《你不要太规矩》 一 你不要太规矩 雨怜荷萍 一 “牛市到了,牛市到了,到牛市的下车。”售票员很职业的声音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响起,柳云夕一听到“牛市”二字,一个激灵,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抓起包踉跄着朝车门走去,刚下车才走两步,来不及找地,就“哇”的一声吐得稀里哗啦,惊得路人慌忙绕道。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柳云夕从牛仔裤兜里掏出纸巾,擦去嘴角的污秽,艰难地站起来,目光游离间,发现旁边是个小公园,入口处摆着两张长凳,她轻笑一声,朝那长凳走去。屁股一沾着长凳,她再也撑不住,干脆侧身躺了下去。 正是骄阳似火的七月,还不到正午,太阳就灼热得像一团火了,炙烤着大地,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丝风,所有的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柳云夕就像这些无精打采的树木一样,躺在长凳上,一动也不动。但她意识是清醒的,非常清醒。“你吃饱了撑的是吧?说走就走,你以为学校都是你爹开的,说进就能进的?当初我们进这个学校费了多少劲你忘了?”好友李梦冉几小时前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地回响。她当然不会忘记当年的努力与苦头,当然热爱这个学校,喜欢那些学生。但是——她不能呆下去,她必须离开,离开的理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谁也不会告诉,包括她最好的朋友——李梦冉。 想到这里,柳云夕强行坐了起来,伸手到包里掏手机,但是她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定在那里了——她的钱包不见了,手机不见了。柳云夕整个人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痴痴地看着街上稀疏的行人,不知拿走她钱包的那个人是不是就在其中。良久,她像做了好大决定一样,坚定地站起来,强打精神,从容地招了一辆三轮车,对车主说:“到光华学校。”车主一声不吭,发动车子“轰”地一声就出发了。 柳云夕大脑快速地转动着,谋划着到了光华学校如何面对这个三轮车夫。她每想到一个主意立即就听到自己说“不行不行”。她想得脑子都快破了,还是没有一个万全之策。眼前这个认真开车的中年男子做梦也没想到后面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孩身无分文,想蹭免费车吧?“怎么办?怎么办?柳云夕,你快想办法啊!”她攥紧拳头,放在胸前,就像平常遇到困难时握紧拳头一样,但这一次不管用了,她越是着急,脑海越是混乱…… “光华学校到了,诺——”三轮车“嘎”地一声停了,中年车夫嘴巴向右边一撸,示意她下车。一抬头,好气派的一个校门,“光华学校”几个大字金光闪闪,车夫示意的眼神容不得她细看,她磨蹭着下了车,朝车夫深深地鞠了一躬,目光躲躲闪闪,嗫嚅道:“师傅,我——没钱。”车夫擦着汗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嘴巴微张,很快他明白怎么回事了,一转身摆出一个标准的驾驶姿势,朝她叫:“上车。”这下她慌了,不知人家要做什么,一连后退几步。“快上车,我把你拉到原地,没钱你打什么车?”原来是这样,她长吁一口气,刚才的紧张与害怕忽然就没了,莫名其妙地,她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师傅,您别生气,我不会白坐您的车,您等一下,我就去拿钱。”不管人家答不答应,她转身朝校门口跑去。保安室里坐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爷爷,穿一身制服,平静地看着她,她看一眼面前一堵墙一样的滚动移门,说:“保安大爷,您好,我找乔主任,您能帮我叫他出来一下吗?”大爷没回答,目光越过她一直望向后面,一脸的笑容,就见那滚动移门缓缓地开了。柳云夕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辆白色轿车正驶向校门,只听大爷说:“他就是乔主任。”柳云夕一听,冲车头大喊:“乔主任——乔主任——”车子停了,车窗落下了,一张轮廓分明十分俊朗的脸探了出来,笑盈盈地,冲她问:“你叫我?”“嗯——我是来应聘的,可是——”柳云夕真不知如何开口了,头不由得低了下去。“哦,到保安室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了,我们有接待老师。”眼看着车窗升上去了,车子起步了,柳云夕情急中跑向车子,拍着车窗叫:“乔主任,等一下,乔主任——”车窗再次落下来,车子再次停下来。“怎么啦?”还是一脸笑意,这温和的笑给了柳云夕极大的鼓舞,她瞟一眼那个车夫,小声说:“我想找您借钱,我在来的路上钱包和手机都丢了,没钱打车了——”乔主任伸出头看了看车夫,又看一眼柳云夕,开门下车,径直走向车夫,掏出钱包问:“你带她来的?多少钱?”“十六。”车夫显然等得不耐烦了,接过钱发动车子一溜烟跑了。 乔主任转身给柳云夕一个微笑,说:“好了,你可以安心去面试了。”柳云夕竟痴了一般立在那里,两个眼睛死死地盯着乔主任,仿佛他施了魔法勾走了她的魂魄一般。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叠声地说:“谢谢,谢谢,谢谢乔主任,我会还你钱的。”已经上车的乔主任,探出半个头,诙谐地说:“为这十六元,你要好好面试哦,不然我去哪里找你?”车子在视线中一点点消失,朝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柳云夕翘起唇角,心里说:“我一定要进光华!” 其实,区区一个光华,是难不到柳云夕的。比起当年竞争全市最好的最苛刻的英才学校,光华应该是小巫了。所以,柳云夕对于进光华充满信心,志在必得。只是她最要好的闺蜜李梦冉怎么也不肯跟她一起离开英才,要真的进了光华,她们就要天各一方了,想想还是有些不舍。但是,没有人知道柳云夕的不得已,当她决定递交离职书的时候,闺蜜李梦冉质问了n次,她很想告诉她为什么要离开,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没有原因,就是想换个环境。”到最后,李梦冉好像也接受了她没有原因的离开,不问也不说了,只等着离别的到来。但六年的厮守,六年岁月沉淀下来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相知到相惜,一起上班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一起相亲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疯一起闹……那是老天赐给她们的缘,是融进生命的一段记忆,怎能说放下就放下,不过是小心地不去触碰而已,在离别到来之前小心地呵护而已。不然今天请假来光华,她怎么会失控?怎么会指着她气急败坏?可是,她没有选择,不能犹豫,只能离开。面对闺蜜,她只能沉默。 今天面试的老师还真多,超出柳云夕的估算。第一轮是每人模拟上一节课,第二轮听评一节课,第三轮与校长谈话,进入第三轮基本就是签约了。不费什么力气,柳云夕顺利进入第三轮,与校长谈话了。当她走进校长办公室,看到硕大办公桌后面的校长时,她瞪大了眼睛——校长居然就是刚才上课的老师!天哪,刚才评课时人家都大夸特夸大赞特赞,即便说到不足也是绕着弯儿在夸赞,唯独她一副批判家的架势,毫不留情地把课堂上呈现出的问题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当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奇怪地看着她?这下好了,送上门给人家打击报复。但清高自傲的柳云夕从来就不畏惧权威,甚至还以挑战权威为乐。 上高中时,因为不服班主任偏私,把自己侄女推选为市三好学生,她一怒之下,写了一篇义正辞严的报道,交到广播室,要通过广播曝光。后来类似这种事情她又干了几次,虽然都不同程度地影响了她的前程和工作,但她从不后悔,从不妥协,从不改变。在她心里,只有对与错合理与不合理。所以当她遇到错的,一定要去纠正,当她遇到不合理的,一定会站出来说话。与她共事的人都说她太另类了,简直就不是人类世界的生物。所以她几乎没有朋友,但她不觉得孤独,反而感觉很轻松,很自在。她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书为友,与文字交流。所以她的世界很干净也很安静,她教过的学生都说她不食人间烟火,但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却能和学生打成一片。 现在,她又一次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她要到光华的愿望落空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与校长面谈。难道要奚落报复一番才肯放她回去?对面的校长望向她的目光是亲切热情的,没有半点怒意。这让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从容地走上去,往校长对面一坐,笑笑地自若地看着他。她却不知道,她犀利的评课不但没惹怒这位校长,反倒赢得他的青睐与欣赏,她是唯一一个评完课就被校长拍板要了的人。这时两人四目相对,各怀心事,实在有些滑稽。“校长——”“你就是——”鬼使神差地他们不约而同同口异声了。短暂的尴尬与沉默之后,校长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问道: “你就是柳云夕?” “嗯,是的。” “你可是第一个批判我的课的人,知道吗?” “我只是把我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已,评课不应该就是这样吗?” “不错,是应该这样,但有时太本真会失去很多东西,你不介意吗?” 终于来了,来吧,亮出你的权力,维护你那不可侵犯的权威吧!柳云夕微仰起头,骄傲地不屑地迎着校长的目光,等待他的宣判。 “你不介意吗?”还是那个问题,柳云夕有些烦了,直截了当不好吗?绕圈子好玩吗?那本姑娘就帮你进入主题吧。“我告诉你校长大人,在本真与违心之间,我永远选择本真,再让我评一次您的课,我还是那些话,一句都不会改变。”一口气说完她好不痛快,就等他恼羞成怒逐她出门。可是她失望了,校长一点也没羞没怒,甚至连生气都没有,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就像看小丑一样。“说完了?说完了该听我说了吧?”看他那谦谦君子模样,柳云夕竟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愣登间就听他说:“柳老师,你很优秀,也很特别,有个性很好,有个性就会有创造,欢迎加入光华学校。”一抬头,碰到的是一张谦和微笑的脸,和一双热忱真诚的眼睛,“啊——”柳云夕呆了片刻,突然惊呼一声跳起来,“真的吗?我被录用了?校长您不怪我,不生气不愤怒吗……”看她这么率真,这么随性,校长干脆往后一仰,一本正经地看她手舞足蹈语无伦次的样子,眼睛里是满满的欣赏与欢喜。兴奋得有些失常的柳云夕一见校长往后靠下去了,立即噤声端坐,笑笑地看着他。 “诺,填上这张入职表格,再到教务处去备案吧。上班时间听教务处安排。”校长边说边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表格递给她。一听到教务处三个字,不知为什么,柳云夕竟激灵了一下,脑海里马上闪出乔主任那张俊朗刚毅的脸来,难道教务处主任是他? 柳云夕猜得一点也没错,教务处里接待她的正是帮她付车费的乔主任。当她去的时候,他正忙着接待另一位新教师,她就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忙,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他,到这时,她才可以静静地好好地打量这个帮她解困的人。他身材修长,雪白的衬衣扎在深蓝色的西裤里,着一双黑色尖头皮鞋,看上去俊逸干练,皮肤很白,因为白,俊美的五官显得分外夺目,浓眉大眼,目光淡然从容,鼻子挺拔秀逸,嘴唇很薄却显刚毅,一头浓密的黑发蓬松条理地向后斜立着,短而精神。凭她直觉,他虽然在接待另一个老师,但注意力却在她身上。这种感觉让她莫名地兴奋甜蜜。 终于,那个老师离开了。她站起来,递过入职表格,“柳云夕,柳老师,欢迎你。”盯着表格说着话,他的手就伸过来了。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他只轻轻地握了一下就松开了。手续简单干脆,很快就办妥了。当她拿起包朝他说“谢谢,再见”准备离开时,他叫住了她,撕下一张便签纸递过来,说:“从这里到温州,你准备走回去吗?这是我电话,你留好了,路上有问题给我电话,另外我再借你回去的路费,多少合适?”征询的眼神。天,他还记得,还惦记着她丢了钱包丢了手机!心思缜密情感细腻的柳云夕眼圈一红,小嘴一瘪,睁大双眼定定地看着他,楚楚可怜,说不出话来。“别别别,你别这样,我只是借给你,要还的,还要加利息的。”见她这副模样,他连连摆手,一叠声地说。看他紧张失措滑稽的样子,她“噗嗤”一声笑了。 “两百够吗?” “嗯,够。” 接过他两百块钱,连同那张便签纸,道一声“谢谢”,柳云夕转身走了。 一出门,她便展开便签纸,只见上面写着“乔以安,13646748578”。 乔——以——安,这名字和他太般配了。柳云夕朝便签纸浅浅一笑,仰起头朝校门口走去,脚步轻盈快乐。 二 二 走出校长办公室,柳云夕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再望一眼那扇门,“对不起,毛校长。”她知道门内的毛校长不需要这一声“对不起”,但是她除了这一声抱歉,还能做什么呢? “时间都去哪儿了——”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手机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梦冉,果然,梦冉在手机那头大喊大叫: “你签一个字签到爪洼国去了?要这么久?” “来了来了,箱子都搬下来啦?”一边回话一边快步下楼。 远远地就看见梦冉左手一个箱,右手一个袋,背上一个包,摇摇晃晃走在通往校门的林荫道上。这个梦冉,真是能干。柳云夕嫣然一笑,朝她奔去。 “梦冉,拿这么多,你真行,快把箱子给我,到车站请你吃冰淇淋哈。” “嗯,我要星巴克摩卡星,怎么样?” “摩卡星?我半天工资诶,你舍得?” “我要你永远记住我,所以先要让你心痛,心痛的感觉是永远也不会忘记滴。”梦冉一双纯净的眼斜睨过来。云夕一震,心真的抽痛了一下。 她知道,梦冉是一万个不舍得她走的,但梦冉又是最懂她最惜她的。从她应聘光华回来之后,她再也没问过为什么,只是加倍地对她好,有空就在耳边唠叨陈年旧事。云夕知道,她要抓紧时间在她走前,把她们的岁月重温一遍,提醒自己也提醒云夕,她们曾经的点滴,不惧怕距离,也不惧怕时间。梳离的是空间,密凝的是心灵。 “云夕,这么远的路,你这么多东西,还是我送你去吧?”刚到车站,梦冉又开始纠缠了。 “梦冉,说好的,你只送到车站,你去了,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要不你到了,打电话叫那个乔以安主任接一下呗,你晕车那么厉害,还这么多行李,别把自己丢了。” “李梦冉老师,我可不是你的毛头学生诶,你就放心吧。” “上次不知是谁把钱包手机都弄丢啰——”梦冉撇过头,望着天,若无其事的样子。 云夕伸手捏一下她脸蛋: “揭我是吧?揭我是吧?乌鸦嘴,又让我丢一次钱包手机啊?” “诶,说真的,你这次可要把乔以安的手机抄下来或牢牢记进脑子里,万一万一——你还是找他靠谱。” 经她这么一说,云夕不由伸手到包里摸了摸,还好手机在钱包也在。从小她就有丢三落四的毛病,几乎每次出门都要丢点东西,不知为什么,每一处的贼都很惦记她,眷顾她。次数多了,云夕也就习惯了,不像最初总要在心里狠狠诅咒那个偷走她财物的贼,最多懊恼一番自怨一番再自怜一阵就没事了。 现在梦冉的再一次提醒,还真让她警惕起来。她突发奇想,凑到梦冉耳边,悄声说:“你看这里有没有贼?”她突然的举动,把梦冉惊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下四周。偌大的候车室里旅客并不多,坐着的不是盯着手机,就是打着盹,站着的显得悠闲散漫,还有几个抽着烟,随处可见垃圾桶,也随处可见烟蒂。检票口歪着几个检票员,穿着制服,制服既不干净又不平整,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跟主人一样百无聊赖蔫头蔫脑。从入口望过去就是大街,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这就是2011年初秋的温州汽车站。 “我看哪个都像。”梦冉悄声说。 “我看哪个都不像。”云夕慢吞吞回应。 “有到牛市的请检票上车——”广播突然响起。 “云夕——”梦冉要哭的样子,悲悲戚戚好让人怜爱。 “好了,别这样,又不是生离死别,国庆节我们就见面啦。”云夕捏捏她脸蛋,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声音早已哽住。 无论她们如何小心呵护,小心防守,这一刻到来时,还是猝不及防地被唤醒,毫无抵抗地跌入这分离的泥潭,不能自拔。 梦冉的身影一点点变小,变小,不知哪个瞬间云夕没留神,那小小的身影就不见了,被人流带走了。 三 三 “柳云夕——柳老师——”疲惫不堪狼狈不已的柳云夕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叫她,声音好熟悉。循着声音寻过去,果然是乔主任。他一边招手示意一边大步朝她走过来。看到他,柳云夕一阵欣喜,但很快她又紧张慌乱起来,手足无措,她实在不想以这副狼狈模样与他见面。局促间,乔主任已经到跟前了,他利落地接过她所有的行李,说:“走吧,你的好朋友李梦冉叫我来接你,说你晕车,行李又多,她还真是你的好朋友啊。”又是梦冉,她总是这么细心周到。 放好行李,乔主任为她打开车门,说:“坐前面吧,前面不会太晕。”刚刚从长途车下来,柳云夕还有些晕乎,胸口堵得慌,想吐又吐不出,更不能说话,她怕一开口会吐。所以,她连“谢谢”都没说,只望一眼乔主任就上车了。乔主任好像很懂她的这种状态,一路上默默开车,并不与她说话。 柳云夕还没缓过来,车子就驶进校园了,绕过升旗台,向左拐个弯,前进大约十几米,车子慢慢停了。“到了,这是教师宿舍楼,你的房间是601,我帮你把行李拿上去吧。”乔主任边开车门边说。柳云夕很想说“不用了,太麻烦。”但说出口的却是“哦,谢谢。” 他一个人拎着所有的行李,领着柳云夕朝楼上走,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柳云夕跟在后面,傻傻地对那些人笑,也有人表示出好奇,驻足盯她一会,但很快就擦肩过去了。一定是自己太狼狈了吧?柳云夕想。 房间跟英才一样的,是个单套间,不过多了一个阳台。很干净,好像刚刚被打扫过,一点异味都没有,她不用再做卫生。一进门,乔主任就打开空调,然后领她到卫生间,教她使用电能热水器。待她明白之后,他拿出一张卡,交给她,说:“这是你的工作卡,你先梳洗整理一下,中午饭堂有自助餐,饭堂就在楼下旁边那栋楼的二楼,出楼门的左侧。刚下车时你注意到没有?”淡淡的笑,询问的眼神。“没有。”柳云夕摇摇头,马上又说,“不过我会找到的。”“那好,下午日程会有信息发到你手机上,对了,你的手机号码还是你填在入职表格的那个吗?”“嗯,没变。”“那你梳洗整理吧,我走了。”说完他朝门口走去,“乔主任——”她叫。“怎么啦?”他折转身奇怪地看着她。“谢谢你!”她说。他报她淡然一笑,“好好休息,记得下去吃饭。”带上门,他走了。 “嘘——”柳云夕长长地吐了口气,再伸个大大的懒腰,感觉舒服多了,换上拖鞋,打开箱包,正准备找衣服洗澡,“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是乔主任。他递给她手机,说:“你朋友找你。”她接过手机,一脸疑惑,还没开口,梦冉的声音轰过来,“喂——柳云夕,你搞什么?打你几百个电话,什么状况?被乔以安拐了?重色轻友啊你?知不知道我找不着你着急……”她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示意乔主任把她肩包拿过来,接过包包,她伸手进去东摸西探,掏了半天,一只空手出来。“梦冉,我手机又不见了。”她对着手机小心地说,又看一眼乔主任,泪就落下来。乔以安忙接过手机,对着话筒匆匆交代几句就挂了。回头看着她,问:“看看钱包在不在?”柳云夕睁着一双失神的眼,无声地摇摇头。“你——难怪你朋友不放心。”乔以安哭笑不得,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丢一次又丢一次,她应该是窃贼的福星了。 “你赶快梳洗一下,洗好下楼我带你去买手机,下午就上班了,没手机怎么行?”乔以安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乔以安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柳云夕的泪扑簌簌地落。不知是感激他的相助,还是懊恼自己的“弱智”。前后才一个月的时间,就丢了两个手机,两次钱包。而且还都与光华有关,都与乔主任扯到一起了。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吧? 虽然已是八月,白天还是有些闷热。洗完澡,柳云夕换上一条肩带较窄的白色连衣裙,裙子的款式很特别,前面是一字领,后面是v字领,腰部以上正中位置一排白色包布纽扣,像一排圆润的珍珠,别致可爱,裙摆与膝齐平,稍稍张成圆形,衬出裙摆下的两条小腿纤细修长。再配上一双乳白色半跟公主皮鞋,扎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一双乌黑纯净的大眼睛充满灵气,巧若凝脂的鼻子镶在柔和粉嫩的脸上,樱桃小口皎齿红唇,好看极了。柳云夕满意地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拿起肩包出门了。 远远地,柳云夕就看到乔以安站在车子旁边注视着楼道里的自己,她心里是欢喜的,全然忘了丢手机丢钱包一事。走近了,又见他唇边浮着浅浅的笑,这笑沿着脸颊一直蔓延到眼睛里,让人很温暖很踏实。 “看,从这里上去二楼就是饭堂。”见她走近,他侧身指着一个楼门说,说话间车门已为她打开。她看一眼那道门,朝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一躬身上车了。 “现在看起来很精神。”他发动车子,侧头看她。 “谢谢你,乔主任。” “嗯,可不可以把你的‘谢谢’装在肚子里,找个机会一次性倒给我啊?你左一句‘谢谢’右一句‘谢谢’让我很不安哪。” “还没上班,就麻烦你这么多——” “你可是教坛新秀,英才的名师啊,我们请都请不来呢。知道吗?校长已经在家长会上把你介绍给家长了,结果,很多家长都要把孩子放到你班上呢。” “啊——工作都还没开始,就这么大阵势,到时让家长失望怎么办啊?” “不会,我们看好你,绝对相信你。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袁校长就是江苏省特级语文教师,在所有面试的老师当中,他最看好你,他说你是难得的新秀啊。” “啊——” 那天与校长面谈的画面立即在脑海里浮现,不知为什么,柳云夕突然对这个袁校长生出一股敬意来。 “好了,先到这里买个手机,再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日用品要买,顺便带你熟悉熟悉牛市。” 车子停着的地方,一楼是手机专营店,二楼是一个超市。一下车,各种声音夹杂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柳云夕不由得捂住嘴巴,摒住呼吸。没办法,她天生闻不得异味。她妈妈说,在婴儿时期,只要喂奶前妈妈的**不清洗,她小嘴一碰就吐。乔以安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抬手指向左边,说:“那边是个菜市场。”“难怪——”云夕嘀咕一声。“走吧,先买手机。”乔以安一抬手锁了车子,朝专营店走去。 店里年轻营业员能说会道,不停向柳云夕推荐款式,讲解性能。其实柳云夕对手机不像其他年轻人那么赶潮,只要能用,不太难看就行。这一点可真不像80后。 “这款蛮好看的,适合你。”乔以安指着柜子里的一款手机说。 那是一款白色朵唯,机身很薄很瘦小,小巧精致,柳云夕一眼就看上了。 “嗯,好看,就拿这个。”柳云夕朝营业员说。 付款时,因为钱包丢了,柳云夕只能刷卡。 接下来到二楼超市挑了几样日用品,买完单该回学校了。车子驶离超市门口时,乔以安问她要不要去银行取点现金。经他一提醒,她猛然想起还欠他钱呢,真得去取点现金。 取完钱,柳云夕特意到水果摊买了一点水果,把钱打散了,凑齐两百一十六元,一上车就递到乔以安面前,说:“诺,还你钱。”乔以安瞟一眼钱,再看向她,下巴轻扬,说道:“这点哪够啊?”“啊——不是这么多?不是二百一十六吗?”柳云夕看着他,眼睛瞪好大。“呵,开玩笑的,诺,放那吧。”乔以安被她的反应逗乐了,嘴巴撸向座位间的储物盒。柳云夕明白之后大叫起来“乔主任——你——”举起手要锤过去的架势,手还没过去,两双眼睛已经碰到一起了,他的眼睛很干净很温柔,里面盛满了善良与柔情。举起的手在空中停滞片刻,像是被刺扎了般缩了回来,柳云夕快速把钱放进储物盒,正襟危坐起来。 “下午两点开会,现在是十二点半,回去饭堂应该没饭了,我们就在外面吃点吧。”又是征询的眼神,这眼神让人难以抗拒,与其说是征询,不如说是决定,因为征询的对象会不自觉地就依了他,这真是一种很高的交流艺术。 “嗯,听从乔主任安排。”柳云夕也贫起嘴来。 “那就去真功夫吧。” “好。” 真功夫就在刚才买手机的对面,柳云夕点了一份鲜辣排骨饭,乔以安点一份至尊双拼饭,又点一份竹丝鸡汤。后来柳云夕才知道这是为她点的,可她一份鲜辣排骨饭就已经很够了,哪还能吃得下鸡汤?看她那么为难地瞪着鸡汤,他端起来往自己碗里倒一半,另一半递过来,说:“不行,要光盘。”不知为什么,一向任性有主张的柳云夕在他面前好像就没了自己,他的每一个要求好像都无法抗拒。现在,对着这半碗鸡汤,她除了想办法喝下去,恐怕没有选择了。她不用看他,就知道他拿眼睛在监督她,她试着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像喝药一样咽下去,再舀第二勺,第三勺……没想到她居然喝完了。看他那满意的表情,柳云夕心里暖暖的。 回校的路上,柳云夕竟然睡着了,乔以安到了学校竟然不叫醒她。他把车停在宿舍楼前方的停车场里,开着空调,又从后座拿件西服盖到她身上,然后定定地看着她。熟睡的柳云夕娴静可爱,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上翘,圆圆的脸蛋粉嫩粉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鼻子小巧玲珑,一张樱桃小口恰如其分地缀在鼻子与下巴之间,呼吸均匀恬静,像极了“芭比娃娃”。乔以安竟看得有些痴了,想到她两次丢了钱包手机,越发觉得这个柳云夕可爱。看看手表,离开会还有半个小时,再睡十五分钟吧,他实在不忍叫醒她。乔以安往座位一靠,打算眯会,可脑海里尽是柳云夕,她拦他的车,找她借钱,丢手机丢钱包,还钱,落泪,喝鸡汤……现在又傻傻地睡到他车上。乔以安哑然一笑,侧身看她一眼,“柳老师——”他轻呼。 这短短的一觉,柳云夕好像睡了一个世纪。当乔以安轻唤她时,她神智还在睡梦中,还不愿醒来,所以她的手在空中乱舞,口中叽咕不停:“别闹,梦冉,让我睡会,再睡会,再睡会,啊——嗯——”看得乔以安一脸的狐疑,这个柳云夕,怎么这么能睡,昨晚在做什么?实在不忍再叫她,可又不得不叫她,思考片刻,他把喇叭按得天响。这下柳云夕彻底醒了,她就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手脚并弹,瞪着一双朦胧的大大的眼睛,惊慌地看着他。又一次四目相对,两个人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呆若木鸡,柳云夕分明看见乔以安眼中的自己,很想挪开却动弹不得。那眼睛好深好深,好柔好柔,她感觉自己正一点点地被吸进去掉下去,里面暖暖的,很舒服很陶醉。 “开会了,柳云夕老师。”乔以安慌忙闪开目光,拿过她身上的西服,强装镇定地说。其实他不用开口,只看他眼神,柳云夕就明白了。 四 四 8月13号,七年级新生夏令营报到的日子。柳云夕的班级是七(4)班,教室卫生与布置她前两天就已经做好了。但是她从来都是完美主义,不允许自己敷衍应付。所以一大早她就来到教室,仔细查看一番,并没什么不妥,又来到办公室,把开学第一课教案和发言再看一遍,她知道第一印象很重要,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教案与发言都没有问题了,她又拿出花名册,一个个名字看下来,从名字猜测想象每个孩子的模样。这当儿,其他老师也都陆续到办公室了,也有零星几个别班的家长带着孩子到校了。 我们班第一个到的会是谁呢?柳云夕盯着花名册想。根据以往的经验,早到的学生多是优生,成绩好表现好综合能力强,最后面拖拉迟到的多是不爱学习调皮捣蛋让人头疼的学生。这样想着,柳云夕重新拿过花名册,认真看起来。因为花名册上记录着每个孩子入学考试的各科成绩。她首先找到语文最高分——89——李璐琪,英语最高分92——上官妍儿,数学最高分——98——陈雅雅…… “请问您是七(4)班班主任柳老师吗?” 她看得太投入,有人走到身边都没发觉。听到问话,她连忙起身,热情回应:“是的,我是。您是——”面前站着一个着装时髦面容姣好的大姐和一个清秀伶俐的女孩,不用猜,自己的学生。果然,那女孩朝她一鞠躬,伶俐地叫了声“柳老师好”。 这就是柳云夕班上第一个报到的学生——李璐琪,语文第一名。 领着她们刚进教室,后面又跟进几个家长和学生,柳云夕招呼先到的学生自己找位子坐好,就忙着应对家长,回答家长各种问题。英才上班六年,柳云夕太了解温州家长了。 她刚到英才那会,大学刚刚毕业,因为她面试成绩优秀,上课轻松收放自如,一上任就带实验班班主任。结果很多家长质疑挑事,要求换掉她。理由是她太年轻,既没教书经验,又没育儿经验,还有家长担心她中途谈朋友耽误工作。多亏毛校长全力协调周旋,家长才勉强同意给她一个月时间。结果一个月还没到,家长们就到校长办公室,自动撕毁了当初与毛校长签订的试用协议。 如今光华学校在她上任之前就向家长大肆宣传,等于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今天过来,很多家长都想一探究竟,不知这个柳老师是怎样的三头六臂。所以,柳云夕很小心很耐心很热情地解答每一个家长的问题,直到每一个人点头满意离开。 不知不觉教室就坐满了学生,这边柳云夕被家长缠着,那边学生兴奋好奇闹得沸腾。看这阵势,柳云夕笑着对围在她身边的家长说:“家长们,孩子就交给我们吧,请你们先回去,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在电话交流,我现在要组织孩子们上课了,好吗?”部分家长自觉地走出教室,但并不离开,就站在窗外,还有几个家长磨蹭着不想走,柳云夕微笑着礼貌地朝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们只好恋恋不舍地退出教室,和其他家长一样,站在窗外。柳云夕走到门口,朝门外的家长抱歉一笑,轻轻把门关上。 “同学们,欢迎你们选择就读光华学校,欢迎你们成为七(4)班这个大家庭的成员。我叫柳云夕,是七(4)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从今天起,我们就要在一起共度三年的时光,我希望三年以后,留在我们脑海里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一阵响亮的掌声打断了柳云夕的发言,她亲切热情地注视着这一群天使一样的孩子,那好奇兴奋的眼神里,分明还未褪去童稚,多么可爱纯真的生命啊! 柳云夕虽然在成人世界里拘谨沉静,少言寡语,但面对孩子时,她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不用打腹稿,整理出来就是一篇漂亮内涵丰富的文章。她觉得孩子的世界是干净的可以信任的不用设防的,她只要倾心去教他们,用心去待他们,他们就会给她回报,这完全是情感上的交易,美妙圣洁。所以柳云夕选择做老师是对的,除了教书,恐怕再没有适合她的第二职业了。 聚集窗外的家长不知什么时候都离开了,教室里柳云夕柔婉动听的声音就像魔法棒发出的魔音一样,紧紧抓住每一个听众的每一个细胞,没有一个人开小差,每个人都睁大眼睛专注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美丽的老师,唯恐一不小心那声音就会戛然而止。 开学第一课非常成功。虽然之前有准备发言稿与课件,但是课堂上呈现出来的已经远远超出了发言稿与课件的内容。她还有一个其他老师所不及的能耐,就是熟悉学生,她能在一节课之内把所有的学生对号入座。这并不是她天生好记性,实际上她是很健忘的。自从高中出了那一场车祸,她虽大难不死,只是被震为一级脑震荡,但是从那以后她的脑子就不好使了,很健忘,有时刚发生的事情转个身就忘了,更糟糕的是丢三落四的毛病更严重了,还曾出现过可怕的选择性遗忘。但是很奇怪,对于学生,对于工作上的一切事情,她记忆是非常好的,从来没有含糊过。从教六年,她教过的学生近百人,无论什么时候说起哪个学生,她都如数家珍记忆犹新。 现在到光华,这批新认识刚接触的学生中,有几个她印象特别深刻:椭圆脸蛋大大眼睛伶俐聪明的李璐琪,斯文静秀的上官姸儿,皮肤稍黑脸蛋圆圆戴一副眼镜的陈雅雅,面容清秀文静内向的成果(男)……一个个回想起来,柳云夕唇边的笑一点点荡开。只一节课,她就这么熟悉他们,好像早都已经认识,现在每个人从脑海里跳出来,仿佛就站在她面前,那么生动那么真实。 “柳老师——” 一声亲切熟悉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路,乔以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边,正笑笑地看着她。糟了,这个男神,刚才的呆样全给他看到了。 “哦,乔主任,什么事?” “想什么呢?那么投入?”他的声音都是笑的,“虽然目前只是夏令营阶段,学习压力不会太大,但七年级学生毕竟刚从小学升上来,各方面还是会有一些不适应,所以学校安排你给全体七年级学生做一个讲座,帮助他们尽快熟悉适应初中生活学习模式,怎么样?” “可以,没问题,讲座什么时候?”她最抗拒不了他那征询的口气与眼神。 “明天下午第三节活动课,地点在一楼报告厅,一节课够吗?”他问。 这人真是好玩,已经定了一节课,又问“一节课够吗?”,难不成还会依我调整时间?她本来想揶揄一下,可说出来的却是: “一节课就一节课吧,没问题。” “那辛苦你啦。”乔以安报她一抹微笑,一个潇洒的转身,走了。 朝着他那俊逸干练的背影,柳云夕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挥了挥,一副痴迷呆傻的表情,愣怔片刻,她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样,长“嘘”一口气,抓起鼠标点开电脑。是啊,这会哪容得她胡思乱想,得赶紧准备明天的讲座。不但要准备,还要精心准备,为他准备,只要他的肯定和他的掌声。 五 五 柳云夕的讲座是从一正一反两个故事开始的:一个故事是讲一头驴掉进一口枯井,不断哀嚎了几个小时,但没有人能够帮助它,后来有个农夫带领一群人拿着铲子来到枯井,想把枯井给填平。大家都以为这头驴会被活活埋死,可没想到,当这头驴明白自己的处境时,它停止了哭泣,它冷静地将落到背部的泥土抖落到一边,这样,它就站在铲进的泥土堆上走出了枯井。另一个故事讲的是一只枭因为别人不喜欢它的叫声,准备迁到别的地方去,结果无论它迁到哪里,人们都不喜欢它,它很苦恼,就去问鸠,鸠对它说:“你只有改变自己的叫声,人们才会接受你,喜欢你。”后来枭努力地改变自己的叫声,终于赢得了人们的喜爱。 讲座一开始就抓住了学生的注意力,会场六百多个人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只听见柳云夕黄莺一般的声音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飘荡。每个孩子都在这美妙的声音中陷入思考,还有几个女孩小声抽泣起来。 柳云夕虽面对听众,但她视线的余光能看到乔以安时不时把头转向她,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热切与欣赏。受到那目光的鼓舞,柳云夕越发的自信从容,干脆抛开稿子与同学们互动起来。她站起来,伸出右手做出一个优美的“请”的手势,示意其中一个刚刚抽泣泪痕还没干的女孩,说:“中间第三排右手数过第四个女生,请你站起来。”那女孩立即站起,惊慌地看着她。“别害怕,孩子,老师看到你听得很认真,首先要感谢你对老师的尊重,因为你的尊重,老师备受鼓舞,所以我要谢谢你。”她小心翼翼地说,生怕一不小心惊着了这个女孩。刚刚有些骚动的会场立即安静下来,乔以安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她,这一次,她微笑地接住了这目光,和这目光一起进入视线的还有他竖起的大拇指。她转头看向那个女孩,柔声问:“孩子,你能告诉老师,今天听讲座的感受吗?”德育处宋主任立即送过去一个话筒,女孩接过话筒,犹豫片刻,开口说道:“柳老师,我也要感谢您,感谢您的讲座,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要妈妈来接我,我要改变自己,适应环境,做一个受人喜欢的人。”话音刚落,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掌声未落,又有许多孩子嚷着“我也要说,我也要说,话筒给我,话筒传过来……”这是所有在场的光华老师所没有想到的,柳云夕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场短短的讲座会有这么大的效应,她再一次迎来了乔以安赞许的目光。 “好好好,同学们别急,一个个来,老师让你们说,都说。”宋主任一边向同学们递话筒一边说。 结果原本计划一节课的讲座足足延迟了半小时,最后收场的时候,还有学生要发言,宋主任没办法,灵机一动,临时布置一道作业,叫“听后感”征文比赛,每个学生回去以后,把自己的感受写下来,交给老师,最后由学校评出优秀稿件,张贴在校园宣传橱窗里。 走出报告厅,柳云夕抱着讲稿,一个人来到足球场,拿出手机准备给梦冉打电话。“柳老师——”身后传来叫唤。一回头,就见宋主任朝她跑过来。 “宋主任好。”云夕微笑着招呼。 “柳老师,今天的讲座太精彩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你一下为我们德育处的工作减轻不少负担啊,真得谢谢你。”宋主任的声音里满是热情与欢喜,一双眼睛热切地盯着她。 “哪里?宋主任言重了。”柳云夕躲过他的目光,她最不习惯别人夸她。 “真的,过分谦虚就是骄傲哦,以后这类讲座你还要多做,为我们德育处减压减负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宋主任伸出右手,一副“拜托”的架势。柳云夕哭笑不得,无奈伸出手去,经他一握连忙抽回来。 “时间都去哪儿了——”梦冉的电话真是及时,柳云夕握着手机,看一眼宋主任,抱歉一笑,示意他回避。宋主任理解地点点头,倒退着离开了。待他的身子一转过去,她就对着手机叫:“梦冉,你真是活菩萨啊,爱死你了。”“云夕,什么活菩萨?我要是菩萨就不会找你了。”梦冉有些不对劲。“怎么啦?梦冉,出什么事啦?”“云夕,我班学生离家出走了,家长堵在学校找我要人呢。”梦冉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云夕离开英才后,本该是安排给她的班级就交给梦冉了,梦冉还是第一次接任班主任,虽然一向泼辣能干,但一接任就出现这样的事情,她还是有些慌乱。云夕仔细听完梦冉的讲述,结合以往经验,她推断那个小孩肯定只是在报复父母,躲在哪个同学家或网吧,如果是同学家不用担心,那个同学迟早会暴露出来,如果是网吧,等他身上的前花完了自然就回家了,要是这两个地方都没有,就有可能躲到哪个亲戚家了。这样想着,云夕叫梦冉先从班上同学开始排查,查不出,再请家长配合,一家家联系孩子比较熟悉的亲戚,如果还没有,就到附近的网吧,每个网吧搜一遍。听了云夕的话,梦冉好像有了主意,在电话那头说“我试试看吧,先挂了”。 因为一直担心梦冉那边,晚饭时云夕也没什么胃口。她扒拉着碗里的饭,有一颗没一颗地往嘴里送,乔以安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对面,拿手在她眼前晃几晃,柳云夕把他的手往旁边一拨,说:“行了,知道你来了。”“怎么啦,这么消沉?”他关切地问。“梦冉的学生不见了,家长找她要人呢!现在这些家长怎么都这样,平常不好好管教,一出问题就找老师。”云夕明显有情绪。“是啊,现在老师不好当啊,不然怎么说我们老师是全能呢,会教书,懂保健,还要做得了保姆破得了案。”他附和着她。“你呢?全能吗?”云夕斜睨着他,笑了。一团阴霾经他三言两语就云开雾散了,云夕的胃口一下大增,大口大口吃起饭来。乔以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她的率真,她的纯良,她的才智,都让他着迷。 六 六 “柳老师,报告你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你不要生气哦。” 一大早,柳云夕刚进办公室,还没坐下,211寝室室长张龙就跑过来,紧张神秘地对她说了这一番话。 这个张龙在夏令营的第一天就在寝室里顶撞生活老师,又跟同寝室的高寒打了一架,第二天又被社政老师投诉,被211寝室全体成员投诉,第三天跟隔壁七(3)班同学朱韩打闹,推倒朱韩,撞到走廊的书架上,门牙掉了两颗……总之,从夏令营第一天开始,他几乎每天都要整点事出来。 这个寝室长是他自己毛遂自荐的,当时有好几个学生表示反对,但柳云夕一点都没犹豫就同意了。她也没有把握这个寝室长职务就能让他安静下来,能改变他很多。事实上从他担任这个寝室长职务以来,他仍在不断生事,柳云夕要是哪天听不到张龙这个名字,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瞧瞧,这一天又不得安宁了,不用听,柳云夕都猜得出八九分,一定是哪个学生违反纪律被抓到,扣分了。 果然,是210寝室被扣分了,原因是王凡凡的拖鞋没摆整齐,左鞋比右鞋高出两厘米。柳云夕听了哑然失笑,对张龙说:“行,我知道了,谢谢你,你这么关心班级荣誉,老师很高兴,在“每日一荣”中给你记一笔,回去早读吧。”看着张龙雀跃离去的背影,柳云夕摇摇头笑了,这笑有些无奈,又有些揶揄。夏令营这段时间以来,作为班主任的她每天都忙得团团转,疲于应付各种检查,各种活动,各种报表,各种扣分,各种纠纷,各种违纪,她都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备一节课。她不明白一样的工作到光华她怎么就应付不过来了呢?在英才,她也是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可她每天都很从容,工作得心应手,有条不紊。 “唉——”她轻叹一声,拿起语文书往教室赶去,要早读了。 一进教室,她就看见座位上的王凡凡低眉垂眼,闷闷不乐。可怜的孩子,一定认为自己闯祸了,要被批评了吧?柳云夕径直走到他身边,俯身下去,右手轻按他的肩膀,柔声说:“凡凡,怎么啦?鞋子没摆好扣分啦?没关系,下次摆好就行了,啊,准备早读啦。”就这么几句话,竟让这个平常活泼搞怪的小男孩啪嗒啪嗒掉下泪来。“嘿,男儿有泪不轻弹,老师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老师百分百相信你以后再不会摆不好鞋子了,快把眼泪咽回去,给老师笑一个。”还是柔柔的嗓音,只是这一次柔中多了几分刚韧。果然,王凡凡抬手使劲抹一把泪,仰起头冲她咧嘴笑了。那笑容就像一朵绽放的花,尽情灿烂。 “同学们,请把课本翻到第五课,今天我们学习《伤仲永》,请同学们在早读课上做好预习。”她话音刚落,教室就响起一片朗朗书声,柳云夕看着那一张张童稚的脸,听着这充斥每一个角落的读书声,笑了,这笑是从心底里荡漾到脸上的,是一种满足幸福的笑。“我的天使们,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背着十字架学习的,我一定尽全力守护你们的天性与灵气。”柳云夕在心里对孩子们说,也是对自己说。 “柳老师,德育处副校长叫你去一趟他办公室。”与她搭班的教数学的俞老师几乎是踩着下早读的铃声来通知她的。“好的,我就去,谢谢你啊。”柳云夕搁下课本,就往德育处走。 管德育的副校长姓高,名什么不清楚。五十上下,中等身材,戴一副深度眼镜,挺着一个典型的啤酒肚,头顶秃了一大半,只后脑勺留有一小片稀疏的头发。想想最近自己班级的德育分数,准没好事。 “柳老师,来,请坐。”高副校长一边倒茶一边招呼她,她刚坐好,茶就到手了,“谢谢校长。”柳云夕欠身接过茶,礼貌地说。 “柳老师,夏令营到现在有两周了啊,你这班学生怎么样啊,是不是很难管教?”说着话,高副校坐到了她的斜对面,语气温和,面带笑容,但那厚厚的镜片后面好像有一道寒光,直逼过来,冷得柳云夕一个激灵。 “学生都很可爱很乖巧,我喜欢他们,不难管理。”稍作调控,柳云夕面带微笑望向高副校,神情淡定,语调平静,而且,她特别强调纠正了高副校所说的“管教”。她实在不愿意把自己的工作说成是“管教”。 “哦,那就好,那就好,相信柳老师一定有能力带好他们。你看,我这有一份表格,记录各班违纪扣分情况,目前扣分最少的是宋小玥老师的七(8)班,几乎没有扣,其他几个班级差距不大……” “对不起,高副校长,我要去改作业了,明天的课也没备好,您说的这些我知道了,表格我会认真看的。”柳云夕不等他说完,一边打断他一边起身,一把接过表格就走,留那高副校呆立原地。 脸一定变绿了吧?柳云夕有些厌烦地皱起眉头。 刚下楼梯,就撞到乔以安,乔以安一见她就拉起她的手往楼下跑,边跑边说:“你怎么不接电话?今天要去县里开教研会,你忘了?”她还真忘了。“这一天到晚都不知在忙些什么?”柳云夕自言自语。 她就任由乔以安牵着手朝校门跑,远远地她看见校门口十多个老师齐刷刷地看着他们,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正大步朝前奔跑的乔以安突然跑不动了,回头奇怪地看着她,见她把手抽出去了,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才恍然一直拉着她的手。看她那尴尬羞怯的样子,乔以安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与欢喜。这个年代,哪还有牵个手就羞成这样的女孩哦。 “哦,对不起,柳老师,男女授受不亲,我忘了,回头罚我,怎么罚都行。现在还得赶路,不然迟到了,影响学校形象啊。”他望着她,满眼都是笑。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朝校门走去。 “乔主任,我坐你的车。”刚到校门,一个年轻女教师娇滴滴地冲乔以安喊。柳云夕循声看过去——不正是到光华面试那天在教务处碰到的新老师吗?那天注意力全在乔以安身上,没怎么留意她,今天再看到,柳云夕不由得认真打量起来。她身材高挑匀称,面容秀丽,穿一条碎花长裙,披肩长发。倒显卓卓风姿款款淑雅,不由得让人想到琼瑶笔下的富家娇小姐。 “好啊,宋老师。”乔以安一口答应了。 宋老师——难道她是宋小玥?七(8)班的班主任? “柳老师,快上车啊。”乔以安已开好副座车门在叫她。 “哎,来了。”她答应着跑过去,又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她看见那个宋老师已经过去,朝乔以安嫣然一笑,身子一躬就上去了。她愣在原地,好不尴尬。“来呀,快过来。”乔以安朝她招手。这当口,就听见乔以安对宋老师说:“宋老师,你坐后面,前面给柳老师坐,她晕车。”“乔主任,我也晕车。”还是娇滴滴的嗓音,柳云夕听得真切。她自觉地拉开后座车门,躬身进去了。 乔以安上车时,深深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七 七 教研会地点设在县二中,与会人员是县教研员和各初中全体语文老师,听说还聘请了几位专家型的老师客串。柳云夕简单地记录了一下这学期的各类赛事和教研日要务,就关起记录本,拿出语文书备起课来。不管是从教最初,还是已经有了六年教龄的现在,她的每一节课都要精心准备,而且,她从来不用以前的教案与课件。如果她的课没备好,她宁愿让学生自习也不会随便敷衍。有时她备一个课时可能会花掉几个课时的时间,她不厌不烦,反而乐在其中。所以,只要她站到讲台上,不管上哪一课,她都可以丢开书本。这是学生最佩服她的一点,久而久之,她的学生也受她影响,做事认真负责起来。这应该是“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潜移默化作用吧? 柳云夕不明白,每一个地方都在喊“课改”,每一所学校都在喊“课改”,好像课改就是在课堂上,在一线老师身上。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你方唱罢我登台,这个喊“高效课堂”那个喊“有效教学”,这个有独门秘籍,那个有镇山之宝,不知不觉这一喊就喊掉几个小时,他们不知道这几个小时对于一线老师有多么重要。语文老师可以仔细地改十几本作文,数学老师可以安静地研究几道难题,英语老师可以好好地备一堂课。那个最初喊出“课改”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因为他一声令下,一线老师就深陷火坑苦不堪言疲于奔命吧?他更想不到现在的课堂已经偏离他的初衷面目全非了吧? 大家都一窝蜂地响应“课改”,绞尽脑汁让自己的课堂活泼热闹,然后美美地冠以“生本课堂”“学本课堂”,然后心安理得地给自己封号“走在改革的最前沿”。她听过很多名师的课,也听过很多人评论名师的课。奇怪的是,她与他们的看法总是相反,凡是他们认为很好的课,她都不敢苟同,凡是他们批得一无是处的课,她反而欣赏肯定。久而久之,她摸出了一条规律,那就是好课的标准是课堂要热闹,学生要积极,老师要少讲。她真不明白,课堂上老师不讲,学生何以学习?尤其是那些逻辑推理较强的科目,老师不但要讲,还要一遍遍反复地讲,直到学生真正弄清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为止。他们大喊“要把课堂还给学生”,然后就禁止老师讲,以为老师不讲课堂就是学生的。实在是因为他们不敢讲罢?因为一开口学生就会打瞌睡,一打瞌睡讲者就会尴尬无措。柳云夕曾经搭班的一个数学老师很优秀,班级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但是他每一节课都是满满地讲下来,从头讲到尾,课堂笑声不断,不知不觉下课铃声就响了,可没有一个学生提醒老师下课了。像他这样的老师可能也只有英才才懂得欣赏与重用了。 孔子说:“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说明教育对象是千差万别不是一个模板打印出来的,教育方法与方式也应该是针对不同的教育对象而有差异的。再者,讲授者也是活生生的有差异的个体。可有意思的是,一些人硬是搞出了一套地方模式,然后全国推广,一窝蜂学习效仿。甚至还要把老师之前的做法全盘否定,要老师进到这个格子里,入到那个方框里。更有甚者,谁也不效仿,自己关起门来另搞一套,名曰“××特色”。柳云夕实在有些迷茫,本来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怎么搞得跟研发高科技一样,那么复杂那么高深。说来滑稽,她从教六年,从来不看有关教育方面的专著,她只认定做一个让学生喜欢乐意亲近的老师,如果忽视自己每天面对交流的对象,整天抱着别人的所谓经验权威,谈起来头头是道,理论一大堆,实际一操作,才发现那些终归是别人的风格,硬搬不得。所以,柳云夕从来不信仰权威,她坚信,别人有别人的风格与作派,她有她的特色与方法,不管怎么做,学生喜欢乐意接受,最愿意上她的课,她就成功了。 有意思的是,某些领导专家一上台就大讲特讲上课艺术,可自己一个讲座却枯燥乏味,他(她)倒忘了这些风尘仆仆赶来听他(她)讲座的也是学生,这也是一节庞大的课堂,他(她)口中的什么“生本”“学本”此时在面对这么一大群成人学生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管自己口若悬河一吐为快。现在那个在台上声情并茂唾沫横飞的专家,难道看不出下面的学生昏昏欲睡思想游离了吗?“生本”在哪里?“学本”又在哪里? 看着他,柳云夕不由得想到了英才的毛翰江校长。毛校长虽然从来没有做过讲座,也没做出影响很大的成功案例,更没有著书立传,但他是真正懂教育的专家。柳云夕认为。 她瞟一眼旁边的乔以安,他恰好也在看她,她连忙躲开他的眼睛。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拼全力要进光华,不然——“诶,你那朋友李梦冉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他凑过来低声问。“什么事啊?”她有些迷糊。“学生离家出走啊。”“哦,第二天就找到了,他跑到乡下奶奶家了。”没想到他还记挂着,这又让柳云夕心头一动,不觉再次朝他看过去,他好像看透她心思一样,冲她眨眨眼,笑着说:“怎么?又感动了,快说谢谢啊,说一百个才行。”她乐了,拿笔在记录本上飞快地写上“100个谢谢”递过去,他看后鼻子“哼”一下,也拿笔刷刷写起来,递过来一看,柳云夕的脸又一次红到了脖子根,关起本子再不理他。乔以安心里那个乐啊,比中五百万彩票还要甜蜜满足。 他真没想到,一个80后的女孩竟这样害羞,就像一株含羞草,不能触碰。 其实他们的举动被后面的宋小玥看得清清楚楚,她见乔主任给柳云夕回个纸条后,柳云夕羞得脸都红了,她很好奇,仪表堂堂的乔主任能写出什么出格的东西,让她羞成那样。 思考片刻,她便有了主意。她拿起笔在本子上刷刷写上“柳老师:我的笔记不全,把你笔记给我看下。谢谢!”柳云夕看到留言想都不想,就把本子递给她了。她拿到本子赶紧找乔主任给她的留言,可找来找去,除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公式“100个谢谢﹦-99次感动”外,什么也没有。她好不失望,但她坚信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容,不然柳云夕怎么会羞成那样? 其实,乔以安的“﹣99次感动”柳云夕是懂的,意思是他还欠她99次感动,以后一定要还的,这比直接告白要含蓄浪漫得多,从未经历男女之情的柳云夕能不羞红了脸吗?这种纯洁与浪漫,宋小玥又怎么会明白呢?所以她除了凭空臆想徒生懊恼外,又能探出个什么呢? 一个80后的女孩,26岁了,还未经历男女之情,要么是她太优秀太完美,没有人能够与她比肩,要么就是太另类太高傲,没有人敢靠近她。而柳云夕恰恰是两者兼而有之。从小她就很优秀很出色,无论是外形还是内才,她都艳压群芳卓尔不群,上初中时她特立独行的性格逐渐显露。那时候她的世界里只有书本和文学,周围的人都在忙些什么,她一概不知。她尝试写诗,投稿。因为写诗,班上一个男同学进入了她的视线,她们很自然地在一起讨论交流,后来,她收到他告白的情书,写得很美,就像诗一样。读着那些情书真是一种享受,但是她一封也没回,也没赴过一次约。初中毕业后,那个同学就辍学到深圳去了,而她则考上了县一中,之后再也没联系。至今那些记录着青涩少年心事的信她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她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初恋。不管是不是,那些情书足以证明曾经花样年华的她也曾有过诗意的岁月,无论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都犹如含苞的百合,暗香浮动又清纯甜蜜。到了高中,她的文学天赋日渐显露,各类征文活动中,她频频获奖,文章也经常发表在市报《鸣水泉》上,她的容貌也越发出落得脱俗靓丽,而她的性格也越发地孤傲高冷,她的冷傲让一切男生都对她敬而远之。记得有一个市一中的男生给她写信,表达爱慕之情,她的回信只有一句话:“请你把字练好再给我写信。”结果人家再也没有来信了。柳云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才不像其他女生一样,搔首弄姿想尽办法吸引男生的注意,以有人追慕为荣。大学期间,追慕她的人不少,但她从来都不正眼瞧人家,甚至把人家送的玫瑰花转身扔到垃圾桶里,结果追求她的人都掉过头去追求她的室友,没两天就出双入对了。看着他们一对对在她眼前晃进晃出的身影,柳云夕在内心深处蔑视他们。在她心里,爱情是圣洁无暇的,是可遇不可求的,能轻易求到的爱一定不是爱情。那是一种最轻浅的空虚,需要同样轻浅的爱情来充实填补。 所以26岁的柳云夕至今仍孑然一身,从未经历男女情事。现在,在光华她遇上了让她慌乱让她着迷,在他面前就没了自己的人。她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就是她千辛万苦跋山涉水遇到的缘。 八 几个专家一个都不肯错过这个推广自己的机会,每个人都精心准备了长又长的讲座,不知疲倦不厌其烦声情并茂地讲着,每一个都被自己的讲座感染得激情澎湃难以自制,所以每一个下台时都是余兴未了恋恋不舍。 柳云夕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本以为刚才下去的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专家,不想又看见一个专家踱着方步上台,面向听众一脸笑容。她正收拾记录本的手停住了,整个身子往后一靠,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她突然特能理解少年鲁迅去赵庄看戏时,强打精神看老旦咿咿呀呀地唱,到那老旦突然往椅子上一坐时,鲁迅之前的百般期待瞬间落空的那种心情了。 侧头看向乔以安,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早就料定她会看他一样,早早地候在那里。她呢,全然忘记人家是教务主任,是上司,即便不满也要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以示自己的谦虚好学。忘记就忘记,不谄媚就不谄媚吧,可她竟鼓动乔以安提前撤走。那乔以安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竟同意了她的提议。他抬手看一下手表,朝她做一个“撤”的手势,就猫着腰往后门走去,其他老师也都跟着陆续撤出了会场。 刚一出门,大家就一个劲地埋怨:一个上午都讲些什么呀,学期计划日程发个文件不就好了吗?这么兴师动众浪费时间,浪费时间等于慢性自杀,哦,要自杀的节奏…… 好在柳云夕带了语文书,好歹还备了一节课,损失不是很大。 “还有精神发牢骚,看来还得回去,走吧,进去继续听专家讲座。”乔以安一边说一边作出往回走的姿势,脸上没一点表情,好像玩真的。大家立即噤声呆立,拿眼斜睨他,少顷,几乎异口同声地叫起“乔——大——主——任”,“不想回去看专家?不想回就乖乖听话,先把嘴巴封住。”乔以安冷眼扫视着这一群人,依然没表情。“哦,闭嘴。”又是异口同声。“走吧,找个地方吃顿便饭,我请客。”这一次他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话音刚落,就响起一片欢呼。 柳云夕顺利地坐到了乔以安的副驾位子。因为那个宋老师临时上了个厕所,待她回来时,大家都已在车上等她了。她并不知柳云夕已经坐上了乔以安的车,而且是副座,所以她回来时径直走到乔以安的车子,伸手要拉车门时看见了柳云夕,她愣了一下,并不搭理她,只朝乔以安一挥手,娇滴滴地问:“乔主任,到哪吃饭啊?”边说边去拉后座车门,还没拉开,另外一辆车上的老师叫她:“宋小玥老师,你坐我们的车,乔主任的车已经满了。”她有些懊恼地看一眼柳云夕,朝那辆车走去。 他们吃饭的地方叫“辣妹子”,店内装修古色古香,统一朱红色系,楼梯扶手与门窗都雕刻着镂空花纹,服务员清一色的土家族服饰,清纯质朴。一进门,柳云夕恍然走进了湘西土家族的吊脚楼,虽没依山傍水,却也给人无限遐想:茂林修竹环绕周围,小桥流水穿梭其间,古木翠竹相映成趣。“深山人不觉,我在画中居”柳云夕不觉脱口吟出诗来。 “柳老师,你在作诗吗?”身前的乔以安耳朵真尖,马上掉头逮住她问。 “没有,感觉这里很有特色,到这吃饭,吃的应该是文化。你很会挑地,乔主任。” 柳云夕说的是真话,她很喜欢这里,她甚至在猜测开这酒楼的人是不是很了解湘西的风土人情,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文人雅士呢? “我可听到什么‘山深人不觉,我在画中居’哦,那不是诗是什么?”放慢脚步已经与她并肩的乔以安不依不饶。 柳云夕知道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但她故作平静不去看他,也不回话。 他俩走进“水云间”时,其他老师都已经在里面了。刚进门,宋小玥就冲乔以安叫:“乔主任,坐这里。”乔以安朝她一摆手说:“不了,这有位置。”说话间拉出一把椅子,示意柳云夕就坐。待她坐好,他便在她旁边坐下,不再理会宋小玥。 那宋小玥见这情景,又羞又气,但又不好发作,只后悔自己之前不该一门心思跑过来给他占位置,就应该像柳云夕一样跟紧他粘着他,不然,现在她也坐在他身边了。 “宋小玥老师,你坐这边也不错哦,你看我们几个众星捧月呢?是不是?” 说这话的是八年级语文老师段子丰,教哪个班柳云夕不清楚,但听说是光华的才子,校长和董事长的各类会议报告基本上都是他写的。他虽不是很高,但也长得五官清秀,气质温文尔雅。现在他就坐在宋小玥身边,说完话后眼睛仍在宋小玥身上。众人都随声附和:“是呀是呀,众星捧月,才子先得玥。”本来宋小玥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心情有些愉悦了,现在听大家这么起哄,把她和段子丰扯到一块,刚刚缓和一点的表情又紧绷起来,狠狠地瞪一眼段子丰,忽地起身走到乔以安身边,对他左边的廖爱民说:“廖老师,我跟您换个座位。那里空调吹着受不了。”这个廖爱民是七(6)班班主任,五十左右,皮肤堪比李逵,身材不弱张飞。因为年长,大家也都尊重他。他自然明白年青人的心思,所以不等宋小玥说完,他就已经起身让位,边让边说:“我这老骨头就是怕热,离了空调难受,还真要谢谢小宋老师啊。” 柳云夕不由得朝他看过去,眼神里充满了敬意。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 席间大家你来我往频繁举杯不亦乐乎,除了她和九年级的王素文喝饮料,其他老师不是啤酒就是劲酒,乔以安和另外两个开车的老师也都毫无节制地喝,好像忘了酒驾违规一样。柳云夕虽有些担心但也不好劝阻,大家兴致都那么高,她实在不忍破坏。那宋小玥的酒量真是惊人,看着她一杯杯灌下去,却面不改色心不跳。 离席时,柳云夕不停地看向乔以安,因为他实在是喝得太多了。其实柳云夕装在眼睛里的担心乔以安早都读懂了,他心里是欢喜的,也是清醒的。他不过喝了三瓶啤酒而已,她柳云夕对于酒这个东西应该是没有概念的,所以一定认为三瓶很多,所以自起身离席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睛就几乎没离开过他。乔以安不想她的视线离开自己,所以并不向她说明自己不碍事,反而装出几分醉态来,讨要更多的关切。柳云夕当然不知道乔以安的“别有用心”,那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担忧。 走出酒楼直到上车,宋小玥都被那个段子丰跟着,很自然地上了他的车。柳云夕也自然地坐到了乔以安的副驾上。 九 他们回到学校时,正是午休结束的时候,广播里播放着《让世界因我而美丽》的歌,学生们就在这音乐中起床洗漱走向教学区。一时间校园里充满了青春活力,不同楼门出来的学生都朝教学区正门走去,逐渐汇成一条蜿蜒的人流。离教学区正门十二三米的正中位置是升旗台,高高飘扬的国旗仿佛在欢迎这些莘莘学子,目送他们一步步迈进知识的殿堂,走向辉煌的人生。整个校园呈现出一片庄严祥和,连空气都是庄重的愉悦的。 他们刚刚驶进校门的车子不得不暂停让行。 “我先下车了,乔主任。”柳云夕看一眼乔以安,开门下车了。 “语文老师——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回来了。” 刚下车才走几步,就传来一阵欢呼声。不用看,柳云夕知道是她班的陈雅雅。果然,陈雅雅和几个女孩正朝她跑过来,不远处好多学生在向她招呼招手,她一边挥手示意一边接应这几个女孩。谁知,她们几个越过她径直朝乔以安的车子跑去,趴到窗户上看一眼,就兴冲冲地跑回来,朝她扮个鬼脸,齐声大叫:“语文老师加油!”一溜烟跑了。搞得她一头雾水,转身看向乔以安,乔以安一脸的坏笑。她的脸又“刷”地一下红了,转身匆匆走向教学区。 她到教室时,午字课铃声刚响,学生都已到齐了,正安静认真地练字,值日班长李盈盈坐在讲台边的课桌上。她瞟一眼黑板,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刚刚进办公室时,见到数学老师俞老师了。她再看向刚才跟她开玩笑的陈雅雅和李璐琪几个女孩,她们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其实内心已经憋不住在笑了,那个陈雅雅的嘴巴使劲抿着,憋得脸蛋上的两个酒窝又深又圆。“陈雅雅,你出来。”她叫。那几个终于憋不住,放声笑出来,一边拿眼角偷偷看她,她抬手一溜指过去,面无表情,好像在说“让你们笑,都等着”。那几个立即噤声端坐了。 “语文老师——”一出教室,陈雅雅就拖腔拖调地叫,仍是憋不住笑。“严肃点,不许笑。”柳云夕故作严厉。谁知不但没震住陈雅雅,反而让她彻底放松现了原形,她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直视柳云夕,小嘴噼里啪啦一阵好说:“语文老师,你不喜欢乔主任吗?他可是我们心目中的男神诶,你知道吗?七(8)班的宋小玥老师已经行动了,你要是不出手……”“行了,乱七八糟的,你们脑海里都装些什么呀?我有男朋友,还是多多操心语数英科吧。”陈雅雅都不知道自己的音量有多高,教室里的学生都听见了,有几个靠窗户的都把头探出来了。所以柳云夕断然喝住了她。陈雅雅呆立片刻,又嚷起来:“有男朋友?不对,上次我妈问你的时候,你说没有。不管有没有,你的男朋友必须是乔主任。”“对,乔主任,只能是乔主任。”教室里齐声叫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都在叫‘乔主任’?”这喊声刚好被巡堂的乔以安听到了,他盯着柳云夕问。柳云夕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她丢给陈雅雅一句话“你回教室去”,扔下乔以安就跑了。乔以安看着她慌乱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跟着陈雅雅进了教室。“乔主任好!”同学们大声招呼,他扫一眼班级,发现每个学生都一脸诡异,笑笑地盯着他,“你们欺负柳老师啦?她怎么生气啦?”他问。“没有,我们是在帮她,没有欺负她。”陈雅雅叫。“帮她怎么叫着我的名字呢?我刚才听到你们都在叫哦。”他好像猜出什么了,故意引孩子们往下说。“乔主任,你的女朋友只能是柳老师,你只能跟柳老师好,不能跟别的老师好。”语文课代表李璐琪站起来说,跟下达命令似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外表文弱内心静敛的柳云夕居然会教出这样的学生,或者说这样的学生柳云夕今后怎么应对得了?他再扫一眼全班同学,严厉地说:“胡闹,好好练字,好好学习,以后不许再这样胡说,再给我听到,罚你们跑步五十圈。”嘴巴这样说,心里不知有多乐。学生虽然大胆,但也听得出他们对柳云夕的爱与喜欢。 路过教师办公室时,乔以安特意看一眼她的座位,她的办公桌是正对着门的第二张。她正坐在位子上发呆,不像生气的样子,乔以安想进去,又怕惊着她,让她好一阵尴尬,迟疑一会径直走了。 柳云夕怎么会生气呢,实在是乔以安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让她措手不及无地自容,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怕他,尤其是公共场合,像今天刚才那样的场合。她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当初面试时的那种雄心与魄力不知去哪了。亏她回到英才时还自信满满地说不出一个月就要拿下他,国庆节李梦冉还要来验收呢。 陈雅雅说的宋小玥,柳云夕一点也不紧张。凭她直觉,乔以安对她是不感冒的。不过,人家宋小玥也真是直白坦荡,喜欢就喜欢,一点也不扭捏作态,哪像她这样,跟做贼似的怕别人发现。她自己都有些不懂自己了,明明一切是冲着他来的,面对时又表现得云淡风轻,不仅这样,还要把自己一层层武装起来,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被他窥破了心事。就像之前他牵着她跑,本来是欢喜的乐意的,却像做贼被抓似地紧张不安,就像刚才他喝酒了开车,她很担心,却只拿眼偷偷看他,一路上嘴巴紧闭不敢张口。 是不是这就是恋爱的状态呢?或者只是你柳云夕的状态呢?她歪着脑袋有些茫然,又有些兴奋。 “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云夕姐姐,怎么不接电话呢?”后座的韦舒叫她。 韦舒是跟她搭班的英语老师,刚刚毕业于杭州师大英语专业,小柳云夕五岁。长得白净清秀,人也乖巧,第一天就按辈分性别称呼办公室的各位老师,像教数学的俞维她叫俞大哥,教体育的李红安她叫李哥哥,教社政的王书敏她叫王姐姐,独独叫她要免姓冠名。因为她说“云夕”这名字太好听了,叫着很温馨很诗意。 电话是乔以安打来的,安排她作为新教师代表,在九月开学典礼上发言。 “语文老师,张龙和高寒又打架了。”刚挂下电话,值日班长李盈盈就跑过来说。 “不是在上课吗?这节什么课?”她边问边查看贴在桌头的功课表。 “社政。”李盈盈回应。 “是的,社政。走,去教室。”她刚起身,张龙和高寒已经进来了,两个都低眉顺眼的,不敢看她。这两个生龙活虎三天两头打架闯祸的人,到了她面前就是这副模样。她明白他们并不是怕她,也不是敬她,而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她,面对她那双充满信任与期待的眼睛。从8月13号那天开始,他俩不知在她面前保证了多少次,又不知重犯了多少次。今天倒好这架居然打到课堂上了,而且课堂上还有老师。 这一次,柳云夕没理他们,任他们站在一边,自顾忙自己的。他们呢,本来想着跟以前一样,做出难过愧疚的样子,再听她一通大道理,然后诚恳地做一番保证,就会没事了。现在看着柳云夕忙这忙那,根本就没搭理他们的意思,他们倒真的有些心怯紧张了,不知这个年轻的美女老师会怎样处置他们。柳云夕呢,自始至终都没搭理他们,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就当他们是空气。他俩不知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还是认为柳老师真的生气了,不会再原谅他们了,内心真的有些愧疚难过了。总之,从进办公室到最后一节课,他俩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低眉垂眼,斜着眼偷看她,想从她脸上窥出点能让他们安心的信息来。 吃晚饭的时候,柳云夕估计那两个家伙连续站了两三个小时,应该没什么力气了,肚子也该“咕咕”叫了。便让生活委员许天宇打两份饭给他们送去,并交代许天宇不要说是老师让他送的,就说是他自己偷偷送的,老师不知道。 果然,那两个家伙对许天宇感激不尽,当场就说,以后不听老师父母的也不能不听他的。许天宇把这话告诉柳云夕的时候,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倒有些沉重,她知道,她真的遇到难对付的学生了。 十 张龙和高寒着实让人头疼,每天都有学生投诉他俩,每个科任老师谈起他俩都扼腕叹息摇头摆手。一个班级有这两个活宝,柳云夕有得忙了。 你说他俩特坏吧也不是,其实柳云夕还真蛮喜欢这两个活宝的。张龙瘦瘦高高的,五官清秀干净,皮肤也很白皙,理一个标准的学生西装头,就一富家少爷的款型,但身上没有富家少爷的习性,也还朴实坦率,最可爱的就是他爱笑,他好像天生就是一尊笑弥勒,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因为这微笑,他的眼睛特明亮特干净。每次犯错之后,柳云夕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什么怒气都没有了,明明就是这么朴实单纯善良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要惹事呢? 高寒也是瘦高个,比张龙弱高弱胖,皮肤也比张龙白,最喜欢看书,看书的时候忘记周遭的一切,什么也影响不了他,安静得很,还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课堂活跃积极,思维敏捷,跟你说话时也是一副笑模样,就这么一个文弱书生模样,一样地管不住自己,三天两头犯错扣分。 上次两人在社政课堂上打架,她本来也不怎么生气,她清楚他俩的个性,爱闹爱动还爱较劲,两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又是孩子,除了家庭学校,人生几乎一片空白,也就没多少阅历能撑大胸怀,当然很容易干上。她是很能理解孩子的这种天性,她最不愿意看到孩子因为各种校规班规而被束缚起手脚,食不言寝不语,端坐听讲,列队行进……每一项活动都被框在一个方框里,不得越出一步。那不就是安装了程序的机器人吗?难道学校是培养机器人的地方?但作为班主任,他俩的种种“劣迹”总是让班级丢分,从8月13号到现在,夏令营快结束了,她班还没有拿到一面小红旗,即便是她不在乎这些东西,这种荣誉对于凝聚班集体,建设班风班貌,打造良好班级形象也还是需要的。所以她故意不理睬他俩,采用冷处理,让他俩心虚,又到班级里扮演“林黛玉”,倾诉委屈,表现得十分伤心难过,到动情处,她还悲悲戚戚地落下泪来,前面的学生赶忙递上纸巾,好几个女孩和男孩都跟着她落泪了,那两个人虽没落泪,但眼圈也红了,她看得真切。她相信,他们本性是纯良的,他们本不想这样的,那些错误不过是孩子最本真的一面,也是可以原谅的,再给一些时间和耐心,他们是会长大会学会自控,懂得怎样与人相处的。 确实是需要时间和耐心。只是不知道,柳云夕能不能坚持,光华学校会不会给她时间和耐心。说实话,她有些怀念在英才的那些日子了。 在英才,她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来管理班级,钻研业务。每个班级就像一个小学校,你怎么管理怎么教书,没有人干涉,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展一切工作。所以在英才,有多少个班级就有多少所学校,每个班主任都是一个小小的校长,每个班级都是一朵以不同方式绽放的花朵,各自芬芳各自美丽。英才的教师是最幸福的,也是最敬业的,没有一个人敢偷懒投机,每个人都卯足一股劲,暗中比拼,唯恐落后。毛校长真是罕见的管理精英,他整天研究老子的“无为”,深谙“无为”才是最大的“为”,他大胆地把那一套用到自己的管理上,主张“不管”,几年下来,事实证明他的主张是对的,“不管”才是最智慧最有效的“管”。公平公开民主的竞争机制在那里,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在那里,让机制监督,让法则警示,最后能留在英才的都是业内精英了。所以,英才的老师能够专心也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是教书育人,所以,英才不怕竞争,英才没有对手。英才的学生也是幸福的,在英才,学生不会因为摆不好鞋子被扣分,不会排着整齐的队伍安静地走向饭堂,不会因为违纪扣分被班主任揪住狠批,好像罪人…… 可是,她能回去吗?柳云夕出神地望着英才方向的天空,几只离群的孤雁渐渐模糊在她的视线中。 “柳老师——”是乔以安。 她报他一个苦涩的微笑。 “怎么?想闺蜜李梦冉啦?”乔以安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她望着他,不知怎么回答,点点头又摇摇头。 “在这里不开心?”声音明显透出关切。 她最受不了他那柔情万千的眼神,连忙躲开,已经有泪闪烁了。 “你到底怎么啦?”他抓住她肩膀,脸都快贴到她的脸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好孤单好无助。”她哽声说。 “是不是班级扣分太多,高副校给你压力了?” “……”她摇头。 “那是学生欺负你了?” “……”又摇头。 “学生太调皮,你没辙了?” “……”点头。 他松了口气,同时松开她肩膀,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没关系,就按你以前的做法去做,不要想太多。”他的眼睛里全是鼓励与信任,这让她很安稳很踏实。 “嗯,知道了。”她竟像个乖巧的孩子,刚刚愁云密布的脸突然就明媚灿烂了,看得乔以安一脸的欣慰与欢喜。 “走,散步去。”乔以安伸出右手,很自然地牵起她的左手。她怯怯地抽出来,眼神在操场周围游离。乔以安哑然一笑,投向她的目光无限温柔欢喜。 这个面积七千多平方米的足球场,位于校园南侧,八百米的环形塑胶跑道宽阔平整,每天晚饭后到晚自习前的一段时间,很多老师、学生、家属都会来这里散步聊天,而今天的这个时候,正是人最多最杂的时候,说不准还有她的学生呢。所以柳云夕很害怕被乔以安牵着。 柳云夕的预感也真是灵准。她刚把手从乔以安的手里抽出来,后面就有学生叫她,发出叫声的人几乎是和声音一起到跟前的,又是陈雅雅和李璐琪。她俩匆匆从他们身边跑过,好像专程来跑步锻炼,巧遇了他们一样。已经跑过去了,又转过半个身子,眼睛在他们脸上搜寻,仿佛要搜出什么秘密来,嘴巴里发出怪怪的笑声。柳云夕朝她俩一挥拳头,她俩顿时像被点了笑穴一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转身跑远了。 收回目光,她看向乔以安,又撞上他那深深黑黑柔柔的眼睛,急忙闪开,向前走去。 “学生很喜欢你诶,好像还蛮关心你。”乔以安跟上来说。 “他们小屁孩一群,懂什么?又能关心我什么?能把几本教材弄清楚就不错了。”她双手反剪到背上,望着天空回应。 “他们——他们——他们不许我跟别的老师好,你知道吗?”乔以安紧盯着她问。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一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半晌,看他眼睛里充满期待,她“咯咯”笑起来,迎着他的目光问:“那你想跟谁好?” “你呀!跟你好!”乔以安脱口而出,眼睛里像是喷出火来,烧得柳云夕的脸火辣辣地,又刺又麻。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连空气都凝固了。全世界仿佛只剩他和她了,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她快要窒息了,她想逃跑,却动不了,她想说话,却没有声音。她就这样呆呆地立在他面前,呆呆地看着他。 “云夕——”他轻呼。 “……” “云夕——”他提高音量,轻轻握起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嗯——哦——”恍若隔世般,她被拉回到了现实。 一片绯红飞上她的双颊,她怯怯地看一眼乔以安,抽出双手,飞快地跑了。 十一 柳云夕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乔以安的表白,她既羞又喜。耳边一遍遍地回响着他轻呼她名字的声音,眼前交替闪烁着千百张他不同表情的脸,手上还留有他刚刚握过的余温。他温柔的眼神,淡淡的微笑,俊逸的背影像电影胶片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她26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现在这一刻这么满足与幸福,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云夕姐姐,你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啊?”后座的韦舒一张脸凑过来,两只黑黑的眼睛在她脸上上下搜寻。 “额——额——没有啊,我在想开学典礼发言稿的事呢。”她慌忙回应,随手点开电脑。 “不对呀,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好像后面有人追一样,一屁股坐下去就在发呆,你以为我没看见吗?”韦舒不依不饶。 “没有没有,韦舒妹妹,你能不能不把自己当柯南啊?”云夕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细心,以后在她面前要小心点。 说着话,她就看见高寒和张龙蔫头蔫脑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上次社政课上打架之后,他俩安静了两天,就按捺不住犯事了。而且由之前的反目结成了联盟。 把同寝室同学的牙刷拿去刷马桶,洗脸毛巾拿来擦鞋子,把洗衣液洗发水沐浴露混合倒进不同的瓶子里,把马桶弄塞,半夜起来装鬼吓唬人…… 每犯一次,不等其他同学来投诉,他俩自己来了,一到她面前,就吧嗒吧嗒地流泪,满腹委屈的样子。按他们的说法,是同寝室的同学合伙欺负他们孤立他们诬陷他们,他们要报复。她也暗中调查了几个学生,无非是误会啊敏感啊之类的说辞。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把戏在成人世界里不值一提根本就不是事,但在他们眼里比天还大,非得弄个明白争个输赢。比如他们明明看见一堆人堆在一起叽叽咕咕,可等他们一走近,那堆人就停止叽咕各自散了,他们就断定那堆人一定是在密谋怎么捉弄他们戏弄他们,恰恰晚上洗澡时,刚拿出来放床上的短裤怎么也找不到了,后来居然发现在床底下等等。 每次看到他俩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受尽欺凌屈辱的样子,柳云夕既心疼又想笑,早把扣分一事抛到九霄云外了。这就是孩子的世界,黑白分明是非分明,不容一点含糊,不计一切后果,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去做,以为自己能够承担一切,以为那是在维护尊严维护人权。 所以柳云夕不气也不恼,只问他们“你们这样做了之后痛快吗?解恨了吗?觉得自己有尊严了受到别人尊重了吗……”,他们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个劲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她看着他们那痛心疾首的表情,万分诚恳的眼神,真是找不出理由不去相信他们。但她还是说:“我很愿意相信你们,但你们自己一次次毁掉我对你们的信任与期待,所以,我也不期待你们永远不犯纪律,不被扣分,只希望你们不要犯得那么频繁,恶作剧不要那么没有人道,环保一点比较好,可以吗?”“嗯,好。谢谢老师!”几乎是异口同声。 今天晚自习刚刚开始,他俩不好好上课,跑到办公室来找她,又不知犯了什么纪律,被老师赶出来了。 柳云夕看着他们,不说话,只用眼神问:“嗯,怎么回事?怎么不上课?” “语文老师——我们晚餐的时候被扣分了。”张龙小声说。 “就是排队打餐的时候,我们明明没说话,那个傻逼值日生非说我们说话了。”高寒补充,还忿忿不平的样子。 就他俩这爱说好动的性格,不被扣分她才不信呢,天天扣才正常。扣就扣吧,不碍事,她不觉得是多么大不了的错误,她也不太在意那什么“文明班级”的称号,还是眼前的课堂要紧,所以她并没生气,平静地看着他们,温和地说:“扣了就扣了,以后注意,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就是进步,懂吗?”“嗯,知道了,老师。”“快去上课吧。”“老师再见”一溜烟跑了。 “柳老师,你这么温柔地对他们没有用的,这种学生就是棋软怕硬,你越弱,他越放肆不把你放眼里。以后在他们面前你就没有威严了,就会越来越难管理了,还是要严厉,要狠狠地罚才行,还有我教你一招,就是请家长,他们最怕请家长了。”两个孩子刚出办公室,隔壁办公桌的社政老师王书敏跑过来,一副危言耸听的样子。 奇怪,刚刚明明看见她在操场跟宋绍荣主任散步,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她突然出现,像个幽灵,吓柳云夕一跳,还煞有介事地向她传经送典。柳云夕强忍不悦朝她露一个微笑,正要开口,看见俞维老师站在王书敏身后,微笑地看着她,并朝她做一个阻止的手势,一侧身转到王书敏面前,说: “我比较赞同柳老师的做法,第一、以柔克刚。第二、孩子也是需要尊重的,他们犯错并不是他们希望得到惩罚,谁也不会傻到乐呵呵地去自寻烦恼。第三、动不动就请家长,孩子到最后只会恨你讨厌你,而不是敬你怕你,师生关系急剧紧张,再想缓和就很难了。第四、在师生关系中,老师要永远取得主动权,那就只有尊重他们,宽容他们,一次次一天天,不知不觉他就会被你俘虏,唯你是听。”数学老师就是不一样,讲起话来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柳云夕心情大好,由衷地朝他竖起大拇指。俞维呢,一点也不谦虚,眉毛一扬,咧嘴一笑,右手往胸脯一拍,说:“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哥支持你。千万别借鉴那些什么旁门左道,不然——”说到这,斜睨一眼王书敏,一字一顿地补充出“死——得——快”。“死得快”三个字一出口,人就闪没了。气得王书敏鼓起那双圆圆的大眼睛,挥舞起拳头朝俞维的背影龇牙咧嘴,又狠狠瞪一眼柳云夕,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腰身一摆,扭着屁股走了。 柳云夕真有些感激俞维,跟他共事还不到一个月,他就处处主动帮她,事事提醒她。而且他本身就既有能力又有才气,能说会道幽默风趣,只要他在场,一定是笑声不断。所以学生都特别喜欢他的课,一天七节课都上数学也不会厌烦。他是柳云夕从教六年来,第一个遇到的能与她跟学生“争宠”的人。她打心眼里佩服他欣赏他尊重他。 而那个王书敏,柳云夕自第一天看到她就从心底里生出厌恶。她皮肤粗糙黝黑,个子矮矮的,又不会穿衣服,还整天一只白天鹅的样子,昂头挺胸,总是一副趾高气扬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架势。特别受不了她那说话的腔调,她一开口就给人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自己就是雄辩家,还有那粗大的嗓门,好像办公室就是她家,接电话从来没有顾忌,扯着嗓门大呼小叫,与学生交流也从来不避开老师,教育学生的同时好像也要把所有老师一起教育了。 十二 第一阶段夏令营结束,学校放假两天。柳云夕本来打算去温州英才找梦冉的,可梦冉心疼她,不愿她颠簸劳顿,再者也因为英才还在上课,梦冉没时间陪她。就约好国庆节梦冉过来光华,两人小聚几天,更重要的是她要见见乔以安这个人,为云夕把关。 其实在放假前一天,乔以安就问过她有什么安排。她说去温州英才,他当时就说开车送她,还开玩笑说他的车上安全,不会有窃贼,让柳云夕好一阵羞愧难当。 当乔以安得知她不去温州时,马上提议去看电影,正在热播的《窃听风云2》 “好哇,我盼了很久呢。”柳云夕开心得跳起来。 到电影院时,前面一场已经开始了,他们只能看后面十点半的那场,乔以安买好票又提议到楼下超市买点零食。柳云夕除了一个劲点头,就是由他牵着跟在他身边,十分乖巧可人。惹得那乔以安时不时侧头冲她乐,乐完再补一句:“云夕真乖。”柳云夕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快乐的甜蜜的,从出门起她的笑声就没停过,眼前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能让她好奇发笑。她一点都不像在温州呆了六年的白领,就像一个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姑娘,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有趣。 乔以安当然不知道,名牌大学毕业知名学校过来的柳云夕的世界有多狭小。在武汉读大学时,她独来独往,没有约会没有聚会没有派对没有旅游,她整天都把自己泡在图书馆里,校外有几条街,街上有些什么铺面商店,她到毕业时也没弄清楚。对武汉,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东湖新村,因为她在那里做了四年家教。除此她再也说不出什么地方来。在温州,她除了李梦冉这么一个闺蜜,再没朋友。她也从来不参加聚会聚餐,节假日要么和梦冉逛逛街看看电影,要么陪着她去相亲,除此就宅在宿舍里,看书看电视听音乐写文章。她的世界就这么大,生活就这么简单。 现在,在光华,她遇到了乔以安,就像张爱玲遇到了胡兰成,冷艳孤傲的张爱玲愿意为胡兰成低落到尘埃里。而乔以安只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撞开了她的心门,牢牢地驻进了她的心里。他的出现,就像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涟漪不断,她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圣贤书了。她害怕安静,害怕闲暇,因为一停下来,就满脑子是他。 现在就这样由他牵着领着,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操心,不怕迷路不怕被盗不担心午餐,她只要静静地看着他,尽情地享受他的一切,这种感觉让她很痴迷很陶醉。不知不觉,她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头慢慢地贴上去。 他们已经出了超市,坐在电影院外休闲长廊的长凳上。 “云夕,跟我讲讲你吧。”乔以安侧头看向她,伸手拍拍她的头。这声音这动作好熟悉。柳云夕忽然想到了读高中时,每次爸爸去看她,她都会抱着爸爸的胳膊,把头紧紧地贴上去,爸爸这时就会拿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头,然后说:“云夕,跟我讲讲学校的事吧。” “怎么啦?”见她半天不支声,乔以安的头前倾过来,看着她问。 “我想爸爸了。”她孩子一样,说得可怜。 “哦,那给爸爸打电话吧,说不准爸爸这会也想云夕呢。”他抽出被她抱着的胳膊,一把搂住她。 是啊,有多久没给爸爸打电话了?是该打个电话了。 接过乔以安递过来的手机,她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静静地等着。 “嘟——嘟——嘟……对不起,您现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传来电脑提示音。 再拨,还是没人接。柳云夕失神地看着乔以安,好让人怜爱。 “可能在忙或没带手机,等会再打,先跟我讲讲你吧。” “我又不是什么明星,有很多秘密故事,有什么好讲的。” “当然要讲,你现在是我女朋友,我连你家在哪,你什么来历都不知道那怎么行?哪天你突然消失了,我去哪里找你?”乔以安一本正经地说。 “哦,你查户口吗?那直接去派出所好了。我怎么会消失?要真消失了,也一定是因为你,你欺负我。” “怎么会?疼你宠你都来不及呢。”乔以安捏捏她的脸蛋。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别人都说我很怪很难相处的,而且,我还很懒,不会理家,不会做饭,不喜欢洗碗,不喜欢洗衣服,还有公主脾气,生气了就不理人,丢三落四……”他突然俯下来,用唇堵住了她,她猝不及防,鼓着双眼,本能地躲闪,但是他不肯放过,倔强地笨拙地搜索,鼻息暖暖地喷到她脸上,她闻到他脖颈间发际间鬼魅一样的香味,令她眩晕令她窒息,不由闭上眼睛,双唇轻启,他急不可耐地探进来,贪婪地吸吮……她快要喘不过气了,但她不想挣脱,不想清醒…… “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不用看,肯定是爸爸。 乔以安与柳云夕几乎是同时停下来同时转向手机又同时看向对方的,“快接电话。”乔以安递过手机。“哦——”柳云夕机械地接过手机,对着手机机械地“喂——”人已侧过去,给他一个背影。 “爸爸——”她叫。 “云夕啊,刚刚电话没接到,有事吗?最近好不好?有没有长胖点?”爸爸温暖沧桑的声音传过来。 “爸爸,您和妈妈好吗?我好呢。” “云夕,你怎么啦?你在哭吗?有事告诉爸爸,不怕,有爸爸什么都不怕,啊!”隔着千山万水,爸爸也能感受她的情绪。只是爸爸不知道,这时的柳云夕正幸福着呢,那是幸福的哽咽。 “爸爸,没事,就是想你们了,你们要保重,要照顾好自己,我挂了啊。” “哦,我和妈妈都好着嘞,你不要记挂,好好工作,把工作做好,别让人家说闲话。上次你姑姑介绍的在杭州上班的小郑联系你没有啊?” 爸爸说的小郑是姑姑给她介绍的男朋友,第一次电话就被柳云夕吓得没踪影了。现在爸爸问起来,她不想爸爸担心,也不想爸爸再操心,所以她说: “他打电话了,我们正在交往呢。” “那就好那就好,你姑姑说人家小伙子不错呢,年轻有为,家境好。这次你可要好好把握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让妈妈操心。”爸爸心情明显大好。 “嗯,知道了,爸爸,挂了。”听到电话传来忙音,柳云夕才收起手机。 “谁打电话了?你在和谁交往呢?”乔以安绕到她面前,急急地问。看他那着急的样子,柳云夕才高兴呢。 “我姑姑给我介绍的男朋友,姓郑,在杭州。年轻有为家境好,爸爸叫我好好把握呢。”柳云夕斜睨着他。 “那我呢?我们刚刚还——”乔以安一把捉住她的肩,紧张得不行。 他一提刚才的事情,柳云夕羞死了,连忙挣开他捂住脸,侧过身去,再不理他。 乔以安一心着急那个姓郑的,哪管得了她害羞,恨不得柳云夕立即跟她交代清楚。 “云夕,你别羞,你先把姓郑的事跟我说清楚。”他扳过她的身子,几乎是哀求的语调。 十三 看到乔以安那紧张焦急的样子,柳云夕又欢喜又心疼,一把把他拖到身边,让他坐好,定定地看着他,认真地说:“乔主任,那个年轻有为家境好的郑氏青年呢,确实很优秀,姑姑和爸爸都希望我能和他谈恋爱结婚,但是第一个电话就被我吓跑了,你信吗?” “吓跑了?什么意思?不懂,你说清楚。”乔以安迷惑不解的样子。 “唉,难怪人家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啊,说的是你吗?”柳云夕凑上去,快贴上乔以安的脸了。 “云夕,你别卖关子,快说。”乔以安急死了。 “告诉你吧,听好了啊,啊——啊——你什么姿势?有这样听讲的吗?坐端正。”柳云夕嘻嘻哈哈没个正经。 那乔以安被她戏弄得不耐烦了,一把搂过她,嘴巴压上去,这一次一下就捉到她的唇了,他正要噙住,柳云夕头一偏,躲开了,身子也滑出去一半,乔以安从新把她拖回来,将她死死扣住,刚要去捉她的唇,柳云夕大叫:“乔以安,你放开,我告诉你。”这一叫,不但惊住了乔以安,旁边的目光也都投过来了。乔以安用余光扫一圈周围,放开她,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暗暗用力,低声说:“你叫啊叫啊再叫啊。”柳云夕抿着嘴笑。 这时,电影散场了,广播通知该他们入场了。乔以安收起零食,交到柳云夕手上,说他去趟卫生间。待他回来,柳云夕也要去卫生间。接过零食包,乔以安还不忘那件事,冲着她背影叫:“等你回来告诉我啊。”柳云夕甜美的脸上荡起花一样的笑容,无比幸福。 等柳云夕从卫生间回来,其他人都已经进去了,就剩他俩了,不等乔以安张口,柳云夕拖住他胳膊就往入口走,找到位子刚坐下,电影就开始了。乔以安只好闭嘴,盯着屏幕。可他脑海里尽是那个姓郑的,根本没心思看电影。看看身边的柳云夕,她注意力全扑在电影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他百无聊赖,干脆侧过身子面朝柳云夕靠在位子上,一眨不眨地看起她来。柳云夕看到惊险处,本能地往他这边靠,才发现他根本没看电影,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她,跟要不到玩具的孩子一样,好可怜。她伸手摸摸他额头,摇摇头说:“不发烧啊。”又抓起他的手,把把脉博,自言自语:“正常啊。”乔以安甩开她的手,低吼:“你才发烧,你才不正常呢。”柳云夕抿嘴偷笑,不再理他,看她的电影去了。 乔以安实在无聊,只好耐住性子看起电影来,可那电影就像女人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乔以安怎么看也看不出名堂,怎么盼也盼不到要结束的迹象。真不明白柳云夕怎么那么有兴趣。没办法,他又把目光转到柳云夕身上,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地盯着她。又给柳云夕发现了,柳云夕朝电影撸起嘴巴,说:“别看我,看电影。”“你比电影好看,我就看你。”乔以安回应。“那你看吧。”柳云夕冲他展一个妩媚的笑容。 暗影中柳云夕的侧脸就像蒙娜丽莎,柔美静婉,乔以安看着就有一种占有的欲望,宠溺的冲动。她就是他手心里的宝,心尖上的肉,失去她,就等于从他心口削走了一块肉,他必然也是活不了了。 乔以安突然被自己的怪异幻想吓一跳,好像有什么预感一样,急急拉过柳云夕的手,紧紧地握着,口中轻呼:“云夕——”惊得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啦?”柳云夕发现了他的异样,担心了。 “云夕,你会离开我妈?”他莫名奇妙地问出这个问题。 柳云夕还以为他哪儿不舒服,听他这么问,只觉得无聊幼稚,又有些感动,便伸手拍拍他的脸说:“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当然要离开啦。” 乔以安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半天不语。 柳云夕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到荧幕上。 十四 “快告诉我那个姓郑的怎么回事?”看完电影走出影院,一上车,乔以安安全带还没系好就发问了,柳云夕真是佩服他的记性和耐力。 “你不会那么不自信吧?一个姓郑的就让你紧张成这样?”柳云夕仔细审视着他,好像要从他的脸上搜到点什么似的。 “别转移话题,赶紧说,不然——”乔以安放下正准备打火的车钥匙,迎着她的目光,一脸的坏笑。 “好好好,我告诉你,你快开车。”柳云夕往座位一靠,指着车钥匙说。 “你说了我就开车。” “你开车我就说。” “你说——” “你开车——” 四目相对,互不相让。乔以安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突然解开安全带,要扑过来的架势。柳云夕连忙伸手挡住,一叠声地说:““别别别,我说,我真说。”乔以安停下来,紧盯着她,确定她这次是认真的,才坐回位置,摆正身子,等她开口。 “那都是来光华之前的事情了,姑姑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就是杭州那个姓郑的,他们希望我能和他好好交往。后来,他打电话来,我叫梦冉在我身边配合我演了一出男女恩爱的戏,他就再也没打过电话了。”说到这里,想到那天的场景,柳云夕忍不住要笑的样子。 乔以安一下来了兴致,欢喜地看着她,追问:“怎么演的?快讲。”柳云夕一副陷入回忆的表情,慢悠悠地说:“梦冉在旁边不断亲我的脸蛋,亲完脸蛋又亲脖子,我就说‘我接电话呢,亲爱的,别闹,你亲疼我了’,那边电话就挂了。”柳云夕说完看着乔以安,“咯咯咯”笑个不停。乔以安欠起上身,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是这样亲的吗?”柳云夕本能地伸手捂住被他亲到的地方,羞怯地看着他,嗔道:“讨厌。” “走啰,吃饭去。”乔以安心情大悦,说话间车子就启动了。“想吃什么?”他又侧头问她。 “随便,只要能填饱肚子。”柳云夕接过他的目光,很乖的样子。 “这么好养?”乔以安的心情真是好到了极点,连声音都是笑的。 他这么一说,让柳云夕想到了三毛和荷西,当年他们在撒哈拉沙漠也有过类似的对话。荷西问三毛:“你能吃吗?”三毛小心地回答:“我饭量不大的,吃稀饭也可以。”荷西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我还怕养不活你。”荷西说这话时他们俩正在热恋,现在乔以安也说出类似的话,难道—— “云夕。”他叫。 “嗯。”她应。 “想什么呢?你家在湖北什么地方?你还没告诉我呢。” “你怎么跟个women一样,啰嗦。”柳云夕白他一眼。 “你真要告诉我你家的详细地址,哪天你突然消失我好去找你啊。”乔以安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家在湖北省咸宁市咸安区大幕乡柳家村9组,你记住了吗?”柳云夕看着他问。 “刚才没准备,而且你说太快,再说一遍。” “没听清算了,我最讨厌跟心不在焉的人浪费口舌。” “什么心不在焉?我在开车呢,你说前要先通知一下的,再说,就说一遍。” “湖北省咸宁市咸安区大幕乡柳家村9组。”柳云夕以极快的速度说完,然后紧闭嘴巴,目视前方,等乔以安复述给她听。 “湖北省咸宁市咸安区大幕乡柳家村9组。”乔以安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看她一眼,唇边浮起得意的笑。 “好记性,乔主任真棒。”柳云夕顽皮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就到这吃吧,环境氛围都不错,比‘辣妹子’还文化。”说话间,车子拐进了一个停车场。 柳云夕抬头一看,是拉芳舍,她和梦冉每年过生日的地方,她们把它叫做“家”。乔以安怎么会挑这里吃饭?是巧合吗?柳云夕有些恍惚,她太喜欢拉芳舍了,里面宁静温馨雅致,就是她心中的世外桃源。 “走,吃文化去。”乔以安停好车,绕到她这边帮她打开车门,伸手牵她。 他的幽默让沉思中的柳云夕乐了。 乔以安要了一个小小的包间,一进门,柳云夕差点叫出来,这就是她和梦冉过生日的包间,几年来,她们各自的生日都是在这样格局的包间里过的,房间不大,布置简洁,却很典雅温馨,橘色的灯光明亮柔和,恰到好处,让这小小的空间弥漫着梦幻般浪漫的气息。三方沙发,中间一个长方形餐桌,她和乔以安面对面坐着,就像她和梦冉过生日时一样。 乔以安点了一个石锅牛仔骨就让柳云夕点,她不看菜单直接点了个手撕包菜。 “你吃斋吗?”乔以安笑着问她,她不看他,拿起菜单,又点一个口味虾、一个水煮活鱼、一个黄焖土鸡、一份中果盘、一份红豆雪花冰、一份桂圆红枣茶,然后看着他问:“够吗?”乔以安惊愕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半晌,舌头打着结问:“你饭桶还是打劫啊?”“多了?那砍下几个?”她笑着问。“反正要光盘,谁点谁负责,点吧。”乔以安张开双手做出一个大大的“请”的手势,然后往沙发一靠,笑眯眯地看着她,一点也不担心。一旁的服务生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都被她俩逗乐了。 “去掉水煮活鱼和黄焖土**。”柳云夕对小姑娘说。“好的,姐姐,姐姐你真漂亮。”小姑娘真是伶俐,接过菜单退到门边出去了。 “你先坐会。”乔以安欠身起来,伸手给她一个示意,便拿出手机,埋下头去,右手拇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不一会儿,收起手机,微笑地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你发信息吗?给谁?”柳云夕问,“咕——咚——”话音刚落,自己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她点开一看,正是他的,内容是她家的详细地址。 “你记性还真好,文科不错吧?你读的哪个大学?什么专业?”她劈头问过去。 “上海复旦大学,行政管理专业。其实我更喜欢的是法学,想当律师。”他答。 “哦,那怎么——” “自古忠孝两难全啊,遵从父亲夙愿呗。”不等她问出,他就做了回答。 “笃笃笃”传来轻而有力的敲门声,是服务生开始送餐了。 陆续几趟,桌面上就摆满了,当小姑娘摆上中果盘和红豆雪花冰后,轻声礼貌地说:“还有一份桂圆红枣茶稍后就好,请慢用。”说完倒退着离开了。 “吃吧,柳老师。”乔以安拿起筷子,给她夹一块牛骨,又给自己夹一块。 “你是浙江人吗?哪里的?”柳云夕问。 “我跟鲁迅先生是老乡。”乔以安嘴巴里衔着菜回答。 “绍兴?” “嗯嗯,快吃,我不会跑掉,不会消失,你不用担心,不用调查得那么清楚。”他还是满嘴的菜,拿筷子指着她说。 “你很饿吗?”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一定是饿极了。 “被你捉弄了一上午,脑细胞数以万计地灭亡,还不饿?快吃,吃完去逛商场。”他不停地往嘴里送食物。 柳云夕本来还想问他是不是经常来拉芳舍,怎么挑了这么个包间,为什么不能选读自己喜欢的专业,看他那副饿狼的样子,只好闭嘴,拿起筷子跟着吃起来。 不一会,风卷残云般他们面前的每一个盘子都底朝天了,乔以安满意地看着这一桌空碟子,擦完嘴巴,按响呼叫器,叫服务生送桂圆红枣茶,呼叫完毕,就伸手从柳云夕的手中拿过她正在慢慢啜饮的红豆雪花冰,猛吸几口,再还给她。柳云夕怪怪地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桂圆红枣茶送到了,小姑娘很麻利,三两下就把桌面收干净了,然后静悄悄地离开。 待那扇朱红木门一扣上,乔以安就坐到柳云夕身边,把柳云夕吓一跳,本能地往旁边挪了挪。 “怎么,你怕我吗?”乔以安斜睨着她。 他这么一问,柳云夕有些不好意思,顺手端起茶壶,倒一杯茶递给他,说:“请喝茶,乔主任。” 乔以安接过来又放下,拉起她的手,握在两手之间,大拇指在她白皙小巧的手背上摩挲,轻声说:“云夕,跟我讲讲你吧,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从云夕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半张侧脸,而且他又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她的手,但就是这半张侧脸,看得柳与夕也是醉了:那向后斜立的浓密的黑发下,脸庞光洁白皙,棱角分明弧线柔和,浓密的眉毛稍稍上扬,睫毛长而微卷,鼻梁英挺秀逸,唇线清晰刚毅,刀刻般俊美。 梦幻一般,柳云夕回到了童年,她在爸爸怀里数星星,和爸爸上山下地,给爸爸送饭,犯错了被爸爸藏到阁楼,爸爸第一天送她上学……她脑海里全是爸爸,关于爸爸的记忆太多太多,好像几天几夜也讲不完。 乔以安并不打断她,认真地听着,不知什么时候,他搂她到了怀里,她就像一只小猫,缱绻在他怀里,乖巧可人。 慢慢地,柳云夕带着对爸爸的回忆睡着了。乔以安痴痴地看着她,上一次她睡到他车上,这一次,她睡在他怀里,她就像一个天使,纯洁善良。她信任他喜欢他依赖他,毫不设防。 乔以安动情地俯身下去,吻在她那光洁饱满的额上。 十五 九月一号,天公作美。 早读时,天阴沉沉的,像能拧出水来,眼看着雨就下下来了,可突然一阵风把云吹散了,太阳出来了。原以为要顺延的开学典礼照常举行。 各班按德育处指示,搬着凳子排队下楼,到操场上举行开学典礼。柳云夕班上的班长李雯雯很能干,从排队到下楼到入场坐定,都是她在组织安排,井井有条。待班级安定之后,柳云夕和班级最前面的欧阳菲菲挤坐在一张凳子上,手上拿着发言稿。 “你们谁带了吃的没有?”她问旁边的学生,都朝她摇头。 早上正去吃早餐的时候,被一个家长缠着,聊了半天,聊完了她走了又到了早读时间,她干脆转身回教室了。早餐没吃,肚子“咕咕”叫了,非要填点什么才好,不然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散会。 她刚起身想去找点吃的,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全场都骚动起来,还伴有尖叫声。她环视一下会场,发现全场学生的目光都看向主席台,挥舞双手兴奋激动,跟随他们的目光,她看见董事会和校领导一行人正走向主席台,一一落座,乔以安也在其中。毫无疑问,让学生兴奋骚动的焦点就是他。 他今天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他是光华的男神。 台上的他一眼就看见了柳云夕,热切地朝她挥手微笑,柳云夕一边抬手回应他,一边找袁校长,可是她一溜看过去,都没看见袁校长,倒是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她心里奇怪,这么重要的场合,袁校长怎么会缺席呢。台上的乔以安见她心不在焉地回应自己,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也不明白她是什么状态,好像有些担心,但又不好下来找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还不明白刚刚会场的骚动都是因为他吧?柳云夕想。 主持人是段子丰。一身银灰西装,酒红领带,板寸平头,神采奕奕风流倜傥。他真不愧是光华的才子,声音浑厚有力,主持收放自如张弛有度,尤其是开场白,文采飞扬如诗如画。 开学典礼第一流程是升国旗,国旗队的男女同学被宋绍荣主任训练得有模有样,他们抬头挺胸步伐有力动作标准。雄壮的国歌回荡校园,五星红旗冉冉升起,迎风飘扬。整个校园沉浸在一片肃穆庄严中。不知为什么,柳云夕总有些心神不宁,以至于主持人说“礼毕,请坐”时,她还傻愣地站着,惹得乔以安满眼满脸都是担心。要不是她的学生欧阳菲菲拉她衣角提醒她,她真要出洋相了。待她坐下时,段子丰正宣布第二项流程:董事长乔致远先生致辞。董事长讲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到,她只盼着快点到校长讲话这一流程。乔以安一直在注意她她也没有察觉,眼睛在主席台两边不停搜索,脖子跟装了螺丝一样转个不停。乔以安实在不清楚她在找谁盼谁,眉头不觉皱了起来。终于,一阵掌声结束了董事长讲话,该校长讲话了,可会场压根就没有袁校长。段子丰握着话筒上台了,狠狠地拍着董事长的马屁,什么精彩精辟了,什么感激感谢了,没完没了的样子,急得柳云夕冲着他龇牙咧嘴,更是看得那乔以安莫名其妙。“……请光华校长袁雅竹女士讲话。”段子丰终于进入了主题,宣布校长讲话了。 怎么是女士?原来那个袁校长呢?柳云夕一头雾水,她面试时校长明明是个男的,怎么变成女的了?难道变身?变性? “咕——咚——”信息铃音伴随震动唤醒了柳云夕,她点开一看,是乔以安。 “你怎么啦?” 原来他一直在注意她,看到他信息,她望他一眼,刚好接到他询问的眼神,她低头快速输下“之前那个袁校长呢”发过去。乔以安看到她的信息,一副恍然大悟状,立即低头给她回话。 “咕——咚——” 柳云夕连忙点开。 “之前的袁校长回到总部策划深圳分校的事情,现在的袁校长是他的姐姐袁雅竹。开会认真点,一会该你发言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乔以安怎么这么清楚呢?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教导主任,高层尤其是董事会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的。即便有什么风声,他也只能知道个大概,可他好像很清楚一样,说起来就跟家事似的,轻松自然。她低头正准备发信息问他,段子丰叫到她的名字了,该她上台发言了。 她稀里糊涂地走上台去,面带微笑朝观众一个鞠躬,还没开口,一阵晕眩,身子晃了一下。身后的乔以安见了急忙站了起来,“尊敬的各位领导——”见她开口说话了,又慢慢往下坐,可还没坐下,柳云夕又晃了两下,身子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乔以安纵身跳过面前的桌子,一个箭步跨到她身边,刚好抱住她往下倒的身躯。 会场顿时骚动起来,七(4)班几个女同学担心地叫着“语文老师”,校医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匆匆跑到乔以安身边,乔以安抱着柳云夕和她一起朝医务室奔去。 到了医务室,校医让乔以安把柳云夕平放在护理床上,便请他呆到一边,她开始给柳云夕观察检查。乔以安在一边紧张地问:“怎么样?要不要送医院?”校医并不回答他,翻了翻柳云夕的眼睛,又把手压在她心脏部位几秒钟,再抓起她右手把了一下脉,然后回头对乔以安说:“乔主任,不要紧,应该是低血糖引起的晕厥,她可能没吃早餐,过一会就会醒来,你看着她,我去饭堂给她拿些吃的来。”说完她就出去了。 乔以安坐到床边,怜爱地看着她,她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密密的小汗珠,他拿张纸巾,小心地给她擦拭,这当口,柳云夕醒了,看见乔以安,叫一声“乔主任”就要坐起来,乔以安制止她起来,让她重新躺下。 “怎么不吃早餐?”他有些责怨。 “是要去吃的,被一个家长缠住了。”她笑着说,“谢谢你。” “还笑,把人吓死了,以后不许这样了。” 就这么一句话,把柳云夕拖进了回忆的深渊。 十六 那是两年前的九月13号,七年级新生军训结束,所有班级列队在操场上进行汇报演出。 那天艳阳高照,热得就像夏天,穿着军装的学生个个满头大汗。她的班级排在最后,她和学生一直站立在操场中央,观看其他班级表演。长时间的站立,她早就有些身体虚脱体力不支了,她强打精神,一遍遍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轮到她班时,她勉强举起相机为同学们拍照,才拍了不到三张,她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就像今天这样躺在医务室的护理床上,床边坐着毛翰江校长。当时她也是笑着对毛校长说“谢谢”,毛校长也是像乔以安这样嗔她:“还笑,把人吓死了,以后不许这样了。” “来,赶快吃点东西。”校医一手端着一份食物走进来,热情地招呼着。 乔以安忙伸手接过来,对她说:“让我来吧。” 校医送来的是两个鸡蛋一个豆沙包和一小碗稀饭,乔以安先把豆沙包递给她,然后低头给她剥鸡蛋,那么小的一个豆沙包,柳云夕两口就解决了,伸着手放在乔以安面前等鸡蛋,看她饿成这样,乔以安一脸的心疼,一边急急地剥鸡蛋,一边叮嘱:“慢点慢点,噎着了。”柳云夕完全不顾形象,抢过他还没剥完的鸡蛋,急急地往嘴巴里送。看得那校医笑起来,乔以安也笑,那是宠溺的笑,心疼的笑。 柳云夕三两下就把包子鸡蛋稀饭全扫光了,乔以安拿起碗碟起身说:“我再去跟你拿些,饿鬼。” “不要不要,我饱了,没事了,现在去会场,我发言还没完呢。”说着话,她已经穿好鞋子下地了。 “什么发言?典礼早结束了。”乔以安看着她,又疼又爱。 “啊!那典礼不是被我搞砸了?校长生气了吧?”柳云夕小心地问。 “你没事就万事大吉了,一个典礼哪有人命重要。”乔以安扶住她的双肩,万分庆幸的样子,末了又悄声补一句“尤其是你的命。”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柳云夕故意大喊大叫。 那个校医见他俩这样,早已明白这对年轻人怎么回事了,所以悄悄退了出去。 见那校医出去了,还带上了门,乔以安一把抱住柳云夕,就要吻上去。柳云夕用手挡住他,轻“嘘”一声,说:“乔主任,我该回教室了,我还有课呢。空堂了你不罚我?唔——唔——你——”乔以安才不管那些,一口噙住她,深深吻下去……柳云夕只感觉全身触电般酥麻,再没力气挣扎反抗,他的唇火热灼痛,他的舌温润柔软,在她唇边急急搜寻探入,她试探地小心地启开双唇伸出舌尖,刚一碰到他的就被他卷了过去,霎那间,柳云夕整个人酥软难持,伸出一双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与他纠缠在一起…… “嘻嘻——嘻——嘻嘻” 突然,柳云夕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一阵隐忍的笑声,她慌忙推开乔以安,朝那声音望过去。果然窗户外面几个身影一闪,不见了。柳云夕急跑过去拉开门,就看见陈雅雅和李璐琪几个女孩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这下柳云夕又羞又气,跑到乔以安身边,伸手就捶:“都是你都是你,羞死了羞死了,我还怎么见人。” 乔以安任她的小拳头一拳拳地砸在身上,一双眼睛痴痴柔柔地看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是笑的。 “糟了,学生是来叫我上课的。”柳云夕从梦中醒来一般,抬腿就往门口走,边走边回头看他,丢下一句“还没完,你等着”就跑了。 “刚下课呢,慢点。”乔以安冲着她的背影,担心地叫。 现在已经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正是柳云夕的课。想到刚才被学生看到的那一幕,她既羞又怕,不知那几个疯丫头有没有到班上大肆宣传,如果是那样,她宁愿死也不要走进那间教室。 柳云夕抱着课本,两脚像灌了铅一样,拖不动。从办公室到教室不过几米的距离,她仿佛走了几个小时。教室里好像很安静,除了几个人的课前骚动外,与平常没什么区别。她轻轻推开教室门,背对着讲台小心翼翼地倒退着进去,“起立”她才靠近讲台,班长李雯雯就大声喊出口令。“老——师——好!”同学们齐声问候,整齐鞠躬,没什么异样。柳云夕大大地松了口气,又怯怯地看向陈雅雅和李璐琪那几个女孩,她们正襟危坐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我刚才看错了?”柳云夕奇怪了,明明就是她们几个,怎么都跟没事一样?按她们的性格,遇到这种八卦是绝对沉不住气的,但是—— “陈雅雅,刚才课间你去哪啦?”她灵机一动,强装镇定地问她。 “报告老师,我和李璐琪她们在讨论问题,哪儿也没去。”陈雅雅脆声回答。 原来真的是看错了,还好还好,虚惊一场。柳云夕这下彻底放松了。 她刚想说上课,忽然又想到,那一定是被别班的学生看见了,天,那更糟糕了,她们一定会大肆宣传的,说不定说不定已经有很多学生都知道了。想到这里,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再没心思上课,整个人被掏了魂魄一样立在讲台上。 “老师——”陈雅雅轻轻叫她,声音里有担心,好像还有暗示。 她机械地朝她望过去。 陈雅雅朝她做出一个“OK”的手势,又张开嘴巴说了一句没声的话。她不明白,愣怔着没反应,那陈雅雅又张开嘴巴,一连说了三遍,她努力看她的口型,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是“你放心,我们会保密”。 就说是她们嘛,还装。柳云夕好像忘了害羞,倒显出生气来,刚要警告陈雅雅,又想到她们这不是在帮她保密吗,算了,上完课再找她们。 这时候,柳云夕那颗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到了肚子里。 十七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教学教务各方面的工作更紧张了,柳云夕每天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回宿舍躺到床上,就一直在忙,忙些什么具体也说不清,总之就是忙,整个人就像一个旋转的陀螺,被一只无形的鞭子在抽,那只鞭子好像长着眼睛,专门盯着你,看你闲下来,就狠狠地抽过来,也不管抽的位置对不对,有无效果,总之就是要你转起来,你不停地转,欢欢地转,那只鞭子才安心才踏实。它却想不到,陀螺被它抽得到处乱转,晕头转向最后不知到底该往哪转了,干脆你抽它一下它就转一下,你往这边抽它就往这边转,你往那边抽,它就往那边转,依你就是。 柳云夕紧张了。柳云夕有些不会教书了。 她紧张的是面前的几十个孩子,她感觉有些对不住他们。因为她不能很好地仔细地批阅他们的作文,不能认真详细地批改他们的作业,不能安静地全身心地备好教材再去给他们上课,不能很好地静下来与他们交流。她要应付各式各样的检查,各式各样的活动,各式各样的会议,各式各样的比赛,各式各样的文稿……疲于奔命精疲力竭。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会教书了,英才六年的沉淀与积累,到了光华全部归零,一切都要按照光华的要求来,学习观摩,课堂改革,一课一件、自编练习、禁订资料……天,其他暂且不说,那自编练习简直荒唐。柳云夕自认为能从众多资料中筛选出一份比较有价值的练习就已经很高水平了,现存的资料在面前,连筛选的能力都没有,又何谈自编?简直是自欺欺人!不知搞出这套模式的决策者做到了自编练习么?确切地说,柳云夕是教不好光华学校的书了。 她快要崩溃了。她想逃了。 当她把自己的苦恼倒给梦冉的时候,梦冉可高兴了,一个劲鼓动:“你回来,云夕,我去跟毛校长说,他一定同意你回来的,之前还向我打听你呢。”听说毛校长打听自己,她一下紧张起来,连忙阻止梦冉:“梦冉,你别告诉毛校长我的消息,知道吗?如果我想回去,我会自己跟他说的,你别瞎参和。”“知道,云夕,你放心吧,我没告诉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梦冉,这么迫不及待。“要回也要到学期结束啊,哪能中途跑掉,那些学生怎么办?”柳云夕说完后自己都吓一跳,难道她真的想回到英才? 那李梦冉一直在电话里腻,恨不得她立即马上就回到英才。 “梦冉,不说了,我要整理兴趣组和陪优的名单了,迟交又要扣钱了。”不等梦冉接话,她就把电话挂了。再不挂,给她一腻一怂,她怕自己真坚持不住要跑了。 “怎么,又跟闺蜜聊上了?”乔以安突然窜出来,一脸的笑。 “你从哪冒出来?”柳云夕环顾四周,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操场上没几个人。 “我一直在你身边啊,你没发现而已。你呀,魂魄都给那个李梦冉勾走了,哪会关心我,一个人出来散步,都不叫我。”乔以安半嗔半怒。 “乔大主任,你以为我在散步吗?你以为我会有闲情散步吗?我不过跟梦冉打个电话诉诉苦,诉完苦就要回办公室办公了,一大堆的事情呢。哎,要不你帮我做?”她拖住他胳膊,仰着小脸,等他回应。他在她脸颊亲一口,说:“可以啊,不过要等一下,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吧,你说。”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不知他又有什么问题要纠缠。 “我刚才听到你说什么‘要回也要到学期结束啊,哪能中途跑掉’,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走吗?要离开光华,离开我吗?”乔以安抽出胳膊,握住她的肩,盯着她问,好像她脸上写着秘密似的。 他果然一直在她身边。柳云夕没想到他听到了她和梦冉的对话,到底听到多少,她不确定,但重要的他终是听到了,现在看他又一副着急紧张的样子,一时不知怎么跟他讲。 “云夕,你说啊。”乔以安摇着她的肩。 “……”她真不知怎么讲,说“是”,好像还没决定,说“不是”,又感觉真的很难呆下去。纠结中只好愣愣地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 “你说呀,怎么不说话,你是要离开吗?你要离开光华,离开我吗?”乔以安见她不作声,更加着急,抓住她的肩不停地摇。 “以安,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说。”她挣脱他,转身向前走去,脑子里飞速地运转,想找一个能让他平静的说辞。 “好,你说吧。”乔以安跟上来,侧脸看着她。 “以安,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念头,可能是换了个环境,一时不适应吧?过段时间适应了应该就好了。”她有些违心,又好像确实是这样,除了这样说,她还能说什么呢?难道去质疑光华的管理,质疑光华的制度? 听到她这样讲,乔以安好像有些放心了,拉起她的手准备去办公室,又觉得不安全没保障似的,盯着她说:“那你保证,不要离开光华,有困难我们一起克服。”柳云夕只觉得他这么大个人怎么像个孩子,又知道他的孩子气完全是因为她,紧张她,心里一阵欢喜与感动,就冲着他甜甜一笑,使劲点头:“嗯,我保证。” “走,去办公室,我给你当助手。”乔以安心情大好,牵起她往办公室走去。 回到办公室,柳云夕扫一眼办公桌,搬起一摞作文本,往他跟前一放,贴着他耳朵说:“你就改作文。” “……”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眼睛里有几百个问号。 “那就帮我写教案。”见他这样,柳云夕搬回作文本,把教案本递给他。 “……”还是一样的表情。 “嗯——那改作业吧。”收回教案本,又推给他一堆作业本。 “云夕,我只能帮你分担一些班级管理的事情,教学上的事情必须你自己去做,明白吗?”乔以安抓住她胳膊,拉近自己,压低声音说,声音里明显透出冷峻。这是他自他们认识交往以来第一次这么严肃,把柳云夕震得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莫名其妙地眼睛里就有泪在闪烁。 “走,去我办公室。”乔以安用力捏一下她胳膊,再看她一眼,那眼神冷冷的,像两块冰,柳云夕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办公室。 他俩刚离开,那王书敏就窜到韦舒面前,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兴致勃勃地问她:“诶,刚才他们说什么?是不是吵起来了?”韦舒斜她一眼,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我在改作业呢”,不再理她,丢下她在那又气又恼。 柳云夕跟在乔以安后面刚进他的办公室,乔以安返手把门一关,一把捉住她,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怎么有这样的念头,一个老师不改作业不备课,那还是老师吗?”还是那么冷峻严肃,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柳云夕没想到他生气起来这么可怕,刚才还可怜巴巴地求她不要离开光华不要离开他,一转眼就是这副模样了,她倒忘记是自己过火了,又忘记自己本不是真的要他帮忙做那些事情,只是要让他清楚她每天有多忙,忙得都没精力备课改作业了。可现在看到他那冷冷的眼神,她什么都忘了,只觉得他根本就不了解她,根本看重的还是教学,是她的工作态度,而不是她这个人。这样想着,鼻子一酸,就要掉下泪来。 “乔主任,你先放开,我慢慢跟你说。”她挣开他,往旁边沙发坐下去。 “好啊,你慢慢说,我去给你倒水。”乔以安折身走向饮水机,倒一杯水过来,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水,望着他,泪眼婆娑的样子,把他吓一跳。连忙蹲下身子,紧张地看着她,急急地说:“云夕,你别哭。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能拿教学当儿戏明白吗?”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态度,这会一百八十度转弯,反过来紧张兮兮地解释安慰。 “谁把教学当儿戏了?我不知道轻重吗?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柳云夕委屈地说。 “好了好了,对不起,我错了,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一时着急,没想到你是开玩笑的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乔以安心疼地为她擦泪,一个劲赔礼道歉。 “乔以安,你都看到了,我不是投机偷懒的人,可我总是忙不过来,我都不知道时间都去哪了,怎么会没时间改作业备课,我是一个老师,我最愿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改作业备课,可现在一天到晚不知在忙些什么,一会开会一会教研一会填表一会……没完没了,怎么就停不下来呢?”柳云夕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副很迷茫的样子,等着他给她指点迷津。 乔以安起身坐到她身边,轻轻揽过她,下巴在她头上轻轻摩挲,并不说话。 十八 “云夕,你听我说,在光华,你是可以安静地好好教书的,你尽管按你自己的思路去做,把教学放在第一位,其他的都可以丢到一边,大会小会可以不去,听课评课也可以不去,我还不知道那些就是形式吗?表面搞得热热闹闹,实际又有什么效果?教书是一门艺术,哪是听听评评就提升得了的,那些名师的心得成就哪一个不是自己多年摸索尝试积淀出来的?哪个又不是自成一体一枝独秀呢?难道都是跟别人学来的吗?一个老师想要把书教好,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钻去学去悟,是不需要别人来给他安排,教他怎么做的。他们喜欢搞那一套让他们去搞好了,你不要理会。”乔以安沉默半晌,说出这么一段“大逆不道”的话来,惊得柳云夕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吓人,但柳云夕心里是欢喜的。她没想到乔以安在教学管理上跟她有这么大的共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身为教导主任的他竟然鼓动她无视纪律与制度,他和她太像了,望向他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几分欣赏与崇拜。但是,即便是理念不合,观点不一,也不需要公然对抗,这样后面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她当然知道教学要紧,学生第一,所以她会把精力和时间首先安排在教学和学生上,精力时间有余的情况下,她也会积极参与各项活动,积极配合各个部门的工作。但是一旦有冲突,她只能选择教学和学生了。这样想着,她说: “以安,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吧,我会以教学和学生为重的,我也会处理好其他事情的。倒是你,要小心谨慎才好,哪天你要是坚持不了了,你就说,我无条件支持你。” “云夕,我会坚持的,我怎么能坚持不下呢?我一定要坚持。”乔以安神情有些恍惚,像梦呓一般。 虽然柳云夕隐约感到乔以安有些奇怪,但是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实在没有时间去纠缠他满足自己的好奇。 回到办公室,还没坐下,王书敏就幽灵一样飘过来,一双眼睛在柳云夕脸上上下搜寻审视,见她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显出一丝失望,不过她还是捺不住好奇张口了: “柳云夕,乔主任是不是又给你任务了?你太能干了,太能干就被人惦记哦。” 柳云夕知道她想要什么,但偏不满足她,朝她展一个娇媚的笑,说:“乔主任给我什么任务,你去问他好了。”说完埋头改作业了,再不理她。 那王书敏见她这么傲慢,完全不把她放眼里,脸都差点气歪了,尖着嗓门嚷:“你以为我稀罕吗?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几分姿色吗?装什么清高!切!” 望着她气匆匆离去的大幅度扭动的背影,柳云夕竟微笑了,看得那后面的韦舒一脸敬意与崇拜,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云夕姐姐,你真有教养,难怪乔主任喜欢你。”“别胡说,韦舒。”柳云夕连忙制止她。“本来就是嘛,学生都知道,我哪有胡说。”韦舒小声嘀咕。 听她说“学生都知道”,柳云夕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呆了。难道那欧阳雅雅几个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了?她不由得拿眼偷偷去看韦舒,那韦舒也正娇嗔地看着她,“学——学生怎么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她故作平静地小声嗔问韦舒。“你不知道吗?就是欧阳雅雅她们啊,夏令营的时候就说,你跟乔主任是天上比翼鸟地下连理枝,谁也别想拆散你们,要不是听她们这么说,我还想追乔主任呢。”韦舒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遗憾地看着她,真是单纯率真。 看来,欧阳雅雅她们并没有泄密,柳云夕欢喜地摸摸她那圆圆的苹果脸,笑着说:“是吗?你喜欢乔主任?那我让给你好了。”“真的,云夕姐姐?我去追啰,你不许赖皮反悔哦?”韦舒跟打了鸡血似的大声嚷起来,惹得其他几个老师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抿着嘴巴偷笑。 “韦舒妹妹,你去追谁啊?光华男神乔主任吗?”俞维径直走到韦舒身边,笑着问她。 “是啊,反正云夕姐姐又不喜欢他,是她让给我的。”韦舒鼓着腮帮,理直气壮。 “谁不喜欢谁啊,谁要把谁让给你呢,韦舒老师?”乔以安问着话就往这边过来了,眼睛却看着柳云夕。柳云夕没想到他会跑来,还听到韦舒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应对了,低着头,不敢看他。 “乔主任,云夕姐姐说把你让给我呢,你做我男朋友吧,反正她又不喜欢你。”韦舒一根直肠子,快言快语。其实她机灵得很,说这话时,眼睛在乔以安和柳云夕身上穿梭,提示乔以安,她是故意在激柳云夕。 果然,柳云夕听她这么说,只怕乔以安误会,又要解释半天。上次那个姓郑的事情,她已经领教乔以安的倔强与一根筋了,现在要不说清楚,不知又要被他纠缠到什么时候。她刚要张口,那乔以安先开口了: “哦,她把我让给你,她说不喜欢我,是吗,柳老师?”明明是对韦舒说话,面却朝着柳云夕,眼睛更是一刻不离。 “韦舒——”柳云夕看向韦舒,好可怜的样子。 “你跟我来,柳老师。还有,办公室是办公的地方,可不是八卦的场所,知道吗,各位?”乔以安牵起柳云夕的手,冷下一张脸,音量提高八度,冲着空气警告。 “知道知道,乔主任,乔主任慢走。” 整齐划一的回应声把他俩送出了办公室,乔以安的唇边浮起得意的微笑。 其实,在刚刚齐声回应的人群里面,有两个人并没开口。 一个是俞维。打乔以安一进办公室,他就退到一旁,冷眼看着他,看他牵着柳云夕的手走出办公室,他那幽默风趣的表情突然冷峻起来,轻皱起眉头。 另一个是王书敏。本来乔以安一进办公室,她就窜到了他身后,想找机会搭讪,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开了,又一次带走柳云夕,而且在众目睽睽下牵着她的手。看着他俩的身影在门边消失,她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讪讪地回到座位。 这一次,乔以安没有回办公室,牵着柳云夕一直往校园北边的小花园走去。 十九 坐落于校园北侧的小花园不是很大,里面的花也不是很多,但布局独特。 花园与操场相接处是一排整齐划一的矮灌木,这矮灌木绕着花园一圈,合抱成一个长方形,把花园和操场和校园通道隔开,中间有一条通向花园的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沿着小径走进去,快到中央的地方是一个用混泥土搭建的长方形长廊,上面匍匐着已经枯萎了的葡萄腾,下面是水泥地面,两边是供人休息的长条石凳,一些枯萎了的葡萄藤从上面垂下来,在星光的暗影中摇曳,有些鬼魅。长廊的两头各有几级石阶,石阶连接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曲折,通向花园的每一个角落,不由让人想起唐朝诗人常建的诗文“曲径通幽”。每条小径旁边都零星分布着不同形状规则的石凳,花园被几块不规则的草坪分割,草坪上栽种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和几棵矮小的桂花树。正是丹桂飘香的九月,刚走进花园,柳云夕就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淸香,这种香味她最熟悉,因为她的家乡有着“桂乡”的美誉,她家门口就有一颗高大繁茂的桂树。有风拂过的时候,那种淡淡的清香逐渐变浓,沁人心脾,仿佛是风儿给她们添送了香料。 柳云夕本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被乔以安牵到这里,压在她心头的那些事突然就随着这风这香飘了散了,心情说不出的好。 他们在葡萄架下坐下来,乔以安显得有些沉重,好像有话要跟她说,欲言又止的样子,柳云夕小鸟依人般靠过去,贴在他怀里,等他开口。 “云夕,明天教师节,你有什么安排?”他问。 “学校又不放假,能有什么安排,上班呗。”她说。 “我明天要出差,不能陪你,你自己过节,要开心哦。”他说,停顿一会,又说:“不过,我尽量当晚赶回来,带你去吃烧烤。” “哦,知道了,你忙吧,不要想着我,我忙着呢,再说晚上还有联欢会,一定很好玩很热闹。”柳云夕抬起头,黑黑的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乖巧可人。 乔以安动情地俯下头,亲她一下。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柳云夕起身,好让他接电话,可他掏出电话按了接听键后又把她拉向怀里。 “妈,是我,您说。”他说。原来是他妈的电话。 “好,我知道,我会去,您放心吧,没其他事我挂了。”他正要挂电话,又放到耳边听起来。 “什么,父亲来了,十点的动车?嗯,好,我马上去车站。拜!”放下电话,他看一眼柳云夕,苦笑一下,拉起她说:“我父亲从绍兴过来了,十点的动车,我现在去接他,走吧。”其实不用他说,柳云夕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重新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晚自习第三节课了,其他没课的老师都已经不在了,正好,她可以安静地做事。 坐下来,看着面前一大堆的作业本,作文本,还有没写完的教案,没整理的各类数据名单,她摇摇头苦笑一下,拿过教案本。必须先把明天的课备好,数据名单明天上完课再整理,作业作文周末期间加班改。这样想着,她摆好教案本,才要翻开,又想起通知说数据名单上交截止今天晚上,迟交会扣除班主任津贴。她只好收起教案本去拿那几张数据名单表,才拿到手上,迟疑一下又放下,还是拿回教案本,备起课来。 教案才备到一半,下自习了,走廊里立即传来学生走动嬉闹的声音,值日生摆桌子凳子的声音。又得组织学生排队去二楼吃夜宵了,吃完夜宵又要巡寝室,协助生活老师管理就寝,巡寝完毕要到宿舍楼一楼签字,一天的工作到此就划上句号了。她本不想出办公室,班长李雯雯完全可以组织同学们去吃夜宵,她只要在他们吃好夜宵回寝室之后去巡寝就可以了,这样她还可以继续备一下课。但是一下课,李雯雯就跑来请假,说是吃完晚餐后肚子一直痛,校医建议她回家,妈妈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了。无奈,给她开好出门单,她只得阁下笔,去组织学生了。 等柳云夕按照程序忙完一切再次回到办公室时已经21:30了,没办法,加班。明早第一节就是语文课,不备好课怎么行。 “云夕妹妹,这么敬业?”她刚打开教案本,俞维就进来了。 “课没备好,没办法,你怎么还不下班?”柳云夕跟他说着话,头仍埋在教案本上。 “来,吃点夜宵,吃饱了好干活。”俞维招呼她,她这才抬头,看见俞维从一个袋子里一样样往外拿食物。 “俞老师,我不饿,刚才食堂夜宵我都没吃呢,再说睡前吃东西不好,你自己吃吧。”柳云夕又扎进教案本里。 “食堂的夜宵我也不吃,那都是温州人吃的东西,哪合我们外地人的胃口?你看都不看就说不吃,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点啊。”俞维说着话,一串羊肉串就递过来了。 “啊,羊肉串?我最喜欢,要吃。”柳云夕一把接过来往嘴里送。 俞维好像知道她爱吃什么一样,他买的几样她全爱吃,羊肉串、辣田螺、臭豆腐、烤韭菜、烤茄子,还买了饮料,她喜欢的果汁。 “俞维,你太棒了,你比我父母还要了解我。”柳云夕好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突然吃到,味道特别好,感觉特别好,对俞维又感谢又恭维。 “诶,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加班?你不是专为我买的吧?”吃着吃着,她突然醒悟,瞪起眼睛问他。 俞维朝她狡黠一笑,说:“我看见你桌面堆满的作业和还没上交的各类数据名单表,我就知道,你不能下班。” 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周到,完全不像平常那个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俞维,柳云夕不由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正好遇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就像一个父亲看着宝贝女儿,宠溺疼爱。柳云夕慌忙躲开,往嘴里送一颗田螺,笑着说:“谢谢你,俞大哥。” “我帮你整理数据名单吧,我班的已经上交了,你做更要紧的事情。”俞维绕过她的感谢,直接从她办公桌上拿走那几张表格,坐到她前面体育老师李红安的位置上。 “还是你们效率高,就我忙不过来。”柳云夕由衷地说。 还真是的,俞维是七(2)班的班主任,任教七(1)七(2)两个班的数学,而她任教两个班的语文,工作量差不多,可他好像做得很轻松,每一项工作都能及时完成。柳云夕很佩服他。 “你呀,跟我们不一样,工作细致,要求又高,总是追求完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你是语文老师,其实语文老师从教学的角度看,工作量是最大的,就作文这一项,就要花费大量时间。”俞维一边忙着手中的表格一边说。 柳云夕听他这么讲,越发佩服他,他看问题跟别人就是不一样,一针见血又精准到位。 “你不说我还纳闷呢,怎么总是忙不完的节奏,现在想想也真是的,作文确实很费时间,有时候一节课才改几本作文,那两个班九十几本作文得花多少时间啊。” “要我是校长或者我自己办学校的话,语文老师我只安排带一个班。语文老师带两个班还任班主任,工作量太大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超负荷工作是不会有效率的。” “好啊,那你快点做校长吧,或者快点办学校吧,首先把我解放了。”柳云夕一下来了兴致,兴奋地说。 俞维回头看她一眼,笑了。 吃饱喝足后,柳云夕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残局,开始备课了。 办公室回归平静,俞维忙着整理数据名单,柳云夕沉浸在教案中,两人再没说一句话。 其实,俞维早就整理好了那些名单数据。他是数学老师,思维敏捷,整理这些东西轻而易举,不像柳云夕,没数字概念,又有些呆头呆脑,做事一根筋一个方法,不会找捷径,所以才那么慢。他见柳云夕仍低头认真备课,知道她还没忙好,又不想先离开,就反身坐着,看着她忙,并不打扰她。 柳云夕直到备好课,收起备课本抬头要叫他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冷不丁吓一跳,惊呼:“俞大哥,你什么时候做好的?等我很久了吧?” 俞维还是那一副疼爱宠溺的表情,冲她微微一笑,说:“十二点了,走吧。” 这时的校园真静啊,草丛里花圃中不是传来秋虫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零星几片树叶簌簌下落的声音。 他们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向教师宿舍楼走去。 一阵风吹过,柳云夕打了个冷战,一旁的俞维看她一眼,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做得那么自然,就像一个父亲照顾自己的女儿。 突然一大束耀眼的光在他们身后闪烁,柳云夕回头时,只见那光横扫升旗台后就照在她和俞维的身上了,她用手挡住眼睛,想看清车子里面是谁,可那光太强太刺眼了,晃得她根本睁不开眼睛,眼看着车子驶近了,俞维连忙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奇怪,那车子好像在给他们照明一样,竟停在后面,一直等他们走进楼道。 柳云夕怎么也想不到,车子里坐着的是乔以安。 二十 柳云夕和俞维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乔以安的车正缓缓开进校门,俞维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后来又牵着她走进楼道,乔以安看得真真切切。刚看到他们时,乔以安只是奇怪,他俩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教学区,后来又看到俞维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牵着她的手走进楼道,而她一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还欣然接受。 乔以安突然被抽了元气一样,好疲倦好疲倦,好无力好无力。他呆呆地坐着,呆呆地看着逐渐隐去柳云夕和俞维的楼道,忘了开车,忘了车上的父亲。 “以安,怎么了?”乔父不明所以,关切地问他。 “……”没有应答。 “以安!”乔父提高音量,声音明显有些担心了。 “嗯——哦,父亲,没事,到了。”乔以安猛然惊醒,去开车门下车。 “以安,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没到呢,这里是停车场吗?”乔父担心地说。 听父亲这样说,乔以安才恍然这不是停车场。只好又折转身关好车门,发动车子,朝停车场开去。 乔以安把父亲送到贵宾房,安顿好父亲,离开前被父亲叫住,父亲担心地看着他问:“以安,你没事吧?一路上心情都很好,怎么进了学校,看见那两个人你就跟丢了魂一样?”他最怕看父亲的眼睛,那眼睛里有伤痛有期待,尤其这时候,又多了担忧焦虑,他努力朝父亲一笑,轻松地说:“没事,父亲,刚才那个女老师让我想到了一个熟人。”“这样啊,那就好,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明早还要出门呢。”乔父关切地叮嘱。 这一夜,乔以安怎么安静得了? 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俞维给柳云夕披上外套,牵起她走向楼道的场景,他快要爆炸了,他不只一次穿上拖鞋冲到门边,要去找柳云夕,又不只一次拿起电话,按出她的号码,不知是高贵的尊严还是强烈的羞愤让他一次次放弃,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驱壳,靠在床头,睁开眼,他们就在眼前,闭上眼,他们又跑进他的脑海里。 一夜无眠。 早上学校起床音乐还没响,乔以安和乔父就开着车出校门了。 柳云夕知道他今天要出差,但不知什么时候走,早上跑操时没看见他,她就有些失落。之前每天他几乎是最早到操场锻炼的,起床铃还没响,他已经跑上了,等各班学生都到操场列好队后,他已跑好几圈了。今天没见他身影,难道已经走了?但是不可能不跟她招呼就走的,昨晚他还说今天教师节,要赶回来陪她,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即便很急走得很早,打个电话发个信息是没有问题的。 操场里半天找不着乔以安的身影,柳云夕跟丢了魂似的,呆呆傻傻,连那俞维跟她打招呼向她祝福,她也只是强挤笑容应付一下。 早读课时,她刚进教室,李雯雯就大叫一声“起立”,然后全班齐刷刷地站起来,大声喊道:“教师节快乐。”再看黑板,上面画着很多鲜花,鲜花旁边写满了祝福。讲桌上摆满了各种色彩不一的贺卡,还有一些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这突然的场面把她惊呆了,她有些无措地看着同学们,眼睛里泪花闪烁,一叠声地说:“谢谢谢谢谢谢……”可是就是这样的场面也没办法冲淡她此时对乔以安的牵挂。 一直到她上完第二节课,他都没来电话,也没有一个信息。上课时,她生怕错过他的电话或信息,竟破例把手机带到教室,放在讲台上,先是调成振动,又怕讲课跟学生互动听不见,所以又调成铃音。中间有几个电话,都不是他的,她直接挂掉没接,又有几个信息,是梦冉和俞维还有之前学生的祝福,就是没有乔以安的。柳云夕由先前的期待渐渐变成不安最后只剩担心了,她猜测他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不然不会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没有音讯的。她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好像乔以安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一样。 她再也坐不住了,拿起手机找到乔以安的电话拨过去,通了,她焦躁不安的心顿时轻松自若起来,心里掠过一丝欣慰。可是,一阵音乐过后,电话传来了系统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柳云夕失落地看着手机,刚刚的一丝欣慰荡然无存。过一会,她再拨,还是系统提示音,她挂掉再拨,再拨,再拨,一直是系统提示音,她慌了,她脑海里想象出无数个可怕的画面,画面中的乔以安不是趴在方向机上昏迷不醒,就是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或是飞出车外倒在血泊中……她被这些想象出的画面压迫得透不过气来,眼里蓄满了泪水。 其实,她的电话乔以安一个都没接到,永远也接不到,因为他把手机落在宿舍里了。 乔以安一个晚上都在想着柳云夕和俞维的事,失魂落魄,伤痛难过,几乎没睡,快到天亮时,迷迷糊糊刚合上眼不久,父亲就来敲门催他赶路了,他匆忙梳洗完毕,抓起公文包就走,根本不知道手机不在公文包里。出门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想起今天是教师节,得给云夕打个电话,才发现手机落宿舍了。 后来他就想着尽早办好事情,早些赶回学校。 柳云夕联系不到乔以安,又得不到他任何音讯,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样子,改作业没心思,吃饭没胃口,连梦冉的电话她也是三言两语就结束了。晚上的联欢会她也不想参加,她就在足球场上转悠,眼睛不停地望向校门口,她记得乔以安说过,他会尽量赶回来陪她,带她去吃烧烤。 俞维在联欢会会场上没看见柳云夕,便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听到电话,柳云夕一阵欣喜,以为是乔以安,急急地看向屏幕,是俞维,不是乔以安,唇边刚刚荡起的一丝微笑凝固了。她本不想告诉俞维她在足球场,但听到俞维担心的声音,还是说了。 很快,俞维就到了足球场,他看见柳云夕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她在想乔以安,却不知道他们这一天都没有联系。所以他觉得柳云夕太夸张了,这不才一天没见面吗?哪能就这样了?虽是这么想,可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不知为什么,只要看到柳云夕不高兴他就难过,好像他是她的附身一样,情绪全由她控制。现在看着她落寞呆傻的样子,他想缓和一下气氛,逗她开心,所以他说:“云夕,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哦,好啊。”柳云夕答应得心不在焉。 “云夕,我们来石头剪刀布吧,谁输了谁唱一首歌。”他不想讲故事了,又改了主意。 “俞维,你还是去参加联欢会吧,我没事,就想一个人安静一会。”柳云夕实在提不起兴致来玩什么石头剪刀布。 “好啊,我们来石头剪刀布,你赢了,我就去参加联欢会,把整个足球场都让给你。”俞维真是固执,又像个孩子,他以为他一定会赢吗?柳云夕不禁笑起来,看见她笑了,俞维也莫名地高兴起来。 “石头——剪刀——布”俞维嘴巴不停念叨,右手握拳在胸前挥来舞去,等柳云夕出拳。 看他那摩拳擦掌的滑稽样,柳云夕乐了,伸出拳头出了个“石头”,结果俞维是“布”,她再换成“剪刀”,俞维又出“石头”,连着两次都输了,柳云夕觉得有蹊跷,俞维肯定在玩猫腻,但她又看不出问题在哪里,又怕接下来还是输,就把拳头收了回去,不出了。 “不管你出不出,你已经输了。”俞维狡黠地看着她,脸上是忍不住的笑。 “不行,你——”话没说完,她电话响了。 是乔以安,她盯着手机屏幕,像中了五百万一样,眼睛放光,笑容灿烂,急急按下接听键,才放到耳边,“云夕——”乔以安的声音传过来,那么低沉,那么凄楚,她心里“咯噔”一下,真的出事了?她正要张口,俞维拉了拉她,眼睛示意她回头,她跟着她的目光转过去,呆了,乔以安站在夜色里,握着手机打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她。 不用靠近,不用询问,柳云夕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疲累他的颓废他的伤痛。她朝他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他紧贴他,好像他们离别了半个世纪。 二十一 乔以安一大早就跟父亲外出,是带着伤痛和几百个疑问走的,又把手机落在宿舍,联系不到云夕,他只想着快点办好事情,早点回校,把心中的疑团解开。可当他匆匆赶回学校,去办公室找她时,办公室空无一人,又去联欢会场,不在,失落中他来到足球场,不想又看到她和俞维在玩石头剪刀布,她笑得那么开心,原来没有他,她的生活一样精彩一样开心。他本想转身离去,不去打扰,但鬼使神差地他拨了她的电话。 现在,她就在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贴着他,又哭又笑,留那俞维一个人在那当观众。从昨晚到今天郁积在心里的伤痛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猥琐好卑劣,他怎么会去怀疑云夕,怎么会去质疑她的情感,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亵渎。 他紧紧地抱着她,哽声说:“云夕,对不起,对不起……”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说“对不起”。“怎么啦,以安?”她担心地问。 “没事,云夕,你怎么没去参加联欢会?我去那里找你,你不在。”乔以安柔声问。 “嗯,我在等你,你说要赶回来陪我,带我吃烧烤的。”柳云夕撒娇地说。 “吃烧烤,好啊,现在就去。”乔以安牵起她就走。 柳云夕回头去看俞维,俞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坐上车的时候,柳云夕本来想问乔以安怎么不接她电话,连个信息也没有,不等他问,乔以安先说了:“你打我那么多电话,怕我跑掉吗?” “谁怕你跑掉?知道你要出差,就是——就是——”柳云夕不知怎么说了。“就是什么?说啊?”乔以安盯着她,似笑非笑,捉摸不透。 “就是——你走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声,那么早就走了,跑操都没来。”终于憋出一句来。 “所以你担心了?是不是怕我出事?”他好像一眼就能把她看透,总是能说中她的心事。 “谁担心你?我才不担心。”柳云夕白他一眼,“快开车,我饿了。” 乔以安把车停在学校附近的西当村村口的烧烤摊旁,告诉柳云夕,这家烧烤不错。柳云夕在车上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烧烤味,味觉立即做出反应,不停地咽口水。 她点了一份辣海螺,五串羊肉串,两串韭菜,一个茄子,一瓶王老吉。她知道乔以安不怎么吃这些上火的东西,上次在拉芳舍,强撑着跟她一起吃了几个辣菜,嘴巴上火,差点口腔溃疡。今天也只是专门陪她来吃而已,所以根本就没点他那份。 乔以安看着她问:“够了?不是说饿了吗?饿了就吃这点?” “晚上睡前不能吃太多,我怕长脂肪,到时胖得没人要。”柳云夕笑笑地看着他。 “不怕,你就敞开肚子吃,再长两百斤,就没人跟我抢了。”乔以安朝她挤眉弄眼。 看他这会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再想到白天联系不到他时的焦急和担心,还有那些幻想出来的可怕画面,柳云夕不觉生出一丝责怨来。 “诶,你今天怎么不接我电话,又不回信息,有那么忙吗?”她劈头问过去,把乔以安吓一跳,马上收敛起表情。 “忘了告诉你,早上出门时手机落宿舍了。”说完,他本来还想问昨晚她怎么那么晚还和俞维在办公室,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只看着她笑。 “哦,你也会这么马大哈?”柳云夕大惊小怪的样子。 “还不是你——”话说一半又吞回去了。 “是我?我让你不带手机?”柳云夕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罪魁祸首,知道吗?昨晚想你想得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结果早上就稀里糊涂出门了。”又想到昨晚俞维给她披外套,牵她进楼道的场景,不过已经影响不了他了。 听他说想自己想到一个晚上都没睡,柳云夕一点也不怀疑,她从他的眼睛里,他的怀抱里,他的亲吻里,他牵她时的手掌里都能真切感受到他的真诚和爱意。而他呢,就是她的人间四月天,点亮了她的青春,温暖了她孤寂冰冷的心,萌动了她对爱情的憧憬。 “你是我的人间四月天。”她说。 “林徽因写给徐志摩的情诗。”乔以安说。 “也说是她写给长子梁从戒的,但我更愿意相信她是写给徐志摩的,这本身就是一首至纯至爱的情诗。”她说。 “云夕——”乔以安叫。 “嗯——”柳云夕应。 “你知道我今天去哪里了?做什么了吗?”乔以安问。 “不是出差吗?去哪出差?应该是哪个学校吧?”柳云夕全然没注意到乔以安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时,烧烤上来了,柳云夕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羊肉吃起来,很享受的样子,又拿起一串递给乔以安,说:“真的好吃,你试一下,就吃一串。”乔以安给她推回来,拿起筷子夹一个海螺,说:“我还是吃这个吧。” 柳云夕不勉强他,自己吃起来。乔以安吃了几个海螺,辣得直唏嘘,不停地喝茶,然后再不吃了,两手一操,靠在凳子上,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她吃,脸上挂着满足的欢喜的笑。 他们吃完烧烤回到学校时,二楼工会大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音乐火爆,联欢会还没结束。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然后牵起手朝那大厅走去。 那段子丰的眼睛真尖,他们进去还没找到位子,就被他发现了,他立即对着话筒叫:“光华男神乔主任来了,要不要请他给我们唱首歌?”“要——要——乔主任唱歌,乔主任唱歌。”全场沸腾了。柳云夕还没反应过来,乔以安已经被推到台上了,灯光突然全灭了,短暂的黑暗之后,五彩的舞台灯旋转闪烁起来。乔以安被灯光包围笼罩,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他拿着话筒,好像在思考唱什么歌,随即就听到他说:“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首先祝英才所有老师节日快乐!看到大家在这欢聚一堂,我很高兴,希望我的歌声能给大家带去快乐,同时我想邀请一个女老师来跟我对唱《知心爱人》好吗?”“好!我来——乔主任。”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宋小玥。果然,话音才落,她就已经上台站到乔以安身边了。 这是乔以安没有想到的,其实他本意是想请柳云夕,在场的部分老师也知道,因为乔以安刚说出这话时,柳云夕就感到一些目光投向她了,其实柳云夕自己也清楚,她本来已经做好上去的准备了,没想到那宋小玥反应和速度都比她快,此时,她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俩站在一起,又能怎样呢。还有一个人比柳云夕更懊恼,那就是段子丰,当他看到宋小玥毫不遮掩地跑上去,一个劲往乔以安身边蹭时,他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伴奏响起时,乔以安的目光还在柳云夕身上。 从音乐响起到演唱结束,乔以安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柳云夕,他嘴巴里深情吐出的每一句歌词,仿佛都是为她而唱,“把你的情记心里直到永远,慢慢长路拥有着我不变的心,在风起的时候让你感受什么是暖……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 柳云夕没想到,乔以安的音质那么美那么干净,他对音乐的解读与领悟那么到位,听着他那深情款款天籁一般的歌声,迎着那他真诚而深情的目光,她多么希望此时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啊。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柳云夕,柳云夕沉醉痴迷的神情让那双眼睛逐渐漫上了失落与无奈。 那是俞维。 二十二 “语文老师——语文老师——” 柳云夕踩着起床音乐匆匆走向足球场,刚过升旗台,就看见欧阳雅雅和上官妍儿在操场边一边朝她招手,一边大声地呼她。她们怎么这么早,起床铃不才响吗? “今天怎么这么早?又有什么八卦?”柳云夕一靠近她们就发问了,眼睛却不在她们身上,游离着在操场上搜寻。 “别找了,姐姐,他还没来。”上官妍儿嬉笑着蹦到她面前,挡住她。 “姐姐,昨天晚上宋小玥和乔大男神对唱情歌了,你知道吗?”欧阳雅雅凑上来,神秘兮兮的样子。 昨晚的事情她们又知道了?这比专业狗仔队还专业啊! “你们怎么知道?不好好学习,操什么闲心?”柳云夕白过去,嗔道。 “姐姐,别管我们怎么知道的,反正在光华就没我们不知道的事,你以后要想打探什么,查什么案子,直接找我们就好了。”欧阳雅雅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自己是柯南,柳云夕知道,她最迷柯南。 “哦,那好啊,你先把昨晚的事给我讲清楚先。”柳云夕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你真不知道?”上官妍儿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 “欧阳——上官——” 李雯雯和陈思思大呼小叫地朝她们跑来。 “哥们,说好了,等我们值日好一起来的,你们还是先跑了,不够意思啊。”陈思思喘着气说,说完眼睛就转到柳云夕身上,见没什么异样,又朝欧阳和上官望去,眼睛里满是问号。 欧阳和上官当然读得懂她的眼神,但没有立即理会,只是同时看向柳云夕,随即又同时看向她,然后同时伸手指着她,对柳云夕说: “姐姐,问她,她最清楚,就是她告诉我们的。” “哦,那就请我的语文课代表来告诉我,昨天晚上在教工联欢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柳云夕看着陈思思,一副期待的样子。 “你不知道?你真不在场?我就说嘛,那个宋小玥怎么会有机会,原来你不在啊。哎呀,姐姐,昨晚那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能不在呢,你跑哪去了?”陈思思夸张的表情加上夸张的语调让柳云夕看了就想笑。 “甭管我去哪了,你快说吧,直接说重点,一会都来了,你想说也没机会了。”柳云夕看着三三两两走向操场的同学提醒她。 “昨天晚上呢,在教工联欢会上,乔大男神牵着窈窕淑女宋小玥深情对唱《知心爱人》,两人眉目传情配合默契,大有赶超原唱之势,一时间才子佳人牵手光华……” “男神来了。”欧阳雅雅狠拍一下陈思思,打断了她的忘我抒情。 柳云夕一回头,果然看见乔以安着一身白色运动服从升旗台处跑过来,还朝她挥手。她没理会,收回目光,盯着眼前几个尤物,因为她凭直觉这几个尤物一定会有什么举动,果然,她们伸长了脖子,一脸的兴奋,张大嘴巴就要喊了,柳云夕一声低吼:“都闭嘴,去排队。” 那几个女孩悻悻地看一眼柳云夕,闭上嘴巴,垂下眼睛,嘀咕一声“哦”,乖乖排队去了。 柳云夕就不明白了,昨晚的事情怎么被传成这样了?而且学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正好去问问乔以安。谁知她再去看乔以安的时候,宋小玥不知从哪冒出来,已经与他并肩了。 算了,跑完操再去问吧。 “云夕”他们跑到操场时,乔以安丢下宋小玥朝她跑来。柳云夕看到宋小玥朝乔以安的背影跺了一下脚,又狠狠地看她一眼,扭身跑了。 “乔主任,我正要找你呢,有事问你。昨晚教工联欢你跟宋小玥唱歌的事情,学生怎么知道?已经传得不成样了,你知道吗?”她直截了当问。 “传得不成样了?是哪样你不知道吗?管他们怎么传。”乔以安根本不把它当回事,停一会又说,“哦,可能是向老师的女儿传的,她女儿在我们学校,初二(3)班,每年教工联欢会她都参加,跟她妈一起表演节目。” 原来是这样,她还想欧阳雅雅她们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呢,原来有“卧底”,但是,这才开学多久啊,就跟初二的同学搭上了,还是个关系户,也还算有本事,但是话也不能这么传啊,完全是捏造嘛。 柳云夕一时理不出头绪来,最后就觉得她们不能这样造谣生事,所以对乔以安说: “你知道吗?她们完全扭曲事实,胡编乱造。” 然后她就把陈思思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乔以安听了,稍作思考,就笑了。 “你怎么笑了?你不觉得这样会出问题吗?”柳云夕看着他,一头雾水。 “云夕,你用脑子想一想,这话不是向老师女儿传的,是你的好学生给它披上了五彩的外衣,试探你吓唬你,你可不要被那几个黄毛丫头捏住啰。”乔以安笑着说。看她还是一脸浆糊的样子,乔以安喜欢得不得了,拍拍她肩膀,说:“没事,放心吧,跑操了。” 看着乔以安渐渐远去的背影,柳云夕若有所思,又忽然大彻大悟的样子,笑了。她真没想到,陈思思这么鬼机灵。 这时,各班都陆续到场了,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排成了方队,只等德育处宋绍荣主任检查仪容清查人数,然后由三个德育干事督跑,班主任跟班跑。 光华早上跑操是校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广播上播着铿锵有力节奏强劲的跑操音乐,三十几个班级列队在跑道边,德育干事哨声一响,第一个方队出列,依次进入跑道,匀速前进,接着第二个方队,第三个方队……一时间,操场上响彻了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每个班级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光华的每一天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 柳云夕最喜欢早上的跑操,她虽然不能全程跑下来,但跟着学生跑几圈,身体发热些微出汗,顿时神清气爽,仿佛把体内的浊气和工作的压力一同排出宣泄了,一身轻松迎接崭新的一天。乔以安说跑操是光华的传统,也是光华的招牌。的确,英才也跑操,却没有这样的阵势。 这都是德育处宋绍荣主任的功绩。 宋绍荣主任德育工作确实抓得不错,几乎每个星期的例会上,袁雅竹校长都会表扬他。 这会袁雅竹校长正在操场的一角,跟高副校学打太极拳。乔以安已经跑完操回宿舍了,柳云夕知道他早锻炼后都要回去洗澡换衣服。宋绍荣主任跟在她班后面跑,边跑边夸赞学生。柳云夕刚开始以为他会每个班级轮着跟跑,可他始终就跟在她班后面,从来不去别的班级。 现在,她又有些气短快跑不动了,便慢慢减速走出队列,大口喘气。宋绍荣见她没跑了,也找个机会出了队列,到她身后,叫一声“柳老师”,再不说话。有好几次都是这样,柳云夕心里奇怪,很想问个明白,又实在太累,不想花那力气。所以每次见他出来,叫她一声,她也只是给他一个回应的表情,并不说话。 今天见他又跟着出来,她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身去,看着他说:“宋主任,你怎么也不跑了?”宋绍荣没想到她今天会跟他讲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愣在那里,不作声。很快他笑笑,说:“不跑了,出来缓缓,跟你一样。” 从他躲闪的目光和不太自然的神态中,柳云夕知道他言不由衷,也无心追究真相,就想感谢他,感谢他关注她的班级,帮她督促学生,整顿纪律,还没开口,跑操结束了,密密麻麻的学生都朝出口这边流过来,才一会,她就给人流带出了操场,再看不见宋绍荣。 二十三 宋小玥自从教师节教工联欢会上和乔以安合唱了《知心爱人》,一夜之间就成了光华的焦点,校园里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就会听到乔以安三个字,有乔以安的场合也必然会听到宋小玥三个字,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有意无意都会把他俩连到一起,关于那天晚上的说辞已经有好几个版本了,要不是那天晚上柳云夕也在场,突然听到各种关于他们的传闻,真不知她会是怎样的感受。乔以安呢?知道柳云夕清楚事情真相,所以不用刻意回避什么,更不用向她做任何解释。他和柳云夕泰然处之的态度却急坏了欧阳雅雅她们几个,她们每天都仔细观察柳云夕,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伤感或是忧郁,可柳云夕不但没表现出伤感和忧郁,反而比之前更灿烂更快乐,每天挂在脸上的笑就像吃了蜜一样,这让欧阳雅雅她们很是费解,捉摸不透。 “语文老师也太淡定了吧?”陈思思终于忍不住,体育课上逮住欧阳雅雅,直奔主题。 “淡定不淡定,试一下就知道了。”欧阳雅雅狡黠地朝她抛个媚眼。 “你有主意了?”陈思思面露喜色。 “……”欧阳雅雅凑上来,咬着陈思思的耳朵,耳语一番,就见陈思思的表情舒展到说不出的大,咧着小嘴直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晚饭后,陈思思邀上李雯雯和上官妍儿直奔小花园,搞得李雯雯和上官一头雾水,机械地跟着她跑,嘴巴不停嘟囔。到了小花园,她们蹲在一大丛半人高的灌木后面,李雯雯刚蹲下又站起来,被陈思思一把拉下去,悄声说:“快蹲下,女主马上出场。”李雯雯不着头脑地蹲下去,疑惑地看着陈思思。 “来了,别出声。”陈思思食指放在嘴边,轻“嘘”一下,两眼放光,盯着小花园与操场相接处的入口,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李雯雯看见宋小玥着一袭长裙,袅袅婷婷地走进小花园,眼睛四处搜寻,脚步径直朝葡萄架走去,高跟鞋踩在鹅卵石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就像马蹄声。李雯雯正要问陈思思怎么回事,眼睛一下瞪得铜铃大,因为在宋小玥的后面,乔以安也进了小花园,并且他一看到宋小玥,就小跑起来,追上宋小玥之后,两人不知说些什么就并排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李雯雯再也闷不住,扯扯陈思思的衣角,陈思思没理她,伸手打一下她拉着衣角的手,悄声说:“别动,马上上演了。” 那上官妍儿跟李雯雯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她比李雯雯沉得住气,一直没吭声,但是当乔以安和宋小玥并排坐到石凳上的时候,她也憋不住了,看一眼陈思思,再看一眼李雯雯,悄声说:“乔大男神怎么跟她约会?难道传言都是真的?”经她一点,李雯雯突然窜起来,就要跑过去,被陈思思一把拖住,使劲往下按,低声吼她:“等等——看——来了。” 李雯雯一抬头,就看见欧阳雅雅和柳云夕走进了花园。没走几步,欧阳雅雅就以极夸张的表情把柳云夕的视线引向了乔以安和宋小玥,然后定定地看着柳云夕。 从柳云夕的角度,她只能看见乔以安的侧身,他旁边是谁她除了能从拖地的裙摆判断出是个女的,并不能确定是谁,但是她又一副隐约知道的样子,同时又摆出一个不愿意承认的表情。她在一瞬间的各种表情变化,被旁边的欧阳雅雅看得真真切切,但欧阳雅雅还觉得她表现得不够激烈,便指着葡萄架下的两个人,看着她说:“乔大男神和光华玉女。”光华玉女就是宋小玥,这是联欢风波后宋小玥的学生给她封的,已经传遍光华,柳云夕当然知道。 欧阳雅雅的话果然有作用,因为她话音刚落,柳云夕就扭头出了小花园,脚步匆忙,还有些趔趄。欧阳雅雅望着她娇弱的背影,得意地笑了,那分明就是一副受伤的背影。 看到心爱的语文老师被气跑了,李雯雯再也忍不住,窜起来就往乔以安那边跑,这边陈思思一伸手没抓住,握住了一把空气,没办法,只好和上官妍儿从灌木背后出来,也朝乔以安那边跑去。 “乔主任,你做什么?语文老师被你气跑了。”还没靠近,就听见李雯雯冲乔以安嚷嚷。 乔以安正听宋小玥说着什么,冷不丁被突然冒出的李雯雯一阵吼,又听到什么“语文老师被你气跑了”,马上明白云夕刚刚来过,看到了他和宋小玥在一起。他一急丢下宋小玥就走,没走几步,撞上了陈思思和上官妍儿,他停下来,仔细审视陈思思,陈思思看他目光凌厉,一向泼辣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躲闪着不知所以,僵持片刻,突然丢下上官撒腿就跑。“站住。”乔以安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留那上官妍儿立在原地,一脸浆糊。 宋小玥见李雯雯一个毛头学生竟对教导主任大呼小叫,本想替乔以安好好教训教训她,可还没开口,那乔以安就莫名其妙丢下她走了,现在又去猛追那个陈思思,她狠盯一眼李雯雯,丢下一句“成何体统”,“哒哒哒”踩着猫步走了。经过上官妍儿身边时,她不由慢下脚步,眼睛斜瞥着她。这女孩不是她班上上官煜的孪生妹妹吗?在柳云夕班上。上官妍儿见宋小玥狐疑地盯着自己,眼光像两把刀子,心里一阵发麻,因为她听哥哥上官煜说过,她可比“灭绝师太”还要厉害。还好李雯雯及时赶过来,拉起她跑了。 刚跑回教室,晚自修铃声响了,欧阳雅雅站在讲台上催交数学作业。看见上官和李雯雯走进来,冲她俩喊一句“快交数学作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她一直就在教室,哪儿也没去,刚才小花园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李雯雯走上去,拉住她,贴着她耳朵,问:“你别装了,语文老师去小花园是你故意引过去的吧?还有乔主任和宋小玥他们,也是你们的阴谋。”欧阳雅雅就像没听见一样,准确地说,她就当李雯雯是空气,因为从李雯雯走上来拉住她,跟她说话,她的眼睛都一直在同学们身上溜转,表情没任何变化,口里不停地大声催着“交作业了交作业了数学作业快交了”。众目睽睽之下,李雯雯没办法,气鼓鼓地回到座位,到抽屉里去找数学作业本了。 肯定是她们几个搞的鬼,上官妍儿想。别看欧阳雅雅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脸上那时深时浅的酒窝出卖了她,她不自在,她心虚。 再看向陈思思的座位,空的,没人。陈思思呢? 二十四 陈思思才跑到教学区门口就被乔以安逮住了,乖乖地跟着他来到教导处办公室。 乔以安晚饭后去小花园是收到了宋小玥的信息,宋小玥约他晚饭后到小花园,说有要事汇报。等他到了小花园与宋小玥碰面时,宋小玥根本就是跟他闲聊,压根就没有事情要跟他汇报,他憋不住问她:“你没话跟我说吗?”他这么一问,宋小玥竟显出羞色来,支吾着不知怎么应对。看得乔以安莫名其妙,又追一句“没有吗”,宋小玥见他这么着急,越发羞涩,只恨他不解风情,又暗嗔他约自己出来,反倒要她先张口,再一想,先开口就先开口呗,有什么害怕的,反正就是喜欢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样想着,她偷偷看一眼乔以安,见他正着急地看着自己,一副很期待的样子,心里大喜,嗫嚅着说:“人家——人家——”就在这时,李雯雯跑过来,冲着他一阵吼,把宋小玥的话打断了。 本来乔以安就满腹疑团,李雯雯一出现,再看到陈思思,立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现在陈思思局促不安地站在他面前,不时拿眼睛偷偷瞟他,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泼辣与疯癫。 “说,谁的主意?”乔以安严厉地问。 “是——是——是我,是我的主意,跟欧阳雅雅无关,李雯雯和上官妍儿根本就不知道。”陈思思支支吾吾,突然豁出去的架势,像英勇就义的革命烈士一样,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 还蛮讲义气,敢于承担,不错嘛。乔以安想。 他还想让陈思思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一遍,柳云夕来了,叫他放陈思思回去上课。说完柳云夕转身要走,被乔以安叫住,陈思思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姐姐,不要怪乔主任,都是我们的主意,下课告诉你。”噔噔噔跑了。柳云夕望着她的背影,再看看乔以安,抬脚就走,被乔以安一把捉住,拉进办公室。 “云夕,晚饭后你去小花园了?”乔以安问。 “打扰到你们了?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柳云夕酸酸地说。 “是欧阳雅雅请你去的吧?”乔以安轻“哼”一声,俯下身子,盯着她问。柳云夕一抬眼就碰到他那笑笑的眼睛。 “是啊,你怎么知道?”之前的小难过与小心塞一下子没了,只剩疑惑与好奇了。 “你的好学生啊,你知道吗?小花园的巧遇是她们的阴谋。”乔以安扶住她双肩慢慢把她推到沙发边上,“来,你坐下,我慢慢告诉你。” 原来,下午第二节课间的时候,陈思思和欧阳雅雅跑到他办公室,可怜巴巴地找他借手机打电话,说什么运动鞋忘带了,体育课上被老师骂,要让妈妈送鞋子过来。当时乔以安忙着审阅月考试卷,想都没想就把手机给她们了,她们拿着手机就跑到门外,好大一阵才回来还手机。 “你知道她们拿手机去做什么吗?”乔以安问柳云夕。 “不是给妈妈打电话吗?”柳云夕一脸浆糊。 “你啊,就是这么简单,迟早被学生给卖啰。”乔以安食指点着她,欢喜得不行。 “不要被你卖了就好。”柳云夕被他感染,心情莫名好起来。 “告诉你,你的好学生拿着我的手机给宋小玥老师发了一条短信,帮我约她晚饭后去小花园见面呢。”乔以安像大侦探柯南破了一宗大案一样得意洋洋。 “我的好学生给她发短信,她去了,那你呢?你是谁发信息让你去的呢?”柳云夕现在倒显得很清醒了。 “呐,你看,这条信息是宋小玥发给我的,可我去小花园后,她压根就没有事情跟我汇报。现在你猜得出是谁发的吗?”乔以安把手机递过来,上面赫然写着“乔主任,晚饭后麻烦到小花园一趟,有要事汇报”。 “难道还是陈思思她们,可是,她们能找你借手机,没理由找到她那去啊。”柳云夕还是有些疑惑。 “这个,就得你亲自去问你的好学生了。快下课了,去吧,问清楚了来向我汇报啊。”乔以安牵她起来,目送她走出办公室。 其实不需要问了。根据乔以安的推理,结合刚才陈思思悄悄跟她说的话,她已经确定小花园的巧遇就是她们策划的阴谋。只是,她还是不明白,她们怎么会有本事找到宋小玥借手机。 下课铃声一响,陈思思就跑过来了,不等柳云夕问,她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经过一股脑全告诉她了。乔以安推测得一点都不错,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七(8)班有一个她们的卧底,就是上官妍儿的孪生哥哥上官煜。宋小玥发给他的信息其实是上官煜按欧阳雅雅的指示做的。 “你们怎么那么闲?闲得去干这种——事?马上月考了,都复习好了?没问题啦?”柳云夕本来想说“这种下三滥的事”,临了还是把“下三滥”给卡擦了。 “一个小小的月考紧张什么?姐姐放心,我们不会给你丢脸的。”陈思思真是伶俐,看她神色听她说话,就知道她并不真的生气,马上嬉皮笑脸跟她腻上了。 “这件事情月考结束再处理,我还要听听乔主任的意见,月考不考个年段前五,就不是我柳云夕的学生,回去学习。”她半唬半嗔地把她给轰走了。 事情经过她和乔以安是明白了,不知那宋小玥知道个中缘由么?要是她不知道,必定会对乔以安心存幻想,长期以往,依她要强霸道的性格,不定会闹出什么状况来。不行,得让她清楚,小花园约会是一个事故,不是真的,让她明白乔以安压根就没给她发信息,约她去小花园,可是要怎样让她知道才妥当呢? 解铃还需系铃人,她打算让陈思思几个去做上官煜的工作,让他去找宋小玥自首。可是听说那宋小玥是“灭绝师太”,对学生很严苛,学生都很怕她,不知那个上官煜有没有胆量去自首,万一他去自首惹怒了宋小玥,宋小玥狠狠地责罚他可就糟了,况且月考在即,受到责罚再影响月考,那上官煜就惨了。不行,不能鲁莽,先去找乔以安商量商量。 乔以安办公室的门关着,柳云夕以为他不在,刚要转身离开,里面传来乔以安的声音,好像很激动,她不由得停下脚步,想敲门进去,手刚伸出去,就听到乔以安说:“父亲,这一次,这件事,不行!求您重新考虑,好吗?”声音好绝望好痛苦,几乎是哀求。柳云夕吓一跳,不知他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绝望这么痛苦。 二十五 突然听到乔以安如此绝望地恳求父亲,柳云夕心头一紧,就要推门进去,这时宋主任过来了,他应该是找乔以安的,见她站在门口,笑着招呼:“柳老师,你也找乔主任吗?”柳云夕连忙摇头,说:“哦,不是,我路过,您忙吧。”匆匆离去。宋绍荣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刚才的笑容在唇边冻结了几秒后消失了,同时敲响乔以安的门进去了。 回到办公室,因为担心乔以安,柳云夕有些六神无主,不知做什么好。想改作业,作业本还没送过来,拿过作文本,作文已经改好了,翻开教材,近两天的课也备好了,她知道自己还有好多琐碎的事情要做,却想不出要做什么。 最后呆呆地坐着。 “云夕姐姐,你又怎么啦?”韦舒凑上来,压低声音问。 “韦舒,你不是有课吗?怎么没上课?” 她突然出现,把云夕吓一跳。 “王书敏跟我调课了。说你呢,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什么事啊?跟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呢。”这个韦舒,改口叫王书敏了。 “我真没事,你别管我,让我安静就是帮忙了。”云夕捏捏她脸蛋,挤出一个笑容,求她的眼神。 “哦,好吧。”韦舒乖巧地回到座位,不再吵她。 柳云夕刚想去班上看看,电话响了,是高副校,让她去一趟办公室。一定是班级扣分的事情,柳云夕想。 张程和李浩虽然不像刚开学时那么离谱,但隔三差五还是会按捺不住犯点事,班级多数扣分都是他俩的“功劳”。 果然,一进门就看见高副校低头看着桌面,桌面上放着一个文件夹,走近了,柳云夕看清文件夹里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见她来了,高副校取下那张表格,贴到眼前,仔细看着。低沉严肃的声音就从表格后面传过来:“柳老师,从夏令营到现在你班没拿过一面红旗,德育亮分榜上,你班几乎天天都有扣分——”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颗秃了大半的脑袋从表格后面伸出来,镜片后面两道寒光直逼柳云夕,仿佛在说:“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柳云夕微蹙眉头,略顿一下,说:“高副校,您能帮我分析一下,红旗对于一个班级的重要意义在哪吗?是能证明这个班级学生听话循规蹈矩,还是彰显了班主任津贴的优势?” “你——你作为一个班主任,不好好管理——” “高副校,我的学生是活生生的人,是充满活力的生命体,为什么要压制他们的天性,把他们禁锢在一些人为的方框里呢?我承认,纪律需要,制度也需要,但纪律与制度不应该只是督促与教育的手段吗?不应该考虑到纪律与制度制约的对象是人而不是机器吗?大自然有很多生命,没有谁给它们制定纪律和制度,不是生活得很好很和谐吗?”柳云夕直迎镜片后面的两道寒光,不等他说完,抢先说了这么一通大逆不道的话来。 高副校怔怔地看着她,镜片后面的寒光越发凌厉逼人,片刻之后,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抬手指着柳云夕,正要开口,下自习的铃声响了。 “对不起,高副校,我得去跟班,不然又会扣分了。”柳云夕甩下这句话就起身走了。 柳云夕自己都不知道今天吃了什么药,火气这么重! 本来她打算查完寝后去宿舍找乔以安,问清楚怎么回事的。结果今天是乔以安值日,查寝时看见他跟袁校长和宋绍荣主任聊得投机,遇见每个老师都笑着大声招呼,不像有事的样子,她也就放心了,不再想他打电话的事。 她签完名离开学生宿舍区,走到停车场时,乔以安叫住了她,她停下来等他。“云夕,后天课外活动有一场男教工篮球比赛,你要来看哦。”他小跑上来对她说,情绪很好,不像有事。这下柳云夕彻底放心了。“早就听说你是光华的“乔丹”,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到时,我再给你组织一个拉拉队,得了冠军,请我们吃烧烤好了。”柳云夕被他感染,心情也大好起来。 “这样的话,我后天一定好好表现,不让我的粉丝柳云夕老师失望。”乔以安一边说着话,一边纵身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潇洒漂亮。引得路过的老师奇怪地看着他,宋绍荣还开玩笑说:“乔主任,含蓄点,别毁了你男神形象啊。”说完特意看了一眼旁边的柳云夕,柳云夕连忙招呼:“宋主任好。” 看着宋绍荣走进了楼道,柳云夕正准备夸赞一番乔以安,突然想到宋小玥的事,她小心地问: “你和宋小玥去小花园约会,宋小玥知道信息不是你发的吗?” “柳云夕老师,请你注意措辞。首先,我和宋小玥没有约会,其次,她知不知道信息是谁发的我并不关心,只要你清楚就好了。”说完他凑上来想亲她,柳云夕一闪躲过了,嗔道:“有人呢。” 确实还有零星一两个老师查完寝路过这里回宿舍。 看她害羞的样子,乔以安就喜欢,不由牵起她往小花园走。 “要是宋小玥不知道信息是她学生发的,而不是你发的,那她肯定认为信息是你发的,她会怎样呢?”柳云夕问。 “怎样呢?她会认为我约她,我——”他突然想到那天在小花园宋小玥的怪异表现,不再往下说了。 “所以呢?你说她知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呢?”柳云夕停下来,偏着头看他,似笑非笑。 “还是你心思细,我倒没想这么多,这样子的话,得让她知道信息不是我发的,那怎样让她知道呢?”他看向柳云夕,询问的眼神。 “你别看我,我就是没主意,才问你么?你别指望我啊。” “你的好学生,找她们,她们鬼精鬼精的,一定有办法。” 以为他能有什么妙招呢,还是跟她最初的想法差不多。 “可是马上要月考了,我不想分散她们的精力。” “那就等月考结束再找她们,下周就月考了,不着急。来,坐下。”他们已经到小花园的葡萄架下了。 刚过中秋,月亮基本还是满圆,高高地悬挂在银灰的天幕上,温柔地凝视着大地,就像母亲的眼眸。 不知妈妈最近身体怎样了,中秋那天打电话回家,爸爸说弟弟和弟媳吵架闹离婚又把妈妈气晕了。妈妈不知什么时候患上了心脏病,不能受刺激,也不能劳累,近两年来都晕倒几次了。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做搭桥手术,但妈妈死活不肯做,柳云夕知道妈妈是心疼钱。弟弟虽然成家了,但没有固定工作,又好赌贪玩,还有两个孙儿。妈最疼爱的闺女也老大不小了,还没着落,她的婚事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妈妈心上,妈妈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每次回家,妈妈都会把多年给她积攒下来的嫁妆摆出来,一件件端详一件件絮叨,又说闺女出嫁,到了夫家要被人家看得起,嫁妆不能太单薄太寒酸,压箱底的钱不能少……妈妈日日夜夜都在筹划她的婚事盼着她的婚事,所以妈妈说什么也不肯做手术。 中秋的夜有些寒气逼人,柳云夕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乔以安忙把她搂到怀里,又想到那天晚上俞维给她披外套的情景,不由得搂得更紧了,轻声问她:“冷吗?”柳云夕没回答,只轻轻摇了摇头。“是不是又想爸爸了?”他的声音好柔好暖,在她耳边打着旋儿,飘进她的耳膜,一直飘进她的心里,让她很温暖很踏实。还是无声地摇头,乔以安再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安静地感受着她,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她的体香,甚至是她的沉默,都让他着迷,让他沉醉。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倾听彼此的心跳,融入彼此的呼吸,感受彼此的体温…… 二十六 听说柳云夕让她们组织一个啦啦队去看教工篮球比赛,欧阳雅雅和陈思思一蹦三尺高,口中直呼“语文老师万岁”。谁不知道在月考逼近的节骨眼上,每个班级的课外活动几乎都被班主任强行占用了,都把学生关在教室里复习。只有柳云夕和俞维的班没有取消课外活动,一到这时,他们两个班的学生就像小鸟一样飞奔操场,羡慕死其他班级的学生。当然也有几个好静的学生不出去,就呆在教室,看看书或做做题。有时候柳云夕看到欧阳雅雅和陈思思那几个也都呆在教室,认真复习。 下午第一节课间,陈思思就把啦啦队名单送过来了,柳云夕一看,这是什么名单,根本就是全班嘛。她冲名单笑了,交代陈思思转告李雯雯到时注意纪律,不要太闹,做文明观众。陈思思脆脆地应一声“嗯,知道”,雀跃着跑了。 他们到操场时,俞维班上的学生已经到了,教工队分成两队站在球场中央候令。蓝色球服的是教师队,红色球服的是由后勤人员和行政人员组成的行政队。穿着红色球服的乔以安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学生们一看到他就尖声呼叫“男神加油,乔主任加油”。乔以安的目光很快就搜到柳云夕了,他立即朝她挥手,一脸笑容。 比赛一开始,两个班的学生就较上劲了,一班的学生为行政队加油,二班的学生为教师队助威,结果二班的学生把口号一变,直接喊“俞维加油”,一班的学生一听也准备改口叫“乔以安加油”,可还没出口,就想到不妥,俞维可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啊,怎么能给乔以安加油呢。一下陷入两难境地,柳云夕早都想到这一点了,所以她告诉班上的同学,不要有顾忌,看哪队落后就为哪队助威。这下好办了,暂且先看看吧。 球场上双方争抢激烈,十分精彩,比分哗啦啦地翻,你追我赶,一时很难辨出胜负。突然,俞维咬上了刚刚抢到球的乔以安,乔以安弯着腰,球在他手下前后左右不停地弹跳,一会左拐,一会右拐,左躲右闪,想甩开俞维。但是俞维就像一条蚂蝗,紧紧咬住他,不让他有半点传球投篮的机会,看球的人也都摒住呼吸,瞪大眼睛,生怕错过这精彩的瞬间。就在双方纠缠不清僵持不下时,乔以安迅速向左侧做了个传球的假动作,俞维纵身一跳,扑了个空,乔以安趁机高举篮球,凌空一跃,只见篮球不上不下、不左不右地向篮筐飞去,在空中划了一条美丽的弧线后,稳稳地落到框内。3分球!全场欢呼,柳云夕也跟着学生跳跃起来。“瞿——”尖锐欢快的哨音响起,前半场结束,行政队领先2分。 后半场更加惊险刺激,俞维专门咬住乔以安,并且比之前更有经验,好几次乔以安就要抢到球了,都被他抢先一步打飞。只要球不落到乔以安的手上,教师队就有反胜的机会,俞维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从一开局,他就死盯着乔以安,不让球落到他的手上。乔以安显然识破了他的心思,两个眼睛在球场滴溜溜转,寻找机会的同时也在想办法。 比赛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双方才各进一个球,眼看球又落到了教师队李红安手上,这边乔以安被俞维缠着,那边防守的队员明显守不住了,果然,李红安左冲右突,躲过行政队员的阻拦,“噌噌噌”三大步跑到篮板前,一个跳跃,手腕一压,篮球应声入网。漂亮的2分球,教师队领先两分。二班学生一片欢呼,掌声不绝。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观众越来越多,篮球场一圈密密的都是人,水泄不通。 时间不多了,但场上的乔以安并不着急,一边与俞维周旋,一边冷静思考,想办法挽救。场外观众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他身上,柳云夕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暗暗为他加油。 这时,行政队中锋抢到了球,他绕过对方的后卫,准备投球给乔以安。乔以安大叫一声“宋主任”,所有的目光一下都转向宋绍荣,那个中锋趁机迅速把球拋过来,乔以安一跃,稳稳地接住了球,球一到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将球抛向篮筐,谁也没想到,他这么果断这么神速,全场顿时死一般的寂静,几百双铜铃一样的眼睛注视着篮球,篮球在蓝天下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乖乖地落到了篮筐里。3分!“哇——啊——”全场呼声震天,掌声雷动。 在这欢呼热烈的场面中,柳云夕反倒安静了,她呆呆地看着乔以安,他正被队友簇拥,被簇拥的他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唇边浮着她熟悉的浅浅的淡淡的笑,人群向潮水一样朝他涌去,一瞬间他被人潮淹没了,看不见了。 晚饭时,柳云夕和平常一样,打好饭菜坐在饭厅中间的一根柱子旁边,她很喜欢这个位置,柱子刚好立在过道旁边,挡住了来往行人,就像一道窄窄的屏风,将她与饭厅独立隔开来。她一边吃饭,一边留意打饭的几条长队,始终没见他的身影。眼见没几个人打餐了,吃饭的教工都陆续吃好离开了,饭厅里也就剩下几个饭堂职工在吃饭了,乔以安还没来。看不见乔以安,她也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几口,起身把饭菜倒了,闷闷不乐地往办公室走,刚到办公室,韦舒惊讶地看着她,说:“云夕姐姐,你没去吗?你怎么没去?”柳云夕看惯了她那夸张的表情,所以一点也不奇怪,淡淡地问:“去哪?”“去吃饭啊,他们都去外面吃饭为乔主任庆功了,听说吃完饭还要K歌呢,哎呀,那宋小玥和王书敏都去了,你怎么没去呢?”韦舒很替她着急,直跺脚。 听韦舒这么说,柳云夕明白乔以安怎么没去饭堂吃饭了,但是,怎么会不叫她呢?刚才只是看不见乔以安有些落寞,现在听说他跟宋小玥王书敏一群人去外面庆祝了,还要K歌,不知为什么,她心里酸酸的,痛痛的,像受了莫大委屈一样,往桌子一趴,兀自流起泪来。 后面韦舒电话响了,她才接通,就来推她,“云夕姐姐,乔主任找你,你怎么不接他电话啊?”柳云夕抬起一双泪眼,接过电话,就听乔以安在电话里说:“云夕,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在办公室吗?快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韦舒接过电话,奇怪地看着柳云夕,忍不住问:“乔主任说找不到你,你怎么不接他电话呢?”不用她问,柳云夕已经知道了,她急急拿出手机,天呐,二十个未接电话! 原来,下午教研活动,她把手机调成静音了。 抓起包,冲韦舒吐吐舌头,丢一句“我走了”便飞奔出去。 远远的,柳云夕就看见乔以安靠在车上,眼睛朝教学楼张望,看见她了,马上朝她挥手,柳云夕近前时,他已打开车门恭候她。 “怎么不接我电话?玩失踪啊?”一上车,乔以安就问了,听不出生气,还是柔柔暖暖地声音。 “啵!”柳云夕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口,“对不起,手机静音了。” 乔以安满足地欢喜地看着她,笑着说:“这还差不多。坐好了啊,开车了,他们应该已经吃上了,我是专程回来接你的,柳云夕老师。” “你要嫌累,不接啊,谁稀罕。”柳云夕瞟他一眼,嘟囔着。 “知道知道,柳大老师不稀罕人家,人家稀罕她,像公主一样稀罕着,OK!” 乔以安斜睨着她,眼睛里满是笑。 柳云夕没想到,他们庆功的地方竟是香格里拉!牛市最大最气派的五星级酒店。走进去,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她跟在乔以安的身后,坐电梯到了11搂,进了一个叫“龙吟阁”的包间。 里面一个大大的圆桌,围坐满了。柳云夕不认识几个,突然有些拘谨胆怯,她最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要不是乔以安在,她才不会来。 “云夕,坐这里。”乔以安拉开一张凳子,招呼她,随后自己坐在她旁边。柳云夕怯怯地一个个看过去,突然被对面射过来的两道寒光震呆了,那是袁雅竹校长的目光,她凌厉地盯着她,眼光像两把利剑,直扎柳云夕,柳云夕只感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云夕?”一旁的乔以安吃惊地看着她,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袁雅竹校长,笑了,拉她站起来,对袁校长说:“袁校长,这是柳云夕老师。”柳云夕朝袁校长机械地点点头,强挤一个笑容,僵直着落座了。就听袁雅竹校长轻咳一声,笑着说: “柳老师,你好!欢迎加入光华!”声音慈爱和蔼,跟刚才判若两人。柳云夕稍稍放松下来,微笑着回应:“袁校长好!谢谢袁校长!” 不知为什么,柳云夕总感觉那个袁校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让她浑身不自在。席间大家你来我往,觥筹交错,不亦乐乎。就她不响不语兀自用膳,显得格格不入。吃到一半,有人提议乔以安唱歌,宋小玥马上响应。乔以安再三推脱,说自己喝多了,加上篮球赛耗费体力,只觉得累,大家尽兴就好,他想回校休息了。 其实乔以安早都注意到柳云夕的不自在了,袁雅竹校长投向她的刀子一样的目光他也是懂的,看到云夕那么拘谨不自在,坐在那里如坐针毡,他真后悔把她接来。现在大家又起哄唱歌,再给那宋小玥一参和,柳云夕越发的不自在了,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他,他立即就懂了她的意思,所以他再三推脱,又怕宋小玥王书敏缠着不放,干脆站起来,拉起柳云夕就走,边走边说:“撤了,撤了,你们尽兴啊!” 一出香格里拉,柳云夕大大地吐了口气,又大大地吸一口气,抱住乔以安胳膊,仰着小脸,笑得跟白兰花一样,说:“谢谢你啊,以安。”声音能滴出蜜来。 二十七 “云夕,问你件事。” 课间操时,俞维走到站在学生队列后面的柳云夕身边,心事重重的样子。 “嗯,什么?”云夕看着他,等他开口。 “袁雅竹校长好像对你很特别,是不是你冲撞过她?”俞维就是这么直率。 其实,那天晚上在香格里拉吃饭,俞维也注意到了袁雅竹校长对柳云夕的态度,那种态度不只是不喜欢,好像还有些居高临下的鄙视,又好像是某种深仇大恨的敌视,总之,这也让俞维很纳闷,不知云夕什么时候冒犯了这位新上任的袁校长。 这件事一直压在心里,让他不踏实。他总感觉云夕太个性太率真,对人对事只认理,不会拐弯,担心她火毛毛地冒犯上司,给自己惹麻烦。还有一点就是他听到一些关于柳云夕冲撞高副校的事情,高副校对她很大意见,抽查班级管理工作时专挑她的班级。现在新上任的袁雅竹校长,听说作派跟前任袁劲竹校长完全不一样,她一上任,把之前的一些政策制度几乎全推翻了,搞起了她自己的那一套,比如班主任查完寝签字,评优评先只看教学成绩,上下班签到签退……都是她上任后的新制度。 想想那天晚上她对柳云夕的态度,他就担心云夕,云夕太单纯了,把这个世界也看得太纯净了,根本不会投机卖乖保护自己。所以,他要找机会跟她聊聊,提点提点她。 听他这么问,柳云夕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想了几秒钟,然后郑重地朝俞维摇摇头,说:“没有,那天晚上吃饭我还是第二次近距离见她呢,第一次是开学典礼时她发言,那时压根就没仔细看她,只知道她是个女的。” “那她怎么会那样对你?”俞维又摆出一个“思想者”的姿态来,双眉微蹙,思考起来,“哦,那应该是高副校跟她说了什么,肯定没说你好话。” 经他这么一说,柳云夕也感觉是这么回事,不然,素未谋面的袁校长第一次见面怎么会对她这样,这是唯一最合理的解释了。柳云夕又朝俞维投去敬佩的目光,笑着说: “俞大哥,你都可以去当‘柯南’了,思维这么缜密敏捷,我自己还纳闷了几天呢,谜团终于给你解开了,谢谢你啊。” 柳云夕说自己纳闷几天了完全是瞎扯,袁雅竹校长对她的怪异态度,她跟乔以安走出酒店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哪还把她放心上。 “云夕妹妹,你不是这么不厚道的吧,就你这马大哈一样的性格,能把那天晚上的事搁心里几天?”俞维真是了解她,又给他说中了。稍作停顿,又说: “不过,以后呢,你还是听话一点乖巧一点,把他们布置的事情尽量做好比较好,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要是做不过来,找我啊,现成的劳力,尽管使唤,随叫随到,免费效劳。” 听俞维这么说,柳云夕本来想顺着他的话调侃一下,但不知为什么,心一下沉重起来,什么都不想说,出于尊重,就冲他笑笑,算是回应,不做声了。 她不会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她认为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的,她是老师,只热衷于备课上课改作业。她也不会把学生培养成机器的,学生是活生生的生命个体,就该让他们把本真的原始的生命特征散发出来,禁锢的生命是没有希望没有活力没有创造力的。 自从袁雅竹校长强调教学成绩是评价老师的唯一标准后,各班各科老师把学生抓得更紧了。有传闻说宋小玥班上的学生连上厕所都有时间限制,大五小三,真是疯狂。不只这个,还有更荒唐的,谁谁班为了抢占课外时间,科任老师之间打起来了;谁谁班见学生早读课写数学作业,竟把学生的作业本扔到垃圾桶里,说早读课只能读语文;谁谁班硬是把中午二十五分钟的写字时间取消了,直接进班上课…… 最和谐的就是柳云夕和俞维的两个班,从来没有老师抢占课外时间。就有老师很期待月考了,他们倒要看看,这两个放羊式的班级到底能考出什么成绩来。只待月考成绩出来看笑话。 终于,月考在他们的期待中如期而至。然后交叉改卷流水作业,乔主任考虑得很周到,为了避嫌,两夫妻不得插手各自任教班级的改卷。这样一来,能绝对保证成绩的真实性,公平公正。 语文成绩最先出来,各语文老师纷纷到教导处查看分数,很快,数据比较就出来了。然后有人欢喜有人忧,各具情态。 柳云夕任教的两个班级语文成绩怎样,她没去看。不是她不关心,实在是她认为一次小小的月考没必要这么大动静,她相信平常有付出就一定有收获,如果她的学生考不好,她一定会认真查找原因,针对原因进行整改。她也知道,班级与班级之间是一定有距离的,但距离不能说明什么,所以,无论她的班级考得好还是不如别人,她都不会太在意。再说了,初中三年就是一场马拉松比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能笑到最后,还是个未知数呢。又何必拘泥于眼前? 晚饭时,她打好餐刚坐下,乔以安就过来了,把餐盘往她面前一放,还没落座,就开口了:“诶,你怎么不去看分数?你知道你们班考得怎样吗?”柳云夕不看他,听他声音就知道,她两个班一定考得不错。 果然,他憋不住了,不待她问,就全盘托出:“你两个班考得最好呢,你说奇怪啊,那欧阳雅雅陈思思几个一天到晚缠着你八卦,居然学习那么好!” “那么好?怎么好?说具体点。”她故作淡定,问道。 “语文居然考96分,你是怎么教的?”乔以安定定地看着她,像看怪物一样。 “96分就把你雷到了?我读书时还考98分呢。”柳云夕得意地看着他。 “你考一百分我也不奇怪,你是谁啊,天下第一乖乖女啊,是不是?”乔以安拿筷头点点她。 “考完试了,该放松一下,下自习后去吃烧烤,犒劳犒劳你,所以现在少吃点。等我电话啊?检查看看,是不是静音状态?”乔以安啰嗦得像个大妈,不过柳云夕心里是欢喜的。 她很乖地拿出手机,认真地看一下,告诉他:“没静音,正常。” 正吃着呢,有老师打电话给他,说要看分数,他扒拉几口站起来要走,临了又叮嘱她:“别吃太饱,等我电话。” 冲着他的背影,柳云夕嘟起嘴巴,重重地“嗯”一声,一脸的甜蜜幸福。 二十八 柳云夕刚回到办公室,还没坐下,欧阳雅雅和陈思思就跑过来,火急火燎地问:“语文老师,别班都知道成绩了,我们考多少啊?”柳云夕还没张口,又一群人涌进来,都是打探成绩的。那欧阳雅雅真是机灵,只看柳云夕的神色,就知道一定考得很好,所以马上腻歪歪地蹭到她身边,尖着嗓门说:“姐姐,姐姐,你快告诉我们,告诉我们嘛。” 柳云夕已经知道她们考得不错,乔以安刚才又把她们几个狠狠地夸了一番,联想到平日里她们的疯癫淘气不靠谱,现在又这么没遮掩地在她面前撒娇,她突然生出一股欢喜与怜爱来,宠溺地看着他们,说: “成绩是出来了,但具体每个人的成绩我不清楚,只听乔主任说你们考得不错,还特意夸了你和思思呢,我明天拿到成绩第一时间告诉你们,不急这一晚,淡定淡定,啊,回去自习。” 没打探出成绩,那群学生长吁短叹,此起彼伏,失望至极,怏怏地出了办公室,柳云夕把欧阳雅雅和陈思思留了下来。因为她一直惦记着小花园约会的事,一定要让宋小玥知道约她的信息不是乔以安发的。现在月考结束了,可以找她们两个商量对策了。 确定那群学生都走了之后,柳云夕瞪一眼她们,正色道:“你们这次考试成绩虽然不错,但之前犯的错误不能姑息。”那俩人一听,小脸一下煞白,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怎么样?”柳云夕严厉地盯着她们。 她俩互相看看,几秒后同时向她点头,等她开口。 柳云夕沉吟片刻,招手示意她们靠近来,三个脑袋挤在一起,她压低声音说:“你俩想办法让八班的宋小玥老师知道,上次约她去小花园的信息不是乔主任发的,明白吗?但是,要巧妙,不能再惹出什么事,更不能牵扯到其他人,这件事做好了,就功过相抵,我跟乔主任说不再追究你们借手机发信息的事了,怎么样?”说完,柳云夕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们,怕一不留神她们会跑掉似的。 只见她们大大地松了口气,一副小KS的神态。柳云夕就知道她们已经有主意了,心里既高兴又喜欢,觉得自己真是幸运,遇到这么机灵乖巧的好学生。 “没问题?那去吧,事后记得向我报告。” 目送她们离开办公室后,柳云夕马上给乔以安电话,电话接通好大一阵后变成了忙音,乔以安没接电话。放下电话,柳云夕拿出备课本,准备备课。月考结束了,明天学生离校,放国庆长假。长假结束又有好多工作要做,比如社会实践活动啦,运动会啦,作文比赛朗诵比赛啦……没完没了,为了不让这些活动跟教学工作冲突,柳云夕有空就备课,布置作文改作文。 人在愉悦的状态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柳云夕才备了一个课时就下晚自习了。她惦记着乔以安说去吃烧烤的事情,所以第一时间去到宿舍查寝。 可是她查完寝签好字好大一会了,乔以安还没来电话,她怕又是自己手机调成静音听不见他的来电,所以手机就握在手上,时时拿起来看,可它就是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他忘记约好要去吃烧烤了?柳云夕想。不大可能,柳云夕相信他,他不是随便承诺的人,一旦承诺,一定会信守诺言,即便有特殊情况不能兑现,也会有个说明,不可能这样把她撂在一边的。 柳云夕一直站在停车场边上,查寝的老师陆续经过她身边回到教师宿舍楼,每过一个都会看她一眼,她感到不自在,便不自觉地走到了小花园。 如果四十五分的时候他还不来电话,我就打过去,柳云夕盯着手机想,刚想完,手机就响了,是乔以安。 “云夕,晚上突然有事我外出了,本来以为能赶回去陪你吃烧烤的,现在看来是回不去了,改天再带你去,好吗?”乔以安在电话里说,说得很急,好像真的有事,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 虽然有些失落,她还是打起精神装出轻松的样子回应:“嗯,没关系,你忙吧。”“啵!”就听见乔以安在那头亲她一下,然后说一句“拜”,挂了。 看着手机,痴怔一会,柳云夕对自己笑笑,朝宿舍楼走去。 “柳老师——”才抬脚走了几步,后面有人唤她,听声音像宋主任,一回头,果真是他。 “宋主任,什么事?”她停下来,微笑着问他。 “没事,刚值日巡逻回来,见你一个人在小花园,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呢。”宋绍荣笑着回她。 不等柳云夕接话,他又问:“最近工作怎么样?听说月考你班成绩不错?” “还好,快适应了。月考成绩我还没看到呢,只听乔主任说还可以。” “乔主任父母从绍兴过来了,听说是为他婚事来的,好像说年底就要办婚礼了,因为他未婚妻的母亲身体不好,希望能早日看到他们完婚。”宋绍荣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注视着柳云夕。 柳云夕只听见一句“年底就要办婚礼”就再也听不见其他话了,也不知道宋绍荣正盯着自己,她就像一个雕塑,立在宋绍荣面前。 她的这种反应吓到宋绍荣了,他前倾过来,仔细端详她,见她木木的,没任何表情,便轻声呼她:“柳老师——” 没应。 “柳老师——你怎么啦?” 还是没应。 宋绍荣急了,抓住她的肩使劲摇晃,终于把她摇回来了,却不说话,也不看他,挣开他抬腿就走,方向错了也不知道。 “柳老师,你去哪里?去找乔主任吗?”宋绍荣在身后叫。 听到“乔主任”,柳云夕停住了,呆立片刻,折回来,朝宋绍荣走过来,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他要结婚了?”语气平静得吓人。 “刚才查寝时碰到袁雅竹校长,她说的,还说乔主任的未婚妻就是她妹妹呢。”宋绍荣答,眼睛仍是紧盯着她。 柳云夕听完侧身走过去,不再理他。纤细娇弱的背影被路灯拉得瘦长瘦长的,贴在地面机械移动,毫无生气。 身后的宋绍荣脸上掠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但很快就消失了。 二十九 当柳云夕听宋绍荣说乔以安有未婚妻,并且就要结婚了的消息时,她脑子里“嗡”地一下就空了,像灯火通明的房子突然停电,骤然跌入黑暗一样,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无边的黑无边的暗,她很想就躲在这黑暗里,不要醒来,不要面对。但是,宋绍荣偏偏要残忍地将她唤醒,把她从黑暗里拖出来,赤裸裸地暴露在光与亮中,让她去面对去判断去承受。 从楼道口走到宿舍,她仿佛走了一辈子,她一辈子的力气都好像已经在这一截路上耗尽完了,她再没力气迈出一步。她软软地歪在床上,耳边宋绍荣的话一遍遍回响,叠加,音贝不断上升,像从鬼屋里传出来的冷笑惨嚎,狰狞恐怖。柳云夕只觉得好冷好冷,她渐渐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全身哆嗦,呼吸困难,她快要窒息了,本能地大口呼吸,可是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吸不进呼不出,她拼命抗争,拼命克制,终于疲累至极彻底崩溃,放声痛哭起来,就像脆弱的河堤拼尽全力与汹涌翻滚的河水对抗一样,终于抵挡不了,被河水冲开一个缺口,顿时一溃千里,泛滥成灾。柳云夕的泪就像这泛滥的河水一样,奔涌而出。 这一夜,柳云夕是含着泪水模模糊糊进入睡眠的,早上,她又是含着泪水挣开眼睛的。从挣开眼睛的那一刻,她的泪就没停过,换衣服时,换着换着泪就来了;刷牙时,刷着刷着,泪又来了;早餐时,吃着吃着,鼻子一酸,泪就扑簌簌地落…… 她一遍遍地强迫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但越是这样,她越是着了魔一样地去想,无论她做什么,“乔以安就要结婚了”的消息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冷不丁钻进她的意识,仿佛她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只有这个消息和与这个消息关联的一切才是现实。让她真的跟做梦一样,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境。 跑操时没看到乔以安,早餐时也没看到。 柳云夕整个人空空的飘飘的,机器一样,机械地做着眼前的事情。 欧阳雅雅和陈思思早上跑操时就发现了她们的语文老师不对劲,很不对劲,莫名其妙地,情绪也跟着低落,就像灰蒙蒙的天空一样,阴沉凝重。本来要打探成绩的也不敢打探了,一颗小小的心全被柳云夕牵着。 早读刚结束,教务助理就发信息说成绩整理好了,班主任可以到教导处打印成绩,分发给学生。 乔以安依然没有露面。 也没有给她电话,信息也没有。 一向活泼能干有主意的欧阳雅雅和陈思思眼睁睁地看着语文老师丢了魂一样地呆木,也没了主意,她们连问都不敢问一下,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到了让语文老师失魂落魄的按钮,瞬间将她彻底摧毁,连眼前的这副呆木的躯壳都没有了。 有多少爱,就有多少痛;有多少期待,就有多少绝望。 柳云夕就让铺天盖地的痛与绝望将自己包裹,她不知道如何排遣,不知道如何逃脱。她想给梦冉电话,拿起手机痴痴地盯着屏幕,又放下;想给爸爸电话,刚拨出号码,不等接通连忙挂掉;她盯着手机屏幕,在通讯录里一个个地找,反反复复地找,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梦冉和至亲她都不忍把他们拉进她伤痛的世界,家长学生同事不会听她倾诉,不会为她浪费时间精力。 下午放学时,她草草交代一下假期注意事项,便让学生散了。学生在学校一呆两个星期,早都盼着这一天了,很快教室就空荡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这种环境与氛围又把她拖进痛苦的深渊,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她好像被泪淹没了,或者她本身就是泪做的,从昨晚到现在,她的泪怎么也流不完。 “云夕——”轻柔的关切的呼唤。是他,乔以安。 柳云夕猛然回头,才浮上脸颊的一丝喜色就像滴在湖面的雨点,荡开一点涟漪就消失了,一切回归原样。 是俞维。 柳云夕连忙擦掉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俞大哥,放假了。” “云夕,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俞维岔开她的话题,急急地问,声音里满是担心与焦急。显然,柳云夕今天的状态他早已注意到了。 “没事,俞大哥。”还是努力地笑,努力地放轻松,但是,泪不争气地滑落。 “云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讲,我和你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好吗?”看她流水一样滑落的泪,俞维又疼又惜。 “……” “云夕——”俞维已经坐到她对面,头前倾过来,紧张又担心地盯着她。 过了一会,柳云夕收了泪,脸上显出出奇的平静,但眼睛空洞无神,不看俞维。说: “俞大哥,我没事,真没事,你走吧。” “是乔以安吗?”俞维突然问。 柳云夕一怔,看他一眼,几秒后,垂下眼睑,摇摇头。 俞维伸手拿走她的手机,在屏幕上搜索:“我给他打电话。”等柳云夕反应过来,他手机已经放到耳边了。她一把抢过来:“不关他的事。” 俞维看她情绪确实平复了一些,也渐渐放松了。扫一眼教室,整齐干净,窗户都关了,窗帘也都套好了,黑板干干净净。他看一眼柳云夕,说: “走吧,放假了,晚上饭堂没饭吃,我们去‘湘楚人家’吧?” 柳云夕没应也没动。 俞维就在旁边杵着,一直盯着她。半晌,她慢慢起身,对俞维说:“走吧。” 走过办公室时,韦舒刚好从办公室出来,俞维招呼她:“韦舒妹妹,跟我们一起去‘湘楚人家’吃饭吧?我请客。” 韦舒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仔细地看了一下柳云夕,再看一眼俞维,两人心照不宣,同时说:“走吧。” “湘楚人家”就在柳云夕和乔以安吃烧烤的对面,摊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此时,他们正在忙着出摊,丈夫在生烤炉,妻子把烧烤材料一样样摆出来,旁边码堆着桌子和凳子。 只看一眼那个方向,乔以安双手抱胸仰坐在凳子上的模样就在柳云夕脑海里浮现。每次来吃烧烤时,他都是这样的姿态,好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看着她吃。这时的他,薄唇自然抿合,唇角稍稍上翘,唇线自然勾出弧度,像一枚月牙,眼睑眉梢都是笑意,深沉温柔,儒雅静秀。 柳云夕怔怔地看着那个烧烤摊,看着笑意盈盈望着她的乔以安,她和他的点点滴滴就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播放。 他落下车窗探出俊朗的脸,他下车帮她付车费,借钱给她,去车站接她,带她买手机,请她吃饭,监督她喝鸡汤,他给她的第一个吻,他深情款款唱给她的动听美妙的歌声,他温暖厚实的怀抱,他篮球场上力挽狂澜的英姿…… 可是,这样的他怎么会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三十 韦舒和俞维只知道柳云夕失落难过了一整天,也隐约猜出一定和乔以安有关,但具体什么情况他们并不知情,既然云夕不想说,他们也不会强问,只想陪在她身边,想方设法逗她,分散她注意力,希望能把她从他们不知情的泥沼里拉出来,冲淡她的愁苦。但是柳云夕满心满脑的苦与痛哪是一顿饭几句话就能冲淡的?她虽然人在这里,但魂魄已经出窍了。 无论韦舒和俞维说什么,怎么逗她,她只是勉强挤出笑容,努力放轻松,冲他们点头,一颗心却被对面的烧烤摊带得好远好远,飘飘荡荡地就落到乔以安的身上,他修长俊逸的身形,温柔深邃的眼眸,挺拔俊秀的鼻梁,刚毅干练的薄唇,清明迷人的微笑……从对面的烧烤摊穿过烟雾一点点清晰在她眼前,把她与韦舒他们隔开,拉她到另一个世界,只有他和她的世界。 柳云夕没有喝酒。她听说酒能消愁,能帮人解脱,能把人麻木。但是她没喝,她不想麻木不想解脱。她要自己清醒,清醒地面对,清醒地承担。她才不需要那有色液体来麻醉自己,更不想把自己变得庸俗不堪。 一整天,乔以安都没有电话,也没有信息。 吃完饭,柳云夕表现得非常平静,她知道,自己的苦痛别人是怎么也走不进来,怎么也驱散不了的,她不想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陪着她莫名其妙地郁闷。所以韦舒回家了(她是本地人),俞维迎接他朋友去了。他们在“湘楚人家”分别,各忙其事。 柳云夕一个人回到宿舍,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屋顶,盯着盯着泪就来了,顺着眼角流过发梢落到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梦冉来电话了,告诉她,明天一早就到牛市车站,她自己打车到学校,不用她接。最后嬉笑着说:“今晚你是男神的,明天就是我的了。好好珍惜哦。” 挂了电话,柳云夕苦笑一下,又像是自嘲。在手机里搜出一首歌,莫文蔚的《如果没有你》,便起身,使劲甩甩头,像是要把乔以安从她脑海里甩出去,或者是要把满脑子乱糟糟的思绪甩掉,再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忽地站起来,环视一圈屋子,该整理一下打扫一下了。 她先给阳台上的仙人掌和芦荟浇水,上次浇水的时间已经记不清了。乔以安给她买来这两盆花时,专门教过她怎么养,还说芦荟能改善体质,增强体力,保持精力旺盛,还能杀菌,更是女性实用的美容面膜;仙人掌生命力旺盛,好养,不要太费心。浇着水,乔以安就从仙人掌和芦荟里现出来,笑笑地看着他。 整理房间时,手机里的音乐一遍遍地提醒她,乔以安匆匆路过她的生命一个月走了,没有任何解释就走了,一切就像一场梦,梦醒了,梦境依然清晰深刻,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梦境回到现实。不管多久,终究是要走出来,多困难也要走出来,而且,没有人能够帮忙,梦境是自己的,谁都不理解,谁都不懂得。只能自己慢慢地艰难地走出来,重新面对生活。 今天不出来,明天还是要出来。 那么就这一刻出来吧!柳云夕笑了。 关掉手机音乐,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因为国庆放假,多数老师不是回家就是访友,安静的楼道让房间越发显得静谧,隔着几栋大楼的马路上的汽车喇叭声都听得到。 柳云夕洗了一个长长的澡,像是要洗出一个全新的自己来,一遍遍地洗,认真地洗,仔细地洗。终于洗好了,裹着浴毯出来,清爽悦目,真像出水芙蓉。 明天一早梦冉就来了,得有个好状态好好迎接她,所以要好好睡个觉,才有好精神。不到十点,柳云夕就把自己放进雪白柔滑的空调被里,闭上眼睛,睡觉了。 可是,脑海里怎么全是乔以安呢?她怎么赶也赶不走,乔以安就像附了她的身一样,操控着她,折磨着她,让她疲累不堪又清醒异常。 这一夜,柳云夕在千万个乔以安的包围中迷迷糊糊,半醒半睡的状态下熬到了天亮。 早上,窗外小鸟叽喳,阳光稀薄柔和。隔着大楼,柳云夕已经感受到街头小巷的热闹了。她赶紧梳洗换装,不知梦冉到了么? 正要打电话问,电话响了,正是梦冉。梦冉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云夕,我到了,牛市街头好热闹啊,要不你先过来,我们逛逛牛市再回去?”听她这么兴奋激动,柳云夕不忍让她失望,满口答应。 不到二十分钟,她们就在牛市汽车站附近的万家乐超市碰面了。 一见面,梦冉就给云夕一个大大的夸张的拥抱,然后把云夕上上下下前后左右大量一番,说:“瘦了,乔以安失职。”说着话就抬眼在云夕身后搜寻,“诶,乔——以安,你的王子呢?没来?”疑问的眼神。 “他忙呢,回绍兴了。”柳云夕云淡风轻地说。 李梦冉一双黑黑的眼睛紧盯着柳云夕:“不对,云夕,你有事。” “我哪有事,不是好好的吗?你才说就瘦了点嘛,你都知道光华的压力了……” “云夕,你要瞒我吗?”李梦冉打断她,咄咄逼人。 柳云夕顿住,不敢直视李梦冉,垂下眼睑,不说话。 “云夕,乔以安怎么你了,你说,我去找他。”梦冉的急性子又来了。 “梦冉,你别急,走,我们去逛街,我慢慢告诉你。”柳云夕挽起她胳膊,拉着她就走,也不知道往哪走。说实话,对牛市,她还一点都不熟。 李梦冉没动,把胳膊抽出来,面对柳云夕,紧盯着她: “云夕,你这样怎么逛街?你都知道,我最不喜欢扛着包袱休闲的。” 柳云夕知道梦冉不把心里的疑团解开,是不会放过她的,沉吟片刻,她说:“梦冉,乔以安要结婚了。” “结婚?和谁?不是你吗?”看李梦冉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都想到了,唯独这个没想到。 “不是我。”柳云夕轻声说,泪已涌出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梦冉问:“那你知道是谁吗?你见过那个人吗?” 柳云夕摇头。 “是乔以安跟你说的?” 又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是宋绍荣告诉她的,宋绍荣是听袁雅竹校长讲的,还会假吗? “是我们德育处主任说的。” 听她这么说,李梦冉奇怪地看着她,好像今天才认识一样。 “云夕,别人这么说,你就信了?你有没有脑子?” “需要去查证吗?宋主任脑子有问题,编出这样的话来骗我?”柳云夕倒觉得梦冉有问题。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你把手机给我,我给乔以安打电话,让他亲口告诉你。”李梦冉伸着手等她拿手机。 六年的交往,她太了解云夕了。她心性单纯,从来不会怀疑别人,只会承受,默默承受。今天这个事情,她除了自己默默承受,是不会质疑那个传话的什么宋主任的,更不会主动找乔以安去问清楚,除非乔以安是神仙,千里之外也能感受她的情绪,了然她的心思。然后急哄哄地赶过来跟她解释,不然她就会一直这样稀里糊涂地把自己闷着。 李梦冉接过手机,又递回来,说:“你拨,我接。” 柳云夕找到乔以安的电话,迟疑一会,拨了出去。 通了,李梦冉示意她靠近一点,一同接听。 “Hello!”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精明干练,但有些梳离。 李梦冉一怔,看看云夕,说:“你好!请问乔主任在吗?” “以安?他还没醒。”还是干练的嗓音,却透出一丝温和。居然叫“以安”,还没醒? 李梦冉和柳云夕同时看向对方,很快柳云夕惊讶的表情就淡了下去,李梦冉捂住手机,紧走两步,丢开柳云夕,背对着她问:“那你是——” “我是他未婚妻!”回答很干脆。 不再罗嗦,李梦冉把电话挂了,呆呆地看着柳云夕,担心与怜爱全在那一双黑黑的眼睛里。 三十一 乔以安有未婚妻要结婚的消息已成事实,李梦冉也没办法再找出半点破绽来安慰她,但是又心疼她,见不得她黯然伤神兀自垂泪的样子,只好在QQ里发动她以前的学生来骚扰她,希望她在与那些学生的交流中忘记乔以安。即便忘不了,至少也可以暂时缓冲淡化,只要不让她静下来闲下来,她多少会露出一点笑容一丝愉悦。 国庆期间,李梦冉小心翼翼地想方设法地让柳云夕忙起来,逛街、购物、看电影、街边小吃、海聊……七天假期就在这样紧张忙碌的氛围中过去了五天,只剩两天了。六号即九月初二是柳云夕的生日,按照惯例,她们是要去拉芳舍的,但是柳云夕说不,不去拉芳舍,要改个地方。这让李梦冉很是不解,但她知道云夕不去一定有她的苦衷,所以她也不勉强,趴在床上跟柳云夕搜牛市还有哪些比较浪漫温馨的像拉芳舍那样的地方。 六天里乔以安没来电话,也没有一个信息。 这彻底断了李梦冉的幻想。 其实,在她听到乔以安的未婚妻接电话后,虽然承认了事实,但也只是确认了他有未婚妻的事实,并不肯定他就要结婚了。虽然她没见过乔以安,不了解他,但从云夕每次说到他时,声音里的快乐与甜蜜,她就能想象出她那幸福的小模样。现在突然说他要结婚了,无论是谁都很难理解,太不可思议了。哪里有人刚刚还跟一个女孩情意绵绵深情款款,一转身就说要结婚了,而且结婚的对象是另一个女人?这里面一定有隐情,只有乔以安自己能做出解答,虽然电话里那个女人明确说她是乔以安的未婚妻,但只要不是乔以安亲口说的,就还有转机的可能。所以她还是存有一丝幻想的,期待假期他能给云夕电话,哪怕片言只语,也都能让她做出最后的判断。结果六天过去了,乔以安音讯杳无。他就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任何踪迹。 李梦冉真正担心柳云夕了。 如果乔以安真的在忙着筹备婚礼,返校后又在云夕面前晃来晃去,时刻提醒她刺激她,云夕怎么办?若无其事?坦然接受?纠缠不休?那都不是云夕。云夕会怎样呢?她只会隐忍,独自承受,把自己包裹,她甚至连问都不会问,解释都不需要。 这就是柳云夕。 最后没有搜到合适的地方,再者柳云夕也不想出去,她们就在最近的超市里买了一些简单的食品,再订了一个蛋糕,准备在宿舍里过一个简单的生日。 柳云夕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爸爸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一接到电话,就高兴地说:“云夕,你今天过生日,又长一岁了,不要忘记你和我们的约定啊!”爸爸突然冒出的话,把柳云夕的思绪带到了一年前的今天。 一年前的今天,她和梦冉在英才学校附近的拉芳舍过生日,许愿前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当时爸爸和妈妈在电话那边抢着说话,她隐约听到他们争论的话题跟她的婚姻有关,果然,一阵嘈杂之后,妈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云夕啊,你已经二十五了,再一晃就三十了,得赶紧找个男朋友,让妈妈看着你漂漂亮亮地嫁出去……”柳云夕最听不得妈妈说话,妈妈一开口就满嘴沧桑,声音里藏着几世的悲凉与期待,让她透不过气来,不等妈妈说完,她已经泪流满面了:“妈,您放心,明年,明年过年,我一定把男朋友带回家。”妈妈听到她说明年就带男朋友回家,高兴得不知所以,在那头跟爸爸语无伦次,又哭又笑,爸爸一把接过电话,问她:“云夕,你跟妈妈说明年过年带男朋友回家,是吗?”“嗯,爸爸,明年,明年过年。”云夕肯定地说。 就这么一句话,让爸爸妈妈等了一年,盼了一年。 “云夕,你在听吗?”千里之外的爸爸又担心了。 “在呢,爸爸,我记得,记得约定,过年带男朋友回家。”柳云夕居然说得跟真的一样,轻松自然。一旁的李梦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这时,有人敲门,不等梦冉去开,门外的人自己开门进来了,是俞维。抱着一个大大的粉色公仔兔。 “云夕,你怎么了?”无论柳云夕如何努力掩饰,都瞒不过爸爸,爸爸太了解她了。 “我好好的啊,梦冉和男朋友在陪我过生日呢,我高兴。”柳云夕看见俞维,干脆放开了情绪,哽咽起来,让那头的爸爸以为她是真的高兴呢。 见爸爸那边没动静了,柳云夕对着电话说:“爸爸,您等等,我叫他跟你说话。”说完就把手机递给俞维。俞维刚进门就听她说什么“男朋友陪我过生日”,这会要他接电话,精明的他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了,接过电话,很自然地说:“伯父,您好!我们在陪云夕过生日呢。” 那头爸爸听到俞维的声音,愣了几秒,然后呵呵笑着:“好、好、好,小伙子,你是云夕的男朋友?过年要跟她一起回湖北吗?” 俞维一下傻眼了,不知如何回答,但他又是何等机灵,马上打哈哈:“嗯——哦——啊——伯父,我肚子疼,要上洗手间了,给云夕了啊。” 柳云夕接过电话,看他一眼,笑了。 爸爸心情明显大好,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老伴,所以,匆匆说两句就挂了。 收起电话,云夕看着俞维,刚才的笑容像湖面掠过的一阵涟漪,转瞬即逝:“谢谢你啊,俞大哥。” 俞维看着她“嘿嘿”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旁的李梦冉刚刚还兴奋昂扬的表情一下黯淡下去,柳云夕注意到了,忙问:“你怎么了,梦冉?”梦冉把嘴巴凑上来,贴着她耳朵说:“我还以为这个就是那什么男神呢。”柳云夕本能地看一眼俞维,抿嘴笑了。俞维见她俩神神叨叨的,眼睛斜睨过来,问:“你们在叽咕什么呢?说我坏话?” “没有,怎么会呢,俞大哥,梦冉说你长得很帅,是她心目中的男神呢。”云夕心情明显好起来。 俞维盯着李梦冉,似笑非笑:“是吗?这位妹妹就是李梦冉,云夕妹妹的死党闺蜜?” 李梦冉大方地迎着他的目光,回道:“小女正是,这位帅气大哥有何赐教?” “鄙人姓俞,名维,叫我俞维好了。”俞维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云夕,快许愿,我要吃蛋糕了。”李梦冉从俞维身上收回目光,突然叫起来。 柳云夕双手合十,小嘴念念有词,然后鼓起小嘴一口气吹灭蜡烛。 “噢——云夕生日快乐,永远快乐。”梦冉开心地叫起来。 “生日快乐!”俞维深深地看着柳云夕,真诚地说。“谢谢!”柳云夕躲过他的目光,轻声回应。 李梦冉凝神看着他俩,几秒后将目光从他们身上挪开,递给云夕塑料刀,说:“云夕,快切蛋糕。” 云夕听话地接过刀子,认真地切着蛋糕,脑海里又浮现出乔以安那张俊朗的脸和一双明澈的眼。 他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吗? 此时的他在做什么?陪未婚妻吗? 三十二 早上阳光朗照,空气清爽,略略有些寒意。 李梦冉和柳云夕在校外西当村靠马路的小吃店里吃早餐,一人点了一个刀削面,沉默安静地吃着。马路上行人车辆不是很多,偶尔有汽车发出尖锐的喇叭声,年轻妈妈呵斥孩子的声音,熟人互相打招呼的声音,她们有时会同时朝那些声音望过去,然后对视一眼,又埋头吃面。 “我送你到牛市汽车站吧。”柳云夕说,失神地看着碗里的面,并没抬头。 “云夕,你不用送我,省一趟车费呢。”李梦冉极力想让气氛轻松起来,发现云夕根本就没听她。 几天过去了,她还没有从乔以安的阴影中出来,李梦冉知道,她一离开,云夕就会陷进乔以安的世界,无法自拔,那乔以安一天不露面,云夕就一天放不下来。她真的真的真的还有一丝不甘与幻想,虽然表面装得那么云淡风轻,一切都如过眼云烟。 “云夕,我再给他……打个电话?”李梦冉试探地问。 “……”没有应答。 李梦冉拿过她的包,掏出手机,翻到乔以安的电话,看一眼柳云夕,按了下去。 柳云夕自顾吃着面前的面,不阻止也不关注。 通了—— 接了。 可是没人说话,李梦冉刚要开口,听到那边有人说:“香——竹,电——话”声音微弱吃力,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李梦冉双眉微蹙,看一眼云夕,她仍在往嘴里送面,一副置身度外的样子。 “以安,你醒了,别说话,我叫医生来。”第一次接电话的自称是乔以安未婚妻的女声传过来。 “别说话——医生——?”李梦冉小声嘀咕,陷入疑惑。突然手上一轻,手机给柳云夕拿走了。 “喂,乔以安——” “嘟——嘟——嘟——”电话忙音,那边挂了。 柳云夕抬眼迎着梦冉奇怪的眼神,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着笑着突然哭起来。 “梦冉,他在医院,他出状况了,我要去看他,你帮我查到他在哪家医院,什么科室,哪间病房,好吗?”柳云夕抓住李梦冉的手,一叠声地请求,又哭又笑。 “好好好,我现在就打电话,你别急,我马上帮你查到。”李梦冉慌忙拿过手机,再次拨通乔以安的电话。 柳云夕说得一点都不错。 乔以安确实是出状况了。 九月二十九号那天晚上,他给柳云夕打电话时正在高速上开车,奉父命去机场接袁校长的妹妹袁香竹——从英国留学归来。在下高速时,出了车祸,乔以安醒来时躺在医院,整个头部缠满了纱布,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他想起身,发现根本无法动弹,手臂仿佛几千斤,挪不动。他干脆安静下来,不做努力与尝试,呆呆地盯着雪白的房顶,让自己一点点找回意识。 慢慢地,他想起来,在下高速时,路口突然横过来一辆大货车,好像无人驾驶一样,朝他直撞过来,情急中,他急打方向盘,撞断护栏,车子飞了出去…… 他又想到云夕,依稀记得云夕在光华等他,他要带她去吃烧烤,可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他在医院呆了几天?他想给她电话,可是他根本动不了,他试着转头,想弄清周围状况,转不了,他用力尝试,一阵尖锐的痛从头部划过来,“啊——”他失声轻吟。 “以安,你醒了?”旁边立即传来欣喜的声音,一个人影就扑到了床前,欣喜又怜爱地看着他。 是袁香竹。 “香——竹”他艰难地叫。 “以安,你别说话。”袁香竹连忙阻止他,同时拿起呼叫器,“医生,他醒了。” 一会儿,一阵细碎密集的脚步从走廊一头疾走过来,紧跟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鱼贯进了房间,乔以安只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向自己俯过来,就跟着那一大片阴影跌入了黑暗。 他再次昏迷。 再次醒来,仿佛是电话铃音把他唤醒的,因为手机铃音刚刚响起,他就睁开了眼睛,急切地虚弱地叫袁香竹接电话。本来袁香竹在乔以安唤她之前已经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口,见乔以安醒了,就急急地把电话挂了,按响呼叫器,传医生过来。 这一天是十月七号,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 李梦冉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时,几个主治医生围在乔以安床前,做详细观察与检查,不时询问一些问题,诸如“这样痛吗?脚能动吗?有感觉吗……”医生叫他不要回答,只用眼睛示意就好。 袁香竹没接电话,直接挂了,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乔以安。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但一点也不影响她那卓尔不群的非凡气质。 “香——竹,谁——的电话?”医生们刚走,乔以安就问她,还是那么虚弱,那么艰难。 袁香竹拿出手机,翻了一下,送到他眼前。——云夕,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云夕的名字。 乔以安唇边艰难地浮出一抹笑容,看着袁香竹,袁香竹立即就懂了,帮他拨了出去。 这头,李梦冉和柳云夕两次电话都被袁香竹挂了,她们并不清楚状况,一时没了主意,正在想办法如何能联系到乔以安,或者打探到他的消息。乔以安的电话来了,看着屏幕上欢快跳跃着的“乔以安”三个字,两个女孩又欢喜又激动,对视几秒后,李梦冉果断地按下接听键,就听之前那个干练精明的女声传过来:“Hello,乔主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传达。” 李梦冉愣了几秒,随即说:“你好!我们是乔主任的同事,之前约好今天有个聚会,不知他——” “哦,很遗憾,他不能参加聚会,因为他在医院。”那边不等她说完就给出了决定,真是干练。 “医院?哪个医院?如果方便,我们去看看他。”李梦冉看着云夕,云夕朝她点点头。 电话那头,袁香竹看向乔以安,征询他的意见,乔以安眨了一下眼睛,袁香竹明白了,对着电话说:“温州第一人民医院,外科重症监护室601房。” 放下电话,李梦冉如释重负,担心地看着柳云夕。 “梦冉,我跟你一起回温州。”柳云夕说,拿起包包,“走,现在就走。” 从这里到温州坐大巴要差不多三个小时,而且下午六点后就没车了,你去了怎么回?明天不上班?更要命的是,你晕车那么厉害! “云夕,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回去第一时间就到医院看他,然后把情况一滴不漏地向你汇报,你就在家等——” “不行!我要去!走吧!”云夕已经出了小店,招了一辆三轮车。 瞧瞧,小犟牛的脾气又来了。李梦冉无奈地跟上去,腰一猫,上车了。 三十三 到温州时已是中午12点了,柳云夕一下车就稀里哗啦地吐,吐得李梦冉既心疼又难受,等她吐完了,一张小脸就像白纸一样,毫无生气与血色。本来就已经精疲力竭了,中午的城市又全然不像早上那么柔情,此时街边商铺争先播放着强劲的音乐,各商家门前都站着一个或几个销售人员,拿着话筒扯开嗓门招揽生意,汽车排出的尾气和这嘈杂的噪音混在一起,直叫人晕头转向。太阳也比早上火辣热情,照在身上,辣辣刺刺的直冒汗。 李梦冉很是担心云夕,她那煞白的小脸上密密麻麻布满汗珠,嘴唇苍白,眼神迷离。 “云夕,走,去沙县吃点东西,你低血糖又犯了。”李梦冉扶着她往车站出口右侧的沙县小吃走去。 果然,一碗混沌下肚,柳云夕的脸渐渐有了些血色,淡淡的,与她白皙的肤色互相映衬,就像一朵半开的桃花,粉嫩粉嫩的,好看极了。 “我还要。”她冲李梦冉叫,话音刚落,一双手伸过来,往桌上一顿,一碗混沌稳稳地落在面前,对面的李梦冉得意地看着她。柳云夕心里不由一动,梦冉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梦冉,你真贴心,有你真好!”柳云夕由衷地说。 “真的?比乔以安还好?”李梦冉夸张地看着她,顽皮可爱。 柳云夕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专注地看着她,“嗯——你和他,等于号。” “等于号?你确定不是大于号?”李梦冉快要跳起来。 须知,我们可是交往了六年,而你跟那个什么乔以安还不到两个月,就跟我平起平坐,把他摆得跟我一样高,一样重,有没有良知有没有判断力?况且他现在正躺医院里,还有个什么未婚妻在照顾他。 她那点小心思,柳云夕怎么会看不破? “这个等于号呢,是说你们俩在我心里一样重,你们对我的好我一样珍惜,懂吗?” “偷换概念。”李梦冉撅起嘴巴,看一眼手机,“一点多了,抓紧去见男神吧?” “要光盘,等我吃完。”刚说完,柳云夕滞了一瞬,什么时候她已经被他影响了? 任何时候,医院都是窒重肃寂又拥挤不堪的。 她们一路过来,过道上到处都是病人,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手臂吊在胸前的纱带里,有的头部缠满纱布,从每一间病房望进去,里面也都躺满了人。柳云夕看着一个个擦肩而过的病人,心里突突地跳,她隐约能猜出乔以安是出车祸了,一连七天都没有联系她,伤势——她不敢往下想了。 “到了。”梦冉在一扇门前顿住脚步,回头对云夕说。 柳云夕本能地抬头,“重症监护601”几个字醒目刺眼,她脚底忽的飘了一下,差点摔倒,接着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立在原地像一尊雕塑。李梦冉静静地看着她,说:“进去吧。”顺手为她开了房门。 柳云夕就直直地走了进去,一步,一步,又一步——终于看见一张雪白的床和床上头部缠满纱布的人了。露在纱布外的一双眼睛安详地阖着,睫毛长长的,覆在下眼睑上,俊俏安谧。突然,那睫毛轻微地抖了一下,又一下,那眼睛就睁开了,然后直直地看着柳云夕,然后唇边就漾起一丝淡淡的笑。 柳云夕一下扑过去,俯向他,仔细地看着他,泪已盈满眼眶。乔以安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用眼睛告诉她他没事,不要担心。柳云夕一时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颤着声唤他:“以安——”乔以安又一次阖了一下眼睛,浅浅的笑就在那深而黑的眸子里荡漾。随之他把目光投向云夕身侧的李梦冉,轻阖一下眼,以示招呼。李梦冉连忙朝他点头微笑。 这时,进来了一个高挑靓丽的女人,衣着时髦皮肤白皙,一头棕色大波浪卷发齐肩而披。看上去精明能干卓尔不群,她一进屋,李梦冉只觉眼前光芒一闪,既而就想到她应该是接电话的女人——乔以安的未婚妻。 她俩对视了几秒钟,那个女人移开目光,看向俯撑在乔以安身上与他四目相对的柳云夕,说:“你们是——” 柳云夕闻声回头,站了起来,跟李梦冉一样,眼睛炫了一下,然后她就听李梦冉说:“你好!我们是乔主任的同事,过来看他。” “哦,”时髦女人了然的神情,突然朝柳云夕伸出右手,“你好!我叫袁香竹,以安的未婚妻。”柳云夕本能地望向乔以安,乔以安安然地迎着她的目光,好像在说:“云夕,你别急,等我好了再跟你解释。” 收回目光,柳云夕大方地伸出右手,与袁香竹轻握一下,微笑着说:“你好!我叫柳云夕,乔主任的同事。” 看得出,乔以安车祸昏迷后,一直是这个袁香竹在照顾他。 虽然袁香竹亲口说自己是乔以安的未婚妻,与宋绍荣说的一致。但此时的柳云夕已经不像最初那么伤痛绝望了,她和乔以安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乔以安的真诚,她只想等他好了,亲口来告诉她,他的选择。现在,既然已经看到他,已经解开他失联几天的谜团,已经有人在照顾他,她就没必要呆下去了,她得回牛市,因为明天就上班了,后期的工作更繁琐更紧凑。 她看向乔以安,说:“乔主任,我得回去了,明天上班,晚了就没车了,你好好休息,尽快恢复,我们在光华等你回来。” 乔以安柔柔地看着她,眼睛里千百种表情,仿佛里面藏有千言万语,要对柳云夕倾诉。柳云夕再次向他俯过去,他的眼睛轻阖一下,柳云夕便把耳朵贴向他的嘴巴,“生日快乐!”他说。 再也没有比这句更悦耳动听的话了,柳云夕勾起唇角,给他一个最甜蜜最幸福最信任的笑容,凑到他耳边,柔声说:“等你回来。” 他们做这些的时候,一旁的袁香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牢牢地锁住他们,一张娇美的脸上写满羞愤。 柳云夕和李梦冉告别乔以安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医院,而是找到为乔以安主治的医生,询问了他的伤势和疗养情况。从医生那里得知,乔以安的伤势很严重,多处骨折,要不是送到医院及时,右腿就要截肢了,头部受伤严重,淤血已经导出,目前没发现残留淤血,但还要继续观察。若护理周到调养科学,不出一月即可康复出院。 出了医院,柳云夕看一下表,四点不到,还有两班到牛市的车。 阳光稀薄惨淡,中午时的热情与火辣明显降了不少,西移的太阳睡眼惺忪地望着这座城市,恹恹的。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什么时候,这座城市都是这么喧嚣这么精力充沛。 柳云夕和李梦冉坐在车站斜对面的肯德基里,一人点了一个圣代,优雅地吃着。 “云夕,那个袁——”李梦冉努力回忆着。 “香竹”柳云夕接过来。 “对,袁香竹,她真的是乔以安的未婚妻?” “那是她说的。”柳云夕淡淡地答。 李梦冉盯她几秒:“她?” 柳云夕幽雅地往嘴里送一口冰淇淋,朝她一笑,眼神淡然安宁:“对。” “不懂。”李梦冉嘀咕。 “他会改写答案。”柳云夕已经吃完了,正幽雅地擦着嘴巴。 李梦冉愣了那么几秒,然后崇拜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善良的闺蜜,嘴角上扬,得意至极:“嗯,一定!”停一会,又说:“云夕,你要小心那个袁香竹,刚才在医院里,你和乔以安咬耳朵,她一副要吃了你的样子,好可怕。” “换做是你,你不想吃我吗?恐怕还要撕了我!”柳云夕笑着,“走了,去买票。” 一出肯德基,嘈杂与混乱就扑面而来,柳云夕一抬眼,愣住了。 刚刚停在路边的一辆轿车上,走下来的那个人——是毛翰江校长。显然李梦冉也看到了,因为她兴奋的高分贝的声音已经响起,把毛翰江校长的视线牵到了这边。 他循着李梦冉的声音望过来,目光却落在柳云夕身上,片刻间他双唇微启,轻呼“云夕”,便朝她们走来。 三十四 柳云夕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毛翰江校长。 现在看着他朝自己的方向一步步走来,她竟有些气短。愣怔间,他已到了跟前:“云夕——”再看一眼旁边的李梦冉,“李梦冉老师,这么巧?”李梦冉马上接口:“毛校长,我陪云夕来看她同事,在人民医院,看完了,现在送她回去。” “回去?”毛翰江望着柳云夕。 “嗯,她回牛市,明天上班。”李梦冉真是嘴快。 “牛市?”还是刚才的语气,眼神。 “梦冉!” 李梦冉刚要开口,被柳云夕阻止了。 毛翰江静静地看了柳云夕几秒,侧头对李梦冉说:“李老师,你是回英才吧?这样,我先送你再送她,上车。” “毛校长,你是说送云夕去牛市吗?”李梦冉声音里充满喜悦。 “那你以为呢?”毛翰江淡淡地回应。 “毛校长——”柳云夕叫,已经走出几步的毛翰江和李梦冉同时回头,奇怪地看着她,“我坐车回去,你送梦冉回英才就好了。” 毛翰江看着李梦冉,眼神示意她去说服。李梦冉几步上前,拖住她胳膊,“云夕,你干嘛,来的时候,肠子差点吐出来了,现在又去折腾一趟,小命都要丢了,我刚才还想着给你打个的呢,现在人家毛校长自己说送你,多大的荣幸,你还推。”连拖带拽把她拉进车里。 她倒忘了,柳云夕叮嘱过她,不要让毛校长知道她的消息,现在这一送,不是全暴露了吗? 可是人都已经上车了,还能拒绝吗? 去牛市一来一回至少要三个小时吧,柳云夕想,看一下前座开车的毛翰江。一个多月不见,他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挺拔俊朗,尤其是说话办事的风格,还是那么果断利落。 李梦冉翻了一会手机,见自己快到了,忙朝柳云夕靠过来:“云夕,你放心,我有空就帮你去看男神,随时向你汇报情况。” 梦冉口中的“男神”一出,柳云夕注意到前座的毛翰江滞了一瞬。她忙伸手扯扯梦冉,再使个眼色,梦冉立即噤声不语了。仿佛到这时,她才想起云夕曾经对她的叮嘱,吐吐舌头拍拍胸口,抱歉地看着柳云夕。柳云夕给她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她的心立即安了。 车子慢慢驶向英才校门时,柳云夕内心一阵波澜,痴痴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一切她太熟悉了,才离开一个多月就恍若隔世一般,物是人非了。她很想下车,去校园里走走,又害怕下去,遇到熟人。正纠结间,梦冉已经下去了,隔着车窗跟她道别,叮嘱她小心,再朝毛校长一挥手,说:“毛校长,云夕交给你了啊,再见!” 随着车子掉头,彻底看不见梦冉时,柳云夕才收回目光,看一眼毛翰江,调整好姿势,安静地坐着。 车子刚驶出校门口,拐到马路上,突然停了。柳云夕奇怪地看向毛翰江,就听他说:“坐前面来,前面不会太晕。” 柳云夕一怔,眼前立即浮现出一副画面:乔以安为她拉开前门,“坐前面吧,前面不会太晕。”他说。 “云夕——”毛翰江叫。 “哦,好吧。”柳云夕恍然,匆匆下车,坐到前面副驾上。 毛翰江侧头看她几秒,才气定神闲地让车子走了。“你瘦了,有些憔悴,工作辛苦,还是不顺?”他问,明显透出关切。 “不辛苦,挺——顺。”她小心地回答。 他又侧过头看她一眼,轻笑一声:“你怕我吗?” 又是一怔。拉芳舍里,乔以安起身往她身边一坐,她本能地往旁边挪了挪,“怎么,你怕我吗?” “想什么?”他眼光就是犀利,能一眼看到你的心里去。 “没有,没想。”还是小心翼翼。 “说说你的新学校吧。”他突然提高音量,好像是要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 “怎么?逃出英才还要躲着我?”揶揄的口气,但柳云夕听了,心竟痛了一下。她侧头看他,他两个手轻松地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一脸淡然。但是就是这样的表情,让柳云夕再没勇气沉默,她说: “毛——校长,我在光华学校,挺——好的。” 毛翰江唇边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又赢了,柳云夕想。 “光华学校——袁劲竹校长我认识,江苏特级语文教师,牛市风云人物。”他边说边思考,慢条斯理。 “袁劲竹校长走了,现在的校长是他妹妹——袁雅竹。”柳云夕立即纠正。 毛翰江略略顿了一下,“哦,那太可惜了,你这个人才恐怕要被光华埋没了。”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他一贯高傲自负,今天居然还带上她? “说吧,现在在光华感觉怎样?实话。”又是居高临下的语气,且信心十足胜券在握。 “还行,刚开始有些不适应,现在能跟上了。”她老实地说。 毛翰江又侧头看她一眼:“云夕,在光华,要是遇到困难,不顺了,英才随时欢迎你回来。” 柳云夕又是一怔,思绪就被带到离开英才的那一天。 那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秋风习习。 柳云夕拿着离职人员离校单去毛校长办公室签字。 她敲门进去时,毛校长一直看着她走近,唇边的微笑隐着几分无奈和期待。 “云夕,你想好了,真的要走?”他问,声音低沉平缓。 云夕看着他的眼睛,虽含着笑意却隐着她不敢直视的伤痛,默然几秒,坚决地点点头,递上单子。 他迟疑了一瞬,伸手接过,拿起笔,盯着单子顿了几秒,然后飞快地签上名字,递给她。 柳云夕接过单子,迎着他的目光,低声说:“对不起。”刚要转身,被他叫住:“云夕,不管什么时候,遇到困难,不顺了,英才随时欢迎你回来。” …… 本以为离开英才就结束了,他们从此在各自的轨道上前行,不会再见面。没想到天意弄人,才一个多月,便安排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现在,曾经的话又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却大不一样。当初他说这话时,充满无奈与幻想;现在,又一次说出,却满含牵挂与期待。 柳云夕幽幽地看着他:“谢谢!” 从此静默,再不说话。 车子在高速上匀速行驶,平稳快速。车窗落下一半,耳边是呼呼风声,惬意舒适,竟让柳云夕渐渐地生出睡意,一双眼睛慢慢朦胧,意识也模糊不清了。 也难怪,乔以安突然失联六天,让她遭遇到从来没有过的沉重打击,寝食难安,虽然有梦冉在身边照顾宽慰,但夜深人静时,谁会知道,她瞪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兀自垂泪,又满含泪水迎来破晓的第一缕晨光?现在终于弄清楚乔以安的状况,不是他不联系,不是他不牵挂,只是他不能够。什么未婚妻,什么结婚,那都不是他说的,她要他亲口告诉她。从他淡然安闲的眼神里,她读懂了他的意思,等他好了,一定会告诉她真相。所以,她现在只要做一件事,就是等他康复,等他来告诉她真相。郁积于心的所有困惑与伤痛都消散在了那淡然安闲的眼神里。 七天来,她第一次踏踏实实地睡了,睡在毛翰江校长的车上。 三十五 柳云夕是被毛翰江轻轻唤醒的。 她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光华学校高阔的大门矗在眼前,只一瞬她就往旁边的毛翰江看去,正对上他那张微笑清俊的脸,无来由地她显出一丝窘态来。 该死,怎么睡着了。还睡得这么沉! 此时已临近黄昏,橘红色的晚霞铺满大地,在与地平线交接的地方,温存含羞。矗立宣传橱窗旁边的高大槐树,和着微风吟唱,翻飞的树叶,轻旋于天地之间,飞舞于夕照之下,如此静好。 长假之后,老师们陆续返校,载一身的疲惫与满足,迈进校门。 毛翰江瞄一眼搁在方向盘上的手腕上的手表,“云夕,已经到饭点了,我们吃个饭吧?”凝视着她,“你要不要回一趟宿舍?” 柳云夕顿了片刻,点点头说:“不回,去吃饭吧。” 毛翰江心情大悦:“嗯,你导航。” 结果,柳云夕把他导到了“湘楚人家”。才走到门口,毛翰江就微蹙起眉头。这是什么地方?破烂阴暗,还没有包间,所有的简易木制餐桌和塑胶凳都摆在一个大厅里,地面油渍斑斑,还有些皱巴巴的纸团。更受不了的是,已有的两桌顾客明显是民工身份,衣衫不整面容不洁,要么坐姿不雅地歪在凳子上,要么把一只裸黑的脚搁在凳子上…… 这样的地方——云夕怎么会挑这样的地方?我怎么能和云夕在这样的地方吃饭? 可柳云夕一点也不别扭,直接往里走,在靠墙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一张小小的菜单,准备点菜了。 毛翰江急急跟上去,牵起她的手:“云夕,走,我们去别地。” 柳云夕看着她牵住自己的手,轻轻抽了回去,不做声,站起来跟他回到车上。 这回,毛翰江不叫她导航了,自己在导航仪上找地,一会儿导航系统声音响起来:“牛市拉芳舍,导航开始——”柳云夕条件反射般弹起来,惊讶地看着他。 “你昨天生日,不是在拉芳舍?”毛翰江目视前方,按导航提示开车,并不看她。 昨天生日?拉芳舍?你为什么要记住我的生日?要记住拉芳舍? “毛校长,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柳云夕轻声说,像是恳求。 “怎么?你拒绝了我,还要霸道地不让我对你好?”毛翰江揶揄的口吻,凄楚得很。 短暂的静默。 “我为什么离开英才,你是知道的,再说——”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何况我还已婚?”毛翰江打断她,接了过来。 再次静默。 “云夕,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不要刻意躲避我,行吗?就让我远远地看着你,默默地关注着你,可以吗?”毛翰江几近恳求地看着她。 窗外,碎金般的阳光在做最后的挣扎,巨大的灰暗的夜幕正悄悄拉开,即将将它吞没。 正是他这样固执的一厢情愿的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才想到逃离。可是他怎么也不相信,柳云夕会不爱他,他固执地认为,柳云夕是爱他的,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已婚。 只有柳云夕清楚,她对他的感觉不是爱,而是敬慕。对,敬慕!她敬佩他,欣赏他。他果断利落的办事风格,众横捭阖的管理魄力,独到精准的眼光,博大宽容的胸怀,都令柳云夕敬佩不已,欣赏不已。 这种敬慕,不知什么时候,被他一厢情愿地解读成“爱”了。 柳云夕以为离开英才就会结束,时间会淡化一切,他会忘记她,因为他是如此不同,他追求优质典雅的生活,他追求极致完美的事业,他是决不允许小女人闯入他的世界,干扰他的生活与事业的。 他会忘记,会走出来的。柳云夕想。只是时间还不够长,假以时日,十年、二十年,再让他们街头邂逅那必将是另一番景致了。到那时,他还记得这个世界他的生命里曾经有一个柳云夕么? 这样想着,柳云夕竟扬起唇角笑了,轻松释然。 毛翰江毫不犹豫地订了个小包间,包间格调典雅大方,柳云夕喜欢。 见柳云夕完全放松,没有了之前的压力与包袱,毛翰江也释然许多,气氛渐渐融洽愉悦起来。 “云夕,生日快乐!迟到的祝福!”毛翰江举杯,他要了一瓶蓝菲。 “你——要开车呢。”柳云夕还是忍不住说了。 果然,毛翰江眼眸漾出了深深的笑意:“你担心?” “当然不希望你违法。”柳云夕低声嘟囔。 “这瓶蓝菲呢,你一我二,有点小贵,不能浪费。”毛翰江的霸道又来了。 “你知道,我不太喝酒的。”柳云夕端起酒杯,勉强啜了一口。 “不太爱不等于不能,而且,这红酒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是好的,百利无一害,来,祝云夕永远永远永远漂亮!快乐!”他的酒杯快要举到柳云夕的跟前了。 “祝毛校长永远永远永远健康!顺利!”柳云夕举杯,重重碰过去。 然后两个人哈哈大笑。 突然,毛翰江表情一敛,定定地看着她:“云夕,李梦冉说的男神是谁?” 真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个。 “是你男朋友吗?”又追问过来。 “嗯。”她应。 “这么快?不会是为应付父母吧?”毛翰江一脸诡异的笑,柳云夕不着头脑。 柳云夕当然不知道,自她离开英才后,毛翰江为了找到她,费了不少周折。因为她的叮嘱,李梦冉守口如瓶,每次都说:“云夕丢三落四,这次肯定又把手机丢了(事实上是丢了),换了新号码(的确),等她跟我联系,我就告诉你。”李梦冉那里得不到,他竟打到她家里的座机了。 那个座机号码是她六年前到英才应聘时留的联系电话,因为那时她刚毕业,还没买手机,只好留家里的座机了。居然还保留在档案室里,他居然想得到。本来那座机有一段时间停用了,因为妈妈身体不好,爸爸不能时刻守着她,得上山下地干活,又担心家里的妈妈,只好恢复使用了,但也是经常没人接,很难联系得到的。白天爸爸在外面,妈妈也不会总呆在屋里,晚上他们在老房那边睡觉,电话机在弟弟结婚时盖的新房这边。真不知道他打了多少次,才撞上了一次。 见她一脸困惑,毛翰江诡异的笑更浓了:“想不想揭秘?” “快说。” “你家那个座机,我打了七七四十九次,在第四十九次时,万能的主显灵了,你亲爱的妈妈在主的召唤下,慈悲地接起了电话。当你妈妈那一声慈爱的‘喂’传过来时,天,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划破黑暗,载着希望朝我飞来。”真没想到,毛翰江还有这么幽默诙谐的一面,那滑稽的动作,夸张的表情,喜剧的声音,早已把柳云夕逗得前俯后仰了。 “然后,你亲爱的妈妈就说‘你是云夕的男朋友吗?云夕说了今年过年要带男朋友回家,是你吗’。”他突然停下,直直地看着她,“你答应他们,过年带男朋友回家——所以就急急地找了这个什么‘男神’?”他还真会推理,好像还真的是这样,不然怎么解释,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她就找到了情投意合的男朋友?尤其是面前这款高富帅都不曾俘获过她,又有哪方大神入得了她柳云夕公主一样高贵的眼? “我有那么无聊吗?拿自己幸福当儿戏。”柳云夕白他一眼,“你别自作聪明,好不好?不是每件事情都是你能精准推断的,过于自信就是自负。” “确定不是?”毛翰江审视着她,企图能找出破绽。 “不是!”柳云夕再次坚定地回应,淡定地迎着他审视的目光。 “如此甚好!祝贺你!来!”毛翰江表情一敛,把杯子倒满,举起来,“cheers.” 这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再回到光华时,快八点了。 此时夜色四合,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朦胧而幽静。 “云夕,记住我说的话,遇到困难,不顺了,英才随时欢迎你。”毛翰江说,无限惆怅失落。 “记住了,毛校长,你路上开车小心,回家来个电话。”柳云夕开门下车,站在一边,看着他调转方向,缓缓上路,渐渐消失才转身走进校门。 三十六 国庆长假后,柳云夕忙碌而充实。 十月份第二周例会上,主管教学的陆安毅副校长表扬了柳云夕,因为九月份月考中,她班成绩突出,总分前十名居然占了五个,而且与后面的名次分数差距很大。其次出色的就是俞维的班级,六、七、八三名都在他班。 柳云夕本来在想着十月读后感征文和朗诵比赛的事情,不知怎么,一种不安涌上心头,总感觉不对,冷不丁看向台上的袁雅竹校长,果然她那刀子一样的目光正逼视着她。柳云夕慌忙躲开,低下头颅。 她为什么那么看我? 因为我冲撞高副校?还是—— 突然柳云夕脑海里灵光一闪,笑了。 袁雅竹,袁香竹的姐姐,袁香竹自称乔以安的未婚妻。那天在香格里拉,乔以安是专程返回学校接柳云夕过去的,后来又牵着她先行离席,凭着女人的敏感,她应该是有所察觉了,所以紧张?担心?害怕? 而乔以安似乎根本没考虑她的感受,根本就没打算回避,一切做得那么自然,难道之前他和袁香竹的婚约他竟不知道? 鬼使神差地,柳云夕又想到那天晚上,乔以安在电话里对父亲说的话,“父亲,这一次,这件事,不行!求您重新考虑,好吗?”莫非乔以安口中的“这件事”就是指他和袁香竹的婚事?所以才那么凄切地恳求父亲? 想到这里,医院里乔以安那淡然安闲的眼神又浮现在柳云夕面前。柳云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越来越甜。以安,你赶快康复! 袁雅竹凌厉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柳云夕。从那天晚上,乔以安在大家都已落座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回校去接柳云夕,她就隐隐感觉这个柳云夕不寻常,当她跟着乔以安在“龙吟阁”包间出现的时候,她的不安立即涌上心头。 柳云夕太耀眼了,实话说,这个年代并不缺少美女,但像柳云夕这样清纯脱俗的女孩还真难见。后来,在席间乔以安处处关照她,体贴入微,发现她情绪不对时,立即带着她撤离,根本没有顾忌。 她把这不祥的信号马上报告给了母亲,叫母亲赶快催促在英国留学的袁香竹赶快回来,跟乔以安完婚。 其实,不用袁雅竹出主意,她母亲已经有这个打算了。因为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担心自己看不见最宝贝的小女儿完婚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在上一个月,她就给香竹打电话了,又邀请乔以安父亲从绍兴赶过来商量这件事情。教师节那天乔以安匆匆随父亲出门,就是拜访袁家,同时商量婚事的。不过婚事是大人们热衷的话题,乔以安只是不想违背父亲心意,又考虑两家的交情,作为晚辈,上门探视长年卧病在床的长辈罢了。当时大人们都在客厅商讨,他则躲到书房看书去了。他想着袁香竹远在英国,一时半会回不来,就让他们嘴巴上乐呵乐呵,满足满足吧。却没想到,袁家已经等不及要给他俩完婚,提前把袁香竹召回了。 这一切,柳云夕当然不知道,有几次乔以安想告诉她,都被她岔开了。 所以,在国庆放假的前一夜,袁雅竹校长故意把乔以安要与袁香竹结婚的事情告诉宋绍荣,凭她对宋绍荣的了解,她确定他一定会去告诉柳云夕的,因为他也喜欢柳云夕,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和机遇。 可是,这几天柳云夕的表现很淡定,每天脸上都挂着甜甜的笑,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尤其是今天,当她对上自己凌厉的目光后,只是短暂地慌乱了一下,然后就乐得更加肆意了。 袁雅竹实在是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难道那个宋绍荣没告诉她乔以安要结婚的消息?袁雅竹不由得朝前排的宋绍荣看过去,宋绍荣正专心听陆安毅副校长做月考评析,根本没注意袁雅竹校长投向自己的目光。 看着柳云夕脸上抑制不住的笑,袁雅竹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等一下,你就乐不起来了。 各部门负责人发言结束后,就该袁雅竹校长总结了。 她扫视一下会场,唇边浮出和蔼亲切的笑容,开口了:“各位老师下午好!今天的月考评析本来是由教导主任乔以安来做的,但是他未婚妻在国庆期间从英国留学回来,两人正在筹备婚事,所以就辛苦陆副校了……” 袁雅竹的眼睛一直看着柳云夕,但是——除了会场出现了短暂的骚动外,柳云夕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真的让她很失望。 其实,柳云夕是有变化的,只是这变化不是袁雅竹想要的而已。当她说到两人正在筹备婚礼时,柳云夕愣了一下。柳云夕不明白,袁雅竹校长为什么要撒谎,难道她不知道乔以安出车祸了?她为什么要撒谎呢?难道这个谎是专为我撒的?柳云夕想。然后脸上的笑容如清风明月,越发明朗了。 看着柳云夕脸上始终不退的笑容,袁雅竹校长真的失望透顶,沮丧透顶,挫败透顶。 难道是我太敏感,他们之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例会草草结束。 此时通往二楼三楼餐厅的楼道上,密密麻麻全是学生,黑黑的一长条队伍一寸寸地向前蠕动,前面的隐入了餐厅,后面从不同楼层下来的又跟上,绵延十来分钟才渐渐缩短消失。 晚餐时间。 柳云夕一向惜时如金,所以动作很快,学生刚打完餐,她就打好了,坐到她和乔以安的独立“小隔间”,以最快速度吃起来。才吃两口,眼前黑影一闪,一前一后两个人坐到了她对面。不用看,韦舒和俞维。果然,韦舒屁股刚落座,就憋不住了,先仔仔细细地看一遍柳云夕,然后小心地问:“云夕姐姐,袁校长的话你听到了吗?”“嗯,听到,怎么了?”柳云夕云淡风轻,好像根本就不关心,跟她也没关系。 “不是吧,你居然这么淡定?”韦舒跟见到怪物一样,“新娘是你吗?” “结了才知道,不结谁知道呢。”还是一脸的淡漠,不过,含着笑意。 “云夕妹妹,国庆灾难过了?心情这么好?”一旁的俞维见她心情大好,也跟着愉悦起来。 不过当他的眼睛碰到韦舒的眼睛时,两人都是一脸茫然,吐吐舌头埋头吃饭了。 柳云夕心情确实大好,因为她之前心中的谜团正一点点揭开,眼看就要云开雾散了。 柳云夕不想跟他们啰嗦,如果面前坐的是乔以安,她还可能有耐心细嚼慢咽,不,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但现在这两个人一脸的八卦,如果她不赶快撤,只怕要被他俩口水给淹没。 所以,趁他们的八卦还没出炉,她已经光盘了。起身扔一句“你们慢吃”便一个优雅的转身,丢给他们一个婀娜的背影。 投入工作吧!因为工作中的女人最美丽! 刚到办公室,陈思思和欧阳雅雅来了,一脸憋不住的笑,不用问,一定是她们的任务圆满完成,向她汇报来了。 果然,两个小精灵同时朝她做了个OK手势,然后凑到她耳边,三个脑袋挤在一起,叽叽咕咕一阵后,各自发出隐忍的笑。就听柳云夕说:“还真有本事,好了,功过相抵,互不相欠,回去。”两个女孩嘻哈着朝门口走去,才到门边,就听柳云夕叫“回来”。她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嘻哈着回来,笑眯眯地看着柳云夕,待她吩咐。“这次月考成绩不错,告诉班上其他同学,明晚买外卖,奖赏你们。”话音刚落,两人就没影了,跑得真快。 “云夕妹妹,明晚外卖把我班也带上,多少份你知道。”刚进办公室的俞维说。 “好!科任老师的算在我班上,就给你订四十五份学生的。”云夕应道。 “那下次科任老师算到我班上。”俞维说。 光华学校两个班一套老师为一个团队,每次班级活动,柳云夕都会考虑科任老师。费用从班费中支出。 三十七 柳云夕不得不佩服欧阳雅雅和陈思思的高智商。 他们居然弄到宋小玥的QQ,然后把她拉进临时建的一个群里,几个人在群里聊天,有意无意就聊到那天小花园的恶作剧,然后把真实情况抖了出来,让她明白得清清楚楚,待宋小玥的动态在QQ里一出现,欧阳就把群给解散了。自始至终,宋小玥都不知道这个莫名奇妙的群是怎么回事。。 难怪平常不见她们怎么学习,成绩却那么好。比起那些死读书和不读书又奢望成绩的学生,她们轻松快乐多了。 国庆后,天气虽逐渐变凉,且早晚温差很大。但每一天都碧空如洗,阳光明媚。 又是一个清新明朗的早晨,各班学生踩着音乐陆续流向操场,校园充满生机。 一个星期了,不知乔以安康复得怎样了,梦冉也没来电话,想必是忙吧。柳云夕每天都有那么几个时候想到乔以安,有时她忍不住拨出他的电话,但不等接通就按了。如果他能接听电话,他会第一时间打过来的,等吧,等他打过来。 袁雅竹校长今天没来练太极,操场东侧种满刺梅的围墙下,高副校一个人孤单地舞着各种招式,倒也有模有样。 宋绍荣这几天没跟着她班跑步了,跟在宋小玥的班上,柳云夕落得自在,也没闲心去揣测别人的心思。其实,她的心里只装着工作、乔以安和家人,就已经满满的了,再装不下别的。 跑操结束,柳云夕神清气爽。每天清晨的跑操真是美妙,她已经能跟着学生全程跑下来了。 愉悦又充实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评讲月考试卷,课件数据都已经准备好。本来早都应该评讲的,因为乔以安不在,月考试卷迟迟没有拆分,昨天晚自习前才接到教务助理通知,试卷可以拆分了。 学生都喜欢上语文课,不管什么课型。有时下课铃声响了,还有一点尾巴没掐断,学生竟嚷着要求拖课。须知,学生是最讨厌老师拖课的。看来他们上语文课还真是一种享受。不用说学生,柳云夕自己上课也觉得很享受,每节课上完总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她的课堂是轻松的愉悦的有趣的。 早上第一节语文课,七(1)班教室。 同学们已经翘首以待了。柳云夕一身米白西装,扎一个高高的马尾,精神抖擞地迈进教室。“起立!”班长李雯雯清脆响亮的口令响起,“老——师——好!”齐刷刷站起,齐刷刷行礼。柳云夕微笑着扫一眼四十五张纯真笑意盈盈的脸,小嘴一张:“老师非常好!同学们也非常好!请坐!”韩国式鞠躬。 英才学校有不少外籍学生,其中韩国学生最有礼节,他们见到老师时都会鞠躬行礼,自然虔诚,不知不觉,柳云夕就学会了。 教室里响起这节课的第一阵笑声,柳云夕笑意更浓了。 “这节课做什么?”她问,眼睛扫视着每个人的桌面。 “讲试卷!”异口同声。 可不是吗,每个人的面前都展放着昨晚下发的试卷。不到两个月,学生与她就如此默契了。根据之前统计出的数据,前面基础部分只有两道默写题需要详细讲解外加强调,其他题目错误的同学找正确的同学校对订正即可,技术含量不高。一道题是默写曹操《龟虽寿》中的“烈士暮年”这一句中的“暮”,有十二个人把“暮”下面的“日”写成了“目”。柳云夕拿起触屏笔在白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暮”,说:“谁来解释一下这个字的意思?”问题简单,很快就统一认识,“黄昏、傍晚的意思。”“好,谁来告诉我,什么东西落下去就到黄昏了?”柳云夕问,眼睛不停扫在默写错误的同学脸上。每个人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眼睛还是太阳”她追问。教室里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是这节课的第二次笑声。 …… 轻松愉悦的课堂继续进行。 “张程,你来说,如果你是那位大哥哥,会怎样来劝说你的小弟弟呢?”柳云夕突然点出张程的名字,抛给他一个问题。因为她注意到在解析这篇课外时,他和旁边的几个同学一直在偷笑。 “老师,张程说那不是他的小弟弟。”张程旁边的汤凡凡大声说,表情怪异。又有几个学生忍不住偷笑。 “我知道他不是你的小弟弟,现在假设是你的小——”柳云夕突然停下了,意识到不对,因为一大片的学生都忍不住笑出声了。就连李雯雯、上官妍儿这么正直文雅的人也憋不住笑,她疑惑了片刻,马上知道问题一定出在自己和汤凡凡的话里。她迅速回顾刚才自己和汤凡凡的话,明白了。笑点是“小弟弟”,他们都想到了…… 瞬间了然的柳云夕脸颊一热,一直烫到了脖子根。然后就见她脸色一正,沉声说:“天使般的你们都是这么邪恶的吗?” 这句话一出,刚刚还只是隐忍着的笑突然爆发,每一个人都放开大笑起来,那欧阳雅雅和陈思思居然笑得前俯后仰,李浩抽筋一样不断抖动…… 这就是柳云夕的课堂,轻松、有趣、还——有些“放--荡”! 上完课,柳云夕心情大好。拿出手机,准备给梦冉打电话,屏幕亮时,柳云夕愣住了,随即绽开花一样的笑容。乔以安来电话了,他可以接听电话了。柳云夕立即跑到楼下操场,回拨给乔以安。 “云夕——”乔以安温和醇厚的声音传过来,有些衰弱。 “以安,你怎么样了?还很虚弱是不是?那你不要说话,听我说——” “云夕——我还好,你听我说——不管你听到什么,你——都要相信,相信——我是爱你的。”乔以安打断她,慢慢地小心地说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好像他已经有了什么预感一样。 “以安,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信你,你快点康复——”柳云夕竟有些哽咽了。 “云夕,你别担心,我每天都很乖,听医生的话,就是想赶快下地,回到你身边,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在光华乖乖等我,明白吗?”乔以安有些激动,语调略显急促。柳云夕以为他还很虚弱,说话吃力,所以担心地体贴地说:“以安,我知道,我在光华等你,我会好好工作,我不任性不倔强,乖乖听话,等你回来。” “云夕真乖!拜!”那边的乔以安语调明显轻松安稳下来。 挂了电话,本该高兴的柳云夕却莫名地有些沉重,心也随着这沉重慢慢地往下坠,往下坠,再也轻松不起来。 她不明白电话里的乔以安为什么要那么小心,她敏感地预感到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而且这麻烦跟她跟袁香竹有关。她了解乔以安,从来都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原则,他不会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不管袁香竹存在了多久,与他之间发生过什么,她相信乔以安爱的一定是自己, 难道在她和袁香竹之间做选择很难?或者他有苦衷有不得已,只能选择袁香竹? 阳光朗照下的柳云夕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空气中袭来,将她包围。 三十八 天气晴好了大概一个星期,就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不密也不连贯,稀稀落落地懒洋洋地飘着撒着。 柳云夕的心情也像这连日阴雨一样,总也见不到阳光。还好近期工作繁忙,一件接一件地忙过来,倒也过得很快。 多数班级为了迎接十月十七号(即后天)的以“爱我中华”为主题的朗诵比赛,都利用一切课余时间在排练。原本就很短暂的午休时间,他们也不放过,每天中午,各楼层教室里都有排练的学生,各种配乐从教室里飘出来,在走廊汇合交融,竟浑然天成一曲最接地气的交响乐。 柳云夕不急不躁,中午从来不让学生排练,全部在宿舍里乖乖午休,什么时候排练,听她安排。 破天荒地,高副校把这次比赛主持稿的撰写任务交给了柳云夕,不但主持稿要她写,主持人还要她培训。一想到那天早上,高副校交给她任务时怪异的腔调和表情,柳云夕就堵得慌,但是她跟乔以安说过,她要乖,要听话,等他回来,怎么能够随便冲撞领导,再让他担心呢? 为了保证活动质量,宋绍荣主任不下一次发短信强调,此次活动直接与年终星级教师考评挂钩(星级教师考评是每学年老师们最期待又最热闹的一件事情,分为三个等级:一星、二星、三星。奖金依次递减,分别为:三千、五千、一万)。此短信一发,原本打算敷衍了事的几个老师也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组稿、定稿、班级预选、定送名单、指导练习,热闹非凡。 如同往常,参赛选手先到政教处抽签,把出场顺序先定下来。柳云夕班上的选手抽了个十二,位置不错。 柳云夕刚把主持稿样稿定下来,宋绍荣通知她:因主持人不是她班上的学生,所以,培训主持人的任务交给宋小玥了。柳云夕顿时感觉轻松不少,不禁对宋绍荣产生几分好感。 各班选手抽签顺序确定后,柳云夕的主持稿也定稿了,只差评委老师们的名单还不清楚,这个必须事先串到主持稿里,每个环节每个细节都安排妥当,宋小玥才好培训主持人。柳云夕为这个跑了四趟政教办公室,回话都是:还没确定,确定了就给她。直到比赛当晚,离比赛开始只有5分钟了,宋绍荣才慢腾腾地把评委名单给她,脸上表情高深莫测,柳云夕来不及多想,赶紧把名单交给两个主持的学生,交代他们怎么串上去。 政教员拿起了话筒,比赛就要开始了,会场紧张安静,只等政教员把话筒交给主持人。只见政教员眼光扫视一遍赛场之后,慢悠悠地说:“为了保证此次朗诵的公平公正,之前抽签作废,请选手们现在到台前重新抽签。”全场轰动,更为惊慌的是那两个可怜的主持人,他们照着之前主持稿上编排的串词苦练了不下百次,如今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突然重新抽签,顺序全打乱了,接下来该怎么串下去啊! 柳云夕看看端坐在七(8)班方阵前方的宋小玥,她仿佛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再看看那两个主持人,他们也正紧张地看着她,求助的表情。她急忙去找宋绍荣,他说,没关系,不用串词,直接报选手序号就好。柳云夕愣了一下,不用串词?那为什么要她写主持稿? 柳云夕问政教员:为什么要重新抽签? 政教员:有老师动手脚,私下找评委。 柳云夕恍然大悟,为什么比赛前一刻才给她名单。 临比赛时,宋绍荣又让柳云夕带两个学生收分核分,确保成绩能够现场公布。 比赛有序紧张地进行着。选手们个个准备充分,发挥正常,好几个真难辨别高低,但评委老师们沉着冷静,还是评出了一二三。最终七年级组桂冠落在柳云夕的班上。 奇怪的是,高副校宣布完获奖名单后,意味深长地盯了柳云夕一眼,同样,袁雅竹校长为一等奖学生颁完奖后,也狠狠地盯了柳云夕一眼。散场时,宋绍荣过来恭贺她:“柳老师,学生表现不错,祝贺你!”可他嘴上说着恭贺,表情却与言辞极其不符,很让柳云夕纳闷。宋小玥也一反常态,对于这次她班没有拿到第一表现得很平静自然,更难得的是她也过来恭贺她…… 这一次,是柳云夕教书六年来获得荣誉时感受最为特别的一次,这哪里是什么荣誉,简直就像灾难。 果然,第二天上午,柳云夕刚上完课,就接到高副校电话,传她去办公室。高副校端坐在那张大大的转椅上,表情十分严肃,看着柳云夕走进,没有任何动静。 柳云夕就隔着办公桌站在他面前,迎着他镜片后面的寒光,微笑着:“高副校,您找我?” 只见那两道寒光一闪,直逼过来:“柳老师,昨晚的比赛你班的学生拿到一等奖,你能解释一下吗?”拿到一词他说得特别重。 “一等奖?那不是评委们评出的吗?我解释什么?”柳云夕有些意外,但也不显紧张。 “可分数都是你带着学生在核算,而且核算的学生也是你班上的,昨晚就有老师投诉你作弊,你利用工作之便提前打点评委,对学生错误核分听之任之,甚至还暗示他们作弊,还有,袁校长对昨晚的主持人和主持稿很不满意……”高副校振振有词义愤填膺,大有伸张正义主持公道之意。 柳云夕脑海里跟随他的每一句话迅速回忆,思考、判断……她的眼前就像播放幻灯片一样闪现出一幅幅画面: 高副校交代任务时怪异的表情,宋绍荣告诉她主持人不要她培训,政教员宣布临时重新抽签,宋绍荣交给她评委名单时神秘莫测的表情,还有他说“不用串词,直接报序号就行”“你找两个学生核分”,宋小玥温情的祝贺…… 这些画面和声音就像童话里张牙舞爪的巫婆,阴笑着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狰狞恐怖。 柳云夕呆呆地看着高副校那两片厚厚的唇一张一合,她只觉得那里面吐出来的不是语言,而是一把把利剑,刺在她身上,要把她击倒。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大声呐喊,却没有声音。 “高副校——”宋绍荣破门而入,看一眼柳云夕,两步跨到高副校桌前,身体前倾,“高副校,不关柳老师的事,都是我——” “你一个政教主任要包庇老师,替她顶过吗?”高副校严厉地打断他。 “顶过?学校——要怎么处理?”宋绍荣看看呆立一旁的柳云夕,小心地问。 “要她写忏悔书,在教师会上公开忏悔思过,对那些辛勤付出而没有得到公正待遇的老师道歉,对自己——” “不!绝不!休想!”一旁的柳云夕大声喊道,她果敢冷静地看一眼眼前的两个人,转身迈开稳健的步子,从容地走了出去。 柳云夕没有回办公室,直接下楼往小花园走去。 刚才在高副校和宋绍荣面前,她表现得冷静从容,但是一出那扇门,眼泪就溢满双颊。 稀落的雨点懒洋洋地滴了几个小时,此时或许是累了,都躲到云层里去了。空气湿冷,一阵风路过,不经意地带下几片落叶,抖下一些水珠,也零乱了柳云夕的思绪。 她不由得裹紧外套,再往里缩了缩。 三十九 就在柳云夕无端被冠上“作弊”罪名的同时,乔以安也面临着来自父亲与袁家的压力。 乔袁两家从爷爷辈就是世交。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十八岁的乔爷爷和袁爷爷在上海某个码头相识,当时两人同在一个老板手下做搬运工,年纪相仿,又是同乡,很快便建立了淳朴忠诚的友谊,听说两人还暗自拜了把子饮了血酒。后来两人又辗转到宁波一家造船厂打工,那时造船厂里几乎没有女工,两人眼看着就到了婚娶年龄,可对象还八字没一撇。两家父母三天两头催他们回家相亲。结果在他们三十岁那年除夕前夕,上天给他们安排了一段十分奇特的姻缘。 那天天气阴沉,码头上的人摩肩接踵,多是外乡人赶回家过年的。他们本来已经买好船票,可临时袁爷爷拉肚子,蹲在茅厕里出不来,乔爷爷眼睁睁地看着船开走了,急得直跺脚。没办法,只好回到离码头最近的一个小旅馆过一夜,改乘第二天清晨的那一班船。天气本来就阴沉,他们到小旅馆时天就完全黑了,旅馆周围方圆几里地都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样的一个晚上,这样的一个小旅馆里,乔爷爷的新娘被绑在旅馆的柴房里。 是袁爷爷半夜起来上厕所时发现的,当时他蹲在茅坑上,隐约听见细微的动静从柴房里传来,以为是老鼠或偷吃的猫,并不在意。可渐渐地他发现,这声响就一直没停过,再仔细听,有点像人在挣扎的声音,还有闷在嗓子里的“唔唔”声,越来越真切。这下,袁爷爷惊出了一身冷汗,肚子也不疼了,胡乱擦一下屁股,一手提裤子一手提马灯跌跌撞撞跑回房间。 被他唤醒的乔爷爷听他说有人被绑在柴房里,一骨碌就起来了,走到窗边仔细察看动静,外面静悄悄的,只听见江风一阵阵呼啸而过的声音,在这黑黢黢的夜晚,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走,我们去救人。”乔爷爷利落地穿好衣服,拿起包袱。 两人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对策,就出门朝柴房摸过去。这一次,他们没有点马灯。 结果他们救出的是一个富家大小姐,等他们把她送到家时,才知道她是他们造船厂老板的独生女。 第二年春,乔爷爷和袁爷爷分别娶了老板的千金和侄女。 后来造船厂几经辗转,逐渐萧条,1964年关门解散。 八十年代中,乔爷爷在岳父的帮助下,又开起了一家造船厂,乔爷爷任董事长,袁爷爷任总经理。 九十年代中期,民办学校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他们又投资在绍兴办起了民办学校,之后每三年办一个分校,目前已有六所分校分设在广州、韶关、珠海、温州、杭州、深圳,深圳分校是今年刚刚开办的。 乔爷爷和袁爷爷本来就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又娶了一对堂姐妹为妻,亲上加亲,两家几乎成了一家。后来乔奶奶和袁奶奶在同一个月怀孕,两个爷爷乐得合不拢嘴,马上定下婚约,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让两个爷爷遗憾了好长一段时间。又把凝聚乔袁两家关系的希望寄托在乔父和袁父身上,结果,头一个两家都是儿子,第二个都是女儿,第三个一个是乔以安,一个是袁香竹。要不是那一场意外夺去了乔家的大儿子和二女儿,乔袁两家再次联姻的愿望早都实现了。 现在乔袁两家联姻的唯一希望就落在乔以安和袁香竹身上了。 乔以安出生时,袁香竹还不存在,两家本来已经断了联姻的念想,可就在乔以安四岁这年,袁母怀孕了,当时袁爷爷高兴得每天到庙里求神拜佛,祈求上天再赐给袁家一个女儿,圆了他们两家联姻的梦。不知是袁爷爷的诚意感动了神灵,还是乔以安命格中就该有个情煞,总之,袁香竹在乔袁两家的日期夜盼中降临了。她的出生,就像划过夜空的一道火光,照亮了已经熄灭多年的乔袁联姻的梦。 但是,天性桀骜又固执的乔以安从一开始就不接受被别人安排的婚姻,他的态度非常明显坚决,没有人能够改变他。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夺去了哥哥和姐姐,他亲眼目睹了父亲失去儿女时的脆弱与绝望,他是不会有任何妥协的。 哥哥姐姐在韶关的噩耗传来时,一家人正在吃饭,乔母当即就昏死过去,乔父身体晃了一下,手中碗筷同时落到地上,整个人就变成雕塑了…… 当乔以安第三天端着饭菜走进父亲房间时,他看见床上的父亲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甚至还保持着昨天的睡姿,他一阵心酸,眼圈一红,哽着声叫:“父亲!”乔父没有任何反应。 乔以安放下饭菜,坐到床边,握住父亲的手,内心的痛再也绷不住,化作泪水奔涌而出。 “父亲!您吃点东西吧,我答应您,娶香竹为妻。”不知挣扎了多久,权衡了多久,思量了多久,他还是说了,亲口毁了当初坚决不娶香竹的誓言,尽管艰难,尽管心痛,尽管无奈,在自己和父亲之间,他还是选择了父亲。 父亲的眼睛眨了一下,一大颗浑浊的泪滚落下来。他欣喜地端起燕窝粥,舀起一勺送到父亲嘴边,父亲缓缓张开嘴巴,极其努力地吃下了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 父亲终于张开嘴巴吃东西了,是在听到他要娶香竹为妻之后。 他向父亲做出这样的承诺,一方面是他知道目前唯一能把父亲从苦痛绝望中拉出来的只有这场两个家族两代人期待了几十年的婚姻,另一方面他不确定从一开始他就反对的这场婚姻这个结婚对象,到底是他真的不爱还是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在作祟。所以,对于这场婚姻,他决定重新审视重新考虑。但是,在答应父亲的同时,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些时间和空间。 就在父亲能下地活动的时候,乔以安与父亲订了一个口头协议:如果他在三十岁还没找到情投意合的女朋友,就娶袁香竹。 订协议时,他二十六岁。 从此,乔以安最害怕的就是看见父亲眼中的伤痛与绝望,他一改桀骜不驯的本性,任何事情都按父亲的旨意去办,只要父亲显出一丝的不满,他会立即调整改变,直到父亲满意。 四十 因为香竹还小,尚未完成学业,又有了乔以安的口头协议,乔袁两家认为两人结婚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并不着急。至于乔以安说的三十岁找到情投意合的女朋友,他们根本没往心里去,不要说三十岁,就是四十岁五十岁,你也遇不到像香竹这样出众优秀的女孩。 而柳云夕就在乔以安三十岁的这一年出现了,偏偏还一头就撞开了他的心门,住了进去。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最先发现苗头的是袁雅竹。她第一时间把柳云夕的存在告诉了母亲,可袁母并不在意,她不相信世上还有比香竹更出众的女孩,即便样貌不输香竹,气质涵养背景也是没法相比的。但她又确实希望两个孩子尽早完婚,因为她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得了人们常说的那种富贵病,全身软绵无力,不能有任何劳作与运动,多走几步路就会心慌气短。各大医院都跑遍了,仍确诊不了病情。各种各样的名贵的营养品和补药也吃了不少,但就是不见起色。有时候半夜里,她会突然呼吸困难,有人在闷她一眼,她拼命挣扎,拼命呐喊,醒来时已是一身冷汗,发现原来是睡姿不对,连忙调整睡姿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很担心自己哪天晚上就这样去了,再不会醒来。所以她急切希望两个孩子赶快完婚,她要亲眼看着宝贝女儿穿上最漂亮的婚纱,做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九月十号那天,两家聚在一起,商量婚事时,乔以安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好像不是很热情,不,根本就是没兴趣。这让她第一次产生了隐隐的不安,但是这种不安很快就被她自己驱散了,她认为乔以安的这种表现可能是年轻人的矜持,不好意思。 至于后来大女儿告诉她乔以安找到女朋友的消息,她只略一思索,就安然了。如果乔以安不愿意跟香竹结婚,并且找到了女朋友,九月十号那天他会说出来,可他压根就没提起。 还有一个人比袁母更着急,那就是乔父。 在国庆前一天,他电话以安,叫他去机场接香竹,然后一起回绍兴,商量婚事,乔以安竟然说“这件事,不行”。这是四年来他第一次对自己说不,还说得那么果决,他隐约感到从前的那个以安要回来了。一股巨大的不安与焦虑涌上心头,这个孩子,要固执桀骜起来,他还真拿他没办法。 没想到,香竹没接到,以安出车祸了。乔以安虽大难不死,但给乔父的打击不亚于四年前的那一次,年近花甲的他再也经受不了失子之痛了。这一次惊吓,让他把儿子的婚事暂且放在一边,静等儿子康复。 可就在乔以安车祸后的第六天,袁雅竹赶到医院,明确告诉他,以安有女朋友了,就是学校的老师时,他的焦虑与不安又一次蹿上心头。他马上回想到那天晚上乔以安看到一对年轻教师时的情景,难道袁雅竹说的女朋友就是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并不喜欢他,并且已经有了男朋友?这样想着,一颗心稍稍有些放松了,不管什么情况,等以安自己来说吧。 结果袁雅竹离开的第二天,柳云夕和李梦冉就来了。柳云夕和乔以安亲密的举动又被袁香竹撞到,这个从小就被众人捧着宠着的“公主”怎么能容忍未婚夫在自己眼前毫无顾忌地跟另一个女孩亲昵?她当时就向柳云夕明确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是在提醒乔以安,别忘了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 柳云夕和李梦冉离开后,她立即给袁雅竹电话,告诉她自己在医院里看到的一幕,凭女人的直觉,柳云夕跟乔以安绝不是上下级关系。袁雅竹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早有察觉,只是安慰她不要着急,安心准备做新娘就好了。 接到香竹电话后,袁雅竹马上把这不祥消息告诉给母亲,袁母一听,只觉得自己宝贝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急忙找丈夫商量,袁父又急忙找来乔父。 两家人聚集在医院附近的宾馆里,如临大敌,神色凝重忧心忡忡,这边乔以安状况还不稳定,不宜去叨扰,那边又冒出一个柳云夕,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像很明显,又没人能确定。 “不管真假,苗头已经冒出来了,我们总不能等火烧起来再去扑火吧?”袁雅竹先开口了。 “雅竹说得对,要尽快想办法把火苗扑灭,不让它烧起来。”袁父马上附和。 乔父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显示出他对刚才两个人的话很赞同,至于办法,他期待他们有好主意,他会支持。 短暂的沉默后,袁雅竹又一次开口了: “要么辞退柳云夕,要么调离以安。” 她的话一出,袁母就朝她投去赞许的目光,她真为自己有个这么智慧能干的女儿骄傲。 “嗯,主意是不错,可辞退员工要有理由,调离以安,恐怕很难。”乔父终于开口了。 乔父的话倒是提醒了袁雅竹,柳云夕是哥哥袁劲竹亲自招过来的,突然辞退,不好交代,唯一的办法就是调离以安。 “乔伯伯说得对,随便辞退员工有损光华声誉,那只好调离以安了。”袁雅竹再次给出建议。 “这样,就说深圳分校刚刚开办,新招的教务主任不得力,把他跟以安暂时对调,等深圳分校步入正轨,再调回来,以安不会不考虑大局的。”袁父说完,端起茶杯,看着乔父。 “就这样办吧,雅竹负责起草文件,以董事会名义通知他。” 乔父同意了袁父的决定。 当袁雅竹把调离文件交给乔以安的时候,乔以安看完后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不是调令,而是谋略,他已经感觉到了来自父亲和袁家的压力。 四十一 校园的小花园里,瑟缩着的柳云夕痴痴地看着手中的手机:以安,你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给梦冉电话吧,那天她说上完公开课就去看他的。 号码还没翻到,有电话进来了。是宋绍荣。 “宋主任——”柳云夕懒懒地接起。 “柳老师,你在哪?来一下我办公室。”宋绍荣的话很急。 肯定是学校对她的处理意见下达了,宋绍荣负责通知她而已。 宋绍荣的办公室门开着,他坐在门边的沙发上,一见她进来,连忙起身把门关紧,示意她坐下。柳云夕看他一眼,远远地坐到沙发的另一头,等他开口。 “柳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宋绍荣顿了一下,“不过,我是绝对相信你的,那都是他们的主观猜测。” “宋主任,你还是直接说结果吧。”柳云夕淡淡地说。 宋绍荣站起来,走到窗边,静立片刻,又折回来,在她面前来回踱步,突然俯身下来,一只手搭在她左侧的沙发垛上,脸上浮着莫名的笑,盯着她说:“云夕,高副校撤销了之前的决定,你不用写忏悔书,学校也不会曝光,没事了。” 柳云夕惊愕地看着他,他温和真切的笑不像是开玩笑,只是那笑里好像还有别的捉摸不透的东西。 柳云夕没往深处想,潜意识里判断这个结果一定是他争取来的,所以她说:“谢谢你,宋主任。”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云夕——”跟着起身的宋绍荣在柳云夕侧身迈脚时抓住了她的左手,“不要怕,无论你遇到什么,我都会尽全力保护你,你记住,我始终在你身边。” 柳云夕迅速把手抽出来,扔下一句“谢谢”,匆匆走了。 柳云夕自认为自己没做亏心事,内心坦荡,经得起调查考验,自然不惧怕任何处罚。而宋绍荣为她所做的,她也不必感激,因为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空穴来风,又何需他做什么呢?她对他说一声“谢谢”不过是礼节性地给他一点面子而已,其实言不由衷。 她哪里知道,这是她在光华学校磨难的开始。 这件事情,袁雅竹校长,高副校长,宋绍荣主任,宋小玥老师都是知情者,明确地说,是他们不自觉地为柳云夕挖了一个坑,一步步把她引进去,待她掉下去之后,宋绍荣再来英雄救美,博得柳云夕的感激与欢心。 虽然柳云夕知道是宋绍荣帮了她,但也没按袁雅竹的预期对宋绍荣表现出感激不尽。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例会上的一幕。 十月二十一日下午第三节课,例会照常在三楼会议室召开。 与往常一样,各部门负责人依次布置工作,奇怪的是,德育工作不是宋绍荣布置,而是高副校,并且高副校在布置工作前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由于宋主任管理不力,导致相关工作出现混乱,造成不良影响,经学校研究决定,暂时停止他的一切工作……” 会场立即骚动起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前排的宋绍荣,宋绍荣没什么反应,呈现给大家的依然是挺拔魁梧的背影,好像这不是处罚反而是奖赏。 柳云夕眼前立即浮现那天办公室里他那独特的笑容,她似乎有些懂了,那笑容里面隐藏着的秘密,原来,他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责任。可是,这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啊,他怎么能这么糊涂,全盘揽过来,那不等于承认了她作弊的事实吗?现在,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糟糕,好像她柳云夕的荣誉就是靠不正当手段苟且得来的,百口莫辩。她都搞不懂到底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抱怨他? 柳云夕一瞬间的各种表情,袁雅竹校长尽收眼底,她冷冽的眼睛竟慢慢温和柔软起来。 例会一结束,柳云夕顾不上吃饭,打电话宋绍荣,约他到足球场。 刚过17点,天色就渐渐暗沉下来,头顶的天空鸦青高远。 正是晚餐时间,操场里没有一个人,柳云夕目光越过千山万水,怔怔地盯着一处——那是温州方向。 “云夕——”宋绍荣的声音。 他正从升旗台跑过来,脚步轻快,刚才高副校对他的宣判好像对他没任何影响,难道为她受过让他如此愉悦?尽管这“过”并不存在。柳云夕的心不知怎么就软了,脸上强挤出几分笑意,本来已经准备好的诘问就变成了:“谢谢你,不过你不用这么做的。” 刚跑到面前的宋绍荣还有些微喘,不过见到柳云夕舒展的表情,听到她微嗔的语气,顿时心花怒放:“云夕,我说了,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听他这么说,柳云夕的心又是一沉,这是哪门子保护?分明就是昭著她作弊的事实嘛。 宋绍荣似乎已窥破她的心思,忙说:“不过,云夕,我申明我始终是相信你的啊,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大,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才依了他们。” 柳云夕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这次多少有些真意。 “云夕,即便全世界都怀疑你背叛你,我也会信任你站在你身边。”宋绍荣动情地说。 “宋主任,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帮助我,但是我不能让事情就这么过去,我要去找袁校长澄清。既是还我自己清白,也是不让你莫名其妙被处罚。” 听她说要去找袁雅竹,宋绍荣一把握住她的肩:“云夕,你就别犟了,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得来这么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你再去找她理论,她一生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白在他面前颠倒?明知真相不是这样,不想办法澄清,还要帮着掩盖?他想过没有,如果柳云夕不去澄清,就等于默认,也就等于承认了她作弊的事实。这比给她任何处罚都要让她难受,她宁愿接受任何责罚,也不要这样蒙冤。 “不管她做出什么,总不至于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而且——” “你以为你能够澄清吗?谁给你作证?学生吗?还是我?如果我的话有用,为什么被停职?除了学生和我,你还能找到谁来为你作证?帮你澄清?最后只会越抹越黑,连我的处罚也白受了。”宋绍荣打断她,情绪激动。 是啊,谁给她作证?自己的学生?自己?这都是无效的。就这样默认吗?没有办法了吗?柳云夕突然觉得好无助好孤独,她怔怔地看着宋绍荣,颤着声问:“只能这样吗?” 宋绍荣把她抱进怀里,说:“云夕,别怕,有我呢,很快大家就会被新的故事吸引,不会有人还记得这件事,一切都会过去,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这时柳云夕的手机响了。 是韦舒。 刚接上,就听俞维在那头对韦舒说“告诉她有海螺”,然后韦舒对她说:“云夕姐姐,你在哪?快来吃饭,有海螺。” 柳云夕心头一阵温暖,应一声“嗯”,看着宋绍荣:“去吃饭。” 宋绍荣没动,看着她:“我们去外面吃?反正你没晚自习。” “没晚自习,可是有很多事,走吧。”柳云夕已经走出几步了。 宋绍荣只好跟上。 一进饭堂,就见俞维和韦舒坐在她的“小隔间”里,饭菜已经帮她打好了。真的有海螺,还给她打了不少。 “谢谢啊,俞大哥,韦舒妹妹,有你们真好。”柳云夕轻松地坐下,往嘴里送一颗海螺。 “云夕姐姐,宋主任被停职跟你有关吗?”韦舒一双黑亮的眼睛左右前后扫一圈,小声问。 柳云夕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俞维,他正看着自己,眼睛里是跟韦舒一样的问题。 她无声地点点头。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作弊?”俞维明显有些激动,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愤怒。 “是啊,云夕姐姐,我们都不相信,你怎么会——”韦舒再扫一圈周围,“到底是谁在搞鬼,要陷害你?” “没有人,没有谁要害我,事情的过程与结果就是让人怀疑,别说他们,我自己都有些怀疑。”柳云夕垂下眼睑,有些无奈,有些自嘲,“没事,吃饭。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真金不怕火炼,是吧?” 三个人默默吃饭,再没人说话。俞维则抬眼看向右侧前方靠窗的位置,那里坐着宋小玥和王书敏。 不知过了多久,韦舒忍不住了:“那——乔主任——怎么还不回学校?” 俞维看她一眼,用手碰碰她,没说话。韦舒吐吐舌头,立即噤声。 就这一句话,又把三个人拉进了沉默的黑洞。 四十二 十月二十一日下午六点,温州人民医院,外科302房。 乔以安站在窗边,进入视野的是朦胧连绵的远山和与远山相接的灰色的天空。在那远山与灰色的天空下,光华学校就坐落在某个角落。 刚刚袁雅竹校长打来电话,把柳云夕的事情跟他讲了,最后又告诉他,宋绍荣为了保全柳云夕,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责任,现在已被停职。 电话里,乔以安只问了一句:“柳云夕没做任何解释吗?”“是的,没作任何解释。”袁雅竹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稍后,袁雅竹问:“你什么时候去深圳?” 安排他去深圳的调令早都到了他手上,把他和深圳分校的教导主任对调,他什么时候过去,那边就什么时候过来。 “我不去深圳。”乔以安说,干脆利落。 “不去?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显然,这让袁雅竹很意外。 “那是你们的决定,不是我的。”乔以安语气强硬起来。 “……” “没其他事挂了。”乔以安挂了电话,就一直站在窗边。 柳云夕怎么会作弊,只是为了一个朗诵一等奖,而又因为这个奖跟年终奖金有关?怎么可能?这不是他认识的云夕,他的云夕是那么纯良率真,又那么独立自尊,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一点小利失去人格?不,即便是拿生命去交换,她也会选择人格与诚信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不给他来电话,是不好意思,还是不信任他?宋绍荣为了保全她,竟承担了所有的责任,甘愿被停职?如果事情蹊跷,云夕为什么不作任何解释就让宋绍荣替她受过?难道…… 乔以安突然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4S店吗?机场高速出口出车祸的车子修好了吗?”“您好!乔先生,您可以取车了。”对方礼貌地回复。 温州到牛市的高速上,乔以安的车子风驰电掣。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要去见他的云夕,他的云夕此刻一定在盼着他,呼唤他。她蒙受这么大的冤屈,一声不吭,独自承受。他仿佛已经看到她无助又无奈地望向温州的求助的眼睛,听到她内心急切的呼唤:“以安,你快回来,我撑不住了。” …… 晚上十点,光华学校教师宿舍楼601房。 乔以安轻轻敲响了柳云夕的房间。 门开了,柳云夕一身水蓝睡衣,长发披肩。看到乔以安,惊讶地张大眼睛:“以安,你——我——”小嘴以被乔以安堵住,那熟悉的暖暖的男人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包围,她一阵晕眩,忙伸手将他紧紧环住,眼睛轻阖,双唇自觉张启,乔以安迅速闯入,与她热烈缠绕…… 两人痴缠的身体从门边挪到了床沿,刚一触到床沿,乔以安就将柳云夕压了下去,热烈地肆意地舐吻着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 这个吻仿佛吻了一个世纪,从久远的年代穿越尘世浮华跌撞到眼前,柳云夕所有的疑惑冤屈彷徨在这个绵长热烈的吻中消融释放,什么都不重要,这个男人,拥着她吻着她的男人,她见第一眼就深深恋上的男人,将她带入人间四月天的男人,才是她的全部,她的世界。 …… “云夕——你好吗?”乔以安的声音就在耳边,柔柔的暖暖的,云夕贴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沉醉甜蜜。 “嗯,我——现在很好。”她尽量控制,还是忍不住哽住了。 “来,让我看看。”靠在床头的乔以安坐直了身子,捧起她的头,仔细凝视着她,无限怜爱。 柳云夕的泪再也忍不住,从眼角顺着面颊无声滑落。乔以安一把搂紧她:“云夕,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柳云夕竟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悲悲切切。突然又笑起来,娇娇嗔嗔。 乔以安没有阻止她,任她在怀里一会哭一会笑,只拿右手轻拍她的背部,极尽怜惜,耐心地等她恢复平静。 “你都知道了?”柳云夕总算安静了,安静下来的她马上明白乔以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嗯,知道。什么都知道,云夕,我相信你,你放心,这件事很奇怪,我一定会查清楚,还你清白。”乔以安的声音低沉有力,让柳云夕很踏实很安稳。 “以安,你相信我就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必要追究了,我不想节外生枝。”柳云夕像只小猫一样,蜷在他怀里,乖顺可人。 这是乔以安没有想到的,她怎么会不需要事实,不需要为自己澄清呢? 好像猜透了他的心思一样,柳云夕把宋绍荣的话跟他说了一遍,又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乔以安突然把她抱得更紧:“云夕,有我在,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放心,我会让你在光华好好教书的。” 柳云夕最热爱的就是走上讲台上课,她当然会好好教书。只是她不知道,乔以安的“好好教书”跟她理解的“好好教书”是不同的。 “以安,你是偷跑出院的吧?”柳云夕顽皮地看着他,食指在他脑门上点一下,“不听话的孩子。” 乔以安捉住她的手,轻吻一下:“云夕,在我的世界里,你最重要。记住,你若安好,我便是晴天。” “作诗了?白落梅写的林徽因,凄美的爱情。” “不是谁的,就是我的,我给你的诗,借鉴而已。”乔以安笑着。 好吧,借鉴,你的。 “你明天回医院吗?还是直接上班?”柳云夕又往他怀里贴去,左手食指在他胸前的西服上划来划去。 “直接上班,医院那边有香竹——”他突然顿住了,更紧地搂住她,“云夕,香竹是袁雅竹校长的妹妹,父辈们给我预订的未婚妻。” “我知道。”柳云夕轻喃。 “真是滑稽,我们还没出娘胎,就已经是夫妻了。”乔以安轻笑一声,有些自嘲,又有些轻蔑。 “哦,指腹为婚。好啊,给你省了好多事呢,不用你劳神费力地去找,现成的,还那么漂亮能干。”柳云夕嬉笑着调侃,有些酸。 “吃醋了?”乔以安再次捧起她的头,仔细审视。 因为长时间贴着他的胸口,柳云夕的脸红扑扑的,像打了胭脂。那醉人的红从双颊中间慢慢发散,在透明白嫩的肌肤上均匀湮开,就像清晨刚刚绽开的百合花瓣,清纯水灵。浓密微翘的睫毛下,眸光流转宛若星辰。乔以安只觉得体内“彭”地一下腾起一股热浪,翻滚膨胀,肆意烧灼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令他燥热难耐。此时柳云夕呼吸明显急促,粉脸灿若桃花,双眸微阖,小嘴微张,仿佛命垂一线的人在索求生机,那么急切,那么渴求。 乔以安再次将她推倒,热烈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四十三 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在一个情浓意蜜的晚上,时间、地点、氛围都是那么合适,眼看着床上的两个人,就要进入亚当与夏娃的伊甸园了,禁果就在眼前,鲜艳诱人,垂手可得。 乔以安的唇从柳云夕的眼睛、鼻子、耳根一寸寸地往下移,脖子、胸口……而柳云夕已被他炙热的吻撩拨得酥软难持,轻吟不断。她轻微的喘息,美妙的轻吟,给了乔以安极大的鼓舞与勇气。他摸索着颤抖着去解她的衣扣,一颗,又一颗,白皙嫩滑的胸在眼前一晃,还没等他的唇贴上去,就被柳云夕匆匆覆上的衣服挡住了。 乔以安抬头,迷醉地看着她,像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一样,委屈可怜。柳云夕伸出双手,抵住他的胸口:“不行,现在不行。”乔以安“轰”地一下倒下来,几乎全部的力量都压在她身上,她不禁“啊”了一声,然后脸刷地一下烧得通红。她的下体,触到了他勃~起的硬物。 她的小小的变化,被乔以安看得清清楚楚。 “你感受到它了?它是因为你勃~起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乔以安的声音梦幻一样,让柳云夕有那么一霎那的动摇。但是很快,她就回到了现实,十分清醒地从乔以安身下出来,靠到床头,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衣衫,凑到乔以安的耳边,柔声说:“亲爱的,我要在最神圣的时刻,把最完美的自己给你。”乔以安一伸手,搂过她,在她额头印上重重的一吻:“嗯,我等着。” 乔以安恢复得很不错,没有人看出他是在医院里呆了将近一个月偷跑出来的“病人”。大家见到他都热情地招呼,不忘送上一句祝贺“恭喜乔主任”。弄得他莫名其妙一头雾水,问了柳云夕才知道,袁雅竹居然把他和袁香竹的婚约在例会上通报了,听柳云夕说完,他嘟囔一句“神经”,扭头就朝袁雅竹办公室走去。 袁雅竹正在接电话,听见敲门,从门上观察窗里看到乔以安,匆匆说一句“他来了”,就把电话挂了,请乔以安进来。 乔以安径直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嘴角一扬牵出一丝笑容:“袁校长,您是我的上司,工作上的事情,我听从,但是我的生活,您最好不要干涉。” 袁雅竹微笑着迎上他的目光,以显示自己良好的教养,待他把话说完,优雅地呷了一口红茶:“以安,工作上,我是你的上司,生活上,我是你的姨姐,姨姐关心妹夫,怎么叫干涉呢?” “我和香竹的婚事是父辈的一厢情愿,我们不会结婚。”乔以安低沉严肃地说。 “是吗?因为柳云夕?”袁雅竹仍是一脸微笑。 提到柳云夕,乔以安就想到她作弊连累宋紹荣的事情。 “上次朗诵比赛,她班得一等奖被老师投诉作弊,是你一手策划的吧?”乔以安直接了当,紧盯着她。 “没有证据就是血口喷人,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无知幼稚。收集好证据再来兴师问罪。”袁雅竹终于被激怒了。 “我会找到证据的,另外,我奉劝你,到此为止,让柳云夕好好教书,她是难得的好老师,而且是袁劲竹校长亲自招过来的。”乔以安特意提到袁劲竹,这让袁雅竹有些意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好老师多的是,不缺她一个。”朝向乔以安在门边消失的身影,她没好气地砸过去这么一句。 乔以安刚才特意提到袁劲竹,虽然让袁雅竹有些意外,但也没给她造成多大的困扰,她相信,在妹妹袁香竹和柳云夕之间,哥哥一定会偏向自己的妹妹的。现在要紧的是得想办法把乔以安调往深圳。 昨晚乔以安在温州医院不辞而别,袁香竹很早就来电话告知了。袁雅竹算好乔以安到校的时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乔以安昨晚几点进柳云夕的房间,几点钟出来,她清清楚楚。她还依稀看到乔以安的衣衫有些不整,脸上盈满了幸福满足的笑容,她当时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就对柳云夕生出更深的恨意来。 今早刚吃过早餐,乔以安就跑来兴师问罪,她是有预料的,但没想到他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充当护花使者了。想想刚才乔以安说话的语气、神态,她就恨不得把柳云夕立即撕碎了。要不是柳云夕昨晚在他面前诉苦、埋怨、撒娇、讨好,乔以安怎么会这么迫不及待,不顾两家交情和妹妹袁香竹与他的婚约,一大早来撕破脸? 没想到柳云夕平日里看着简单呆傻,背地里却这么有心机有手腕。 思考片刻,袁雅竹拿起了电话,利落地拨出一串数字,静静地等候,“喂,香竹,是我。”她对着话筒招呼。 “姐,他走了?”袁香竹的声音传过来,有些沮丧。 “香竹,你振作点,不要这么丧气。他来是问工作上的事情,我问他什么时候去深圳,他说他经手的工作做好了就过去。”袁雅竹小心地组织着每一句话,又小心地感受着对方的反应。 果然,袁香竹的情绪马上有了变化:“真的,他昨晚没去找她,还同意去深圳?” “嗯,这下你放心啦,小公主?”袁雅竹跟着笑了,无限宠爱。 “谢谢姐姐,我把医院的事情办好就去牛市找以安。”袁香竹又恢复了一贯的刁蛮公主本性。 “好!我一会告诉以安,你要来的消息。” “不要,姐,让他安心工作,我要给他惊喜。”话音刚落,“啪”一声电话就挂了。 你那任性霸道的公主脾气能不能收敛一点点?袁雅竹怔怔地盯着手机,哑然失笑。 几秒之后,袁雅竹拨出了第二个电话。 乔以安回到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找宋绍荣,对于宋绍荣,他不怎么喜欢,总感觉这个人有些飘忽,不踏实。但是他工作确实有能力,到光华后,政教工作一直做得不错,尤其还做出了光华的特色。又深得高副校的赏识,现在刚上任不久的袁雅竹也对他赞不绝口。在工作上,乔以安是从来不带个人情感色彩的,所以,尽管不喜欢他的做派,对于他有口皆碑的工作能力还是蛮欣赏的。 宋绍荣很快就到了,一身黑色西服,大红领带,皮鞋铮亮,神采奕奕。这就是他,任何时候都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包括现在正处于停职时期,依然不减工作热情,这样下去,他的工作应该很快就会恢复了。 他一进门,就往门边的沙发一坐:“乔大主任,藏得够深啊。” 乔以安瞟他一眼,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和香竹的婚事,不打算回应他,他只想尽快查清柳云夕的事情:“柳云夕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宋绍荣见他一脸严肃,马上坐直了身子:“她没告诉你吗?还需要我重复?” “她说的不一定有你说的详细,所以我还是想听听你的说法。”乔以安递上一杯茶,“最好的西湖龙井。” 宋绍荣接过茶,举到眼前,看着逐渐舒展的细细嫩嫩的茶叶在水里翻飞,透明晶莹的水一点点变绿,再放到嘴边闻闻:“好茶,一会给我备点?” 乔以安含笑点头:“说吧。” 果然,宋绍荣讲的跟柳云夕说的存在很大差异。 宋绍荣说他叫柳云夕找学生核分时,专门交代她不能找自己学生,可她还是找自己班上的学生,而柳云夕没有强调这一点。不知是柳云夕刻意忽略,还是宋绍荣在撒谎。 还有柳云夕说评委名单是在比赛前五分钟才给她,而宋绍荣却说名单早都交给她了。 为什么两个人的说法有这么大的出入呢?到底谁在撒谎?如果是柳云夕,那她作弊就是有意的,如果是宋绍荣,那这一场作弊风波就是有预谋的。 其实,乔以安心里已经有判断了,但是他不动声色,他想让那些参与预谋的人自己来揭开这个秘密。 “谢谢你,宋主任,你和柳云夕说的差不多,事情已经过去了,希望——” “放心,乔主任,我会让事情就像一阵风一样过去,不留任何痕迹。”宋绍荣打断他,接过他的茶叶,“不谢。” 看着宋绍荣远去的背影,乔以安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四十四 上午还零星飘着雨有些阴冷的天气,下午忽然放晴了。阳光穿透云层,照耀着被洗了几天几夜的校园,格外明澈清新,不知去向的鸟儿们也都披着阳光回来了,翩然飞舞,叽叽喳喳。校园一下子恢复了原有的生机与活力。 柳云夕的心情也被这明艳艳的阳光照得亮堂堂的,轻松愉悦。 早上第二节课后,陈思思和欧阳雅雅把她拦在走廊里,直接问她:“语文老师,八班的人说我们朗诵一等奖是你作弊得到的,是吗?”柳云夕没做声,含笑看着她俩,她的话已经在眼睛里了,那两个小精灵一定是懂的。果然,几秒后,她们几乎同声说:“不可能!那宋小玥造谣。”柳云夕的笑更欣慰灿烂了,一挥手:“管住自己的嘴巴,读好自己的书,一切皆有定数,上天是有眼睛的。”一扭身要走,又被欧阳拖住:“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我们想知道真相。”“真相就是本该我们班拿到的一等奖,有人在比赛前就已经给了我们,最后这个一等奖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赖不掉了。懂吗?”柳云夕深沉地看着她们。“不懂!”同声嘀咕。“不懂就对了,读书去。”柳云夕使劲一抽,胳膊出来了,抬腿就走,还故意走了几步猫步,果然,那俩人在后面叫:“被人造谣还这么鸡血,发烧啊?” 柳云夕侧身,给她们一个俏皮的飞吻,再做一个“嘘”的手势,那俩人一伸舌头,闪进教室了。 引得走廊里其他学生都投来怪异的目光。 是的,上天是有眼睛的。从小爸爸就教她做人要正直,经得起天,对得住地,不昧良心,再大的冤屈都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不需要去辩解,去证明。更何况她最心爱的以安信任她,支持她,她还有什么理由不释怀,又有什么理由纠缠不休?一切都留给时间吧,时间是最好的最公正的审判者。 中午吃饭时,乔以安说要补偿她之前失约的烧烤,时间由她定,定好了通知他就行。 所以这会柳云夕忙得不亦乐乎,想在晚自习前把手头的工作都赶完,一身轻松去赴乔以安的烧烤约。 她已经告诉乔以安了,晚上不吃饭,留着肚子吃烧烤。让乔以安晚饭时不要等她,也不要找她,她在办公室赶工作。 埋头苦干了一个下午,除了中途起身上了一趟厕所,再没挪窝。总算赶得差不多了,最后还剩一个班主任手册没填,不过填起来也很快,一周来的大事小事违纪表扬等等,都记录在册,迁移过来就好,最后给每天做个总结就OK了。这些工作完全就是形式,没有实质意义,柳云夕从来都是应付,过得去就行。但是教学上,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无论是备课还是改作业,她都一丝不苟,不允许自己随意交差。 走廊上渐渐出现了一些身影,传来断续的零碎的脚步声,这是学生用完餐后陆续回教室了,王书敏和俞维有自习也回办公室了。俞维一进门就问:“云夕妹妹,这么敬业,晚饭都不吃?”还没回话,王书敏就接过去了:“佳人有约呗。”“难怪,光华男神也没吃饭呢。”俞维恍然大悟的样子。 听说乔以安也没吃晚饭,柳云夕有些奇怪了。他怎么能不吃晚饭呢,每次烧烤他几乎都是陪她看她吃,不吃晚饭,待会他吃什么? 她赶紧拿出手机,准备给他电话,但又碍于俞维和王书敏在场,怕凭空给他们制造谈资,又要拿她和乔以安说事,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发信息。可是当她划开手机屏幕时,她呆了。像上次一样,十六个乔以安的未接电话,外加一条未读短信。 该死,又调成静音了。 乔以安赫然写着:云夕,临时有事,晚上烧烤改期。收到后给我回话。 柳云夕迅速给他回了个信息:对不起!以安,手机又静音了,你忙吧,我很好,勿念。 临时有事,会是什么事呢?都晚上了,不应该是公事,不是公事就是私事了,难道是—— 很自然地,柳云夕就想到了袁香竹,乔以安和她的婚事。虽然昨晚乔以安偷偷从医院里跑回来,都是因为牵挂她担心她,并明确表示他和袁香竹的婚事是父辈的意思,他从来就没同意过。但是,柳云夕总感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隐情。到底是什么,她也猜不出,只能等乔以安亲口告诉她。 今晚的约会又一次泡汤,柳云夕不像之前的那一次那么轻松坦然了,心里有几百个疑问和猜测,堵在胸口,徘徊纠结。她盯着手机,很想问他临时的“事”到底是什“事”。又不确定他此时是什么状况,万一在开车——算了算了,还是等他办完事情回来再说吧。 既然烧烤泡汤了,晚餐就得自己操心了。饭堂肯定是没饭了,出去又麻烦,而且是一个人,叫外卖吧。 柳云夕翻出外卖电话,叫了一个外卖,便又纠结到乔以安说的临时的“事情”中了,再没心思做事。 大约二十分钟后,外卖打来电话,叫她准备26元钱到校门口接。 学生在校期间,外来人员一律不允许进学校,即便是家长,也要经过班主任的同意,才会放行。 柳云夕手里拿着26元钱,一边张望一边朝校门口走去,果然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旁边停着一辆电动车,应该是他了。柳云夕小跑起来,跑着跑着,她的脚步慢慢停下来,最后干脆站着不动了。身体随着一辆白色轿车慢慢侧转,视线被那车子拉得很远很远,直到车子拐进停车场,彻底消失。 那是乔以安的车子,柳云夕在某个瞬间瞥见他的副驾上坐着一个女人,借着还不太全黑的天色,她依稀辨出那是袁香竹,而且她的脸上笑意正浓。 柳云夕呆立原地,面朝乔以安的车子消失的方向,眼睛紧盯着宿舍楼的楼道口,因为一会他们会从那里进入楼道回宿舍。柳云夕的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也不眨,她生怕一不留神,那两个人就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突然,一道长长瘦瘦的影子在前方路面延伸出来,越来越清晰,快要到达楼道口了,隐约传来愉悦的交谈声和笑声。而刚刚还瘦长的影子突然缩短变粗,就在影子消失的一瞬间,两个身影闯入了柳云夕的视线,他们是那么亲密,那么愉悦,袁香竹一双手紧紧地抱着乔以安的胳膊,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他身上,就像之前柳云夕抱着他一样,那种感觉柳云夕太熟悉了,袁香竹现在也应该跟当初的她一样满足幸福吧。 此时,那瘦长的身影又转到他们的身后,拉长,拉长,再拉长。就在他们走进楼道,身影突然消失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柳云夕抬腿跟了上去。 这时,电话响了。 四十五 电话响时,柳云夕惊了一下,接起才知自己本来是下来拿外卖的。不知怎么魂就被乔以安和袁香竹牵走了,她苦笑一下,朝校门走去。 送外卖的小伙子很年轻,并不因为柳云夕让他久等而生气,脸上始终挂着热情明朗的笑,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是说话的语调,都充满了快乐与活力,仿佛在告诉柳云夕,他的生活从来就没有忧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类似于阳光的气息一下感染了柳云夕,她没想到原来生活可以是这样的姿态,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都不应该停止热爱生命,享受生活。刚才还昏天黑地的她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拿着外卖,轻快地走向办公室。 当她提着外卖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刚刚下课的王书敏盯着她手中的外卖,瞳孔放大,表情怪异,声音奇特:“哇——不会吧,王子失约?”跟在她身后的俞维也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几秒后大笑一声:“嗨,你要订外卖提前说一声嘛,我也来份,今晚饭堂的菜确实难吃,肚子现在还是空的呢。”王书敏白他一眼:“你不要总是充当护花使者,好吗?讨厌!” 柳云夕不管他们,自顾打开外卖,神定气闲地吃起来。她这优雅享受的吃相还真让王书敏有些失望,她左看右看看不出柳云夕半点被放鸽子的情绪,一扭屁股走了。俞维凑上来,近距离看着她:“没事吧?”柳云夕一张小嘴里全是食物,嚼个不停,拿起茶杯往他面前一放:“给我倒水。”俞维乐了,拿起杯子就走。不到一分钟,一杯水就放到了柳云夕面前:“请慢用,云夕妹妹。” 这顿饭,柳云夕真的吃得很香,很享受。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也躲不过,怕也怕不了,那就静静地等他来吧。 柳云夕不再去想乔以安与袁香竹,把自己调整到工作状态,忙碌起来。 晚上查寝时,柳云夕刚签好名走出宿舍楼,宋绍荣就在后面叫她,几步跟上来,神秘兮兮地靠近她,低声说:“乔主任的未婚妻来了。”柳云夕笑笑地看着他:“我知道。”“哦,”宋绍荣明显有些失望,“你知道?谁告诉你的?”“他呀,乔以安。”柳云夕还是一脸的笑,见他愣在那里,转身走了。 一个晚上,乔以安再没来电话。 …… 睡梦中的柳云夕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人在说话,声音虽然有意压低,但还是很清晰地传过来,夹杂在人声里,还有各种各样的轻微的器物碰撞的声音,这声音好像在梦里,又好像就在眼前,一直响一直响。柳云夕就在这种声响里睁开了眼睛,仔细聆听,才明白原来是早起的后勤人员在楼下的面包房开工了。也奇怪,住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被他们吵醒。看看窗外,黑乎乎的一片,离天亮还早呢。翻一个身,柳云夕准备继续睡觉,睡着睡着,眼前就浮出乔以安来,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乔以安在她眼前跳跃闪动,她快要爆炸了。猛地拉上被子,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可是乔以安又跑进被子里,跳啊闪啊。柳云夕翻个身,面朝阳台,乔以安又跑到阳台这边,跳啊闪啊。柳云夕终于明白,乔以安已经住进她的心里,深深扎了根,驱逐不了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模糊亮了。隔着阳台能隐隐看到晨熹中的物象,远处的高楼。柳云夕干脆起床,反正也快到起床时间了。果然,她刚梳洗完毕,广播就响了。 因为下雨,好多天都没跑操了,现在天气放晴,跑操该恢复了。柳云夕下楼,直接朝操场走去。果然,已经有早起的学生和老师在操场了,沉寂多天的操场又迎来了师生们的拜访,快乐地苏醒。 空气里是一片潮乎乎的露水气味,楼宇树影还有些暗淡,在微熹中依稀着轮廓,天空又高又远,星斗渐渐稀少隐没,突然之间,黎明就像一把利剑,劈开了灰蒙的天幕。 天大亮了。 意外地,乔以安没来晨练。可能是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不适合运动吧。柳云夕想,但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早餐时,乔以安出现了,和袁香竹一起。 柳云夕随学生到饭堂时,远远地就看见他和袁香竹坐在靠近餐台的餐桌上,他半侧着身子,眼睛一直盯着餐厅的入口,所以柳云夕看见他时,正好也被他看到。他朝柳云夕挥挥手,脸上是欢喜的笑。就这个动作这一脸的笑,柳云夕昨晚到今早的郁闷烟消云散,顿时轻松不少,立即展出甜美的笑容,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柳云夕打好餐,经过乔以安身边时,停下来,礼貌地跟袁香竹打了个招呼,朝乔以安笑笑,便走向自己的“小隔间”。结果被乔以安叫住,叫她跟他们一起坐,柳云夕看看袁香竹,再看看周围的同事,说:“不了,我去那边。” 刚坐下,乔以安就跟过来了,居然把早餐一起端了过来,柳云夕回头看着袁香竹,正迎上她那骄傲又羞愤的目光,她忙避开,对乔以安说:“你怎么把她一个人丢那,快回去。” “她不是小孩,一个人会吃。”乔以安已经坐下了,“你昨天手机又静音,这是第二次了,再有第三次,我要罚了。” 早就听说他冷傲又冷血,今日总算真正见识了。 柳云夕再不说话,因为周边的目光已经围过来了。倒是乔以安旁若无人的样子,竟剥了一个鸡蛋递给她:“通过我的目测,你身体里面缺少某种元素,而这种元素正是鸡蛋所具备的,所以你要多吃,尤其是蛋黄。如果我没猜错,你小时候一定不爱吃蛋黄。” 的确,她打小就不吃蛋黄。难道他还懂医?柳云夕惊讶地看着他,见他一脸得意的笑,自信又自得。没办法,想不满足他都不行。“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蛋黄?”她问。“你告诉我的,忘了?”他狡黠地笑。“我?”柳云夕努力回忆,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告诉过他自己不吃蛋黄这件事。 “别想了,再想,小脑袋瓜都要破了。”乔以安点一下她脑门,全然不顾周围的目光:“前天晚上,我在你房间的垃圾桶里,看见两个圆溜溜的鸡蛋黄躺在里边,好可怜。” 这个人,干脆拿个喇叭来吼得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去过她房间一样。看他那得意放肆的样子,柳云夕恨不得拿块胶布把他嘴巴封起来。 “闭嘴,没人说你哑巴。”柳云夕怒嗔,脸颊绯红。 乔以安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那天晚上两人的热吻缠绵,不好意思了,又怕被周围的人听到误会,歪想,越发窘迫。正想打趣逗她一下,一抬头,见袁香竹的位置空的,她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而邻桌的袁雅竹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又看看柳云夕,好像在暗示什么。 “云夕,吃好没?吃好撤了,有情况。”乔以安突然低声对柳云夕说,“上午上完课来我办公室,我有话跟你说。” 他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让柳云夕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不过,听他说有话跟她讲,她多少猜得到跟他和袁香竹的婚约有关,再看到袁香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她大概也明白了乔以安所说的“有情况”是什么意思。 当她跟着乔以安走向餐具回收处时,她隐隐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让她不寒而栗。 四十六 柳云夕时刻记着乔以安叫她去办公室的事情,所以,一上完课,她就到了他的办公室。 “云夕,来,你看看这个。”乔以安一见她,就递给她一份资料。 原来是一年一度的“名师大讲坛”,十一月初在杭师院举行,学校要派出一部分老师去观摩学习。语文排在最前面,第一批参加。十一月三日星期天报到,学习两天,星期二晚上回来。 “你和段子丰宋小玥去,记得把课程调好。”乔以安说,又递过来一张表格,“诺,把这张推荐表填好,报到时上交。” “我去?”柳云夕颇感意外,她实在不敢相信学校会把这个机会给她。 “怎么,不想去?不想去就换人啰。”乔以安把她手中的推荐表收回来,要放回文件夹里的姿势。 柳云夕一把抢过来:“谁说我不想去,只是不相信而已。” “不相信什么?学校会让你去?”乔以安倾过来,鼻尖差点碰到她的鼻尖。 “是啊,领导们没一个喜欢我,尤其是袁校长。”柳云夕低声嘟囔,好委屈的神情。 “说话要客观嗨,柳云夕老师,据我观察,喜欢你的领导可不只一个啊,陆副校、宋紹荣,还有我乔主任。你怎么能忽略事实信口开河呢?”乔以安直起身子,双手往西裤口袋里一插,悠闲地玩起了幽默,哪有传说中的“冷傲冷血”?不过跟早上对袁香竹的态度比起来,要暖心多了。难道他的柔情与暖心只专属于她?也不对,之前不是有一次要吃她的样子?看来,不要激怒他就好。 听他提到宋紹荣,柳云夕的心动了一下,想到他为自己受过被停职的事情,不知现在怎样了。 “怎么,担心他了?”乔以安从来都是这样,不会含蓄,也不会考虑当事人的感受。 “是啊,乔主任,学校什么时候恢复他的工作啊?”既然被你窥破了,那也没必要遮掩了。 “你就好好教你的书吧,柳老师,宋主任的工作很快会恢复的。你该惦记的是你的学生和眼前这个刚刚出院还未康复的准男朋友。”乔以安握住她的双肩,前倾过来,笑笑地看着她。 柳云夕以为他说完后就会放了她,让她回去。谁知她突然感觉腰间一紧,就被他搂住了,然后他的唇俯下来,重重地印在她的唇上,只一瞬,他就放开了她。 柳云夕迅速看向虚掩的门,两步上去把门扣上,返身抱住乔以安的胳膊,把他拖到沙发上。乔以安刚坐下顺势把她一拉,她就坐进他怀里,被他紧紧搂住,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她:“不满足?”不等柳云夕答话,他的唇已经堵上来,温暖而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她就像一只柔软的小绵羊,蜷在他的臂弯里,乖顺地迎合着他,迷醉在他热烈又优雅的吻里…… 叮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骤响而清脆的铃音把这两个人从甜蜜销魂的缠绵中拉了回来。 这是第四节上课铃声。 柳云夕急忙从乔以安身上起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和头发,娇羞地看他一眼,就要出去。 “记得填好表格,调好功课。”乔以安拿起掉在沙发上的推荐表递给她,已经先她一步给她开好门了,她迟疑一下,忽然把门关上,就去掀乔以安的衣服。“你干吗?”乔以安一把按住她的手,惊到了。“怎么,怕了?怕我非礼你?”柳云夕斜睨着他,忍俊不禁,“检查你的伤口。” 原来,先前她扣住门就是想检查他的伤口,乔以安还以为她不满足,要索吻。 柳云夕检查完上身和头部,就去解他的皮带,乔以安一把挡住:“这个不行,现在不行,要不晚上我去你房间,让你彻底检查?” 柳云夕脸上一热,再不敢看他,开门匆匆走了。 乔以安立在门口,视线追随柳云夕的背影,眼里是无限的憧憬与爱意。 这样的一个女孩,要怎样的爱才配得上她的清纯与完美? 乔以安忽然想到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当你老了》中的诗句: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云夕,你就是上帝从我身上取下的那根肋骨,你跋山涉水千转百折,终于不迟不早出现在我三十岁的生命里,你是专为我而来,而我早早就在这候着你。 就在乔以安目送柳云夕离开,神思迷离之际,袁香竹来了,她跟随乔以安的视线就看见柳云夕凌乱的背影,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脸立即冻结了,一侧身进门,把门关了。乔以安到这时,才看到袁香竹。 “以安,我中午不想吃饭堂,你带我出去吃,现在就去。”袁香竹挽起他胳膊就往外走。 “香竹,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你哥,你要叫我哥,不许直呼名字。”乔以安抽出胳膊,走向办公台,提醒她, “人家叫习惯了嘛。”袁香竹跟上来,“再说,我答应叫你哥,又没真把你当哥,你是我的未婚夫。” 一听到这话,乔以安立即抬头盯着她,表情惊愕:“香竹,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是小孩,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那你呢?你负责了吗?”袁香竹挑衅地看着他。 “我——我怎么不负责,当初他们答应,如果我三十岁的时候还找不到女朋友就娶你,现在我找到了。柳云夕,你认识。”乔以安认真又严肃地说。 “那你也答应,在光华每天都要陪我,可早上吃早餐时你居然丢下我,去陪她!”袁香竹说起早上的事情,明显生气了,“如果再有一次,我就不回英国,永远留在光华。” 这是她昨天到光华时,在饭桌上跟乔以安订的协议:她在光华呆半个月,半个月时间里,乔以安除了工作,其余时间都是她的,半个月之后,她就回英国。 乔以安当时没作任何思考就答应了,两人还拉了手指。 没想到今天第一天就违反了协议,还真是没守规矩。 “那你也不能霸道地不让我谈恋爱,陪女朋友吧?”乔以安抗议。 “我就要霸道,这十五天你就是我的,不许陪别人。十五天以后,我就回英国,再不打扰你。”袁香竹嘴巴撅老高,颇有些幽怨。 “好吧,十五天,你的。”乔以安讪讪一笑,依了她。 “那现在带我去吃饭,中午陪我午休,走吧。”袁香竹立即眉开眼笑,像个骄傲的公主。 当袁香竹亲昵地抱着乔以安的胳膊走出办公室,沿着走廊拐下楼梯时,正好被刚刚从文印室出来的柳云夕看到了,跟昨晚一模一样的画面,又一次在她眼前出现。她一哆嗦,资料撒了一地。 这一幕,又正好被同一楼层右侧校长办公室里的袁雅竹看见了。 四十七 刚刚还跟自己缠绵热吻的乔以安,转眼就跟袁香竹这么亲昵,而且毫无顾忌。柳云夕实在是不懂了,乔以安跟袁香竹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在相处?未婚夫妇吗?可他亲口否认了。兄妹?袁香竹能把他当哥哥吗?恋人?在她和自己之间徘徊不定的恋人?难道乔以安脚踏两只船?不可能!不可能!他跟她的第一次亲吻是那么生涩拙劣,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还不懂得接吻,完全没有经验,说明他和袁香竹之间从来没有接吻过,又怎么可能脚踏两只船?可他们这样一种暧昧的相处到底算什么呢? 之前匆匆离开他回到办公室时,人还没进去,就听见王书敏在里面广播:你们知道吗?乔大男神从英国留学回来的未婚妻,是袁校长的妹妹,今早在饭堂跟他一起吃早餐,你们看见没?艳压群芳气质非凡啊,不愧是海龟…… “可别闪瞎你的眼!”俞维打断她,笑道。 “艳压群芳能压过云夕姐姐吗?我觉得乔主任还是比较喜欢云夕姐姐这种类型,海龟款不是他的菜。”韦舒也插进来,跟着搅和。 …… 王书敏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办公室的主播,而且大家还专为她设了一个栏目,叫“朝闻天下”。几乎每天早上都能听到来自她的各类新闻,有校外的也有校内的。还别说,她也真有点神通广大。连某某超市老板的儿子去澳门赌博输光了家产,超市快要倒闭了,她都知道,第一时间通知持有该超市购物卡的人抓紧去消费,不然到时就是一张废卡了。没过一段时间,那超市还真的关门了。 现在她正在广播的新闻是校内最热门的消息,办公室一下炸开了,群情激昂,气氛热烈。就连平常最不爱说话的教书法的快五十岁的董老师也接上话了,并且饶有兴趣的样子。 柳云夕听了一会,本来要进去的她折转身去了文印室,结果就看见了不该看到的这一幕。真有点像“香水有毒”里唱的: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只是柳云夕是眼睛犯了罪,不该看到他的多情罢了。 再大度的女人,也不可能在看见男朋友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一次两次亲昵后还无动于衷,何况这个女孩还自称是他的未婚妻。所以,这一次,柳云夕决定不再沉默,要有所反应了,不然,那乔以安以为她是傻子吗? 本来今早去他办公室,就以为他会告诉她昨天晚上失约的事情,再讲明白他和袁香竹的关系,结果被一个什么“名师大讲坛”敷衍过去了,还稀里糊涂让他又吻了一回。 中午吃饭时,乔以安不见身影,也没一个电话。 柳云夕有俞维韦舒陪着,说笑打趣,多少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也冲淡了她对乔以安和袁香竹的惦记。可是在回宿舍的途中,老天又让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 当时,她就被韦舒挽着,心不在焉地从饭堂楼梯走下来,冷不丁胳膊被韦舒使劲摇了几下,视线就被韦舒引到了一闪而过的乔以安和袁香竹身上。韦舒拉着她急急下楼,才下楼梯,一折身就看见已经走进楼道的那两个人,还是之前的造型:袁香竹紧紧抱着乔以安的胳膊,十分亲昵地贴在他身上。 柳云夕整个人都不好了。任由韦舒拖着,机械地跟在那两个人后面,上楼,拐弯,再上楼,再拐弯。到了三楼,那两人径直进了乔以安的房间,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柳云夕和韦舒盯着那扇门的方向,怔了几秒钟,对视一眼,又连忙错开,默默上楼。 乔以安,你到底在玩什么? 一个中午,柳云夕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又一团浆糊,头晕脑胀又异常清醒…… 刚才上楼时,韦舒跟她说,王书敏一早就在办公室主播,早上看见袁香竹从乔以安房间出来,初步断定他俩同居了。看来王书敏的推断不错。 …… 下午,三楼教师办公室。 柳云夕埋头改作文,其他老师都不在,俞维和韦舒也都在改作业,办公室呈现出少有的安静。 电话响了,是乔以安。 “云夕,来我办公室。” 柳云夕没回答,挂了。 韦舒和俞维同时看向她,又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各自的疑惑与担忧。 过一会,乔以安的信息来了:你怎么了? 柳云夕回:我的眼睛犯了罪。 乔以安:你看见什么啦?我和香竹? 香竹?叫得多甜蜜!甜蜜去吧,别再打扰我! 泪,漫上了眼眶。 乔以安:云夕,你过来,我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你不承认与她的婚约?你把她当妹妹?还是你爱的是我,但又不能伤害她? 柳云夕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改作文。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俞维突然叫一声“乔主任”,柳云夕闻声抬头,就看见乔以安已经到了身边,朝俞维点点头,便直直盯着她,表情坦然淡漠,一点也不愧疚。 柳云夕低头,继续改作文。 “走,跟我来。”乔以安抽出她的笔,牵起她的手就走。 “你放开,我要工作呢。”柳云夕企图把手抽出来,但是他握得好紧,不仅紧,好像还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从他的手掌心传过来,让她放弃了挣扎。乖乖地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俞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离开办公室,有欣慰,又有些失落。韦舒则蹦跳到他身边,一脸羡慕:“哇——好酷!好帅!” 俞维含笑望着她:“怎么?喜欢被虐啊?” “什么被虐?人家明明是爱嘛,霸道的蛮横的不可抗拒的爱!”韦舒扑过来,瞪着他。 “哦,懂了,韦舒妹妹喜欢霸道的蛮横的——” “喂——你谈过恋爱没有?没实战就没发言权,闭嘴。”韦舒打断他,又拿一本书作势去堵他的嘴巴。 “好好好,闭嘴,闭嘴,工作工作,工作才是正经。”俞维身子往后一仰,高举双手,既而抱拳,对着她不停作揖。 “办公室可不是你们打情骂俏的地方。”幽灵一样的王书敏不知何时飘了进来。 “你不是上课吗?怎么出来了?”韦舒瞪着她。 “来看你们打情骂俏啊,这么精彩的表演怎能错过呢?是不是,俞维老师?”她从来都是这么阴阳怪气的。 “王老师,赶紧去上课吧,别给领导巡堂查到啰。”俞维堆满笑容,在两个女人中间打圆场。“韦舒妹妹,你不是要抓紧改作业吗?下节课还要上课,赶紧的。” 眼看着一触即发的一场口水仗就这样平息了。 四十八 柳云夕被乔以安径直拽到了他的办公室,一进门,乔以安就反手把门扣死了,一把搂过柳云夕,嘴巴压上去。柳云夕头一偏,他没捉到,正要追上去,柳云夕两手使劲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退到与他两尺远的距离,站定了,又羞又愤地盯着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刚才用力过度,她的呼吸又重又长,胸脯一起一伏,脸蛋通红,两眼圆瞪。就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乔以安怔怔地看着她,哪能容她这么不听话?只几秒,突然一步上前,再次把她搂进怀里,这一次他强有力的大手把柳云夕的双手死死地扣在后面,让她动弹不得,然后腾出左手,抵住她的后脑,准而快地捉住她的唇,疯狂地吻下去…… “啊——”乔以安失声惨叫,同时松开了柳云夕,表情痛苦地看着她,“你咬我,云夕?” 柳云夕一把推开他,夺门而去。 就在她夺门而去的一瞬间,乔以安看见大颗的泪从她眼睛滑落,他本能伸手,想抓住她,可是指尖只从她袖边轻轻滑过,她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你怎么了,云夕? 乔以安意识到柳云夕突然的变化一定跟自己有关,他开始盘点今天一天与柳云夕接触的每一个细节,盘点自己这一天的行踪。 早餐时,好好的,上午第三节课,她来办公室直到离开也好好的,她离开后香竹来了,然后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午休,然后到了下午,刚才—— 难道是他和香竹出去吃饭被她看见了?不可能,他们出去时还没放学。可她在信息里说什么她的眼睛犯了罪,一定是她看见了什么。而且她看到的也一定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只能是他和袁香竹了。乔以安努力回想他与袁香竹出去时的情景,慢慢地,袁香竹亲昵地挽着他胳膊的画面就在他脑海里浮现。乔以安一拍脑袋,是了,一定是袁香竹挽着他胳膊出去时被她看见了,所以吃醋了。可是你吃醋是对的,耍耍小性子就行了嘛,居然跟头小狮子似的,太吓人了。 乔以安了然事情原委之后,才隐约感到一阵痛感从嘴巴里传来,他拿过手机,调到自拍模式,对着屏幕,慢慢伸出舌头,天,舌尖上赫然一个桑紫色大血泡。 爱的印记! 乔以安居然笑了。 然后,他寻得一个光线最好的角度,把那个紫色大血泡完美地拍了下来,通过图片编辑功能,在下面编辑“爱的印记”几个字,发给了柳云夕。 接着他又开始咬文嚼字地编辑短信: 你的眼睛没犯罪,是你的心理犯了罪。 香竹是我的妹妹,异父异母的妹妹,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永远都是!一个妹妹挽着哥哥不可以吗? 你若爱我,就要信任我,用你的全部智慧相信我! 我欣赏你的独特,但讨厌你独特的示爱方式,很讨厌!可能很多天都不能亲吻你了,你乐意了? …… 柳云夕跑出乔以安办公室后,直接到了小花园,她可不想以这副狼狈模样出现在同事面前,尤其是王书敏。 此时的小花园非常安静,花草树木仿佛通晓人性一样,都屏声敛气,静悄悄地陪着她,风也十分温和,都不敢放肆流连,更不与落叶嬉戏,蹑手蹑脚地路过。嫩黄的阳光温柔地从葡萄架的缝隙中漏下来,在她周围形成一个个柔和的光圈,柳云夕就坐在这斑驳的光圈中,娴静安谧。 乔以安的短信一条接一条铺天盖地,柳云夕看着看着,一颗心早已软塌塌了。 活该,谁叫你那么自负,不早点说,你以为人家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还有,你把人家当妹妹,人家就把你当哥吗?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吧?人家可是眼巴巴等着你娶她呢,呆子!你恋爱都没谈过,哪知道女孩子的心思? …… 乔以安的信息还没停止。柳云夕知道,固执自傲的他在等她的回信,如果她不回,他会一直发下去,发下去。 思考片刻,她给他回了一个短信:我在小花园。 没有一分钟,乔以安就到了,往她对面一坐,巴巴地看着她,好可怜好委屈的样子。 “你飞过来的吗?”柳云夕环视一周,视线落到地面,问道。 “我就在你身边,你一招就过来啦。”乔以安站起来,挪到她面前,蹲下,把自己送进他的视线里。 柳云夕的头左转右转向上向下,就是不看他,可不管她的视线转向哪里,乔以安立即就出现在哪里,甚至比她的视线挪得还快。最后,柳云夕干脆闭上眼睛,不动了。 刚刚还有些生气的小花园在她闭上眼睛的一霎那跌入一片沉寂,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连轻风扫过落叶的声音都听得真切。 怎么没动静了?他走了吗?生气了?或者他又想耍什么花样……柳云夕脑海里一下闪出好多个问题,又怕自己忍不住好奇睁开眼睛,便在心里警告自己:不管他,就是不想见到他,就是不要看他那么自傲那么自大。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终于,柳云夕忍不住偷偷睁开了一条缝,大一点,再大一点,最后完全打开,果然眼前什么都没有,人不见了,他走了。柳云夕迅速站起来,环视一圈,没影,他真的走了。 柳云夕无限惆怅地望着小花园的出口,双手交叉垂立胸前,既失落又有些幽怨。突然眼前影子一晃,眼睛一凉,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他醇厚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在这呢。”柳云夕迅速转身,就被他搂进怀里。 “现在还不愿意看我吗?”声音就在耳边,温暖的气息直扑她的脖项。 “讨厌,你刚刚躲哪?”柳云夕嗔问。 “来,云夕,坐下。”乔以安牵着她,坐到石凳上,一手搂着她,再不说话。 其实,柳云夕已经听出他声音的异常了,一定是舌尖上的血泡让他不能张口,不然,这时的他应该是有好多话要跟她说的。 “给我看看你的舌头。”柳云夕抬手托起他嘴巴。 “啊——”乔以安乖乖地张大嘴巴,伸出舌头。 “天,这么大?”柳云夕失声叫道,“很疼吧?” “嗯。嗯。嗯。”乔以安不停点头,又把脸凑上来,索吻的表情。 柳云夕响响地亲一下,他又凑上另一边脸,刚亲完,又要亲额头,再是眼睛,再到鼻子,最后轮到嘴巴,这时的乔以安活脱脱一个索爱的孩子,乖巧天真,柳云夕一点也不嫌烦,统统满足他。 四十九 袁香竹跟乔以安订的什么十五天回英国的协议都是袁雅竹的主意,她就不信,袁香竹每天跟乔以安亲昵的身影在校园里到处晃,柳云夕会不在意,即便她不在意,老师们的口水也会淹没她。 果然,袁香竹到光华的第三天,关于乔以安与袁香竹即将完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校园,连学生都在传。 尤其是那王书敏,在办公室大肆广播,一再强调那两人同居的事实。 沸沸扬扬的传言,任何一个女孩都是难以抵抗无法平静的,乔以安明显感到了柳云夕的不堪与尴尬。 到这时,他不得不注意与袁香竹之间交往时的分寸了。再在公开场合,当袁香竹又来挽他的时候,他会毫不客气地把她甩开,并大声说:“妹妹,赶紧找个男朋友,就有胳膊给你挂了。”常常引得旁人一阵窃笑,那袁香竹更是又羞又愤。她当然知道,这是乔以安故意传信息给旁人,撇清他们的关系。 于是,她就使出刁蛮公主的性子,威胁乔以安,不回英国了,就在光华上班。她哪知道,乔以安最不吃的就是这套,马上回应她:好啊,赶快向董事会申请,给你一个职位,我们协议取消。 乔以安之所以这么利落,还是有过一番思考的:第一、他认为自己和云夕之间的关系,香竹不是障碍,她虽然有些骄横霸道,但也不至于不通情理;第二、对于已经失去一对儿女的父亲来说,他相信父亲最终还是会考虑儿子的幸福;第三、袁叔叔和袁阿姨虽然也希望两家联姻,永结同好,但在家族关系与女儿幸福之间,他们应该会选择女儿的幸福。 袁香竹没想到他会这么没有顾忌,根本当她是空气,心里只有那个柳云夕。一贯骄傲自尊的她很受打击,跑到袁雅竹面前,气哼哼地嚷着不要呆在光华,要回英国。袁雅竹当然知道她高贵的自尊与骄傲被乔以安打击了,而且乔以安这么放肆,丝毫不考虑两家的交情也是她没有想到的。不过,她从小就是争强好胜的人,不到最后,她是绝不会认输的。何况,妹妹与乔以安结婚关系着她们袁家的利益。 虽然袁家在造船厂学校都有股份,但最大的股东还是乔家,生意场上变幻莫测,乔父在世,可保他们袁家太平,一旦乔父归西,由乔以安接任董事长,事态怎么发展就很难预料了。所以,妹妹一定要和乔以安结婚,必须结婚。 她只恨当时设下圈套,诬她作弊时,不该心软,听陆副校说什么不能随便辞退老师,更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会影响光华声誉等等,还为了不让事态扩展,照顾她情绪,保全她尊严,把一切过错都算到宋绍荣身上。本来以为这样一来,柳云夕会对宋绍荣感激不尽,没想到她却不知好歹,对宋绍荣依然不冷不热。结果目的没达到,还激怒了乔以安,跑来兴师问罪。早知这样,当时就该干脆利落,把她给辞了,那乔以安也不至于逼着问她要人。即便他找到她,柳云夕也会不好意思回来了。 要是乔爷爷和袁爷爷还在就好了,袁雅竹想。 是啊,当年袁爷爷求神拜佛求来宝贝孙女的时候,乔爷爷乐得拄着拐杖跑过来,抱着襁褓中的香竹,又亲又笑,说她是上天赐给乔家的小福星…… 还是找父亲和乔伯伯商量,尽快把乔以安调到深圳吧! 自从乔以安取消了与袁香竹的协议后,他一身轻松,再不用顾忌她了,所有的时间都是自己的,他相信,很快光华学校关于他和她之间的传言就会不封自闭。云夕脸上灿烂纯净的笑容又会重现。 当晚,在柳云夕查完寝回宿舍后,乔以安就敲响了她的门。可是半天都没人应门,乔以安拿出手机,拨她号码,无人应答。这个傻瓜,莫不是把自己都弄丢了?乔以安笑笑,才笑一半,他神色莫名凝重起来,因为他突然想到开学典礼上柳云夕晕倒的情景,难道…… “砰砰砰!云夕!砰砰砰!开门!云夕!”乔以安用力打门,大声喊叫。 对面的和两边的房门一间接一间地开了,一个接一个的脑袋探出来。 此时,柳云夕的门也开了,不过只开了一条缝,她裹着浴毯,探出半个头,头发散乱,还有些湿,显然她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乔以安一侧身溜进门,反手把门关了。脚才迈出去,感觉不对,好像踩到云夕了,急忙一缩,身子一摇就要向前扑了,赶紧伸手去抓柳云夕,“啊!”就听柳云夕尖叫一声。扑倒一半才站定的乔以安慌忙抬头,天!他把云夕的浴毯扯下来了,云夕羊脂一般嫩滑玲珑凹凸有致的身体裸露在他眼前,她整个人呆若木鸡,小嘴微张,惊恐地看着他。乔以安脑袋“轰”地一下,傻了,呆了,瞪着双眼,动弹不得。 顷刻之后。 “闭眼,乔以安,你闭眼。”柳云夕大叫,伸手过来拿浴毯。 “啊——哦——给。”乔以安慌乱中连忙把浴毯递给她。 “转过去!”柳云夕叫。 “哦,转过去。”乔以安已经完全清醒,恢复神智了,声音里含着笑意。 “不许转身,不许过来,闭上眼睛。”柳云夕已经进到里面,在换衣服了。 “不转身,不过去,闭上眼。你慢慢换,柳老师。”乔以安慢悠悠地说。 两分钟后。 “好了。”柳云夕叫。 话音刚落,乔以安就过来了。可是人呢?柳云夕不见了。 往床上一看,柳云夕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真是可爱。 乔以安失声笑了。坐到床边,小心地去拉被头,才拉下一点,露出半个额头,又被柳云夕拉上去。就这样来回几次,被子终于慢慢滑下来,露出柳云夕那张娇羞的小脸。 “你以后就是我妻子,所以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害羞。”乔以安俯下去,刮一下她鼻子。 “谁是你妻子?羞死人。”柳云夕嗔道。 “哦,原来你不想做我妻子啊?可我已经看见你的身体了,按古时候的风俗,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还想嫁给谁?”乔以安伸手进去挠她。 柳云夕痒得“咯咯”笑,在床上滚来滚去,这一滚,被子全开了,乔以安把被子往边上一扔,爬上去,靠到床头,抱过柳云夕:“云夕,这几天让你委屈了。” “乔主任,你跟袁香竹到底怎么回事?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指腹为婚?”柳云夕问。 “说来话长,那都是爷爷辈的事情。不过没事了,他们强迫不了我。” “强迫?难道他们有强迫你吗?”柳云夕更困惑了。 “没有,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强迫得了,只有你能强迫我。”乔以安看着她,眼里是深深柔柔的宠溺。 “那好,我强迫你从现在起不许再理袁香竹,不许看她,不许叫她,她叫你也不许应,更不许跟她讲话!”柳云夕趴到乔以安身上,定定地看着他,表情严肃认真。 “原来你的醋劲这么大啊!”乔以安亲一下她,又捏捏她的脸蛋。 “不要岔开话题,答应还是不答应?”柳云夕往上一挪,直起身,坐在他肚皮上,一双手扯着他耳朵。 “嗻,小安子遵命。”乔以安做一个滑稽的表情,笑道。 逗得柳云夕哈哈大笑。 “作为奖励,亲一下。”乔以安用手指指着右脸。 柳云夕“啪”一下亲过去,“这边。”乔以安又转过左脸。柳云夕又“啪”一下亲过去,“眼睛,鼻子,嘴巴,头发,耳朵。”乔以安闭上眼睛,尽情享受。 贪得无厌的家伙,柳云夕在心里说。 五十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总是善于把自己看到的表象加以联想丰富,然后编出故事津津乐道,一旦当事人的举动有违他们的想象,他们便会质疑愤怒甚至声讨。 乔以安和柳云夕就被卷入了这样的漩涡。 事情并没有按照乔以安的预设发展,反而把柳云夕推入了更深的责难。 就在乔以安公然敲开柳云夕的房门的第二天,校园里开始流传着他移情别恋柳云夕横刀夺爱的故事。 传言是可怕的。 柳云夕明显感到周围的气氛不对。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无数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聚集到她身上,还伴随着细碎的耳语和愤怒的指点。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不去理会,但是那目光那声音那动作就像鬼魂附身一样,跟着她,她无处可逃…… 乔以安怎么也没想到,他对柳云夕的坦荡的炙热的爱把两个人推进了无底深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突然焦虑不安起来,他以为在他和柳云夕的事情上,他只要面对和应付父亲和袁家就好了,可没想到舆论比他们来得更早,更狠。 这两天,他也明显感到云夕在有意疏离他,不敢靠近他,甚至有意躲着他,只要看到他向她靠近,她立即就表现出紧张恐惧,然后马上逃离。他了解云夕,她本不是那么脆弱那么容易被别人影响的,她一向很坚韧很有主张,可这一次这件事,让她迷茫了退缩了,他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眼看十月月考就要到了,她这样的状态,怎么带领学生复习迎考?他必须想办法尽快让她从这个漩涡里出来,安心工作。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封住那些人的嘴巴,让他们闭嘴呢? …… 结婚!对,结婚!他只要和云夕举行婚礼了,谣传自然不封自闭。 乔以安一刻也不想耽误,马上拨通父亲的电话:“父亲,我要结婚。” “以安,你要结婚?真的?好啊好啊,我马上和袁叔叔他们……”乔父愉悦的声音传过来。 “父亲,我要结婚的对象不是香竹,是云夕。”乔以安打断父亲,平静地说。 “……”没有回应。 “我今天带她去——” “以安,你的决定太突然,等我过来再说。”父亲打断他,语调严厉,不容商量。 “好,您今天不过来,我明天就带她过去。”乔以安依然平静,但也果决。 跟父亲打完电话,乔以安立即给柳云夕发了条短信:亲爱的,不要怕,很快就风平浪静了,爱你! 柳云夕看到信息,泪花闪烁。以安,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闭嘴呢?一个个去封吗?封住以后呢?还能回到原来吗?你还是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到哪都行。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这两天,她只有这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现在乔以安告诉她,很快就会风平浪静,虽然她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但是她相信,他一定做得到。问题是即便做到了柳云夕也很难回到最初的状态了,顶多咬牙把这学期做完。 当晚,乔以安就到动车站去接乔父了,和乔父一起来的还有袁父,这让乔以安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中。 袁父只在乔以安向他招呼时勉强露了一个笑容,就再也没说话了。乔父一直沉着脸,从见面到上车都没说话。乔以安开着车,猜测两位父亲的来意,想想从见面到上车的情形,多少有些不安,也不好先挑起话题。要是袁叔叔不在,他早就跟父亲开口了。 车子在车流稀疏的公路上迅速前行,车内三个人三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谁的心思。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车内的沉寂,是袁雅竹打给袁父的,从袁父的答话中,乔以安得知父亲已经把他要和云夕结婚的消息告诉他们了,袁雅竹在那边准备迎接,说她已经吩咐学校餐厅准备好晚餐,直接送到董事长办公室用餐。 这么兴师动众安排周密,一定是冲着乔以安突然提出的婚事来的。乔以安明显感到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压力正向他扑来,他将孤身一人面临有生以来第一次最棘手最难对付的家族问题,刚刚还表现冷静沉着的他突然有些滞重有些动摇了,他没有把握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是他所预想地将他和云夕拉出漩涡还是他没料到的将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风暴? 云夕,你要给我力量,为我加油! 乔以安小心地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父亲,乔父还是之前的表情——严肃冷峻,这让乔以安心头一颤,父亲不会支持他,父亲连听听儿子心声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见云夕一面的兴趣都没有,就急忙忙地把袁家召集过来,一起声讨他对付他。看来,在父亲心中,儿子的幸福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两家的关系,从爷爷辈就建立起来的家族情缘。 若真是这样,那么,父亲,对不起,我只能违背您的意愿让您失望了。自从哥哥姐姐走后,四年来我什么都听您的:中途改读专业,大学不谈朋友,毕业到光华上班,认真历练准备接任董事长……我的人生全按照您的意愿彻底改写,这都没有问题,只要您高兴,我可以做到,但是这一次,我的婚姻,我要自己做主…… 就在乔以安不安猜测父亲和袁家将要对他和云夕掀起怎样的风暴时,袁雅竹也陷入了深思。 这两天校园中突然传开的关于柳云夕横刀夺爱乔以安移情别恋的消息,她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谣传对香竹不利,不能这么传下去。可就在她准备找宋绍荣想办法应对时,她发现柳云夕的异常了。没想到固执清高蔑视一切的柳云夕也承受不了舆论的压力,就像娇艳的花朵突然遭到强霜的袭击一样,蔫了枯了。之前挂在那张小脸上的不可一世的笑容不见了,看到乔以安时也不再是幸福的小模样,之前吃饭的位置也不去了,每天像个囚犯似的小心地跟在俞维和韦舒身边……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袁雅竹心花怒放,兴奋不已,想不到让她头疼讨厌的柳云夕竟被这么一场传言给击垮了,让她坐收渔翁之利。 既然你柳云夕那么清高,视名节声誉如生命,害怕舆论,那就让舆论来得更猛烈些吧! 五十一 怎样才能让舆论更加猛烈,最好猛烈到让那柳云夕彻底崩溃,直接卷铺盖走人呢?她一个校长不好出面,香竹刚到光华,又不是职员,平常基本独来独往,除了柳云夕她谁也不认识,何况这事直接刺激她的神经末梢,让她出面也不合适。 宋绍荣!对,让宋绍荣出面。 宋绍荣办事谨慎周密,脑瓜灵光活泛,尤其是关系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他更不会错失良机。他不是也喜欢柳云夕吗?拆散他们俩他就有机会了。 上次暗示他向柳云夕传递乔以安与袁香竹婚约的事情,袁雅竹就看出他的心机了。朗诵比赛的“作弊”风波他更是做得不露痕迹,只恨当时没抓住这个机会,干脆利落把柳云夕给辞了,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劳神费力。还好天赐良机,这一次,一定要让她离开光华,而且是背着臭名狼藉逃离。你乔以安不至于丢下光华去追随她吧! 可就在她准备找宋绍荣商量对策时,传来乔以安提出要和柳云夕结婚的消息。这消息就像晴天里的一个霹雳,把袁雅竹震呆了。只知道乔以安一贯特立独行桀骜不驯,却没料到他会这么疯狂这么荒诞。 现在他们已经在到光华的路上了,一场不可避免的家族冲突马上就要爆发。袁雅竹站在董事长办公室窗前,神色凝重地看着矗立在夜色中但依然通明的校门,内心忐忑不安。 如果乔以安坚持要和柳云夕结婚,只怕乔伯伯也没有办法阻拦,这一点,袁雅竹非常清楚。更何况两个爷爷都不在了,没有人能对乔伯伯施压,只要乔以安坚持,他是不会考虑两家交情而忽视儿子的感受的。 袁雅竹的脑子快速地转动着,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乔以安。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白天,人们浮躁空虚压抑不满等诸多情绪可以隐藏在漂亮得体的外表和紧张忙碌的工作中,或者趁着人群喧嚣躁动的某个瞬间迅速释放排遣。而到了晚上,在自己独立的小空间里,每个人彻底放松,将内心打开,不管是肮脏邪恶还是纯洁正义,都统统释放展示,让黑夜之神尽情窥探。 宋绍荣坐在办公室里,双眉微蹙,凝神静思。 刚才袁雅竹招他去校长办公室,问他怎么看待这两天关于乔以安和柳云夕的传闻。他只从学校影响和老师工作的角度客观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对于学校来说都不是好事,传言会直接影响她的工作,一旦教学出现失误,惊动家长,麻烦就更大了。”袁雅竹没想到他会站在这么高的角度看待问题,不禁露出一丝赞许,同时生出一丝愧意,作为校长,她居然只想到个人私利。 “那么你认为怎样做才能平息传言,让柳老师不被干扰,好好工作呢?”袁雅竹直截了当问他。 宋绍荣没想到,袁雅竹找他就是为这个问题,还征询他的意见,一时受宠若惊,稍作思考便有了主意:“您是校长,有绝对的权威,目前传闻还没扩大,仅在老师中间流传,您只要在例会上向老师们澄清,作为纪律要求就好了。” 袁雅竹又一次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的确,学校是不允许随意散布谣言,中伤老师,制造紧张气氛的。 “那如果不是平息,而是要扩大,无限扩大,让当事人无法承受彻底崩溃,又该怎么做呢?”袁雅竹沉吟片刻,突然走到他身边,盯着他问。 这一次,他惊讶地迎着袁雅竹冰冷的目光,呆住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明显悖离学校纪律有损学校利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不明白? “看把你吓的,试探你而已。我怀疑有人故意制造谣言,混淆视听扰乱学校秩序,担心下一步会有更大的动作,所以才——” “哦,袁校长,您真把我吓到了。”了然的宋绍荣长吁一口气,打断了袁雅竹。 …… 虽然袁雅竹最终没让他说出如何扩大谣传,而且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但宋绍荣从她说那些话时的语气和表情还是能推断出她原本是有这个念头的,不过临时被他激烈的反应打消了而已。 上一次她让自己策划“作弊”风波时,他就觉得不对劲。说什么接到老师投诉,柳云夕想在这次比赛中作弊,要他巧妙试探一下,结果差点害惨了柳云夕。要不是陆副校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全力阻拦,柳云夕现在肯定不在光华了。最后给他一个假处分,以掩人耳目,还说什么这叫“英雄救美”。事情虽然有惊无险,但是自从那次事件后,他每次见到柳云夕就别扭,都不敢正眼看她。 “作弊”风波和这件事情绝不是偶然,也一定没有什么老师投诉,应该是袁雅竹有意针对云夕。难道是云夕像顶撞高副校那样顶撞了她,让她恼羞成怒?怎么说女人的心胸总是针尖一样的,袁雅竹博大不到哪里去,从她重新制定的那些校规校纪就看得出。即便是这样,但也不至于这样深仇大恨啊。看看她说那些话时的表情,要吃人的样子。 不大可能。 要么是云夕的存在触犯了她的利益,可一个老师能触犯校长什么利益呢?想到这里,宋绍荣的脑洞打开,有眉目了:袁香竹是袁雅竹的妹妹,又是乔以安的未婚妻,可乔以安偏偏喜欢柳云夕。原来是这样——为妹妹扫除情敌。 可她袁家那么好的家世背景,为什么一定要赖上这么一个小小的教导主任呢? 袁雅竹是上任校长袁劲竹的妹妹大家都知道,而袁劲竹又是股东的儿子,这大家也知道。 乔以安这小子也真有福气,在这拼爹的年代,就有这么个肥爹看上他了。可他还不要,非要去追湖北山旮旯里出来的柳云夕。乔以安啊乔—— 正靠在大转椅上摇晃的宋绍荣突然停下来了,默然几秒,嘴巴一字一顿地吐出:乔——以——安!乔——致——远!然后就见他猛然弹起来,笔挺挺地坐着,双手撑在桌上:原来他是董事长的儿子! 藏得够深! 真正有福的是柳云夕啊,她还不知道乔以安的真实身份吧? 难怪袁雅竹看她不顺眼,一心想要辞退她。 弄清事情来龙去脉后的宋绍荣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嘴边浮出得意自赏的笑容。他知道,表面平静的光华要掀起大浪了,而他的机会也来了。 五十二 晚上八点四十,光华学校董事长办公室。 乔父、袁父、乔以安、袁雅竹围坐在茶几旁,茶几上放着后勤人员刚刚端上来的饭菜,袁雅竹又给每个人泡了一杯茶。几秒之后,乔父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吃饭,然后四个人端起饭默默吃起来,满屋都是咀嚼吞咽的声音。两个父亲一直埋头吃饭,胃口不错,但表情严峻,看那阵势是准备吃饱了一同对付乔以安。袁雅竹和乔以安坐在各自父亲的身侧,轮番观察两位父亲,一不小心两人的目光就会碰到一起,但谁也不会逗留,马上错开,落到眼前的饭里。 乔以安最先吃完,袁雅竹跟着也吃完了。两个人坐在一旁,各自装着心事,谁也不说话,等着两位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乔父终于搁下了筷子,袁父扒拉完最后一口饭,也搁下筷子。袁雅竹连忙给他们递上纸巾,又起身重新去倒茶水。乔以安一直不动,眼睛始终盯着父亲。 乔父接过袁雅竹递过的茶,慢慢“呷”一口,再慢慢站起来,看一眼乔以安,慢慢朝房子中央硕大的长方形会议桌走去,快要到董事长位置时,他身子晃了一下,后面的乔以安一把扶住他,失声叫道:“父亲!”他不动声色地甩开乔以安扶着自己的手,轻吼:“坐到边上。”乔以安坚持扶他坐到位置上,才在旁边坐下来。此时,袁父和袁雅竹已经坐在对面了。 屋内一下子跌入死一般的沉寂。三双眼睛几乎同时看向乔父,待他开口。 乔父再“呷”一口茶,突然抬头看向袁雅竹:“雅竹,跟我说说柳云夕吧。” 袁雅竹一震,下意识看向乔以安,不知如何开口。 “父亲,云夕是——” “闭嘴,让雅竹说。”乔以安刚开口,就被乔父打断了。 袁雅竹不知乔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突然要她讲柳云夕。正在犹疑中,就听袁父说:“雅竹,乔伯伯让你说,你就说吧,实事求是地说,想必他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很感兴趣。” “哦,好。”袁雅竹得到父亲的提示,清清嗓子,“柳云夕是今年八月过来面试,被大哥招聘的。上班以后,工作还算认真负责,但最近有老师投诉她,事情正在调查,不知真假。”说到这里,袁雅竹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乔以安。乔以安正冷冷地盯着她,没任何表情,也没打算反驳。 “投诉她什么?你不必顾忌,快说。”乔父追问。 “十月中期的一次朗诵比赛,有老师投诉她,利用职务之便拉拢评委,暗示统分学生作弊,为班级争得了一等奖。”袁雅竹避开乔以安的目光,看着乔父说。 “这样的错误,学校就没有处理吗?按照光华的规矩,这样的老师还能留在光华吗?怎么她到现在还在?我们招不到老师了吗?”乔父严厉地看着袁雅竹。 “我本来是要按照光华的制度辞退她的,但是陆副校长坚持要留她,还有宋主任也愿意承担所有责任,所以——”袁雅竹看着乔父犀利的目光,不吱声了。 “所以就姑息了,不追究了,是这样吗?这就是光华的管理吗?”乔父的音量突然提高,凌厉地看着袁雅竹,然后目光一转,朝向乔以安,“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儿媳妇?” 乔以安不看父亲,盯着袁雅竹:“袁校长,作为一校之长,对于员工犯下这样的错误,你不处罚的原因仅仅只是陆副校坚持要留,和宋绍荣甘愿承担所有责任,他们这不是明显在包庇吗?那是不是应该连同他们也一起处罚呢?你知道这样纵容员工会是什么后果吗?” 袁雅竹一愣,她没想到乔以安不但不为柳云夕辩解,反而揪出陆副校和宋绍荣。此时面对乔父质疑的目光,她又急又气,一时无以应答。 “致远兄,我们今天来难道是质疑雅竹的管理吗?”一直不说话的袁父终于开口了,明显有些情绪。 “老弟,这不是说那柳云夕就扯到这里了嘛,不着急,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我清楚,你放心,不会忘。”乔父竟“呵呵”笑起来。 “父亲!”乔以安叫。 “以安,你只能和香竹结婚,必须和香竹结婚,马上挑日子订婚。”乔父冷峻地看着他,眼神坚定。 “父亲!要和谁结婚是我的事情,谁也别想强迫我,包括您!”乔以安站起来,情绪激动,说完就往门外走。 “以安,你回来。”袁雅竹跟上来,挡住他,“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柳云夕结婚,是因为传闻吧,你怕她受不了,影响工作,更怕她离开光华,是吗?” 乔以安看她一眼,不置可否,侧身走向门口。 “你站住!”袁雅竹再一次挡住他,回头看看两位父亲,压低声音,“我有办法平息传言,让柳云夕安心教书,但你现在要安抚两个老人,尤其你父亲,他状态很不好。”说着话,她朝乔以安身后努努嘴,示意他过去。 乔以安仔细审视袁雅竹,思考片刻,转身朝两位父亲走去:“父亲,袁叔叔,时间不早了,二老先去休息吧,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对不起,我先走了。” 经过门边时,乔以安直接开门出去了,快要合上的门突然又开了,乔以安折回来,看着还立在门边的袁雅竹说:“记得你说的话。” “嘭”一声关上房门,走了。 两大家族这次不同寻常的会晤虽不见刀光剑影,但也不欢而散。 袁雅竹之所以向乔以安承诺平息传言,让柳云夕安心工作,是因为她看到了乔以安的倔强与强硬,如果当时不阻挡他,把住他心脉,顺着他的意愿,暂时平息他内心的焦躁与冲动,说不准他会做出什么更荒唐的事情。到时只怕更难收场了。当然,从学校角度考虑,宋绍荣的话也不无道理,所以于公于私,这场传言都必须由她袁校长来平息。 第二天上午,校长室发出紧急通知,所有工作人员在第一节课间集中会议室开会。会上,袁雅竹措辞严厉,对于这两天关于乔以安主任和柳云夕老师的传言事件做了严肃的批评,最后,搬出光华学校制度和纪律再次强调,校园内不许再次出现类似的传言,必将严查,立即辞退! 不明真相的柳云夕万分感激地看着袁雅竹,充满敬意。 继“作弊”风波后,柳云夕又有惊无险地淌过了这条无端涌出的“口水河”。以崭新面貌重新投入工作,迎接十月月考。 五十三 因为袁雅竹把年终星级考评细则做了较大改变,教学成绩这一块占了一大半的比例,所以老师们对于教学这一块,比以前抓得更紧更狠了。尤其是九月月考失利的班级,在十月月考前夕几近疯狂,有些班级中午也把学生留在教室上课,还有班级试卷就像雪片一样飞向学生,有学生还为此作了一首打油诗:桌前卷多张,疑是心发慌,举头无答案,低头又一张。 离月考只有三天时间了,前两天因为传言,柳云夕状态不是很佳,课堂都交给学生自己了。孩子们好像跟老师心灵相通似的,很体贴也很懂事,都乖乖看书复习,连张程和李浩也一头扎进书本,安静得出奇。 这天上完课,柳云夕打开电脑,准备精心出两套模拟卷,考前给学生做做,一是熟悉考点题型,二来也能培养学生时间意识,不至于在考场上把握不住时间。说实话,柳云夕对于年终星级考评不是很在意,目标太明确太功利,反而会受到束缚,放不开,影响效率。她只要认真去做就好了,结果怎样,交给上天吧。因为,上天是有眼睛的。 大家都在忙复习备考,加上袁校长的强调。关于传言,就像一场激烈的安塞腰鼓表演,热热闹闹轰轰烈烈进入高潮后戛然而止,给人无限回味。 校园暂时恢复平静,各安其职。 自从乔以安回校后,天气一直都很好,除了早晚温差有些大,添减衣服麻烦外,明媚柔暖的阳光还是蛮让人愉悦的。 所以,后面的韦舒不禁快乐地哼起了歌儿,柳云夕起身扭头看过去,她正改模拟试卷呢。 “考得很好,是吗?”柳云夕看着她的笔尖在试卷上飞舞,全是一个个红红大大的勾。 “嗯,还不错。当然也有差的,像张程,一个单词罚他抄一百遍,第一百零一遍,他还是错。诺,你看。”韦舒停下来,找到张程的试卷递给她,上面赫然写着“47”。 “你就满足吧,他能给你抄就不错了,他爸说,他小学时不是逃课就是跟老师对着干,经常弄得老师没法上课的。”柳云夕略略看一下,把试卷放回原处。 “嗯,对,满足。”韦舒朝她露一个灿烂的笑脸,可爱极了。 柳云夕伸手去捏她脸蛋,电话响了,是乔以安,连忙接起。 “乔主任——” “云夕,八年级语文月考试卷你出一下,范围挂在QQ,你看一下,明天交给我。”乔以安说完就挂了,真是霸道。 “有任务了?”韦舒斜睨过来,憋不住坏笑,幸灾乐祸的样子。 柳云夕不理她,站直了身子,把手机放到耳边,清清嗓子,脸色一正,学起乔以安来:云夕,八年级语文月考试卷你出一下,范围挂在QQ,你看一下,明天交给我。 然后,她俩对视着开怀大笑。 “工作!” “工作!” 柳云夕心情大好,计划先出好自己的模拟卷,晚上再加个班出八年级试卷,争取明天早上交给他,得到他的表扬。 记得上次月考她班语文成绩出来后,乔以安在夸完她学生后立即就夸了她,还答应带她去吃烧烤,作为奖励。可是后来…… 所以这份试卷要最快出好,让他意外,然后讨要之前他欠下的烧烤。还有此次月考也要全力以赴,考个好成绩。上次月考评析是陆副校做的,陆副校在大会上点名表扬她三次,如果不是乔以安出了意外,那天表扬她的就是乔以安,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一定不能错过,她要听到他在大会上骄傲地点到她的名字。 这样想着,柳云夕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 一旦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中午。 第四节课的时候,乔以安发信息叫她吃饭,她忙着出卷,叫他自己先吃,不用等她。结果中饭她和俞维韦舒一起吃,吃完饭刚回到房间,就收到乔以安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开门。 这个人,因为上次砸门招来一堆流言,学得聪明了,居然不敲门。 柳云夕哑笑着去开房门,才开一点,他就紧张张溜进来,像有人追似的,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 “看什么?谨慎为妙。”他说得一本正经,还一脸惶恐的样子。 逗得柳云夕哈哈大笑,半弯着腰,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么放肆,乔以安脸色一正,右手食指放到嘴边,长“嘘”一声,两眼严肃地瞪着她,示意她收声。 可那柳云夕越发笑得厉害,浑身打颤,直不起身子,干脆蹲了下去,把头埋进膝盖,恣情恣意地笑。 乔以安也终于绷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拉起柳云夕:“好了,快来好好暖暖我,这几天把我冷坏了。” “冷坏了,你冷吗?”才起身的柳云夕听他这么说,疑问又来了。 “冷、冷、冷,你见到我跟见到瘟神一样,能不冷吗?”乔以安把她拖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去,长长的手臂就把她圈进了怀抱。 原来是说这个,还以为他真的冷呢。柳云夕抱歉地看着他,见他半闭着眼睛,半个右脸倾过来,一副期待的样子,马上明白了,嘴巴凑上去,响响地亲一下:“行了吧?乔主任?” “聪明!”乔以安回亲她一下,“试卷明天能给我吗?” “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才说,还那么急,你当我是神仙啊?”柳云夕手指在他西服上划来划去。 “你可比神仙还神,一定没问题,相信你。”乔以安握住她的手,“本来叫王素文老师出的,有老师说八(3)班新来的语文老师是她表弟,为了避嫌,就叫你啰。” “原来是这样啊。”柳云夕嘟囔。 “有情绪?”乔以安立即看向她。 “没有,不敢,听从乔主任安排。”柳云夕含笑看着他。 乔以安抬手看一下表:“我得走了,再不走就忍不住要犯错误了,你好好睡一觉,下午出卷。” 亲她一下,走了。 柳云夕像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乖乖地躺进被窝,闭上眼睛,甜甜地睡了。 五十四 晚上,三楼教师办公室。 柳云夕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八年级语文月考试卷已经出一半了,再坚持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可以完工,如果顺利,在下自习前可以交给乔以安。想到乔以安接到试卷文档时可能会露出的惊讶表情,柳云夕的手指敲得更快了。 “柳老师,做什么呢?敲得这么起劲?”隔壁的王书敏端着茶杯走过来,有意无意地扫一眼电脑屏幕。 “哦,没什么,出份试卷。”柳云夕看她一眼,又低头忙开了。 “看你一直坐在那敲啊敲,还以为你在写呢,听班上学生说,你的写得很好,哪天给我看看?”王书敏挪到她正前方,盯着她,喝完一口茶说。 她怎么突然说到这个?柳云夕停下来,不解地看着她:“什么,你别听学生乱说,我能写还会呆在这?” “题目我都知道了,你还谦虚,写好了给我看看呗。”王书敏再喝一口茶,走了。 这些学生,听风就是雨。不过是在一堂作文课上,她为学生写了一篇《母爱是最温暖的冰块》范文而已,然后戏说她准备写,题目让学生来定。结果就听张程嚷道:“题目就叫‘你不要太规矩’,因为这是语文老师经常对我们说的话。”现在好了,没影的事情,王书敏居然说得跟真的一样。 不管她,出试卷要紧。 …… 快下晚自习时,柳云夕的试卷终于出好了,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再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把文档刚复制到优盘上,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还以为是乔以安,用最快的速度拿起手机点开,不是乔以安,是宋小玥:你上来一下,有个问题请教你。 看看离下自习还有十多分钟,宋小玥就在五楼,去她那里一趟应该还有时间把试卷交给乔以安。这样想着,她直接起身往五楼走去,得抓紧时间。 她刚离开办公室,王书敏就跑到她的座位,见电脑屏幕还是亮的,一阵窃喜,急忙拿出一个优盘,准备插进USB接口时,发现两个接口都被柳云夕占用了,一个插着优盘,一个在给小蜜蜂充电,她顺手拔掉小蜜蜂的数据线,插进自己的优盘。迅速在桌面上找到八年级语文月考试卷文档,再把它拷进自己的优盘。 做完这一切不到两分钟,可就在她起身往自己座位走去的时候,韦舒进来了。 “王大姐,你加班啊。”韦舒的招呼把王书敏吓一跳,转身看着她:“哎呦,韦舒妹妹,你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这当口,柳云夕回来了。一见柳云夕,韦舒就笑了:“云夕姐姐,你还在加班呢,任务完成没?”柳云夕朝她点点头:“现在就去交给他。” 柳云夕伸手拔优盘的时候,发现刚刚还在充电的小蜜蜂数据线不在USB接口里,她滞了一瞬,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把它拔了,也没多想,就顺手把它插上去,再把电脑桌面上的试卷删掉。 柳云夕进到乔以安办公室时,乔以安正在关电脑,准备下班。见她来了,又把电脑打开,拷出试卷,拔出优盘递给她:“提前完成任务,应该奖励,去吃烧烤?” “这算什么奖励?你本来就欠我一次烧烤,欠很久了。”柳云夕嘟起嘴巴,巴巴地看着他。 “走,现在就去。明天还去,后天也去,以后都去,天天吃烧烤,把你吃个大胖子。”乔以安站起来,牵起她就走。 “我还没下班呢,查完寝再去,你等我。”柳云夕把手抽出来,要回三楼。还没转身,手又被乔以安捉住:“查什么寝,以后都不要查了,直接去吃烧烤。” “你以为学校是你爹开的?想怎样就怎样?”柳云夕顿住脚,看着他,眼睛瞪好大。 “我告诉你,学校还真就——不是我爹开的。”乔以安差点脱口说出的话,临了还是改了,可别吓到她,这个马大哈一样的傻姑娘。 “谁不知道,要你废话。”柳云夕嘟囔一句,转身就走,竟忘记手还在乔以安手中。 乔以安使劲一拉,她一个一百八的转弯,扑到他面前,差点撞到他胸口。 “说了不用查寝,不会扣你工资,扣了我补给你,走。” 柳云夕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乔以安拉着上车了,一上车,她马上说:“扣我工资你要补给我啊。” 乔以安看她那认真着急的样子,笑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到时你把工资条拿过来,一分分算,少一分,补你一百分。”他说。 “少一块补一百块?”柳云夕马上接过去。 “聪明。跟着我你是越来越聪明了。”乔以安目视前方,阴阳怪气的,还忍着笑。 “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有这样夸人的吗?记得你说的话啊,一发工资就去找你。”柳云夕说着话,伸出左手,在乔以安的右脸上使劲戳一下。 乔以安侧头看她一眼,满眼的欢喜。这妞,还真是可爱得太可爱了。 “好,以后每一个晚上下自习后的时间,你都是我的,我随叫你要随到。”乔以安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口中悠悠,全然忽略柳云夕此时的反应。其实,不用看,他也想象得出这时候柳云夕的怪异表情。 果然,他话音落下不到三秒,柳云夕的小拳头就挥过来了:“自大狂,等你办了学校再说。” 乔以安的心里乐开了花。 那烧烤摊的夫妻,已经认识这一对年轻的恋人了,不仅因为他们每次都是一个吃,一个坐在一边观赏,更是被他们出众的气质吸引,有一次老板娘对他们说:“你们真般配。”言语里尽是欣赏与羡慕。 所以,乔以安的车子刚停好,老板娘就利落地把他们常坐的那张桌子收拾好了,再摆上一壶热茶和茶杯,又低声跟老板说着什么,两个人就笑了。 乔以安和柳云夕径直走到老板娘刚收拾出来的桌子,像以往一样,面对面坐下,柳云夕正要张口,老板娘先开口了:“小妹,跟以前一样吗?”“对!不过是双份。”乔以安答。“你吃吗?那个血泡都没好,怎么吃?”柳云夕看着他。“我不吃,看你吃。”乔以安认真地看着她,一点都不像开玩笑。“那你要两份,钱多啊?”柳云夕白他一眼。“一份是今天的奖励,一份是之前欠你的,都齐了,晚上你可以安心睡觉了。”乔以安喝一口茶,慢吞吞地说,“我也可以安心睡觉了,免得被人惦记欠她什么烧烤。”“本来就是嘛,想赖啊?”柳云夕嘟囔,“又没叫你今天还。”“还了,踏实,你就敞开肚子吃吧,吃不完带回去,晚上醒了接着吃。”乔以安往后面一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笑咪咪地看着她。”“吃就吃。”柳云夕双手托着小脸,嘟起嘴巴,“要光盘是你,要打包又是你。” 果然是吃不完打包了。 柳云夕拿着打包的烧烤上楼时,乔以安不忘再叮嘱一遍: 要吃完哦,明早来检查。 还真要柳云夕半夜起来吃冷烧烤吗? 五十五 一夜无梦。 柳云夕一觉睡到自然醒,微弱稀薄的晨光从窗帘外透进来,安谧清冷,早起的鸟儿欢快地唱着歌儿,面包房里辛勤的工人们已经忙碌好大一阵了,一切是那么美好。 “咕——咚” 突然,枕下传来手机信息提示音,抓过来一看,是乔以安,仍是两个字:开门。他还真来检查啊? 柳云夕裹着睡衣跑到门边,伸手拧开门锁就往回跑,刚到被窝里,乔以安就站到床边了,他穿一身灰色休闲运动衫,李宁跑鞋,精神俊逸。“懒猫,起床了。”他丢下这句话,眼睛就满屋里搜索。“不在了,昨晚就干掉了,诺。”柳云夕示意他看墙边的垃圾桶。乔以安看她一眼,没有走向垃圾桶,而是走到衣柜旁边,掀开没有拉链的布帘,拿出那个粉色公仔兔,看着她:“你买的?”“不是,俞维给我的生日礼物。”“你不喜欢?”“喜欢啊,哪个女孩不喜欢毛绒绒的公仔?”“哦——”他把它放回去,再到垃圾桶旁边,弯下腰仔细看了几秒钟,抬头问:“你半夜起来吃的?” 其实昨晚一回到宿舍,她就电话韦舒和俞维,叫他们过来帮忙。那两个人风卷残云不到几分钟就灭光光了,走时还说“下次多带些”。 “你说呢?”柳云夕看着他,不置可否。 乔以安不回答,走上来,往床上一坐,长臂一伸,撑到另一边床沿上,整个上身就趴到她上面了,柳云夕以为他要亲她,谁知他就盯了她几秒,扔下一句“起床”就起身走了。 什么情况?柳云夕歪着脑袋,痴了一瞬。 不到半小时,强劲明快的跑操音乐响彻校园,愉悦充实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各班级进入紧张备考阶段,明天起文印室只打印月考试卷,所有老师的资料在今天打印结束,明天不再为老师服务。 柳云夕吃完早餐后,直接到文印室拿昨天送印的两份模拟卷,碰到了宋小玥和段子丰,他们手里各拿一摞试卷,见到她,露一个微笑,擦肩而过。 早上一二节课柳云夕已经调好,给学生模拟考试。她在一班监考,俞维和韦舒在二班各监考一节。 因为是模拟考,学生都知道试卷的分量。上次九月月考前做的一份模拟卷就很有价值,虽然没有碰到原题,但题型基本都对上了,考前老师又详细讲解各类题型的答题思路,如何突破,凡是认真听讲的同学,那一次都考得不错。 教室里只听见同学们的笔尖在试卷上的沙沙声,安静极了。 柳云夕站在讲台上,眼睛看着学生,思想渐渐游离。此时她的脑海里每一个角落都是乔以安,不同场合不同姿态不同表情不同服饰的乔以安。从他们初次见面,到后来的点点滴滴,再到今天早上,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播放,清晰明丽,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慢慢地,柳云夕脸上就浮现出幸福甜蜜的笑容,这笑容像长了无数触角一样粘在她脸上迟迟不退。这又被偶尔抬头的欧阳雅雅发现了,欧阳雅雅碰碰身边的上官,上官跟着她的视线也看见了,又碰碰前面的陈思思,陈思思看见后赶紧去推她同桌……这样一个传一个,结果全班同学都抬头看着她,而她仍是一副幸福甜蜜的样子,浑然不觉有几十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语文老师,你怎么啰?”张程忽然问。 跟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阵稀疏起伏的笑声。 柳云夕正沉浸在乔以安的世界里,突然被张程唤回到现实,眼前又是这样的情景,她一下满脸通红,无措地看着学生,片刻之后,她强装镇静:“你们不好好考试,看我干嘛?快写试卷。” “嘻嘻,语文老师也开小差。”李浩又冒出一句。 教室里再次爆发出稀疏起伏的笑。 “闭嘴,第一个收你试卷。”柳云夕轻吼。 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噤声不语奋笔疾书。 不想乔以安的柳云夕收回试卷就忙开了,每次测试完改卷,同样是她最享受的时候,尤其是改欧阳雅雅、陈思思、上官妍儿、李雯雯这些人的试卷,他们卷面整洁,答题精准,很少扣分。作文也都行文流畅思路清晰中心明确,还能在最后精心设计升华。 考前的这两次模拟测试,非同寻常,可以直接从学生的卷面中发现近期教学上的疏漏,尤其能抓住学生在某些题型或知识点中的薄弱,及时在讲评时重点突破,明确答题思路,或者掌握突破方法。 所以,柳云夕改得仔细认真,在她旁边还放着一个做记录的本子,专门记录薄弱题型和知识点,错误案例,答题误区。她知道一堂课45分钟十分宝贵,每一分钟都要让它有效,所以每一堂课不管是讲练还是新授,都必须充分准备,即便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让学生自习,她也会把自习内容细致划分,打在幻灯片上,让每个学生针对自己情况选择板块自习。 她经常对学生说,做练习和试卷不在于多,在于精,老师精心编选的练习和试卷,同学们要认真去做,尤其在评讲的时候,不能抱着对答案的心态听讲,而是想着解决问题,一道题弄清楚了,就通晓了一类题。所以,有时候一份试卷利用得好,相当于几份试卷,甚至更多。 也所以,在别班的学生每周都被试卷和作业包围的时候,柳云夕是没有作业的。也正因为这样,她的每一份练习和试卷学生都会认真对待。 现在她认真地改着每一份试卷,内心是欢喜的。这次月考,语文不会有问题。数学是俞维教,从学生对他喜欢的程度,也不是问题。韦舒虽然是新毕业生,但也敬业认真好学,课余时间几乎都是她的,所以英语即便有距离,也不会太大,而拉开距离的往往是后面的学困生,优生还是不成问题。这样算来,这次月考总成绩,她班还是有优势的。 想到这里,她仿佛看见乔以安在例会上朝她投来的赞许的目光了,他脸上那清明欣赏的笑是那么迷人好看,醇厚温和的男中音是那么好听…… “云夕姐姐,语文考得怎样啊?”后面的韦舒把头探过来,问她。 “正常,没有问题。”她答。 “怎么办,好怕英语拖后腿。”她担心地说。 “不怕,学生学英语的热情还是蛮高呢,不会差。并且我也相信你。”柳云夕停下来,回头去鼓励她。 “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不过万一拖了后腿,你会怪我吗?”韦舒小心地看着她。 柳云夕站起来,转过身与她面对,“第一、你不会拖后腿,第二、即便不走运,考砸了,我也不会怪你,第三、目前的考试并不能说明什么,所以,我不会在意。你那颗小小的心可以放进肚子里了吗?”说完,伸手去捏她的脸蛋。 “嗯,放进去,马上放进去。”韦舒笑了,笑靥如花。 五十六 十月二十八号上午,天气一如既往的好。明丽柔和的阳光早早就为这座恢弘静肃的教学楼镀上一层嫩黄的金,庄严神圣。 各楼层各教室静悄悄的,只听见学生笔尖摩挲试卷的声音。 十月月考进行中。 不等柳云夕去教务处,乔以安就给她送来了七年级语文试卷,还趁机亲了一下她,又在她耳边说“血泡好了”。柳云夕一心扑在试卷上,没跟他纠缠。 看着试卷,柳云夕的眼孔渐渐放大,惊讶得不行。匆匆浏览一遍,就拿上另一份试卷急急赶往乔以安的办公室,把两份试卷往他面前一放,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别看我,看试卷。”柳云夕说。 乔以安这才认真看起试卷来,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蹙起来了,看完后抬头看着她:“这么多题目相同,你班上做过?”“考前才做过呢。”柳云夕说,又补一句,“还认真讲了。” 静默几秒后,乔以安笑了:“很好啊,这次第一又非你莫属,陆副校又要表扬你了,你该高兴。” “我才不想凭着这样的运气得第一。”柳云夕认真地说。 “我知道你不想,但是学生已经在考试了,试卷已经发下去了,还有什么办法改变吗?”乔以安双手一摊,还是那清明干净的笑。“你就等着拿第一吧。” “这有什么意思?”柳云夕拿起试卷,慢慢走向门口。可那乔以安先她一步堵在门边了,笑看着她。“你干嘛?”柳云夕失声问,刚问完就被乔以安拖进怀里,瞬间吻上了。 这时候的柳云夕可没心情跟他接吻,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想叫乔以安放开,可发出的声音尽是“呜——呜——呜”,乔以安太用力了,堵得她一丝缝隙都没有,没办法,她一双手抵住他胸口,使劲往外推他。乔以安明显感到她的不配合,担心她又像上次那样咬他,强行吻了一会便放开了。他才松手,柳云夕将他一推,迅速开门飞快跑出去,迎面撞上一团大黑影,匆匆抬头,是袁雅竹,她丢下一句“对不起”便飞身逃离。 乔以安没想到袁雅竹会突然出现,又被她看到这不堪的一幕,短暂的尴尬之后,他问:“袁校长,什么事?” 袁雅竹移开一直盯着他的目光,径直走进来,随手关上门:“怎么?她不听话?”言语间隐着讥笑。 凭着女人的直觉与敏感,她当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柳云夕羞愤慌张的样子,莫不是她还没有接受乔以安? 乔以安没有应答,整整衣衫,走回办公桌,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然后坐下,调整到最佳坐姿,看着她:“你来不是专为看这个吧?莫非你对属下私生活感兴趣?” “乔主任,杭州名师学习名单,你怎么不商量就私自定下了呢?”袁雅竹把一份杭州学习名单上报表递给他。 谁说没商量?分明是跟陆副校讨论后定下的。 “怎么,名单有问题?或者谁不合适?”乔以安瞟一眼表格,递回给她。 “语文组王素文比柳云夕合适,把她换下来。”袁雅竹倒直截了当,弯都不拐一下。 “理由。”乔以安紧盯着她。 袁雅竹已经坐到他面前的沙发转椅上了,迎着他的目光,面带微笑:“第一、王素文论学识能力不比柳云夕差,且她的班级管理成绩显著。第二、柳云夕有作弊前科,老师们都知道,恐怕有人不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第三、你跟她的关系暧昧不清,还刚刚经历一场传言风波,这更会给那些不服的人提供机会,难保不会出现上次——” “看来你准备得很充分。”乔以安打断她,“按照你新制定的评价老师体系,柳云夕就是最优秀的,九月月考她班成绩不是最为突出吗?而这次活动就是专为优秀教学人员举办的,柳云夕这么出色的教学成绩,你却让一个班级管理优秀的人替她去?” “一次教学成绩就能说明永远吗?是不是有点武断?” “还有这次,成绩马上出来,很快就见分晓,你敢不敢跟我赌,还是柳云夕的成绩最好?”乔以安看着她。 袁雅竹沉默片刻,说:“好!我跟你赌,要是这次成绩还是她班最好,她去,若不是,换成王素文。” “一言为定!”乔以安右手手指在桌上一敲,随即朝袁雅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其实不用他请,袁雅竹说完话就已经起身,要离开的姿势了,待他“一言为定”话音一落,她就迈开脚走了。 袁雅竹之所以同意跟乔以安赌一把,并不是自己有多大的把握。从光华角度来讲,她作为一个校长,当然希望能培养出优秀老师,她已从哥哥口中得知,柳云夕确实很优秀,能留在光华,会给光华创造最大效益;再者,她从刚才柳云夕匆忙离去的情景,初步确定她跟乔以安之间应该还没发展到情侣关系,可能只是乔以安一厢情愿,又或者是香竹的出现刺激了她,再或者是上次传言让她退缩了。总之,刚才那一幕,是个好兆头,让她心情大好,结果就爽快地应了乔以安的赌约。退一步说,她也还是有一半胜算的,她柳云夕不至于每次都那么好运拿第一吧?就算真又拿个第一,说明她还真是个人才,就让她去学习也未尝不是好事。 而乔以安就不同了,他已经百分百确定第一非柳云夕莫属。她也真有两下,居然抓到题目了。这段子丰也不知怎么出的卷,就让柳云夕给抓到了。 乔以安的唇边不觉间就浮上了欢喜的笑。抬腕看一下表,还有半小时就收卷了,卷子一收,语文组马上组织改卷,速度的话,晚上就能出成绩。接下来,他的右手手指在桌子上不停地敲啊敲,突然脸色一正,拿出手机,给云夕发了条短信:聪明的,你班上学生做过试卷的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实在是有些担心这个傻瓜口无遮拦满世界去广告。 十一点不到,老师们集中在二楼大办公室里改卷,乔以安就在边上走来走去,跟老师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偶尔开开玩笑。柳云夕和段子丰改九年级作文,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个角落里,先商量好标准,再试改几张,对一下分数,几乎差不多,上下不过一分的差别。旁边就有老师说了:“你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乔以安听到了,急忙赶过来:“我看看,如何有灵犀。”然后就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们刚才改过的几篇作文,不过是看下得分而已。乖乖,还真像是一个人改的。他偷看一眼柳云夕,再看一眼段子丰,心里嘀咕:这个段子丰,改卷抓什么阄啊,哪个年代的老套方法,下次我亲自安排。 晚上,继续改卷。 乔以安到五楼巡完数学改卷情况,就转到二楼大办公室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里拿本书,再没挪动过。 五十七 快到21:30的时候,乔以安打电话,订了一些外卖,犒劳辛苦改卷的老师们。外卖还没到,试卷进入统分环节,俞维也来帮忙统分。他们数学早在下自习前就结束了改卷统分登分工作。 “还是数学老师好啊,轻松。下辈子教数学去。”宋小玥说。 “你没听说吗?上辈子杀猪,下辈子教书,上辈子杀人,下辈子教语文。我们上辈子都杀过人。”王素文接过宋小玥的话,笑着说。 乔以安走到柳云夕身边,躬身问她:“你上辈子杀了人,所以这辈子教语文,你杀的谁啊?杀几个?” 柳云夕正和段子丰合作登分,她报段子丰登,一下被他打断,又得重新翻回去再报一遍,待段子丰登好,她停下来,看着他,说:“听说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都会回来报仇,目前我还没有遇到仇家,到底杀了谁,等等看吧,他会出现的。”说完接着报分数了。 段子丰和其他几个老师都笑起来,只有俞维没有笑,颇有深意地看了一下乔以安。 这时,外卖送来了,乔以安叫保安让他送到二楼办公室,他不下去了。 “抓紧点啊,谁做好谁吃,没做好不许吃。”乔以安扫一圈现场,边掏钱包边说。 结果外卖一到,大家都停下来,一拥而上,不到一分钟就瓜分完了。幸好乔以安手快,在付钱时就抢到两个汉堡,一杯奶茶。分给柳云夕一个汉堡,自己享用一个汉堡和一杯奶茶。就在俞维奇怪地看着他时,他插上吸管,吸了几口,然后很自然地递给柳云夕。 这不是间接接吻吗? 眼看柳云夕的小嘴就要衔住吸管了,俞维两步走上去,一把夺过她的奶茶,拔出吸管,掀开盖子递给她:“云夕妹妹,奶茶这样喝味道更好。”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把吸管和盖子扔进垃圾桶。 这一切,只有乔以安一个人懂得,他露一个不屑的笑容,心里说:“幼稚。” 吃完夜宵,大家干劲十足,十点刚过,一切工作结束。最后,段子丰到教务处协助乔以安录入成绩。其他老师下班。 成绩一录完,乔以安就按班级把七年级的整理出来了,马上计算优秀率平均分。果然,柳云夕班上成绩排第一,远高于其他班级。但是乔以安同时发现,宋小玥两个班的成绩与柳云夕不相上下,这有些奇怪,难道她也提前做了试卷,也是碰巧? 不过,云夕终归是排在第一,去杭州学习袁雅竹再不会阻拦,这是他今晚一直苦守想要的结果,现在如他所愿,他心情说不出的好,就想去找云夕,并不是告诉她这个结果,他知道这个结果不会让云夕多么高兴,如果她知道宋小玥的成绩跟她不相上下,她更觉得这个第一拿得侥幸,本该就是宋小玥的。还有今天在办公室她突然闹起的小脾气,他也该去安抚疏通一下,不然这个傻瓜又会掉进道德的黑洞里,小忧郁几天。 抬腕看一下表,十一点多了,她这一天忙监考忙改卷还藏着心事,也应该累了,不知睡了没有? 乔以安迅速整理好试卷,恢复七年级登分表格,关上电脑,锁好办公室,走向宿舍楼。 柳云夕房间的灯还是亮的,乔以安心头一喜,给她发了条短信:开门。他到门口时,门已经是虚掩着的,他一推就进去了。 柳云夕一身水蓝睡衣,靠在床头,头发应该是刚刚洗过,蓬松柔软,满屋都是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手上拿一本《读者》,见他进来,脸从书上抬起来:“你知道结果了,我班第一,还比别人高很多?” “当然。不管哪一次,永远都是这个结果。”乔以安在床边坐下,笑着。 “运气好罢了。”真如乔以安所料,她并不高兴。 乔以安起身挪到她旁边,右手从她背部伸过去,把她搂进怀里:“云夕,有时候呢是需要运气,但运气也只会让那些有准备的人碰得上。比如这次,如果你之前不认真去准备考前模拟,你会碰得到题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总有胜之不武的感觉,我也知道只是碰巧而已。”柳云夕幽幽地说。 乔以安收起她的《读者》,放到一边:“好了,考试的机会有很多,每一场考试都会有这样的幸运者,不是你就是他,不要说这样的小考试,就是中考高考,也会有抓到题的幸运者,那又怎么办?一方面是运气,另一方面也是老师的水平。” “对,老师的水平。”柳云夕坐起来,面对着他,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我是这次的幸运者。” 乔以安没有想到安抚工作这么顺利,不,恰当地说,是傻瓜的工作好做。 现在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点包袱也没有,好看粉嫩的小脸纯真圣洁,浓密微翘的睫毛俏皮可爱,眸光流转宛若星辰,沐浴后的芬芳撩人心魄。 乔以安动情地捧着那张好看的天使一样的小脸,痴痴地看着,头就倾过去,炙热的唇落在那光洁饱满的额上,然后是眼睛,鼻子,终于到了同样炙热的两瓣微张的唇,乔以安深情地温柔地虔诚地吻着,仿佛他吻着的不是爱人,而是一颗灵魂,圣洁的灵魂,他必须要倾注全部的爱和虔诚才有资格去触摸去祭拜…… 第二天,月考继续,柳云夕上午和下午各有一场监考。 光华的每一场考试都很浓重,从考场布置和监考人员的安排上就看得出来。每个考场只有三十个考生,三十个考生分属三个年段,同一年段的呈S形排列,桌子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大,每个考场两位老师监考,要求一前一后,一坐一立。 柳云夕上午一场监考英语,与她同时监考的是八年级一个数学老师,女的,从发完试卷她就一屁股坐到后面,再没动过。柳云夕只好一直站着,站到收卷。差点把低血糖站出来。 还好,下午是跟俞维一起监考,俞维一下都没坐,收完卷后,俞维一边整理试卷一边说:“都交给我吧,你可以走了。”柳云夕走到门口又回身对他说:“以后监考我都跟你,太幸福了。”俞维斜睨着她:“你的幸福可不在我这里。”柳云夕知道他什么意思,装作没听见,拍一下他肩膀:“走了。” 一出门,又撞上袁雅竹,柳云夕连忙收脚,后退一步,躬身说:“校长好!”袁校长跟之前判若两人,看着她的眼神竟有了一丝笑意:“嗯,好,辛苦了。”语调虽平静但也透出温和。柳云夕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身材是如此匀称苗条,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冷艳倨傲的气质。 袁雅竹之所以心情好,是因为她刚好看见了柳云夕在俞维肩上的那个动作,又听见她对俞维说话时吃了蜜一样的嗓音。 原来这个丫头喜欢的人是俞维,之前的一切真是庸人自扰。 五十八 月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早上第一节课间,就收到乔以安通知各班主任去教务处打印成绩的通知。柳云夕读完这条通知后还有一条私信,乔以安的:你班和其他班成绩我已经放你桌上了。柳云夕顿时心旌摇荡,一脸的小幸福。 果然如她估计的那样,她班综合成绩和上次月考一样,独占鳌头,优势明显。不过,宋小玥班这次也很不错,尤其是语文,跟她班不相上下,平均分仅相差0.2,这着实让柳云夕意外,如果自己不是考前碰到题了,这次肯定输给她。看来宋小玥还真的有两下子,不能小看。 正想去班上张贴成绩,乔以安的电话来了,“云夕,到陆副校办公室。”乔以安的语气很严肃,全然没有刚才信息上的温情。柳云夕的心里“咯噔”一下,又出什么事了? 说实话,到光华两个多月,她仍没能静下心来好好工作,接到领导传唤的电话,她都有些条件反射了。 隔着电话,听着乔以安的声音,她就能看见他那张冷峻的脸,准没好事。 果然,陆副校和乔以安非常严肃地“恭候”着她。她在乔以安的眼神示意下,坐到了陆副校的对面。此时的陆副校左右手上各拿一张表格,正认真地比对着。那应该是这次月考的成绩表。 过了一会儿,陆副校仿佛已经看明白了,又把表格递给乔以安,乔以安也一本正经地看起来。柳云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听陆副校说: 柳老师啊,有老师举报你和段子丰老师在这次考试中作弊,你们互相漏题,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又是作弊! 柳云夕还没开口,乔以安手上的表格递过来了。并用手指引导她看,顺着他的手指,她就看见了八年级段语文成绩段子丰的班级最好,而且好得离谱,七年级段语文成绩她的班级最好,也很离谱。怎么光凭这些数据就说他们漏题呢?柳云夕迅速抬头看着乔以安,眼里有疑问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不解与困惑。 “因为试卷是你们俩出的。”乔以安迎着她的目光,语调平淡。 本来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鼓励与支持,没想到他一副审判家的姿态,只摆出事实,客观冷静,难道他也这么认为?或者表示怀疑?可是他怎么能这么认为,怎么能有所怀疑?他是怀疑的念头都不该有啊!一丝丝都不该有啊! “陆副校,我没有漏题。除此,再没话说。”柳云夕转向陆副校,平静地说。 “云夕,只是有老师投诉,并没有判定你漏题,我们要查出真相。”乔以安知道她那小犟牛的脾气又来了,赶紧安抚。 “真相?真相就是我没漏题。”柳云夕再次强调,音量不觉高起来。 你这一根筋的脑子能不能拐拐弯?乔以安恨不得直接拿手去敲她头。 “你没漏题是真相,但必定还有另一个真相,我们都不知道的真相。”一直沉默的陆副校开口了,“你仔细想想你出卷的事情都有谁知道,出卷过程中,有没有奇怪的环节或者奇怪的人?” 原来是这样,早说嘛。 柳云夕开始仔细回忆事情的经过,从乔以安电话告知到当晚出完试卷直到交给乔以安,中间每个细节依次在她脑海里回放。她忘情地学乔以安说话,说不定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出卷时王书敏到过她身边;后来宋小玥短信她去讨论问题,可她到了之后,她又说不需要了,解决了;拔优盘时发现充电的小蜜蜂莫名其妙被拔了下来,当时办公室里只有王书敏和韦舒两个人。慢慢地,柳云夕大概能确定是谁偷了她的试卷,但是她没急着说出来,而是问:“如果有人故意——” “马上辞退,光华绝不允许这样的老师存在。”陆副校打断她,果断地说。 辞退?马上?这么严重?柳云夕倒吸一口气,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沉吟片刻,她说:“陆副校,都怪我大意,做事不周全,才导致试卷泄密,您要罚就罚我吧。” 刚才还激愤强硬的她,现在突然主动请罚。她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让陆副校和乔以安都很意外。他们两人互望几秒后,就听陆副校说: “柳老师,我们相信你,回去吧,好好工作。” 柳云夕走后,陆副校问乔以安:“你怎么看?” “她知道是谁,但不想说,也不会说。”乔以安肯定地说。 “嗯,真是难得,袁劲竹校长说得没错,她是难得的好老师,你要全力支持她帮助她。”陆副校意味深长地说。 陆副校的话,乔以安是懂的。之前的作弊风波,最近的传言,这一次的投诉,一定是让敏感睿智的陆副校察觉到了什么,虽然他不是很确定这一切的背后是谁,又有什么目的,但是这些已经足够让他对柳云夕的处境做出判断了。这些不过是开始,柳云夕在光华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险,后面等待她的又是什么谁也料不到。所以才这么意味深长地嘱咐他。 柳云夕回到办公室不久,上完课的俞维过来,悄声问她:“陆副校他们找你了?”“嗯”柳云夕点头。“是谁干的?”俞维急问。 就这么一句话,让柳云夕小小的善感的心动了一下,俞维竟然这么信任她,丝毫怀疑都没有。 这时进门的韦舒凑上来,看他们一眼,拿笔在废纸上写:那天晚上,我看见王书敏从你位置出来,应该是她。 俞维拿过笔,接着写:当时你去哪了? 柳云夕拿起手机,翻出那天晚上宋小玥发的短信,递给他们。 “你们三个在密谋什么?”王书敏说着话就疾步过来了,伸手去拿那张废纸。 柳云夕抢先一步抓到手上,起身走了。韦舒盯着她:“什么密谋,你才……”“韦舒!”俞维喝住她,使个眼色,叫她闭嘴,然后两个人就无声地散了,各归各位。留王书敏一人立在原地,做贼心虚的她对着空气轻吼:神经病。 韦舒蹿起来,又要接口,被俞维严厉的眼神压下去了。 要不要揭穿王书敏,俞维只看柳云夕刚才见到王书敏时的神情和态度,就知道,柳云夕根本就不打算揭穿她。既然这样,当然要尊重当事人的选择与决定。所以他及时阻止了韦舒。 在同一时间,校长办公室里,陆副校也在向袁雅竹校长汇报这件事情。听了陆副校的汇报和分析,在柳云夕的事情上,袁雅竹第一次站在一个校长的立场,冷静客观地做出了判断,并同意陆副校的建议,不但不予处分,还要在教师会上严厉肃清这种没有根据的言行,一个老师,最重要的是专心于业务,而不是想着如何打击诽谤同行。 既然柳云夕与乔以安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传言所说的关系,袁雅竹校长又何必自寻烦恼,错失一位优秀老师呢? 但是到底是谁偷走了柳云夕的试卷,又把它泄露给了段子丰呢?柳云夕不肯说,但这种行为绝对不能姑息,一定要查出来,严惩。 袁雅竹校长站在窗边,凝望着对面教学楼三楼教师办公室,神色凝重。 五十九 一年一度的“浙派名师”经典课堂教学艺术展,是学科教学艺术的盛会,是各地名师展示其卓越的教学理念和教学才艺的舞台,是初中语文学科教学的流行色和风向标,更是初中语文教学改革与发展的年度发布会。 到英才的第二年也就是去年,柳云夕参加过,那次举办地点在上海。观摩学习之后,她最大的感受就是“浙派名师教学艺术展”将时尚与传统、华丽与简洁、经典与平凡相融汇,一脉相承和异质文化相结合,在“学生为本”的主旋律下,不同地域、各具风格的教学华彩乐章,在座无虚席的5000人大礼堂上空奏响,也奏响在她**荒芜的心田上,让她满怀渴慕与憧憬。 这一次她能够再次与大师们近距离接触,观摩大师们的精彩演绎,触摸他们平凡又独特的灵魂,是多么幸运又是多么幸福!她期待着大师们再一次将她的“头脑风暴”引发。 十一月三号这天,按乔以安吩咐,中午一点她收好箱包到校门口与他们汇合,当时听乔以安的口气,好像他也要与他们同行。此时,她内心充满期待。 果然,一拐过升旗台,柳云夕就看见乔以安的车子停在校门口。走近时发现段子丰和宋小玥已经在车上了,驾座上坐着宋绍荣。乔以安下车打开后备箱,帮她把行李包放进去,看着她问:“杭州近两天气温下降,你带够衣服没?”她抬头看看天,万里无云阳光朗照,杭州距离温州这么近,能降到哪里去。再看看自己单薄的衬衣和网格空调衫,“够吧。”她答。 原来,宋绍荣是送他们到动车站的。 一下车,乔以安伸手过来:“身份证给我。” 柳云夕忙到包里左翻右翻,翻出一个卡包,打开,一页页看过,抽出身份证递给他,乔以安接过身份证,视线仍在她手中的卡包上:“怎么那么多卡?”“是啊,身份证、银行卡、购物卡、会员卡、社保卡,十几张呢,因为我老丢钱包,所以梦冉送给我这个卡包,专门装重要卡片,从没丢过。”柳云夕跟他介绍,颇为得意。“要装在钱包,不知丢几百回了。”乔以安笑道,躲开她恼怒的目光,径直取票去了。 是啊,多亏这个卡包,不然真不知丢多少回了。可听他讥笑的口吻,根本就是窃贼不感兴趣嘛,哪是梦冉的神力在保护着它呢? 动车上,乔以安和柳云夕的位置在一起,段子丰和宋小玥与他们隔着几排位,上车后来打了个招呼,就再没过来。 “坐动车不晕吧?”乔以安拿出一瓶木糖醇,递给她,“这个对晕车有效。” “只坐那种密闭的超高大巴车才晕,其他车都不晕。”柳云夕接过木糖醇,西瓜味,她喜欢的味道。“你也喜欢西瓜味?” “准确地说,是你喜欢。”乔以安说。 “你怎么知道?”柳云夕纳闷了。 “别忘了,我的兴趣是法学,律师。所以观察力和逻辑推理能力是不错的。”乔以安侧头看她,脸上是自信又得意的笑。 柳云夕更是一脸浆糊,这哪跟哪嘛? “拉芳舍里,你点的水果盘,专挑西瓜吃。”乔以安慢悠悠地给出答案。 原来是这样。柳云夕的心霎那间暖暖的软软的,身子不自觉地靠过去。 “睡一觉吧,养足精神,到杭州带你逛夜市。”乔以安调整坐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 “嗯。”柳云夕孩子一样,轻声应答,乖极了。 到杭州时已近黄昏,太阳一点点往下沉,阳光一点点暗淡隐没。转上地铁时,地铁内白炽灯耀眼的亮,才让人惊觉城市又跌入黑夜了。地铁快到站时,乔以安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一会接到一个电话,只听他说:“地铁南出站口,三个人。” 他们三人刚出地铁口,一辆的士就徐徐开到他们身边,司机探头说出乔以安的电话,乔以安和段子丰便往后备箱去放行李。 乔以安已经在杭师院附近的凯悦酒店订好了两个标准间,的士直接把他们送到酒店门口,乔以安说一句“支付宝付费”就下车了。 拿到房卡时七点多了,乔以安安排先把行李放回房间,再到杭师院报到,然后吃饭。 这一路柳云夕除了拿出两条腿走路,跟上跟下,大脑几乎没有运作。 报到程序很简单,几分钟就结束了。然后找地吃饭,杭师院周边很多风味小吃馆,随便进一家都很温馨别致充满浪漫气息。柳云夕跟着他们进了一家快要打烊的店,什么店名都没看清。饭菜上来才知道是鸡米饭,一人一份,很快就吃好了。乔以安看一下表,九点刚过,“是回酒店还是逛夜市,美女们?”征询的眼神与口吻。 “你和柳老师去逛夜市吧,我答应宋老师陪她去找一个朋友。”段子丰说。 结果四个人分成两对,在鸡米饭店门口分道了。 “云夕,我们打的直接去夜市。”乔以安边划手机屏幕边说。 “手机上可以打的吗?”柳云夕问,这个问题早就要问的。 “你还不知道,杭州快的早都上线了,到杭州不用快的,是很难打到的士的。”乔以安说,说完又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你不知道?” “我说呢,原来是这样。”柳云夕了然的表情,见乔以安夸张地看着自己,“怎么?想说我是‘奥特曼’?” “没有,我是庆幸自己跟来了,不然,人家那一对忙着玩浪漫,你可就惨了。”乔以安接口,仍是掩饰不了笑。 还没到之前,柳云夕就听说,杭师院附近可以观潮,钱塘江潮。所以,当的士来的时候,她说想去看潮。 钱塘江边的风真大,再加上晚上气温骤降,柳云夕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沿江大道就零星几盏路灯,大段的路漆黑一片,江风一过,路边的树木“瑟瑟”作响,和着江水拍打岸边的呜咽声,显得鬼魅恐怖。 乔以安在忙着打的,没手搂她,她又冻又怕,只好把一双手从他西服里穿过去抱紧他。真后悔不听他的话,来看什么江潮。 “跟你说了吧,晚上不好看,关键它过了涨潮期,没潮。看你冷的,明天直降五度,还下雨,你要多穿衣服。”乔以安又尽情展示他老妈子的一面。 “哪有衣服,还以为跟温州天气差不多呢。”她哆嗦着说。 “是差不多啊,温州明天也降温下雨,你出门都不查天气的吗?”乔以安又被她雷到了。 “不就两天吗,忍忍就过去了。”柳云夕更紧地贴上去,不停地抖。 上的士后,乔以安叫司机直接把他们带到卖服装的街道。然后握着她冰凉的手,说:“去买衣服。” 杭州的衣服真贵啊,都没有三位数的。只看两家店,柳云夕就不肯再看了,嚷着要回酒店。乔以安当然知道,她是被价格吓到了。 六十 “你今晚不买件衣服,明天就准备抱床被子去听课吧。”乔以安跟着她出来,悠悠地说。 是啊,现在虽然离开江边了,可寒意丝毫没减,好像还更加逼人。再想想自己行李箱里那可怜的单薄的两件秋装,明天还真难出门。买吧,不管了,就奢侈这一回。 她转身拖住乔以安,“走吧,去买。” 她每看上一件衣服,首先就拿起吊牌看价格,以此决定试穿还是不试穿。结果逛了一大圈,她也没试一件。 “你的眼光怎么那么挑,这么多衣服,你就看不上一件?”又走出一家店时,乔以安终于忍不住了。 “要你说,你知道什么?”柳云夕甩开他,径直走进另一家店。 “云夕,这件羊毛裙好看,专为你做的,你试试。”乔以安忽然叫她。 他说的那件羊毛裙,柳云夕一进店就看见了,可标价三千八,还不打折,她怎么舍得。 “别挑了,就这件,你来试试。”乔以安已经取下来,塞到她手上,再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我买单,送给你,补偿你的生日礼物,快去试。”她还没做出反应,就被他推进试衣间了。 柳云夕转身要出来,又被乔以安推进去,又要出来,乔以安干脆也进去了,反手把门关死:“要我帮你试穿吗?”说着作势去解她衣扣。柳云夕一把打下他的手,把吊牌送到他眼前:“你睁大眼睛看看,四位数,快一个月工资呢,我不要。”乔以安不看吊牌,看她几秒,笑了:“心疼我花钱?——好老婆。”然后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咱就奢侈这一次,行吗?快试,再挑都关门了,明天真准备抱被子出门吗。试啊。” 乔以安一出门,柳云夕赶紧拭泪。泪光中,吊牌上的数字幻化成乔以安的模样,笑笑地柔柔地看着她。 柳云夕一出来,乔以安看呆了,太美了! 裙子的每一个部位都剪裁得恰到好处,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精准地勾勒出她玲珑优美的曲线。典雅的款型,灵动的凹凸和奢华的气质,让她浑身上下透出逼人的高贵,淡粉色系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嫩,又尽显清纯脱俗。 “先生真是好眼光,真好看。”售货小妹由衷赞叹。 “好吧,就这件,把牌子取下来,直接穿了。”乔以安说。不管柳云夕的惊愕,径直走向收银台。 走出店门,乔以安一把搂过柳云夕,视线在她身上流连顾盼,最后落在她的脸上:“太气质太高贵了。女王。我的。” “确实太高贵了,感觉在犯罪。”柳云夕嘀咕,不过“高贵”二字咬得很重。 “贵不是问题,以后你的衣服都得这个价,才配得上你!”乔以安不假思索就接过话,根本不考虑身边这个人小心脏的承受能力。 可不是,柳云夕脚下一飘,一个趔趄,整个人侧翻到乔以安身上,惯性的力量把他推得连退几步才站稳。 “乔大主任,说话前能不能在脑子里过滤一遍?”柳云夕还没站稳,话已出口,“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儿女,从小就修得勤俭节约的美德,你不要引诱我堕落犯罪。” 还以为她脚下踩空,没想到罪魁祸首是他那句话,乔以安了然之后,忙伸手扶她:“谨遵女王教诲,坚守农民本色。” 柳云夕挽住他胳膊,紧贴上去,心里暖暖地。 回到酒店时,快十一点了,段子丰和宋小玥还没回。因惦记着第二天的观摩学习,乔以安让柳云夕先洗漱睡了,他回房为两个人守门。 第二天早上,柳云夕睁开眼睛就看见宋小玥站在衣柜前发呆。 “怎么了,宋老师?”她问。 “你这条羊毛裙是昨天晚上买的吧,多少钱?”宋小玥取出裙子问她。 “嗯,是,是的,不,不——贵。”柳云夕不知如何回答。 “你以为我不识货吗?应该几千块吧?乔主任买的?”她倒直接。 “几点了,从这到杭师院还有一段路呢,别迟到了,赶紧收拾吧。”柳云夕翻身下床,跑进洗漱间,把水龙头的水放得“哗哗”响。 她俩出门时,两位男士已经在电梯口候着了,一进电梯,宋小玥便说:“乔主任好眼光啊。”眼睛看着柳云夕的裙子。乔以安一见就明白她的意思,也不躲避:“怎么样,好看吧!”暗中扯扯段子丰的衣袖。段子丰心领神会,忙说:“好看,在哪买的?我也给女朋友买件。”就见宋小玥嘴唇一勾,露一个得意的笑。 在酒店二楼用完早餐后,他们一行直奔一楼,准备去杭师院。 一出酒店,一股冷风携着雨丝就迎面扑来,柳云夕一个哆嗦又被乔以安看见了,他马上凑到她耳边:“晚上再去买条围巾。”柳云夕最怕他这种旁若无人的暧昧,紧走几步,追上段子丰和宋小玥,瞎聊起来。 柳云夕没想到,杭师院的“浙派名师”课堂教学艺术展比之前的那一次还要浓重,不仅是规模大人数多,让她没想到的是,前来听课的不少老师是专程从深圳、北京、上海赶来的,部分地区甚至是组团前来,颇有明星“粉丝团”的气势。 从上午8:20入场到11:30结束,柳云夕认真地听,不停地记,不时拍下精彩的瞬间,录下经典的课堂片段。中途没看一次手机,没起身离场半步,连水都没喝一口,乔以安几次把水送到她嘴边,都被她推回去了。 再看旁边的段子丰和宋小玥,虽然也在听和记,但还时时交头接耳,呢喃亲昵,不误谈情说爱。 不得不说名师就是名师,就算乔以安这种从来都没走上讲台的行政人员,认真听起来也觉得有滋有味。原来上课不仅仅是传授知识,更是一门艺术。看到云夕听得这么认真,专注,他就想以后每年都带她来一次,让她快速成长,有朝一日也作为名师站到台上去。那时,他的“光华”事业就更加如日中天更加辉煌了。 六十一 中午就一个半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他们决定不回酒店,到拉芳舍包了个小包间,吃完饭喝喝茶聊聊天时间就过了。 下午开课的两位老师分别是江苏省特级语文教师高朴新,和浙江省语文特级教师章必坚,上的都是作文课,课题是《记叙文的定点与成面》和《写出人物的特点》。对于柳云夕来说,再也没有比听到这样的两堂课更让她高兴的事情了。 所以,走出会场时,阴冷的天也不能扑灭她内心跳跃的喜悦的火花,受她影响,刚刚还唠叨抱怨的宋小玥心情也渐好起来,直问乔以安晚上到哪吃饭,吃完饭有什么安排。 乔以安看一下表:“现在还早,先带子丰去给女朋友买衣服,然后找地好好吃饭,昨天到今天都没好好吃,吃饭倒成了任务,而不是享受。” 乔以安说这话时,柳云夕迅速看了一眼段子丰,见他一脸乐意的样子,也就没什么顾虑了。他应该估计得出这条裙子的价格吧?柳云夕想。 还是昨晚那条街,四个人走着逛着,不觉间就分成了两对,乔以安把柳云夕带进了卖围巾的店内,真的准备给她买围巾。 那围巾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价格惊人,比身上的这条裙子还要高。柳云夕看了几条,就拖着乔以安走:“黄金做的也不会这么高价吧?”旁边的销售大姐听见了,笑着说:“我们的围巾百分百的真丝,没有一点混合物,你可以围在脖子上体验一下,柔软舒适暖和。” “我来。”乔以安连忙接过她递过来的围巾,往脖子上套去。“嗯,真的很亲肤,暖和,你试一下。”就往柳云夕脖子上套。 那销售大姐两步走过来,帮她系戴。她的手也真灵巧,一会功夫,就戴出了几种花样,最后把围巾铺开再对折,往柳云夕肩上一披,说:“也可以这样当披肩。” 乔以安在一边已等不及了,直叫:“好看好看,不用戴了,挑一条好一点的花色就好了。” 这个败家爷们! 柳云夕趁销售大姐转身挑围巾时,狠狠地瞪他一眼,乔以安一哆嗦,冻住了,几秒之后快步上来,低声说:“最后一次,女王。定了啊,去挑花色。” 稀里糊涂地,又花四千二买了一条围巾。 杭州之行愉快充实,收获颇丰。 一回学校,柳云夕就把乔以安给她买衣服和围巾的事情告诉梦冉了,还拍了照片传给她。梦冉在电话里惊呼:“这么大手笔,云夕,说不定他是藏在光华的富二代呢,你赶紧找机会到他家去考察——”“考察什么?富二代还能到学校上班,守着不到一万的死水一样的工作?”柳云夕打断她,“别做梦了,谁都可能是富二代,但他不可能。”“哦,那他这么大方地给你花钱,你高兴吧?”认为乔以安是富二代的设想被柳云夕推翻,梦冉显然有些失望。 当然高兴,柳云夕又想到张爱玲的爱情观:花着他的钱,心里是欢喜的。 是的,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就看他是否舍得为你花钱,一个女人爱不爱一个男人,就看她是否乐意花他的钱。 现在,柳云夕再次真实地感受到了乔以安热烈真挚的爱,管他什么袁香竹,什么婚约,都不能阻止她与乔以安之间的爱。 袁香竹自从乔以安毫无顾忌地取消他们之间的协议之后,过分自尊又骄傲的她实在不愿继续呆在光华,每天看着他和柳云夕出双入对。就在她打算离开时,关于柳云夕拆散她和乔以安的传言传开了,而且姐姐告诉她,柳云夕已经不堪重负,快要崩溃了。很快就会离开光华,离开乔以安,让她不要着急,静等佳音。可等来的并不是柳云夕的离开,而是乔以安要与她结婚。后来,姐姐又告诉她柳云夕很有可能并不喜欢乔以安,她喜欢的人是俞维。俞维是谁,袁香竹不知道,她也没兴趣,她只关心乔以安最终能不能与她履行婚约。 她每天一个人呆在房间,百无聊赖,本来打算周末约乔以安一起回绍兴的,他又跑到杭州参加什么“浙派名师”课堂教学艺术展。那天,宋绍荣送完乔以安他们,回到学校告诉她柳云夕也去了杭州时,她再也没有心思呆在光华了。 宋绍荣是她在光华认识的第二个人,第一个是柳云夕(抱歉,不是把亲爱的读者您看成弱智,权当我凑字,“嘘——”)。 那天,正是上课时间,她一个人坐在小花园里发呆,安静极了,阳光静静地照在身上,但是她感觉不到暖意,内心是大海一样深不见底的孤独与冷寂。 这时,宋绍荣来到了她身边,高大挺拔,一脸温和的笑:“想什么呢?海龟小姐。”他滑稽的表情和风趣的话语一下就把袁香竹逗乐了。 以后的日子里,有意无意间,她总能碰到宋绍荣,饭堂、操场、小花园、楼道,都是他们相遇的地点,每次相遇,宋绍荣都是浅浅的笑,极具涵养的问候。见面的次数多了,也就熟悉了,彼此不再梳离,而是停下来说说话,散散步。 这会,她又把自己闷在屋里,手里拿个遥控器,上下翻动,就锁定不了一个频道。 打她一出娘胎,她的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了。她是在锦衣玉食中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包括这几年在英国求学,她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伺候。优越的生活条件,泛滥的宠溺,造就了她的骄横霸道,这种骄横霸道遭遇英国的绅士文化之后,又造就了她的过分自尊与过分骄傲。所以,一旦发现乔以安已心有所属,她即便再有不甘,也不会像她姐姐教的那样死缠烂打或装扮可怜博得他的同情。 所以,她还是决定离开,骄傲地自尊地离开。 突然,电话响了,是袁雅竹,让她速到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袁雅竹就示意她把门关好。不用说,一定跟乔以安有关。 六十二 果然,袁雅竹的桌上堆着一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乔以安和柳云夕,这叠照片几乎记录了他们此次杭州之行的所有行踪。如果说之前对他们的关系还不能确定,那现在这些照片就帮助她们做出了判断。 “你找人跟踪他们?”袁香竹问。 “我不得不这么做。”袁雅竹回答,又递给她一叠资料。 资料记录了柳云夕进入英才之后的所有工作情况,证明了她是一位非常优秀出色的老师。再往下看,是柳云夕湖北老家的详细地址,和她离开英才的原因:插足毛翰江校长家庭,被其老婆逼迫离开英才。 袁香竹惊讶地看着姐姐:“你还找人调查柳云夕?你在做什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香竹,你别傻了,不要抱着什么自尊什么骄傲,你必须和乔以安结婚。”袁雅竹斩钉截铁地说,“我要把这些告诉父亲和乔伯伯,要他们让乔以安尽快和你完婚。” “结什么婚,姐,他不爱我,你让我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过一辈子吗?”袁香竹显然不能接受姐姐的这个安排。 正是因为她要逃离,要躲到英国去的苗头被袁雅竹发现了,她才这么迫不及待,一方面她要确定他俩的关系,另一方面她要阻止他们。 “香竹,爱情是可以培养的,古时候那么多人结婚时连面都没见过,不也恩爱一辈子吗?”袁雅竹小心翼翼地开导她。她知道,这个妹妹一旦蛮横起来,谁的话都不会听。 “那是他们,不是我,我不要做他们。”袁香竹喊道。 “那你告诉我,你爱乔以安吗?你想和他结婚,做他妻子吗?”袁雅竹问。 “我爱,也想,但是他不爱,他不想。”袁香竹愣了几秒,有些绝望地哀泣。 “你爱他,就要勇敢去争取,不做任何努力与尝试就放弃了,那叫什么爱?还有,你要真的爱他,就抛开你的自尊与骄傲,在爱人面前你要什么自尊与骄傲呢?”袁雅竹怜爱地拥她入怀,“香竹,你什么都不用做,交给姐姐,你等着做新娘好了,姐姐一定让乔以安心甘情愿娶你。” “那我也不要你使手段去逼迫他。” “你放心,我怎么会逼迫他呢,我跟踪他们,是要确定他们的关系,我调查柳云夕,是帮助以安认清她这个人,这样的一个人,你允许她嫁给以安吗?”袁雅竹柔声问。 “不,不可以,以安就算不娶我,也不能和她结婚。”袁香竹终于和姐姐站到一条战线上了。 袁雅竹暗暗松了口气,唇边浮出得意的笑。 十一月八号,星期五,天气晴好。 今天是社会综合实践活动时间,地点在玉苍山。每学期一次户外实践课是光华的必修课程,旨在提高学生综合素质,更好地体验生活,尽情地与大自然接触,培养学生的团队精神,增强集体凝聚力,拓展视野,促进学生全面和谐发展等。 活动课程分设写作组、标本组、摄影组和小论文组,每个学生根据自己的喜好和特长选择一个组别,带着任务出发,回校后交上一份相应组别的作业。 从上上周开始,同学们就在筹备期待。所以一大早,操场上到处都是人,个个背着大大鼓鼓的包,脖子上要么吊个相机,要么挂着手机,还有些同学搬着大大的平板。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喜色与兴奋,聊天、吃东西、拍照、看、玩游戏,各具情态,热闹非凡。 柳云夕一身玫红运动休闲装,扎一个高高的马尾,背个小巧可爱的肩包,看上去精神清爽。她的肩包里装了好几种晕车“神器”:口香糖啦、橘子啦、姜片啦、晕车贴啦,都是学生为她准备的。 此时,学生都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兴奋不已。柳云夕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边应付叽喳的学生,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目光顾盼间,看见宋绍荣和袁香竹站在宋小玥的班级里,正聊得欢快。 旅游服务公司的大巴车已经陆续开进校园了,柳云夕班的车子是Q01号,随车的还有韦舒和乔以安。可快要上车了,还不见乔以安的影子,打电话又无人接听。司机和导游催了好几遍,就在柳云夕不知如何决断时,欧阳雅雅大叫一声“来了,乔主任来了。”从车窗看出去,乔以安着一身灰色运动衫从通往教师宿舍楼的那条路上跑出来,眼睛四处搜寻,终于看见了柳云夕的车,径直跑过来,几步跨上车子,坐到柳云夕身边,转头朝后边的学生致歉:“不好意思,童鞋们,迟到了。”“主任也迟到,要罚,罚什么,同学们?”陈思思大声叫道。“唱歌。”欧阳雅雅马上响应。“对,唱歌,唱歌。”全体附和。 车子已经徐徐启动,一会儿就上了正道,速度陡增,车内一片尖叫加欢呼。 “乔主任!唱歌!乔主任!唱歌……” “你行吗?”乔以安问身边的柳云夕,刚问完就说“算了,我一个人来”。因为柳云夕正在进入晕车状态,不可能跟他一起唱歌。 “光华学校乔以安个人演唱会现在开始,首先给大家来一首——”乔以安接过导游的话筒,开口了。 “知心爱人。”欧阳雅雅叫。 “对,知心爱人,语文老师一起来。”异口同声。 “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又是齐声呼叫。 “你们这么不爱老师的吗?老师正晕车呢,唱什么歌?”乔以安对着学生佯嗔,眼睛却看着柳云夕。 “乔主任怜香惜玉!”李雯雯说完就嘻嘻笑。 接着是更多的嬉笑,还伴随着怪叫。 结果,这帮小大人为了表示对语文老师的疼爱,就让乔以安唱了《同桌的你》和《爱你在心口难开》两首歌。 不得不说乔以安的歌唱得很好,不只是声音醇厚好听,节奏音调也把握得很准,更动人心魄的是从词句中流淌出的情感,太真挚感人了。连司机都不由得扭过头来夸赞。 兴许是昨晚兴奋过度,精力透支,此时终于支撑不住,或者是车子的摇晃就像摇篮,摇得人昏昏欲睡。总之,在一阵热烈的嬉闹之后,车内渐渐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懒懒地靠在座位上,有的神思迷离,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已进入梦乡,有的凝望窗外,跟刚才的气氛迥然不同。 身边的柳云夕早已不堪车子的摇晃和车内怪异的气味,此时十分痛苦地垂着脑袋,左手拿个剥开了一个小口的橘子放在嘴边,似睡非睡。乔以安看着她难受却帮不上忙,除了心疼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在心里祈祷车子快点到达。 对于柳云夕,这样的活动简直就是遭罪,要不是班主任,她一定请假不参加。 不知过了多久,导游终于宣告到了,请同学们依次下车,排队。 柳云夕一下车,捂着嘴巴往前紧走几步,“哇”地一下吐起来。班上的学生同时惊呼,担心起她来。欧阳雅雅和陈思思几个马上围上去,递水递纸巾,弄得乔以安都插不上手。 吐完之后,柳云夕接过陈思思的水,漱了一下口,然后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感觉舒服些了才回到班级队列。 六十三 玉苍山内林木茂密,空气潮湿清新,山风沁凉柔和,柳云夕渐渐感觉神清气爽,脸色也红润起来。 这时她才发现她身边已经一个学生都没有了,全散了。只有乔以安拿个相机,在她周围不停捕捉镜头。见她四处张望,收起相机,走过来:“走吧,你的学生抛弃你了,你就跟着我吧。” 望着前面一条长长的人流,顺着山路蜿蜒蠕动,大山里出来的柳云夕兴致大涨,她张开双臂仰望蓝天,大声呼叫“啊——”,牵起乔以安朝那人流奔去。 柳云夕从小就在大山里打滚,爬山对她来说太小儿科了,尤其是这样的一座山,山路修筑平整,在稍陡一点的地方还有一条人工拉起的助登的铁索。这也叫登山?柳云夕在心里蔑视。 乔以安没想到刚刚还脸色苍白软绵无力的柳云夕现在就像一只小老虎,上山路就跟走平地一样,轻捷灵巧。 “你慢点,云夕,等我。”他叫。 柳云夕回头看他,并不停步:“你快点。” 柳云夕一路上不知甩掉多少人,她仿佛又回到了家乡,在家乡的大山上与爸爸追逐嬉闹,每到一座高峰,蓝天就在头顶,触手可及。 有一次,他们爬到了家乡最高的一座山顶,柳云夕竟然不肯回家,央求爸爸留在山上,等到天黑,她要摘星星摘月亮。疼爱她的爸爸就陪她在山顶等到天黑,可当星星出来时,她却熬不住睡着了,是爸爸叫醒她的,她在爸爸怀里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头顶一片灿烂,密密麻麻的亮晶晶的星星挂在洗过一样的蓝蓝的天幕上,好美。星星就在头顶,可是仍是够不着,爸爸说:“我家云夕就是那上面的一颗星,最美最亮的那颗。” 后来读书了,一读到李白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她立即就想到跟爸爸在山顶看星星的那个晚上,原来诗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诗。 再后来读高中了,有一次作文比赛,题目是《天边,有一颗星》,看到题目,就想到爸爸那天晚上在山顶上说的话:“我家云夕就是那上面的一颗星,最美最亮的那颗。”结果,那次作文比赛,她荣获特等奖。 “到了!我到了!”站在山顶,柳云夕振臂高呼,“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已经登上山顶的学生立即跟着她吟诵起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时间,朗朗的读书声响彻山谷,几秒后,山谷传来朗朗的回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哦——噢——”同学们欢呼。 突然,下面一片惊呼,柳云夕循声望过去时,只见一团影子从青黑的山崖上直滚下去。 “以安!”她惊叫。 当惊呼声传来时,柳云夕的大脑第一时间跳出的是乔以安。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团滚动的影子时,柳云夕心惊肉跳,一双眼睛也牢牢锁在那团影子上。 十几秒后,那团影子落到了崖底,不动了。瞬间被人群包围,柳云夕只看见层层叠叠的人围上去,隐约听见有人呼叫什么主任。她的心顿时缩成一团,腿软无力,竟迈不开脚。 “徐医生,你在哪?快到摩天岭这边,有人摔伤了,很严重。”不知谁在打电话,声音好熟悉,只一瞬,柳云夕就判断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乔以安,可是等她抬眼再去搜寻时,那人已经隐入人群中了。 镇定下来的柳云夕很快到了崖底,她一眼就看到乔以安坐在地上,怀里躺着袁香竹,宋紹荣斜靠在一块岩石上,头上脸上手上都是血,腿上的血已经染红了裤子,还在往外渗。他的表情很痛苦,好像不能动弹。袁香竹已经昏迷,好像没有皮外伤。 “快让开,让开,让我进去。”匆匆赶到的随行校医徐医生从人群中挤到他们跟前,马上打开药箱,拿出镊子纱布和碘酒为宋绍荣包扎。宋紹荣痛得龇牙咧嘴,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他紧咬牙关,不吭一声。 给宋绍荣包扎好后,他叮嘱道:“宋主任,你的胳膊和腿可能骨折了,不要乱动,我已叫了救护车,半小时后会到。”说完他转向袁香竹,察看她的伤情。不到两分钟,他对乔以安说:“她颅内可能出血,要尽快送医院。” 这时,附近的领导和老师都来了,乔以安吩咐俞维和校医帮忙把宋紹荣送下山,他自己抱起袁香竹就往山下走。他们下山后大约二十分钟,救护车来了。 乔以安把袁香竹交给医护人员后也跟上了车,柳云夕跟到车门处,正要招呼他,车门“哐”地一下关上了,他们在空中交接的视线瞬间被那扇薄薄的铁门切断,车子启动了,载着乔以安和两位伤员呼啸而去。 围观的人群在一阵唏嘘议论庆幸感慨之后渐渐散了,再次奔向这座雄壮又神秘的大山。 柳云夕再没心思攀爬,一颗心空荡荡的,早都跟随乔以安跑了。 乔以安抱着袁香竹时,眉眼间的焦急与疼惜她看得真切,那么远那么陡的山路,他抱着她一口气走下来,不换手不歇脚,简直就是奇迹,他在玉苍山创造了奇迹,因为袁香竹!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竟隐隐地痛了一下,随之又失声哑笑,难道她在吃一个身负重伤安危未仆的人的醋? 你好残忍!柳云夕! 她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心理吓了一跳,赶紧甩甩头,调整状态。得跟上学生,盯着他们,不能再出意外。 中午吃完饭后,接高副校通知,原本下午去碗窑的计划取消,学生直接回校。结果一车的学生一路抱怨,连先前游玉苍山时的激动兴奋也荡然无存了。欧阳雅雅还说:“那个什么海龟,不会爬山就不要爬嘛,娇弱得跟个公主一样,她摔了,害我们倒霉。”“他们摔了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取消去碗窑?”陈思思义愤填膺。“就是,关我们什么事。” …… 这就叫惊弓之鸟。柳云夕在心里说。 一回学校,柳云夕就电话乔以安,询问袁香竹和宋绍荣情况。还好,袁香竹并无大碍,在去医院的路上就醒了。倒是宋绍荣,不但右手骨折,头部受伤较严重,要住院几天。 “那你晚上回学校吗?”柳云夕问。 “回,当然回。”乔以安答。 “那谁照看宋主任?”顿了一下,柳云夕还是问了。 “香竹,宋绍荣是为保护她才摔伤的,她知道,所以主动留下来做看护。”乔以安答。 这个袁香竹,急急忙忙从英国赶回来,就是为了做看护的吗?前一阵刚看护完乔以安,现在又要看护宋绍荣。而且两个男人都是因为她才受的伤,真是有些滑稽。 六十四 晚上不上晚自习,班主任自由安排活动,学生很早就吵着要看电影,并且自己都找好片子了。柳云夕下午抽空把片子从头到尾审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就依了他们。 现在学生集中在教室看电影,她则呆在办公室办公。偌大一个办公室,就她一个人,难得的安静,柳云夕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响了,乔以安叫她下去,带她吃烧烤。她看一下时间,马上就下自习了,便说:“下晚自习学生回宿舍后再去。” “你忘了?这时候你是我的,随叫随到,快点。”不等柳云夕回应,他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霸道不讲理的吗? 柳云夕收拾好办公桌,再到七(2)班教室,交代俞维一会下自习时帮她看一下班级,顺便查一下寝。俞维很爽快地答应了,末了,问一句:“你出去?约会?和男神?”柳云夕脸一红(不过是晚上,看不太清楚),嘴巴“嗯啊”着应付,人早已闪没了。 一出教学楼,就看见乔以安坐在车里等她。 “说好你要补我工资的啊。”柳云夕上车就提醒乔以安。 “NO问题,一百倍补偿。”乔以安笑着说,心情好极了。 柳云夕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有这么好的心情,跟中了五百万似的。 “你中头彩了?”她问。 “俗,真俗。难道人类的愉悦程度只能被人民币操纵?”乔以安斜睨着他,一脸的困惑与不屑。 “人民币不只操纵人类的情感,还操纵人类的基本生存、生存条件、生存质量、幸福指数等等。你能忽略它或者不要它吗?”柳云夕盯着他问。 “看不出,原来你如此拜金。”乔以安不看她,直接总结,又追问:“你拜金吗?” “我不拜金,但很爱金。”柳云夕不假思索。 这话倒让乔以安愣了几秒钟。 从小就衣食无忧的他怎么能了解柳云夕对钱的渴求? 上班三年,头一年几乎都在还读大学的贷款,这两年本来可以攒些钱,但弟弟总也改不了赌博的本性,三天两头找她要钱还赌博债,还要瞒着爸爸妈妈。她节衣缩食拼命攒钱,就是想早些给妈妈做心脏搭桥手术,但每次攒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被弟弟一个电话要去了。 正沉默间,电话响了,正是弟弟。 柳云夕看一眼乔以安,接起电话。 “姐——”弟弟才张口就哭了。 “怎么啦?你快说!”柳云夕的心一紧,马上想到妈妈。 “嘟嘟嘟”那边电话突然挂了。 柳云夕的心“突突”跳,她一遍遍地拨打弟弟的电话,可始终是忙音。 “打爸爸。”一旁的乔以安见她拿手机的手抖个不停,提醒她。 对,打爸爸电话。 她忙翻出爸爸电话,按下去,放到耳边,紧张等候。 通了!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啊,爸爸!柳云夕紧张得不行。 “嘟嘟嘟”一阵系统语音提示后变成了忙音——无人接听。 柳云夕的泪已经扑簌簌地落了,再没心思吃什么烧烤。乔以安把车子掉头,直接开回学校,牵着柳云夕到了小花园。在这当中,她又打了几个电话,要么不通,要么无人接听。 怎么办?怎么办?肯定是——是妈妈—— 柳云夕不敢往下想,眼泪哗哗流,快要哭出声了。 “别急,云夕,不会有事的,等会再打。”乔以安抱着她,柔声安慰。 “我要回家,现在去订票。”柳云夕突然说,起身就走。 “云夕,还不清楚状况,你别急,弄清楚——” 来了!来了!电话来了!是弟弟。 “喂!”柳云夕以最快的速度接起。 “姐——妈—不行了,你快回来。”弟弟的哭声传过来。 柳云夕一哆嗦,手机落了,整个人成了一尊雕塑。顷刻,她回过神来,嘴巴喃喃:妈,等我,等我……人已经起身。 乔以安一把扶住她:“云夕,你先回宿舍收拾一下,请假买票我来安排。” 还没说完,柳云夕就抽身跑了。 思考片刻,乔以安拨通了段子丰的电话:“子丰,柳云夕明天请假,可能要几天,在她回来之前,她的课程你安排老师上。”“好的,领导。”段子丰答。乔以安又拨给陆副校:“陆副校,柳云夕母亲病危,我们请几天假,教务诸事辛苦你了。”“她母亲病危,她回去好了,怎么你——”陆副校还没说完,乔以安电话就挂了。他接着打给俞维,交代俞维帮柳云夕管理几天班级。安排妥当后,他开始订票。 可是已经没有从温州飞往武汉的航班了,最早一班是明早九点,火车最早一趟也要到凌晨。 开车回去。 乔以安之前就计算过,从温州到柳云夕家的里程,全程高速大概十个小时,现在出发,明早九点前可以赶到,比飞机还快。 决定之后,乔以安回宿舍简单拿了几件衣服,给云夕一个电话,便在楼下等她。 S市S区中心医院心外科抢救室外。 柳云夕的弟弟柳松和父亲在走廊上焦急等待。 柳父高大的身躯已明显佝偻,头发花白,满脸沟壑。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印痕十分明显,一览无余。旁边的弟弟显然遗传了父亲的基因,高大壮实,面容清秀,此时正呆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担心地看着父亲。 抢救室的门开了。 两人同时起身迎向医生,医生看了他们一眼,问:“是家属吗?”“是的,我是老伴,他是儿子。”父亲急忙接口。“嗯,病人恢复了意识,但很虚弱很不稳定,必须尽快安装起搏器,你们先准备费用,交完费我们就安排手续。”医生说完抬腿走了。“医生,医生。”父亲追上去,“我想问下要交多少钱啊。”医生停下来,看着父亲:“机器不同,费用不同,高的十五到二十万,低的三到七万。”“哦,谢了。”父亲神情黯然,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长椅,看着儿子:“给你姐打电话,叫她准备三万块钱。” “哦,我现在就打。”柳松掏出手机,拨出柳云夕的电话。 六十五 此时的柳云夕坐在乔以安的车上,车子在高速上风驰电掣。自上车后,柳云夕眼泪不止,乔以安全神贯注开车,两人都不说话。电话突然响起,心急如焚的柳云夕立即接起来:“妈怎样了?”“姐,妈抢救过来了,医生说必须尽快安装起搏器,可是——”弟弟吞吐起来。“可是什么?医生说要多少钱?”柳云夕知道是钱的问题,不管怎样,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给妈妈装上起搏器。“至少要三万。”弟弟怯怯地说。“知道了,好好照顾妈。”柳云夕的情绪平稳多了。 可接下来,她又陷入了沉思。 三万元! 上个月才给弟弟打了一万,卡里还剩不到两万元,十月份的工资还要过几天发,发下来也就两万多,还是不够。怎么办?找梦冉吧! 柳云夕刚准备给梦冉电话,看看身边的乔以安,还是发信息吧。发完信息才发现,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多,梦冉应该在睡梦中吧,等她回信息还得几个小时呢。 “给闺蜜发信息吗?”乔以安问。 “嗯。”她应。 “妈妈情况怎样?” “医生说要尽快安装起搏器。” “哦,你先睡会,到了叫你。”乔以安看一下窗外的夜色,对她说。 她怎么可能自己睡,让他一个人开车? “我不困,就陪你说话。”柳云夕回。 可是说什么呢?妈妈手术费用还没着落,如果梦冉那边指望不了,该怎么办呢? 梦冉的哥哥老大不小了,还没成家,谈了几个女朋友,都因为没有房子吹掉了。梦冉毕业后,一家人东拼西凑给哥哥首付了一套房,此后哥哥负责还债,梦冉负责房贷。所以她每个月工资都会自动转一部分到房贷卡上,剩下也不多。 除了梦冉这么一个闺蜜,她再没有可找的人了。亲戚那边也不好张口,她读大学时大家就帮了不少忙,现在毕业三年了,也没怎么去感谢,又去张口,实在不好意思。 万一不行,只好动用妈妈的私房了。一家人都知道,妈妈的私房钱是专为云夕出嫁准备的,谁都不能动用,不然,妈妈的起搏器早都装了。 车子在高速上飞驰,但还是跟不上柳云夕那一颗迫切的心。她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妈妈那了。 他们到达S市S区中心医院时,天刚刚模糊亮。 柳云夕一见到爸爸眼泪就哗哗流,才几个月不见,爸爸又苍老了许多。爸爸哆嗦着宽慰着女儿,视线就落到她身边的乔以安身上,乔以安欠身微笑着招呼:“伯父好!”“好,好,好,你是——”“云夕的男朋友。”乔以安接口说。“哦,男朋友,通过电话。”柳父眼里终于现出笑意,无限欣慰慈爱。 妈妈已经转到重症监护室,还在昏睡中,面容苍白平静,呼吸微弱。 柳云夕坐到妈妈床边,眼泪汪汪地看着妈妈苍老憔悴的容颜,心疼不已。爸爸在一旁絮叨妈妈发病的经过。 乔以安和柳松在走廊上聊了几句,两人便一起去见心外科主治医生了。 医生四十岁左右,身材微胖,态度温和,一看就让人敬重。 “医生,您好!重症一室的病人需要安装起搏器,我们想了解一下相关费用和起搏器的问题。”乔以安直截了当问。 “费用问题我已经跟家属说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交费?”医生显出疑惑。 “哦,老人家记性不是很好,也不太清楚这种东西,麻烦您再跟我们讲一遍。”乔以安微笑着请求。 “哦,好。不同的起搏器费用是不一样的,一般国产的是三万到七万,进口的十五万到二十万,家属自愿选择。好了,病人十分虚弱,你们尽快交费,我们好安排手术。”医生耐心解答完,再叮嘱一番就忙去了。 “柳松,你去陪妈妈,其他事情交给我好了。”乔以安说。 柳松打第一眼见到乔以安,心里就闪出三个字:富二代。现在听他这么说,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新女婿上门,就给你表现表现呗。 “哦,那我去了啊,姐夫?”他爽快地应一声,走了。 柳松一进病房,柳云夕就狠狠瞪着他:“你还是个男人吗?自己老婆都管不住!” 柳松马上就明白爸爸把事情经过告诉姐姐了。 “不是,她们吵架时我也不在啊,你问爸,是不是,爸?”柳松看着爸爸,求援的眼神。 柳父三十岁成家,三十八岁得柳云夕,四十一岁得这个儿子,宝贝得很,虽然生在农村,但没受过一点苦。读书时因为作业不交被老师罚,爸爸还到学校去找老师讨说法,结果老师都不管他了,初三没混完就读不下去了。说要去学开车,爸爸又帮他找师傅,送到别人家学开车。怕宝贝儿子在人家家里受委屈,三天两头给人家送农产品。车子学成了,跑去深圳跟老板开车,不到一年,带回来一个媳妇,二十刚出头就当爸了。现在在家就靠给别人开大货车过日子,本来有一份工资,在农村过日子也不成问题,但自己贪玩好赌,经常换老板,赌博,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钱。老婆是外地人,嫁到农村,要过城里人的生活,吃穿用都要上档次,什么都要品牌。这边交不出钱,那边得不到满足,就吵,开始还只是两个人吵,慢慢地把父母也扯进去骂,好像嫁到这个老公全是父母的错,他们不该生出这么个窝囊儿子来害她…… 这一次又是因为她娘家侄女结婚,弟弟答应这两天弄到钱让她风风光光回娘家,结果弟弟一天推一天,不见人影。她便在家里骂开了,骂完弟弟骂妈妈,无休无止。妈妈做好饭去叫她,她破口大骂:“生出这么个东西来害人,还有心情吃饭,死了算了。”妈妈气得浑身哆嗦,嘴唇发紫说不出话。她还以为妈妈装样子吓她,猛地起身一把推开妈妈朝门外奔去,妈妈倒在地上不知多久,直到爸爸接完两个孙子回家才发现。 柳松不怕妈妈,也不怕爸爸,但就怕老婆和柳云夕。现在见姐姐这么狠地瞪着自己,心里发毛,只好向爸爸求援。 “云夕啊,你这个弟弟都是爸爸宠坏了,你要怪就怪爸爸好了,当年要不过分宠他,让他跟你一样好好读书,也不会成今天这样。”柳父声音喑哑,无限悲凉。 “爸,他现在长大了,不是小孩子,该担事了。”柳云夕最恼的就是爸爸到现在还护他宠他,她站起来朝柳松走过去,吓得柳松直往门外退。 这时,几个护士推着一张手术床进来了,“重症一室病人准备做手术。” 乔以安跟在后面,看一眼柳云夕,柳云夕便明白他刚才是去交费了。 等了三年,妈妈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妈妈,你一定要好好的。 六十六 “我不能再花你的钱,回去还给你。”柳云夕对乔以安说,说得认真。 “什么我的钱?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乔以安笑着回她。 “到了以后再说吧,现在算我欠你的,回去还你。”柳云夕坚持。 “好好好,欠我的,回去还我。”乔以安牵起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现在,能不能带我去吃点东西?” 是啊,开了一个晚上的车,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不饿才怪。 “走,我带你去吃家乡特色小吃热干面,保证你喜欢。”柳云夕挽起他胳膊,又转向爸爸,“爸,给你们带点什么?” “能填肚子就行。”爸爸马上接口,愉悦慈爱。 是啊,看看云夕找的这个男朋友,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还体贴大方,几万块钱的手术费一下就出了。柳父怎能不高兴不欢喜呢? “爸,满意吧?”柳云夕他们一离开,柳松就看着爸爸问。 柳父的目光一直追到看不见他们才收回来,眼睑眉梢全是笑。 “比你强多了,我家云夕有眼光,有福气啊,你妈要看见了,病都不要吃药嘞。”柳父的心情大好,音量不觉提高了。 “我哪能跟他比啊,爸,你知道不,人家可是富二代,有个很有钱的爹呢。”柳松瘪瘪嘴,把个“爹”字说得山响。 柳父听完先是一愣,随后琢磨出话里的意思,一跺脚,指着柳松的鼻子:“臭小子,你是嫌老子没有给你挣下家业吗?” “没有没有,老爸,您给了我生命就已经是很大恩典了,我还哪敢奢望家业啊。”柳松双手捉住爸爸的手指,慢慢放下来。 过一会,他见爸爸的脸上又舒展出无限的欣慰,凑上去小心地说:“爸,等一下姐回来时,你问问她姐夫的情况呗。” 柳父严厉地看着他:“你又打什么主意?不准给你姐添麻烦!” 难道他真是柳松说的有个“肥爹”? S区中心医院才新建两年,坐落在市区南面S区北面,正是市区与区的交界处。是近几年市政规划的开发区,离老区和市中心比较远,所以周围显得开阔明净,并不比温州老城差。尤其是医院门前的城南大道,宽阔平整干净。他们沿着长又宽的台阶拾级而下时,乔以安就说:“你家乡建设不错,不错的城市。” 出医院向左,临街是一排餐饮店和各类服务店面,像水果店鲜花店婴儿用品店超市等。 柳云夕惦记着妈妈,拉着乔以安就在最边上的早餐店坐下了。她给乔以安点了一个热干面和一杯豆浆,自己点一个三鲜粉。乔以安几口就光盘了,筷子伸到她碗里,捞起几根粉送到口中,说:“再给我来碗这个。”就这个动作,这一句话,让柳云夕的心隐隐地痛了一下,他该是有多饿!从昨晚到现在他耗费了多少体能? “嗯。好。”柳云夕朝正忙着的老板娘叫:“老板娘,再煮一碗三鲜粉。”待老板娘回应后,她看着乔以安,“吃完早餐,找个地方,你去休息,妈妈手术做好后,我再去陪你。” “不行,我跟你回医院,然后一起去你家。”乔以安的筷子在她碗里捞啊捞,忽然停下,对她一笑,“参观你的闺房。” 柳云夕被他的突发奇想逗笑了,“去我家?我家在大山里,离这里几十公里路呢,再说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冷清得很。” “有你就够了,还要谁啊?”乔以安把捞出的粉送进口里。 “不行,要妈妈情况好的话,我们得赶快回学校,运动会我还没筹备好呢。”柳云夕说。 是啊,今天九号,只有四天就是校运动会了。 “云夕真乖,听你的。”乔以安欢喜地看着她。 他们吃好后,给爸爸和弟弟各带了一份早餐。 到医院时,爸爸和弟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妈妈还在手术室没出来。柳云夕把早餐递给爸爸和弟弟,便坐到对面的乔以安身边。刚坐下,梦冉的电话来了,“云夕,我这有一万块钱,够吗?”柳云夕看一眼乔以安,“梦冉,谢谢你,不用了,他都出了。”“他?你的王子?哇,太酷了!”梦冉怪叫起来,又问:“妈妈现在怎样?不要紧吧?”“正在手术,还好,谢谢你,梦冉。”柳云夕脸上现出一丝羞色,但很快这羞色就被满满的幸福掩盖了。一旁的乔以安看得真切,不由得伸手搂过去。 爸爸吃着早餐,可眼睛总在乔以安身上滞留,不知他在观察什么?乔以安可能察觉到了柳父执着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凑到柳云夕耳边,悄声问:“你爸爸怎么总是看我?我哪里不妥吗?”柳云夕看一眼爸爸,再上下打量一遍乔以安,笑着说:“你太帅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呢。”“是吗?”乔以安也忍不住笑,“不过确实,我是蛮帅的。”说完又看向柳云夕,“对了,他说跟我通过电话,怎么回事啊?”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主刀医生一脸疲累地走了出来,柳云夕一行连忙迎上去,医生摘下口罩,微笑着扫向他们,然后盯着乔以安说:“手术非常成功,病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这几天要主意饮食,好好调养。”“谢谢医生!”一家人朝着已经离去的医生的背影道谢。 “妈妈出来了。”柳松叫。 手术床上的妈妈脸色苍白,面容平静祥和。柳云夕泪花闪烁:妈妈! 转到病房后,安顿好妈妈,柳云夕跟爸爸说明乔以安开了一个晚上的车,现在要去找地方休息,他们先离开,妈妈醒过来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便带着乔以安走了。 他俩才离开,柳松就发声了:“他们居然是开车回来的,我说怎么这么快呢。”又转向柳父,表情夸张,“爸,姐钓到金龟婿了!” “什么金龟婿?你别动歪心思。”柳父怒嗔。 “爸,您从来就不想我好呢,我有那么坏吗?”柳松扮个鬼脸,“再说姐姐那么漂亮,也只有这样的姐夫才配得上。” “就是,我家云夕长得跟明星似的,就该找——”柳父突然顿住,看着柳松,“他叫什么名字?” 柳松耸耸肩:“不知道。”又说:“迟早会知道,不急。” “嗯,不急。你昨晚也休息不好,回去睡会吧,妈妈醒了,给你们电话。”柳父交代。 柳松在区一个物流公司开车,离医院不远,骑摩托几分钟就到了,那边有宿舍。 “我不走,看着妈,您躺会吧。”柳松说,“我累了就在妈床边趴会。” 柳父奇怪地看着儿子。 要知道,这个儿子养到今天23岁,还是头一次这么懂得体恤人啊! “嗯,你看着,我躺会。”柳父起身到旁边一张窄窄的陪护床上,折身躺了下去。 柳松看一眼妈妈,妈妈神态安详,一时半会应该醒不了,便搬个小凳子坐到床边,趴了下去。 (ps:偷偷地弱弱地求收藏求推荐求票票求赞赞啊,各种求支持求动力,新人新书真的需要亲们的支持啊,现在是关键时刻,请在看的亲体恤体恤哈,拜托拜托再拜托!不说谢谢,努力码字,调好剧情,权当感恩回馈,行吗?) 六十七 乔以安的车子驶出南城大道,向左拐个弯,就看见一个香城大酒店。 “就到这吧,离医院近。”柳云夕说。 下车后,乔以安到后备箱拿出行李包,径直往酒店走去。柳云夕又犯难了,房间怎么订呢?订两间好浪费,订一间又不妥。她还在纠结中,乔以安已经到服务台前了,她小跑几步跟上去,不能再花他的钱。 “我来订。”她叫。 “小姐,这位先生已经订好了。”台内服务小姐微笑着说。 可不是吗,乔以安的钱包已经掏出来,拿出一张银行卡,递上去,“刷卡吧。” “好的,请稍等。”服务小姐双手接过。 刷完卡,还要交一百元押金。 “我来。”柳云夕快速拿出一百递过去。 乔以安不推辞,欢喜地看着她,唇边是浅浅的笑。 “这是房卡,请拿好,先生。”两张房卡递过来。 他订两间!柳云夕抬眼看他,眼神复杂。有意外又有欢喜还有感激。 “走吧,赶紧睡一觉。”乔以安提起行李包。 他们房间相邻,乔以安先打开一间,再打开一间,问:“你住哪间?” “你订的豪华单间啊?这么奢侈!”柳云夕惊愕。 “花我的钱让你很不自在吗?”乔以安淡淡地问,脸上是浅浅的笑。 “可是——也没必要这么——” “好了,赶紧洗了睡吧,妈妈不定什么时候醒呢。”乔以安推她进去,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衣物,在她脸上亲一下,“睡个好觉。”带上门走了。 柳云夕抚着被他亲过的脸,呆呆地看着被他带上的门,泪就来了。 柳云夕睁开眼睛时,周围静悄悄的,陌生的环境让她大脑立即运作,然后她猛地坐起来:妈妈还在医院,不知醒了没有。抓过手机一看,下午一点。这个柳松,怎么不来电话? 这一觉,柳云夕睡得踏实安稳。现在醒来,神清气爽。马上给乔以安发一个信息,然后穿衣梳洗。刚刚收拾完毕,乔以安敲门了。 乔以安一进门,就抱着她,疯狂地吻下来。柳云夕环住他的腰,阖上双眼,热情地回应。 两人从门边慢慢挪到床前,乔以安的气息越来越粗重,一股强大的热切的渴求推动着他,他颤着声说:“云夕,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柳云夕软软地伏在乔以安的怀抱里,轻吟呢喃:“我给你,都给你。” 乔以安突然停下来,捧着她的脸,深深地柔柔地看着她,那么真那么爱。柳云夕忘了羞怯,忘了矜持,张着一双乌黑迷醉的眼,同样无限柔情地看着他,充满期待。 乔以安再次吻下来,很温柔很温柔…… 就在这时,柳云夕枕边的电话响了。 两个人同时怔住,又同时回到现实。乔以安抓过手机,看向屏幕,是柳松。“柳松。”乔以安把电话递给云夕。“姐,你们休息够没有?妈叫你们过来。”柳松在电话里叫。 妈妈应该是早都醒了,没打扰他们而已。 “走,去看妈妈。”柳云夕迅速整理衣衫。 乔以安的车子开上医院侧边的停车场,刚拐进停车道,柳松就跑过来,一双眼睛放光,盯着车子,脸上堆满笑容:“哇,大奔啊,姐夫。”又凑到柳云夕跟前,低声说:“你真有福气,姐。”“少罗嗦,妈什么时候醒的?怎么现在才打电话?”他老婆把妈气晕这笔债还没跟他算呢,柳云夕肚里的气还没消。“妈早醒了,心疼你们,不让打扰。”柳松讪笑着,答得小心翼翼。柳云夕再不理他,加快步伐朝医院走去。 “姐夫,没打扰到你们吧?”柳松又跑向乔以安,嬉笑着说。 打扰?这倒提醒乔以安了,太打扰了。 见柳云夕已经走远,他抬手砸向他右肩:“你专挑的时间吧?小子?不早不晚,怎么挑得那么好?你会占卜哈?” 柳松一听,乐了:“对不起,对不起,姐夫,坏了你的兴致,下次你先给我打个招呼,我保证给足你时间。” “什么下次?没有第一次,哪有下一次?”乔以安撇下他,去追云夕。 什么?你们还没—— “诶,姐夫,等等,等等——”柳松更乐了,撒腿追上去。 爸爸正在喂妈妈喝水,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招呼。柳云夕直扑妈妈床前,叫一声“妈”眼泪就来了。妈妈无限怜爱地看着这个孝顺乖巧的女儿,脸上绽着菊花一样的笑容,欣慰欢喜。然后,她的视线落到了乔以安的身上,“伯母好!”乔以安走上去,欠身招呼。就见她欣喜的泪顺着眼角落下来,柳云夕连忙为她擦拭,跟着一起落泪。 “云夕,你别担心,你妈是高兴嘞。”柳父宽慰着女儿,又对老伴说:“孩子们大老远地赶回来,你忍着点,老婆子。” “没事,伯父,伯母刚装好机器,不宜压抑,让她慢慢平复。”乔以安说,又蹲下去,凑到云夕耳边,悄声说:“妈妈情绪需要平稳,不宜激动,你快收泪。” 柳云夕立即擦干眼泪,对着妈妈甜甜地笑:“妈,你看我,精神好吧?” 可不是,几个小时的深睡眠,妈妈手术成功脱离险境,再加上爱情的滋润,柳云夕就像一朵娇艳的花,清新水灵。 见到女儿幸福的小模样,加上旁边称心如意的女婿,柳妈妈情绪很快平稳了,开口叫老头子赶快把午餐拿出来给他们吃。这是他们中午在医院饭堂打的,不想打扰他俩休息,便留在保温杯里。 乔以安刚吃完,柳松就说:“姐夫,我带你去转转我们S市吧?” 乔以安正有此意,顺便也想跟这个小舅子熟络熟络。 “好啊。”他应一声,看着柳妈妈,“云夕,你好好陪妈,逛完回来一起吃饭。”再对柳父说声“走了,伯父”,就跟柳松出门了。 他们一出门,柳父就问云夕:“云夕,你们交往多久了,他哪里人?”“爸,他叫乔以安,浙江绍兴人。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柳云夕回。 “你去过他家,见过他父母吗?”柳父又问。 爸爸的问话一下让柳云夕陷入沉思:他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她怎么可能去他家,又怎么可能见他父母。乔以安也从来没提起要带她去见父母,不过也没时间。 “云夕,爸问你呢。”妈妈提醒。 “哦,没有,我是到光华才认识他的,我们认识才两个多月。”柳云夕慌忙回话。 “认识才两个多月啊,这么快就确定关系了?”柳父显出惊讶。 “老头子,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云夕说。”妈妈突然提出来。 “什么话我当爹的还不能听吗?”柳父显然有些意见。 “女儿家的事情,你听什么?出去。”妈妈说着话还使了个眼色。 “哦,出去,你们聊。”柳父心领神会,起身走了,还带上了门。 六十八 “妈——”柳云夕看着妈妈,不知妈妈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这么隆重。 “云夕啊,你不要怕,妈高兴呢,这个小乔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样貌好脾性好又知书识礼,你要能嫁他妈就放心了,只是,不知他父母看不看得上我们这样的寒酸人家啊。”妈妈轻声软语地说,听得柳云夕悲悲戚戚,就想到与他有婚约的袁香竹。是啊,从英国留学回来,家世一定不错的。 “妈,我是还没见过他父母,但是我相信他,即便他父母反对,他也会娶我。而且我也相信,他父母会喜欢我接受我。”柳云夕调皮地朝妈妈眨一下眼睛,还真是讨人喜欢。 “这么说,你们已经到一起了?”妈妈音量突然高了,有些紧张。 柳云夕惊一跳,不明白妈妈怎么突然紧张起来,更不明白她说的“到一起了”是什么意思。 “诶呀,你这个傻丫头,就是你和他有没有——有没有同房,睡到一起?”妈妈见自己二十六岁的大闺女,连这个话都听不懂,一时着急,也不管什么措辞了,直截了当问她。 原来是这样。柳云夕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都不敢看妈妈。想到刚才在酒店里的那一幕,她更是羞得不行,捂住脸叫“妈——”。 柳妈妈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觉大大地松了口气,伸出手哆嗦着去探云夕。云夕连忙把手送给妈妈,给妈妈握着。 “云夕啊,从小你就听话懂事,自尊自重,妈相信你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原则。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不由人的,最能让人失去理智。你今天要记住妈的话,一个女孩,一定要高贵自己,高贵得跟皇妃一样,不要随便把自己交出去,这不是什么守旧迂腐,社会再怎么发展,有些东西还是不能丢的,要坚守,你明白吗?” “以前,在我们那个年代,婚礼是多么幸福神圣的事情。新娘新郎满脸的羞涩与期待,你再看看现在的婚礼,场面热热闹闹,可新人脸上哪有半点羞涩与期待,只有疲倦与强笑。只是个仪式而已。” “所以,你要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不管事情有多么确定,你都要理智,不能冲动,明白吗?” 妈妈一直轻声软语地说,柳云夕认真地听着,庆幸着。妈妈说得真好! 柳松和乔以安一出病房,柳松就跑到乔以安前面,倒退着与他面对,边走边问:“姐夫,你还没吃定姐姐?”眼睛紧紧盯着乔以安。 乔以安顿住,迎着他的目光,表情滑稽奇怪:“吃定?你的吃定该怎么理解?” “就是睡到一起,那个啊。”柳松脱口而出。 乔以安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那么神圣美好的事情,他怎么说得这么粗俗不堪? “粗俗,无聊。”乔以安嘟囔一句,丢下他,甩开步子走了。 “诶,姐夫,我就是个没文化的人,你别这样啊,姐夫。”柳松撒腿追上去。 到了停车场,乔以安一抬手开了车锁。柳松一步蹿到他跟前,嬉笑着:“姐夫,让我过过大奔的瘾呗?” “你会开车?”疑问的眼神。 “当然。你不知道?我姐都没跟你说?我十年车龄了。”柳松的表情真是善变,一句一个表情,看得乔以安乐呵呵的,只觉得这个小舅子真是白纸一张白痴一个。 “诺,你开。”乔以安一抬手,钥匙稳稳地飞到柳松的手中。 “好嘞,姐夫真好。”柳松一躬身进了驾座,兴奋异常。 柳松开着车先在S市开发区绕,开发区从2007年规划开发,到今天已基本成熟,路面宽阔平整干净,各类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生态园和工业园规模宏大,尤其是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新建的火车站、高铁、城铁、穿城而架的高速公路将S市与全国各大省份连通。从地图上看,S市交通便利,依山傍水,风景优美,既是商家投资的理想考虑,又是居家养生的最佳选择。 “这座城市真不错,我喜欢。”乔以安说。 “那就考虑以后和我姐到这边定居呗,你知道吗?我妈最大的心愿就是姐姐找个如意郎君,然后把她漂漂亮亮嫁出去,最好在自己身边安家,这样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帮姐姐带孩子做家务。”柳松接口,过一会又说:“我告诉你,我妈给姐姐准备了好多嫁妆呢,压箱底的钱不少,少说有三万。” 乔以安看他那陶醉炫耀的样子,心中暗笑,做出大大的惊讶状:“这么多,以后都是我的啦?”停一会,“你要跟我一个立场,帮我娶到你姐姐,这钱都奖给你。” “真的?姐夫真大方!”柳松两眼放光,“那你们今年过年就结婚吧,包在我身上。” “过年就结?主意不错,我们一起努力!”乔以安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看着柳松,“你开车技术不错啊。” “当然,我一直开加长大货车,十六轮,开你这小四轮还不是小菜。”谈到自己的长处,柳松十分得意。 “这边有民办学校吗?生源和收费怎样?”乔以安突然问。才问完就意识到白问了。 果然,柳松皱一下眉,答道:“民办学校?我不清楚,要问我姐。”顿一下又问:“你准备到这边来上班?”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乔以安不语。 “姐夫,你真得早点和姐把婚结了,我妈最惦记的就是她的婚事了。”柳松小心地说。 乔以安正要回话,电话响了,是袁雅竹。 “乔主任,什么时候回校?乔伯伯和伯母在光华等你。”袁雅竹说,不,是转达乔父的“命令”。 “知道了,尽快回去。” 收起手机,乔以安看一下表,16:17分。 “柳松,带我到市区最大的超市去,给你妈买些营养品,我们得回学校了。”乔以安说完,给柳云夕发了条信息。 乔以安给柳云夕妈妈买了一大堆营养品,又给柳松买了一条名贵皮带,听说爸爸抽烟,再买两条中档的烟,一起大包小包地拎着回医院了。 一家人已经知道他们要回去了,所以也不挽留,只是万分不舍,从柳云夕收到乔以安信息后,妈妈的泪就没停过。 现在泪眼婆娑中,看着宝贝女儿和如意女婿离去,纵然不舍也还欣慰欢喜地告别,以冲淡孩子们的牵挂与担忧。 六十九 他们先回酒店拿行李办理退房后,即刻就上路了。 柳云夕从肩包里拿出一个茶杯,说:“给你泡了一杯浓茶,喝了提神。”“谢谢,贴心小恋人。”乔以安轻笑,伸手抚弄一下她的头。 “该说谢谢的是我,以安,真的谢谢你!”柳云夕侧头看他,温柔动情。 “嗯,云夕,你明白吗?我为你分担不是讨要你的‘谢谢’,也不是要你感激。”乔以安柔声说。 “我知道,但是还是要——” “云夕,我爱你!”乔以安打断她,脱口说出世上最美妙的三个字。那么自然那么真切。 柳云夕的心一动,继而狂跳不止。她当然确定他是爱她的,但是他突然亲口说出来还是惊了她一下,随即就想到酒店里的那一幕,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把自己给了他。 “为爱人付出需要谢谢吗?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同样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我们以后要一起携手去爱我们的家人,不是这样吗?”乔以安侧头看她。 “嗯,是的。”柳云夕应。 “这叫爱屋及乌,这么说恰当吗,语文老师?”乔以安斜睨过来,唇边是淡淡的笑, 柳云夕笑而不语。过一会,她问:“上大学时,你是校草吧?追求你的人不少吧?” “岂止是校草,校星!明星!只要性取向正常的女生都想成为我的女朋友。”乔以安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悠闲得很,这会更是得意。 “哦——”柳云夕就这一个字,再没下文。 “不相信?”乔以安憋不住问。 “我在想,那时候的你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呢,不然如何解释一个明星级的男生到了三十岁才献出初吻?”柳云夕忍着笑。 “等你啊,我的肋骨。”乔以安笑看着她,“谁叫你这么晚才出现?不然我早当爹了。” “认真开车!”柳云夕白他一眼,岔开话题。 “你这朵校花又是为什么到了二十六岁才献出初吻呢?”停一会,乔以安问她。 “我没人追求,男生都怕我。” “嗯,带刺的玫瑰,还会咬人。”乔以安笑。 “叫你认真开车!”柳云夕拿几颗口香糖塞到他嘴里,“闭嘴。” 乔以安在她塞糖的时候,趁势吻了一下她的手,满脸的欢喜。 …… 果真乔父乔母在光华等乔以安。 早上七点多,乔以安的车子刚在停车场停好,乔父的电话就来了,叫他直接到贵宾房。本来想回宿舍梳洗一下,精神神地去见他们,但乔父不许,要他立即就到贵宾房。 听父亲的语气,肯定跟他和香竹的婚事有关,目前,只有这件事能让他上火。他接电话时,柳云夕就在身边,以为他会领着她一起去见他父母,但是他根本就没提起,只叫她回宿舍梳洗,养足精神上班。 柳云夕不免心生失落。 乔以安进门时,父亲站在阳台上,阳台正对着停车场,难怪他的电话那么及时。母亲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样的东西,茶几放着已经泡好的茶。见他进来,忙欠身招呼他坐,用嘴努向阳台上的父亲,暗示他父亲很生气,一会小心说话。 乔母性情温良贤淑,又极疼爱孩子。自从大儿子和女儿出意外离世后,她对乔以安更是百般呵护疼爱。有母亲在,乔以安一颗心安稳多了。 乔以安朝阳台上父亲的背影招呼一声后,就坐到母亲身边,不停扭动脖子。 “开车很累吧,这么远的路,怎么就开车去了。”母亲心疼地看着他。 “事情很急,没有航班了,火车又慢,所以就开车了。”乔以安回应母亲,又说,“没事,睡一觉就精神了。” “那女孩妈妈情况怎样,还好吧?”母亲低声问。 乔以安看一眼阳台上的父亲,靠近母亲,悄声说:“做了手术,很成功,不碍事。”看见母亲手中的资料,拿过来,“这是什么?”母亲不语,担心地看着他。他好奇地看起来,渐渐地脸色凝重起来。看完后,他看着母亲:“这是哪来的?”母亲看向父亲,没回应。 这时,父亲终于转过来,慢慢踱到他面前,盯着他手中的资料:“你关心的不应该是这东西从哪来。” “不可能,云夕不是这样的。”乔以安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你听听这个。”父亲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一段录音。 乔以安疑惑地看着父亲,犹疑着点开了录音。屋里安静极了,只听见手机里“滋滋、咔咔”的声音,好大一会了,仍没动静,乔以安正准备问父亲,一个男声突然响起: “您好!请问您是毛翰江校长夫人吗?” “是的,什么事。”平静干练的女声。 “我们想了解贵校老师柳云夕离开英才的原因。” 短暂的静默之后,刚刚那个女声响起:“不要跟我提这个**,她勾引校长,破坏我的家庭,当然要滚出英才。” 房间再次陷入沉寂,录音结束了。 乔以安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好像要找出一个能帮他解释这一切的人,又好像是需要有人来帮他做出正确判断。 沉默!寂静!可怕的安静! 乔以安猛然拿出手机,翻到云夕的电话,手指一按,拨了出去。可不等接通,他又果断挂掉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一定要相信她,不可以有任何怀疑,一丝丝都不要有。她不说,一定有原因,一定有苦衷。 “怎么?怕了,不敢问?”乔父讥冷的声音响起。 “不,不用问,我相信云夕,这不是她,她不是这样的。”乔以安果决回复。 “安儿,妈知道你没交过女朋友,难免会——” “不,妈,她不是这样的,我了解她,不需要很多经验。”乔以安打断母亲。 “马上跟香竹订婚。”父亲突然说,严厉果决。 “父亲!”乔以安叫。 “下个月订婚,春节举行婚礼。”说完父亲摔门而去。 乔以安静默几秒,忽然拿起那张资料起身走了。 “安儿——”母亲心疼地叫。 (ps:求收藏求推荐求赞赞求亲亲们的宝贵意见,拜托拜托拜托、、、、、、) 七十 乔以安径直到了袁雅竹的办公室,袁雅竹正埋头办公,浑然不觉乔以安已经到了面前。突然一张纸“啪”地一下落到她面前,一抬头就碰到乔以安冒着火的眼睛。她当然知道那张纸上的内容是什么,但是她还是很认真地拿起来,仔细地看着,然后显出惊讶的表情:“原来柳云夕是因为这个离开英才的,我还纳闷呢,她怎么会离开英才这样的名校,来到我们光华。” “你还要装吗?”乔以安冷声问。 袁雅竹优雅地呷一口茶,往后面一靠,面带微笑:“乔主任,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算到我头上,好吗?我没那闲工夫,你要跟香竹结婚呢,顶多我多了个妹夫,不结呢,香竹也会找到好夫君,为什么一定要赖着你呢?” “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手脚!”乔以安俯下来,狠狠地盯她一眼,抓起那张纸,拂袖而去。 “神经!”袁雅竹瞪着他的背影,轻吼。 下到三楼时,鬼使神差地,乔以安朝老师办公室走去。此刻的云夕在做什么呢? 柳云夕正埋头办公,神情专注娴静,浑然不知乔以安站在门外。乔以安站了一会,默默离开了。 在这件突然冒出的莫名其妙的事情上,乔以安选择信任,信任柳云夕,所以他决定沉默,不去惊扰她,况且她一颗小小的心装不下太多干扰。 只是父亲那里不知如何去说服。本来那天在董事长办公室不欢而散之后,他打算找个时间和父亲好好沟通,再找机会把云夕介绍给父亲,他相信父亲见过云夕之后,会喜欢她,也会接受她,因为云夕是如此不同。万一父亲还是固执不接受云夕,他打算向母亲求助,母亲一定会喜欢云夕,因为云夕跟母亲在很多方面很相似。可他还没来得及找父亲,就冒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有人专门走在他前面一样,总让他措手不及。现在父亲更加迫不及待要他和香竹完婚,母亲一向都很传统,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种不正当的情感关系。想必现在对云夕厌恶极了吧。 所以这一次乔以安真地陷入了困境。 还是找母亲吧!母亲没见过云夕,并不了解她。而且资料和录音也只是一面之词,并不能作为确认事实的依据。再者,母亲对儿子是了解的,她应该会相信儿子的眼光。 这样想着,乔以安又回到了贵宾房。 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孤单地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怔,兀自垂泪。乔以安一阵心疼,还没落座眼圈就红了。 “母亲!”他哽着声叫。 “哎,安儿。”母亲忙擦擦眼睛,怜爱地呼他。 “您想大哥和大姐了?”乔以安挨着母亲坐下来。 “安儿,妈就你一个儿子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有事。”母亲拉过乔以安的手,放在手心上摩挲,言语无限悲切。 “母亲,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乔以安拿张纸巾,帮母亲擦拭眼泪。 只是,想好的话再也开不了口。 …… 袁雅竹没想到,她找人挖出的关于柳云夕的资料,会有这么大的作用。乔父一看到资料就暴跳如雷,当即表示马上挑日子让乔以安和袁香竹订婚,越快越好。她的一颗心终于落进肚子里,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学校的管理了。 至于柳云夕,不用她操心,不久就会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光华。 袁雅竹唇边浮出少有的明媚惬意的笑,拿起茶杯,幽雅地呷一口红茶,拨通袁香竹的电话。 袁香竹正在医院伺候宋绍荣。 几天的接触交流,宋绍荣的幽默风趣让她很是开心,不觉间,高傲自负的她对这个高大英挺的宋主任有了些好感,逐渐低下高傲的头颅,放下公主的架子,在他面前毫无拘束,无话不谈。而且,更为美妙的是,宋绍荣看她时的眼神,火辣辣的,让她有一种异样地类似于羞涩的感觉,这在乔以安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接到姐姐的电话时,她正在听宋绍荣眉飞色舞地讲自己的童年。 “姐,什么事?”她问,眼睛仍看着宋绍荣,笑笑的。 “香竹,乔伯伯正在挑日子给你和乔以安订婚呢。”袁雅竹抑制不住的高兴全在声音里。 “真的?姐,那我现在回去。”袁香竹跳起来,脸上的笑立即绽开到最大。 “你决定吧,小公主。”袁雅竹回应,无限宠溺。 收起手机,袁香竹扑向宋绍荣,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要订婚了!我要订婚了!” 其实,在她接电话时,宋绍荣就已经猜出,这个电话一定跟乔以安有关,却没想到是要订婚的消息。待她安静下来,仍抑制不住兴奋赖在他怀里时,宋绍荣轻轻推开她,定定地看着她:“和乔以安吗?” “是啊,我们在娘胎时就订了婚约,他终于同意跟我订婚了。”袁香竹回应,仍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地笑。 “你确定他爱你,你也爱他?而不是因为婚约才要结婚?”宋绍荣问,紧盯着她那张因兴奋有些变形的脸。 这话倒让袁香竹彻底安静,陷入了沉思,但只几秒她就有了判断:“当然,不相爱的人怎么能结婚呢?” “那就好,恭喜你!”宋绍荣张开双臂,等她入怀。 袁香竹再次扑进他怀里,娇媚可爱,就像一个妹妹在享受哥哥的祝福,亲昵自然。 香竹,你是我的,你不能跟乔以安结婚,他根本就不爱你,而你也不爱他。 拥着袁香竹,宋绍荣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笑。 “我要回光华,现在就走。”袁香竹突然离开他的怀抱,“一会我交代一下护工。”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后天秋季运动会,我这个政教主任不在怎么行?”宋绍荣说着话就下地了。 “你等等,我去找医生,看看能不能出院?”袁香竹连忙制止他。 她哪里知道,医生怎能决定宋绍荣? 上午十点,宋绍荣坐进袁香竹的车子,一同赶往光华学校。 七十一 柳云夕回到办公室后,一直在忙。 因为没吃早餐,第三节课时,感觉很饿,便泡了一杯麦片,吃着麦片便想到了乔以安,他应该也饿了。 于是拿着麦片和饼干去他办公室,没人。又想到他父母来了,此时在陪父母呢,有父母照顾,饿不了。笑笑,折身走了。 她却不知道此时的乔以安正面临着怎样的艰难处境。 面对母亲的眼泪与恳求,他没法开口,请求母亲的帮助。太难了。母亲正沉浸在四年前的那一场灾难中,时隔四年,今天重忆,伤痛一点都不减当年。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去向母亲开口,忤逆他们,让他们雪上加霜伤痛加倍? 可是,就这样和香竹订婚吗? “安儿——”一直沉默的母亲突然开口了,无限慈爱,“你跟妈妈讲讲那个女孩吧。” “母亲!”乔以安意外地看着母亲,不明所以。 “安儿,妈知道,若不是那个女孩很出色,若不是你真的喜欢她,你是不会这么为难的。”母亲看着他,眼里全是疼惜,“妈妈希望你和香竹结婚,但更希望你幸福。” “母亲——”乔以安动情地叫,这就是他的伟大的可敬的母亲,才不像父亲那么霸道专横,“云夕她很好,真的很好,您一定会和我一样喜欢她。”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简单直接,但足够了,母亲一定是懂的。 这时,父亲回来了,见他们母女悲悲戚戚的惨样,怔了几秒,说:“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回绍兴,去袁家商量订婚的事情。”又对着乔以安,“你赶紧进入工作状态,不要总沉溺于儿女情长中。” 乔以安离开时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母亲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安心。 母亲能说服父亲吗? “致远,你真的打算现在就让安儿订婚,不考虑他的感受?”乔以安刚离开,母亲就问老伴。 “静慈,以安不小了,我们年纪也大了,这门亲事是父亲临终时的遗嘱,你忘了吗?”乔致远看着老伴。 是啊,怎么会忘呢?父亲临终时留下的唯一遗愿! “可是,安儿明明就不愿意,这样强迫他,你不心疼?”静慈哽咽了。 乔致远一时无语。 他虽一贯霸道专横,但紧要关头还是很睿智冷静,不会鲁莽行事。尤其是失去儿女之后,他的性情温和多了,对乔以安也不再像以前那么严苛。加上这几年以安懂事体恤亲情,什么都顺着他,他对这个儿子是越来越满意了,当然希望他幸福。但是娶香竹为妻未必就不幸福啊! “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不愿意?”乔致远突然问。 “你明知道他有喜欢的女孩。”静慈答。 “可他喜欢的这个女孩是什么样,你不也清楚吗?”乔致远音量不觉提高了许多,“再说她的家庭怎样,什么背景,我们一无所知,谁知道是不是那种不择手段一心要嫁入有钱人家的女孩?” “我相信安儿的眼光,他看上的不会错。”静慈说,“那女孩怎样,你也可以调查嘛。” “调查?你的意思是——”乔致远问。 “你为什么会收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没想过吗?”静慈提醒他。 “当然想过,无非是袁家急于让两个孩子完婚多做了些事罢了。”乔致远若有所思,“照你这么说,消息有可能是假的?” “真假你不会查吗?”静慈白他一眼,“反正安儿的幸福最重要,我就这一个儿子了,我只要他好好的。” “别忘了,安儿也是我儿子,我疼他不比你少。”乔致远忽然跟个孩子似的,争起儿子来。 “那不许逼他?查清楚再说?”静慈笑了。“当然,要你提醒,好像就你疼儿子似的。”乔致远点着静慈,佯嗔。 我会让安儿心甘情愿娶香竹,也会让你闭嘴的。 乔致远嘴上说着话,心里却打着另一个主意。 得到母亲的理解与支持让乔以安踏实了许多,像柳云夕一样,他一头扑进了工作。 这两天各班都在筹备迎接十一月十三号的秋季运动会,每天课外活动时间,足球场上到处都是各班运动员训练的身影,还有彩旗队、国旗队、鼓乐队、表演队的彩排,热闹非凡。 柳云夕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服装、道具、口号、队形和运动员们训练的场地、时间、器材等都得她一一安排,还好有家委会帮忙,服装道具饮食之类的采购直接交给家委会,她坐镇学校训练队形和运动员就可以了。 闲暇之余,她也不忘电话回家问问妈妈的情况,爸爸说一切都好,妈妈恢复不错,快要出院了。 倒是乔以安近两天没怎么看到他,不知在忙什么。柳云夕得空时会给他发个信息,含蓄表达想念之意,他会很快回复:想你,云夕。 再没下文。 这个人,忙起来连谈恋爱这档子事也能忘记的吗?柳云夕想,不觉笑笑。决定晚上去骚扰他。 忽然,袁香竹和宋绍荣进入她的视线,宋绍荣右手的石膏板还没拆除,吊在胸前,头上还缠着纱布,和袁香竹一起站在操场入口处看彩旗队排练。 真是忙昏了头,宋绍荣出院了都不知道。 就在柳云夕看着他们的时候,宋绍荣也看见了她,并立即朝她走过来。近前了,柳云夕忙微笑着招呼:“宋主任出院了?”“嗯,出院了。”宋绍荣答,回头看看,见袁香竹没跟上来,接着说:“乔以安马上就要和袁香竹订婚了,你知道吗?”柳云夕诧异地看着他,实在是不明白,他怎么跟个雷达似的,什么都知道。 “不信?”她的表情让宋绍荣追问过来。 当然不信,乔以安才跟她一起从湖北赶回来,怎么会要跟袁香竹订婚? “袁香竹亲口说的,在医院。”宋绍荣又说,说得肯定。 “宋绍荣——”袁香竹叫他了,人也朝这边跑过来。 “柳云夕,你好!”袁香竹居然主动跟她招呼,满脸的笑意,心情真是好极了。 “走,我们去看舞蹈队彩排。”袁香竹一把挽起宋绍荣的胳膊,拖起他就走。 看得柳云云里雾里,她之前也是这么挽着乔以安的。留过学的就是不一样,柳云夕感慨。 又想到刚才宋绍荣的话,再联想这两天乔以安的安静沉默,不免生出一丝失落。 难道他父母从绍兴赶过来,就是为这事?他这两天躲着不露面不联系也是因为这事? 七十二 其实,乔以安这两天的安静沉默确实是因为工作忙。 光华学校办学十年,到今天已经积累起了一些声誉,在牛市民办学校中也算数一数二了,尤其是袁劲竹校长主持工作的这几年,多次受到市教育局的表彰,并将光华的一些理念和操作在全市推广。 现在又到了民办学校评优评估时刻了,乔以安想在今年拿到温州市A级学校的证书,所以没日没夜地起草文书,整理资料。要不是柳云夕忙着张罗运动会,他还准备叫她帮忙呢。 埋在资料堆里的他,偶尔会收到云夕的信息,信息虽然不长,但藏在里面的想念他是懂的,所以他心里甜滋滋的,幸福得很。 明天运动会开幕式,他要跑一趟市教育局,不能亲临会场一睹她班的风采,今晚无论如何要抽空去看看她,所以现在得抓紧把明天要送交的资料整理出来。 晚上十点刚过,沐浴完毕躺在床上看《星光大道》的柳云夕收到了乔以安的信息,仍是两个字:开门。 柳云夕此前纠结了好久,要不要骚扰他,结果一贯的矜持让她硬是把深深的思念压了下去。 现在看见他的信息,多么可爱动人,就像他本人一样。 柳云夕一掀被子,飞速下床冲到门边,手指刚触到门锁,突然停了,唇边浮起顽皮的笑,不行,得让你着急着急。所以她又折身返回到床上,继续看电视。 “云夕,开门。”又一个信息。显然,他已经到门口了。 不开。 过一会,电话响了,响吧,再响会。 就在铃音快要结束的时候,柳云夕掐断了电话,然后才慢腾腾地走到门边,把门开了。 门一开,乔以安就火急急地迈进来:“什么情况?这么久?”见柳云夕好端端地站在眼前,还憋不住笑。他立即明白她是故意的。 “你个坏蛋,故意的,受罚吧!”他扑上去,拦腰将她抱起,扔到床上,压上去,捉住她的唇,狠狠地吻下去…… 柳云夕勾住他的脖子,俏眼轻阖,粉脸微仰,热情迎合…… “云夕,我要你。”乔以安轻语,急切迷醉。 …… “云夕——”乔以安再呼,手已伸进她的睡衣。 柳云夕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就跌进了一片混沌,再没意识,全身颤抖,娇喘不止,任由乔以安抚遍她的每一寸肌肤,任由衣扣被他一颗颗解开。 她彻底沦陷了,沦陷在乔以安温柔的吻里,融化在他炙热的气息里。 乔以安火热的唇开始下移…… 不要,不要。不要! 柳云夕大声呐喊,却没有声音,她拼命抗争,却没有动作。 终于,在乔以安的手伸进她睡裤的时候,柳云夕像被雷击了一样,彻底清醒了。清醒的她哀婉地叫一声“不要”便泪流满面了,轻微地压抑地抽泣惊醒了乔以安,乔以安停止一切动作,惊慌地看着她。 “云夕,怎么了?”乔以安俯上来,盯着她。 柳云夕慢慢起来,扣好衣扣,羞怯地看着乔以安:“以安,对不起,我——我还没准备好。” 莫名其妙地,乔以安突然想到了英才的什么毛校长。 他一个侧翻,仰面躺到她身边,沉默不语,无限懊恼。 柳云夕瞥见他雄壮的下体,慌忙躲开。稍后,慢慢挪到乔以安身边,侧身撑起,在他唇上印上深深的一吻:“以安,你别急,我一定把最完美最好的自己给你。” 乔以安一伸手搂住她,在她额上轻吻一下:“云夕,我懂,我等着。” 莫名其妙地,柳云夕想到了宋绍荣的话,为什么乔以安不提起呢? 第二天,天气晴好,阳光柔媚,微风轻拂。 早上八点,第十届秋季运动会开幕式准时开始,一时间,锣鼓喧天,彩旗飘飘,喜气洋洋。整个操场上空弥漫着兴奋与喜庆的气息,实在壮观热烈。 首先出场的是鼓乐队,百十个鼓队乐手着装统一,昂首挺胸,肃立静候。最前面的总指挥目视前方,威严庄重,突然他右手高举,指挥棒直指云霄,乐手们应他而动,蓄势待发。只见笔挺的指挥棒在空中有力地划过一圈优美的弧线后,大军鼓、小军鼓、大镲、小镲和号角一时齐发,震天撼地。伴随着解说员铿锵激情的解说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主席台健步行进。紧随其后的是国旗队。正前方四个旗手,身穿白色制服,头戴白色制帽,昂首挺胸,庄严托举鲜艳的五星红旗,阔步前行。后面主旗手肩扛国旗,甩腕迈腿,强健有力。两名副旗手紧跟其后,目视前方,表情肃穆。国旗队行至主席台正前方时,鼓乐戛然而止。 庄严的升旗仪式开始! 全体肃立!奏国歌!升国旗! 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上升,迎风飘扬。昭示祖国繁荣昌盛,祝福光华和谐平顺。 升旗结束,彩旗队入场。 穿着校服的四十个彩旗手,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他们高举五颜六色的旗帜,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主席台,彩旗飘飘,浩浩荡荡。当他们到达主席台正前方时,阵形突然变化,形成两列纵队,随即依次出列,以包抄阵势绕着操场反向飞奔,不到一分钟,操场周围就插上了各色旗帜,迎风飘扬,极为壮观。 接下来依次出场的是各表演队,表演队形式多样,服装艳丽,道具新奇特别,不仅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更呈现出美轮美奂的艺术效果,用那精准独特的表演诠释着光华的传统与精神。 跟在表演队后面的是各班级代表方阵。柳云夕的班第一个出场,同学们穿着家委会统一定制的班服,青春靓丽,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经过主席台时,班级口号在李浩的带领下喊得震天撼地:七一七一,永争第一。今日赛场,唯我独掌。 播音员的解说词悦耳嘹亮,响彻操场。 每一个人都是兴奋的,激动的,期待的,虔诚的。这一刻,生命是那么美好!那么本真!那么恣情! 柳云夕用心感受着这美好的一切,她尝试着将生命中每一个美好的瞬间定格在脑海里,成为永久的记忆,以便任何时候都能翻出来细细回味。 七十三 每一项赛事正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柳云夕忙着在各个赛场间奔跑,一会是短跑,一会是跳高,一会是铅球,一会是跳远,一会是实心球,忙得不亦乐乎。 陈思思是校田径队的,短跑很厉害,在比赛前就立誓要破校记录,柳云夕给她很大信心,许诺一定在终点线等她,无论是预赛还是决赛。 结果陈思思在一百米预赛中轻松拿到第一名,进入决赛,事后趴在她耳边说:“预赛只用了三分之一的功,决赛更精彩。”柳云夕就喜欢她这自信霸气的性子,捏捏她脸蛋:“相信你!” 正说着,欧阳雅雅跑过来嚷嚷:“语文老师,张程铅球第一名,金牌。”“你们几个通讯员快写报道交上去,鼓舞士气啊!”柳云夕高兴地说,话音刚落,广播响起,“七年一班的张程,铅球凝集着你的希望,你的理想,这一刻你汇集全身的力量,推出希望,推出理想,铅球在空中闪亮,理想在空中发光。你胜利了!那是汗水凝成的硕果!我们为你自豪!你是七一班的骄傲!” “谁写的,这么好!”柳云夕由衷赞叹。 “老师你猜。”欧阳叫。 “上官吧?”柳云夕脱口而出。 “哇,老师你太棒了,一猜就中。”欧阳雅雅尖叫着扑上来拥抱她。 “咱班的才女,谁不知道啊!”柳云夕得意极了。 “跳远开始了,去看我们班的李浩和许小宇跳远吧。”陈思思叫。 然后三个人嘻哈着朝跳远场地奔去。 仅在上午,柳云夕班上就夺到了两枚金牌,跳远和铅球。 太棒了! 下午男子女子四百米接力预赛中,柳云夕班上都进入了决赛,许小宇进入男子一百米决赛,李浩进入男子二百米决赛,加上上午陈思思进入一百米决赛,明天的赛事更加精彩。 第二天一早,光华学子和老师们在音乐声中快乐地苏醒洗漱,有序进入餐厅用餐。用完餐后,各班有序到达班级所在区域,摆好桌凳,放好饮食。运动员们则静等裁判老师通知检录。 九点钟,男子一百米决赛,许小宇第二名,拿到银牌;九点半钟,男子二百米决赛,李浩第一名,拿到班级的第三枚金牌。 接下来就翘首期待陈思思了。她的比赛在十点二十分,将是全班乃至全校瞩目的焦点。 柳云夕看到后勤人员推着餐车来为老师们送点心时,特意帮她拿了一个面包和一袋豆浆,准备赛前给她充饥,补充体力。 离比赛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乔以安到了她身边,才近身就说:“你班成绩不错啊。”显然,他已经看了操场入口处的成绩公布栏。 柳云夕不说话,翘起唇角得意地笑,过一会说:“第四枚金牌马上到手。” “哦,这么自信?是陈思思百米决赛吗?”乔以安问。 他不仅看了成绩公布栏,还看得挺仔细。 说话间,广播响了,女子一百米决赛检录。 不远处的陈思思慌忙把手中的豆浆交给欧阳雅雅,就朝检录处跑去。 “走吧,她在第六跑道,我们过去。”柳云夕对乔以安说。 赛前五分钟,柳云夕跑到处,给陈思思一个拥抱,说:“我在终点等你,我要看到你是第一个。”“一定!”陈思思说,充满自信。 “各就位——啪”指令枪一响,运动员们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 远远地,柳云夕就看见陈思思双臂如翼,两腿如飞,把后面第二名甩出一大截,朝她飞奔过来。 近了,近了。到了,到了。 柳云夕张开双臂,稳稳地抱住冲过终点线的陈思思,一叠声说:“好棒好棒太棒了!” 就听裁判员大叫:“破纪录了!破纪录了!” 陈思思在柳云夕怀中又哭又笑,柳云夕也跟着她一起哭一起笑。 一旁的乔以安含笑看着这一对又哭又笑的师生,无限欢喜。 下午运动会结束前夕,柳云夕班级团队总分高居第一。 乔以安开玩笑说:“聪明的孩子什么都棒,傻孩子排个队走个路都做不好。” “那要看是谁在教。”柳云夕回他。 “哦,忘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柳老师的学生。”乔以安抱拳打趣。 此时的柳云夕和乔以安都是一身运动休闲装加钉子跑鞋,因为正在进行的一千五百米预决赛结束后就是教工趣味运动会,他们都有四百米接力,柳云夕还有一场两人三足运动。 教工运动会开始的时候,学生显示出了更高的热情与期待。 先是男子四百米接力赛,分行政组、政语组、科数组、后勤组,体育组。行政组在第三跑道,紧邻科数组的第二跑道,乔以安和俞维都是第四棒。估计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期待他俩的角逐。上次的篮球比赛,他俩在场上的精彩较量,到今天仍时时被人提起,津津乐道。 柳云夕和陈思思、欧阳、上官几个学生在一起,站在第四棒的区域,很显然,她们也只关注乔以安和俞维。 运动员已经入道就绪,只等裁判发出指令了。 莫名地,偌大的操场突然安静下来,空气一下凝固了,每个人都屏声敛气,紧张地盯着跑道上的运动员。 “预备——”裁判员浑厚的男高音响起。 枪声还没响,后勤组第一棒就开跑了,抢跑没有关系,要命的是他还不自知,埋头一直奋力向前冲,直到跑出好大一截,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身边怎么没有一个对手?但他仍然没放慢速度,只稍稍侧转头,用余光扫一下身后,这下,他彻底明白自己抢跑了。 观众们发出一阵嬉笑,比赛从新开始。 “预备——啪” 枪声一响,各跑道选手飞奔出去,不到一分钟,场上成绩已显端倪。体育组优势明显,跑在最前面,科数组紧随其后,行政组排在第三。 体育组率先进入第二棒,其后是科数组,相隔十来步距离,行政组紧咬科数组,仅一步之遥。 场外呼声震天,连空气都沸腾了。 第三棒,进入第三棒了! 仍是体育组领先十来步的距离,可刚刚紧咬科数组的行政组进入第三棒后距离逐渐拉大,站在第四棒的乔以安上身前倾,身体左侧,两腿张开,一躬一立,左臂后伸,眼睛紧盯跑道上的政教员。 眼看着体育组李红安接过第四棒冲出去了,科数组俞维接过第四棒飞身追上去了。乔以安迎向政教员倒退几步,一把接过棒子,撒腿就追。 七十四 乔主任加油!男神加油!乔丹加油! 一时间,操场上空响彻了为乔以安加油的声浪,而且一浪高过一浪,震天撼地。 加油!以安! 柳云夕的心“咚咚”跳。 近了,近了。 追上了。 超过了! 乔以安超过俞维了! 场外呼声突然终止,一切都静止了,空气似乎也凝固了,每个人都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李红安快要冲刺了,快了。 乔以安离他还有两米之遥。 突然,乔以安步伐加大,全力提速。 他提前冲刺了。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 他与李红安并肩了! 李红安哪能容他超过自己,猛然加速,奋力朝终点冲去。 乔以安分毫不让,紧盯终点,脚底生风般,先他半步跨过终点线。 “哇——啊——”“好棒——”“男神飞人——” …… 操场瞬间炸开,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掌声,汇成声音的海洋,将乔以安淹没。 柳云夕看着乔以安硕大的背影,痴了几秒,然后嫣然一笑,朝他跑去。 可是袁香竹已经先她一步雀跃到乔以安面前,双臂一张,吊上他脖子又笑又跳。乔以安长长的手臂将她圈起,仰着头,一脸的笑。突然他用力一收,竟抱起她在原地转了几圈,袁香竹的一双长腿直直地伸着,以他为圆心,在空中划完几圈后,稳稳地落到地上。 柳云夕慢慢收起脚步,怔怔地看着他们。 “乔主任——”欧阳雅雅在她身后大声呼叫。瞬间把乔以安的目光引向柳云夕。 “云夕——”乔以安放开袁香竹,朝她奔来。 一近身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云夕,马上该你们接力了,你要加油。” “嗯,我去了。”柳云夕慌忙抽身,跑了。 乔以安看着她匆匆的背影,耸耸肩,笑了。小东西,又吃醋了。 跟男教工比较起来,女教工的四百米接力赛逊色多了。赛完后,陈思思问柳云夕:“你们在散步吗?” 确实,居然让后勤组拿了第一。须知,后勤组都是大妈级的人物啊。无论是柳云夕所在的政语组,还是科数组、英语组,哪一组成员不是年轻气盛活力四射呢? “重在参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知道吗?欧阳小同学?”柳云夕扔给她一句,跑了。 她得准备接下来的两人三足比赛。 柳云夕和王素文一组。比赛前,她俩绑起双腿试走了几次,感觉还默契顺利,不拿第一名也不会太落后。 乔以安一直在旁边给她们讲技巧,甚至连常见的意外如何应急处理都讲到了,听得那王素文冲他一个劲保证:“乔主任,你放心,摔我也不能摔云夕,我一定把她完好无缺交回到你手上。”柳云夕心里甜甜地,不吱声。 比赛开始了。 没想到宋小玥和韦舒那几组速度那么快,就像训练有素似的,一开局就把柳云夕和王素文甩得远远的,王素文急了,忘记旁边还有个柳云夕,只管自己撒腿追上去,柳云夕左脚快速跟上,右脚却被绑着,又跟不上王素文的节奏,一个趔趄,摔了下去。王素文抬起要落下的脚眼看就要踩到云夕,她本能一收,失去平衡,整个人朝云夕压去,云夕只感到一阵钻心的痛从脚部传来,不能动弹。 “云夕——” 乔以安马上到了身边,急忙解开她们腿上的带子,先扶起王素文,正要扶云夕的时候,瞥见她右脚脚踝处已经肿起,“你脚踝扭伤了,很疼吧?”乔以安看着云夕,她额上已经渗出密密的小汗珠。 “别动,我抱你去医务室。”乔以安说。 然后,乔以安在众目睽睽之下,横抱起柳云夕,迈开步子朝操场入口处走去。 乔以安抱起柳云夕走向操场入口时,袁香竹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眸光冷冽。一旁的宋紹荣看得真切,一丝恼怒在他脸上稍纵即逝,既而取代的是亲切温和的笑。 “香竹,吃个兔子包吧。”宋绍荣伸手到刚刚推到眼前的餐车上拿了一袋包子,取出一个递给她。 “不吃。”袁香竹瞧也没瞧一眼,甩手走了。 总有一天,你会乖乖听我的。 宋紹荣看着她骄傲的背影,唇边掠过一丝冷笑。 袁香竹直接跑到袁雅竹面前,不待她开口,袁雅竹先出声了:“我看见了。” “乔伯伯到底在搞什么?日子挑好没有?”袁香竹摇着姐姐的胳膊,娇声问。 “晚上问一下父亲,不急,迟早都是你的,小公主。”袁雅竹宠溺地点点她的脑门。 过一会,袁雅竹突然问:“那个宋紹荣这两天总粘着你,他不会是在追你吧?” “他?做个大哥可以考虑,做老公,算了吧。我还是喜欢乔以安。”袁香竹明显露出不屑。 “要没有乔以安,他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袁雅竹说。 “姐夫造船厂那边那么忙吗?都不见他过来。”袁香竹身体一转,面对袁雅竹,盯着她,“小心——” “香竹!别胡说,你姐夫不会,永远都不会。”袁雅竹打断她,沉声说。 “就是,哪个女人能跟姐姐你比啊?精明能干又气质超群。”袁香竹并不介意姐姐的态度,嬉笑着说。 “你就要跟乔以安订婚了,还是少跟宋紹荣接触较好。”袁雅竹告诫她。 “那他跟柳云夕呢?有顾忌吗?”袁香竹低声嘟囔。 “香竹,你不是孩子了,任性要看什么事,对谁,你现在要想办法让乔以安喜欢你,而不是整天惦记那柳云夕。”袁雅竹点点她脑袋。 “哦,那我该怎么做嘛,天天缠着他?”袁香竹问,停一会又说,“我才不要。” “你这么骄傲美丽的公主,怎么会放下架子去缠别人呢?乔以安喜欢温柔乖顺又有韧性和个性的女孩,就像那柳云夕,你肯为他改变吗?”袁雅竹问。 “为他改变?姐,为什么不是他为我改变?”袁香竹好惊讶。 “你呀,就这么自傲吧。”袁雅竹点一下她,不再纠缠,朝入口走去,那里正在进行“同舟共济”趣味比赛。 七十五 乔以安一口气把柳云夕抱到了医务室,放到一张沙发椅上,蹲下去,慢慢帮她脱下鞋子,再脱下袜子。柳云夕倒吸着气,呲牙咧嘴,乔以安看着她:“很疼吧?脚踝都青了,忍忍。” 这时,医生过来了,拿过一张凳子,让柳云夕把脚架在凳子上,仔细查看后,从冰柜里拿出一些冰块,用毛巾包成一个长方形,交给乔以安,让他放在脚踝处冷敷。然后对乔以安说:“扭伤比较严重,不知伤到骨头没有,得去医院拍片检查。” 乔以安看一下表,快五点了,运动会马上结束,闭幕式就要开始了,柳云夕班级得找人代管,思考片刻,他拨通了宋绍荣的电话,让他安排老师代管柳云夕的班级。 然后,他找医生拿了一些绷带,把冰块绑在脚踝处,抱起她就走。 他把柳云夕放进了后座,因为她的脚需要平放。 柳云夕坐在后面,尝试着活动扭伤的地方,企图不去医院,但是根本就不能乱动,一动就钻心地疼。乔以安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别逞能了,乖乖坐好,去看医生。”吓得柳云夕再不敢乱动。 到了医院,乔以安抱着她下车,大步走向医院,无视周围的目光,找一张无人的长条木椅,把柳云夕侧放上去,再把她的脚平放在椅子上,然后说:“你别乱动,我去挂号。” 挂完号看医生、拍片、等片,乔以安都抱着柳云夕上下,不让她的脚有落地的机会。 还好,没伤到骨头,只是扭伤。按医生的交代,回去自己处理,两三天后即可恢复。 做完这一切,已经七点多了。天早已大黑,加上晚上气温骤降,柳云夕仍穿着比赛时的运动衫,又冷又饿。更要命的是,乔以安躬下身要抱她的时候,她想上厕所了,所以她本能地抗拒了乔以安的怀抱,怪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乔以安问。柳云夕脸颊通红,再不敢看他,十分难为情。“你要方便?”乔以安一看她这样子,就猜到了。柳云夕垂着眼睑点了一下头,脸更红了。“我带你去。”说着话,乔以安就来抱她,柳云夕一缩,不给他抱:“是进男厕所还是进女厕所呢?”乔以安听了,好像才明白过来,这是医院,只有公共厕所。于是停下来,眼睛四处搜索,就朝一个护士走去。一会儿,那护士跟他一起过来了,乔以安伸手过来:“走吧,她扶你进去。” 到了厕所门口,乔以安小心地把她放下来,让她一手扶着墙,一手搭在护士的肩上,右脚尽量不要落地,同时一刻不停地叮嘱护士小心小心。 从厕所一出来,乔以安就横抱起她,对护士说声“谢谢”,走了。 “先吃饭,找个有包间的地方,暖和。”乔以安说。 进了包间,乔以安把从车上拿下来的西服披到柳云夕身上:“一会吃饱就暖和了,今晚我跟你一起住。”柳云夕一震,差点把衣服震落:“为什么?”“医生说冷敷有时间间隔,而且你也需要人照顾。”乔以安跟说家事似的,自然轻松。“那我叫韦舒。”柳云夕嘟囔。乔以安定神看她几秒:“也好,她比我方便。” 从摔倒到回到学校,柳云夕像个孩子一样享受着乔以安的悉心照顾,心里甜甜地暖暖地,操场上他抱起袁香竹转圈的一幕早都抛到了脑后。想着相识以来乔以安为她所做的点点滴滴,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 乔以安抱着柳云夕上宿舍楼时,碰见了袁雅竹,袁雅竹一点也不意外,还笑吟吟地询问柳云夕的伤势,叮嘱她注意调养,实在不行请假修养几天,末了补上一句:“乔主任,你父亲没告诉你,你和香竹订婚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吗?本月二十号。” 乔以安明显感觉到怀中的柳云夕滞了一瞬。袁雅竹的话是真的。 就在乔以安在医院忙着照顾柳云夕时,袁雅竹从父亲那得知他们已经选好乔以安和香竹订婚的日子了——本月二十号。袁雅竹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这一天,这一天不仅是个黄道吉日,恰巧也是袁香竹的生日,更是多年前他们这个家族重新开办船厂的日子,到今年刚好三十个年头,意义重大。 那天乔以安父母离开光华后,乔父一刻也不耽搁,立马差人调查柳云夕离开英才的原因,结果和袁雅竹调查到的一模一样。 当乔父把这个结果放到乔母面前时,乔母再不说话。她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女孩做自己的儿媳妇。 离本月二十号没几天了,乔以安必须想办法说服父亲,取消与香竹的婚约。 可是第二天一早,母亲的电话先打来了:“安儿,你快回来,你父亲——他——”母亲悲切的哭声传过来。 乔以安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开口问母亲,那头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了。 一定是父亲出意外了,不然一向坚韧的母亲不会这么失控。 “母亲,您别急,我马上回来。”放下电话,乔以安来不及跟云夕交代一声,就驱车赶往绍兴了。 父亲身体一向强壮,要不是四年前哥哥姐姐出了意外,给父亲沉重一击,让父亲这几年迅速衰老,不然年近花甲的父亲还是很精神健旺的。 所以父亲应该不是生病了。 一路上,乔以安对父亲的状况做了无数种设想,但仍是没有一点头绪。心急如焚的他恨不得立即飞到家里,替母亲分担。 上午十点不到,乔以安回到了绍兴的家。 母亲一个人坐在客厅,神情呆滞。保姆张嫂在厨房忙碌。 “母亲,父亲呢?他怎么啦?”乔以安进门就奔向母亲,急切地问。 母亲眼睛红肿,看见乔以安,眼圈一红,泪就落下来。她哆嗦着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乔以安,乔以安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本病历。难道父亲—— 七十六 果真,病历上赫然写着肝癌早期。 “父亲呢?在医院吗?”乔以安倾向母亲,焦急地问。 乔母没有应答,只拿眼睛看向卧室。 “为什么不去医院?现在只是早期,完全可以治愈啊。”乔以安看着母亲,一脸疑惑。 “安儿,妈知道你懂事孝顺,这几年你为这个家牺牲了很多,妈都知道,要是你大哥和二姐不出意外,你也不用这么委屈。”乔母轻声软语地说,不停地拭泪。 “母亲,这哪跟哪啊,我不委屈,从来都不委屈,赶快送父亲去医院吧。”乔以安起身要去卧室。 “安儿,你坐下。”母亲拉住他,“你父亲——他,他不肯去医院。” “为什么?”乔以安更诧异了。 “安儿,那个柳什么姑娘,你真的了解她吗?”母亲突然转到柳云夕身上。 “母亲,这跟云夕有关吗?我当然了解她。”乔以安奇怪地看着母亲。 “要是我告诉你,她确实是因为插足校长家庭才离开英才的,你还是不信吗?”母亲盯着他问。 “我只信云夕,她绝不是这样的,她是我见过的最纯洁最善良的女孩。”乔以安迎着母亲的目光,说得肯定。 母亲再不说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无奈的悠长的叹息,让他立即想到他和云夕的事情,母亲已经无能为力了,或者说母亲自己也动摇了,她确信云夕就是资料和录音里说的那样的女孩。这一判断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办?父亲生病不肯就医,唯一支持自己的母亲倒向父亲了,该怎么办? 沉默中的乔以安也已猜出父亲不肯就医的动机了,就像四年前绝食一样,要他开口承诺与香竹完婚,不然,固执的父亲是不会进医院的。而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严峻,肝癌这样的病怎么能够耽搁?他还有时间与父亲抗衡或者周旋吗? 而母亲明显也知道父亲的用意,但是她开不了口,她更希望听到儿子自己做出选择,这样不至于让儿子在威逼中屈服,至少在心理上不会有太大的愧疚。 乔以安推开了卧室的门。 父亲平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脸色苍白,好像并不知道有人进了房间。 “父亲!”乔以安叫。 …… “去医院吧!”乔以安说。 …… 父亲没有任何反应,眼睛都没眨一下。乔以安极其痛苦地看着床上雕塑一样的父亲,才几天不见,父亲瘦了,也憔悴了。深陷的眼窝让他突出的颧骨更为瘦削,眼中的伤痛仿佛积淀了千年,厚重浓稠。脸上看不出一丝愁苦,平静淡漠,但就是这样的平静淡漠才让乔以安害怕,这一次,父亲真的是万念俱灰了。 父亲中年得子,四十岁继承父业,常年奔波在船厂与学校之间,没一日清闲,操碎了心,才挣来现在稳定的局势,老年丧子丧女,本该退休颐养天年的时候又患上肝癌……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进来了,坐到父亲身边,无限哀伤地看着父亲,眼里蓄满泪水,却不掉落。 “致远,去医院吧!”母亲悲切地恳求。 …… “你丢得下这一大摊家业,也丢得下安儿和我吗?”母亲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落下来。 …… “父亲——”乔以安叫,无限哀痛。 …… “致远,你就不要为难安儿了,我——我心疼。”母亲声若啼血泪如雨下。 …… “母亲——”乔以安疼惜地叫一声,腿一软,跪到母亲脚边,头埋进母亲的膝盖,再也忍不住,放声抽噎。 “安儿——”母亲悲切地叫一声,也放声哭起来。 良久,乔以安渐渐平复,抬起头,为母亲擦去眼泪,说:“母亲,别哭,您去准备一下,我们送父亲去医院。” 然后,他转向父亲,握起父亲的手,强笑一声说:“父亲,去医院吧。不然,二十号谁来为我主持订婚?” 父亲的手动了一下,依然没有表情。 母亲见了,含着泪笑,急擦一把泪,说:“安儿,你爸同意去医院了,我这就去收拾。” 乔以安看着母亲,眨一下眼,牵出一丝微笑。 云夕,对不起!就当你从没遇见过我吧!我们从来就不认识! 乔以安把父亲送进医院,办里好住院手续后,本来打算陪父亲几天,但父亲惦记学校那边的评估评优工作,非要乔以安去亲力亲为。所以乔以安帮父亲请了一个特级护工,再到主治医生那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后,便回光华了。 此间,云夕打了几次电话,乔以安没接,又发了几个信息,看得出她因为不知什么状况,很是担心。但只是单纯的担心,只字不提他要订婚的事情。那天,袁雅竹分明是故意把他要订婚的事情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的,而且她也确实听到了,明显地做出了反应。可是这两天乔以安突然消失,没有任何交代,她不问订婚的事情,却只是表现出担心和关心,这越发让乔以安心痛,一颗心像是被针扎似的刺痛。 云夕,你怎么可以这么隐忍?这么善解人意?我该如何面对你?又拿什么面对你? 回到光华的乔以安一方面要忙着整理评估资料,另一方面要想着如何面对云夕,如何向她开口自己要订婚的事实。 怎么开口?直接告诉她,再解释自己是迫不得已?在父亲与她之间,他只能选择父亲?然后求得她的理解与原谅?多么冠冕堂皇!多么自私残酷! 他们已经有四天没有见面了。确切地说,是柳云夕有四天没有看到乔以安了。因为乔以安在有意躲她,凡是可能相遇的场合时间,乔以安都有办法错开,让柳云夕看不到他。 当第四天他看到柳云夕已经能正常走路时,他很高兴,差点就跑上去叫她,可迈出的脚没走几步就停下来了。就这样远远地偷偷地看着她吧,很快,她就会知道一切,你已经没有资格靠近她了。乔以安痛苦地提醒自己告诫自己。 七十七 而柳云夕呢? 自从那天在楼道里在乔以安的怀中听见袁雅竹说他和袁香竹要订婚的话时,她不自己觉地惊了一下,随即就看向乔以安,乔以安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显出十分的淡定安然,就像在温州医院袁香竹说自己是他未婚妻时的表情一样,让柳云夕安稳踏实。 把她送回宿舍后,乔以安拿出医院开回来的药,一样样交代,又叮嘱她晚上睡觉时脚一定要垫高,多冷敷几次等等,感觉都安排妥当了再没遗漏,他才亲一下她离开。而对于刚才楼道里袁雅竹的话,两个人都没有提及。 待他离开后,柳云夕立即陷入沉思,敏感的她已经嗅到了不祥的气息,而且马上联想到他父母来光华的事情,乔以安之所以独自去见父母,不带上她,也一定跟订婚有关。虽然他还是那么平静淡定,但心思缜密情感细腻的柳云夕还是从他的言语间捕捉到了他内心的隐隐的不安。 当初袁香竹出现时,柳云夕只觉得荒唐,这个年代哪还有什么指腹为婚?所以她一点也不紧张,她相信乔以安最终的选择一定是自己。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把袁香竹放心上,只要乔以安不愿意,解除婚约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现在,她不再像最初那样自信平静了,事情一定不是她所想像的那么简单。她虽不知道乔以安面临着怎样的处境与困难,但是她还是选择相信乔以安,相信他一定能应付,最后一定会遵随本心选择她而不是袁香竹。她也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既然乔以安不说,她自是不会去问。 可是一连几天乔以安音讯全无,就像国庆期间一样,突然消失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这让本来就有些不安的柳云夕更加惶恐了,闲下来的时候,她就盯着手机,满脑子都是乔以安。可是不敢拨他,也不敢发信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一次听到电话无人接听的忙音,也没有勇气面对每一条发出的信息都石沉大海的事实。 等吧,静静地等吧!他会给自己答案的,无论是什么,总会来的。 “云夕姐姐,乔主任回来了,你知道吗?”后面的韦舒凑上来,悄声问她。 “哦。”柳云夕轻应一声,再没下文。 “云夕姐姐,你们吵架了?”韦舒追问过来,声音仍是很低。 “没有。”柳云夕头也不抬,埋在作业里。 沉默几秒,韦舒一咬唇,鼓起很大勇气似的,趴到她耳朵上:“你当我是傻子吗?看不出你们的情况?” 柳云夕终于被激到,僵止了一切动作,抬眼看着韦舒,不语。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困惑、失落、孤寂、无奈在那深深黑黑的眼眸里交迭更替,看得韦舒心里慌慌的痛痛的。 “走,云夕姐姐,我们去小花园走走。”韦舒拿下她的笔,拉她起来,挽起她就走。 刚拐下二楼,迎面撞上乔以安,他拿着一个文件夹,好像刚从外面回来。见到她们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招呼:“云夕,韦舒,你们出去吗?”韦舒看看他,又看看柳云夕,突然说:“云夕姐姐,我肚子疼,要蹲厕所。”话没说完,人已跑远了。 只剩他们两个默然相对。什么时候,他们竟这样疏离了。柳云夕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云夕——”还是乔以安先开口了,“我们去小花园吧,我有话对你说。” 柳云夕没应声,顺从地跟着他。 她的心“突突”跳,她已经知道答案了,似乎没必要去小花园了,可是鬼使神差地,她就跟着他来了。 还是那个葡萄架,还是那张石凳,可再寻不着昔日的氛围与心境。 “云夕——”乔以安面对着她,声音悲凉,“我要和香竹订婚了。” “我知道。恭喜你。”柳云夕竟出奇地平静,没有意外,没有悲伤,没有质问,说完就转身离去。 可有谁知道,她平静的外表下,是怎样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她转身的一瞬,就被泪淹没了。可是还要照顾后面的那双眼睛,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伤痛,不能让他在挣扎负疚中再添担忧牵挂。所以,背影要镇定坚强,步伐要稳健冷静。 云夕,对不起! 除了这一句无力的苍白的对不起,乔以安只剩彻骨的痛与无边的绝望了。乔以安知道,他和云夕之间再没任何关联,他们的点滴,在云夕转身的一瞬全部清零,他深爱的云夕彻底离开了他的世界。 韦舒没想到,柳云夕这么快就回来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红红的。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柳云夕一坐下,就拿起笔改作业。可是眼前的作业本一片模糊,她根本看不清,她极力张大眼睛,不让泪落下来。但是她的眼孔太小了,根本装不下还在往上涌的泪。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是韦舒。 接过纸巾,柳云夕再也绷不住,泪如雨下…… 韦舒默默地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安抚。 突然,清脆短促的下课铃声响起,这清脆短促的铃声就像警钟一样,把柳云夕从悲伤中唤回到现实,看见旁边的韦舒,她竟歉意地笑了,然后利落地擦掉泪痕,重新拿起笔,面对作业本,改起作业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韦舒知道,她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的状况,尤其那王书敏。 她和乔主任到底怎么了?运动会时她扭伤脚,不是还好好的吗?乔主任还专门交代她如何帮云夕冷热敷呢。这才几天,就闹成这样了?谈个恋爱有这么磨人的吗? 想到这,韦舒不禁大大地吐了口气。幸好自己还没谈恋爱,如果恋爱的滋味是这样的,她宁愿这辈子都不要恋爱,直接抓一公的结婚算了。 可不是吗?国庆时才伤肝伤肺一次,现在又来了。这乔主任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云夕姐姐,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七十八 十月工资已经发放三天了,柳云夕一直记着跟乔以安的戏言,扣罚的工资由他补发。没想到,当初的一句戏言倒真的成了戏言,永远也不可能兑现了。 自从那天两人在小花园分别后,再没联系过,更是没见过面。他们本来工作性质就不一样,只要乔以安稍稍用心,即便是同处一个校园,一学期不见面也不算稀奇。 看着手中的工资条,班主任津贴那一栏,扣了不少。要按乔以安的说法,得补给她不少呢。柳云夕苦笑一下,把工资条揉成一小团,扔进了垃圾桶。 袁雅竹那天说他们订婚的日子是本月二十号,就是后天了,他一定很忙,也一定很幸福吧? 可是为什么不难过呢?是爱得不深,还是已经麻木?或者一切都只是错觉?原本他不过是自己生命的一个过客,她的人生轨道根本就不是他要的方向,因为新鲜因为好玩或者因为叛逆,他与她同行了一程,然后有一天突然发现,他们原本就是两个轨道的人,谁也不能进入谁的轨道,而另一个与他在同一轨道的人正苦苦守望着他,所以他必须离开她的轨道,回到自己的轨道——与另一个人相同的轨道。 好吧。过客。 再见!过客! 柳云夕长长地吐了口气,仿佛要把郁结于心的所有不良情绪都吐出来。一切都是个美丽虚幻的梦,梦醒了就结束了。所以,回到现实,努力工作吧。还有两个多月就彻底解放了,这两个多月,一定要调整好状态,不能像之前一样,总让情绪控制自己,做情绪的奴隶。 李梦冉真是太了解柳云夕了。她上一次就预言柳云夕不会吵不会闹,甚至连解释都不需要,只会把自己包裹,让自己生活在真空里,让工作把自己填满。 柳云夕真的是这样,当乔以安就要订婚的喜讯传遍校园的时候,所有老师都惊讶于她的平静。她按时上下班,按时到饭堂吃饭,按时出席各种会议,总之,什么时间什么场合该看到她,她都在,平静地从容地在人群中,一点也看不出异常。 这让乔以安多少有些欣慰。云夕,你一定要好好的! 十一月二十号晚上,光华在二楼餐厅大宴教职工,庆祝乔以安与袁香竹订婚。据说白天他们在绍兴老家的仪式十分浓重,这是下午王书敏在办公室广播的。 乔以安西装革履,容光焕发,袁香竹一袭大红修身旗袍,公主发型,典雅高贵。 宴席在袁雅竹兴奋激动的致辞结束后开席了。 柳云夕和韦舒、俞维,还有宋小玥、段子丰、王书敏等十位老师共坐一桌。从入席到开席,韦舒总是不停地看着柳云夕,怕她状态不对,可柳云夕根本就没事,大口吃菜大口喝饮料,表现得极为享受愉悦。 韦舒到这一刻,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又为自己之前极力鼓动柳云夕,今晚约上俞维去“湘楚人家”,想以此避开这个宴会感到可笑。真是杞人忧天。 袁雅竹过来向老师们敬酒了,乔以安和袁香竹紧随其后。 柳云夕端起饮料,和其他老师一起站起来,微笑着与袁雅竹碰杯。碰完杯刚落座,王书敏突然问:“柳老师,糖甜吗?”眼睛落在柳云夕面前拆开的糖果包上,柳云夕怔了一瞬,马上抓起一颗递过去:“很甜,你尝尝。” “吃好,吃好啊。”袁雅竹乐呵呵地到下一桌去了。 就在他们旁边敬酒的乔以安手上的酒杯朝向众人,眼睛却看向柳云夕这桌,当王书敏问她话时,他轻蹙了一下眉头,随后就担心地看着柳云夕,见柳云夕不但不显尴尬,还微笑从容,落落大方,才收回目光应付眼前的酒局。 老师们纷纷起立,高举酒杯,大声祝福,气氛热烈祥和,袁香竹脸上的笑容就没收过,一直灿灿地绽放。 眼看就要到柳云夕这桌了,韦舒不知怎么又条件反射般看向柳云夕,正迎上她怯乱的央求的目光,不等她开口,柳云夕说话了:“韦舒,陪我去洗手间吧。”“嗯,走吧。”韦舒体贴地站起来,挽起她就走。 她俩刚起身,乔以安就注意到了。一双眼睛不自觉地跟了上去,见她俩径直走向出口,眉头不觉蹙了起来。柳云夕明显有些凌乱,跟走在云端一样,飘忽不定。难道她喝酒了?心不由得抽了一下。傻瓜,你怎么能喝酒? 柳云夕并没喝酒,之所以踉跄飘忽,是因为她眼里满含泪水,根本看不清路面,只能被韦舒搀着,机械地迈脚。 一出那扇门,柳云夕的泪就大颗大颗地落,怎么也停不下来。韦舒悲悲戚戚地看着她,跟着落泪,不知如何是好。 “云夕姐姐,别哭了,有人过来了,我们不能在这里,走吧,去小花园。”韦舒搀起她拐下楼梯。 可是,小花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乔以安的影子,她如何能够冷静,能够平复? “韦舒,去操场吧。”下楼后,柳云夕轻语,眼睛却痴痴地看着小花园的方向。 “嗯,好吧,去操场。”韦舒乖顺地依着她,朝操场走去。 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安静。围墙外街边的路灯昏黄惨淡,右侧小区内从窗户或阳台透出的光也因为距离失去了亮泽,哑哑的光无精打采地射过来,把操场周围的树木拉得长长短短,有风吹过时,那长长短短的影子便任意变形,忽胖忽瘦,忽圆忽方,忽而聚成一团,又猛地舒展放大。 “云夕姐姐,我们去主席台上坐坐吧。”韦舒小心地说。 “不用了,韦舒,你很冷吧,我们回去。”柳云夕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与刚才判若两人。 “我不冷,云夕姐姐,你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哭一场就好了。哭是宣泄的最佳方式,我经常这样。”韦舒把手抽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纸巾有的是,能装几公升眼泪。” 柳云夕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居然还有这种安慰人的人,方法也真独特,取个名字才行。 “你这叫‘催泪安慰法’,可以申请专利了。”柳云夕笑着说。 “笑了,云夕姐姐,你笑了。”韦舒高兴得跳起来,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很认真地说:“笑着多好!再苦也要笑着!” 是啊,再苦也要笑着!日子终是要过,苦着脸是一天,笑呵呵也是一天,生活不会因为你的情绪发生任何变化,那就以最好的姿态迎接生活吧! 七十九 光华男神乔以安与袁校长妹妹袁雅竹订婚的事情,经过昨晚的宴席之后既成事实。什么“男神”“玉女”,什么乔以安移情,柳云夕劈腿,都自觉地封进了人们的脑海,连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点资格都没有了,人们彻底忘了曾经让自己兴奋快乐的人和事,一头扎进紧凑的工作与一成不变的生活中。 柳云夕呢? 喜怒哀乐从不掩饰的她也学会了冷静,懂得了沉默。她真的长大了,成熟了。有句话说,能让女人快速成熟的东西唯有爱情,这句话真的应验到柳云夕身上了,因为爱情,她学会了将苦和痛隐藏在风轻云淡的笑靥中。 原本很担心她的欧阳雅雅等人,一颗提着的心也渐渐落到肚子里,一切按部就班,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是,就在早上第一节课时,柳云夕忘带优盘了,叫陈思思去办公室拿。陈思思见她优盘还插在电脑上,便点开电脑,一一关掉文档,就在关闭文档时,一个“辞职报告”文档赫然出现在陈思思眼前,她睁大眼睛快速浏览了三遍。没错,正是柳云夕为自己写的辞职报告。她已经打算辞职了,就在这学期期末。 陈思思一颗心噗噗跳,跑进教室时还喘着气,惊得柳云夕怪异地看着她:“才几步路,竟把你个短跑女飞人累到了?”陈思思没回应,幽怨地看她一眼,回座位了。 知道消息的陈思思如何能安心听讲,她恨不得立马就召集欧阳上官等人商议,阻止她荒唐的疯狂的幼稚的举动。难怪表现得那么平静,原来是早已做好逃跑的准备了,还以为你真的是超然物外,不食人间烟火,不受凡尘困扰呢。看你这阵子上课比任何时候都卖力,原来是想在走前多多弥补,走时才不至于愧疚难过吧? “思思,你来回答。”柳云夕突然点到她。 回答什么?你在讲什么?陈思思屁股好像粘到了座位上,半天都站不起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她不站起来也不妥,扭捏了半天,她才勉强把屁股稍稍抬了一下,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展现给大家一个极其不雅地站姿。 “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柳云夕问,一点也不生气。 陈思思不用看,就知道上官几个人拿眼睛在挖她,恨不得撕了她,她们最恨欺负语文老师的人。上次小花园的事件,她和李雯雯居然发动全班同学讨伐她和欧阳,还非要她们写下保证,以后决不再犯。 “我——我——我肚子疼,要上厕所。”她突然一只手捂住肚子,脸上是极其痛苦的表情。 “快去。”柳云夕丝毫没有察觉她是装的。 “使诈。”上官妍儿和李雯雯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心有灵犀,决定下课讨伐她。 陈思思捂着肚子猫着腰走出座位,急急冲出教室的样子,惹得全班一阵哄笑。只有上官和李雯雯没笑,而且她们肯定,陈思思一出教室就会蹦起三尺高。 果然,陈思思身后的门一关上,她就跳了起来,直为自己的机智得意。 这个陈思思,居然蹲在厕所里闻臭,打算一直磨蹭到下课。而且她估摸着,如果她十分钟还不出现,柳云夕一定会叫欧阳来探视。果然,十分钟还没到,欧阳就来了。 “思思,你没事吧?真的假的?”欧阳在门外叫她。 “你弱智啊,没见上官要吃我的样子吗?”陈思思把门打开,眼睛瞪好大。 “你也太能演了,真没看出是装的。”欧阳同样回她一个惊讶的表情。 “你知道吗?语文老师要走,下学期不教我们了。”陈思思把她拉进独立小隔间,关起门。 这回,欧阳真的惊讶了,她还没站稳,就鼓着眼睛瞪向陈思思,正要张口,一阵高跟鞋声传过来,越来越近,竟径直走进了厕所。那欧阳就要喷出的话,只好活活卡在咽喉,闭嘴噤声了。 陈思思蹲下去,两膝跪在欧阳的脚背上,两手抱着她的腿,头几乎贴到地面,两个眼睛从门下大约一寸宽的缝隙窥出去,看到一双又粗又短的腿,终于判断出那高跟鞋声的主人:王书敏。然后,她站起来,贴近欧阳的耳朵:“王熙凤。” “王熙凤”是同学们给王书敏取的绰号。因为她嗓门大,经常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也因为她惩罚学生狠毒,从来不心慈手软,所以就得了这么个绰号。不过她本人好像并不在意,对学生的惩罚丝毫没有减轻,甚至变本加厉。她最擅长的就是请家长,如果你同一个错误连犯两次,你就等着家长在下自习后来到学校,坐在教室里,监督你抄吧,把那一道题连同答案连同教材内相关内容抄五百遍。可怜的家长们,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她一个电话就得过来,不然就给你扣上“不配合老师”的帽子,你的孩子她再也不管。来了呢,就是坐在旁边陪着孩子抄,帮孩子数数,够五百就回家。 这会她突然出现,害那欧阳把蹦出的话卡在喉头,憋得难受。只见她咬牙切齿呲牙咧嘴,恨得不行。可那“王熙凤”好像知道她俩在里面似的,一蹲下去再没动静,急得这两个小人眼睛要冒出火来。 欧阳担心柳云夕又派人过来探视,咬着陈思思耳朵说:“我先回教室汇报情况,你坚守一会,我马上回来。”说完伸手一压抽水马桶的按钮,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中,她出去了。 欧阳何等机灵。 她一回教室,就对柳云夕说:“思思肚子干疼,不是拉肚子,要我和上官扶她去医务室。” 不到一分钟,她便带着上官回到了厕所。估计“王熙凤”还蹲在里面,欧阳大方地叫着:“思思,你在哪间,怎么样,还疼吗?”说着话,故意去敲一下“王熙凤”的门。就听见她在里面干咳两声,欧阳抿着嘴笑,留那上官一头雾水。 陈思思已经把门开了,捏着嗓子:“我受不了了,你们扶我去医务室吧,哎呦,嗯——哼哼,好难受。” 上官恶狠狠地盯着她,手都不搭一把,任她表演。出了厕所,上官脚步一转,要朝教室去,被欧阳一把拉住:“跟我们走,有情况,很不妙!” 三个人装模作样地在走廊上挪步,一到楼梯口,才拐下楼梯,就作鸟兽散,嘻嘻哈哈奔向小花园。 八十 “语文老师要辞职,她想逃跑,不要我们了。”一到小花园,陈思思气还没喘顺,就急忙忙说。看那两小人一脸疑惑跟不上的节奏,又说:“我刚才去帮她拿优盘,看见她的辞职报告,就在电脑上。” “真的,为什么?”上官问,这会她的眼神总算正常了。 “不瞪了?呆子!”陈思思语调一沉,凶过去。 “哎呀,快说,该怎么办吧?”欧阳急了,直跺脚。 “怎么办?阻止呗。赶紧阻止,不然就来不及了。”陈思思永远都是老大的样子。 “对,阻止,不能让她辞职。”上官说,还谄媚地朝陈思思竖了个大拇指。 陈思思越发得意,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她辞职肯定是因为男神订婚的事情,我们去找男神,告诉他语文老师要辞职。” 还以为她有多好的主意呢。原来是这样,根本就没用嘛。欧阳和上官同时叹了口气,不赞同。 “男神已经订婚了,语文老师在还是不在他还会关心,还会在意吗?告诉他有什么用?只会让他高兴,少了个障碍而已。”欧阳说。 “是啊,欧阳说得对,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留住语文老师。”上官附和。 “你们知道什么?那校长妹妹什么竹是男神还没出生时,大人们好玩,在肚子里给他订的老婆,不算的,男神真正喜欢的是我们的语文老师。”陈思思振振有词。 “那他还跟肚子里那个订婚,不要语文老师。”上官嘟囔。 “肯定是袁校长逼迫他,他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欧阳了然的表情。 “所以,男神是不希望语文老师离开的。”陈思思适时总结。 “那赶紧去告诉男神吧,让他阻止。”上官迫不及待了。 “走。” 三个女孩像是完成了一项特殊而艰难的任务似的,高昂头颅,阔步向教学楼走去。 刚上到四楼,下课铃响了。她们一阵窃喜,直奔教务处办公室。 门是开的,她们的男神正在办公桌前埋头办公。 “乔主任!” 她们齐声大叫,把乔以安惊一跳,抬头见是她们,还以为她们是来替她们亲爱的云夕姐姐讨公道的,谴责他的懦弱他的背信弃义,所以,他怔怔地看着她们,全然没有主任的样子。 “乔主任,你知道吗?我们语文老师要辞职,报告都打好了。”陈思思上前一步,盯着他说。 辞职?她真的要辞职!彻底离开他! “乔主任!”又是齐声呼叫。 “嗯,嗯,她要辞职,报告都打好了?”乔以安问。 “是的,你赶快想办法,留住她。”欧阳急死了,马上上课了,得抓紧时间。 留住她?对呀,留住她,可留住她你们比我有魅力啊! “你们不想她辞职,要她留下来,是吗?”乔以安不急不忙地问。 “难道你不是,你想她离开吗?”陈思思劈头问过来。 乔以安笑了:“我当然不想她离开,所以想请你们帮忙,帮我把她留下来,怎么样?只要留住柳老师,我重重赏你们。” 怎么这样啊?三个女孩彻底傻眼了,你看我,我看你,摇摇头,叹叹气,突然同时盯向乔以安,同时大叫:“就知道找你没用!”“噔噔噔”跑了。 我是没用,你们可要加油啊! 一开始,乔以安就料到了柳云夕可能会辞职,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云夕,你好吗?我知道很难,但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知道还要让你留在光华,时时面对我,面对曾留下我们美好瞬间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太自私太残忍,但我真的不想你离开,我可以不在你面前出现,可以不去打扰你,还你一个清静的世界,只要你不走,只要你留下来…… 乔以安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屏幕上的云夕甜蜜幸福,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柔柔地看着他,小嘴微翘,勾出一个妩媚甜蜜又有些俏皮的笑。 这张照片是他们一起从湖北回温州的路上,在服务区用晚餐时拍的。 当时柳云夕正埋头吃饭,吃得很享受,全然不觉乔以安在看她,当她吃完伸手去拿饮料时,乔以安叫一声“别动”就拍下了这个镜头,镜头里的她丝毫没有准备,那种甜蜜与满足完全是发自内心,充斥着她的每一个细胞的。 他手机里的唯一的一张她的照片,当时他就把她设为手机壁纸了。 不知父亲的病情怎样了。二十号那天,倔强的父亲非要从医院里出来,亲自主持他的订婚仪式,还好主治医生考虑周全,几乎全程陪同,才没有出现意外。仪式一结束,乔以安就亲自把父亲送回了医院,又一再叮嘱马医生和特级护工,务必让父亲尽快康复。当时,马医生很镇定地看着他,很肯定地说:“放心吧,乔先生身心愉悦,对他康复十分有利,你就静等佳音吧。” 本来想打个电话问候父亲的,想到马医生的话,乔以安放下了电话,埋头工作了。 年终评优资料整理得差不多了,申报发文也都发过去了,只等领导们定下时间过来验收。按照A级学校的评估标准,乔以安一一进行了仔细地比对,除了师资这一块与标准相差零点八个百分点外,其他各项都已达标甚至是超出了标准,听教育局李局长的话锋,这个A级学校他们光华很有希望。 这时,袁雅竹的电话打过来,叫他去校长办公室。 袁雅竹正在批阅一个什么文件,见他到了,从文件中抬起头来,说:“一年一度的赛课比赛十二月初启动,陆副校请假了,你负责做出方案,然后告知各位老师,方案中要重点体现此次比赛在‘三星’核评中的重要性,以引起老师们的重视。” 说完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原来是绍兴总校重新做出的一个方案,里面有几个地方都用红笔做了批注,应该是特别提醒他注意的,让他参考的同时还要充分考虑光华的特点。 八十一 从校长室出来,下到四楼时,乔以安看见柳云夕进了高副校的办公室。高副校一贯不喜欢柳云夕,这是全校老师都知道的事实,不仅仅是因为柳云夕从来就不给他面子,总是顶撞他,还因为她的班级管理确实是偏离光华太远,合不到拍。现在又把柳云夕传来,应该没什么好事。 乔以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故意开着门,因为从高副校办公室出来,下到三楼,他的办公室是必经之地。 乔以安就坐在门边,守候着柳云夕。 不知过了多久,柳云夕终于走过来了,快要到他办公室门口时,柳云夕迟疑了一下,然后加快脚步,匆匆而过。却没想到乔以安老早就守在门口,所以,她才接近那扇门,就被乔以安叫住了。那一声“云夕”有多久没有听到了,可是听不听到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怎么听也没有当初的味道了。柳云夕顿住脚步,并没抬头,回一声“乔主任好”继续抬腿。 “云夕。”乔以安捉住她胳膊,“我有话跟你说。” 柳云夕习惯地扫一下周围,看一眼捉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眼睛慢慢移向手的主人,面无表情:“乔主任,我很忙,请你放开。” 不知为什么,乔以安竟不自觉地把手松了,怔怔地看着她离去。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乔以安懊恼地捶一下门,一甩手把门关了。 高副校再次传唤柳云夕,是因为她的班级扣分太严重,那章程和李浩在宿舍那边,生活老师都没法管了。 其实,章程和李浩跟开学时比起来,变化还是蛮大的,虽然还是会犯错误,但是至少懂得了如何跟室友相处,懂得了克制。只是要他们一下子变得跟乖乖男一样,循规蹈矩不犯任何纪律是很难的。柳云夕看到的是他们的点滴进步,而不是不足。要是只盯着他们的不足,而忽视进步,不予肯定鼓励,恐怕到最后,他们干脆懒得进步了,索性更坏一点,这就是人们常常担忧的什么“叛逆”了。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讲,孩子的叛逆不是他本身想叛逆,而是被大人们或者是一些制度逼得叛逆。 现在连生活老师都投诉他们了,并且还越过她这个班主任,直接投诉到校长这来。 这一次,柳云夕没有顶撞高副校,她一个小小的老师实在是不应该自不量力,企图改变一切。虽伟人有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但她柳云夕天生就不是一个好斗的人,硬要把她的这种特立独行说成好斗的话,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骨子里的一点小叛逆罢了。何况她就要离开了,还纠结这些干什么呢? 但是回到办公室,她还是叫来了这两个人,拿出纸和笔,一一罗列他们近期的表现,好的方面在一边,违纪列在另一边,然后摆在他们面前。很明显,违纪多过进步。两个人看过之后,再不说话,怯怯地看着她,全然没有刚进门时的嚣张放肆。 “以后每个周末,到我这来像这样列一个算式,然后你们自己判断,过得去过不去。”柳云夕指着纸上的式子对他们说。 “知道了,老师。”两个人低声回应,灰溜溜走了。 以为有了点进步就可以放肆了吗?小样! 柳云夕唇边漾出了这段日子来少有的笑容,真实自然。 该改作文了,星期四评讲作文,课件还没做好呢。 点开电脑,“辞职报告”的文档赫然跳进眼帘,竟把柳云夕吓了一跳。是啊,这是她昨天刚刚拟好的辞职报告,早读后又点开修改了一下。一忙起来居然把它晾在这里,给忘了。柳云夕苦笑一下,从头至尾再斟酌一下,确定没有哪里不妥后,关闭复制到优盘,抽时间去文印室打印出来,签字上交就好了。 赶紧做课件吧。 右下角的QQ头像闪起来,是乔以安。柳云夕顿一下,还是点开了。只有两个字:云夕。 看着那两个字,分明听见他那醇厚好听的声音就在耳边:云夕。 柳云夕痴了几秒,吸一下鼻子,关了。 做课件。 过一会,头像又闪起来,柳云夕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头像,跟失了魂魄一样,呆木痴傻。 突然,后面伸出一只手来,帮她点开了,一回头,就碰到韦舒那双纯净可爱的眼睛。 这一次多了三个字:云夕,对不起! 他果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柳云夕等这一句“对不起”等了好久,可是他怎么到现在才说?又有什么苦衷要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呢?苦衷也好,自愿也罢,还有挽回的可能吗?既然是你的选择,再苦再难也要走下去,而我要做的就是尊重你的选择,无条件接受。 “你不回他吗?”韦舒问。 柳云夕并不回话,握起鼠标直接把QQ关了。看一眼韦舒,韦舒一副绝对支持她的表情。 已经是涅槃的凤凰了,还要再回到火中去烤吗? 柳云夕点开课件,专心做起课件了。 才做一半,王书敏不知从哪儿跑回来,风风火火的,看那架势,又有什么新闻要播报了。果然,她人还没到座位,声音就已经响起:“光华最新消息,光华最新消息,各位赶紧放下手中的——” “哎呀,你有什么屁赶紧放,别啰哩啰嗦地卖关子,急人。”韦舒厌恶地打断她。 凭直觉,韦舒就知道这消息一定跟乔以安有关,每次跟乔以安有关的消息,她都是这一副打鸡血的模样,兴奋得很,现在又不知从哪得到了什么信息,想来刺激云夕姐姐。 “诶,你是吃错药了吗?冲我发什么疯?”王书敏冷不丁被她打断,兴致大减,本来要回座位的,竟向着韦舒走过来,气势汹汹的样子。 柳云夕怕她跟韦舒动手,忙站起来,挡在她面前,笑着说:“王老师,你大人大量,别跟她一个丫头计较,你有什么爆炸新闻,我们洗耳恭听,是不是?”最后一句话,柳云夕明显是冲着其他老师说的。马上就听见来自不同角落的附和声“是啊是啊,王主播,你赶紧播报,填补我们狭隘的视野,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吧。” 王书敏朝那韦舒狠瞪一眼,鼻子“哼”一声,屁股一扭,走了。 本以为她再没兴致播报什么光华最新消息,不想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还是像幽灵一样发声了:光华男神春节就要和海龟小姐举行婚礼了。 八十二 这一次,王书敏遭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冷场,同时升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因为她的消息出口后,并没有出现她预想的轰动,大家甚至连惊讶都没有。但是还是有一个人被惊到了,那就是柳云夕。 虽然已经把自己当作涅槃的凤凰,但是任何与乔以安有关的信息还是会牵动她的神经末梢,直接触发她深藏着的各类情绪与记忆。 居然这么迫不及待! 那为何要等到春节呢?明天不好吗?后天不好吗?哪一天都可以啊?为什么一定要到春节呢?到春节我岂不是喝不上你的喜酒了? 柳云夕平静多日的心湖就像突然闯入了神龙猛兽一般,翻江倒海起来,令她头晕目眩,恶心作呕。 韦舒明显发现了她的变化,虽看不见她的正面,但是从她微微颤抖的瘦削的肩就能体会此时的她有多痛苦。 突然,柳云夕站起来,捂着嘴巴,冲出办公室,她的身影刚消失,就传来一阵痛苦的干呕声,韦舒拿起纸巾跟着冲了出去。 办公室里立即骚动起来。王书声:“怎么回事?怎么就吐起来了?这么厉害?” “无征兆地呕吐,我老婆怀孕时也这样。”董老师发声时还若有所思。 “啊——难道——”王书敏倒吸着气,瞳孔都快掉下来了。突然两眼放光,“快看,男神来了。” 果真,乔以安的身影在门边一闪,往洗手台去了。 柳云夕正对着厕所门边的拖把池吐得昏天黑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头蹦出来了,一张小脸没有一丝血色。乔以安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里好一阵抽痛。 韦舒不停地轻拍她的背,不停地递纸巾。 “去倒点水来。”乔以安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韦舒吓一跳,一个转身慌叫一声“乔主任”再没动静。柳云夕虽吐得昏天黑地,但意识清醒,知道是乔以安来了,她越发尴尬发窘,只希望韦舒不要离开,呆在她身边。可是韦舒已经照乔以安的话去给她倒水了,纸巾到了乔以安的手上。 “你怎么了?怎么吐成这样?”乔以安问,满是担心与心疼,“一会我送你去医院。” 柳云夕腾不出嘴巴应他,也不想跟他说话,却在心里说:不用你管。 韦舒的水端过来了,乔以安很自然地伸手接过,递到柳云夕嘴边:“来,喝水,漱漱口。”仿佛忘了自己已经订婚,柳云夕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似的。 柳云夕接过水,说声“谢谢”,还没喝,又吐起来。吐得乔以安的眉头都拧成一团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没有东西可吐了,柳云夕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清理干净后,再朝乔以安道一声“谢谢”,扶着韦舒要进办公室,被乔以安伸手拦住:“你这样怎么办公?我送你去医院。”同时朝韦舒使个眼色。 韦舒真是机灵,马上说:“是啊是啊,韦舒姐姐,你吐得太厉害了,要去医院检查,我陪你去,走吧。”拖上柳云夕就走。这时候的柳云夕全身绵软无力,恨不得趴到韦舒的背上,让她背着。韦舒呢,搀着柳云夕,明显感到她的身体往下沉,搀不住了的感觉。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乔以安一回身,就看到柳云夕眼皮打架,眼白直翻,眼看就要晕倒了。两步跨上来,胳膊一伸,柳云夕就软软地倒向他怀里,像上次扭伤脚一样,乔以安横抱起她,急步下楼,往停车场走去。 他们几个的身影在楼梯口一消失,王书敏就收回脖子,关起窗户,看着董老师:“不对呀,哪有反应这么大的?她都晕了。” 董老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王老师,什么反应这么大?可别瞎说哈。” …… 还没到医院,柳云夕醒了,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躺在车上,乔以安正和韦舒聊天。“韦舒。”她轻唤一声,试图坐起来。前座的韦舒听到她的呼唤,忙转过头,“云夕姐姐,你别乱动,马上到医院了。”“韦舒,我——我肚子好疼,要上厕所。”柳云夕吃力地说,声音微弱。 乔以安一抬头,车子刚好过了一个加油站,急忙减速后退,退至加油站后,让韦舒扶柳云夕下车再陪她去厕所。此时的柳云夕脸色很难看,就像一张白纸,没一点血色,整个人也像被霜打过的花儿,蔫蔫的软软的,几乎是被韦舒拖着在走。他皱起眉头,几步跟上去,不由分说横抱起她,往厕所走去。 进了厕所,一股奇异的臭味又让柳云夕翻江倒海起来。又感觉肚子一阵钻心的痛,那种痛就像夏天的暴雨一样,密集紧凑,噼里啪啦一阵后,又慢慢散了消失了。现在她蹲在厕所里,上吐下泻,还要摒住呼吸,对抗那难闻的臭味,柳云夕只觉得天旋地转,生不如死。又想到外面的乔以安,一会不知是怎样的狼狈模样去面对他,她更加难受,再也忍不住,泪哗哗地落下来…… 不知蹲了多久,柳云夕的腿有些麻木了,外面的韦舒也担心地唤了几次。可肚子就是不能让她踏实让她安稳,那种密集紧凑的痛毫无征兆地间歇性地袭击着她,又像是一把锥子在里面猛烈搅动,不停地搅,要将她肚子里的食物连同肠子搅成稀泥似的,然后毫无控制地哗啦啦地往外泄。口中再也吐不出什么,一股一股的酸水直往上涌,她快要虚脱了。 “韦舒,她可能是急性肠炎,不能耽搁,叫她出来,赶快去医院。”一直在门外静等的乔以安突然对韦舒说。 “可是——可是她还在蹲。”韦舒为难地看着他。 “必须去医院,马上,再蹲下去,她就要虚脱了。”乔以安的语调坚决。 “云夕,你把门打开,我扶你出来,赶紧去医院。”韦舒敲着门,小心地说。 柳云夕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强大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知道难受,无法忍受的难受,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所以,求生的本能让她艰难地站了起来,艰难地把自己整理得还算干净整齐,再摸索着把门打开,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扑向了韦舒。 八十三 乔以安看着怀中单薄弱小脸色苍白的柳云夕,心口一阵刺刺辣辣的痛。如果从头来过,一切回到原点,他一定不去打扰她,一定不让她知道他爱上了她,一定只会远远地观望她,欣赏她…… 可是现在,他怀中的她就像一朵枯败的花儿,毫无生气,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她说过,他是她的人间四月天,现在没有了他,她的生命就进入了萧瑟冷寂的秋天,迅速枯萎凋零了吗? 可是,你若枯萎凋零,我又如何能够安好? 不到半个月,乔以安就抱着柳云夕进了这个医院两次。 进入前厅时,提前去挂号的韦舒已经挂好号候在那里了,两人一碰上就急忙往电梯口赶去,内科在二楼,可电梯显示还在五楼,乔以安不愿等,直接从旁边的楼梯上去,韦舒一见,连忙跟上。 果然被乔以安言中了,柳云夕是急性肠炎。 不到十分钟,柳云夕躺在病床上,挂上了点滴。 到这时,乔以安才真正放松下来,从韦舒手上接过水,大口喝起来。 “你看着,我去洗把脸。”乔以安对韦舒说。 “嗯,去吧。”韦舒回应,“你出了好多汗呢。” 乔以安才走不一会,柳云夕醒了。看见韦舒,展颜一笑,深深柔柔的眼睛里全是“谢谢”。然后,她的目光越过韦舒,在最大的范围内搜了一遍,渐渐地眼睛里的那点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 “他出了好多汗,去洗手间洗脸了。”韦舒笑看着她,过一会又说,“云夕姐姐,乔主任明明是喜欢你的,为什么要跟袁校长妹妹订婚呢?” “别胡说,给他听见。”柳云夕轻声阻止她。 果然,她话音刚落,乔以安就进来了。一见柳云夕醒了,满脸都是笑,“醒了?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些吧?” 柳云夕没作声,眼睛轻阖一下,就像乔以安之前在温州医院一样。 也真是奇怪,之前难以忍受的痛,这药水一下去就不疼了,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乔以安正要说话,电话响了,是袁香竹。 “以安,你在哪?吃饭了。” 乔以安抬手看一下表,真的到了饭点,快十二点了。他看一下柳云夕,再看一下韦舒,说:“哦,你自己吃,我在外面。” “云夕姐姐,你饿了吧?说,想吃什么?”韦舒一步蹦到柳云夕面前,笑看着她。 “韦舒,你先去吃吧,给云——柳老师带些白稀饭就好了,医生说了,这两天要多吃稀饭。”乔以安收起电话说。 “哦,那你呢?不吃吗?”韦舒问。 “给我带个快餐吧。”乔以安看一眼柳云夕。 “好嘞,走啦。”话音一落,人就没了。 不到三秒,她又旋风般回来,一个急刹车,站到乔以安面前,小手一伸:“没带包。” 是啊,事情突发,走得又急,两个人不但没带包,连手机都没带。 乔以安哑笑一下,掏出钱包递给她。 韦舒接过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再还给他,跑了。 他们这一来一回,倒让柳云夕想起还欠着乔以安的钱来。 “等十一月份工资发了,我就还你钱。”柳云夕目光越过他,看着他后面的墙说。 “云夕——你别惦记钱的事……” “我不想欠你。”柳云夕固执地坚持。 乔以安看着她,眼里掩不住的伤感歉疚疼惜。既然不能成夫妻,就让我做你的哥哥,关心你帮助你守护你吧! “云夕,十二月就要赛课了,语文组赛事排在最后,可能要到元月,你要调整好状态,好好表现,陆副校对你期望很大,说要着力培养你呢。”乔以安走到窗前,背对着云夕。他实在无法直面云夕极力掩饰的愁苦。 他说的也是实话。陆副校确实在行政会上提到要着力培养一批年轻教师,其中就有柳云夕。如果今年申请市A级学校成功,那师资这一块是一定要上去的,尤其是想跻身名校行列,必须注重师资,在师资这一块要大力投入。他了解过像英才这样的几所名校,他们的成绩之所以遥遥领先,关键就在于师资。他们老师的薪酬待遇等级多样,最高的跟最低的相差达十几万,像柳云夕讲到的跟她搭班的一个数学老师,年薪二十五万,而柳云夕才九万,还有一些刚刚毕业的新教师,也就三五万,而且他们一般都不招新毕业生,破例招了,大都会放到普通班去锻炼几年,再根据教学成绩调整岗位。还有一点很吸引老师们的就是奖金,只要在教学方面成绩突出的,奖金都很丰厚,尤其是中考升学这一块。可以说所有的老师从一接班就卯足了一股劲,在教学上下功夫,只冲着三年后的中考奖金。最吸引老师们的还不是奖金本身,而是它没有上限,每年都有黑马冲出来,数十万地拿。 是该改改这种吃大锅饭的工资制度了,一定要让有能力的老师体现出价值与优势,像俞维、段子丰、宋小玥,当然,还有眼前的这个柳云夕。听李梦冉讲,本来英才已经决定把她工资提到十二万了,但柳云夕不知哪根筋不对,非要离开,怎么也留不住。后来父亲调查得知,她离开英才是因为对校长产生爱慕,但乔以安不信,打死也不信。但是她为什么放弃高薪又最有发展前途的名校跑到英才来,这的确令人好奇,也让人费解。 现在对柳云夕说这一番话,他当然还想借机间接地挽留她,让她看得到前景,看得到希望,更希望她不要辜负陆副校。 可是柳云夕呢? 刚才乔以安的话,她只听见了前面的“赛课比赛“,后面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见,对她来说,后面的事情毫无意义,她只把眼前这两个月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两个月之后,她将在哪里都不清楚,又何必过早纠结呢。 所以,她轻轻地应一声:“我会认真对待,这是我的工作。” 她却不知道,她这一句“会认真对待”让乔以安多么激动多么兴奋。 八十四 乔以安抱着柳云夕下楼直往停车场,不但王书敏看见了,五楼的袁雅竹也看见了,当时她紧蹙眉头,实在搞不明白,这个柳云夕到底怎么了?这么脆弱,开学典礼上莫名其妙晕倒,运动会上莫名其妙摔倒,现在又莫名其妙晕在乔以安的怀里,难道你是玻璃做的不成? 想到那个傻乎乎的妹妹,她就替她冤替她不平。 英国留学三年,别的没学到,倒装了一肚子的自尊和什么风度,整天嚷着为人要坦荡要诚信。表面看起来干练精明,实际从来没独立处理过一件事情,无论大小。包括在医院里照顾乔以安和宋绍荣,也都是先请了特护,她不过监督再加陪聊而已。 现在自己的未婚夫抱着别的女人火急急地赶往医院,要是让她看见了,估计她不但不会生气,可能还会担心怀中的那个人呢。 不行,不能让乔以安与柳云夕单独相处,尤其是长时间近距离接触,要让香竹把他叫回来。 于是就有了袁香竹的那个电话。 可是乔以安一句“你自己吃,我在外面”就把她给打发了,她再不纠缠,一个人乖乖吃起来。 虽然他俩已经订婚,但袁雅竹心里始终不踏实,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呢。这个傻丫头,不知与乔以安交往到了什么程度,得找机会问问。 这天吃完晚饭,袁雅竹叫上妹妹,一起到足球场上散步。 “你还住在贵宾房吗?”袁雅竹直接问。 “是啊,不住贵宾房住哪?”袁香竹跟她面对面,倒退着走。 “还以为订婚后,你就会跟乔以安同居呢。怎么,英国三年,你的脑洞还没打开?”袁雅竹漫不经心地说,最后一句话出口时,笑了。 袁香竹当然知道姐姐的“脑洞”指什么,她不但没显出不好意思,反而“咯咯咯”笑起来,笑得袁雅竹莫名其妙,奇怪地看着她。 “姐,你也太老土了吧,想用性来拴住一个男人?”她边笑边说。 原来是笑这个,袁雅竹听她这么说,仍是不确定她和乔以安到底有没有同居。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袁香竹对性并不陌生,也不会抗拒,尤其对自己喜欢的人。 “别笑了,我问你,你跟他——” “没有,姐,他要么根本就不爱我,要么就是他有问题。”袁香竹突然认真起来。 “怎么说?”袁雅竹问。 此时的袁香竹安静极了,全然不像刚才那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天真幸福“小公主”。 其实就在她和乔以安订婚的当天晚上,她就想把自己交给乔以安,但是乔以安竟然……现在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回贵宾房沐浴后,她穿了一件黑色蕾丝小睡裙,又洗了个头,洒了点香水,全身散发出一种迷人鬼魅的女人味道,连她自己都被镜中的性感女人深深迷住了。然后她给乔以安电话,让他到303贵宾房。 乔以安一进门,她就扑上去,吊在他脖子上,热切地吻上去。 她这突然的举动,让乔以安措手不及,一双手本能地搂过去,女人身体的温热与柔软让他晕眩,在某个瞬间,怀中的女人变成了柳云夕,他日思夜想深爱不已的云夕。他热血沸腾呼吸急促,猛地横抱起她,直奔房中央的大床。可是,接下来,陶醉幸福期待的袁香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刚刚接触到柔软舒适的床,身上的人连同那一股热浪就脱离了她,她一个人冰冷地几乎是裸露在空气里。一瞬间,她睁开了眼睛,只见乔以安直直地站在床前,怔怔地看着她。眼神诧异表情冷峻,一股强大的自尊化作更大的委屈涌上心头:“你不想要我?” “别胡闹!”乔以安轻吼一声,转身离去。 …… 听完袁香竹的讲述,袁雅竹的脸上明显写着不可思议。她能想象妹妹穿着性感蕾丝小睡裙的样子,那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抗拒的,他乔以安居然拒绝了! “姐,你说他是不是有问题?”袁香竹打断了她的思绪。 当然有问题,很大的问题。他心里只有柳云夕! 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此刻更加地不安焦躁起来,这个乔以安,太可恶了! “姐,你怎么了?”袁香竹盯着她。 “嗯,哦,我在想他乔以安到底是人还是神?怎么能这么淡定?”袁雅竹慌忙回应,明显心不在焉。 袁香竹可没姐姐想得那么多那么复杂,她也没心思去琢磨乔以安是人还是神。乔以安不要她,要么是不爱,要么是不健全,就这么简单,要弄清楚也很容易,去医院检查就有结果了。不过,她也不急于马上就要带他去医院,那样一定会伤到他的自尊,反而弄巧成拙。只在心里盘算着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氛围,两个人都完全放松身心愉悦的时候试探一下。 这时,宋绍荣的电话来了。电话中的他情绪很好,约她去看电影,正在热播的《地心引力》。 对了,宋绍荣是男人,男人的心理都差不多,问他不就可以了吗?所以,袁香竹爽快地答应了他。然后丢下袁雅竹,跑了。 自从袁香竹与乔以安订婚后,宋绍荣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拆散他们。 本来袁香竹没出现的时候,他理想的结婚对象是柳云夕,可是当他发现柳云夕根本喜欢的是乔以安时,用情本来就不专的他是根本不会去做毫无意义的努力的,更何况柳云夕除了出众的姿色与气质外,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他去付出。 而袁香竹就不同了。 不但姿色与气质不下柳云夕,还有那么显赫的家世,若能娶她为妻,他就不用这么努力拼搏了,直接晋升为富二代。 所以,为了袁香竹,多大代价,他都愿意。 再说,他和袁香竹并非没有可能。首先,乔以安不喜欢她,一心爱的是柳云夕;其次,袁香竹要嫁乔以安只是一味遵从家族安排,到底是不是爱她自己也无法确定;还有一点就是,她的自尊与好强在潜意识里主导她乔以安必须娶她,她不能输给柳云夕。 所以,他是有机会的。 八十五 宋绍荣最大的能耐就是拿捏人的性情和心理,对于一张白纸一样的袁香竹,他自是把握得住分寸和火候。 运动会时,她抛下自己跑向袁雅竹那,他就知道,乔以安对柳云夕的紧张和关心刺激了她,她的自尊心和骄傲触发了她的公主脾气,她要找个发泄和安抚的对象,所以跑向袁雅竹啰。 接下来的几天,宋绍荣并不找她,但总能在饭堂、过道、操场、小花园或别的什么地方碰到她,碰到时,宋绍荣只露一个微笑,淡淡问候一声,然后潇洒地甩她而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多呆。 今天天气不错,不冷不热,到晚上了,还是那么温情脉脉,丝毫没有降温的意思。这种温度最适合情人约会了,也适合谈恋爱。而且冷了她几天,她那不可一世的骄傲也被挫得差不多了,到了该小小满足一下的时候了。 所以袁香竹爽快地答应他时,他脸上的表情不是惊喜而是意料之中的淡漠。 “在英国经常看电影吗?”宋绍荣漫不经心地问。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袁香竹笑看着他,霸气十足。 “满足你,说吧,海龟小姐。”宋绍荣微笑点头。 “一个几近赤~裸的美丽女人站在你面前,你会无动于衷吗?”袁香竹略作思考,便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的话一出口,宋绍荣就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审视的味道,只一瞬他就收回了目光,看着前方的路,并不说话。 过一会,他开口了,语调认真严肃:“要看这个女人是谁,如果是自己心仪的深爱的对象,当然不会没感觉;但如果不是自己爱着的女人,就算脱光了也只是一具躯干,不同于男性的躯干而已。”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着袁香竹,“乔以安对你无动于衷?” 一下子被他猜中,袁香竹显出少有的难为情来,窘在那不知所措。 此时宋绍荣的心里既乐又愤。乐的是乔以安果真是个君子,坐怀不乱;愤的是身边这个海龟也真不知廉耻,居然脱光了投怀送抱。现在看着她一副又窘又羞的样子,宋绍荣恨不得立马把她剥光了,像野蛮人一样侵犯她,让她尝尝男人的滋味。 但是,时机还不成熟,不能轻举妄动,还得有点耐心,慢慢等待。最好是让那乔以安再多刺激她几次,把她那可恶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骄傲自大挫得七零八落,然后他再猛踩几脚,把她踩到跟地上的尘埃一样渺小卑微,到那时,恐怕不用他动手,她就会把自己送到他床上了。 想到这里,宋绍荣的眼眸一闪,马上绽开一张星光皎月般的笑脸来。 …… 自从柳云夕的“辞职报告”被陈思思几个人发现之后,她们一有空闲就商量如何阻止她,一定不能让她辞职。 本来把希望寄托在乔以安身上,没想到乔以安反过来嘱托她们。没办法,即便是没有乔大男神的嘱托,她们也会想办法阻止的。 这天体育课跑完五圈后,老师让他们自由休息五分钟。几个女孩就凑到一起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谋划策起来。 “你们知道吗?前天语文老师生病了,是男神送她去医院的。”欧阳首先开口。 “说重点。”陈思思沉声说。 “对,说重点,时间紧迫,今天一定要拿出方案。”李雯雯赞同。 “我这就是重点,你们脑子会不会拐弯?”欧阳白她们一眼。 反馈给她的是三双疑惑的眼神。 “哎呀,真笨,你们。”欧阳雅雅一个个点过去。 “拆散男神和校长妹妹!”陈思思突然说,两眼放光。 “拆散他们?婚都订了,怎么拆散?”上官妍儿嘟囔。 “订婚算什么?结了也要让他们离。”欧阳雅雅说得斩钉截铁。 “对,让他们离,不,让他们毁约。”四个女孩异口同声。 然后,她们就像在干着一件十分伟大而又神圣的事情一样,严肃地认真地密谋起来。 不到三分钟,伟大计划完美出炉,只待分头行动。 柳云夕呢? 那天听王书敏说乔以安春节就要和袁香竹完婚,本来已经静如止水的心突然就翻江倒海起来,身体又不争气,稀里糊涂地被他抱着上下。虽然之前很乐意在他怀里,很享受被他宠被他紧张的感觉,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他是有未婚妻的人,这是整个学校都知道的事实,她可不想再一次卷入莫名其妙的传言中,只想平安顺利地把最后两个月的工作做好,体面地安静地离开。 所以回到学校后,她就准备递交辞职书了。 可是她怎么也找不到那份“辞职报告”的文档了,优盘里没有,电脑桌面也没有,那份文档不翼而飞了。 柳云夕并没多想,时间还早,只要保证提前一个月递交就没问题,找个时间重写一份就是了,这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辞职的事情她没有告诉梦冉。一是怕她火急火燎地要她回英才或直接把消息告诉毛翰江,二是也不想让她担心,分散她的精力,影响她工作。她太了解梦冉了,她心里是搁不住事的,芝麻大的事情,她都得先解决了才可以安心工作。 辞职后去哪里她也没认真想过。只一门心思要辞职,先回家,陪爸妈过完年再说吧。或者不出来了,就在市里找个民办学校呆着,再找个男朋友结婚,满足妈妈多年的心愿,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了。不要再憧憬什么爱情,爸爸和妈妈不也是依媒妁之言结婚的吗?不也恩爱了一辈子吗?什么轰轰烈烈的至死不渝的爱情都只是里或童话里用文字堆砌起来的故事罢了,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故事就像海市蜃楼一般,可望不可即。 还有,在离开之前,一定要把钱还给乔以安。妈妈的手术费三万,羊毛裙和围巾将近一万,陪她跑一趟湖北,费用也不少,就还他四万吧!如果弟弟不出意外再来伸手,到离校时,她的工资是足够还这个钱的。 八十六 欧阳她们也真是天真,大人之间的事情哪是小孩子能懂又能左右得了的?想拆散乔以安和袁香竹,谈何容易?但她们固执地认为,乔以安原本是喜欢自己语文老师的,之所以和袁香竹订婚是迫于袁校长的淫威,所以,只要把袁雅竹从校长的位置上赶下去,再把陆副校扶上去,乔以安就没有压力,可以轻松毁约了。 然后她们就各个班级去物色人选,帮助她们实现这一伟大的“篡位”计划。别看她们只是初一的学生,但做起事来也是周密细致井井有条的,学校一共有三十六个班级,七年级(1)班(2)班不用费心,(8)班已经有上官的孪生哥哥,八年级(2)班向老师的女儿早都跟她们很熟了,还剩三十二个班级是她们要费心思的。这三十二个班级平均分下来,每个人也就负责八个班级,八个班级里的女生宿舍又有六个与她们是同一个楼层,这样细分下来,每个人最后只要攻克一两个宿舍就OK了,这对于她们来说不是难事,尤其是欧阳和陈思思两个人,计划一出的第二天,就拿下了九年级的十个班级,每个班级里都有死心塌地为她们效命的女孩。接下来八(2)班向老师的女儿又帮她们联络好了八年级十三个班,几乎是同一时间,李雯雯和上官搞掂了七年级。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迅速,第三天,跑完操回教室早读时,欧阳拿出一张较薄的白纸,交给李浩,用他那漂亮的行楷在页眉正中位置写上“光华学校‘绿色网络’倡议签名行动,然后抄下两段关于活动的策划、意义等内容。 一下早读,李浩就把白纸交给了欧阳,欧阳接过时道声“谢谢”便和陈思思跑进厕所了。一直磨蹭到上课才进教室。再下课时,欧阳拿出一张硕大的白纸,站到讲台上大声宣讲,才说几句,同学们就明白了是什么“绿色网络”签名活动,他们最热衷的就是这个,听说元旦时学校开展的游园活动中就有这么一个项目。现在自己班上同学率先发起了这类活动,当然支持。一时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副期待急迫的神情,李浩第一个举手在白纸上签了名,陈思思正要拿过来签,被章程抢先一步签了,接下来,欧阳、陈思思和上官、李雯雯几个都签了,然后一个一个传下去,刚好赶在上课铃响前,四十五个学生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节课间时间,七(2)班也都签上了。然后欧阳她们一个个传到自己联络好的班级里,各班的联络员不费多大劲全签好了,最后白纸落到她们手上的时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欧阳和陈思思几个盯着这密密麻麻的名字,得意极了,仿佛已经看见那“老女巫”狼狈下台的样子。 “老女巫”也是学生给袁雅竹取的绰号。 因为自从她来了之后,很多活动都被取消了。像原来的半小时大课间变成了枯燥乏味的课间操,下午第三节课外活动也莫名其妙不知何时就没有了,之前一学期两次考试改成了月月考,最让学生痛恨的就是,夜点心越来越单调了,有时干脆就是一个面包…… 所以她到光华不到一个月,就得了这么个“美称”。 这时,几个可爱又机灵的女孩,把白纸上面那一截内容小心地撕了下来。原来,李浩写的那张白纸是覆在这张上面的,只在四周中心点上用固体胶粘着,很容易就撕下来了。 然后四个女孩,用四种笔迹填上了另一段内容。然后由李雯雯、上官、陈思思站岗放哨,欧阳将装着白纸的信封塞进了董事长信箱。 四个天真又善良的女孩,忙完这一切之后,就像革命者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一样,豪情万丈,激动不已。只盼董事长早日发现这封群情激愤的信,把袁雅竹撤下来。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光华上下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信箱只是个摆设吗?”欧阳雅雅气哼哼地说。 “说不定董事长跟‘老女巫’是一家的。”陈思思这一推断让几个女孩顿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软了。 “不可能,董事长不姓袁。”沉默一会后,李雯雯突然说。 “不管是不是一家的,总要确定董事长看到信没有。”欧阳雅雅总是一语中的。 怎么才能确定董事长有没有看到信呢? “叫李娟找她妈妈要董事长的电话。”陈思思的脑子又比另外三个快了一步。 李娟就是向老师的女儿。 第二天,李娟就把董事长的电话给了她们。 她们立即跑到楼下挂机上给董事长打电话,陈思思才说了两句话,就把电话挂了,看着另外三个女孩:“他说明天来开信箱取信。” 乔致远接到陈思思电话时,正在自家别墅的楼上花园里看报喝茶。 他早已从医院里出来,其实他根本就没得什么肝癌。都是因为要遵父亲遗嘱,让乔以安与香竹结婚的权宜之计。 从四年前乔以安突然主动提出同意跟香竹结婚时,他就拿捏住了这个儿子的软肋,儿子虽特立独行桀骜不驯,但也善良重情,识大体有担当,他知道在自己和那个女孩之间,儿子最终会选择亲情,放弃爱情。 于是,他找到故交老马说服在市医院肿瘤内科当医生的儿子,帮他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只为圆父亲生前多年的梦。 这件事情除了他自己和马医生清楚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了解妻子静慈虽贤淑温顺,但心太善太软,保不住心疼儿子坏事。关键是她一旦清楚真相,就很难本色出演,在儿子面前难免露出破绽。所以连她一起也瞒了。 现在接到这么个电话,电话里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学生,说什么信箱里有举报信,他可曾见到? 举报信?会是举报谁呢? 那个董事长信箱的确如欧阳雅雅说的那样,差不多就是个摆设,从办学的第二年起它就设在那里,每个月月底开一次,快九年了,也就四年前有人写过一封举报信,举报什么师生恋,男教师带女学生出去开房。就是那一次事件,差点让光华关门。 从那以后,再没收到过任何片言只语。 八十七 欧阳雅雅和陈思思几个一边忙着如何把“老女巫”赶下台,一边还要密切关注柳云夕的动态,每天都要抽个时间偷偷去查看她的电脑,还好,截止到董事长说第二天过来取信的这一天,她们没发现第二份关于辞职的文档。 乔致远第二天果然到了光华,是司机小黄送他过来的。九月中旬,小黄的母亲突然中风,他请假回去了一段时间,后来又陆续请了几次假,十二月初才回来。 当乔致远在乔以安面前突然出现时,乔以安又惊又喜,才一个多月,父亲竟调养得如此精神,不但长胖了,仿佛还年轻了几岁。 “父亲,您的病情怎样了?是控制住了,还是已经治愈了?”乔以安问。 “还在控制中,不能断药。”乔致远往门边的沙发一坐,扫了一圈乔以安的办公室。 这还是头一次到儿子的办公室呢。 三年前儿子到光华上班的第一天,他就交代了最高领导,不许公开乔以安的身份。大儿子和女儿血淋淋的教训就像插在他心口的一把利剑,时刻刺痛着他,提醒着他。也正是这样,他从不踏进儿子的办公室。 这会他也不敢多呆,乔以安递过来的水还没喝一口,匆匆说几句话就起身走了。 从信箱里取出信后,乔致远径直到贵宾房了。 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急于看信,把信放在茶几上,自己跑到阳台上站着,目光也不知望向哪里,眼前倒是好像什么物象都没有。一颗心也慌慌的,总不踏实。站了好大一会,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朝茶几走去。 慢慢地坐下,从衣袋里取出一副老花镜,慢慢戴上,一双手抖索着把信拿了出来,展开,眼前赫然出现:请求撤换袁雅竹校长的申请。 接下来是关于袁雅竹校长上任至今的种种不得人心的作派,洋洋洒洒千把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签名,占了整张白纸大半页面,实在壮观! 乔致远突然笑了,如释重负的笑。还以为像四年前一样,又是一场灭顶之灾呢。原来是这么个事情,好说好说。 他拿起手机,准备给袁雅竹电话,转念一想,结果打给了乔以安。 不到五分钟,乔以安到了贵宾房。 看完那张白纸上的内容后,乔以安像父亲一样笑了,但不是如释重负,而是一种嘲讽的冷笑,只觉得痛快淋漓。这样的一个校长,连学生都容忍不了了,居然把状告到董事长这。他正想征询父亲的处理意见,突然,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出欧阳和陈思思的面相来,难道又是她们干的?为了云夕? 如果是这样,云夕恐怕又有苦头吃了。不管怎样,先要确定是不是那几个人精,再商议处理意见不迟。 于是他对父亲说:“我先去把主谋这件事的学生查出来,当面了解清楚,再告知袁校长吧。因为不能排除是某些学生别有用心,故意扰乱我们的教学秩序这一因素。” 乔致远同意儿子的提议,嘱他尽快查清主谋。 乔以安一出贵宾房就拨通了柳云夕的电话,叫她速到自己的办公室。 柳云夕一眼就看出那白纸上的笔迹是欧阳和陈思思那几个鬼精灵的。这几个小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竟背着她做这样的事,这次一定不轻饶。 此时正是上午第三节课时间,好像是美术课。柳云夕翻出美术老师的电话,拨了过去。很快,那几个女孩就从美术室过来了,一见柳云夕手上的白纸,马上明白了。然后你看我我看你,慢慢地头都低了下去。 “你们脑子里到底装些什么?”乔以安问。 …… 无人应答,上官快要掉眼泪了。 “欧阳,你说,怎么回事?”柳云夕看着欧阳,目光犀利,跟平日判若两人。 “是是是我们干的,但我们是为了你。”几秒后,欧阳张口了,还蛮理直气壮,说完又瞟了乔以安一眼。 乔以安表情先是一怔,然后一敛,洗耳恭听的样子。 柳云夕更是一头雾水,眼神示意她快说。 “思思看到了你的辞职报告,我们不想你走——”突然,欧阳嘴巴一瘪,哽住了,眼里汪满了泪水。 这下好了,她的话和她的表现就像个催泪弹,把其他三个女孩的眼泪都催下来了,上官妍儿竟低声哭泣起来,止都止不住。 乔以安和柳云夕面面相觑,这哪跟哪嘛? “快把眼泪擦了,说清楚再哭。”柳云夕去乔以安桌上拿过纸巾,递到她们面前,语气缓和多了。 “我们以为你要离开是因为男——”陈思思看一眼乔主任,接着说,“因为乔主任和校长妹妹订婚,而乔主任之所以和她订婚,是被校长逼迫的,所以,我们认为把校长拉下台,乔主任就可以和那个海龟毁掉婚约,你就不会走了。” 刚刚还满肚子怒气的柳云夕一听这话也泪眼婆娑了,她们大费周折竟然是为了挽留她,傻不傻,说就好了嘛,差点闯出大祸! 她抽出纸巾,一个个为她们拭泪,哽着声说:“傻啊,跟我说就好了……” 一旁的乔以安跟看言情剧一样,看着面前五个哭哭啼啼的大小女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正准备先安抚大的,见云夕悲悲戚戚的样子,十分动情投入。忽然灵机一动,悄悄拉一下欧阳,朝她眨一下眼睛,同时嘴巴努向柳云夕,悄声说:“机会,机会。” 这欧阳也真是机灵,一步上前,大哭一声,抱住柳云夕,“语文老师呜——云夕姐姐呜——你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们——”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间,三个女孩同时拥上去,同时嚎起来。乔以安受她们感染,一张脸也居然悲情起来,但他毕竟是男人,总不能跟她们一样悲悲戚戚地放声表情吧!况且,此时是留住云夕的绝好机会。所以,他不停地扯那欧阳的衣角,他每扯一下,那哭嚎就像有人指挥一样提高几度,如此反复几次后,柳云夕终于第一个收声了,“走,不哭了,回教室。” “可是你还没答应我们。”欧阳嘟着小嘴,楚楚可怜。 柳云夕看一眼乔以安,再看向沙发上的白纸,正待开口,乔以安长臂一伸,拿起白纸,呼啦几下撕碎了扔进垃圾桶,微笑看她。 “我答应你们,不走。以后再不许做这样的傻事。”柳云夕佯嗔一句,先走了。 乔以安看着几个女孩雀跃的背影,笑了。 天使们,你们太棒了! 八十八 忙忙碌碌纠纠结结,眨眼就到圣诞节了。光华每年的平安夜最热闹,盛况不亚于运动会和元旦游园活动。 学校并不统一安排,各班自行组织,自娱自乐,形式不拘,花样繁多。听说八年级的学生今年的圣诞夜,他们不愿在教室里过,都跑到郊外去野炊。九年级已经是过第三次了,但兴奋期待之情一点也不比七年级的学弟学妹淡漠,反而因为面临毕业季,更多了几分癫狂。 为了这个圣诞夜,柳云夕班上早早就在做筹备,同学们自导自演,准备了好多节目,从头到尾柳云夕就没插手,也落得清静,能专心于教学。家委会也很上心,早读还没结束,一大堆零食水果饮料就送过来了,中午时候,又把表演时需要的服装道具之类的送到了。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几个家长把教室布置得金碧辉煌,音响里循环播放着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桌子拉开排成三方,中间留出很大一块空间,供演员表演和游戏活动。教室里的每一个人的每一个细胞都是活跃的跳动的,空气已经被搅翻了,携着细细密密的欢愉在教室上空游走翻飞。 柳云夕被彻底传染了,脚底不禁随着音乐踩出了舞步,小嘴也哼哼起来。每一个忙碌着的从她身边经过的同学,她都凑上去抱一下或亲一下。 真是太欢乐了,太高兴了。 其他班级也一样,教室里响着各式各样的音乐,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摆着各式各样的吃食,忙着各式各样的活动…… 晚餐比哪一天都收场得早,不到六点,兴奋异常的同学们就聚集到各自的班级了,有些同学兴奋得就像一匹精力充沛的小马,这个班级窜窜,那个班级窜窜,一抬腿就是蹦跳,倒像忘记走路该怎么走了。 整个教学区都沸腾了! …… 柳云夕竟不知道,自己班里有这么多才子才女:弹古筝的、钢琴的、吹葫芦丝的、笛子的、说相声的、演双簧的、小品的、跳民族舞国标舞的等等,等等,真是吹拉弹唱琴棋书画一应俱全。 欧阳和李浩、陈思思和章程两对主持人也主持得有模有样。 节目一个接一个,笑声一阵跟一阵,零食一推又一堆…… 瞧!汤凡凡的单口相声又引来全体人员的捧腹大笑。柳云夕笑得趴到桌子上了,还没待她缓过来,突然听到欧阳大声播报:“下面有请光华男神和圣女对唱《知心爱人》,掌声响起来。”这边话音未落,那边掌声已经雷动了。 柳云夕仓促抬头,却见乔以安拿着话筒,已翩翩立于台前,正微笑着期待着她。 与他同台唱歌是她曾经最为梦寐的心愿,但是现在,她可以吗?还有当初的那份期待吗? 唉,这些孩子,总是掺和大人的事情,冷不丁让你措手不及。 现在不但乔以安在期待等候,孩子们也在起哄催促,并且那欧阳和陈思思已经过来,作势要拖她了,与其这样扭捏别扭,不如大大方方地上去吧!有什么呢?并没有深仇大恨啊,而且还曾经相恋一场,恋得痴情恋得甜蜜。不是吗? 不等欧阳和陈思思近身,柳云夕已经起身,从桌缝间挤出来了。李浩连忙递上话筒,欧阳大叫一声:Music! 从未听过柳云夕唱歌的同学们立即噤声端坐,连正忙着吃东西的人,一口食物衔在口中也不咀嚼了,支起耳朵,鼓着眼睛,全神贯注起来。 柳云夕一开口,全场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尖叫声。热爱着她喜欢着她的孩子们,这一刻的兴奋疯狂几近顶礼膜拜的程度了。可是即便是这样热烈恣意的气氛仍是不能把柳云夕带进去,她一开口,心口就隐隐作痛,“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她不是用嗓子在唱,亦不是用情在唱,而是用心血在唱,所以,从她口中吐出的这些词句格外凄婉哀转。渐渐地,两个人的情感达到了共鸣,眼前的喧闹逐渐模糊退隐,两个人的思绪随着歌声飘出教室,飘回到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还没唱完,柳云夕已经泪眼婆娑了,乔以安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怜爱惜惜地看着她,一颗心好痛好痛…… 此时,在小花园里,却上演着另一幕精彩的“剧情”。 上次约袁香竹看完电影后,宋绍荣又恢复了常态,对她若即若离不冷不热,见面时依然摆出绅士一般的风度,微笑颔首,翩翩谦谦。 今天的平安夜,宋绍荣只一条信息,便把袁香竹招到了小花园。 此时,两个人相对而坐,各怀心事,竟沉默了许久。 “海龟,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宋绍荣突然问。 袁香竹一愣,难道他今天约她出来竟是为了这个?心头不免飘过一丝失望,但从来就很骄傲的她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所以她腰背一挺,傲声回道:“很快,怎么?要给我准备贺礼?” 即便是晚上,借着朦胧的夜色,宋绍荣仍是注意到了她微妙的变化,听着她傲然的回话,心里冷笑一声,接道:“当然,我要精心为你准备一份大大的贺礼。” “什么贺礼?现在告诉我。”袁香竹丝毫没发现他声音里的阴森。 “不急,在你大婚的前一天,你就知道了。”宋绍荣突然起身,凑上来,紧盯着她。 袁香竹惊一跳,以为他要吻自己,头不由得往左侧了一下,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并没有要吻的意思,突然莫名地羞起来,迎向宋绍荣的目光竟显出怯意来。 宋绍荣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骄纵任性的富家千金居然也会害羞,一时也是醉了般看痴了,两道目光就这么交错痴缠着,少顷,宋绍荣突然俯下来,吻住了袁香竹。 袁香竹身子抖了一下,竟软软地塌了下去。宋绍荣手一伸,搂住了她,然后一个翻转,袁香竹便坐到了他身上。 八十九 那边乔以安和柳云夕凄婉对唱,这边袁香竹和宋绍荣亲密拥吻。实在有些荒唐滑稽。但世间之人世间之事,不正是这样荒唐才显得有意思吗?人们的生活不也正是需要这样的人与事来调剂一下才丰富多彩吗? 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影子里,又表演在别人的目光里。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又被别人算计着。每个人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着别人,又悲哀地成为别人口中故事的主人公…… 袁香竹脱光了衣服也不能从乔以安那里获得一丝温存,却在宋绍荣的怀抱里尽享男人的爱抚热吻。 宋绍荣绝对是个情场高手。 他刚吻上袁香竹,袁香竹便开启双唇迎接了他,然后,他长驱直入,在她芳醇的小嘴里纵横驰骋,吻得那袁香竹娇喘不止,一双手牢牢地环着他,欲醉欲梦。宋绍荣那边深情地吻着她,这边头脑却异常清醒,他观察着袁香竹,揣摩着袁香竹,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又疯狂的决定:占有她,就在这里俘虏她。决定一出,他的手便伸进了袁香竹的衣服,沉醉中的袁香竹不但没有反抗,反而表现出极其热烈的渴求。可是,正是她这迫切的渴求让宋绍荣改变了主意,他慢慢把手抽了出来,也慢慢收了对她的热吻,然后极其痛苦地把一颗头埋进袁香竹的胸前,轻微颤动,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折磨。 要俘虏这个女人,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必须从精神上征服她,绝不是肉体。 果然,他的举动令袁香竹十分感动,倾慕之情马上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居然小鸟依人般贴进他胸口,温柔可人。 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实在强大,这么一个骄纵任性的公主级女孩,竟被宋绍荣征服得如此温顺可人,不是爱情使然又是什么?尽管这爱情只是披着华丽外衣的恶狼,但世间又有几个天真纯洁的女孩能抵挡这只披着华丽外衣的“恶狼”呢? 袁香竹不过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不识人间疾苦罢了,虽骄纵任性高傲了些,但本性还是纯良率真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拥着她的男人只是把她当作人生的跳板。 …… 袁雅竹从一楼一直巡视到三楼,脸上始终扬着满意愉悦的笑。 是啊,这样的一个夜晚,连空气都在跳着舞的夜晚,会有哪个置身其中的人不会被感染而愉悦起来呢?作为一校之长,看到自己的老师和学生欢歌笑语,忘情恣意,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鞠躬问候,言辞间是无限的感激与感恩,她怎能抑制得住内心的欢喜与激动呢?眼前的景象让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光华辉煌的未来,而这辉煌的引领者就是她——袁雅竹校长! 可是,当她走进柳云夕的班级时,她脸上的笑就像一张标签突然被人撕下来了一样,不见了。她侧身对着同学们,冷眼看着眼前忘情歌唱的两个人,要不是灯光闪烁,暗影浮动,柳云夕根本没发现她的到来,不然她眼睛里的两团火一定会把柳云夕给烧焦了。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凄婉的歌声中,都陶醉在歌声所演绎的故事中,没有人发现袁雅竹的到来,所以也就没有人对她鞠躬问候。袁雅竹呆立了不到一分钟,心里狠狠说着“一群没教养的东西”,悻悻离开了。 接下来的四楼、五楼她再没心思巡视,匆匆走了一趟就回办公室了。一进办公室,她就拨出了袁香竹的电话,这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圣诞夜都看不住自己的未婚夫,这会又该一个人在郁闷吧。 袁香竹正偎在宋紹荣宽厚的怀里,迷醉于他身上特有的成熟男人的气息,痴情倾听他美妙动听的情话,突然接到袁雅竹的电话,不禁眉心微蹙,极不情愿地接起电话。嘴巴嘟一句:“一定跟他有关。” 果然,姐姐劈头就问她在哪里?怎么没跟乔以安在一起? “姐,你要我找跟绳子把他绑在我身边吗?他一个大活人,我怎么看得住?”语调里又显出刁蛮公主的性子。 “我说你呀,别的事情不操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不上心吗?”袁雅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到时按你们的意思结婚就是了呗,我现在忙,不说了。”袁香竹“啪”地一下把电话挂了。 她却不知道,这一句话把身后的宋绍荣给惹恼了,他在心里抓狂:这个婊~子,这边跟我亲热,那边想着跟别人结婚,玩我!啊啊啊啊啊啊…… 袁香竹收好电话,往宋绍荣身上一贴,仰着头,娇声说:“不理她,你继续。” 宋绍荣盯她一会,突然俯下来,如狂风骤雨般吻着她,完全不是刚才的温情脉脉。他突然的举动把袁香竹吓一跳,但是他粗重的喘息很快就像一股热浪将她淹没融化,她已经分不出这是爱还是侵略或者侮辱,她只感觉体内有一股强烈的渴望,渴望他侵占,渴望他侵入,所以她同样热切地回应着他,娇喘不止,任他一双手抚遍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贱人! 宋绍荣在心里怒骂冷笑,随之动作也更加粗野蛮横起来,当他野蛮地褪下袁香竹的内裤时,这个已经被卷入爱的漩涡中的海龟小姐终于有了一秒钟的清醒,就是这一秒钟的清醒换回了她公主一般的骄傲与自尊,她恼怒地阻止了宋绍荣,羞愤的看着他。 此时的宋绍荣就像格斗中处于下风即将惨败的一方,气急败坏,哪顾得了她的情绪,一把搂过她,强压下去。 袁香竹头往右边一侧,双手抵住他胸口使劲一推,同时抬手“啪”的一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九十 袁香竹那一巴掌下手很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猝不及防的宋绍荣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呆愣地恼怒地看着她,就看见袁香竹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轻轻一抖,就会大颗滚落。只几秒,宋绍荣就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冲动激怒了袁香竹,他的大脑马上运作,想办法收拾补救眼前的残局。 可是,不等他的办法成熟出炉,袁香竹一转身跑了。 宋绍荣摸摸火辣辣的左脸,看着夜色中袁香竹踉跄的背影,心里哀叹:完了,完了。 处心积虑经营起来的爱情攻略被自己攻破了,败在了自己的手中。袁香竹一定不会原谅他,说不定——说不定这会跑到袁雅竹那去哭诉了呢。 想到这,宋绍荣竟惊出了一身冷汗。若真是这样,依袁雅竹性格,他明天就得卷铺盖走人。怎么办?怎么办?一定要阻止她! 情急中的宋绍荣拿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给袁香竹发了一条信息:香竹,我爱你!如果这爱有罪,就由你来给我判刑吧!但无论何种刑罚,依然不能阻止我对你的爱!除非你让我停止呼吸! 其实,宋绍荣是精明算计惯了,以至于这一次被自己的谨慎敏感给吓到了。 袁香竹跑出小花园后,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根本没去找袁雅竹。她一向自尊骄傲,即便在自己亲人面前,这份自尊与骄傲也是时时端着,不能随意放下的。所以她怎么可能以这种狼狈模样去见袁雅竹,又怎么可能把宋绍荣的粗鲁行为告诉她? 回到房间的袁香竹就像后面有人追杀似的,“砰”地一下关上房门,然后紧靠门背,大口喘气,眼泪不止。 刚才宋绍荣的粗鲁野蛮,让她在一瞬间感到了羞耻、屈辱、愤怒,于是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可是在遭遇那一巴掌之后的宋绍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惊讶不解,甚至还有些委屈。 袁香竹搞不懂了,不清楚宋绍荣的行为到底算作什么?是爱还是发泄或者侵略玩弄?就在她无法判断纠结无措时,宋绍荣的短信给了她答案,一张泪痕斑驳的脸就绽出欣慰的笑容来,雨带梨花般娇艳可人。这么一个纯良率真的女孩,一旦确定宋绍荣是因为爱才这么失控时,竟为自己刚才陡生的羞耻感到荒唐,甚至觉得自己是多么矫情。 现在她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心里漫过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她虽然从一出生就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到了情窦初开年龄,又有一个现成的男朋友,还那么帅气善良正直,是每个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不知有多少女孩羡慕妒忌恨呢。但是她从未体验到恋爱的滋味,她也曾跟很多花季少女一样憧憬着浪漫温馨的爱情,像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一样,期待自己的白马王子从天而降,牵她步入神圣的美妙的爱情殿堂,然后像英国绅士一样,向她求婚…… 但是没有,她与乔以安没有约会,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她的花季里没有乔以安,一个人呆在英国,守着一个虚幻又真实的男朋友过着循规蹈矩的日子。因为乔以安,她的生活里没有其他男人。英国几年求学的日子,她是孤独的寂寞的,孤独寂寞的她开始出入酒吧,到酒吧里寻找安慰刺激,填补空虚的情感世界。回国后,本以为未婚夫会像其他人一样爱她宠她,补偿她,却听乔以安说他爱什么柳云夕,只把她当妹妹,不可能与她结婚。她整个花季都在为他守候,他却给她这么一个答案,骄傲的她如何能够接受,自尊的她又如何能够苟且将就?可是姐姐终是想到办法,让他们顺利订婚了,一对订婚的男女,连吻都没有接过,这本是久远的远古时代的故事,居然发生在21世纪八零后的身上,实在滑稽。 遇到宋绍荣,宋绍荣跟乔以安不一样,也跟英国酒吧里那些无聊低俗的男人不一样,他外形英俊,风度翩翩又谦谦君子,性子刚强又温存浪漫,尤其是他懂得怜花惜玉风情万种。他的出现,一下子就让袁香竹尝到了恋爱的滋味,被异**慕欣赏的滋味,她终于明白爱情原来不只是床上那点事。 …… 宋绍荣发出信息的下一步,就回到了教学区,看见校长室的灯亮着,心里一惊,本来想巡一下班级的也没有心情了,脚步不由朝校长室挪去。可是校长室里只有袁雅竹一个人,并没有袁香竹。宋绍荣的心一下从嗓子眼掉进了肚子里,没去打扰袁雅竹,悄悄从门边退离,折身到各班巡视去了。 巡视中的宋绍荣仍不忘发给袁香竹的信息,有好大一阵了,她都没有回应,这让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再没心思巡视,直接走向办公室。 就在他走向办公室时,看见乔以安从柳云夕班上出来,蔫着头,状态不是很好。而他身后的班级氛围倒是很热烈,主持人正在大声宣讲着什么,话音未落,跟着就是一片起哄声。 稍一沉吟,宋绍荣拨了他的电话,“乔主任,平安夜不陪女朋友,玩什么忧郁啊?上来喝茶。” 这边乔以安听了电话,下意识抬头,就看见宋绍荣在四楼朝他挥手,他笑一下,抬手给个回应,挂了电话,径直朝四楼走去。 宋绍荣已经摆出茶具,电茶壶也已通上电在煮茶了。乔以安拿起桌上的茶叶,“还是我上次给你的龙井?” “是啊,就剩这一点了,喝完去找你哦。”宋绍荣笑,递过来一支烟,又缩回去,“忘了,你不抽烟。” “平安夜活动怎样?满意吗?”乔以安问。 “你呢?你怎样?”宋绍荣紧盯着他,要知道,他的未婚妻刚刚还在小花园里对自己投怀送抱呢,差一点就…… 乔以安当然不知道这一切,正要回他,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反问:“你这算关心呢,还是落井下石?” 他这一问,又把宋绍荣惊一跳,难道他已经察觉自己跟袁香竹的暧昧? 他的反应乔以安尽收眼底,虽一时猜不出寅卯,但也断定他葫芦里装的不是好药。 九十一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人也一天一天地做着打算,表面上各自忙着眼前的工作,可内心里想些什么,谋划着什么,谁也不懂谁。尤其是那些爱关心别人的人。 自从乔以安和袁香竹订婚后,王书敏见柳云夕不但没表现出悲痛欲绝,反而越发招惹乔以安怜爱了。那乔以安有事没事总能蹭在她身边,跟个侍从一样地紧张唯诺,忘记自己已经订婚这档子事似的。 那天见柳云夕呕吐,心疼之情尽显在一张俊俏的脸上,后来又毫无顾忌地抱着她去看医生,看得王书敏眼睛里冒出火来。本以为又有新闻播报了,没想到只是急性肠炎,根本不是怀孕。 她不明白,上次月考漏题的事情学校怎么不处理她,还在教师例会上替她说话。一定是乔以安在为她撑腰。宋小玥如是判断。 对于宋小玥,王书敏也是妒忌恨的,只是两人不在一个办公室,距离多少还是能缓冲疏淡一些负面情绪的,加上两人共同的眼中钉是柳云夕,为了击垮共同的敌人,她们不得不暂时结成联盟了。 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一些人,你不招他不惹他,但他却像蚂蝗一样粘着你,狠咬你,吸你的血,要你疼,要你怕。 宋小玥和王书敏就是这样的两只蚂蝗,紧紧盯着柳云夕,只要有机会就粘上去,咬她,吸她。 九月份的朗诵比赛,宋绍荣借跟宋小玥班级跑步的机会,把袁雅竹的疑虑和计划交代给她,她一听就明白校长是要给小鞋她穿。肯定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之物像顶撞高副校一样顶撞了高贵的袁校长,所以招来了这样的“荣幸”。后来才知道袁校长原来是在为妹妹警告情敌,让她知难而退。但是事情又好像没按袁校长预期的那样发展,柳云夕既没受到批评,又没得到惩罚,反倒让宋绍荣一个人担了。 十月月考,王书敏偷来她的试卷,她又巧妙地转交给段子丰,考完试改完卷后,她又给陆副校发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她漏题。本来之前计划中的矛头只是指向柳云夕的,不巧她发现柳云夕的语文跟九月一样又排第一,灵机一动,就把段子丰也带上了,这样不是更有说服力,更能证明他们漏题吗?段子丰在光华根深蒂固,教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又深得董事长的器重,学校一定会信任他,不予追究。但柳云夕就不一样了,初来乍到,又跟校长妹妹抢未婚夫,乔以安再大本事,这一次也应该奈何不了了。没想到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她不但没被处分,还照样被派往杭州学习培训,更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是,袁校长居然在会上严肃纪律,禁止同行间互相攻击诽谤。 害得段子丰跑来质问她,她给的试卷是怎么回事?要不是她机灵,一句“我之前学校刚考过的试卷,谁知道就被她拿来用了呢”搪塞过去,不定段子丰怎么想她呢? 再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和王书敏都看不懂了。 一个校长,要辞退一个老师不是易如反掌吗?可是袁雅竹怎么就一次又一次地容忍柳云夕,拿她没有办法呢?以至于到现在她还好好地呆在光华,安然无恙。 这乔以安到底有什么神力,能够左右一个校长? “你说,乔主任是不是有什么来头?”宋小玥问王书敏。 因为如果不是乔以安,柳云夕至少已经被炒n次鱿鱼了,不可能现在还在光华。 被她一问,王书敏竟认真思考起来,随后摇摇头,“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你那位啊,他不是光华元老吗?肯定知道。” “对,问他。”宋小玥马上掏出电话,拨过去。 段子丰接电话的速度真是惊人,仿佛时刻守着手机,随时准备接听似的,铃音才起他就接了,“小玥,在哪?我正准备找你呢。” “在操场,你过来,我也有事问你。”宋小玥回应,一脸幸福甜蜜。 一旁的王书敏不屑地瞟她一眼,随即一脸谄媚的笑,“瞧你这幸福小模样,妒忌死人。” “你赶紧抓一个,光华才俊不少呢。”宋小玥朝她那粗肥的腰上狠拍下去。 “可第一才俊只看得上柳云夕啊。”王书敏一闪,阴阳怪气。 果然,宋小玥的脸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我的段子丰比不上乔以安?还是我比不上柳云夕?” “都不是,都不是,是我,是我没人看得上,你叫我怎么抓?”王书敏忙讨好卖乖,又一副委屈难过的样子。 “小玥——”段子丰远远地招呼着跑过来了。 “我问你,乔主任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背景?”段子丰才近身,宋小玥就问过去。 “什么背景,不就是我们光华的教导主任吗?还有什么背景,官二代?富二代?”段子丰奇怪地看着她们,“你们怎么对他这么有兴趣,还在讨论他的背景?” “不是,是书敏喜欢他,当然要调查清楚,是不是?”宋小玥朝王书敏挤眉弄眼,笑得腰都弯了。 段子丰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相信她的话,也笑成了二百五。 被她这么赤裸裸地捉弄,王书敏当然不会罢休,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笑成一团的两个人,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一个是吃不着葡萄转吃提子,一个是主角下场才候补,还有心情笑别人吗?” 她这句话真是有效,如敲山震虎般把两个人给镇住了。 空气一下紧张起来,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没声了。 “子丰,我们走。”几秒后,宋小玥拉起段子丰,腰身一扭,走了。 “干嘛,我都不生气,你们生哪门子气?”王书敏在后面叫。 宋小玥猛地停下来,一个转身,不待张口,段子丰已经扑到她身上了,也不知那段子丰怎么回事,居然收不了脚,整个身子朝她压过来,刚刚他扑上来时,宋小玥就本能地往后退,身子已经失去平衡。现在他整个人压上来,她哪有力量抗衡,向后踉跄几步就一屁股坐地上了,接着是段子丰棉被一样地盖上来。 正郁闷着的王书敏看到这精彩的一幕,捧着肚子开心地笑起来。 九十二 宋小玥哪里知道,她突然停下来,手里还拉着个段子丰,而段子丰的脚步几乎是踩着她的脚印。她突然停止转身,段子丰一收脚,身体还保持朝前的惯性,不就朝她扑来了吗?她身体失衡,段子丰比她更失衡,于是就盖到她身上了。 现在两个人一个仰面,一个俯趴,眉对眉,嘴对嘴。要不是后边王书敏放肆得意地笑,段子丰百分百吻下去。但这会,他只痴了几秒,就爬起来了,随即扶起宋小玥。 宋小玥一起身,就匆忙看向四周。还好,天色渐暗,也已经是上自习时间,除了稀稀落落的几个家属外,并没其他人。这时,她才感觉到一些疼痛从不同方向传过来,一时竟不知先查看哪一块较好,杵在原地,呲牙咧嘴。 段子丰见她这模样,知道一定是哪里摔疼了,忙问她:“哪里不对吗?要不要去医务室?”宋小玥不理会他,眼睛直直地看着王书敏,愤怒得很,好像刚才这一跤全是拜她所赐。 王书敏在她起身的时候就已经收声了,这会见她这样看着自己,知道她一定是摔疼了,所以也生出一丝怯意来,竟不敢上前,只远远地看着她。 段子丰叫她:“王老师,你过来,帮忙看看小玥都摔到哪了?” 她这才紧走几步,到他们跟前。 “你个祸害精,哎呦——”宋小玥抬手去捶她,还没捶到,自己的脚先疼起来,忍不住叫了。 “对不起了,宋大美人,光华玉女,您就饶了婢子吧,婢子再也不敢了。”王书敏欠身鞠躬,还真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把段子丰都逗乐了,宋小玥本来还要摆摆架子,见段子丰乐了,也不好再纠缠,再说,自己也有些过分。 “大人不记小人过,本宫不追究了,平身吧。”宋小玥端出一个妃子的架式,倒也有模有样。 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子丰,你刚才说有事找我,什么事?”宋小玥问。 “哦,今年不是建校十周年嘛,校庆活动和期末年会一起举办,高副校为了让活动更有意义,想借活动推广去年袁劲竹校长提出的办学新理念‘温暖教育’,加了一个征文活动,希望听到老师们对‘温暖教育’的看法、思路或建议,一方面推广光华理念,另一方面集思广益,广纳良言。我要说的是,这个征文董事长非常重视,不但会评奖,还会作为加薪等级的依据,所以,你要好好准备,抓住这个机会。”说完,他看一眼王书敏,“当然还有王老师,希望你们一同努力,好好证明自己。”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不知为什么,宋小玥听完段子丰的话后,马上想到了柳云夕,她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乔主任一定会告诉她的。”段子丰真是了解她,不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段子丰说得没错,此时柳云夕正在乔以安的办公室里,听着乔以安说着同样的话,“云夕……” “请叫我柳老师。”柳云夕打断他。 乔以安顿了一下,眸光一淡,“柳老师,这是难得的证明自己的机会,需要哪方面的资料,跟我说,我尽量提供。” “知道了,谢谢乔主任。”柳云夕转身要走。 “云夕——”乔以安叫,声音悲转。 “还有事吗,乔主任?”柳云夕滞步,看着他,目光平静淡然。 乔以安迎着她的目光,眼神里分明有许多话,却只说:“没事了,加油。” 柳云夕欠身鞠躬,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门被柳云夕带上的一瞬间,乔以安的心跟着“咔”一声,仿佛被她挖出来带走了,狠狠地疼一下之后,就只剩无边无际的空。 他不信命,却主宰不了自己的婚姻;他相信缘,却要将眼前的缘生生推出去。这就是宿命吗?他乔以安就只能这样认命,没有办法了吗? 有段日子没联系父亲了,该打个电话问问了。 乔以安对着门发了一会呆,拿起手机,翻出父亲电话,迟疑一瞬,又接着翻,翻出马医生电话,拨了出去。不一会,那边传来马医生的声音,“喂,乔先生好。” “马医生,您好!我父亲现在情况怎样?”乔以安问。 “什么情况?哦,哦,你说乔老先生啊,好呢好呢。”马医生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叠声回应。 这边乔以安眉头轻蹙,“还请马医生说具体些,是怎么个好法呢?” “嗯,啊,乔老先生已经回家休养了,病情控制不错,只需按时服药,注意饮食,康复是没有问题的。”马医生终于像个医生了。 “嗯,辛苦了,马医生,再见。” 收起电话,乔以安的一颗心总算有了一丝安慰,只要父亲没事,就这样吧。 一时无事可干的乔以安显得百般无聊落寞,身子斜靠在大转椅上,慵懒消沉,右手手指在桌面上敲啊敲。 申请市A级学校的各项事务都已结束,只需等待结果了。最后一次送资料时,听局长口风,光华今年拿到A级证书是没有问题的。最近又没什么球赛,电视剧娱乐类节目他从来不看。 香竹现在也不缠他了,确切地说,是自从那天在她房间里拒绝她之后,她就不再主动找他了,连吃饭也不跟他同时。她不来,他也乐得清静。其实对香竹,他不是不喜欢,只是这种喜欢不是异性之间的那种爱慕,他从心里希望她快乐幸福,最好能遇上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英国几年,他多么希望她回来时身边能有个帅气的男朋友,可是没有,这个傻姑娘就一直傻傻地守着他,认定他是她的唯一。现在为了父亲,他违心地和她订婚,也尝试努力去爱她,努力培养只有在面对柳云夕时才有的那种感觉,但是很难,根本做不到,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柳云夕,哪怕现在他不能靠近她,没有关系,只要能看着她,看着她好好的就够了。 突然,手机来信息了,他惊喜地点开屏幕,只一瞬脸上的惊喜变成了惊讶。信息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的:快到小花园。 九十三 看到信息,乔以安第一反应就是:云夕!一定是云夕! 所以他立即赶到小花园,才踏进入口,即便夜色朦胧,他仍一眼就看见云夕坐在葡萄架下,“云夕——”他叫,急奔过去。 可是,逐渐近前的乔以安才迈上一级石阶,便僵滞不动了。 葡萄架下坐着的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云夕和俞维。 俞维正一手搂着云夕,云夕小鸟依人般贴在他身上。见到他,两人仍继续着坐姿温存了几秒才起身招呼。柳云夕没有丝毫尴尬与羞怯,自然大方地看着他,说:“乔主任好!”俞维讪笑着朝他点头,“乔主任。” 乔以安直直地看着柳云夕,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仿佛要看透她的五脏六腑。周围静极了,空气与树叶的摩挲声都听得见,不知过了多久,某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什么小动物的窸窣声,与这窸窣声同时打破寂静的是乔以安快速恼怒的动作,柳云夕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乔以安拖走了。 跟着乔以安踉跄着下了石阶,又走几步之后,柳云夕才开始反抗,“放开,你放开。” 乔以安不管她,只牢牢抓着她,拖着向前,径直朝操场走去。 “乔以安,你抓疼我了。”柳云夕终于忍不住,吼出来。 这时,乔以安才停下来,松开她。谁知他一松手,柳云夕转身就跑。乔以安两步上前,捉住她,双臂一环,死死扣住她。 “你放开。乔以安。放开。”柳云夕全力挣扎,怎奈乔以安力量过强,任她如何挣扎蹦跳,还是稳稳地在乔以安的怀里,连个缝隙都没挣开。 顽强抗争了一会,柳云夕精疲力竭,干脆不动了,羞愤地瞪着乔以安。 乔以安确定她不会再跑,才慢慢松手,迎着她羞愤的目光,“你不用这么看我,你这么荒唐,我就不允许。” “你是谁啊?我怎样与你有关吗?”柳云夕回他,情绪好大。 “我是你——”乔以安顿一下,“大哥。” “你们乔家就是这样霸道的吗?想做恋人的时候是恋人,有了新恋人,旧的就变成妹妹了?”柳云夕真是伶牙俐齿,这一点乔以安到今天才发现呢。 “不管怎样,就是不许你这么荒唐,糟践自己,伤害别人。”乔以安说。 “我怎么糟践自己了,乔主任?你的意思是我今生都不用再找男朋友了吗?”柳云夕几乎叫起来。 “那你告诉我,你爱俞维吗?”乔以安上前一步,抓住她双肩问。 “不爱不也可以结婚吗?你给我的示范,大哥。”柳云夕回。 是啊,他不爱香竹,不也订婚了吗?原来,婚姻跟爱本就不是一回事。但即便这样,你柳云夕也不能这么草率做出决定。 “我是我,你是你,没人强迫你选择,权利都在你手中,你为什么要这么轻率呢?”说出这些话,乔以安的心是疼的,所以声音也是颤抖的。 “权利,你说选择的权利吗?我有吗?”柳云夕悲从中来,含泪看着乔以安,“我选择你,你转身走了;我选择离开光华,结果留下来了。你告诉我,我的权利在哪里?” “云夕——”乔以安只叫出这一声云夕,再说不出话。 柳云夕幽怨地看着他,这个第一眼就闯入心扉,牢牢驻扎进心里的男人。她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他是有苦衷的,是情非得已,一定不要怨他,一定不要在他面前软弱,一定要漂亮生活,减轻他的负疚。可是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要怨,为什么要故意刺激他…… 柳云夕一步步后退,退到乔以安的身影在眼前模糊消失,才猛一转身跑了。 柳云夕出乔以安的办公室后,在楼梯拐角碰到了俞维,俞维一伸手拦住她,“云夕妹妹,我正找你呢,走,我们去小花园。”不等柳云夕答应,俞维已经迈开步子走了。没办法,只好跟上。 到了小花园,俞维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柳云夕一听就知道他是想逗自己开心,就像教师节时一样。可是这一次,任他怎样花样百出,柳云夕都没办法乐起来。她能撑到现在,还能如此平静地工作,有这么个状态实属不易了,再分不出半点精力在俞维面前强颜欢笑。所以,她一直闷闷不乐地听俞维海聊,看他做各种各样的滑稽动作。 俞维知道柳云夕的喜怒哀乐全被乔以安牵着,不管什么时候,她的乐是他所赐,她的悲亦是他所赏;她乐他之乐,悲他所悲,谁也分享不了,分担不了。 乔以安搅乱了她的心湖,占据了她的心扉,一转身走了。走了,她的心就关上了,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打开,能进入。 俞维再爱慕她,也只能在旁边在远处默默欣赏,默默关注。他知道一个乔以安就让她精疲力竭了,她再没精力去应付其他人,所以,他一定不能再给云夕增加负担。所以,当他各种搞怪都不能让云夕展颜的时候,他安静了,默默坐到她旁边,陪她静坐,陪她沐浴清冷朦胧的夜色。 这时,乔以安来了,他一句“云夕——”就把柳云夕从沉思中换回到现实,回到现实的柳云夕马上拉起俞维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当乔以安走近时,柳云夕刚好贴进俞维的怀里。 接下来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乔以安当然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只是柳云夕临时强迫俞维做出的表演。他只知道柳云夕根本就不爱俞维,不管俞维有多爱她,她都不能这么轻率地接受他。所以,他要阻止,他不允许。他却忘了自己跟她已是没有任何关系了,非要说有某种关系,那就是同事关系,或者是上下级关系,除此,他有什么权利和理由去干涉她的生活呢? 他是忘了,可柳云夕提醒他了,她一句“你是谁啊?我怎样与你有关吗”深深地刺痛了他。我是谁?我是这世上最舍不得你难过,最舍不得你委屈,最舍不得你掉泪的人,你不知道吗? 只是,如今,他说这样的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万般伤痛无奈的乔以安才迈开一双沉重的腿,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呼唤:乔主任! 九十四 唤他的是袁雅竹,乔以安转身时,正碰到她冷冽的目光,在清冷的夜色中格外逼人。 “你跟踪我?”乔以安怒视她。 “你以为我有这嗜好吗?”袁雅竹走近来,“倒是你坏了我散步的兴致。” 散步?原来她在散步。应该是散完步要回宿舍了。因为他们所站的地方是升旗台。 “哦,那抱歉了。”乔以安抬腿就走。 “乔主任,别忘了,你是已经订婚的人。”袁雅竹在身后高声说,声音里竟有股寒意,直袭乔以安后背。 乔以安没有停步,径直走了。 上楼时,他故意从柳云夕办公室经过,隔着门上的小窗往里看了一眼,见她埋着头,看不清面目,应该是在办公。正看着,电话响了,拿起一看,陌生号码,湖北S市的,他有些奇怪,但还是立即接了,“喂,姐夫。”柳松的声音传过来。 嘿,这小子,居然给他打电话,还叫他姐夫。他一阵欢喜,接着电话就往楼上办公室走去。 原来,柳松是找他借钱的,说是年底了,想囤一些紧俏的年货,到时可以小赚一笔。乔以安没想到这个小舅子还有做生意的头脑,马上问他要多少。 “两万。”柳松说,停一会又叮嘱他,“这事先不要告诉姐姐,等我赚钱了再跟她说,省得她又瞧不起我,泼我冷水。” “没问题,你把卡号给我,我马上转过去。”乔以安坐到电脑前,点开电脑。 “姐夫,你过年跟姐回湖北吗?”柳松突然问,又说,“妈希望你跟她回湖北,认认亲。” 认亲是柳云夕家乡嫁女儿的一种习俗。哪家女儿订了婆家,男女双方选定一个黄道吉日,由媒人带上男方儿子到女方家,由女方家长开出五六叔伯、七大姑八大姨等至亲名单,由男方每家备足“四则礼”,由女方长辈和媒人引领逐亲上门。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观念的改变,这一仪式渐渐删繁从简了。只需男方备足礼金,交给女方就好了,男方不用出面,但姑爷一定要到场。 乔以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正犹疑间,宋绍荣来了,他忙对柳松说:“我这边忙呢,一会再说,你记得把卡号发过来。”然后挂了。 “给谁电话呢?”宋绍荣笑看着他。 “一个朋友。”乔以安回,“什么事?” “马上就到元旦了,游园一事要跟你商量。”宋绍荣往沙发上一坐。 “这是你们德育处的事,你该找高副校。”乔以安有些奇怪。 “本来是德育处的事,但今年时间变了,不像往年是一整天,为了避免与教学发生冲突,所以要跟你商量啊,乔大主任。”宋绍荣边说边掏出烟点上。 “我这不是吸烟区,小心抓到罚款。”乔以安皱一下眉。 “乔大主任不举报就OK了。”宋绍荣媚着一张脸。 “阴阳怪气。”乔以安抛给他一个空杯子,装烟灰。 上次平安夜在他办公室喝茶,他就阴阳怪气,很是让乔以安讨厌。 要不是因为工作,他这辈子都不愿意跟他交道。这会,乔以安把他晾在一边,自己对着功课表和教学活动,边看边做圈点记录,不到三分钟,给他一张纸,“好了,就照这个时间排吧。” 宋绍荣接过纸,还没有走的意思,乔以安盯着他,“怎么?有问题?” “茶叶。上次的茶叶完了,你知道的。”宋绍荣一脸媚笑。 乔以安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扔过去,“最后一包了。” “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包,不谢。”宋绍荣稳稳地接住茶叶,凑上脸来订正,然后一个潇洒的转身,走了。 乔以安蹙眉摇头,随即拿起电话。果然,柳松的账号已经发过来了。 他马上点开电脑银行页面,一步步操作,不到五分钟,钱就转过去了。本来准备电话告诉柳松,想想,怕他纠缠什么“认亲”一事,就改成发信息了。 刚做完这些,下自习了。 听着悠扬清婉的铃音,乔以安心念一动:有多久没和云夕去吃烧烤了?恐怕以后陪她吃顿烧烤都是奢侈吧? 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转眼就形同陌路,这该是人生中最悲哀的事情了。 乔以安苦笑一下,收拾好办公桌,起身欲去,袁雅竹来了,她径直走向他,“乔主任,董事长说有封举报我的匿名信,交给你了,信呢?” 这个父亲,不是告诉他已经处理妥当了吗,怎么还要惊动她呢。 “那只是学生的一个恶作剧,已经处理好了,没事了。”乔以安拿起公文包,要走的样子。 “我要的是信,不是处理结果,信呢?”袁雅竹固执地朝他伸过手来。 “信?这会不知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呢,因为我丢进垃圾桶,被清洁工清理出校园,又被城市清洁工——” “够了,信是谁写的?是不是柳云夕的学生?”袁雅竹厉声打断他。 她这尖利的声音把乔以安惊一跳,马上想到柳云夕。 “是全校学生——” “我知道是全校学生集体签名,写信的人是柳云夕的学生,是不是?”袁雅竹步步紧逼。 “你想做什么?告诉你事情已经解决了,就是一个恶作剧,你非得不依不饶,要查个水落石出,你还真想把事情弄到人尽皆知,光华全体学生集体联名要换掉你吗?”乔以安紧盯着她,一口气说完。 袁雅竹好像到这时才明白过来那封信是举报她的,原本对她是不利的,这样悄无声息地解决是最好的。可要是这样,岂不是便宜了那柳云夕,下次说不定又怂恿学生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柳云夕不能呆在光华,你现在招老师,下学期辞掉她。”袁雅竹盯着他说。 “你忘了,袁校长,光华不会中途辞退老师,这是董事长的规定。”乔以安提醒她。 袁雅竹没想到他会搬出董事长来压她,她本身并不是很怕董事长,但是乔以安的话让她想起他已离世的哥哥和姐姐,要不是那场意外,她现在也是乔家媳妇了,也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地面对乔以安,更不用管他娶谁不娶谁。 九十五 乔以安虽一时制止住袁雅竹的怒气,不再追究写信的人是谁,但乔以安知道,从此袁雅竹对柳云夕必定是水火不容,处处刁难。 眼前马上到元旦了,乔以安本来提议十二月月考取消,让学生身心放松投入到元旦游园活动中,但是被袁雅竹否决了,坚持推行她的月月考。她都不知道,她搞的这个月月考,有多糟人吐槽,对正常教学有多大的影响与干扰。 每考一次试,前一周要复习,后一周要评卷评考,再慢慢过渡,让学生重新进入状态,就像倒时差一样。学生要过渡适应,老师同样也要过渡适应,这一来二去,原本计划好的教学计划就得调整或延误。这样算来,每个月里只有前两周是在状态中的。 更糟糕的是,几乎每个班的学生都在抱怨。怎能不抱怨?每一场考试结束,老师与老师比,班级与班级比,比过了皆大欢喜,没比过就各种发飙各种惩罚,闹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所以最最痛恨考试的就是学生了。 “你们知道吗?八年级学生明天罢考。”早读课刚下,欧阳雅雅就召集陈思思几个死党,神秘兮兮地说。 “罢考?好玩,怎么罢法?”陈思思眸光发亮。 欧阳两个眼睛滴溜转一圈,确信没人注意到她们,压低嗓子说:“就是蜻蜓点水随便应付,差不多是交白卷了。” “全部学生都这样吗?”李雯雯瞪大眼睛。 “嗯!”欧阳肯定点头,又补一句,“李娟班发起的,平安夜他们就在策划。” “是不是叫你来策划七年级?”上官妍儿盯着她问。 欧阳回看她一眼,不置可否,突然问:“你们很喜欢考试吗?” 几个女孩一愣,几秒后,同时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那分头行动?”欧阳大眼睛一转,“关键是好学生的工作,差生绝对是一呼百应的,有没有把握?” “有!”异口同声。 这活很刺激,比上次发动集体签名刺激多了,类似于特工,斗智斗勇啊!只要一想到事情的结果,想到那“老女巫”气歪的脸,这几个女孩就兴奋不已。 接下来的一天,她们放下所有功课,各自谋划如何攻克自己负责的班级。亲爱的,不用为她们担心,人在课堂上,魂已出窍这类事情对她们来说,是小小case,定会做得滴水不漏。 你看,欧阳戴个眼镜,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握着笔,眼睛看着老师,每隔几分钟埋头写上几句,再抬头给空气一个微笑,继续听讲。你猜,她写的是什么?给各位展示一下吧:上官煜(媚功)、朱政阳(恐吓)、鲁爽(贿赂)……接下来是媚功如何施展,恐吓如何有效,贿赂是巧克力还是李浩的情书…… 其他几个人呢?跟欧阳一样一样的,个个专心听着讲,认真做着笔记。 袁雅竹怎么也没想到,表面平静的光华正暗波涌动,转眼就是波涛汹涌了。 此刻,她正坐在办公室,凝神静思。 她不知道学生举报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会不会影响她继续留任光华校长。乔伯伯在电话里跟她提起举报信的时候,语调很平静,只是叫他找乔以安了解情况,及时调整一些工作方案,并没显出生气或不满来。 但是那乔以安一味袒护柳云夕,既不承认写信的人是她学生,又不肯告知举报内容,最后直接搬出董事长压她,要她罢手。她作为一校之长,竟只能默认接受。何等窝气! 都是这柳云夕,自己清高自赏,忤逆不尊,教出的学生也一个样,竟写出什么举报信,真是有其师必有其生。 不行,得提醒提醒她,要注意自己身份,老实本分做好一个老师,不要不知天高地厚,恃宠而骄。再说,那乔以安已经是订了婚的,就别再做什么春秋大梦了。 这样想着,手机就到了手上,在通讯录里找到柳云夕电话,拨了出去。 不一会,柳云夕到了,“袁校长好!不知找我什么事?”她站在袁雅竹面前,中间隔着一张大大的办公桌。 “柳老师,听说你班学生给董事长写了一封什么举报信,我想听你说说是怎么回事。”袁雅竹并不招呼她坐,开门见山。 信不是在乔以安手上吗?整个事件经过就她和乔以安知道,连陆副校他们都不知道,她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乔以安上报给董事长了…… “柳老师,你没听见吗?”袁雅竹厉声问。 “哦,袁校长,是我们班几个学生不懂事胡闹,乔主任已经批评她们——” “不要跟我提乔主任,他们举报的是我,不是他。”袁雅竹打断她。 “可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孩子们也都步入正轨进入学习状态,这件事情早就从他们生活中消失了。”柳云夕倒显平静从容,一点也不胆怯。反而提醒袁雅竹不要再翻旧账,影响学生情绪。 她却不知道,袁雅竹自然是不会找学生翻旧账,她要找的是她柳云夕。 “我想知道,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有人在后面怂恿教唆,这个人是谁,你应该知道,柳老师!”袁雅竹紧盯着她,目光冷冽。 柳云夕没想到,她一个校长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哪有什么校长立场,分明就是公报私仇,借机泄愤。 “袁校长,这个人我不知道,若您一定要查清楚,我现在就去把那几个学生叫来,您亲口问问好了。”柳云夕迎着她冷冽的目光,十分平静。说完,她甩给袁雅竹一个背影,抬腿就走。 “柳老师,这个人是谁,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学生只是个孩子,天真纯洁,你还想把他们搅进来染一身黑出去吗?”袁雅竹冲着她叫嚣,气急败坏。 已到门边的柳云夕猛一个转身,几步跨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桌上,俯向她,目光讥冷:“袁校长!你有什么怨气尽管冲我来,还得感谢你提醒,不要脏了我天真纯洁的学生。” “你——”袁雅竹拿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柳云夕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微笑颔首,转身走了。 刚到门边,门自己开了,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人来。 九十六 柳云夕朝那人匆匆点头,擦肩而去。 来的这个人是袁雅竹的丈夫——赵展煜,绍越造船有限公司工程部总经理。 他关上门,径直走向袁雅竹,并不关注她的情绪,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放到她面前:“打电话你不接,发信息你不回,我只好过来了。” 他拿出的那份资料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展煜,一定要这样吗?”刚刚还颐指气使的袁雅竹变了个人似的,哀容软语。 “袁雅竹,离婚条件已经按你的要求拟好了,你看清楚,再没变更就签了吧。”赵展煜说着话,烟也点上了。 “赵展煜,你休想,我不离,死也不离,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袁雅竹突然冲着他大吼。 “那就等法院传票吧!”赵展煜拿起协议书,装进包里,转身走了。 “赵展煜!你混蛋!”袁雅竹咆哮一声,抓起一只杯子朝他砸去。“啪、咔、嚓嚓”杯子重重地砸在门上,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赵展煜看着一地的碎片,慢慢扭头,冷冷地看她一眼,轻“哼”一声,低吼一句“疯子”,摔门而去。 袁雅竹呆愣几秒,突然往桌上一趴,嚎啕大哭起来。 …… 柳云夕离开袁雅竹办公室后,下到四楼时,很想去找乔以安,问清楚举报信的事情怎么就让袁雅竹知道了,纠结一会后,一双脚还是下了三楼,回自己办公室了。 但是事情仍装在她心里,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那封信确实是写给董事长的,可是怎么会在乔以安手中呢?没到陆副校手中,也没到袁雅竹手中。难道是欧阳她们托他转交的?不对,给她看信时,乔以安也不确定信是谁写的。难道是她们偷偷塞进他办公室的?只可能是这样了,可是他又为什么要上报给董事长呢?打击报复袁雅竹?为她?不大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那袁雅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柳云夕想得头都大了,她却想不到把欧阳叫来一问不就清楚了吗?可我们的女主就是这么愚钝这么一根筋,没办法,身边没个护花使者叫读者们如何放心?是吧,亲亲?我也急啊,但她就这么不开窍,有什么办法呢?且看她—— 算了算了,反正事情也过去了,那袁雅竹也应该不会追究了,赶紧工作吧。 明天月考,月考完就是元旦游园活动,然后放假三天。梦冉早就约好,元旦过来玩。 所以现在要把手头工作忙完,元旦三天好好陪梦冉。 正改着作文,一个大信封飞到面前,一抬头,就碰见乔以安含笑的目光,“《全国作文周刊报》发来的,看看,是什么?”他说,眼睛看着那个大信封。 难道她的文章发表啦?之前她是有投稿的。 里面果然是一张刊用证书和两份样报,柳云夕刚拿出证书,就被乔以安接过去了,嘴巴碎碎念:柳云夕同志,您的作品《张开想象的翅膀》已在《作文周刊﹒初二同步版》2013年13期(总第5643期)发表。特发此证。本报为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批准的教学辅导类专业报纸,国内统一刊号为CN14—0701/(F)。感谢您对本报的支持,欢迎您继续为本报撰稿。作文周刊社编辑部,2013年12月25日。 “不错啊,柳老师,国家级报刊,发稿要求很高的。”乔以安大声嚷嚷,就怕别人听不见,“有几份样报?给我一份。”说着话手就伸过来了。 柳云夕拿出一份递给他,“看完还给我。” 乔以安接过报纸,朝她竖个大拇指,乐呵呵走了。 “云夕姐姐,你好棒啊,爱死你了。”乔以安一走,韦舒就凑上来,盯着刊用证书,两眼放光。 此时的柳云夕心里也说不出的高兴,虽然发表文章对她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像这种学术类的文章,她还是第一次尝试投稿,不想第一篇就中了。她真是太幸运了。 “云夕姐姐,稿费不少吧?要请客。”韦舒兴奋得跟自己的事似的。 “好,请客。”柳云夕爽快应了,又说,“叫上俞维。” “还有我们呢?我们可是朝夕相处的室友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不是,同志们?”王书敏终于忍不住发声了。 “那是当然,柳云夕老师不会厚此薄彼的,是吧,柳老师?”董老师马上接嘴。 这边柳云夕和韦舒面面相觑,表情怪异,待董老师话音一落,柳云夕便接口:“好,都请,一个都不能少。” 韦舒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让云夕为难了,也给她找麻烦了,正内疚得不行,听她这么说,一哆嗦,眼泪差点掉下来。要知道,办公室上下十二个人啊,围起来一大桌子,那王书敏还不逮着机会狠宰她,少说要五六百。 “你——你怎么就答应了?”韦舒趴到她耳边,悄声说。 “没事,我高兴,就这一次。”柳云夕很轻松的样子。 “对不起,以后我一定管住这张嘴巴。”韦舒期期艾艾地说,真是惹人怜爱。 柳云夕伸手捏捏她脸蛋,“妹妹,你是要让我把一颗心跟你一样吊起来吗?” 这话一说,韦舒一直忍着的泪啪嗒一下落下来,只差放声痛哭了。 柳云夕慌得赶紧递纸巾,“收泪,快收,收啊,一、二——” 三字没出口,韦舒噗嗤一声笑了,雨带梨花,娇美可人。 柳云夕真的很高兴,平常总是节俭,偶尔奢侈一把,还是能接受的,何况这是多么难得的好运气! 接下来的时间地点就由俞维决定吧,他最能干。 当俞维得知柳云夕的文章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他第一反应竟是,“太厉害了,要庆贺啊,我为你设宴。” “你负责安排,我负责买单,OK,等你通知。”柳云夕一拍他肩头,回座位办公了。 不到三分钟,俞维就安排好了,“元旦游园期间,晚自习由政教员巡堂,老师不用进班,就28号晚上吧。地点嘛,湘楚人家,离学校最近,方便,而且菜式合我们外地人口味。”刚说完又急忙补充,“个别本地人可自带食物,或者入圈随俗。” 这“个别本地人”当然是指韦舒了,她拿起一本书,卷成筒子,走到俞维身边,往他背上一敲,“入圈随俗,听你安排!” 这时,乔以安进来了,刚好看见俞维缩起脖子的狼狈样。 九十七 “韦舒老师,书筒子打人不疼的,要打该找根棍子。”乔以安笑着说,走到柳云夕桌旁,把刚才拿去的报纸还给她,“写得真好。” “乔主任,28晚上柳老师请客庆贺呢,你也去吧?”王书敏大声说。 “哦,请客?是该庆贺,我可以去吗?”乔以安看着柳云夕。柳云夕从他进来就没抬头,这会也知道乔以安正看着自己,什么眼神都清清楚楚,但她依然改着作文,跟没听见一样。 “柳云夕,乔主任跟你说话呢。”该死的王书敏,非要逼她。 一时间,所有老师的目光都投向柳云夕,乔以安立在一旁,自嘲一笑,正要开口,那柳云夕忽地站起,看着地面,自顾出了办公室。乔以安只感觉一阵凉风拂面而过,不禁颤了一下。 “大伙忙,走了啊?”乔以安双手往口袋一插,接着问一句,“在哪请客?” “湘楚人家。”王书敏答。 乔以安出去好大一会,柳云夕才进来。 一坐下,手机进了信息,拿起一看,是乔以安:“云夕,恭贺你!” 柳云夕没任何反应,往旁边一放,接着改作文。 刚才还好好的心情,被王书敏搅得天昏地暗,一点心思都没有了。依着她的性子,是要立即取消宴请的,但是不好扫了俞维和韦舒的兴致。 后面的韦舒用手拍了一下她,她回头就见韦舒示意她看电脑屏幕,原来是她在QQ上留言了: 云夕姐姐,你是怕乔主任,还是真不想让他参加? 这个问题竟让她不知如何回答,思考一会,才回: 都不是,只是觉得没必要。 韦舒:那王书敏就是想看你难堪,她故意的,可恶。 柳云夕:最难堪的时候都挺过来了,现在算什么? 韦舒:那你干嘛不答应乔主任? 柳云夕:第一、不想招惹是非,第二、他已出了我的生活,跟我没任何关系,第三、不想满足某些人的别有用心。 韦舒:这是集体活动,能有什么是非?要我就答应他,与其这样躲着避着,还不如大方面对。某些人想看什么让她看好了,最好看瞎她的眼。 柳云夕:是啊,不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 韦舒:嗯,顺其自然。 柳云夕:工作吧,工作中的女人最美丽。 韦舒:嗯,工作。 结束与韦舒的会话,柳云夕再不想请客的事情,文章发表的喜悦也荡然无存,只好把自己埋进工作中,不管什么时候,工作都是她的灵丹妙药,最能让她专注安静。 当柳云夕纠结于自己的琐碎事务中时,袁雅竹也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懊恼与烦闷中。 她没有想到,赵展煜真的是铁了心要跟她离婚。 他们结婚三年,男才女貌,有一个健康漂亮可爱的儿子,生活富足,几乎没有任何缺憾,是所有人眼中幸福美满的小家庭。 赵展煜虽然不比乔子安(乔以安离世的哥哥)温文尔雅,但也一表人才,稳重能干,除了家世不如乔子安,其他方面也都令袁雅竹称心如意。袁雅竹呢,出身高贵,相貌出众,天生一股咄咄逼人的倨傲气质,也是赵展煜眼中难得的女中豪杰。两人在一个朋友的婚宴中一见倾心,很快坠入爱河,不到半年便结婚了。如今儿子快满三岁,一直跟随在袁雅竹母亲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有了隔阂。就是一两个月不见,见面了也说不上几句话,常常是没话找话,再也寻不到恋爱时的感觉了。再后来,赵展煜干脆不回家了,回家也是因为想儿子,而且还要挑着袁雅竹不在的时候回家。 他们夫妻名分早都名存实亡了。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愿意先开口罢了。 袁雅竹自认为自己有足够的魅力吸引男人,赵展煜不应该对她没有感觉,更不应该视她不见,可是她所认为的不应该都成了事实。 然后她把这一切臆想为他有了外遇,养了小三,找人调查他,跟踪他。 可是,差不多三个月了,那些人没有任何发现。 到今天,赵展煜闯进她办公室,甩给她离婚协议,她依然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而赵展煜只是坚持要离婚,不给她任何理由。 一向强悍能干独挡一面的袁雅竹,面对自己失败的婚姻,也好像心力交瘁无能为力了。 千里迢迢从绍兴赶过来的丈夫,只是要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没有问候没有关心没有理由。 可是他们的结合曾经是多少人眼中的羡慕妒忌恨啊!现在要让这一切跟没发生一样结束,虚荣要强的她怎么能接受,怎么去面对各种目光各种质疑各种口舌? 袁雅竹趴在桌上没哭多久,便收泪冷静下来,稍作收拾,拨出了赵展煜的电话。 赵展煜已经驱车离开光华了,见到袁雅竹的电话,犹豫一下,接起。 “展煜,你在哪,我们见一面,好好谈谈,行吗?”袁雅竹柔声说,但依然掩不住她的恼怒与强悍。 “要是谈离婚,我在牛市等你,谈其他的就不必了。”赵展煜利落回应,没一点余地。 “好,你等我,我马上过去。”袁雅竹电话没挂,包已到手,人也起身,走到门口时,看一眼地上的陶瓷碎片,门一关,走了。 赵展煜订了个茶座,袁雅竹到时,他已在里面了。 “说吧,还有什么条件要补充或者变更?”袁雅竹刚坐下,赵展煜就问了。 刚才的离婚协议隔着桌子推过来。 “展煜,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折磨你自己?”袁雅竹悲声问。 赵展煜盯着她,目光冰冷,几秒后,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你骗我”便收起离婚协议,脚已迈开了。 “展煜,我知道,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袁雅竹跟着起身,伸手去拉他。 “你放开,别跟我提那件事。”赵展煜甩开她,将离婚协议放进包里,“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赵展煜,你就只顾你一个人痛快吗?这一年多了你惩罚我还不够吗?”袁雅竹咆哮起来。 已经离去的赵展煜又折回来,逼近她,咬牙说:“你听清楚了,我只要离婚!” 九十八 十二月月考如期举行。考场一如既往地肃静,但每一个监考老师都感觉到了与往日不一样的气氛,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考生依然是埋头答卷,奋笔疾书,只是答卷的状态仿佛不如之前专注认真,倒显得轻松随意。按光华考试制度,监考老师是不允许看考生答题的,更不许看答卷。所以,这一次的大规模罢考目前为止还没露出半点破绽。 十点不到,光华学校炸开了。 袁雅竹紧急召开行政会议,商讨如何应对罢考事件。 高副校的意见是,停止考试,各班班主任彻查主谋,严惩不贷。 陆副校认为,突然中止考试,会让主谋学生认为罢考策划成功,心生得意,更加狂妄。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搞不清状况,心生疑虑进而恐慌,到时主谋自然会浮出来。 乔以安不赞同两位校长的意见,他认为学生如此大规模地罢考,首先还是从学校自身的制度考虑比较妥当,关键是找出学生罢考原因。如果只想着找出主谋,然后给予责罚,迫于压力,学生可能会屈从,但只怕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有可能留下隐患,引发一系列的教学事故。 宋绍荣同意乔以安的分析,当务之急是查清学生罢考原因,而不是追查主谋。 袁雅竹被赵展煜逼着离婚,本来就心神不宁,现在更是六神无主,只觉得乔以安说得在理,便摆摆手说:“就按乔主任意见执行吧,先弄清学生罢考原因。” 于是,乔以安立即将正在监考的部分班主任从考场上换了下来,紧急召开班主任会议。 会上乔以安简单地向老师们讲明了罢考事实,然后交代各班主任在本场考试结束后,尽快调查学生罢考原因,以最快速度汇总,午餐前上交教务处。同时做好学生安抚工作,正面引导学生,认真严肃对待接下来的考试。 柳云夕一听,就知道少不了欧阳那几个的“功劳”,再想到还没怎么了结的“举报信”事件,心就来气。 怎么就这么“大逆不道”,消停不了呢? 考试一结束,柳云夕就把欧阳几个叫到办公室,还没张口问,陈思思先开口了,“是我们干的,没有学生喜欢考试,尤其是这种往学生脸上贴标签、给老师评等级的考试。” “我们在举报信里也写了不喜欢‘老女巫’搞的月月考,你们根本没认真看信,那可是劳苦大众的心声啊!”欧阳雅雅抢着补充。 瞧瞧,瞧瞧,不思悔改,还理直气壮,真把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了吗? “你、你、你们也太任性太恣意妄为了,总有一天会闯出大祸来。”柳云夕气得满脸通红,忘了这是办公室,声音好大。 那欧阳雅雅还要张嘴,柳云夕一声轻吼:“回教室。”把她刚张开的小嘴给封住了,“哦。”几个女孩轻声诺诺,转身走了。 同学们大概都知道事情败露了,正议论得欢,见欧阳一行进了教室,立即要围上来的趋势,只因后面跟着柳云夕,无奈强压兴奋与好奇,收声端坐,等待暴风雨降临。 柳云夕冷峻的目光扫过一遍教室后,沉声说:“你们的表情出卖了你们,不用我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吧?” 教室立即骚动起来,有几个同学诺诺回应“哦”,多数同学则埋头低声与旁边的人嘀咕,还有部分同学显出不安与担忧…… “好了,现在每个人拿出一张纸,写下你参与这件事的原因,只写原因,不记名,两分钟后,课代表陈思思收起来。”柳云夕说。 话音一落,每个人都行动起来,一阵窸窣嘈杂之后教室安静下来,只听见笔尖摩挲纸张的声音。 柳云夕站在讲台上,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四十五个学生,刚才的怒气也一点点消失殆尽,也许真的是各种考试各种比较伤害了他们吧。 人与人本来就是千差万别的,不要说学生,就是成年人的世界里,做着同样的事情,不也有优劣高下吗?又怎么可能人人优秀人人第一呢?即便做着不同的事情,兴趣天分也是千差万别的,有些人擅长音乐,有些人擅长表演,有些人擅长打球,一个擅长打球的人,你非逼着他去学表演,能学好吗?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放到孩子们的学习上就蛮横不成理了,一个都不能差,必须优秀。差了就是你老师不行,领导找你,家长找你,唯独不找学生本人,不去了解他,听听他的心声他的需求。老师承受着各方面的压力,怎么办?当然是把压力转移,转移到学生身上,你们怎么压我,我就怎么压学生。所以,为了成绩,老师们不择手段,花样百出。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正值花季的少男少女们,面对家长们的殷殷期待,面对老师们的百般寄托,一天十几个小时扑在书本上,上课吃饭上课,学习考试学习,满心满脑都是定律公式单词诗文……本该无忧快乐的岁月,却无端蒙上黑色暗影,早已失去天真烂漫,怎一个“愁”字了得。 现在好了,这一个“愁”字久经酝酿,终于爆发成了“怒”字,懵懂无知的孩子一旦怒起来,闹起来,哪里会考虑其他顾忌后果? “老师,可以收了吗?”陈思思问。 沉思中的柳云夕猛然惊醒,抬眼看向教室后方的挂钟,两分钟时间已到。 “嗯,时间到了,收吧。”她轻声回应。 待陈思思收好纸张送上讲台后,柳云夕看着他们,表情温和,目光也柔和慈爱了许多,“同学们,还记得曾经读过的毕淑敏阿姨的一篇文章吗?题目是《孩子,我为什么打你》。” “记得。”部分同学回应。 “欧阳,你说说,文中的母亲为什么要打孩子?”柳云夕叫起欧阳。 “因为他已经长大了,分得清是非对错了,不再是小孩子。”欧阳答得毫不含糊。 “你说得很好,请坐。那么,同学们,你们认为自己还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吗?”柳云夕轻声问。声音虽轻,却柔中带刚,怒而不威。 沉默,没有人回应。 “老师相信,在座的每一个都是懂事的,也是懂理的。古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不敢承担。今天的事情,老师理解你们的初衷,但是不同意你们的做法。同样的矛盾纠纷,愚者鲁莽处之,智者机巧化之。懂吗?” 多数人已不觉低下了头颅,现在听到这一句“懂吗”,又不觉黯然点头。 “下午和明天还有三场考试,同学们准备怎样做呢?”柳云夕问,还是那柔和温婉的声音,却昭示着自己想要的结果。 九十九 中午,教务处办公室。 乔以安面前堆着各班送过来的整理后的调查数据,他一份一份仔细地看着,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之前的那封“举报信”。 他记得举报信里好像也提到了“月月考”,当时只听欧阳说是为了挽留柳云夕才写的这封信,又一门心思想借机留住柳云夕,根本没把信里的内容当回事。现在看来,挽留柳云夕是真,反应出的问题也是真的。 罢考事件基本清楚怎么回事了,学生集体抗议“月月考”,厌恶每一场考试后按成绩排名次,更厌恶用成绩来考核老师,给老师压力,然后老师把压力直接转嫁到他们身上。 看来学校有些制度真得需要认真考虑重新调整。 乔以安不由得想到了袁劲竹校长。自从09年他离开江苏,来到光华后,光华形势一路见好,除了四年前因为收到举报信辞掉了一个老师,几年来光华老师很稳定,几乎没有流动。德育工作有声有色,跑操和大课间已成光华两大特色,多次被教育局大力倡导并推广。可袁雅竹一来,就把大课间取消了,改成枯燥乏味的课间操。 在袁劲竹校长主持工作期间,教学工作也捷报频传,各级赛事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屡屡夺魁,中考成绩紧追英才、博文等实力名校,几近比肩。可自从袁雅竹接任后,这样的气势与氛围也逐渐消逝暗淡…… 突然,乔以安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学生都有这么大的怨言,那么老师呢? 记得刚开学不久,柳云夕就表现出很大的不适应,还生出离开的念头。如果不是他与她接触频繁相恋情深,她的这种情绪他是不会察觉得到的。那么光华还有没有另一个柳云夕或者更多的柳云夕呢? 乔以安的表情凝重起来。 记得袁劲竹校长跟他讲过,要想办好学校,师资比生源更重要,激励比责罚更重要,环境比形式更重要。所以他总有办法让优秀老师踏实安稳地留在光华;让每一个老师都看得到前景,能预知自己的回报;他精简一切会议和各类形式,给老师更多的时间和空间,不至于被工作俘虏,工作之余也还有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 可是现在,全变了。变得乔以安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了。 前一阵他还想,在老师薪酬问题上去找袁劲竹商量商量,想打破他之前的做法,干脆像英才那些学校一样,定下等级公开昭示,不怕拉大距离,就怕老师们看不到前景,失去动力。还没来得及找他商量,隐约的危机已经显露出来了。 乔以安知道,按袁雅竹的风格,年终是绝对不会给踏实能干优秀的老师额外发红包的。马上到年底了,之前每年都拿到袁劲竹校长大红包的一批老师,今年肯定是拿不到了,到时这些老师会不会另作打算,谁也无法预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走出光华,进到更好的学校是很容易的事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又有什么理由斥责人家呢? 一个中午,乔以安就呆在办公室,想着光华的眼前与未来。这会头晕脑胀,正想歪到沙发上眯一会,刚从柜子里拿出枕头被子,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广播里播放着轻快烂漫的音乐,整个校园一下子生动活泼起来。 睡不成了,继续工作吧!乔以安拿出茶叶,泡了一杯浓浓的茶。下午考试照常进行,他得去巡视,看看各班主任安抚稳定工作做得怎样。 他端着茶杯,站到走廊上,以他站着的角度,整个教学楼各楼层尽收眼底。学生们踩着轻快的音乐,有序行进在各楼层中,手里要么拿着书本,要么拿着文具袋,安静斯文地走进各自考场,并没什么异常。 看来各班主任工作做得不错。 忽然,乔以安看见柳云夕了,她正被韦舒挽着,从一楼楼道口上楼梯。上到二楼时,她们面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他知道她们是去二楼考务室领试卷监考。她们边走边聊,韦舒不知说了句什么,柳云夕突然笑起来,是乔以安很熟悉的笑,真实自然好看,隔得这么远,乔以安仿佛听到她那黄莺般悦耳的笑声了,仿佛看到她那百合般纯净清新的笑颜了,不觉间,他的唇边也荡起了浅浅的笑意。 能看到她这么开心,真好。 乔以安的心情大好起来,精神百倍,没有午休的困意一扫而光,手中的浓茶似乎也没必要了,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轻快地出了办公室。 他刚到考务室门口,便与柳云夕撞了个满怀,慌忙后退,正想打个招呼,柳云夕一侧身走了,乔以安只瞥见她一双乌黑的眸子里荡漾着淡淡的忧郁,刚才的愉悦荡然无存。 “乔主任好!”跟在后面的王书敏大声招呼他,才把他的目光从柳云夕的背影上拉回来。 “嗯,好。”他随口应着,进了考务室。 “小陈,开考五分钟后,你我分头去巡视一下考场,你负责一二楼,三四五楼我负责。”乔以安看着监考表上的名单,对教务助理说。 他看见柳云夕的考场在四楼。 莫名其妙地,来考务室之前的好心情好像被柳云夕刚才眸子里的忧郁卷进去了一样,一颗心也跟着郁闷起来。 她并不好,很不好。 乔以安的心无来由地疼了一下,又一下。怔了一瞬,猛地闭上眼睛,瞬间睁开,长长地吐了口气,拿起记录本走了。 小陈一见,连忙拿起本子跟着出了考务室。 乔以安巡完三楼,发现一切正常,每个学生都在考试状态,并无随便应付现象。看来班主任安抚引导的工作真的做得不错。 到四楼时,柳云夕的考场是403,乔以安走进402时,就在思考要不要去403,所以他在402反复巡了两遍,最后决定不去柳云夕的考场,跳过她的考场,直接到下一个考场去。 “乔主任——” 已经走过403的乔以安闻声僵住了,唤他的正是柳云夕。 一百 乔以安一转身,就碰到柳云夕柔柔郁郁的目光。他走向她,还没开口,就听柳云夕说:“乔主任,麻烦帮我看会,我去倒杯水。” “好,去吧。”乔以安应一声,进了教室。 和柳云夕一同监考的是教九年级科学的江老师,见到乔以安,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点头招呼。 乔以安伸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惊扰学生。便自顾看学生答题了,也巧得很,他看的第一个学生就是欧阳雅雅。那欧阳好像做贼心虚似的,拿眼角偷偷瞟他,左顾右盼,如坐针毡,一颗心全不在试卷上。本来乔以安只是看一下学生答题情况,见她这样,马上联想到罢考事件一定跟她有关,说不定主谋就是她们几个。 再抬头搜一遍,就看到与欧阳隔两个座位的陈思思神色也很怪异。 她们一定以为自己主谋罢考暴露,乔以安是专程来审视她们的吧?想到这里,乔以安乐了,要不是在考试,他真要好好吓吓她们。但现在还得让她们那敏感的心安稳踏实下来,于是乔以安敲敲欧阳的桌子,“想什么呢?好好考试。”又朝陈思思手语一番,他知道陈思思看得懂。果然,陈思思立即低头扎进试卷,不再顾盼局促了。 他的这个动作刚好被端着一杯水进来的柳云夕看到了,她奇怪地看着乔以安,疑问全在眼睛里。 “考完试找她要答案。”乔以安悄声说完,笑着走了。 什么时候,他跟她的学生这么默契了? 柳云夕抱着这个疑团,苦熬了几十分钟,终于熬到收卷铃声响了。看见陈思思已走向门口,她忙叫住她:“思思,一会去办公室等我。” “好——”陈思思应着,拉起欧阳飞身跑了。 回到办公室,欧阳和陈思思都在,两个人一见她,就摆出苦瓜脸来,不等她问,陈思思先开口了:“语文老师,你出卖我们!” 这话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告诉乔主任,我们是主谋。”欧阳提醒她。 这欧阳和陈思思揪着柳云夕绕了好大一圈,才弄清楚考场上是虚惊一场。 “我就说嘛,语文老师不可能出卖我们。”欧阳讪笑着朝陈思思挤眉弄眼。 “是啊是啊,云夕姐姐是世上最善良最仁慈最体贴……”陈思思眉飞色舞。 “行了,刚才不知是谁守在这里,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吓死本宫啰。”柳云夕边说边做出胆怯畏惧样。 然后三个人“咯咯咯”大笑起来。 就算乔以安知道是她们几个主谋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会针对事情解决问题,才不会去管事情是谁做的,更不会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狠狠责罚。这就是乔以安,与众不同的乔以安。 罢考风波总算没有闹得太大,确切地说,它连一点涟漪都没掀起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件事让陆副校对乔以安刮目相看,赞赏有加。 天真烂漫的学生们考完试后就一心扑到即将到来的游园活动中了,再没人提起罢考事件。只是那些个主谋暗地里还是惶惶了一阵子,不知学校要怎样处置他们,可惶来惶去不见有什么动静。倒惶来了学校的一个重大决定,取消“月月考”,恢复一学期两大考制度,即期中考和期末考。 柳云夕知道,这一定是陆副校和乔以安在袁雅竹面前力争过来的。要知道,自负又专横的袁雅竹是很难听进别人的意见的,之所以依了乔以安,一方面是赵展煜紧逼着她离婚,她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另一方面,是因为前阵子学生才联合起来到董事长那去举报她,多少让她对自己的管理有了些思考,不想再节外生枝,惊动董事长。 这两天的游园活动,袁雅竹也没心思呆在现场,与师生们同乐了。她跟陆副校简单交代了一下,便离开了光华。 她匆匆离开,袁香竹虽感觉有些蹊跷,但也没往心里去,只想着她是想儿子和姐夫了,正好月考结束,这两天是考后过渡和游园活动,然后就是三天元旦假期,她应该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一家人好好团聚,好好陪儿子玩乐几天。 其实袁雅竹在不在,对袁香竹是没任何影响的。她们姐妹俩一个忙着上班应付离婚,一个忙着无聊再谈下恋爱,本就互不干扰,虽在同一学校同一楼层,但见面交流是很少的,有时一连几天都不会见面,甚至忘了各自的存在。 要不是凭空冒出一个宋绍荣,袁香竹早都离开光华回英国去了。 虽然已和乔以安订婚,但他一颗心全扑在工作和柳云夕身上,根本当她是空气。尤其是那晚她主动把自己给他却遭到拒绝后,她更是心灰意冷,对这场婚姻没有一点憧憬与幻想。 可宋绍荣跟乔以安完全不一样。他对她若即若离,有时谦谦有礼,有时热情粗野;有时大方自然,有时局促紧张。看她的眼神总让她心旌摇荡神思迷醉,这是乔以安从来没有给过的感觉。慢慢地,这个一开始她视之为大哥的男人一点一点地走进了她的心里,竟把乔以安一点一点地挤了出去。 难道这就是爱情?难道我的爱情是宋绍荣而不是乔以安? 袁香竹不禁这样问自己。 然后翻出宋绍荣发给她的第一条信息,痴痴地看着:香竹,我爱你!如果这爱有罪,就由你来给我判刑吧!但无论何种刑罚,依然不能阻止我对你的爱!除非你让我停止呼吸! 多么特别的示爱语言!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美妙最智慧的情话了! 就这一句话,把从未恋爱过的袁香竹彻底俘虏了。 继圣诞夜的不愉快之后,她跟宋绍荣之间不但没有隔阂,反而更加亲密暧昧了。反正谁也顾不上他们,小花园成了他们幽会的最方便的场所。无论什么时候,宋绍荣只一个信息,就能把袁香竹招过来,小鸟般蜷在他怀里,与他呢喃不止。 现在,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袁雅竹已经驱车离开光华,乔以安呆在办公室,不知忙什么,柳云夕整个办公室都出去聚餐了,因为游园,晚自习老师不用进班,由值日行政和政教员巡视,大多数老师都不在教学区。整个校园正从白日的喧嚣中安静下来,此时的小花园更是祥和温柔,深情地陪同宋绍荣一起守候他的“小鸟”。 一百零一 这夜,月黑风清。 宋绍荣与袁香竹相依在小花园的石凳上,静静感受夜的安谧温情,享受恋爱的甜蜜香醉。 恋爱真是一样奇妙的东西,她就像一味灵丹妙药,任何刁蛮傲慢的女孩饮了她,都会立即温婉柔顺起来。 眼前蜷在宋绍荣怀里的袁香竹就是个例证,她温顺地倚在宋绍荣的怀里,全然没有之前的高傲优嗔,柔顺得就像一只小猫。 宋绍荣知道,她不过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情感慰藉的枕头,填补从乔以安那得不到的温存与欢愉罢了,一觉醒来,乔以安才是伴她一生一世的真枕头,最后他只会被她扔垃圾一样丢弃在一边。 想到这些,宋绍荣就恨得牙痒痒,但恨意再深也还要笑脸相迎,还要讨得她的欢心,照顾她的情绪,既要做谦谦君子,又要拿捏有度。如何才能让她死心塌地刻骨铭心地爱上自己,主动要求与乔以安解除婚约,才是他最想要的。 他就不明白,柳云夕明明就是喜欢乔以安的,怎么就能那么坦然地面对他与别的女人订婚,不悲不痛,好像自己本就是个局外人一样,乔以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本来寄希望与她联手拆散乔以安的愿望,不等实施就已经落空了。因为柳云夕根本就不合作,她根本就无意去争去抢,更不会用什么心机手腕去逼迫乔以安难为乔以安。 只能靠自己了。 眼看他俩的婚期日趋逼近,袁香竹仍没有悔婚的意思,宋绍荣十分着急,时时刻刻都在冥思计策,苦寻机会。 惶惶多日,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良机。 良机的关键是袁雅竹不在学校,并且她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来。 “香竹,你冷吗?”宋绍荣楼着袁香竹,下巴在她头发上来回摩挲,柔声问。 “嗯,不冷,你冷吗?”袁香竹抬头看着他。 才问完,宋绍荣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正要回她话,忍不住又接连打了几个。惊得袁香竹慌慌地,“哎呀,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才怪,回宿舍吧。” “下午打球,脱了衣服,后来着急见你,忘添了,衣服在办公室呢。”宋绍荣说,“我去一趟,你乖乖等我,不许跑掉。” “去吧。”袁香竹被他的孩子气逗乐了。 宋绍荣一出小花园,便拿出电话,翻到一个号码,拨出去:“十分钟后过来吧。” 这边宋绍荣一离开,袁香竹就站起来,大大地伸个懒腰,脸上抑制不住的甜蜜与欢喜。 不到十分钟,宋绍荣回来了,还喘着气。 “你这么急干嘛?”袁香竹嗔问。 “想你啊,一分钟都不想跟你分开。”宋绍荣说着话,手一伸把她搂进怀里。 “你是吃了蜜吗?”袁香竹娇声问,嘴角上翘,得意而骄傲。 “是啊,你尝尝。”宋绍荣说着,嘴巴倾下来,印上她的唇,温柔地吻上了。 袁香竹环住他的腰,仰着脸,温顺回应迎合,沉沦迷醉。 宋绍荣突然将她横抱起来,坐到石凳上,让她斜靠在自己的臂弯中,滚烫的唇从嘴巴移向脖颈,一只手伸进她的衣服,在那最为神秘诱人的禁区贪婪探索。袁香竹软软地靠着他,轻吟不断,欲仙欲死。 这时,在距离他们十多米的地方,一个黑黑长长的镜头正窥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及时捕捉到了最为精彩清晰的画面。 与此同时,湘楚人家一楼唯一一个包间里却上演着一幕调调有些冷重的剧情。 柳云夕内心是不希望乔以安到场的,但是他真没来,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本她做东,却显出凝重落寞来,其他人也好像没了来时的兴致,菜还没上几个,就有人说吃饱了,想撤。 柳云夕最不擅长宴席上的应酬与客套,听到这样的话,竟不知如何应对,正思忖间,就听王书敏说:“柳云夕,你请大家来庆贺,自己却苦着个脸,我都搞不清,这到底是庆贺呢,还是哭丧啊?” 她这话一说,柳云夕更窘了,坐在那里,雕塑一样。 “来,我们一起恭贺才女柳老师,”俞维端起杯子站了起来,“希望以后多多看到她的文章发表,这样我们可以多喝几顿酒了。” 经俞维一圆场,总算有点气氛了。 “今天既是为柳老师庆贺,又是我们办公室第一次聚餐,可你们看,东家喝的是什么?白开水啊。”王书敏又神经一样叫起来。 “那不行,得换上,什么颜色?”李红安站起来,拿过她杯子,问她。 “什么什么颜色?”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 “酒啊,你要什么颜色?白的红的还是黄的?” “黄的,啤酒。”韦舒从李红安手上抢过杯子,给柳云夕倒了一杯啤酒。 “韦舒妹妹,护主心切嗨。”李红安斜睨着她,笑得邪气。 “谁不知道,你一肚子坏水,小心肚子烂掉。”韦舒瞪着他说,真生气的样子。 也怪,她这幅摸样对待李红安,李红安不气也不恼,反倒乐呵呵地,跟中了头彩似的。 “诅咒你,还这么乐,有病啊。”王书敏冷眼看向李红安。 “王老师,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你说我该不该乐啊?”李红安仍是笑盈盈的。 “哦,我只知韦舒妹妹早已芳心暗许,许的是你吗?”王书敏说着话,眼睛却盯着俞维。 “云夕妹妹,祝贺你,希望你勤耕不辍,耕出个作家来。”俞维避开众人的目光,端起杯子,径直伸向柳云夕。 “嗯,耕出个作家来,我们组成粉丝团,天天粉你。”韦舒马上接嘴,杯子跟着举了起来。 气氛越来越好,柳云夕一颗失落惆怅的心也渐渐充实轻松起来,脸上的笑自然舒展,言行也从容自在多了。 这一切,都落在了俞维的眼中,他脸上的笑也终于舒展到说不出的惬意。 ……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可大家好像还没有尽兴,还有人嚷着接着上酒。柳云夕稀里糊涂地不知喝了多少,已经晕乎乎地分不清东西南北了。看她这样,俞维抽身去把账结了,再招呼大家散了。 回到学校时,晚自习已经结束,校园十分安静,万物都已褪去了白日的浮华,在这朦胧清冷的夜色中沉静安眠。 俞维搀扶着柳云夕,踉跄着走向教师宿舍楼。韦舒拎着柳云夕和自己的包,紧跟在后面。 才到升旗台,迎面碰上了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乔以安。 一百零二 与其说俞维是扶着柳云夕,不如说是半抱半搂。 因为柳云夕基本上已经神志不清了,整个人晕乎乎地伏在俞维怀里,由着他控制,还不时发出难受的**。 “怎么啦?云夕喝酒了?”乔以安迎上来问,言语间满是关切担忧。 “是啊,喝了很多,都劝不住了。”韦舒回应。 “她高兴。”俞维接口。 “鞥——哼——嗯,别走,还要——要喝,拿——。”柳云夕挣脱俞维,手舞足蹈,不停呢喃,口齿不清。 话没说完,身子一歪就要倒了,乔以安抢先一步接住她,她便扑进乔以安的怀里,“拿酒来。”还不忘把刚才的话说完。 “云夕——”乔以安看着她叫。 “乔主任,云夕姐姐交给你了,我们走啦。”韦舒拉起俞维就跑,没跑几步又折回来,把柳云夕的包交给他,“云夕姐姐的包。”怕赖不掉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云夕——你怎么喝成这样?”乔以安一手揽住她,一手拂开她面上的乱发,心疼地看着她。 柳云夕瞪着一双黑黑的眸子,小嘴微张,笑着,“我高兴,高兴,高兴……”嘴上呢喃着高兴,笑容却慢慢收敛凝固,黑黑的眸子里泪光闪烁,终于忍不住,笑变成了哭,一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乔以安任柳云夕趴在自己怀里恣情恣意地哭。 你的心里有多少苦多少委屈,就在这一刻全倒出来吧,倒给我倒进我的心里,让我替你痛替你苦,让我的痛与苦加倍再加倍!只是,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这样折磨自己,要知道你折磨的绝非是你自己啊。 不知是哭累了还是乏了,或者是酒力发作了,柳云夕渐渐安静下来,安静下来的柳云夕像个婴儿般可爱乖巧,趴在乔以安怀里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乔以安横抱起她,朝宿舍楼走去。到601房间门口时,乔以安把她放下来,腾出一只手去她包里掏钥匙,钥匙没掏出来,脖子被柳云夕一把环住,像怕他跑了似的,缠着不放。乔以安一双手只好绕到她的背后,到包里掏钥匙。 掏出钥匙开了门,把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下去,正要拿开她缠着脖子的手,柳云夕竟跟孩子一样,一双手紧追上来,缠得更紧了,嘴巴喃喃:“不要,不要,我不要你走。”随后是一阵娇吟,像在梦中又像是很难受很痛苦,过一会,一双手无力地滑下去,再没动静。 乔以安痴痴地看着她,那娇美的小脸粉若桃花,浓密微翘的睫毛覆下来,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泪珠,湿湿潮潮的,眼角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惹人怜爱,小嘴自然抿合,呼吸均匀,安谧圣洁,真像个天使。 乔以安伸手轻轻为她拭去泪痕,再褪去她的鞋子,调整好她的睡姿,给她盖上被子。便拿上电水壶,接了一壶水,插上电源,让它烧着。自己重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柳云夕。 不知过了多久,柳云夕的手机响了,乔以安循着声音看向床边的包,手机在包里。他掏出手机,看向屏幕,是梦冉。 乔以安迟疑一下,走进卫生间,按下接听键。 “喂,云夕,发你信息看到没有?等你回信呢。”李梦冉在那头大呼小叫,显然生气了。 “云夕喝醉了,在睡觉,醒了打给你。”乔以安回她。 那边突然没声了,过一会,梦冉的声音小心地传过来,“你是乔——男神,云夕的真命天子?” 乔以安一愣。真命天子?她是这样跟闺蜜介绍自己的? “喂!是吗?”李梦冉追问过来。 “嗯,她醒了我叫她给你回电话,再见。”不等李梦冉回话,乔以安把电话挂了。 收起电话,乔以安重新坐到床边,看着柳云夕。刚坐下,想起李梦冉说给她发了信息,又把手机拿起来,划开屏幕,果然有一条未读信息,看一眼熟睡中的柳云夕,乔以安点开了信息: 云夕,毛校长说元旦跟我一起过去看你,怎么办?让不让他去? 毛校长?就是父亲调查出的那个毛校长吗?云夕离开英才真的是因为他?她爱他?却无奈他已婚?那她又怎么这么快就接受我呢?因为空虚?或者是报复? 不可能,他的云夕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那边深爱着别人,这边又接受他的一切…… 乔以安一眨不眨地看着柳云夕,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把她看透似的。 突然,乔以安笑了,有些自嘲有些无奈。 自己跟她不是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吗?又为何这般计较?计较她的曾经,计较她对自己是否真心?真是荒唐,她爱谁不爱谁,全凭她的选择,你乔以安有什么权利过问,又有什么理由追究? 可是,为什么会心痛,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满心满脑只有她,即便现在,明明知道她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正记挂着她,却挪不开脚步,走不出这个房间。 原来以为会淡忘,以为会放下,都只是以为而已,只是过高估计自己而已。原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不是什么轻薄之语,实在是刻骨铭心之后的痛彻与无奈。 这一刻,乔以安真真明白了自己。这一世,除了柳云夕,他眼里再看不到别的女人。 床上的柳云夕突然翻了个身,呓语不断,含糊不清。 乔以安凑上去,见她小嘴像孩子吸奶般蠕动了几下,想必是口渴了,要喝水。连忙倒了杯水过来,扶起柳云夕,“云夕,来,喝水。” 柳云夕果然是口渴了,杯子一碰到她的唇,就被她捉住,大口喝起来,咕咚一阵后,眼睛张开来,看着乔以安,娇笑一声,说:“梦冉,你真好。”身子往后一仰,又没动静了。 乔以安看着她随意任性的睡姿,又可爱又叫人疼。折身去放杯子,就听柳云夕期期艾艾地哭起来,其声嘤嘤,其情切切。乔以安吓一跳,一个转身扑回到她面前,却见她把头埋在枕头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忙俯下去,柔声问:“云夕,你怎么啦?” 他这一问,柳云夕哭得更凶了,竟放声嚎啕起来。 一百零三 柳云夕突然失控大声嚎啕,惊得乔以安一时乱了方寸,竟不知如何宽慰了,更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像刚才一样再惹她发作。 谁知就在乔以安不知所措间,柳云夕自己渐渐安静下来,翻一个身面部朝上了,脸上湿发纵横,泪水涟涟,眼睛仍是闭着。原来她还在梦中。 乔以安小心地佛开她面上纵横的头发,一丝丝一缕缕理顺了,再用热毛巾小心地擦去她的泪痕,仔细端详一会,哑然笑了。虽是笑,却有一丝苦涩。他明白让她在醉中在梦中也不能安宁的是什么,却没有办法为她驱散,更没有办法将她唤醒,像每天东升的太阳一样,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每一天。 那个毛校长,就是云夕父亲说的通过电话的她的男朋友吗?那该是到光华之前的事情了吧?这么说,毛校长是存在的,存在云夕的心里。 莫名地,乔以安懊恼起来,疼痛起来。 柳云夕依然睡着,确切地说应该是依然醉着,因为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轻蹙,表情不安,时时呢喃梦呓,不知在另一个世界里与谁纠结撕缠。 乔以安看一下表,已是午夜了。一阵困乏袭来,他不由得伸了个懒腰,看看柳云夕,再倒一杯水放在她床头,为她拢拢被子,俯下去,滞了一瞬,放弃了亲她的念头,正要起身,脖子被柳云夕搂住了。她用力好大,一下就把他拉下去,他没有控制没有支撑,整个上身扑上去,压着她。 这一压,彻底压醒了柳云夕,柳云夕睁眼后第一反应是轻呼一声“以安”,几秒后她彻底清醒了,推开乔以安坐了起来,“乔主任,你怎么在这?”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乔以安看着她说。 柳云夕听他这么说,迅速掀开被子上上下下把自己看一遍,又看到桌上的电水壶和床头的水杯,沉思一会,好像有了些记忆,竟露出一丝羞色,“我喝醉了?有没有胡闹?是不是很难看?” 这个人,总是这么注重自己形象的吗? 乔以安笑看着她:“又哭又笑,你说好看吗?” “啊!我哭了,又笑?”柳云夕瞪大眼睛,“那不是难看死了?”说完低下头去,懊恼极了,再不敢看乔以安。 “傻瓜,你怎么会难看?”乔以安乐了,“简直可爱极了。” “又哭又笑还可爱?反正都被你看到了,不许乱说。”柳云夕嘀咕,仍是不看他,过一会抬头问:“怎么是你送我回来?你不是没去吗?” “是俞维送你到校园,遇到我,就把你交给我了。”乔以安端过床头的水递给她,“来,喝水。” “谢谢你,乔——主任。”柳云夕接过水,轻声说。刚才轻松和谐的气氛被她这句“谢谢”一下子搅得纷乱沉重起来。 “不早了,休息吧,我走了。”乔以安起身,脚刚迈出去又停下来,“你闺蜜来过电话了,有空回给她。” 乔以安一出门,柳云夕就抓过手机。天,凌晨一点多了!他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守到现在! 这一夜,自乔以安走后,柳云夕再无法入眠。 她先是懊恼自己怎么这么没管束,竟然喝醉了,不知出了什么洋相,让那乔以安生厌。她却不知,她不但没让乔以安生厌,反倒让他更加怜惜心疼,还有梦冉的一个信息深深地刺痛了他。接着她又想到,本是她请客做东,可散席时她稀里糊涂就被俞维和韦舒架走了,都没去买单。那这一顿饭的帐是谁结的呢?她首先想到了俞维,对,应该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乔以安呢?韦舒不是在身边吗?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促合她和乔以安?真是幼稚荒唐。 再过几天,该买回家的票了。 每年,春运期间的票特难买。 英才三年,外地老师除了自己有车的,回家的票都是毛校长以学校名义团购的,去年实名制严格起来,团购都很紧张,一早毛校长就叫外地老师尽量自己留意购票信息,能买就买,实在买不到再想办法。最后部分没买到票的老师,毛校长花高价给他们买了黄牛票。柳云夕怎么也不明白,既然是实名制,那些人又是如何把票控制到自己手中的呢? 看新闻上报道,全国各大中城市的务工人员,为了买到回家的票,整个晚上守在售票点,有些人幸运,守一个晚上便买到票了,有些人一连守几个晚上都买不到。这些人抛家弃子千里迢迢到外地务工,眼看到了年终,本已归心似箭,却为一张踏上归乡之途的车票愁肠百结。 柳云夕就这样任着思绪漫无目的地跑,迷迷糊糊中天就亮了。楼下面包房的工人早已开工,再过几分钟,起床铃就响了。 她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房顶,突然把被子一掀,坐了起来。伸手去抓衣服,才发现昨晚自己和衣睡了一个晚上,不,是躺了一个晚上。 今天上午上课,下午两点半接着游园,游园结束就放元旦假了。 不知是因为要与梦冉见面了,还是因为离放假回家时间近了。总之,柳云夕今天的心情就像连日阴雨突然放晴一样开阔明媚。 她早早就到了操场,守在操场入口,眼睛一直望着陆续涌向操场的人流。早到的李雯雯还以为她在盼乔以安,站在一旁跟她一起看着远处过来的人群。始终不见乔以安的身影,李雯雯看着柳云夕,说:“语文老师,乔主任每天都很早的,今天怎么还没来?” 柳云夕这才发现旁边的李雯雯,见她脖子伸得老长,跟长颈鹿似的,就知道她又自作聪明了,拍一下她肩膀,问:“你在盼谁呢?” “乔主任啊,你不是在等他吗?”李雯雯不看她,仍盯着前方的人群。 “来了,来了,语文老师,你看,乔主任。”李雯雯突然叫起来。 被她这么一叫,柳云夕不由得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乔以安和俞维一前一后朝这边跑过来,柳云夕嫣然一笑,迎了上去。 一百零四 远远地,乔以安看到柳云夕朝自己迎上来,心情大好,步伐也轻快起来。“云夕——”他迎向她叫着,人已到了面前。可柳云夕只微笑着朝他说声“乔主任好”,便笑盈盈地冲后面招呼道:“俞维,我等你好久。” 乔以安一回头,俞维已经与他并肩,侧头看他一眼,便转向柳云夕,兴致勃勃:“云夕,什么事啊?” 柳云夕向他招手,让他过去,他径直走向柳云夕,两人在乔以安的视线中走远,留那乔以安一个人立在原地。 乔以安知道俞维喜欢柳云夕,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俞维也不勉强,现在更不纠缠趁柳云夕之危。对俞维,乔以安是欣赏并敬重的,他既有能力,又是真君子。不像宋绍荣,表面谦谦君子,内心却狭隘自私,最会掐算个人私利。 他也知道俞维对自己有意见,很大意见。在那天订婚宴上就表现出来了,他和香竹过去敬酒时,只有他坐着,没端酒杯,兀自吃菜。如果不是柳云夕的出现,他们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现在他被柳云夕招过去,像得了圣旨一样乐呵,屁颠屁颠的,当他是空气。本来也没有什么,柳云夕招他,无非是有事情,绝非是小花园里她故意演出的那一幕那样。 柳云夕那点小把戏,他在第二天就识破了,他跟俞维根本就是在做戏给他看。 可是即便知道他们不可能发展成恋人关系,心还是生生地疼了一下,既而是无限伤悲寥落。 乔以安立在原地,看着柳云夕跟俞维走到操场另一角,隐入一颗枝繁叶茂的树底下,他才回过神来,转身进入跑道,弹跳几下,算是热身,然后迈开长腿背向柳云夕他们跑起来。 柳云夕和俞维走到树底下后,柳云夕问:“昨天吃饭是你买的单吧?多少钱,我给你。” “什么钱?不是说好我设宴为你庆贺吗?”俞维一下后退几步,摆出拒绝的架势。 “不行,哪有这样的道理?”柳云夕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红票递过来,“你不说,我就给这么多,呐,拿着。” “这样,钱你拿着,我们数学组赛课不是刚结束吗?如果我拿到一等奖,你为我设宴,怎样?”俞维笑看着她,见她犹豫,又说:“你是想着我肯定拿不到一等奖吧?这样的话,钱我收了。”手就伸过来,接钱的姿势。 柳云夕手一缩,笑道:“谁说的?一等奖肯定是你。” “那就这样哦,到时你为我设宴。”俞维伸出手来,要跟她击掌盟誓。 柳云夕伸出右手,与他左手相击,“一言为定。”然后两个人哈哈大笑。 乔以安虽然在跑步,但一颗心和一双眼睛都在这棵树底下。现在他已跑到操场的另一角,正好与他们相对,他们的动作与表情他尽收眼底。见柳云夕笑得那么开心,他也不由笑起来,但很快这笑就消失了,一张俊脸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快接近他们时,他放慢了脚步。就听俞维说:“国庆回来就是你们语文组赛课了,你准备得怎样?到时我俩一起庆贺,怎样?” “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把握,我们语文组人才多的是。”柳云夕笑着回他,心情真是很好。 “是吗?我怎么只知道柳云夕最厉害?”俞维怪声怪气地,逗得柳云夕又一阵咯咯笑。 这时,入口处政教员吹响了哨子,哨声尖锐洪亮,可以吵醒整个牛市。 各班已列队就绪,要跑步了。 “走,我们过去。”俞维拉起柳云夕的手,走向入口。 没走几步,柳云夕就把手抽了出来。后面乔以安见了,阴郁的脸云开雾散,脚下生风般追上他们,再超出一截,回头冲他们呲牙一笑。弄得俞维和柳云夕莫名奇妙,互看一眼,哑然失笑。 又是阳光明媚清新惬意的一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每个人的脚步都轻盈快乐。因为今天是2013年的最后一天,过完今天,明天就是2014年了,辞旧迎新,总是让人充满期待憧憬不已。 早上柳云夕上完两节课后,想起昨晚梦冉来过电话,便给她拨了过去,没接,应该在上课吧。 放下电话,柳云夕朝文印室走去,今天放元旦假,她打印了几篇美文和赏析,作为元旦作业。 结果在文印室碰到了乔以安,他正交代文员打印什么资料。见到柳云夕,笑着招呼:“云——柳老师拿资料啊。” 柳云夕点点头,便在资料架上找起来。 “是这个吗?”乔以安递过来一大叠A3纸。 柳云夕看一眼,正是她印的美文。伸手接过来,说声“谢谢”便要走。 “你给闺蜜回电话了吗?”乔以安突然问。 他怎么连这个也惦记? “还没。”简单的两个字后,脚就迈开了。 乔以安再不说话,看着她走了。 一回到办公室,柳云夕就拿起电话再次给梦冉拨过去。 “云夕,你看了我的短信吗?怎么这么久才回电话?”梦冉一接通就咋呼开了。 “短信?你发短信了,没看到,什么事?”柳云夕有些诧异。 “明天毛校长要跟我一起去你那,怎么办?要不要他去?”梦冉问她。 “他来做什么?你想办法阻止他,听好了,我只要看到你一个人。”柳云夕既意外又惊恐。 “哦,遵命,交给我吧,保证他不在你面前出现。”梦冉言之凿凿,停一会又说:“我昨晚给你电话,是男神接的,你跟他——” “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过来再说,明天我去牛市接你。”柳云夕知道她想说什么,立即打断她。 “嗯,明天见。”梦冉回得干脆,但嗓音里仍是憋着笑。 这让柳云夕好生懊恼,你个梦冉,就会这么歪心歪肝,心术不正。又想到她说发了什么信息,自己居然没看到,连忙点开信息栏,搜寻起来。 信息还没看到,又一个电话进来了,柳云夕一看,倒抽一口气,呆了。 一百零五 电话是毛翰江打来的。 迟疑几秒,柳云夕还是接了:“毛校长,你好。” “云夕,好久不见了,你好吗?”还是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我很好,没事的话,挂了。”柳云夕回。 “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吗?”毛翰江追过来,声音急切,“你到底是躲我,还是怕我?” 沉默,无语。 “云夕,我明天和李梦冉一起去光华,我有话对你说。”毛翰江的话再次传过来。 “毛校长,我已经离开英才了,我只想安静地工作,好好教书。”柳云夕小心地说。 想到在光华遭遇的一切,又何曾安静过?当初一心要离开英才,是因为这个男人疯了一样地向自己索爱,她无法让他明白,让他停止,更不堪他老婆的纠缠逼迫。到了光华,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她的世界安静了。不想倾情交付的乔以安莫名弃她而去,把她的世界搅得天昏地暗…… “云夕,这一次,你要的安静,要的事业,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毛翰江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又让她疑惑不已。 “云夕,不说了,你等我,明天见。”毛翰江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梦冉还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吗? 柳云夕放下电话的第一意念竟是这个。 不管了,看看梦冉昨天发的什么信息。翻到信息栏,点开,果然有一条梦冉的已读信息:云夕,毛校长说元旦跟我一起过去看你,怎么办?让不让他去? 信息发送时间是昨晚九点多,那时候只有乔以安在身边,应该是他看了。他那么敏感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反应?哦,忘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她的一切他又何必在意。 赶紧把手头工作捋一捋,元旦三天好好陪梦冉吧。那毛翰江若真的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以礼相待就好了,毕竟同事一场,人也不错。 一眨眼的功夫,一上午就过去了。 下午半天的游园项目在前两天的基础上更换了一些,更好玩更刺激,所以气氛依然热烈。加上明天就是元旦,游园结束便放假,因此同学们不仅兴致很高,而且一身轻松撒开了玩,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出这里进那里,兴高采烈,不亦乐乎。 柳云夕负责的项目是“成语接龙”,地点在本班教室。由抽签决定接龙的第一个成语,前一个成语的最后一个字,作为下一个成语的第一个字(谐音也可),如此继续,在一分钟内说出五个成语即可获一张奖券,到礼品兑换处兑换相应礼品。 昨天她这里的项目是“心灵相通”。还没到时间,门口就挤满了人,柳云夕到时,一条长长的队从教室门口排到了办公室门口。 那欧阳和陈思思几个排在最前面,见她来了,跟打了鸡血似的又叫又跳。 就这一个项目,她们几个人循坏玩了几次。从开始到结束,教室里都是人满为患。 可是今天的“成语接龙”却没有几拨人玩,欧阳那几个的影子都没见着,不知跑到哪个区玩什么去了。 其实,欧阳她们本来是要来玩“成语接龙”的,只是在她们往教学区这边跑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比游园更好玩更吸引她们。 首先是上官妍儿看见了小花园里的袁香竹,这本没有什么,可就在她挪开眼睛去追陈思思她们时,她的眼角瞟见宋绍荣也进了小花园。这下她觉得有些稀奇,跑着的脚步也停了,一双眼睛盯着小花园,脖子也跟着伸了过去。引得前面的陈思思几个折回来跟着她往小花园里看。这一看,她们乐了。 宋绍荣居然在和袁香竹约会。 一向最有主意的欧阳马上脑洞大开,吩咐李雯雯去找个手机来,陈思思一听就明白她的用意,自告奋勇说:“我去拿手机,她不一定拿得到。”正犹疑中的李雯雯一听求之不得,连声“嗯嗯”。 然后欧阳几个悄悄从四号宿舍楼那边的入口进到小花园,蹲在一颗矮灌木后面,刚好在宋绍荣和袁香竹的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先是站着说了一会话,然后就坐到了石凳上,可并不坐在同一张石凳上,而是面对面坐着。看上去不像是恋人之间的约会。 这让欧阳大为失望,见陈思思还没来,原本要拍照的心情也没有了,嘀咕一声“走了”便起身离开,李雯雯和上官妍儿连忙跟上。 三个人刚出小花园走上通往教学区的林荫道,就碰到陈思思和李浩了,手里拿着手机。 “怎么出来了?什么情况?”陈思思惊问。 “没情况,撤了,去玩‘接龙’。”欧阳脚步不停,直奔教学区。 “诺,手机还你,不用了。”陈思思把手机往李浩手里一塞,追欧阳去了。 “诶,没用上也不能出卖我啊。”李浩在后面叫。 “放心吧,没人知道你带手机。”陈思思回头应他,声音好大。 吓得李浩冲她张牙舞爪,“都在广播了,还放心,下次打死也不借你。” 李浩的惊恐是有道理的,因为陈思思的嗓门确实有些大,都惊到小花园里的宋绍荣了。 听到声音的宋绍荣立即起身,朝林荫道这边张望,就看见他们几个跑向教学区的身影。“他们不去游园,怎么在这呢?”宋绍荣奇怪了。 “怎么啦?”袁香竹问。 “那几个学生好像是柳云夕班上的,这时候应该在教学区那边游园,怎么会在这呢?”宋绍荣若有所思的样子,算是回答了袁香竹。 “几个毛孩子,你担心什么?”袁香竹站起来,目光跟着他望过去。 “你别忘了,我可是德育主任,敏锐的洞察力和灵敏的嗅觉是必须的。”宋绍荣收回目光,看着她说。 “哦,做个德育主任还跟侦破案件一样,那你不是可以当警察了?”袁香竹笑着说。 宋绍荣没笑,看她一会,问:“你刚才说明天和乔以安一起回绍兴?” “嗯,妈妈说一家人难得有机会聚聚。”袁香竹答。 “应该不只是聚聚吧?”宋绍荣斜睨着她。 他当然知道,主要还是商量她和乔以安的婚事。她明明心里清楚,却避而不谈,这让宋绍荣十分懊恼,不觉眉毛一拧,目光冷冽,唇边牵起一丝冷笑。 一百零六 欧阳几个一窝蜂跑到本班教室,见语文老师正忙着接待过来游园的同学,乐了,口上叫着“老师,我们来了”,人就跟着排进队伍里。 柳云夕看一眼他们,见他们两手空空,猜他们一定是才到教学区,又看见个个气喘吁吁,陈思思和欧阳的眼睛像要放出光来,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八卦了,等着向她报告呢。 等着吧,小东西。 柳云夕不紧不慢地接待着游园的同学,对他们的到来没半点反应。 “二龙戏珠…珠联璧合…合二为一…一举两得……” “爱不释手…手不释卷…卷土重来…来之不易……” 前面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玩下来,后面的欧阳和陈思思不停嘀咕“太简单了,是地球人都会”。 终于轮到他们了,不到几分钟,每人拿得一张奖券,喜滋滋地走了。 一出教室,迎面撞上乔以安,匆匆叫一声“乔主任好”就要擦肩跑过去,陈思思突然停下脚步,折回身子挡住乔以安,“乔主任,快去小花园。”说完一溜烟跑了。 乔以安听得莫名其妙,以为是云夕怎么了,可一抬头,柳云夕不就在教室里吗?看她安然自若的神态,能有什么事? 乔以安走进教室,看着学生挨个抽签,挨个接出成语,觉得挺有意思,不由自主站到了队列的最后面排起队来。 一心应付前面同学的柳云夕偶尔抬头,看见乔以安站在队列里,还冲她笑,她愣了一下,没有反应,继续接待眼前的同学。 快要轮到乔以安的时候,欧阳那几个又跑回来了,一见乔以安,乐了,几个蹦跳就站到他后面去,嘻嘻哈哈停不下来。 这时游园活动快接近尾声了,他们后面再没人接上,前面玩完的学生拿到奖券就走了,教室里差不多只剩他们几个了。 乔以安前面一个学生终于拿着奖券走了,走时还看了一眼乔以安,又抿嘴笑笑。 乔以安挪上前去,伸手等柳云夕递纸签过来,柳云夕看他一眼,再往后面望望,低头收起纸签盒和奖券,准备收档了。 “柳老师,好像没有规定只有学生才可以参加游园吧?老师也可以的,师生同乐嘛,是不是?”乔以安边说边看着陈思思。 “是啊是啊,师生同乐。”陈思思跑上来,把一个毛茸茸的皮卡丘往柳云夕手里一放,再接过她的纸签盒,说:“语文老师,我们拿四张奖券换了这么一个皮卡丘,给你当元旦礼物,你就让乔主任玩一玩呗。” 话一说完,纸签盒就递到了乔以安面前,“抽吧,乔主任。” 乔以安看着她身后的柳云夕,手伸进了纸签盒,拿出一个纸团,展开念出来:“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乔主任快接,计时开始。”陈思思叫。 “来历不明…明目张胆……胆…胆…”乔以安一时脑塞,堵在“胆”上。 “胆大——”欧阳凑近他,低声提醒。 “胆大包天…天…天长地久……”乔以安脱口接上,可“天长地久”一出口不觉顿住,再没往下接。看一旁的柳云夕也滞在那儿,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乔以安再没兴致接下去,不等他做出反应,欧阳那几个已经一溜烟跑出了教室,就剩他和柳云夕了。 “久别重逢。”还是柳云夕打破了沉默。 “云夕——”乔以安叫。 “乔主任,快下班了,我得收拾教室,你请便吧。”柳云夕不看他,收起纸签盒和奖券,然后拿起扫把,扫起教室来。 乔以安默默看她一会,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默默走出教室。 他这边刚跨出教室,那边欧阳几个就进来了。 欧阳一把接过柳云夕手上的扫把,“高贵的云夕姐姐,这等粗活还是我们来做吧,您到一边歇着便是了。” 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在维护乔以安,怪她冷淡人家大主任。 李雯雯和上官自觉摆起桌子来。留柳云夕呆立一旁。 陈思思几步蹦到柳云夕面前,仔细审视着她,小心地说:“云夕姐姐,我们看见海龟和宋绍荣在小花园约会了。” 难怪那么晚才来游园,果真是有八卦。 不过她说袁香竹和宋绍荣约会,柳云夕是断然不信的,而且这种话实在不宜传出去,所以她不动声色地瞟过去,沉声说:“你们几个闯的祸不少了,再不要捕风捉影,弄出什么事情来。” “真的,不信你问上官。” “嗯,我们都看到。”陈思思的话音刚落,上官就自觉附和。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事实,还是脑子靠谱,所以遇事多用脑子想想吧。”柳云夕捏捏陈思思的脸蛋,再点点她的脑门,“我走了,你们把教室收拾好。” “你以为我们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只是个摆设吗?”陈思思冲着她的背影叫。 柳云夕笑了。不错,《简·爱》里的台词,终于看经典了。 开学初,班上不少同学迷上了玄幻,有些学生都快走火入魔,进入的玄幻世界了,整天痴痴呆呆地魂不守舍。 柳云夕花了两节班会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引导他们如何进行课外。并不是说玄幻不能看,只是它的吸引力和影响力实在是太大,正处于青春期的初中生充满幻想,又没有足够的自控力,很容易被情节和人物带进去。并且更多的学生看书看的是情节,而不是文字,因为现实的不如意,现实生活的单调乏味,促使他们到这类里去寻找安慰和刺激。 久而久之,便对里的世界充满期待与向往,慢慢地身心疲软,对学习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有时候柳云夕也会翻一翻那些玄幻,发现大都文笔都很不错。如果不是一味沉溺其中的情节,从语言角度和情节构思方面来看,对于写作也还是有借鉴意义的。 现在突然听到陈思思说到《简·爱》里的台词,天性敏感善思的柳云夕当然能从中捕捉到喜讯来。 一百零七 第二天,天气晴好。 一大早,柳云夕就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因为她的手机短信音从天亮后几乎就没停过,全是祝福短信。其中也有乔以安的,很简单,六个字:“云夕,元旦快乐。”柳云夕思考片刻,回了两个字:同乐。 梦冉电话说她和毛校长一起来,毛校长开车,所以不用接了,他们直接到学校接她出去玩,叫她选好地点。 刚好昨天俞维问起她元旦有什么安排,她说梦冉要过来,俞维听了马上说:“就上次那个陪你过生日的闺蜜吗?到时我们邀几个老师一起去普陀山吧,那里神奇神秘神圣,你一定喜欢。” “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柳云夕笑道。 “语文老师就是不一样嗨,出口成诗。”俞维由衷夸赞。 现在既然毛校长来了,他们一行四个人刚好组团,不用再加别人,况且她和其他老师不是很熟,她也不喜欢人太多。 于是电话俞维,不用邀其他老师了,就他们四个人去普陀山。 九点不到,梦冉他们就到了,直接敲开她的房门。 这个梦冉,事先不招呼一声,就把人带进她房间,柳云夕先是愣了一下,马上笑着招呼:“毛校长好。” 毛翰江只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埋怨梦冉,马上替梦冉开脱:“不关她的事,是我要来你房间看看,她拧不过。” “就是,毛校长非要上来,我拦不住。”梦冉接口,眼睛紧盯着她,里面有好多话。盯得柳云夕汗毛都竖起来了。 “房间不错,比英才的大,还多了个阳台。可配套设施不如英才,衣柜是自己买的吧?电视也太小了,空调一看就老化了,无论制冷还是制热,效果一定很差,天哪,这地板都翘起来了……”毛翰江一进屋就四处打量,嘴巴碎碎说。 柳云夕没想到平常雷厉风行的他竟有这么啰嗦的一面,比老妈子还要唠叨。 “毛校长,你是专程来看云夕居住条件的吗?”梦冉直截了当问过去。 “哦,抱歉,见笑了,习惯,习惯,别介意啊,柳老师?”毛翰江经梦冉提醒,马上收回四处张望的目光,一叠声说。眼睛直直地停在柳云夕脸上。 柳云夕不用抬眼,就知道梦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在她身上。她一定看出什么来了,也一定在埋怨她当初的隐瞒。 这时,俞维的电话来了,问她人到了没,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走吧,俞维在校门口等了。”收起电话,柳云夕拿起肩包,对另外两个人说。 出门时,柳云夕分明看见毛翰江有话哽在嗓子里,但他就是不张口。 刚出林荫道,就看见校门口的俞维了,他正朝这边张望,一见到柳云夕就挥起手来。 毛翰江立即看向柳云夕,见她轻展笑容,抬手回应,镇定淡然。便知这个人不是她男朋友,顶多是个爱慕者而已。出门时的担心与猜疑立即消散,一颗心舒畅到了极点。 他这小小的变化柳云夕看得真切,与他相反,柳云夕的心猛然一紧,就像挤进了一块石头,挤压得她有些气闷。 到了校门口,几个人一躬身进了毛翰江的车,毛翰江开好导航,系好安全带,便发动车子启程了。 就在他们躬身进毛翰江的车子时,乔以安的车子也正驶向校门口,他紧盯着毛翰江,心里呼一声“毛校长”,便隐隐地痛了一下。 真的有个毛校长,可是他不是有妇之夫吗?云夕怎么会这么糊涂? 此时不容他细想,他也想不出什么,再说自己与她已没有关系了,又有什么权利干涩她呢?但是怎么说,也不能看着她玩火**啊?再说即便做不了恋人,他还是希望云夕幸福,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伴她一生的好男人,而绝不是这样糟践自己。 乔以安的车子一直跟着毛翰江到了牛市的高速入口才分道扬镳,从路标上也判断不出他们要到哪里去。 柳云夕坐在车上,全然不知后面跟着乔以安,更不知乔以安因为突然出现的毛翰江有多懊恼。 “俞维,你去过普陀山,跟我们讲讲吧。”柳云夕对后座的俞维说。 “云夕,你还没吃早餐吧?”俞维岔开她的话,问她。 “哦,我带了早餐给云夕,在包里,忘了。”梦冉说着话就到包里去翻了,“呐,粽子和豆浆,你喜欢的。” “谢谢啊,还真有点饿了。”柳云夕接过去,心情很好。 “普陀山的主景点很多呢,不过多数游人都是去朝拜的,听说那寺庙里的菩萨很灵验。”俞维说。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去年中考前,英才有老师专程去普陀山求神拜佛,祈求庇佑赐福呢。”柳云夕回,忘了毛翰江在车上。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那我英才的成绩岂不都是菩萨的功劳?”毛翰江侧头看她一眼,笑道。 “菩萨显灵也要看施主的,不是什么人求他他都显灵圆愿哦。”柳云夕笑着说。 “呵呵,你对这些还有研究吗?”毛翰江乐了。 “这需要研究吗?菩萨的心性不是应该和人差不多吗?你毛校长给老师定工资级别,难道是按老师的要求给吗?”柳云夕看着他。 “柳老师这张嘴巴越来越伶俐了。”毛翰江的声音里全是欢喜愉悦。 连那俞维好像也看出什么道道了,再不说话,陷入沉默。 “这一路不堵车也要三个多小时呢,你们还是休息休息,养足精神,好上普陀山去朝拜嗨。”毛翰江突然说,又侧头看着云夕,“尤其是你,更要养足精神。” “不行,我们都睡了,留你一个人开车,怎么行?”李梦冉叫起来。 “没事,我听音乐。”毛翰江说着,拿起耳机塞到耳朵里。 这下,车内一下安静了,车上的人也好像真有了些困意,不再说话。 柳云夕把吃完的粽子叶和空杯子装进塑料袋里扎紧,放到脚边,再调整到最佳姿势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柳云夕感觉有一只手伸过来,在她脸上轻抚摩挲,很小心很温柔…… 一百零八 “以安——”她叫着,睁开眼睛。 真的是乔以安,他微笑着柔柔地看着她,满眼的欢喜与宠溺。 “醒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乔以安牵起她。 柳云夕乖顺地跟在他身后,他们走过一条又一条小径,最后来到一个大大的花园,花园里有好多花,好多人,每个人都衣着光鲜笑容满面,盈盈地看着她。花园正中铺着宽宽长长的红地毯,一大片的红一直向前延伸,尽头是一个五彩的花门。 乔以安回头冲她一笑,牵起她朝那花门跑去,跑着跑着,他的脚步慢了,重了,仿佛再也跑不动了。柳云夕看见那花门里突然走出一个着婚纱的新娘,是袁香竹,她就站在那儿,右手伸向乔以安,脸上是幸福甜蜜的笑。 乔以安突然丢下她,朝她奔去,跑近了,他一把抱起袁香竹,原地转圈,整个花园上空顿时响彻了他们的笑声…… 柳云夕呆呆地看着他们,那回旋在空中的笑声渐渐变异变异,最后成了鬼哭狼嚎般凄厉恐怖。柳云夕用尽力气大叫一声,扭身仓惶逃去…… “云夕,云夕,你醒醒,怎么啦?”正开着车的毛翰江被柳云夕的叫声吓一跳,侧头见她表情痛苦,还在努力奋争的样子,知道她是做梦了,梦境不是很好。 后座的俞维和梦冉也被她惊到了,都起身俯向她,一并叫她。 柳云夕听到有人叫她,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但不知是梦境太真,还是太让她难受,她竟溺在梦境中挣扎了一会才回到现实。 醒来的柳云夕眼角还挂着泪痕,好像还没从梦境中出来,仍是悲悲戚戚的样子。 毛翰江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梦境一定与梦冉口中的“男神”有关。才舒展的心又紧了起来。 这一路,再没人要睡觉了,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不知不觉就到了。 毛翰江把车子停在蜈蚣峙码头的停车场,然后渡轮、入住、朝拜。一路上游客络绎不绝,他们四人夹在游客当中,边行边赏边聊。本来柳云夕出发时心情大好,因为那个梦境坏了兴致,现在看着周围如织的游客,竟感觉索然无味。 不久,他们到了梅岑食府,虽是下午两点多的时间,但用餐的人仍是不少,放眼望去,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各式菜肴的香味在空气中穿梭,直钻脾胃,撩拨你的食欲。 毛翰江点了一大桌的海鲜,又要了几瓶啤酒和饮料,几个人围桌一坐,海吃起来。 席间,梦冉十分兴奋,像只小鸟叽喳不停,不时拿脚在桌底碰碰柳云夕,提醒她注意情绪,不要扫兴。 柳云夕当然知道不能只顾个人情绪,扫大家的兴,所以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跟梦冉又说又笑,端着饮料,与他们觥筹交错。 说也奇怪,毛翰江和俞维的情绪仿佛全被柳云夕牵着,柳云夕悲,就没一个人乐,柳云夕乐,就没一个人悲。现在见柳云夕完全放开,开朗活泼,他们也跟着乐呵起来。胃口大开,又加了几个菜。 吃饱喝足之后,开始信步游赏了。 不觉间,四个人分成了两对,俞维和梦冉已经甩下他们一大截,在前面走走停停,兴奋异常。 “云夕,来,我给你拍照。”毛翰江举起相机,黑黑长长的镜头已经伸出来。 毛翰江爱好摄影,摄影水平堪称一流,作品曾不止一次荣获大奖,能在他的镜头里出现,也算荣幸。 柳云夕兴致大涨,在紫竹林内穿梭回复,摆出各种各样的pose。毛翰江不厌其烦,一张一张地捕捉抢镜,每拍一张都会大赞一句“漂亮”。柳云夕只听见快门的“咔嚓”声在她身后响个不停,一声声清脆在她心里,弹奏出欢快的曲儿,撩拨着她的心弦,说不出的舒畅愉悦。 “噢,我累了,歇会。”柳云夕终于坐到路边的一张石凳上,喘嘘不停。 “诺,给你欣赏一下我的摄影技术。”毛翰江缩回镜头,切换好功能把相机递到她面前,“按这个三角键翻页。” 相机里的柳云夕千姿百态笑靥如花,真是好看。 “怎么样,不错吧?”毛翰江边喝水边问。 “嗯,我照相没这么好看过,你照得太好看了。”柳云夕依然埋在照片里,头都没抬。 “关键还是人长得好看。”毛翰江靠近她坐了下来。 他的这个动作加这句话,就像功能切换键一样瞬间把她的心情切换了。她放下相机,看着毛翰江,“毛校长,我……” “云夕,我离婚了。”毛翰江抬手止住她,快速说道。 柳云夕惊讶地看着他,竟说不出话来。 毛翰江轻轻握起她的手,看着她,“云夕,你再不用顾忌什么了,你可以安静工作好好教书了,在我身边。” “……” “云夕,回到英才吧,到我身边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清静的世界,让你安心教书。”毛翰江伸手拂去她面上的发丝,动情地说。 这时,柳云夕的惊讶才慢慢缓和下来,手从毛翰江的大手里怯怯地抽出来,垂下眼睑,低声说:“毛校长,我离开英才,跟你的婚姻没有关系……” “我知道,云夕,我离婚跟你也没有关系,我的婚姻失败与你无关。”毛翰江再次握住她的手,急切地看着她。 沉默几秒,柳云夕抬眼接住他急切的目光,平静地说:“我希望你明白,你离不离婚我都是一样的,态度不会改变。” “是因为他吗?”毛翰江问。 “不是,跟他人无关,是我自己。让你误会,我真的很抱歉。”柳云夕再次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轻声说。 “你说什么?让我误会?我误会什么?我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感都不清楚吗?”毛翰江有些激动,转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肩,紧盯着她,像要看透她,拆穿她似的。 “是的,你是清楚自己的内心,我也一样,我也清楚自己的内心,我的内心跟你的是不一样的,毛校长。”柳云夕迎着他的目光,鼓起好大勇气一样,说了这么一通话。 毛翰江正要张口,柳云夕的电话响了。拿出手机看向屏幕,是乔以安。她看一眼毛翰江,正碰上他那满是疑问和审视的眼神。 一百零九 没有避开毛翰江,柳云夕接起电话。 “喂,乔主任。” “云夕,你在哪?柳松给你电话了吗?”乔以安问。 “没有,他怎么啦?”柳云夕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半小时前,他给我打个电话,我没接到,后来给他打回去,不是打不通,就是无人接听,不知怎么回事。”乔以安说。 “哦,知道了,我打打看。”柳云夕直接挂了电话,马上拨出柳松的电话。 真是乔以安说的情况,先是不通,后来通了没人接听。柳云夕马上打给爸爸,“云夕,昨天不是打了电话吗?怎么又打,有事啊?”爸爸声音传过来,并无异样,柳云夕暗暗吐口气,放松不少,“爸,柳松在家吗?” “他呀,昨天说得好好的今天回来,到现在也不见人影,电话也不接。”说起柳松,爸爸就生气。“你找他?等他回来,我叫他给你打过去。” “嗯,好,那就这样,挂了,爸。”收起电话,柳云夕一颗心七上八下闹得慌。 梦冉的电话又进来了,催他们赶紧跟上,她和俞维已经看到南海观音了。 见柳云夕接完电话后神情不对,毛翰江也跟着担心起来,“云夕,什么事情?” 柳云夕看他一眼,默然几秒,说:“没事,我们去南海观音那边吧,梦冉他们已经在那里了。” 怎么会没事?整张脸上都是事。 不是吗?一路上手机再没放进过口袋,一直抓在手上,时时拿起来看,心思全都不在眼前了。 “云夕,你有事,不要顾忌我,先解决事情吧。”毛翰江捉住她胳膊,拉她坐到一张石凳上。 听毛翰江这么说,柳云夕投去感激的一瞥,便拨出乔以安的电话。 “云夕,我正要打给你呢,柳松打过来了,没事。他人跑出去,把手机落在屋里。”乔以安抢先告诉她。 “哦,是这样,那就好。”正要挂电话,她又问:“柳松怎么会给你电话?是不是找你借钱?” 话一出口,气就摒在喉头,静等乔以安回话。 安静了几秒钟,乔以安才说:“没有,他问我们什么时候放假。” “那好吧,再见。”柳云夕顿时轻松不少。 “乔主任就是梦冉说的‘男神’吧?”毛翰江笑问过来,笑得有些古怪。 “是的,光华的师生都这么叫他。”柳云夕放好手机站起来,“走吧,去追他们。” “上次你去温州,就是看他?”毛翰江跟着站起来。 柳云夕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是的。还有什么问题一次问完吧,毛校长。” “没有了,走吧。”毛翰江被她这架势惊了一秒,然后牵起她的手,迈开长腿向前走去。 柳云夕赶紧把手抽出来,小跑几步,到他前面,“天快黑了,再磨蹭看不到南海观音真面目了。” 赏完南海观音,再到南天门逛一圈,天就大黑了。今天的行程到此为止,四个人重回梅岑食府,大吃一顿海鲜,径直回到酒店了。 一进酒店房间,梦冉就关好房门,把柳云夕拖到靠窗的沙发上,紧盯着她,“我忍了一天了,现在老实交代吧。” “你审吧,我交代。”柳云夕笑看着她。 “乔以安呢?跑哪去了?” “他已经订婚了,未婚妻你认识。”柳云夕跟说别人的事似的,轻松自然。 李梦冉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小嘴圆张,可不等她发声,柳云夕就止住了她,“不用这么惊讶,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再不许提他。” 看她认真严肃的样子,李梦冉圆圆的嘴巴慢慢收到自然状态,红唇一嘟,“那毛校长怎么回事?你离开英才是因为他吧?” 柳云夕神情暗淡,无声点头。 李梦冉再不说话,一头扑到床上,半天不语,房间一下陷入死寂,柳云夕已经预感到下一刻就是暴风雨了。 果然,李梦冉猛然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指着柳云夕,一脸悲情:“柳云夕,你伤害了我,严重伤害,我绝不原谅。” “梦冉,对不起了,你最懂我,是不是?”柳云夕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小心地笑。 李梦冉一下抽出手来,侧身埋进被子里,大声叫道:“我恨你,柳云夕,别想我会原谅你。” “好了,梦冉,我知道你最舍不得我难过了,我现在真的没心情哄你,身累了,心也累了。”柳云夕说完往她旁边一趟,再没动静。 是啊,李梦冉一进她的宿舍,就窥到了她藏于平静之下的苦涩,淡淡的,似有若无。光华的经历,不知给她带来多少愁苦,让她承受了多少非议苦痛,也不知道她一颗小小的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努力后,才有了今天这般的平静自若…… 罢了,不跟她计较,可怜的小人儿。 “走,起来,去洗鸳鸯浴,再筑鸳鸯梦。”李梦冉反身将一条腿压到柳云夕身上,伸手在她脸上百般逗弄。 柳云夕绷了不到几秒,终于咯咯笑起来,“走,去洗鸳鸯浴。” 两个人进到卫浴间,脱得精光,挤进小小的沐浴间,关上弧形玻璃门,你看我,我看你,嘻嘻哈哈,如天真孩童纯洁无暇。 “记得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全校女生都挤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洗澡,我开始不适应,怎么也脱不下衣服,大热的夏天,居然十几天没洗澡,都快长虱子了。”柳云夕说。 “你这么看重自己的身子,一定要守身如玉,不得轻易交出去嗨。”李梦冉伸手到她胸前抓一把,“尤其是这两颗桃子,不要给人随便摘去。” “放开,看你两个那么大的梨子,不知让多少男人垂涎欲滴,才要小心看好。”柳云夕打开李梦冉的手,一副张牙舞爪要扑上去的架势。 然后两个人“咯咯”“哈哈”笑作一团。 “云夕,你跟乔——”李梦冉小心翼翼。 “闭嘴。”柳云夕断然喝止。 “你跟他有没有——”李梦冉边说边竖起两个食指抵抵开开。 柳云夕一掌打过来,“没有,我可没你那么开化,高中就把自己交出去。” 话一出口,柳云夕就狠咬一下嘴唇,心里骂道“该死”。 一百一十 李梦冉在高中时谈过一个男朋友,高三那年,李梦冉经不住他的甜言蜜语,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给了他,后来,他考上人大,开始两个月还有书信来往,慢慢地梦冉再也收不到他的信,打电话过去,传达室老伯总说他不在寝室。李梦冉一着急请假去了一趟北京,没想到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还恬不知耻地叫梦冉别缠着他,成全他,人家是北京某区区长的女儿…… 初恋失败后,梦冉再没谈过朋友。相过几次亲,总是不自觉地把人家拿来和前男友比,比不上就直接淘汰,根本不给别人机会。 “我再找男朋友,一定要比他强好多倍。”这就是梦冉再找男朋友的标准。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柳云夕冷不丁提起来,两个人同时惊一跳。 “对不起,梦冉,我——” “没事,反正也忘不掉,说说又何妨。”李梦冉展颜一笑,反过来安慰柳云夕。 “梦冉,你真大度,真有胸怀。”柳云夕由衷说道。 “其实,人生是不可能如愿的,充满变数,怎么变谁也预料不到,我们要做的无非是迎接,坦然面对。”李梦冉看着眼前飘忽的云雾一般的水汽,悠悠地说,“就像这水汽,它来了,把你包围,你任它在眼前缭绕就好了,它总有退去消散的时候;如果非要睁大眼睛,冲破它,驱散它,想要看得更清楚,探个究竟,只会耗尽心力,还伤了眼睛。” 说到这里,李梦冉把目光移向柳云夕,盯着她说:“谈恋爱也一样,你认为此生非他莫属,又何尝知道下一个遇到的那个不是更好更适合你的呢?” “梦冉,你说得真好。”柳云夕不管两个人还赤裸着身子,张开双臂拥抱着她,又欢喜又心痛。 是啊,人生舞台上不免会有意外,剧情不会按你所愿上演,一个好的演员必定是顺着剧情调整状态演下去,而不是固执地抱着原剧本倔强地演独角戏。 第二天,他们早早就按之前拟好的线路出发了。每一个人的状态都很好,尤其是柳云夕,跟换了个人似的,眉眼间的小忧郁一扫而光,一张小脸上的笑就没收过。 通往法雨寺的台阶上,竟有很多虔诚叩拜的人,他们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心无旁骛,全然不知身边游人如织,有人对他们指点议论呢。 如同昨天,四个人走着走着就成了两对,俞维和李梦冉没在人流里,时隐时现。 柳云夕和毛翰江不急不慢地拾级而上,不时停下来吹吹风,拍拍照,观观景。 “云夕,你们快点。”李梦冉和俞维已经到了法雨寺门口,大声招呼她和毛翰江。 “走吧,我们去许愿。”柳云夕对毛翰江说。 “嗯,去许愿。”毛翰江应一声。 还没进寺,就已经闻到浓浓的香火味了,让人一下虔诚肃穆起来。他们四个人各买了一把香,走进寺庙,一直上到最上面的方丈殿,才焚香跪拜。 柳云夕刚刚从莲台上站起来,毛翰江便问:“云夕许的什么愿啊?”柳云夕轻笑一声,回他:“希望妈妈健康平安。”又问:“你呢,毛校长?” 毛翰江笑笑,沉吟半晌,说:“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 “我都告诉你了,你却卖关子,早知道这样,我也不说。”柳云夕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 “不是卖关子,是机缘不对,机缘到了,自然会告诉你。”毛翰江小心解释。 “现在去珞珈山吧,晚了没船班了。”俞维走过来。 “不到珞珈山,朝拜不算完。”柳云夕接口。 到达渡口时,刚好赶上最后一班船。 坐在游轮上,远望珞珈山酷似一尊大佛安详地仰躺在烟波浩渺的莲花洋上,头、颈、胸、腹、足均分明可辨,还真是“海上大卧佛”呢。 登上珞珈山极目远眺,南望白沙、朱家尖怪石嶙峋,北眺淡浮数山,乃为葫芦岛,西望普陀山,逶迤起伏,紫竹林、梵音洞、千步沙……尽收眼底。 晚上,柳云夕靠在床头,在手机上写日志。梦冉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屏幕上下翻个不停,选不出一个中意的频道。 “你怎么啦?心神不宁的样子。”柳云夕瞥她一眼,问。 李梦冉“啪”一下关了电视,挪到她身边,“这两天毛校长是不是在向你表白?” “嗯,怎么了?”柳云夕答得漫不经心。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不知道他已婚吗?”李梦冉靠近一步,一只手扣在她手机上,盯着她问。 柳云夕没办法,只好抬头看着她,见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笑了:“你担心什么,他已经离婚了。” “离婚?”梦冉惊讶的表情,“真的离了?” “嗯,他亲口说的。”柳云夕肯定回答。 李梦冉身子往下一滑,进到被窝里,再不说话。 沉默一会,她猛然翻个身,面朝柳云夕,仰着头:“你什么态度,答应他?” “我什么态度,你居然问我?”柳云夕放下手机,伸手进去挠她。 还没挠到,柳云夕的手缩了回来。她想起来,梦冉是不怕挠痒的。 不是吗?从她伸手到缩手,梦冉纹丝不动,淡定地看着她,唇边还漾着得意的笑。 “你真是没良心,你妈白养你了。”柳云夕捏一下她脸蛋。 “谁说不怕痒就是没良心?把你良心拿出来给我看看。”李梦冉翻身坐起来,手一伸就到了她的胳肢窝。 柳云夕立即像被点了笑穴一样,“咯咯咯”笑起来,手舞身颤,躲避她的进攻。 笑着笑着,眼前就浮现出乔以安挠她的情景。说也奇怪,乔以安的容颜一出现,她就安静了,不管梦冉如何使招,她都没动静了。 李梦冉知道,乔以安又闯入了她的脑海,把她一颗心占得满满的了。 “又想他了?”梦冉停下来,小心地问。 “……”没有应答。 “云夕,你知道吗?当年他弃我而去的时候,我的世界一下空了,我觉得生活毫无意义毫无乐趣,满心满脑每分每秒都是他的影子,好像他就是我的全部,我的生命,他走了,我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那段日子,我在他的影子里苦苦寻找,苦苦挣扎,每天都昏天黑地痛不欲生。没有人帮助我,也没有人帮得了我,我以为我的泪在那段日子里已经流完了,可是没有,我依然会感动依然会流泪。” “乐极生悲,否极泰来。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一切真是幼稚可笑,伤肝伤肺痛不欲生只苦了自己,糟践了自己。你是死是活,如何痛苦如何难过,伤害你的人全然不知。” “你明白吗,云夕?”梦冉侧头看向云夕。 这一看,梦冉惊得坐了起来。 一百一十一 李梦冉只顾着自己感时伤怀,没想到说的人云淡风轻,听的人感同身受,一旁的柳云夕早已泪流成河泪人一个了。 “你怎么悲情成这样了,你要真的放不下,就去找他呗,把他抢回来,做不了圣人,就做真人。”李梦冉扳着她的肩膀说。 “……” “云夕,我说——” “梦冉,你别说,只是时间的问题,给我时间,我会出来,会活回自己。”柳云夕打断她。 说完这几句,她侧过身去,背对李梦冉,“睡吧,明天几个小时的车程呢。” 话是这么说,可哪里睡得着?不过是想安静而已。 既然已经答应欧阳她们,不离开光华,那与乔以安难免碰面擦肩,与其躲闪支吾,不如调整状态大方面对,让彼此安心坦然。只是这一个“坦然”说来容易,做起来有多难,只怕不在其中,却是很难体会个中滋味啊。 一个多月了,她除了忙起工作时,大脑清醒思路明晰外,闲暇时候,整个魂魄都随那乔以安去了,乔以安就像童话中的魔咒一样,控制着她,霸占着她,让她不得片刻安宁。 接下来的日子还有那么长,难道每一天都要这么数着分秒熬下去吗?柳云夕心里很清楚,如果她不释怀不尽快走出来,坦然面对乔以安,乔以安是无法释怀坦然的,这个主动缓解气氛改变局面的人必须是她柳云夕。 放了自己,也就放了乔以安。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不是吗? 普陀山之行,柳云夕真的像是被神灵超度了一般,改头换面脱胎换骨了,整个人神清气爽充满活力。 她的变化让一车的人都莫名兴奋愉悦起来,跟来时的气氛完全不同,从出发到回到学校,没一个人睡觉,四个大人鼓噪得跟孩子一样的,没了正型。 回到学校,与李梦冉和毛翰江道别后,柳云夕一头扑进元月赛课的准备中,不管名次怎样,总是要认真对待的,不能让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失望。 一年一度的赛课已然成了光华的传统,年龄五十岁以下的每个教学人员都得参与,裁判队伍庞大,由各教研组组长和教学领导组成。赛课课题统一,由教务处统一选题,提前三天给出课题,上课班级抽签决定,参赛教师不得在任教班级上课,还未赛课的老师不得观摩同学科老师的课。 基本操作流程与往年一样,只是袁雅竹校长为了彰显赛事的重要性,引起各位老师的重视,在奖励上加了一个筹码,即获奖人员除了获得应有的奖金外,成绩还与年终星级考评挂钩,并且所占比重很大。这样一来,那些有望获奖的老师们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像八仙过海,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只是任何事物有利必有弊,袁雅竹的这一改革,既激发了老师们的竞争意识,某种程度上也提升了老师们的业务水平,但也滋生出了一些负面影响。听说已经赛完课的数学组,就有老师不服数学科组长俞维的成绩,公然放话说俞维故意压低他的分数,目的是想抬高自己。 放假当天,语文组七年段赛课课题已经通过校讯通发出来了,是毕淑敏的散文《幸福盲》,当天晚上,柳云夕已经初步写好教案并制作好了课件,接下来还需细读精读深读文本,认真斟酌教学重难点,精心调整课件。 她的课排在上午第三节,上课班级是宋小玥的(8)班,第一节和第二节分别是廖爱民和宋小玥上。按规定,她是不能去观摩的,而赛完课的老师是可以来听她的课的。 七年级组的语文老师中,能让柳云夕感到压力的就是宋小玥了。她们两个上课的风格完全不同,宋小玥的课开放活泼,柳云夕的课沉稳斯文。陆副校曾经评价她俩的课,说一个是苏东坡,一个是李清照,各有千秋,难辨优劣。乔以安也曾经表露出对宋小玥的课十分欣赏,所以,从某个角度上说,这次赛课,语文组七年级段根本就是宋小玥和柳云夕的角逐。 柳云夕虽然不在乎结果名次,但也很想借这次机会证明自己,更不想辜负乔以安和陆副校,再者,她从来都是完美主义,任何事情都力求做到极致,不留遗憾。所以对于这次赛课,她必定是精心准备全力以赴的。 正看着课件,手机屏幕一亮,随着“咕——咚”一声,有信息进来,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收到邮件了。邮箱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谁会发邮件过来,有可能是一些商业广告邮件吧。 柳云夕想着,还是点开了邮箱,邮件来自一个陌生号码,是一个超大文件,不是广告类邮件。莫名其妙地,柳云夕想到了乔以安,难道是他发过来的? 下载解压点开,柳云夕的眼睛一下瞪得跟灯笼似的。 居然是一组照片,袁香竹跟一个男人的照片。照片上袁香竹坐在男人的身上,两人正在热烈地接~吻,画面凌乱不堪入目。仔细看,他们所处的地点正是学校小花园,那个男人虽看不到正面,但柳云夕肯定那不是乔以安。 袁香竹不是已经跟乔以安订婚了吗?怎么会跟别的男人有这么亲密的举动?而且就在校园?她到底想做什么?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柳云夕盯着照片,才看几张,再没勇气看下去,把邮件关了。脑海里同时涌现无数个问题,都是她急于要得到答案的,可她除了一个接一个的疑问,竟没有半点头绪。 混沌了好大一阵之后,最后只剩一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袁香竹的行为乔以安知道吗? 正纠结间,电话响了,是乔以安。 柳云夕一把接起,却不出声,心砰砰跳,等乔以安说话。 “喂,云夕,你在学校吗?”乔以安问。 “嗯,我在。”她小心回应。 “打开电脑,我刚刚给你传了几张图片,你好好看——” “我已经看到了。”柳云夕打断他。 “看到了,这么快?”乔以安很意外。 “是的,那些照片哪里来的,你跟踪她吗?”不知为什么,柳云夕竟有些气恼。 “当然是我拍的,你怎么了,我跟踪谁?”乔以安更加意外了。 柳云夕没想到他做这样的事情还显出得意,不知怎么就生出一股厌恶来,猛然把电话挂了,难过地往桌子上一趴。 一百一十二 柳云夕趴下没多久,手机提示音又响了,有信息进来,她懒懒地划开屏幕,是乔以安发来的,竟写着:云夕,这些图片是我这两天走街串巷拍的,你看看能不能用到你的赛课上。 柳云夕一下弹起来,他所说的图片并不是她正在看的照片! 她急忙点开邮箱,可收信箱里再没邮件。拿起电话拨出去,马上又挂掉,登录QQ,头像马上闪烁不停,他果然是发在QQ上。 此时,柳云夕大大地松了口气,唇边勾出欣慰的笑:就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应该还不知道照片上的事吧。 想到照片,她眼前不自觉地掠过袁香竹躺在男人怀里的画面,眉头紧皱起来。 这个袁香竹,还真是留过洋渡过金的,思维作派就是不一样。 柳云夕兀自发了一会呆,任疑问在脑海里穿梭,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干脆不想了。仔细看起乔以安发过来的照片。 照片都是一些真实的生活画面,取材于街头小巷的普通人,画面中的人各具情态,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正被镜头捕捉,所以显得自然随意,但就是这样自然随意的姿态,彰显了最为真实质朴的幸福。 在某个公园的一角,几个老人围坐在树下的一张桌子上打麻将,柔和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暖地柔柔地,极为小心,生怕惊扰了那脸上的安详似的。 在一个水果摊旁边,一个幼童张开嘴巴,正使劲咬着一个红红的苹果,那抑制不住的笑与幸福就定格在那张开的嘴巴里。 一个三轮车夫坐在驾驶位上,正打火点烟,烟点着了,猛吸一口,一抬头,满脸的惬意与满足尽显其间。 …… 一张张地看着,柳云夕仿佛跟着这些照片走进了他们的生活,真实地感受到了那最卑微却又最真实的幸福。是的,幸福不关身份地位,不关财富名利。它其实很简单很真实,像空气一样弥漫于每一个空间,像光明一样萦绕在你的周围。只要你留意,你就会发现,幸福一直在你身边。 受这些照片的启发,柳云夕灵感顿生,马上进入工作状态,手指飞舞,在键盘上快乐地敲击,重新制作幻灯片。 不到一个小时,柳云夕重又做好了课件。她精心挑选了几张照片,放在课堂的最后一个环节——走进生活,发现幸福。最后化用罗丹的话“世界不缺少幸福,缺少的是发现幸福的眼睛”结束课堂。 对着课件反复演练几遍后,柳云夕双唇紧抿,翘出得意的弧度,关了课件。然后点开乔以安的对话框,给他发去信息:谢谢你的照片,我从中受到很大启发。 不到一分钟,乔以安回消息了:加油,明天好好表现。 柳云夕飞快地回一个:嗯。 莫名其妙地,她又想到袁香竹的那些照片,手指往键盘上一放,就想问他,顿了几秒,她收回手指,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乔以安的头像又闪起来,点开:云夕,征文准备怎样了? 天,居然忘了征文这回事,那天满腹情绪从他办公室跑出来,就把这事给丢到脑后了。后来校长室专门发了个信息,也是关于这次征文的通知,还补充了评选方法和奖励方案。柳云夕当时不知在忙什么,匆匆浏览一下就关闭了信息。再后来就把这事忘了。 现在乔以安突然问起,她的计划中凭空多出一件事,一下让她紧张起来。 盯着屏幕上的对话框,柳云夕回:忘了,赛完课再写。 乔以安马上回了:你在办公室吗? 柳云夕:嗯。 乔以安:再过几天就要买票了。 柳云夕:是的。 乔以安:春运期间票很难买,你把身份证号给我,到时帮你一起抢票,多个人抢多个机会。 柳云夕想了一会,把身份证号发了过去。 乔以安:元旦这两天去哪玩了? 柳云夕:普陀山。 乔以安:哦,那一定看到那尊最大的观音了? 柳云夕:是的。 乔以安:云夕,加油! 柳云夕:嗯! QQ聊天到此再没下文,柳云夕等了几分钟,见乔以安没动静,便起身去教室。 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返校了,兴奋得很,在教室里大声喧嚷。 才到教室门口,就看见李浩在那眉飞色舞地讲着一款什么游戏,引得张程那几个把他当大神一样供围在中间,一脸的谄媚讨好。那个平常根本就不学习的杨子坚涎着脸说:“下次你把我加进去,浩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话一出口,瞥见柳云夕了,连忙蹦到自己座位,其他几个也作鸟兽散。 “这三天过得很充实啊,李浩?”柳云夕盯着李浩问。 李浩一脸心虚惶恐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刚才杨子坚口中的大哥。 关于他把班上一批同学带进游戏,严重影响学习的事情,已经有几拨家长到柳云夕这投诉他了,他也不止一次地在家长和柳云夕面前保证承诺,以后再不在班上谈游戏。 现在又被柳云夕逮个正着,他不心慌才怪。 见他那惶恐的样子,柳云夕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说:“到了的同学把各科作业拿出来,整理好了交给小组长,语文作业现在交给我。” 奇怪,欧阳那几个一个都没到,真是乐不思蜀啊。 “报告!” 正想着,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就闯进一个人来,正是欧阳雅雅。 只见她直接走上讲台,双手往柳云夕面前一伸,一个快递盒子就落在了眼前 “进学校时看见保安室里有你快递,就帮你拿来了。”欧阳说,还喘着气。 “别看了,她们在宿舍,过一会来。”欧阳挡住她往后搜寻的目光。 “谢谢你。”柳云夕说。 “乐意为您效劳,您慢慢拆吧。”欧阳雅雅将右手平放到胸前,夸张地鞠着恭说。引得同学们一阵哄笑。 “快回座位。”柳云夕佯嗔。 “是。”欧阳雅雅又一个严肃的敬礼。 “这什么呀?”柳云夕拿起盒子。 “我哪知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啦。”欧阳雅雅已经跑回座位了。 众目睽睽之下,柳云夕小心地拆着那个小小的盒子,盒子一层层开了,柳云夕的表情也一点点惊讶起来。 一百一十三 柳云夕之所以惊讶,是因为盒子里面还有一个盒子,只是这个盒子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是什么呀?”见她惊讶的样子,同学们都好奇了。 柳云夕迎着一道道齐刷刷聚过来的目光,摇摇头。随后把那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拿出来,举起来晃了晃。 “哇,礼物,谁送的?”又是一阵惊呼。 “快打开。”欧阳雅雅叫。 柳云夕没有立即去开礼品盒,而是拿起外包装盒,仔细搜寻起来。可她翻来覆去,每一面都仔细看过,仍是找不出发件人的任何信息,只能从发件人地址上确定这是一个同城快递。 难道是乔以安?他搞什么? 柳云夕这样想着,开始拆礼品盒了,底下的几十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拆着,心里砰砰跳。终于拆开了,她看见了,那是一个鲜红的精致的首饰盒,她一颗心跳得更厉害了。 现在她小心地拿出那个首饰盒,同学们立马惊呼起来,就听李浩怪叫:“哇,不会是金项链吧?” 柳云夕白他一眼,深呼吸——然后小心地揭开了首饰盒的盖子。 天!一个金灿灿的手镯!小巧精致,太漂亮了! 柳云夕立马关了盒子,脸色绯红,呼吸急促。她连忙离开教室,回到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王书敏就跳出来跟她打招呼,眼睛盯着她手中的盒子,吓她一跳。 如果礼物是乔以安送的,这时,他应该会告诉她,无论用什么方式。所以,她快速点开电脑屏幕,看向右下角的QQ头像,果然闪得热闹欢快,她连忙点开,一条条看下来,始终没有乔以安的头像,他并没有留言。 难道不是他? 柳云夕怔了一会,把首饰盒往抽屉里一放,重又回到班级。 此时,学生差不多到齐了。每个人的脸上不是兴奋就是倦意,总之,人是进了教室,可一颗心仍飘在教室外面,根本不在状态中。 还有几个人急急忙忙拿出作业本赶作业,刚才那个杨子坚自从柳云夕说要交作业后就没声了,安静得很,柳云夕看他时,他正埋头赶作业,手眼头并用,忙得不亦乐乎。柳云夕知道他根本是在抄作业,也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 这样的学生,要激起他的学习热情是非常艰难而且渺茫的。就像你妄想把一个五短三粗的人培养成一个舞蹈家一样艰难且不可思议。柳云夕相信最初走进校门的他绝不是今天的他,那时候的他应该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希望得到表扬,得到认可,也有着做一个优秀学生的渴望。但是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因素打击着他或者影响着他,让他一点一点地失望,一次一次地对自己说“你不行”,然后在心底埋下一颗“自卑”的种子,发芽、抽枝、长叶,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将他密密地罩住,罩在所有人的目光之外,他也就习惯了在人群之外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与归属感。 现在他还能按时上交作业,虽然是抄的,但也还能尽着一个学生的本分,这就够了。 柳云夕不知找他聊了多少次,他也不知给了柳云夕多少承诺和希望,但每一次都不能坚持,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学习对于他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事情,教室就是他的监狱,老师就是他的狱警。这是他在唯一一篇周记里的话。 如果强行不许他抄作业,或者跟对待其他抄作业的同学一样罚他,他势必干脆不抄了,你又能拿他怎样呢? 暂且让他以这样的方式按时上交作业吧,这实为不得已中的选择了。 “思思,把后来的同学的语文作业收起来。”她对陈思思说。 陈思思立马起身行动了。 “其他科的作业在晚自习后全部上交,各课代表把没上交的名单交给我。”她接着说。 这些孩子,每次放完假回来,都很难马上收心,总要给点时间过渡。 第二天早上八点三十分,语文组赛课开始了。 廖爱民上完第一节,轮到宋小玥了。宋小玥在七(2)班上课,柳云夕在办公室里就听见教室里不时传来热烈的掌声和欢笑声,气氛很好。这就是宋小玥的本事,她的课堂总是这么活泼热闹。 柳云夕正准备打开课件重温一下上课流程,袁雅竹的电话来了,叫她去校长办公室。 看一下时间,还很充裕,应该不会影响赛课,她回一句“马上到”,就起身迈开了步子。 还没进门,就看见袁雅竹沉着一张脸,柳云夕心里“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袁雅竹冷冷地看她一眼,说:“有人举报你受贿。” 柳云夕云里雾里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有一个礼物?”袁雅竹接着问。 快递?礼物?难道是昨天的那个快递? “有没有?”袁雅竹追过来。 “——有,但是——”柳云夕不确定是不是昨天收到的那个快递,答得有些拖拉。 “里面是什么?” “一个——金手镯。”尽管有些不确定,她还是说了。目前为止,她确实不知道那个手镯是谁寄来的。 “对,就是一个金手镯。你一个老师,怎么能收家长如此贵重的礼物?光华学校的制度你不清楚吗?”袁雅竹凌厉地看着她,声音冷冽。 此时的柳云夕彻底傻了,莫名其妙的一个快递,怎么就成了受贿呢?再给她一个脑袋,她也转不过来,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把手镯交上来,我们转交给家长。今天赛课不用参加了,好好写份检查,在下午行政会前交上来。”袁雅竹接着说。 柳云夕稀里糊涂出了袁雅竹的办公室,稀里糊涂地把手镯送到她手里,再稀里糊涂地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到位置上,呆了。 七(2)班教室的笑声与掌声时断时续,可以想象,此时的宋小玥有多得意,陆副校的脸上也应该漾着满意的笑吧?乔以安呢?他也该是满意的,因为他本来就欣赏她的课…… 一百一十四 柳云夕呆呆地坐在位子上,脑子一团乱麻。 突然,一阵热烈的掌声从七(2)班教室传来,跟在掌声之后的是清脆的下课铃声,这铃声恰到好处地为她的课堂划上了句号。宋小玥的时间把握得真好,这应该是一堂很完美的课。 果然,从教室里出来的评委们个个面带微笑,意犹未尽的样子,走在最后面的宋小玥满面春风十分得意。他们一行应该是往楼上七(8)班教室去了,因为接下来的第三节课是柳云夕参赛。他们还不知道袁雅竹取消了她的参赛资格吧? 柳云夕苦笑一下,关了桌面上的课件。 电话响了,是乔以安。 “云夕,怎么回事?”乔以安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 “云夕——”他叫,“校长不让你赛课,说你受贿,到底怎么回事?” “……” “云夕,你说话啊,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你跟校长讲清楚不就好了。”乔以安语调显得越发焦急。 讲清楚?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讲? “云夕,你来我办公室吧。”乔以安说完又补一句,“你不来我就下去找你。” 不到两分钟,柳云夕就在乔以安的办公室了。 “云夕,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一见她,乔以安就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为什么,见到乔以安这焦急的样子,柳云夕喉头一紧,眼睛一涩,泪就来了。 却不知道,她这无助委屈的样子让乔以安越发紧张不安起来。 “云夕,你别忙着哭,先跟我说清楚原委,来,坐下。”乔以安扶她坐到沙发上。 柳云夕才把事情经过跟他讲了一遍。 “怎么这么巧?你这边刚收到东西,校长那就知道了?”乔以安蹙起眉头。 “东西谁送的我也不知道,开始还以为是你呢。”柳云夕低声说。 听她这么说,乔以安的目光立即转到她身上,刚才深思与疑惑的表情变成了心疼与怜爱。 “这是那个包装盒吗?”他看着她手上的盒子问。 “是。”柳云夕递给他。 乔以安反复看了一会,除了知道快递公司是圆通外,确实找不出寄件人的信息。 “我们现在去圆通快递,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乔以安说,“把这盒子带上。”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没有挪步。 “走啊。”乔以安催促。 “有这个必要吗?”柳云夕说,“跟侦破一样。” “那你不想弄清楚事情真相?洗清冤屈吗?”乔以安问。 原来他是想帮她查清事实,还她清白。柳云夕内心不由涌上一阵暖意,至少他是相信她的。 圆通快递离学校并不远。出校门向左,过两个红绿灯便到了。紧挨它旁边的是一大片果园,正是草莓上市的时候,路边都摆着果农自种的草莓,一篓一篓地装着,篓子大小颜色各不相同,衬出草莓的新鲜水灵,倒是一道清新质朴的风景线。 走进圆通,柳云夕发现操作间与办公间根本没有分开,里面十分空旷,零星几堆货物堆放在场地各处,七八个工人正忙着打包装。唯一的一张办公桌正对着门口,上面分摆一台电脑和联机的打印机,桌前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见他们进来,笑容一展,起身招呼后便坐下了。 柳云夕猜测这里应该是他们在牛市临时设立的一个中转站,不会长久。乔以安已经拿着盒子向女孩询问了。 女孩接过盒子看了一会,摇摇头说:“我上班时没接过这单,不清楚。” “你们这一共几个人上班?是轮班吗?”乔以安问。 “是的,我们有三个人轮班。要不,您明天再过来问下,明天是另外一个人上班。”女孩回答。 乔以安看一眼柳云夕,柳云夕眼神告诉他,只能这样了。但是乔以安又折向那个女孩。 “你能帮忙提供一下最近三天的物流单据吗?” 女孩略一思索,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三个类似收据的本子,交给乔以安。 乔以安接过单子,示意柳云夕跟他一起查找。两个人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一张一张地看。乔以安翻得好快,一下子翻完一本,又拿过第三本,才翻几张,便听到他说:“找到了。”说话间,本子递到了柳云夕面前。 果然是寄往光华学校的,收件人是柳云夕。 “把寄件人电话记下来。”乔以安掏出手机。 柳云夕也拿出手机,把电话记下了。 走出圆通,一上车,乔以安就叫柳云夕拨那个电话。 电话拨通了,可没人接。再拨,还是无人接听。 “你慢慢打,我去买点草莓。”乔以安说。 “我也去。”柳云夕收起手机,跟着下车了。 这么大的一片果园,一向热爱大自然的柳云夕怎么舍得错过?刚一见到这片果园的时候,柳云夕就想进去看看,但身边的乔以安一心想着查出那个寄件人,比她还要急迫,她又怎能把见到果园的那份欣喜流露出来?只好忍着。 两人还没靠近摊点,各个摊主就挣着招呼了。多是本地话,柳云夕一句也听不懂,但他们的热情和期盼的眼神她是懂的。心里一阵感触,思绪被带到千里之外的家乡了。 小时候,瓜果成熟的季节,柳云夕都会跟随爸爸,窜乡走村地去叫卖。她坐在板车上,被一筐一筐的桃子李子围着,清新香甜的水果香味在空气中氤氲,将她包裹,让她沉醉。嘴馋了,朝前面拉车的爸爸叫一声“爸,我好干”,爸爸马上应一声“吃桃子”。她一双眼睛便在框里滴溜溜地转,不是挑最大最红的桃子,而是挑稍显瘦小不大好卖的桃子,咬一口,脆脆甜甜地,直沁心脾,说不出的惬意满足。 后来,为了她的学业,爸爸和妈妈带着弟弟外出打工,家里的果树年年结果,年年被人攀爬采摘,一年又一年,终于不堪冷落与折磨,渐渐枯萎老去,再不肯结一个果子…… “云夕,快下来。”乔以安叫她。 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果园的入口,却是一条窄窄高高的泥路,上面用砖头铺成几个台阶,说是台阶,阶面却只能容下一只脚,要下去得格外小心。看看自己脚上的高跟鞋,她有些犹豫。 “下来呀。”乔以安站在下面,一只手伸过来。 一百一十五 柳云夕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往下走,身子不停摇晃,她不得不张开手臂,以保持平衡。快到底时,台阶突然没了,剩一截陡削的泥路,她已伸出去的脚收不回迈不出,身子猛烈摇晃几下,便扑到了乔以安的怀里。 人是到了乔以安的怀里,却掉落了一只鞋子,加上惯性,她一时还不能脱离乔以安的怀抱。一时间两个人立在泥路上,你看我我看你,乔以安深深柔柔的目光里尽是浓情蜜意,像一股巨大的潮向她卷来,她毫无抵抗,只等那浪潮把她卷进去……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虽听不懂,但也知道自己挡道了,那人定是要过去。柳云夕忙从乔以安怀里直起身来,整个人以他为支撑,慢慢跳转,寻找鞋子。却见鞋子侧翻在地沟里,正思忖如何去捡,刚才说话的那人帮她捡了起来,柳云夕接过鞋子,道声“谢谢”,扶着乔以安把鞋子穿上后,急忙站到乔以安身边,让那人过去。 待那人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又连忙错开。 “走吧,进去看看。”乔以安说,捡起地上一个篓子。 “你拿个篓子做什么?”柳云夕很奇怪。 “去摘草莓啊,自己摘的新鲜。”乔以安回她,“你会挑选草莓吗?” “不会,怎么挑,你教我。”柳云夕问。 “挑大的熟透的就好了。”乔以安跳下地沟,弯下身子摘了一颗,递到她面前,“看,这样的,饱满、水灵、快红到根上了。” 这会他倒是忘记自己出来的目的了,全身心都在草莓身上。 “你说来买草莓,怎么摘起来了?” “你跟过来,就摘啰。”乔以安看她一眼,“并且自己摘的味道也不一样。” 柳云夕立即来了兴致,跟着他下到地沟里,却没想到脚上是高跟鞋,一脚踩下去,跟就陷到泥里,用力一拔,脚出来了,鞋子还在泥里,另一只脚掂着,脚跟不敢落地,这样一来,整个人又像踩高跷一样摇晃起来。幸得乔以安发现及时,反应迅速,扶住了她。不然她准会摔下去,蹭一身泥。 现在她一双手架在乔以安身上,一只脚腾空,另一只脚掂着,不知如何是好。乔以安目光在附近搜一遍,慢慢松手,让她保持平衡站稳。自己抽身出去,捡回一个蛇皮袋,铺到地埂上,折回来,看她一眼,背过身,躬下腰:“我背你上去。”柳云夕迟疑一会,趴了上去。 乔以安背起她,走到地埂上,慢慢放她下来。然后捡回她的鞋子,交给她,说:“你不要下去,就站在这等我。” 可是柳云夕很想下去。她从农村出来,从小就跟土地交道,对土地有着很深的情感,而且一看到土地,她就会想起与爸爸在田地里干活的场景,生动鲜活,虽累,却成了今天温馨甜蜜的回忆。 要不是冬天,有些寒意,她会赤脚跑下去,像在家乡园子里摘瓜果一样,随意挑选。现在却只能无奈地看着乔以安在地圃间穿梭,还时不时举起一颗草莓馋她。 不大一会,乔以安就摘了满满的一篓草莓回来了,篓子上的草莓真是新鲜水灵,看着就想吃。柳云夕忍不住伸手拿一颗,往嘴里送去,才送一半,被乔以安抢了过去:“这些都是打过药的,不能吃,要洗过才可以。” 柳云夕瞪起眼睛看他一会,还是拗不过他,只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朝岸上走去。上岸时,乔以安伸出长长的胳膊,一把把她拉上去。 主家称好称,说:“三斤多一点,就算三斤,九十。” “这么贵!”柳云夕叫起来。 “诺,拿去洗。”乔以安把草莓递给她,嘴巴努向主家摊边的一个水龙头。 “怎么这么贵呢?”柳云夕洗着草莓,仍惦记着价格。 是啊,她什么时候吃过这么贵的水果?再看手上的草莓,水灵中透出几分贵气来,竟让她洗得格外小心谨慎,怕亵渎了她们似的。 乔以安付完钱,跟摊主聊了几句,走过来,拿起一颗往嘴里一塞,“真甜。”又拿起一颗,送到她嘴边,“你尝尝。”柳云夕看着他,关了水龙头,伸手接过,痴看一会,才慢慢送到嘴边,轻咬一口,清甜芬芳的汁水漫过齿间,盈满口腔,真的很甜。 但与儿时自家的桃子比起来,也不过就是这样了,怎么就这么贵呢? “怎么样?”乔以安问。 “嗯,甜。好吃。”她朝他一笑,嘴巴一张,刚才咬剩下的草莓就进去了。 回到车上,柳云夕立马拿出手机,拨打刚才的电话。 通了。有人接了。 “喂,您好!我是光华学校的柳云夕老师,请问您给我……” “你打错了。”不等她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柳云夕看着乔以安,“挂了。” “再打。”乔以安说。 无法接通。无法接通。无法接通。 “别打了,回去查查,看看是哪个家长。”乔以安说。 “我这有通讯录。”柳云夕说着,就到包里翻找起来。 这个通讯录是开学不久,家委会会长欧阳雅雅的妈妈做的,里面每个孩子的父母亲电话都有。 柳云夕对着通讯录,一个个查下去,眼睛都快看花了。 “没有,这里面没有这个号码。”她说。 “给那个人发信息。”乔以安看着她。 “哦,好。”柳云夕应着。 “吃颗草莓先。” 一颗草莓已经到了嘴边,柳云夕很自然地张口接住了,接住草莓的嘴巴却不动了,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乔以安。 原来,他们并没有梳离,一直都是这么默契自然,只是这种默契竟然需要清醒地刻制才不会暴露。 “快吃啊。”乔以安含笑看着她,一点也不拘束。 柳云夕慌忙收回目光,鼓起嘴巴咀嚼起来。 吃完草莓,按照乔以安的提议,柳云夕给那个人发了一条信息:先生您好!因为您的盛情,我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希望您能向校方说明,还我清白。万谢!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一百一十六 就在乔以安和柳云夕跑去圆通查找寄件人时,陆副校到了袁雅竹的办公室。 袁雅竹突然取消柳云夕赛课资格,虽然有理由,但也让他这个主管教学的副校长有些意外。况且她是在不告知任何行政人员的情况下单方面做出的决定。 袁雅竹没想到,乔以安没来,他这个副校长倒先来为柳云夕讨公道了。 所以,陆副校一进办公室,不等他开口,袁雅竹就把事先准备好的应付乔以安的一套话抛了出来。 “尽管受贿已成事实,也不应该武断取消她的参赛资格。”听完袁雅竹的理由,陆副校慢条斯理地说,“并且这与赛课是两回事,根本不能成为取消她参赛的理由,她行贿,按制度处罚好了,怎么能因为这个剥夺她作为老师的权利呢?” “按照光华的制度,老师随意收受家长的礼物礼金,是要警告并留校察看的,礼物太贵重,额度太大,是直接辞退。”袁雅竹说完,拉开抽屉,拿出那个金手镯,递给他。 “你看看这个手镯,价格你应该能估算出来,她柳云夕该列入何类处罚,你也应该清楚,她还有参赛的必要吗?” 看着眼前的金手镯,陆副校一时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他说:“不管怎么说,光华对她的处罚还没执行,只要她在光华呆一天,这一天她就是光华的老师,就不能剥夺她作为老师的权利。” “陆副校,我很理解你求贤若渴的心理,但这个人首先必须要‘贤’不是吗?关于对柳云夕受贿事件的处理,下午行政会再行商讨,她是否继续参赛,也在行政会上决议。”袁雅竹说完直盯着他,眼神告诉他,他再没争取的必要。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陆副校转身走了,到门口时,又折回来,冲袁雅竹说:“我不相信柳老师会受贿。” 袁雅竹并没接口,只是冷笑一下。 柳云夕有没有受贿,她只依人证物证判断处理就好了,才不管其中有无曲折隐情,更不用理会陆副校乃至乔以安的质疑,她清楚,他们的质疑无非是变相包庇。这一次,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她辞退柳云夕,就算是破了董事长的规矩,她也再不能留下柳云夕。不知为什么,在她潜意识里,柳云夕就是她的隐患,确切地说,是她家族的隐患。 此时她婚姻危机焦头烂额,只想快刀斩乱麻,不让琐事缠身,好全力应付赵展煜,挽救婚姻。 元旦几天,本来袁乔两家是想趁元旦假期好好聚聚,商讨筹备袁香竹和乔以安的婚事。但赵展煜主动请命留在公司值班,为此,乔致远还特意夸了他一番,袁父也心生欢喜,认为女婿有担当有格局。只有袁雅竹明白,他是不愿意回来面对她。 既然你不回,那我就过去吧。 所以她带着儿子到了他公司,希望温馨和美的天伦之乐能换回他逐渐行远的心,看在儿子的份上,淡了对她的怨恨,收了离婚的念头。可是就在这几天,竟让之前还存有一丝幻想的她彻底绝望了。 赵展煜对她已没有半点眷恋甚至是夫妻情分也没有了。即便是面对儿子,他脸上的笑也是强挤出来的。几天来,赵展煜不是呆在公司,就是借故外出应酬,偶尔回家,也只是抱起儿子逗逗,然后到书房里看书上网。虽在一个屋檐下,却仿佛置身于两个世界,根本无法靠近交流。 袁雅竹几次进到书房,还没开口,就被赵展煜一句“你签了吗”给堵住了,开不了口。 都说儿子是夫妻间的润滑剂,但是儿子乐乐毕竟还小,不到两岁,又怎么能明白爸爸妈妈之间的事情,赵展煜一句“宝贝,去找妈妈”,他就从他身上滑下来,跑到袁雅竹身边,再不肯离开。 袁雅竹知道,赵展煜心念已决,是很难挽回了。但是她不想就这样结束自己的婚姻,她坚信他们之间是没有问题的。她还记得他最初提出离婚是在他母亲过世后的第二个月,虽然让她惊了一下,但她并没往心里去,还想:看在你母亲刚过世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却没想到,他一直闹到今天,还在坚持,没有半点退让改变的意思。她也终于明白,一年前的那件事情,已经像一道坎卡在他心里,让他无法逾越。所以赵展煜坚持要离婚,并不是他们婚姻本身有问题,而是他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她。 那件事情她真的就错到不能原谅吗?一年多来,她何尝没有自责过忏悔过?因为那件事情,她忍让了无数次,妥协了无数次,可换来的还是一纸离婚协议。他赵展煜到底想要怎样?难道要她像个罪人一样,带着镣铐向他忏悔,求他赎罪…… 2012年12月13号这个日子就像一个烙印烙进了袁雅竹的生活,也像一个魔咒套在她头上,时刻提醒她,她欠赵展煜的,她这辈子都偿还不了…… 那天,她正和高中几个同学聚会,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她接到了他弟弟赵展鹏的电话,说他母亲突然晕倒,躺在医院,因为钱不够,医生不肯抢救……她当即打断他,问他怎么不找赵展煜,他说大哥电话打不通,然后几乎是哭着求她,赶快过去交费。她看一眼包间里兴致勃勃的一群同学,回一句“我很忙,走不开”就把电话挂了。 自从和赵展煜结婚以来,他家那边隔三差五就有人过来借钱,不是盖房子就是办喜事,至亲也就算了,连那三姑八姨也把手伸了过来,没完没了。上个月才借给这个弟弟几万块钱,说是与人合伙做生意,现在又是没钱看病。那个家就像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袁雅竹早就烦了怒了,现在一个电话过来,就让她过去掏钱,把她当什么,他家的取款机吗? 袁雅竹搁下电话就进了包间,把赵展煜妈妈躺在医院等着交钱的事抛到一边。不知过了多久,他弟的电话又来了,这次不是要钱,是要她带侄子去见奶奶,奶奶想见孙子。听他语气,情况好像很危急,但袁雅竹心里冷笑着,嘴巴却说:“好,你叫妈等着,我带乐乐过去。” “大嫂,你快点。”赵展鹏丢下这句话就没声了。 一百一十七 袁雅竹根本就没打算带儿子过去,再说她现在在外面,儿子在外婆家。天气又不是很好,阴冷得很,妈妈是一定不会让她把乐乐带出去的。 她却没想到,赵展煜的妈妈是因为脑溢血才晕倒,她更没想到,因为送医院时已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再加上没有及时交费,又延误了几个小时,等到赵展鹏凑够钱办理入院时,妈妈已经不行了,但她意识是清醒的,不停念着孙子的名字,赵展鹏才打电话给她,叫她带侄子过去。 之后是什么情形,袁雅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她在聚会上喝了很多酒,怎么回家的也不知道,一觉醒来不见赵展煜,手机里好几个妈妈的未接电话,她先拨了赵展煜,没人接听。扔下电话,准备起床去见儿子,妈妈的电话来了,告诉她赵展煜的妈妈昨晚离世了,叫她赶紧回家。 她当时脑袋“嗡”地一下,有几秒钟失了意识。然后一阵心慌,马上想到昨天他弟弟的两个电话,嘴巴嘟囔:怎么会这样? 她到家时,厅堂已经贴上了挽联,旁亲也都过来了,进进出出忙着张罗,婆婆躺在厅堂上,身上盖着雪白的床单,两个小姑子趴在床边,哭成了泪人,她没有看见赵展煜,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到来。 来时一路上都是慌张害怕,此时看见这副凄凉悲惨的情景,她更是惊恐不安,内心不由一阵懊悔难过,眼圈一红,双腿一软,就扑到了婆婆的身边。 到这时,两个小姑才发现她的到来。两人一见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收了哀嚎,同时扑向她,又撕又打,嘴巴直骂,“狠毒的女人,你来做什么?滚,你滚,我们赵家没有你这种女人……” 袁雅竹一时招架不住,脸上和头上被两个小姑狠狠地捶了几下,生生疼得眼泪快掉下来了,等到旁人醒悟过来,把两个小姑子拉开,袁雅竹已经蓬头散发衣衫不整狼狈不堪了。 灵堂里的打闹终于把赵展煜引了过来,他拨开众人,一把拉起袁雅竹,几乎是拖着她出人群,直接奔向她的车子,把她往车里一塞,冷冷地丢下一句,“你回去,这里不需要你。”便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袁雅竹看见追上来的爸爸拦住了赵展煜,指望爸爸能说服他,让她留下。可是两个人拉扯一会之后,爸爸只朝她这边望了一眼,便和赵展煜一同进了院子。同时,袁雅竹发现,周边已经聚拢了很多人,朝她指指点点,眼神怪异,全然不是平时见到她时的模样。 到这时,袁雅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件多么严重的错误,后果远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最初的害怕紧张化为更大的恐惧不安。她在众人鄙夷谴责的目光中逃离了那个小院——那个她曾经最不愿意踏进的小院。只怕今后,她纵有千百个意愿,也没有办法踏进去了。 …… “咚咚咚——”一阵轻而有力的敲门声将她拉回到现实。 门口站着乔以安。 不用说,是为柳云夕而来的。 果然,乔以安还没坐下,就开口问她:“袁校长,下午行政会上,你准备如何处分柳老师呢?” “当然是按照光华的制度处分。”袁雅竹答。 “哦,我同意。”乔以安说,“希望你能始终贯彻光华的制度,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老师。” 乔以安的表现倒是让袁雅竹有些意外,他居然不为柳云夕做任何申辩,居然说同意?但是后面那句话明显有所暗示和指向,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或者找到了为柳云夕开脱的证据?不可能,人证物证都在她手上,你乔以安纵然有心包庇,她柳云夕纵然有一百张嘴,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吧? “我会的,乔主任。”她微笑着回应乔以安,目送他离去。 下午,三楼行政会议室,各领导都到了,唯袁雅竹姗姗来迟。 期末各项工作商议一致后,袁雅竹正式提出关于对柳云夕受贿一事的处罚意见,“按照光华的制度,柳云夕下学期不能继续留任光华,必须辞退。” 她的话一出,在座的人除了陆副校和乔以安,都是一脸的惊讶,继而是一阵骚动,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高副校,你怎么看?”袁雅竹扫过众人,目光落在高副校身上。 “诶,这个,我一向主张制度管人,不管对谁,当一视同仁,何况受贿这类事情,关乎光华声誉,尤其不能姑息容忍,我同意袁校长意见。”高副校略一思索,说出这么一番话。 “宋主任呢?”袁雅竹颔首微笑,接着问宋绍荣。 宋绍荣虽已听到关于柳云夕受贿的事情,也知道因为这个袁雅竹取消了她的参赛资格,但根本没往深处想,更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因为在光华此类事情见怪不怪,可大可小。虽有禁令,却也只是一种制度一种口号,以至于屡禁不止。多少人肆无忌惮地对于家长的约请照赴不误,财物更是照单全收,却也相安无事。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要家长不投诉,你吞下鲸鱼也没事,若有家长投诉,你吃只小虾也会噎着。 现在柳云夕这个事情只能算她倒霉了,加上她本就是袁雅竹的眼中钉,估计这次很难像之前那么幸运了。 可不是,袁雅竹上午就迫不及待地取消了她的赛课资格,现在又迫不及待地在行政会上敲定对她的处罚,心思明显写在脸上。 但是宋绍荣并不想柳云夕离开,他有他的算盘与打算。并且也可趁机卖乔以安一个人情。 于是他说:“我认为这个处罚对柳老师不太公平,说是按制度处罚,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制度是怎么回事,即便处罚了,老师们也只会认为是柳云夕倒霉罢了,还很有可能有些老师会不服,会为柳云夕发出不平之音。” “我同意宋主任的意见。”陆副校立马接上宋绍荣,“况且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个谜,事实如何,还不能断定。” 陆副校这么一说,又掀起一阵骚动。好几个人恍然点头,表示支持他的说法。 “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我是接到投诉,才知道她收了家长的礼物,现在这个东西就在我这里,你们看看。”袁雅竹说着话,那个金手镯就到了手上,“这是上午柳云夕亲手交给我的,关于她受贿,你们还有异议吗?” 现在会场上又出现了另一种骚动,多数人表示出了更大的惊讶,有人小声发出惊呼,“还真的有证据,她真的受贿了。” 乔以安冷眼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一直没有作声。 一百一十八 “袁校长既有人证,又有物证,看来柳老师受贿已成事实,我同意按照光华的制度对她进行处罚。”乔以安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只是这里有一个手机号码,正是寄礼物给柳老师的那人的电话,麻烦袁校长拨拨看,让大家一起见证柳老师受贿的事实吧。” 乔以安话音一落,十几双眼睛刷地一下都转向袁雅竹。 “不用了,我这有电话,我现在就拨。”袁雅竹拿出手机,翻起电话来。 “这个电话才是寄件人的电话,他的话更有说服力,不是吗?”乔以安举起一张小卡片,紧盯着袁雅竹。 袁雅竹停止搜电话的动作,抬头看着他,一脸的狐疑,几秒后她说:“就打你这个电话。” 袁雅竹接过卡片,在众目睽睽下,按下座机免提键,然后一个个数字输进去。办公室一下安静下来,彼此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突然,座机传来电话接通的铃音,每个人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了电话,气氛更为肃穆寂静。铃音响了三声之后,袁雅竹幽雅地按下接听键。 “喂,谁呀?”一个男声响起,有些粗鲁。 袁雅竹轻皱一下眉头,回道:“你好!我是光华学校校长——” “哦,光华学校啊,我没寄过什么东西给老师,我还没结婚呢,哪有孩子在光华读书。”对方马上打断袁雅竹,语调有些不耐烦。 袁雅竹正想开口,“嘟嘟嘟”,电话断了。 这下办公室炸开了,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掀起了巨浪。每个人都在惊讶中议论,在议论中惊讶。 袁雅竹自己也混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主任,你怎么就确定这个电话是寄件人的呢?”良久,袁雅竹好像找到了破绽,问乔以安。 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等待乔以安的答案。 乔以安微笑着站起来,拿起手机,走到袁雅竹身边,把手机递给她。“袁校长,这个证据能作为答案吗?” 那是乔以安拍下来的圆通的物流单据。 袁雅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化了很多次,就像一场变脸表演,让在座的每一个人大开眼界。 最后,她集中表现出惊讶与疑惑。“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老师昨天收到的东西,今天就有人举报,怎么回事,大家想得明白吗?”乔以安问。 “诬陷,这是诬陷,有人蓄意诬陷柳老师。”陆副校气愤地说。 “哪有这么无聊愚蠢的人,花这么大代价诬陷一个人,脑残啊?”后勤部总务主任说。 “这个人是不是脑残,有什么目的,再请袁校长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乔以安盯着袁雅竹说。“不知道袁校长准备把手镯归还给哪位家长呢?” 袁雅竹被他一问,愣在那里,竟说不出话来。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手镯是谁送的,只是接到电话说柳云夕收了家长的贿赂,手镯到底要归还给谁,她没目标,只一心想着借此事先辞掉柳云夕。 “这件事情有待调查再做决定,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各部门要切实做好期末相关工作,不得有任何纰漏。散会。”袁雅竹略一思索,便宣布散会。 “等等,等等。”乔以安站起来,示意已经起身的各位领导坐下。“受贿事件一时不能定论,那柳老师被取消赛课一事是不是该有个交代呢?” 陆副校正要接上乔以安的话,被袁阿雅竹挡住了,“她赛课时间已过,具体怎么操作,由陆副校安排。散会。” 乔以安与陆副校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一出校长办公室,乔以安就给柳云夕发了个信息:好好准备赛课,时间听陆副校通知。 柳云夕正在办公室修改校刊征文,看见乔以安的信息,心情大好,马上回他:不用写检查了? “写检查?你有打算写吗?柳老师?”乔以安三个问号回过来,一张嗔怒的脸就浮现在柳云夕面前。 她还真没打算写,什么受贿,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上次作弊事件,因为宋绍荣,她稀里糊涂没追究,等于默认,这次她坚决不会含糊,再给自己抹黑。 所以当听乔以安说她可以继续赛课了,她心情大好,并不是因为能够赛课,去争得荣誉和利益,而是那顶肮脏的帽子终于摘下来了。 但是才一会功夫,她又好奇起来,很想知道事情真相。于是她又给乔以安发了个信息,这次不忘带上感谢:谢谢乔主任,还要麻烦乔主任告诉我真相! 乔主任很快回了她:真相就是你是清白的纯洁的无暇的,其他有待调查,好好准备赛课吧!柳老师。 赛课早都准备好了,不紧张。 柳云夕继续修改征文。 “云夕姐姐,那个金手镯怎么回事啊?”上完课回来的韦舒见到她,立即凑近悄声问她。 “你也知道了?消息挺灵通嘛。”柳云夕看她一眼,调侃道。 “谁不知道?早都传开了。”韦舒说着话,眼睛瞟向王书敏的位置,恨恨的样子。 “来,吃草莓,刚摘的,还带着泥土的香味呢。”柳云夕食指放到嘴边,轻嘘一下,从柜子里拿出草莓,放到她面前。 “你跑出去,居然去摘草莓了?”韦舒眼睛瞪得比草莓还大,“还以为你躲到哪个角落痛哭去了呢。” “快吃。”柳云夕挑一颗最大的草莓,塞进她嘴里,“把嘴巴塞住。” “嗯嗯,肯定是和他一起去的。”韦舒含着草莓,照样有本事说话,偏偏不依不饶,道破她的秘密。 “告诉你,没事了,你就安心吃草莓吧。”柳云夕伸手把她搂过去,贴着她耳朵大声说,说完手一松,把她往外一推,“去吧。” 越是这样,韦舒越是好奇,两手拖住她,“走,出去,跟我讲清楚。” “哟,这么新鲜的草莓,哪买的?”王书敏一颗头伸过来,一脸的笑。 那两个人还没做出反应,她一颗草莓已经下肚了,正伸手拿第二颗。 韦舒见势,一把抢过草莓,边往外走边大叫:“我先走了,你快点。” 柳云夕看一眼窘愣在一旁的王书敏,强忍着笑,跟着起身跑了。 “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王书敏狠瞪柳云夕的背影,心里冷笑。 “王老师,你也追上去呗。”董老师笑着说。 结果引得其他老师一阵哄笑。(。) PS: 今天终于上架了,感恩感恩感恩!感恩辛勤为我服务的责编老师!感恩对我不离不弃的读者朋友!我一定勤耕不辍,努力学习,把书写好写精彩,不负责编老师和读者朋友的厚望!还望亲爱的忠实的朋友们不要因收费了就抛弃雨怜荷萍,能够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爱我!就像书中乔以安对柳云夕那样,爱得无言爱得无私爱得感天动地!当然,我也会爱你们,就像柳云夕爱乔以安,爱到心痛还要若无其事!感动中感激中感恩中。。。。。。 一百一十九 接陆副校通知,柳云夕在所有语文老师赛完课之后再上课,因为每一个老师的课都已排好,不好更改。 这样一来,她的课就排到星期五了。 昨天韦舒听她说了寄件人电话的事情,马上说:“一定有人故意陷害你。”停一会又说,“说不定又是她。” 她口中的她,柳云夕当然知道是谁,但是没理由啊,那个金手镯可不是个小玩具,三两块钱就能买得到。 韦舒想想觉得有道理,那到底是谁呢?花这么大代价诬陷你? “管他是谁,想做什么,乔主任说还会继续调查,到时自然会水落石出。”柳云夕才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花脑筋。 “就你这么好说话,要我一定要查出那个幕后黑手,揭穿他,让他难堪。”韦舒忿忿不平。 柳云夕当然也想知道真相,但是她也知道真相揭晓的那一天,就是那个人遭殃的时候。对于她来讲,最重要的不是揪出那个人,而是自己的清白。昨天例会上,袁雅竹校长只字未提这件事,等于昭示了她的清白,幕后那个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也奇怪,她给那个人发完信息后不久,他主动打电话过来了,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从来没给谁寄过快递,说她一定是弄错了。 乔以安分析。要么是他在抵赖不承认,要么是寄件人随意填个号码,碰巧就是他的。这么分析之后,乔以安提议去见见这个人。 于是柳云夕又电话他,闲聊一通,慢慢熟络起来,趁机提出想去见见他,请他帮忙查出事情真相。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还嬉笑着说,他最乐意为美女效劳了。 按照他给的地址,他们很快就到了。面前却只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高高的脚手架上,每一层都有工人在施工。 乔以安把车停在工地外的空地上,叫柳云夕下车。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只让柳云夕去见他。 柳云夕拨通他电话后。才说几句,就看见乔以安摇下车窗,探出半个头,一只手高高指向身后的脚手架,示意她转头。 她转身看向脚手架。目光一层层上移,一个个搜寻,终于看见第五层有一个人拿着手机在听电话,难道是他? “我在工地旁边的空地上——”柳云夕说。 果然,她的话才说到一半,那个人就转过身体,朝向她的位置,两道目光射过来。 不一会,他跑过来了。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一看就知道上学时不好好读书。早早离开校园,混进社会,现在只好卖苦力了。不知为什么,一看见他,柳云夕就想到了柳松。柳松当年不也是不好好读书,早早步入社会,才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况吗? “你真漂亮,姐姐。”才近身,他就现出小混混的嘴脸,嬉笑着。 “你才这么小?”柳云夕皱一下眉头。又轻声嘟囔,“不好好读书的下场。” “姐姐,我叫周刚,在宏宇建筑公司上班。你呢,叫什么?”自称周刚的他好像没听见柳云夕的挖苦,自顾脱下手套,一只手伸过来,期待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应该是个心思澄明、心性善良的孩子。 “我叫柳云夕,光华学校的老师。”柳云夕笑一下,大方地伸出手去,与他轻握一下。 “姐姐,我能帮你什么?怎么帮?你说,我一定照做。”周刚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神情,把柳云夕逗乐了。 柳云夕“噗嗤”一声笑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只要按事实说话,说出事实就好了。” “哦,要出场吗?”周刚认真地问。 “出场?”柳云夕又忍不住笑,“目前不知道,你到时随机应变呗,需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好嘞,姐姐,不过你不要过河拆桥哦,人家的忙帮完了,你就把人家给删了。”周刚说着话,一只手伸过来,“把你手机给我,我现在就把自己存进去。” “不用你来。”柳云夕拿起手机,自己操作起来,然后递给他,“你看,存好了。周刚。” 周刚的脸上立即现出孩童一般的喜色,说:“我也把你存起来。” 分别时,周刚还不忘叮嘱,“姐姐,不要删我啊!你删我,我天天骚扰你!” 他却不知道,才见面几分钟,柳云夕已经把他当弟弟一样喜欢了,怎么会随意删了他呢? 确实,周刚率真善良,不像邪恶之人,凭自己劳动生存,就是光荣,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最初见他时的些许偏见,全化作了喜欢与信任。 周刚肯定不是寄件人,那他的号码就是寄件人胡乱填上去的。事情再明显不过了,有人蓄意诬陷她,只是代价太大了,有些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说,她洗刷了受贿罪名,这是她最需要的,其他的没所谓了。 此时的柳云夕满脑子都是工作。 期末各项总结、复习备考和学生评语都迫在眉睫,董事会征文也没一点思路,还要应付德育处和教务处的各项检查,章程和李浩还有杨子坚等人少不了隔三差五添乱子…… 想想头都大了。 赶紧把校刊征文整理好先。 柳云夕刚点开文档,宋绍荣的电话来了。传她去办公室。 一路忐忑地来到他办公室,却迎上他一张笑盈盈的脸。 “柳老师,受贿一事有惊无险,祝贺你!” 他这话让柳云夕不着头脑,直直地看着他。 “怎么?这不是一件大好的喜事吗?”宋绍荣问,还是那盈盈的笑。 “你叫我过来,不会就是听你说这个吧?”柳云夕问。 “当然不是,”宋绍荣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A4纸递给她,“年会主持稿,辛苦你写一下。” 柳云夕接过来,是年会的节目单。 “所有节目和出场顺序都在上面,基本定了,若还有变动,我会及时通知你。怎么样,没问题吧?”宋绍荣递过来一杯茶说。 柳云夕接过茶又放回到茶几上,问:“年会什么时候?主持是学生还是老师?” “本月26号,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主持人是两个学生和两个老师,对了,有你班的上官妍儿,她和段子丰一对,你培训一下。”宋绍荣说。 “好吧,走了。”柳云夕说着话,人已到了门口。 “柳老师——”身后的宋绍荣叫住她。(。) 一百二十 “你——有邮箱吗?”宋绍荣看着她,迟疑一下,问道。 “有啊,163的,怎么啦?”柳云夕有些奇怪。 “嗯,没什么,问问,你主持稿写好后先发到我邮箱里,让我看看。”宋绍荣边说边拿笔在便签上写着什么,然后递过来,“这是我邮箱。” “好的。”接过便签,柳云夕走了。 又多出一件事,柳云夕想。 节目单上居然有乔以安的节目,独唱《欢乐中国年》,还有她班张程和李浩的相声《家长会》。正是平安夜在班级里表演过的,居然有这么大反响,被学校发现了。 “什么东西啊,云夕姐姐?”柳云夕一回办公室,韦舒就看见她手上的节目单了。 “诺,你看。”她把单子递给韦舒。 “哇,年会节目单,这么隆重?”韦舒叫起来。 柳云夕笑一下,往座位一坐,点开电脑,一头扑进工作中了。任她在那惊叫陶醉。 可韦舒偏不让她安宁,一颗脑袋伸过来,贴着耳朵问:“又让你写主持稿吧?” “嗯。”她应。 “你小心点,上次演讲比赛,你不是白忙乎一场吗?”韦舒提醒她,一副担心的样子。 柳云夕抬头看着她,展一个妩媚的笑,说:“你这是草木皆兵吗?还活不活?回到娘胎去躲起来得了。” “反正我提醒你了,到时不要在我面前哭丧着脸就是。”韦舒瘪瘪嘴,捶她一下,撤了。 征文还剩三篇,中饭前一定要弄好。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上官妍儿的作文。 上官妍儿的文笔真是不错,明白晓畅,清新明丽,读她的作文真是一种享受。这次征文,柳云夕没有限定题目,由学生自由发挥。写自己最熟悉最有感触的内容。上官便写了这篇《褪去旗袍,你是谁》,一看题目,柳云夕便知。她写的是张爱玲。 “是什么逼得她像蝼蚁一样,害怕尘世的一切风和雨,为了一个简单的巢穴,惊恐不安地奔走呢?明明是一朵雪色梨花,奈何却被世间风雨扑簌簌地落满尘埃。” 这哪是一个初一学生的文笔?一个初中生。竟写出这么成熟滞重的文字,这既让柳云夕惊讶,又让她倾慕佩服。当初她读初一时,作文才是个什么水平?不过通顺条理罢了,全然没有这么深刻地见地与剖析。 唉,社会在进步,人也在进化!每一代人的十三岁都不一样啊! 这边柳云夕忙得晕头转向,根本顾不上受贿一事的真相。那边乔以安却一刻也不想耽搁,恨不得立即就查出真相。 排除周刚是寄件人之后,他越发觉得事情蹊跷。也越发下定决心要查清真相。作为光华的下一任董事长,他绝不允许光华有这样的老师存在! 今天一早,他就跑到袁雅竹办公室,商量如何查清金手镯的来源。经他一提,袁雅竹仿佛才想起有这么回事,恍然说:“是啊,那个手镯来得确实奇怪,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交给谁。” “是谁投诉的?那个人的电话还在吗?”乔以安直接问。 袁雅竹沉吟一会,拿起手机,翻看起来。边翻边说:“这么多电话,哪一个是他的,还真难找。” “你先回想一下,是哪天接到的电话。接电话的大概时间,再一个个排查。”乔以安提示她。 奇怪,袁雅竹今天倒是很配合,根本不像之前那么颐指气使。听乔以安这么说,她停止了动作,仔细回想起来。 “应该是柳云夕赛课那天接到的电话。那就是前天——上午8点到10点之间。”袁雅竹说着重又拿起手机,搜寻起来。 “8点到10点之间有六个已接电话,到底是哪一个呢?”袁雅竹看着乔以安,好像他能给出答案似的。 “一个个打。”乔以安说。 “哦,一个个打。”袁雅竹顺从地说,挪过座机,拨起来。 第一个不是,第二个不是,第三个接电话的人一听到袁雅竹问投诉的事情,就把电话挂了。 “就是这个,把他号码记下来。”乔以安说。 “你把号码拿去,查清楚好了,给我结果就行。”袁雅竹抄下号码,递给乔以安。 乔以安拿着号码回到办公室,思考一会,拨了过去,通了。还是刚才的男声,“喂,你好!”乔以安招呼。 “你好!”对方应。 “我是光华学校的老师,你在前天给我们校长打了个电话,投诉柳云夕老师受贿,是吗?”乔以安直截了当问。 “光华的老师——您好您好!我儿子在你们那里读书呢,初二三班,段老师班上的。”听他说是光华的老师,对方明显兴奋起来,“您说什么投诉,受贿?我不清楚嗨。” 乔以安有些意外,你不清楚,那么快挂校长电话做什么? “哦,是我们的家长,太好了,麻烦你回想一下前天给校长打电话是因为什么事呢?” “前天——我想想,”对方明显在思考回忆,“哦,想起来了,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想转进光华,他成绩不错,不知道能不能通过考试,按分数收费,我帮他问一下。跟您说的投诉没有关系呢。” “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打扰了。”乔以安挂了电话。 奇怪,不是他!那他那么快挂电话做什么? 不行,还得问清楚。 乔以安立马又拨了过去。 “您好!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您好!我想问一下,您之前挂掉校长电话——” “哦,这个啊,是手机突然没电了,我怎么敢挂校长电话呢。”对方调侃起来。 还真有这么巧的事。乔以安笑了,有些莫名其妙。 不得不再跑一趟袁雅竹的办公室了。 袁雅竹不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乔以安走进去,看见那个装手镯的盒子放在办公桌上。他拿起来,心想: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这么随意呢,丢了怎么办? 正想着,袁雅竹回来了,见到他,愣了一下。几步上前,夺过他手上的盒子。(。) 一百二十一 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袁雅竹不理他,坐回座位,看他一眼,“电话不用打了,打也没有用。”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放到他面前,“这个才是柳云夕收到的。” 乔以安狐疑地看着她,不明所以。袁雅竹把两个盒子打开。都是金手镯,只是款式和大小不同而已。 “你仔细看看,两个有什么不一样?”袁雅竹问。 “款式和大小不一样嘛。这么明显,还用看?”乔以安回。 “拿到手上感觉一下,再下结论。”袁雅竹眼睛里全是得意。 “不用拿,一个重,一个轻。”乔以安纹丝不动。 “算了,你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告诉你吧,柳云夕收到的那个手镯是假的,几十块钱而已,牛市女人街地摊上多的是。”袁雅竹把那个小一点的手镯拿出来,扔到乔以安面前,“你有空去牛市女人街逛逛,看看有没有这样式的,顺便问一下价钱,还可以还一下价。” “这么说,云夕确实是被诬陷的,是有人蓄意这么做的?”乔以安马上得出结论。 “是的,有人针对柳老师。”袁雅竹把“柳老师”三个字说得特别重。 乔以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直呼“云夕”让她有意见了,不过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她的情绪了,一心只想查出那个针对云夕的人。 “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他朝她笑笑,问道。 袁雅竹瞟他一眼,反问:“你还记得十月月考,有人投诉她漏题的事情吗?” “记得,怎么,这两件事有联系?”乔以安面露惊讶。 “应该是同一个人,你不妨从上次的事情查起。”袁雅竹说完往座位一靠,“好了,你去查吧。” 乔以安拿起手镯正要走。又顿下来,问她:“那另外一个手镯——” “那是我的,拿来对比,辨真伪。”袁雅竹接得好快。 没想到一向讨厌柳云夕的袁雅竹。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能够抛开个人恩怨,顾全大局的。乔以安甚感欣慰。 经袁雅竹提醒,乔以安觉得事情简单多了,因为上次的事情。云夕是知道答案的,只是她不愿意说而已。问问她就好了。 这样想着,乔以安拨通了柳云夕的电话。 柳云夕正忙着修改征文,接到乔以安的电话,皱了皱眉,还是耐着性子听了。电话里的乔以安心情很好,叫她赶紧到办公室,手镯的事情有眉目了。 “这么快就查清楚了?”她问,“是怎么回事?” “还要你的协助,才能得出答案。你过来。”乔以安回她。 她看一眼电脑上的文档,顿了几秒,还是把文档关了,起身离座。 “云夕,你还记得十月月考有人投诉你漏题的事情吗?”乔以安一见她就问。 “记得,怎么了?”她答。 “当时你知道是谁偷了你的试卷,对吧?”乔以安充满期待地盯着她。 柳云夕迎着他的目光,脑袋嗡的一下,就想到韦舒的话,“说不定又是她。”难道真的是她? “云夕。问你呢。”乔以安叫她。 “嗯,哦,你——你怎么又问起这个呢?”柳云夕回过神来,慌忙回应。 “你看。”乔以安把手镯递过来,“你收到的手镯是假的,几十块钱就买得到。” “假的?”柳云夕惊讶地看着手镯,“这么漂亮精致,居然是假的?” “是的,假的。要不我们现在再去买一个。或者更多个?”乔以安含笑看着她,深深柔柔地。 柳云夕连忙躲开他的目光,还真想去看看哪里能买到这么足以乱真的首饰,可是马上就到饭点了。 “走吧,我们到外面吃饭。”乔以安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 “好,我去拿包。”柳云夕答。 “我到下面等你嗨。”乔以安在她身后叫,声音里都是笑。 乔以安把车子径直开到了女人街,停在入口处。 任何时候,女人街都是拥挤的热闹的。 说是女人街,不过是街面狭窄,就像女人打不开的心胸;街道蜿蜒曲折,就像女人扭动的水蛇腰,所以得名女人街。并不真的只是卖女人衣物的街市,一路上,两边对开的各类商铺门前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各个促销能手高举麦克风,叫得声嘶力竭,震耳欲聋。狭小的街道上人群拥挤,摩肩接踵,长长的人流,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 街道正中,就是那些小摊小贩的生存之地,他们的摊点一个紧挨着一个,顺着街道延伸,一直伸展到街道的尽头。有小吃、有小物件、有便宜的服装、有孩子的玩具、还有特产干货,就是没看见他们要找的仿真首饰。 两个人在人流中慢慢穿梭,四处搜寻。不知是人多太挤怕失散,还是已经成为习惯,乔以安一只手总是忍不住去牵柳云夕,柳云夕呢,有时不等他牵上就缩了;有时才被他牵上,她就抽了出来;有时又任他牵着,某个时候突然惊醒似的,急忙忙抽出去…… “那里,云夕,看前面招牌——仿真精品”乔以安突然叫起来。 柳云夕一抬头,就看见前面右方一个入口处竖着一块大大的牌子,牌子上的大字十分醒目:仿真精品。 他们拨开人群,直接奔向那个牌子。近了,才发现街道右边又辟出了一个小巷子,巷道十分狭窄,几乎只能容两三个人穿过,深不见底。 “走,进去。”乔以安伸手过来牵她。 柳云夕手一缩,他牵了个空。两人对视一眼,无言错开。 巷子里的商铺密密麻麻,一间紧挨一间。店铺十分狭小,却被老板们充分利用,巧妙布置,顾客也能进出自如。柳云夕不免心生感慨,在她家乡,土地大片大片被闲置,毫无价值。这里却是寸土寸金,商机无限。 每家店铺里都是亮堂堂的,橱窗里的精品琳琅满目,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柳云夕怎么也不相信,这些东西会是假的。 “云夕,你看。”乔以安叫她,手指指着橱窗。 柳云夕顺着他的手指看下去,正是她收到的那个金手镯,一模一样,再一看价格,她整个人都傻了。(。) 一百二十二 这么漂亮精致的一个金手镯,标价才120元,不识货的人,根本看不出它是仿真的。 “先生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卖得最好的一款。”老板娘马上凑过来,大夸乔以安。 柳云夕暗自发笑,乔以安微笑不语。老板娘见了,以为他们嫌价格高,接着说:“年底了,都折本卖了,买一件打八折,买两件打六折。” “我就买这个,五折,卖不卖?”乔以安问。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没想到几千块钱衣服买下来不眨眼的他,也会讨价还价,而且是这么低价的精品,再说,他买它做什么? “先生,你也真会开玩笑。这等做工的精品,别家店卖好几百呢。”老板娘夸张的表情有些滑稽,突然,她盯着柳云夕,又说:“再说,给女朋友买礼物,讨的是她的欢心,是不是?” 乔以安看着柳云夕,笑了,笑得古怪。柳云夕摸不着头脑,干瞪着他。 这时,乔以安拿出她收到的那个手镯,放到老板娘面前,说:“你的东西能跟这个相比吗?” 老板娘拿过去,放到灯下,来回看了几遍,笑了,“这就是我们家店的,我就说吧,我家的东西好。” “你确定是你家的?”乔以安紧盯着她。 “当然,我家的东西就是比别人的好,仿得再像我也分得出。”老板娘一脸的得意与自信。 “那你好好回想一下,前天,或者再前一点,有哪些人来买过这种手镯?”乔以安一下来了兴致。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们可是合法经营啊,没做坑人的事。”老板娘马上警惕起来。 见她这样,乔以安笑了,“你别紧张,诺,我妹妹前天收到一个这样的手镯,却不知道是谁送的。我们就想查出那个人。” 这会乔以安又把她当妹妹,还那么自然,柳云夕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原来你们是兄妹啊。”老板娘恍然的样子,又说。“难怪这么像,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柳云夕差点就笑出来。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不顺着别人会遭灾吗? “你快帮我们想想,老板娘。”乔以安迫不及待的样子,“最近哪些人买过这个手镯?你放心。我会买你的东西,还会帮你宣传的。” “这种忙我当然能帮,你等一下,我拿出货单来。”老板娘折身去拿出货单了。 柳云夕的心突然就乱起来,跳得厉害。她既期待结果,又害怕结果。眼看着老板娘拿着出货单过来了,她突然抓起包,对乔以安说:“走吧,去吃饭先,我饿了。”也不管乔以安什么态度和反应。她扭身走了。 “哎,小姐,你怎么走了?”老板娘急了,冲着她直叫。 “呵,她饿了,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来哈,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乔以安连声抱歉,倒退着出了店铺。 转过身。一抬头,乔以安撒腿狂奔起来,惊得那老板娘伸长了脖子,朝他奔跑的方向张望。就看见他在狂追一个男青年。那男青年手上拿着一个包。原来是妹妹的包被抢了。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突然从右边杀出一个人,接过那男青年的包,继续狂跑。那男青年往右边一闪,不见了。 “妈呀,还接力了。”老板娘笑意盈盈地收回脖子。又补一句,“这些个该死的,抓住了,要剁掉他的手。” 乔以安在前面追,柳云夕在后面追。一会功夫,乔以安就跑得不见人影了。柳云夕心里“咚咚”跳,不知前面情况怎样,一双腿更是不敢停歇,急急跟上去。 乔以安已经追出巷子外了,那人出了小巷,便向右拐,没跑多久,进了一个废弃的老院子,院子里已经有三个人在候着,其中一个就是最先抢走柳云夕包的。他长得高大肥硕,一脸的横肉。此时正凶狠地看着乔以安,唇边一抹僵硬的冷笑。 乔以安见这阵势,知道少不了一场肉搏。但他以一对四,自然是寡不敌众。 他知道这些人多为外乡人,他们背井离乡,来到温州,吃不得辛苦,受不了冷热,于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干起偷鸡摸狗的行当来。现在逼近年关,他们在外晃荡一年,也想跟别人一样,人模狗样地风光回乡。所以作案时间比平时密集,地点场合也很随机,遇到便抢。他们也并非亡命之徒,丧心病狂,为的不过是钱财,没必要跟他们玩命对抗。 所以他思考片刻后,面带微笑说:“小兄弟,包里的现金你们拿去,其他东西还给我。” 那个高个子从拿包人手中接过包,打开来,左翻右翻,掏出一百多块钱和一个卡包、一个手机,他只留一个卡包在手里,其他东西都交给旁人了。 乔以安见他拿出了卡包,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了”。因为那卡包里有柳云夕的工资卡,她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 果然,大个子冷哼一声,说:“银行卡的密码,我也要,快说。” “那卡不是我的,我不知道。”乔以安回。 “去,好好伺候他,到他知道为止。”大个子下巴一抬,其他三个人就朝他围过来。 眼看一场肉搏就要开战了。此时的乔以安一面谋划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四个人,一面在心里祈祷,祈祷云夕不要出现。 “以安——” 他才这么想,柳云夕就来了。这一声关切地呼唤,让他后背发凉,害怕不已。 “云夕,你快走——”乔以安回头大叫。 可是已经晚了。最前面的那个人一见柳云夕就冲上去,看住了她。 “云夕——”乔以安担心地看着她。 柳云夕这才发现对方竟有这么多人,同样紧张担心地看着乔以安。 “哈哈,又来一个,还是个美妞。”大个子一摇一晃地走过来,离柳云夕只有半步的距离时,突然顿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胸前。看得柳云夕心里发毛,紧张不已。 “你是光华学校的老师?”大个子眼睛突然上移,盯着她问。 原来是在看她工作服上的标志。柳云夕暗暗松了口气。 大个子举起她的工资卡,“你的?” 刚刚放下的心又立马提起来,柳云夕呆呆地看着那张卡,没做声。 “光华学校的老师工资高啊,哈哈,兄弟们,我们走运了。”大个子在原地转着圈儿,嘟起嘴唇,在那张卡上狠亲一下,突然扑向柳云夕,“密码多少?”(。) 一百二十三 高个子突然的动作,把柳云夕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惊得旁边那人立即抓住她胳膊。 “放开她。”乔以安轻吼。 “放开她?很简单,就看她乖不乖啰。”大个子瞟一眼乔以安,转而狰狞地看着柳云夕,“快说,密码多少?” 柳云夕下意识地看向乔以安,乔以安轻眨一下眼睛,再轻摇一下头。这动作跟在温州医院时的动作多像,那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动作,柳云夕一颗紧张害怕的心才放了下来。现在,面对四个歹徒,他依然镇定地用眼神告诉她:不要怕,没事。 得到乔以安的提示,柳云夕避开大个子的视线,垂下头,没有做声。 谁知她刚垂下的头就被一只肥硕有力的手托了起来,惊恐中就看到了大个子一张恼怒的脸和一双能喷出火的眼睛。原来是她的脖子被大个子卡住了,她只觉得喉头发紧,有些窒息。才一瞬,那只卡住她的大手脱离了她的脖子,同时用力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趔趄,向左跨出一步,才站稳,就看见乔以安和大个子打起来了。 天哪,乔以安的一招一式就像武侠电影中的武士一样,标准、到位、有力。才几招,大个子就招架不住了。柳云夕看得心花怒放,居然忘记对方是一群劫匪。 就在她暗自喝彩叫好的时候,又有两个人上去了,现在乔以安以一对三,柳云夕没那么乐观了,一颗心揪在那,紧张得不行。 那三个人先是轮番与乔以安交手,不大一会,便同时从不同方向攻击他,乔以安背部、头部、脸上都不时被击中,柳云夕看得心惊肉跳,胆战心惊。 突然,乔以安的嘴巴流血了。柳云夕一惊,转身朝门外跑去,边跑边喊:来人,快来人啊。 还没到门口。人就被抓住,两只手被死死扣在后面,动弹不得,又被拖回到原地。 她没想到自己的呼叫惹急了那几个人,他们就像群疯狗一样。疯狂地朝乔以安扑去,柳云夕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嘶声喊叫:别打了——别打了—— “别叫!”扣住他双手的人低声吼道,“再叫,把你嘴巴封起来。” “求你了,你叫他们别打了。”柳云夕转而求他,“包里的钱你们都拿去,我只要手机和证件。” “钱?那点钱不够老子抽包烟呢!”那个人恶狠狠地说。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柳云夕眩了一下。定睛一看,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堵在那里,又慌又闷,只觉得心脏跟不上拍了,“突突突”跳得厉害。 那高个子拔出了一把匕首,像头急红眼的狼,朝乔以安猛扑上去。 “不要——”柳云夕突然一声尖叫,人也挣扎着向前挪去。 乔以安闻声转头,才看见柳云夕惊恐的双眼和圆张的嘴巴。腹部传来一阵剧痛,还没缓过神,又是一阵撕裂的痛。他被什么东西狠牵了一下,又扯了一下。双腿不由向前踉跄一步,差点扑倒。才看见自己腹部的衣服已被染红,血还在往外冒,他被高个子刺了一刀。眼看高个子举起匕首又扑上来了,乔以安拖着身子往旁边一侧,他扑了个空。返身正要再扑时。柳云夕扑向了乔以安,她整个身子挡在乔以安面前,扭头对大个子喊:“密码,我给你密码。” “快说!”大个子显得很不耐烦。 “云夕,你走开,我没事。”乔以安不知哪来一股力,猛然将柳云夕推开,对着大个子,“你要密码,休想!” 大个子看一眼歪躺在一旁的两个同伙,对另外一个人叫:“看紧她。”话音一落,就挥着匕首扑向乔以安。 乔以安看着他,纹丝不动。待他离自己只一步之遥时,身体突然向左横移,又立马侧转,右手一抬,稳稳地抓住了高个子握着匕首的手,不知他怎么一拖一拽,高个子就仰躺到地上了,一只手还被乔以安牢牢抓着,手上的匕首早已掉落。 乔以安正要骑身上去,门外突然涌进一群人,同时听到嘈杂的声音,“这边,在这里。”“不错,就是他们。”“警察,别动,都不许动。” 他一听是警察来了,手一松,站了起来,朝柳云夕走去。 “小心——”柳云夕惊叫起来。 乔以安循着她惊惶的目光猛然转身,就见高个子举着匕首朝自己奔来,他冷笑一声,轻轻一闪,就到了高个子侧面,高个子正要侧身,已经被两个警察挟持住了。 这时,柳云夕像疯了一样扑向乔以安,“以安,你怎么样?流血了,你受伤了。”她快要哭出来。 “这边有人受伤,快叫120。”一个警察叫。 “以安,你受伤了,你受伤了……”柳云夕看着乔以安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紧张心疼得不行,眼泪哗哗地流。 此时的乔以安,因为长时间的搏斗加上一直失血,现在全身心放松,马上没了支撑,整个人显得疲软无力,见柳云夕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强行展出一个笑颜,说:“云夕,我没事,去医院包扎一下就好了,你别担心,去查查你的包,看看东西在不在?” 正说着,警察拿着一个包过来了,“这是你的吧?查查看,少了什么没有?” 柳云夕翻看了一下,摇摇头说:“都在。” “银行卡——”乔以安提醒她。 “哦,我看看。”柳云夕正要拿出卡包,一张卡递过来。 “诺,是这个吧?” “嗯,是的,谢谢!”柳云夕接过卡,对警察一笑。 这时,救护车来了,上车前,警察交代到医院处理好伤口后要到派出所做笔录。 车上,随行护士帮乔以安包扎伤口时,说:“幸好有皮衣挡着,刀口不深,消毒包扎一下就可以,只是这件皮衣可惜了。” 柳云夕看向乔以安,正碰上他含笑的眼睛,心里一暖,也笑了。 到医院后事情并不繁琐,主要是处理刀伤,其他部位的伤不碍事,乔以安连医生开的跌打损伤药都不要,拉着柳云夕就往派出所赶。(。) 一百二十四 两个人到派出所做完笔录一出来,乔以安就要去女人街。 柳云夕知道,这一趟非去不可。 民警告诉他们,是接到女人街一家店的老板娘报警才出警的。不用说,这个帮忙报警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之前交流过的那个老板娘。 乔以安迫不及待要赶过去,虽说有感谢之意,但主要还是想查清买手镯的人。 柳云夕呢,磨蹭着抬不起脚。乔以安见了,才想起她一早就嚷着饿了,折腾到现在还没填点东西呢,这会应该是饿得没力气了。 于是他问:“去哪吃饭?想吃什么?” 他这一问,正合柳云夕的意思,连忙接口:“亏你还记得吃饭,去吃鱼头火锅吧?” “鱼头火锅?牛尾路那家?”乔以安问过来,又说,“好,打车去,吃完再回来。 “不要打车,你开车,吃完直接回学校。”柳云夕说,“我还有好多事呢。” “不去女人街吗?”乔以安有些奇怪,“总得谢一下人家帮忙报警吧?” “报警是一个公民的义务,谢什么?下次有机会再谢呗。”柳云夕回。 “你是怕我查出那个买手镯的人吧?人家这么对你,你还替他考虑,你是观世音吗?”乔以安一句道破她的心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还是好好的没事吗?这就好了,又何必追究真相呢?”柳云夕说。 “你有没想过,你一次次忍让,只会让他得寸进尺,而且,你认为这样的人还适合做老师吗?”乔以安问。 柳云夕沉默了。 乔以安说得不无道理,只是她总隐约感觉这事可能跟王书敏有关,虽然她一直并不喜欢这个人,但也不想她因此被学校开除。听俞维讲她家条件不是很好,来到光华也是费了些周折的,并不容易。关键是她教的社政成绩不错,还算是个好搭档。 “这样吧,我们只去感谢老板娘,其他事情先放着。你让我来解决,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好不好?”柳云夕看着乔以安,一副恳求的样子。 乔以安迎着她的目光,思考几秒。点点头:“依你。” 柳云夕嫣然一笑,“谢谢你,乔主任。” 他们在经历彻骨的伤与痛之后,终于心无芥蒂,能够坦然相对了。两个人愉快地打车到了女人街,直接奔向“仿真精品”的小巷,来到那个老板娘的店铺。 老板娘一见他们就大叫起来:“哎呀!是你们——你们怎样了?天哪,还受伤了,打起来了?包呢?哦,还好。包抢回来了。那个人呢?抓住了还是跑了?” 柳云夕和乔以安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她,待她一口气问完之后,乔以安才说:“老板娘,我们是回来谢谢你的,多亏你帮忙报警,不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谢啥。我最痛恨那些年轻力壮的后生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偷鸡摸狗祸害人。这年月,只要有手脚,勤劳肯干。就有饭吃,就有好日子过。”老板娘忿忿不平、唠叨不停,真是侠肝义胆,听得柳云夕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崇敬。 “就是啊。年纪轻轻地,自毁前程啊。”乔以安接口。 “真的谢谢你呢,老板娘,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柳云夕说,这时。她的肚子可真有些饿了。 “诶,你们不查那什么啦?”老板娘在后面叫。 乔以安折转身走上前,说:“不查了,谢谢你。那个手镯我要了,不打折,原价。” “呵呵,呵,还是按之前说的打八折吧,做生意钱要赚,信誉不能丢,是吧?”老板娘呵呵笑着,竟有些不好意思。 “那好,一百块,不找了。”乔以安掏出一张一百元钞,放到她手上,拿起手镯走了。 “你买它干什么?以假充真吗?”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 谁知那乔以安往她手上一塞,“给你,拿去玩吧,就当玩具。” 柳云夕愣了几秒,乐了,“好吧,当玩具。” 他这人花钱也真没谱,一百块买个精品,当玩具?柳云夕想着就想笑。 “你要笑就笑吧。”乔以安斜睨着她,“我是想人家做个小生意不容易,人又那么好,凭空帮了我们,所以买啰。” “我当然知道你是善心大发,乔主任。”柳云夕回他。 “走吧,去吃鱼头火锅。”乔以安的手又伸过来。 柳云夕一掌打下去:“谁跟你牵手。” 乔以安笑了:“不能牵手,牵不得。” 两个人说说笑笑就到了停车的地方,乔以安为柳云夕开好前门,柳云夕身子一躬坐进去了,乔以安上车时轻蹙了一下眉头,柳云夕马上想到他腹部的伤口,提醒他:“你的伤口才包扎好,活动时要小心的。” 乔以安侧头看她一眼,笑而不语。 “不吃鱼头火锅了,还是去原生态吧。”乔以安倒车的当口,柳云夕突然说。 乔以安再看她一眼,依然不语,脸上的笑却是不见了。 他当然知道云夕突然改去原生态是因为什么。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凑上去,在她小脸上亲一下。可是现在,即便是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也要装得风平浪静,唯恐一不小心,破了这和谐安谧的气氛。 “你那件皮衣很贵吗?为什么护士说可惜了?”柳云夕突然问。 说到皮衣的价格,乔以安口一张,话就要出来了,突然顿一下,吐出一个数字:200,过一会又补一句:美元。 柳云夕的表情就被他这两句话引得忽惊忽悟,最后笑了起来:“还以为多贵呢,原来是一件假皮。” “嗯,假皮,不可惜。”乔以安说,话里透出笑意。 是啊,柳云夕怎么想得到,他这一件皮衣的价格,可能她工资卡里的钱还不够买呢。给她知道,只怕小心脏又要跟不上拍了,还不知道要难过内疚多久呢。 “没想到,你还会格斗哈。”柳云夕笑看着他,眉眼间全是崇拜欣赏。 “你不知道吧?我学过跆拳道,还拿过全省比赛二等奖呢,哪天给你看看奖杯。”乔以安斜睨她一眼,十分得意。 聊着聊着,原生态就到了。(。) 一百二十五 乔以安才把车子停好,柳云夕就说:“你别动,我过来帮你开车门。” 听她这么说,乔以安投来深深地一瞥,停止了开车门的动作。 柳云夕绕到他这边来,把车门打开,伸出手来,“来,你搀着我,慢点。” 乔以安一只手抓住她胳膊,慢慢探出前身,再落下左脚,柳云夕明显感到他的力度大了,压得她的胳膊直往下沉,忙伸出左手帮忙,现在她几乎用整个身体支撑着他,轻松多了。 乔以安两只脚都下地以后,没敢立即直起身子,而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立起腰身,完全立定后才松开柳云夕。 柳云夕关上车门后,折身又扶上他,乔以安笑笑:“你当我是小孩吗?我没那么娇弱,让我自己走吧。”柳云夕担心地看着他,见他面部表情松弛,笑容自然,慢慢把一双手放下了。 点餐时,柳云夕知道乔以安有刀伤,不能随便进食,对着食谱东挑西拣,最后给他点了一个排骨汤,一盘生菜,问:“够吗?”乔以安含笑点头,像个乖巧的大男孩,惹人疼爱。 柳云夕不由想起,他们第一次到真功夫去吃饭的情景,那时,他还专为她点了一个鸡汤,监督她喝完呢。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年底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爱再到分离,点点滴滴,仿佛就在眼前,又好像经历了几个世纪,已经成为久远的故事了。 “云夕——”乔以安轻唤。 “嗯——”柳云夕轻应,像在梦里。 “你恨我吗?”乔以安轻问。 柳云夕像被针扎了一般,极速看向他,正碰上他那深深柔柔的目光,那么真,那么痛。不知为什么。柳云夕眼睛一涩,就要落下泪来。她赶紧躲开那潮水一样的目光,强笑一下,说:“不知道。” “你要恨我才对。怎么能不知道呢。”乔以安轻声说,声音软软的,像大团大团的棉花,把柳云夕严严密密包裹起来。不能呼吸。 是啊,又恨才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该是恨过吧? 在确定他要与袁香竹订婚的时候?或者是在他们的订婚宴上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心里装着的到底是恨还是痛呢?真的分不清,如今回想起来。却只有隐隐的痛了,竟是一点也恨不起来。 “以安,不说这些,好吗?”柳云夕颤声请求。 乔以安沉默了,一口一口地吃饭,一口一口地喝汤。 …… 回到学校时,已是下午上课时间了,乔以安直接回宿舍休息,柳云夕回办公室办公。 分别时,柳云夕叮嘱:“你伤口虽不深。但也需要好好调养,愈合才快。工作先放下吧,好好休息,有需要叫我。” 才说完这番话,就意识到自己多余了。现成的未婚妻就在身边,哪用得上她呢? 是啊,前天饭堂里吃饭的时候才见过她,还是那么光鲜亮丽咄咄逼人。说笑顾盼间,视线免不了与柳云夕的相交,两人对视时。她那明朗的笑会突然阴暗下来,眼睛也闪出一道寒光来,让柳云夕不寒而栗。 袁香竹突然对柳云夕仇视起来,是有原因的。 本来元旦期间。乔袁两家是为着商量她和乔以安的婚事才聚到一起的,虽然因为姐夫赵展煜加班,姐姐袁雅竹不得不带着外甥过去陪他,但大哥袁劲竹从深圳回来了,填补了姐姐和姐夫不在的缺憾。她还是蛮开心的,像个公主似地陶醉在众星捧月中。 可乔以安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热情。全任别人说了算,好像这场婚事跟他无关似的,中途不是接电话就是看书,更多时候是痴盯着手机屏幕,众人说些什么,他好像一句也没听见,问他时,他便一脸傻笑,“嗯嗯啊啊”后就是连声应诺“可以可以”,完全心不在焉。 一直没说话的袁劲竹突然开口了:“以安,你在看什么?” …… 没有反应。 “以安——”袁劲竹提高音量。 乔以安猛然惊觉,匆匆抬头,碰见袁劲竹询问的目光,立即牵出一丝笑容,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弄得满屋的人奇怪地看着他。 袁香竹气呼呼地跑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盯着屏幕看起来,看着看着,一张小脸就涨得通红,眼睛也慢慢从屏幕上移到乔以安身上,瞪得又大又圆,里面似有千万支利箭,要刺穿他似的。 屋子里的人全被她这模样惊到了,凝神屏气,看看她又看看乔以安,不知那手机屏幕上有什么,竟把这个娇公主气成这样。 乔以安自知理亏,但又不知如何去哄她,平息她的怒气——与其说是不知,不如说是不愿,只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对着她小心地叫:“香竹——”手跟着伸过去,想拿过手机。 袁香竹不等他的手靠近,狠狠地把手机往他怀里一扔,腰身一扭,跑了。 乔以安慌忙捡起手机,追了出去。 这边袁母见宝贝女儿跑了,还是被乔以安气跑的,既心疼又气闷,一口气堵在喉头,吐不出吸不进,干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女儿跑出去的方向,眼前一黑晕倒了。 众人本来注意力都在门外那两个人身上,没注意到袁母的变化,现在她突然晕倒,立马又把众人引到这边来,屋内顿时乱成一锅粥。 乔父见亲家母晕倒了,气得直跺脚,乔母更是捶胸顿足唉声叹气,紧张害怕得不行。 袁劲竹赶紧抱起母亲,走进卧房,把母亲平放到床上,然后问跟在身后的父亲:“母亲身体还是没有好转吗?” 袁父看着儿子,无声地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袁香竹扭身跑出去之后,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是顺着路跑。又听见后面乔以安追上来了,跑得更快。快要出小区门口时,被乔以安抓到了。乔以安不管她还在大口喘气,拉着她就往回走,边走边说:“香竹,你不是小孩了,不要这么任性。” 袁香竹使劲拖拽,想要挣脱他,但乔以安的手就像一只铁钳,紧紧地钳着她,她根本无法挣开。(。) PS: 感谢读友们的大力支持,雨怜荷萍在这给各位鞠躬了!特别感谢蔡少、静心亭、星星、还有只有账号的书友们,因为你们,雨怜荷萍才有坚持下去的力量!好了,她该码字了 ,不碎碎念,心里铭记,永怀感恩! 一百二十六 “你放开,乔以安,放开我。”袁香竹恼怒了,大声叫起来。 乔以安停下来,使劲一拖,把袁香竹拖到面前,盯着她:“香竹,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之前跟你讲了很多次,我对你的感情就是兄妹之情,你固执地要跟我结婚,现在好了,我们已经有了婚约,很快就会成为夫妻了,你还不满意吗?” 袁香竹面对着乔以安,脑海里却闪出了宋绍荣。宋绍荣对她就像他对柳云夕一样,是男女之情是爱情吧?但是她只想要他乔以安的爱情,可他从来就没给过她,也从没打算给她。没有柳云夕的时候是这样,柳云夕出现之后,她连最后的一点点幻想也彻底破灭了。她没怨过也没恨过,还曾经想逃脱,成全他们。但是后来,他同意跟她订婚了,姐姐告诉她他是自愿的,她欣喜地以为他还是爱她的。可是订婚之后呢,他连她的手都没主动牵过,每天不知忙些什么,见不到人影。他们没有恋人之间的花前月下,亦没有海誓山盟。 若不是宋绍荣的出现,时常陪着她,情感上给她慰藉,她得以适时排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光华是否能呆得下去。她虽一边跟宋绍荣暧昧,一边却也憧憬着与乔以安的婚礼。 可是今天,乔以安居然在商讨婚事的时候毫无顾忌地惦记着柳云夕,现在还来指责她固执任性? 袁香竹迎向乔以安瞪着自己的眼睛,一伸手朝他胸脯推过去,乔以安竟被推得后退几步。 “亏你还记得已经跟我有了婚约,你在商讨婚事的时候,却念念不忘柳云夕,你喜欢她,舍不得她,找她好了,为什么要跟我订婚?啊?”袁香竹大声嚷道,引得周围行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们。 “香竹。你要清楚,我跟你订婚是双方父母的意思,我什么立场你一开始就知道。”乔以安抓住她的肩,再次残忍地提醒她。 袁香竹盯着他足足看了几分钟。好像从来就不认识他一样,又好像此刻才认清他一样。那眼神里是乔以安从未见过的哀怨仇恨,乔以安心里一惊,正要开口,袁香竹一扭身跑了。乔以安看着她冷傲的背影。呆愣几秒,内心隐约涌起一阵不安,不由抬腿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袁家的大门。 这是一栋三层别墅,三面环山,正门前方是一个人工湖,湖水清澈透明,湖底的游鱼和细石清晰可见。湖中央挺立着一座小亭子,亭子四角飞翘,从任意角度望过去,都如一只展翅的雄鹰。枣红的琉璃瓦、墨绿的亭柱和亭下灰白的石桌石椅。辉映相谐,古色古香。亭子四面环水,西面和南面各有一条木板铺成的长廊,伸向陆面。陆面上亭台楼榭、小径花园依势而建,周围或绿树掩映,或流水潺潺,宛若仙境。 刚进家门的袁香竹,就被袁劲竹叫住了,袁劲竹看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乔以安,对袁香竹说:“你跟我来。”乔以安正要跟上。瞥见沙发上母亲惊魂未定的样子,知道刚才小小的风波又让母亲担心害怕了,连忙过去宽慰。 袁香竹跟着袁劲竹到了书房,情绪仍是很激动。嘟嘴瞪眼,很不耐烦。 “香竹,你跟以安到底怎么回事?哪像谈婚论嫁的样子?”袁劲竹关好门折身就问她。 “他根本就不愿意娶我,他想娶的人是柳云夕,要不是——”袁香竹往沙发上一歪,气呼呼地说。 “等等。你说什么?柳云夕?是光华的柳云夕吗?”袁劲竹打断她,一叠声问道。 “还有哪个柳云夕?刚才你问她话时,你以为他在做什么?他就在惦记她,看手机里的她。”袁香竹大声嚷起来,眼里汪满泪水。 原来是这样。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心不在焉,却惦记着另一个女孩,难怪香竹那么生气。但是,这中间一定不是那么简单,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隐情。 “你说以安喜欢的是柳云夕,不是你?那他为什么要跟你订婚?现在还在商讨婚事?”袁劲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与乔以安共事两年,他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不可能在喜欢柳云夕的同时还会跟袁香竹订婚,这不是他,他从来都是依性行事,从不违心的,何况是婚姻,一辈子的事情? 不等袁香竹回答,他已经有所分析,并有了自己的判断。所以他接着问:“你们订婚时,你就知道他喜欢柳云夕对吗?” 只看一眼袁香竹的神情,他就知道答案了。他走上前,伸手把她牵起来,握住她的肩,定定地看着她,满眼的怜爱与宠溺,欲言又止的样子。良久,他轻吼一句“荒唐”,放开她走了。 袁香竹知道哥哥一定是去找乔以安了,也一定不会轻饶他。但她也清楚,任谁也不能让乔以安放下柳云夕来爱她。 后来虽然定了婚期——正月初六,乔以安也在众人面前表示会好好待她,不委屈她。但她内心没一点要做新娘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在心中滋长膨胀,快让她爆炸了。 所以,她本应该留在家里,一来好好陪陪因她婚事晕倒的母亲,二来可以张罗一下自己的婚事。但她一颗心现在装满了怨恨与嫉妒,她迫不及待要回到光华,挑战柳云夕,报复乔以安。 当她得知柳云夕因为受贿要被姐姐辞掉时,她甚至想到要去为她求情。柳云夕不能离开光华,她要让柳云夕在她的眼皮底下,看着她成为乔以安的新娘。 后来从宋绍荣的口中得知,乔以安在行政会上极力为她开脱,并且带着她外出调查取证,终于洗刷了她的冤屈,还了她的清白。不仅恢复赛课,辞退更成了泡影。 她既熹又怒。 喜的是柳云夕可以留在光华喝她与乔以安的喜酒了,怒的是乔以安的眼里只有她,从来就没忽略过她。(。) 一百二十七 柳云夕当然不知道,如今袁香竹也把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无论她如何谨言慎行,只要袁香竹不高兴,她就得陪她悲伤。 目送乔以安走进宿舍楼后,她便直接往教学区走去。不巧,在升旗台处遇到了袁香竹,袁香竹看她的一双眼睛再不像之前那么率真干净,里面藏着柳云夕看不懂的东西,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似傲慢又似挑衅。 好在柳云夕从来都不去揣摩别人,也从来都不会观言察色。所以她大方地礼节性地微笑颔首后并没停步。可是袁香竹挡住了她,高高地俯视着她,唇边一抹讥冷的笑: “柳云夕老师,你好。” “你好!”柳云夕回应,从容地迎着她的目光。 “我和你们乔主任正月初六举行婚礼,你不给他准备一份礼物吗?”袁香竹含笑盯着她。 柳云夕滞了几秒,然后嫣然一笑,“恭喜你,袁小姐,祝你幸福。” “我当然会幸福,”袁香竹突然收了笑容,目光冷冽,“当然会如你所愿。” 柳云夕再没接话,身子一侧,从她旁边过去了。 回到办公室,柳云夕马上点开电脑,忙碌起来。刚才袁香竹的话就像一阵风,在她脑海里吹过,不留痕迹。 其实乔以安的车子开进校园时,袁香竹正和宋绍荣在小花园里缠绵。当时她正坐在宋绍荣的怀里,面朝操场,正好看见副座上的柳云夕。她倒忘了自己正跟宋绍荣苟且,居然破口骂了一句“**”。这句粗口让宋绍荣惊讶了几秒,当他随着她的目光看见乔以安和柳云夕时,心里冷笑:“哼,你才是**。” 宋绍荣明显感到元旦回来后的袁香竹与之前不一样了。乖张中多了几分霸气,任性时透出狂野,骨子里的尊贵与骄傲在她身子里疯长,长出一根根长长的刺来。毫无顾忌地刺向旁人。 他知道这是在乔以安那受到刺激后的反应,他称之为“乔以安综合症”。这症状也只有他宋绍荣诊断得了拿捏得住。 单独相处时,他对她百般温存百般宠溺,把她骨子里的尊贵与骄傲高高托起。托上云端,让她飘着浮着,甜着乐着得意着,然后突然撒手,让她重重摔下来。彻底摔醒她,认清自己——除了好命,一出娘胎就坐拥富贵外,其实狗屁都不是,一文不值。 所以每一次分别后,他从不主动找她约她,甚至有意避开她躲着她,然后跟她讲,她毕竟是乔以安的未婚妻,毕竟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是小心些为好。果然,他的小心谨慎让袁香竹捺不住了,她恨不得立马就让乔以安知道她与宋少荣的亲密,看看他在面对被自己女人背叛时有什么反应,是什么滋味。 有几次在饭堂,宋绍荣才打好饭菜坐到位子上,正和袁雅竹一起吃饭的她竟端起饭盘坐到他边上,与他嬉闹谈笑,当周围一切只是空气。周围的一切当然不是空气,先是众人异样的目光。再是小声的议论。此时的宋绍荣呢,则表现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深望着她,嗔道:“香竹。不可以这么任性,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袁香竹呢?得意地笑着,顽皮地看着他,嘴巴一嘟,回道:“你敢。你赶不理我。我马上告诉乔以安——” 还没说完,对面的宋绍荣显出更大的惶恐,一张嘴巴不停开合,哑声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袁香竹一见,收了后面的话,“咯咯咯”笑起来,声音甜腻娇宠。因为她看出宋绍荣没发出声音的话是“宝贝宝贝宝贝……”。 她突然跑到宋绍荣身边,还这样亲昵暧昧,这边的袁雅竹早就看不下了,但又不好过去阻挠。她不用观望,就知道无数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投向了她,尤其是这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暴起的时候,她更是如坐针毡,狠狠地瞪一眼袁香竹,匆匆撤了。 她一走,宋绍荣就眼神示意袁香竹,袁香竹回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鼻子冷哼一声,唇边浮起冷漠的笑。 袁香竹认为自己今天的委屈烦恼全是她袁雅竹造成的,当初要不是她坚持要自己与乔以安订婚,把她留在光华,她早都回英国了。乔以安爱谁不爱谁,与谁结婚,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又何来今天的委屈烦恼? 所以现在看着袁雅竹被自己气走,她没一丝难过,反而有种报复后的快感。 袁香竹这种极端又有些扭曲的心理,让宋绍荣既兴奋又担忧。兴奋的是照她这么任性下去,乔以安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关系,他要拆散他们的愿望也就很快实现了。但精于世故的他在兴奋之余仍有忧患意识,他担心不等袁香竹和乔以安的婚事泡汤,袁雅竹就先炒了他鱿鱼。 袁雅竹什么人,打的什么算盘,宋绍荣一清二楚,所以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也是有必要的。 现在他终日都在盘算,如何既能不动声色地让乔家取消婚事,又能拿住袁雅竹,让她奈何不了自己。他深知,凡事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如何发展,关键还在袁香竹,既要伺候好她,把她当公主一样宝贝着宠溺着,又要杀杀她的傲气,不让她得了公主病,对他颐指气使,最好是对他小鸟依人惟命是从,当然有些理想化了。 所以,当她在他怀里破口骂柳云夕一句“**”的时候,他虽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极温和的笑,在她脸上轻吻一下,说:“宝贝,别随便生气,为她更犯不着。” 谁知袁香竹蹭地一下从他身上跳起来,不吭一声跑出小花园,径直跑到升旗台下,远远地看着乔以安和柳云夕。 当看到柳云夕过来时,她第一意识是赶快避让,但两条腿就立在原地,跟上了胶一样动不了。看到柳云夕一脸恬淡的样子,她更是挪不动步了。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听到她要和乔以安结婚的消息时,柳云夕竟微笑着祝福她,不,不是祝福,是讽刺!那一刻,她恨不得撕了她。 就在她看着柳云夕从容离去的时候,背部被人狠拍了一下。(。) 一百二十八 “少烦我!”袁香竹以为是宋绍荣跟来了,胳膊一甩,轻吼一声,并不回头。 “你烦吗?”袁雅竹的声音幽灵一样飘过来,冷飕飕的。 袁香竹惊得猛一转头,就看见袁雅竹一双犀利的目光,正严厉地看着自己。 “你——”她很惊讶。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里。 袁雅竹没理会她的惊讶,快速扫一眼小花园,盯着她说:“你跟我来。”丢下这句话,腿一抬走了。 袁香竹看看她的背影,再看看小花园,知道自己和宋绍荣约会被她发现了。不过她并不害怕,亦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有些兴奋,有种快感。她踮起脚朝小花园挥挥手,算是跟宋绍荣道别,转身追袁雅竹去了。 一进办公室,袁雅竹“砰”一声关上门,拖起袁香竹,往沙发里一甩,狠狠地盯着她:“你疯了!你想做什么?” 袁香竹不紧不慢地调整好坐姿,颇为镇定地迎着姐姐的目光,笑了:“姐姐,我没疯,我在谈恋爱啊,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你谈过的,你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 袁雅竹奇怪地看着这个妹妹,好像从来就没见过她,今天才认识一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奇怪吗?我都这么大了,婚都订了,还不能谈恋爱吗?”袁香竹还是那笑笑的模样。但是这笑让袁雅竹极其厌恶,一口气从她胸口直窜丹田,她扑上去,把她拖起来,使劲摇晃,嘶声喊道: “香竹,你怎么啦?你中邪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袁香竹被她摇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也火了。手一伸推向她胸口,再使劲一挣。挣脱了。因为用力过度,竟没站稳,摇晃了几下,一头倒进沙发里。陷在沙发里的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才笑几声又呜呜哭泣起来。 袁雅竹呆愣地看着妹妹,刚才的恼怒与气愤立即转为怜爱与疼惜,她扑上去搂过她,紧紧地搂着,悲声说:“香竹。姐姐知道,你委屈了,乔以安根本就不愿意和你结婚,他忽略你不在乎你冷落你,这些姐姐都知道,但是你也不要因为他的轻视就糟践自己啊,你从小就像个公主一样被宝贝被宠爱,现在还得像个公主一样高贵骄傲,知道吗?傻妹妹?” 袁香竹渐渐收了嘤嘤之声,期期艾艾地看着袁雅竹:“我做不了他的公主。我做别人的公主。” “又说傻话了,你都跟他订婚了,还能做别人的公主吗?”袁雅竹又瞪大了眼睛。 “难道你让我跟古时候的嫔妃一样,守冷宫吗?”袁香竹幽怨地看着她。 “香竹,你长大了,不再是孩子,要懂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不可以像以前那么任性,不然你会吃亏会付出代价的。”袁雅竹担心地说。 “负责任?负责任就是听从你们的安排去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结婚,还要循规蹈矩。不越雷池?”袁香竹从她怀里挣出来,面对着她。 “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是宋绍荣给了我恋爱的感觉。我现在才知道女人的幸福是什么,就是有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地爱你宠你把你当公主。可是乔以安的公主是柳云夕,永远都不可能是我,我又何必为他苦守?他虽然跟我订了婚,一颗心不还是在柳云夕身上吗?什么时候注意过我?又什么时候把我当过未婚妻?我们终究是各怀所爱同床异梦,谁又对谁负得了责任呢?”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要和乔以安结婚的,是有婚约的人,不可以和别的男人有任何瓜葛。再说那个宋绍荣,谁知道他对你不是别有用心呢?”袁雅竹本来想告诉她宋绍荣也喜欢过柳云夕,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改成: “还有柳云夕,你既然知道她与乔以安相爱,更要跟乔以安结婚,拆散他们,赢不了爱情,赢回婚姻也可以啊。” 憋在心里多日的委屈与浊气,今天终于得到了排遣疏通,袁香竹心情好多了,一心要报复姐姐的心思也淡了许多。现在听姐姐这么分析,只觉得有些道理,再看到姐姐一副担心的样子,自然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于是牵起姐姐的手,说: “姐姐,我会处理好和宋绍荣的关系,不让他影响到我和乔以安的婚事,你就放心吧。” “香竹,你必须马上终止和宋绍荣的关系,这样很危险,迟早会被乔以安发觉,一旦他知道了,告诉乔伯伯,乔伯伯会立即取消你们的婚约,你知道吗?”袁雅竹十分担心,“到时你再想挽救也是无力回天了,反倒成全了柳云夕。” 终止和宋绍荣的关系?这个袁香竹从来就没想过,再说她也不想丢掉这个情感慰藉的枕头,所以她几乎没有考虑,就接过袁雅竹的话: “不可能。要我与他断关系,我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袁雅竹一看她的公主脾气上来了,闭上嘴巴没有说话,只是无限宠爱地轻拂她额前的头发。 “姐姐,宋绍荣是真心喜欢我,我感觉得到,我突然与他断关系,他一定受不了。虽然我不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但也不想随意伤害他。”袁香竹果然软下来,说出自己的考虑。 但是袁雅竹始终认为宋绍荣对袁香竹的感情是别有用心,他本来是喜欢柳云夕的,这一点她确信无疑。只是他落花有意,柳云夕流水无情,然后他就把目光转向袁香竹了,并且是在他确定香竹和乔以安的关系的情况下,主动招惹的袁香竹。他若真的爱香竹,就该隐藏感情,不去打扰她。可他倒好,不但打扰了,还让香竹神魂颠倒,对他不舍不弃。这中间有着怎样的动机阴谋只有他宋绍荣自己知道,但不管是什么,要想在袁雅竹面前得逞成功,也不是那么容易。 “香竹,你从小就生活在蜜罐当中,你眼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你对人心对人世又能洞察多少?还是听姐姐的话,少跟宋绍荣接触,离他远点,他害不害你我不只道,但是他在知道你和乔以安订婚的情况下还来招惹你,就不对了,这不是一个真男人的作为,你明白吗?”袁雅竹小心地说着每一句话,唯恐一不小心又触发了她的公主脾气。 正说着,袁香竹的电话响了,一看她神情,袁雅竹就知道是宋绍荣的。(。) 一百二十九 宋绍荣看着袁香竹几步跑出小花园,跑到升旗台时才明白她是去做什么的。一时火起,破口骂道:“婊—子,还不死心。”正要跟上去,看见柳云夕从宿舍楼那头过来,生生被袁香竹挡住了。知道两个女人间不免有一场口舌之战,他不禁为柳云夕担心起来。还好,没什么动静,柳云夕很快就走了。柳云夕才走,又冒出一个袁雅竹来。 一看见袁雅竹,宋绍荣心里“咯噔”一下紧张起来。她从哪冒出来的?刚才明明只有袁香竹和柳云夕啊,难道她会隐身?再一看升旗台,他倒吸一口气,明白了。升旗台那么大那么高,还种满了灌木,她随便蹲到哪个地方也不会被发现。 这样一想,宋绍荣更是惊出一身汗来:难道她在监视他和袁香竹? 他猜得不错,袁雅竹正是在监视他和袁香竹。 饭堂里袁香竹毫无顾忌地与他亲近暧昧,让袁雅竹很是不安。她怎么也没想到,袁香竹居然跟他缠到一块了,难怪一段时间来,袁香竹那么安静,不缠她也不找乔以安,原来是身边有了宋绍荣。不用费脑子想,袁雅竹就知道一定是宋绍荣主动招惹的袁香竹。初到光华的袁香竹除了她和乔以安,根本就不认识谁,怎么可能与他宋绍荣这么亲近? 宋绍荣处心积虑地接近袁香竹,讨得她的欢心,安的又是什么心?他到底想做什么? 想到这些,本就焦头烂额的袁雅竹懊恼得很,恨不得立马让宋绍荣滚蛋。但宋绍荣在光华根深蒂固,是建校元老,工作又做得有声有色,与老师们打成一片,深得领导们的器重,要炒他谈何容易? 一团乱麻的袁雅竹最后决定还是先冷静观察一段时间,有了确凿证据再说。苦盯几日,才逮到今天这么一个机会。不想被中途回来的乔以安和柳云夕搅乱。 现在宋绍荣的电话居然追到她办公室了,他明知道袁香竹跟她来了办公室,还敢往这打电话,还把她这个校长放眼里吗? 看看袁香竹接到电话时的神态。活脱脱一个恋爱中的女孩——幸福、甜蜜、娇宠。 “亲爱的,怎么啦?”袁香竹看一眼身边的姐姐,接起电话,瞬间变了个人似的,娇俏温柔。 “宝贝。你没事吧?你姐有没训斥你?要训了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宋绍荣压着声音,无限宠溺。 袁香竹下意识地看向袁雅竹,一脸幸福的笑,回道:“没有,你放心吧,没事,拜。” “哎哎哎,别拜。我等你很久了,还要不要等?”宋绍荣在电话里急急阻止她。 这时袁香竹才想起来,自己把他晾在小花园有好大一阵了。这个傻子,还在那傻等。 “我马上过来,亲爱的,你别走。”袁香竹收起电话就往外跑,跑一半又折过身子冲袁雅竹叫:“对不起啊,姐姐,我的王子在叫我,我得去了。” 一出门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倒退几步还没站稳,袁香竹就嚷过去,“没长眼睛吗?”一溜烟跑了。 “香竹——香竹——你回来。”袁雅竹叫喊着跟出来,没看见袁香竹。倒见着了一个快递员。快递员一见她,就笑着问:“请问您是袁雅竹吗?” 袁雅竹愣了几秒,然后边摇头边摆手,连连后退:“不,我不是,我不是。” 快递员奇怪地看着她。又问:“那您知道袁雅竹在哪个办公室吗?” “不,我不知道,你别问我。”袁雅竹已经退进房间了,猛地关上房门,大口呼吸起来。 她有预感,这是赵展煜的律师寄来的传票,她不能收,坚决不能收。怎么样也要把这个年过完,把香竹嫁出去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没动静了。她偷偷地打开一条缝,睁大眼睛努力朝门外张望,没人,再开大一点,再大一点,最后房门完全打开了。袁雅竹探出整个头,看向长长的走廊,一颗心刚要放下来,那个快递员突然从旁边跳出来,嬉笑着站到她面前,递上来一个快递,另一只手同时递上快递单和笔,“麻烦您签字。”生怕她又跑进房间似的。 袁雅竹眼睛慢慢从快递员身上移到快递上,又一点点往下挪,挪一点看一眼快递员,看得那快递员一张脸显出恐惧来,终于看到寄件人地址了:温州市教育局。 “哇,太好了!”袁雅竹大叫起来,立即腾出一只手去签字。可是一只手扑了个空,面前没人,那个快递员不见了。一抬头,他竟跑了,已经跑出了好长一截路,边跑边回头看她。 “喂,你跑什么?不用签字吗?”袁雅竹大叫。 她这一叫,那个人才停下来,远远地看着她,一双脚却不动。袁雅竹知道一定是自己刚才的反应吓到他了。到这时,她才看清他不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男孩,难怪胆子这么小。 见他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袁雅竹笑着朝他招招手:“你过来,我给你签字。” 他动一下,又动一下,一双脚终于迈开了。 签完字,袁雅竹进到办公室,往大转椅一坐,盯着快递,呆了几秒,然后笑了。 慢慢拆开快递,拿出里面的文件,眼睛才扫过文件头,她就直起身子,脸上现出惊喜,既而拿起座机电话,拨给乔以安,乔以安才接起电话,她就说:“乔主任,我们申请A级学校通过了,你和陆副校商量着安排一下,教育局领导这个周五过来授牌。” 乔以安接到袁雅竹电话时正躺在床上,听说A级学校申请通过了,他一高兴,就从床上弹起来,竟忘记自己身上的伤口了,一时疼得呲牙咧嘴,僵在那儿,再不敢乱动。身子虽然动不了,思想却活跃得很。 第一个跳进他脑海的就是柳云夕,对,马上告诉她。 谁知他的电话还没拨出,柳云夕的信息先进来了。乔以安点开一看,乐了。(。) 一百三十 乔以安没想到,柳云夕的信息这么灵通,他才知道消息,她的祝贺就来了。看看她的信息:恭喜你!乔主任!虽然还是那么疏离,称他乔主任,但他还是高兴的,至少她能主动跟他发信息了。看着信息,她那恬淡的笑笑的模样就浮现在他眼前,生动真实。 乔以安调整好坐姿,先给陆副校打了个电话,然后给柳云夕回了条信息:可喜可贺,我收了。 柳云夕再没信息回来,乔以安等了半天,见手机没动静,伤口又隐隐有些痛,百无聊赖中只好躺下,迷迷糊糊睡了。 他却不知道,柳云夕的恭贺并不是他要的恭贺,他这条信息一回,又在柳云夕平静的心湖上掀起了大浪。 本来给他发这条信息是想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他要结婚的消息,她很平静,能够坦然面对,他不必躲藏,也应当像她一样坦然从容。没想到他竟回了这么句话,话里全是抑不住的喜悦幸福。即便柳云夕不希望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痛苦无奈,但同样也不希望他毫不掩饰地显得这么幸福甜蜜。 就这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柳云夕。这不等于是否认了他们之前的一切吗?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过眼云烟,随风消逝了? 柳云夕痴痴地盯着电脑屏幕,再没一点思路,心里乱乱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袁香竹挑衅的眼神,讥冷的笑容就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头都要爆炸了。干脆关了文档,往桌上一趴,眼睛一闭,把一切都关在视线外。可那袁香竹又跑进她脑海里,狰狞地笑。 “云夕姐姐,你怎么了?”后面的韦舒担心地问。 韦舒的话立马把王书敏的视线牵了过来,她就像一只笨拙的鸭子,伸长了脖子。望着柳云夕,然后唇边浮上开心的笑:“柳老师,又不舒服啦?” 韦舒狠瞪她一眼,起身凑到柳云夕耳边:“云夕姐姐。你没事吧?” 其实,在韦舒刚开口的时候,柳云夕就在心里祈祷:“韦舒,求你了,别关注我。让我好好静静吧。”没想到韦舒的话音一落,王书敏的声音又起来了。弄得柳云夕本来就很失落无措的一颗心焦躁烦乱起来,正准备起身出去,韦舒又凑上来。她再也忍不住,“蹭”一下站起来,瞪一眼韦舒,走了。 她这一瞪,把韦舒瞪得莫名其妙,又有些委屈,眼睛一涩。差点掉下泪来。 王书敏见这情景,更乐了,笑道:“有事!” 韦舒没搭理她,直接回到座位,翻开一个作业本。 柳云夕出了办公室后,一双腿不由自主地朝小花园走去。才走进入口,腿就僵住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看见宋绍荣和袁想竹了,袁香竹整个人偎在宋绍荣的怀里,只看见一个后脑勺。宋绍荣正在说着什么。两人不时发出放浪的笑声,尤其是那袁香竹,笑声能滴出蜜来。 柳云夕呆立在入口,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人想逃离,脚却迈不开。正不知所措间,宋绍荣突然转头看向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接,交流。柳云夕在一瞬间想避开他的目光,逃离这里。但是她看见宋绍荣的目光里并没有意外没有惊慌,反而是得意炫耀。更恶心的是,他看到柳云夕后,竟低头吻起袁香竹来,袁香竹根本不知道状况,一双胳膊伸出来,环住宋绍荣的脖子,人也跟着侧转过来,跟他吻得如痴如醉。 柳云夕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只觉得呼吸困难,胸闷气塞,脑海里马上闪出那些他们的照片,原来那个男的是宋绍荣,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下一秒她就想到了乔以安,这个傻瓜,自己的未婚妻在这跟别人苟且,他还在那乐滋滋地憧憬婚礼。 不知费了多大力气,她才慌乱逃离那个小花园,一口气跑到足球场上。到了足球场,她像刚从缺氧的密室里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气顺心平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还好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她可以恣情恣意地哭,谁也听不见,谁也不知道。她很难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为谁流泪。只觉得心里是无边无际的苦,无边无际的痛,都化作了泪,像潮水般奔涌而出。 操场上空荡荡的,周围的一切都在风中瑟缩,全然没有平日里的生气。柳云夕跟在风中凋零的树木一样,无力疲软,毫无抵抗。她怔怔地看着一处,不知看了多久,默默地流泪,不知流了多久。这一刻,她的脑海是空的,可她的内心却塞的是满满的痛,除了疼痛,她再没别的知觉。 风丝毫没有怜惜之意,携着冰冷的空气跳着舞儿,无情地钻进她的身体,冷冻她的肌肤,狠狠地刺激她的每一根神经,把她拽到现实中来,生生面对,无处可逃。 鬼使神差地,她拨通了乔以安的电话,她紧张地等待着,等待对方的声音响起,可是铃音响过好大一阵后,传来的是忙音——电话无人接听。 她盯着手机,盯着手机上的号码,痴怔着。 突然,手机屏幕一亮,闪出“乔以安”三个字,他回拨过来了。 柳云夕急忙接起,可是只一句“喂——”就不知说什么了。 “怎么啦,云夕?”乔以安担心地问。 “……” “云夕?”乔以安叫,声音里竟有些紧张。 “你——好吗?以安?”她轻声问。 本来躺着的乔以安听到这句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顾不上伤口撕裂的疼痛,急声问:“我好着呢,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 “以安”,她刚刚这样叫他,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这样叫他了。之前一次因为担心他的伤口,心疼加害怕,情不自禁就叫了,他理解。但是这一次,她叫得这么小心,这么关切,一定是有事。 “以安,你伤口还疼吗?晚上怎么吃饭?我给你叫外卖吧?吃饭堂没营养,想吃什么?”柳云夕没有回答他,一叠声问过来。 不对,一定有事。 乔以安忘了伤口,一个侧身就准备起床,疼得忍不住叫起来:“啊——” 这边柳云夕听见叫声,惊呼一声“以安”,挂了电话,抬腿就走。(。) 一百三十一 乔以安因为动作太大,撕扯到伤口,一时疼得动弹不得。听见柳云夕叫一声自己就挂了电话,估计她正朝自己房间过来。于是慢慢挪动身子,坐到床边,静静等待。 果然,不到五分钟,走廊传来脚步声,直奔他房间。乔以安起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就看见柳云夕站在门口,右手高举,呈敲门的姿势。柳云夕见到他愣了一瞬,问:“你要出去吗?” 乔以安微笑着摇头:“我给你开门。”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乔以安侧过身子,让她进门,“我的推理能力不错的,你忘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心有灵犀,而不是什么推理能力吧?柳云夕心里想。 “发生什么事了,说吧。”乔以安搬过一张凳子,放到床边,示意她坐。 “没事,就是担心你的伤口。”柳云夕脱口说。才说完就感觉不妥,可是已经说了,无法收回。便拿眼睛偷偷看乔以安,他果然一脸喜色十分得意。 柳云夕脑子快速运转,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个弥补的理由:“我听韦舒说,你的未婚妻不在学校,所以——” “不对。一定有事。”她还没说完,就被乔以安打断了,还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看得她无处遁形。 他这么咄咄逼人不依不饶,让柳云夕一时无言以对,脑海里又浮现出小花园里的那一幕,还有莫名其妙收到的那些照片,画面和照片在她脑海里交错闪现,闪得她泪花闪烁,竟一头扑进乔以安的怀里,声气哽咽:“以安,你为什么要和袁香竹结婚?为什么?为什么?” 柳云夕突然扑进他的怀里,乔以安身子晃了一下。但立马就站稳了,居然没让柳云夕发觉,仍贴在他身上。柳云夕的举动和话语,让乔以安很意外。他越发确定柳云夕有事,她一定听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不然,矜持隐忍的她不会这么失控。 “云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不要一个人担着。”乔以安轻轻推开她,按她坐到椅子上。 刚坐下去,柳云夕就拖住他的手说:“以安,你先告诉我,你和袁香竹结婚,是因为爱吗?” 现在两个人面对着对方的坚持,都守着自己内心的秘密,谁也不想先开口,因为一开口就是伤害。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道目光近距离相对交集,都想从对方的眼神中寻到答案。 “云夕,我没资格说爱,更没资格在你面前谈爱。我对你的任何希望都是奢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能从我们的曾经中走出来,好好生活,拥有幸福。”还是乔以安先打破了可怕的沉默,可是他的话并不能缓和气氛。亦没有解答柳云夕的疑问。却明明白白告诉她,他和袁香竹的婚事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柳云夕安静地听着,安静地与他相视,安静地感受着他的苦衷。这一刻。她是清醒地,她确信乔以安与袁香竹的婚姻是没有爱的,她亦是没有办法阻止的。痛苦的不是她一个人,乔以安远比她要艰难得多。 既然这样,那就祝福他们吧!不,祝福他吧!祈祷上天。不要让他发现袁香竹的背叛。希望袁香竹能收敛性情,好好珍惜。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她说,拖着他的手慢慢松了缩了。 乔以安深深地看着她,知道她不想说,再问也是没有结果。 “不用那么麻烦,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吃饭堂没问题。” 柳云夕不再坚持,站起来说:“那我走了,一会你自己去吃。” “嗯,去吧。”乔以安眨一下眼睛,微笑着。 柳云夕看一下手机,离吃饭还有半小时,“你接着休息吧,还有半小时呢。”说完朝门口走去。 “云夕——”才到门口,乔以安叫住了她。 “嗯——”柳云夕回头,等他说话。 “我受伤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他说。 “知道,走了。”门一开,人没了。 下楼后,经过小花园时,柳云夕不自觉地往里面张望了一下,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小花园真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以前是她和乔以安的,现在是袁香竹和宋绍荣的。在那里不知演绎了多少美丽的爱情故事,它又不知见证了多少有情人成了眷属,多少恋人最终分道扬镳,就像她和乔以安。 回到办公室,心情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更多了几分烦闷,有些恼人。 韦舒见她一张小脸仍是紧绷着,只看她一眼,便低下头去,没吭声。柳云夕见她这样,才想起自己是瞪着她出办公室的,内心一阵歉疚,展一个微笑,凑上去:“对不起啊,刚才不是故意的。” 韦舒闻声抬头,瘪瘪嘴,斜睨着她:“你就把我当出气筒得了,有气都撒到这里。” 柳云夕捏捏她脸蛋,笑道:“是你说的啊,爆炸也得装啊。” “你舍得吗?”韦舒调皮地看着她。 “当然舍——不得。”柳云夕也调皮地侃过来,手指弹一下她的脸,心情好多了。 那边的王书敏冷冷地看着柳云夕的一举一动,正要开口,柳云夕的电话响了。她只好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支起耳朵,听她讲话。 “陆副校好,您请说。”柳云夕对着电话说。 原来是陆副校的电话。王书敏心生好奇,整个头部不由得侧了一下,希望能够听得更明白。 “哦——嗯——好,好,我知道了,没问题。”柳云夕应了这么两句话就挂了电话。然后再不跟韦舒调侃,一屁股坐到位子上,点开电脑办公了。 王书敏不知道陆副校在电话里说些什么,但是她从柳云夕的反应中看得出,不是什么坏事情。可能又有什么任务要交给她吧,这样想着,她唇边扯起一丝冷笑,鼻子轻“哼”一声,心里说:有什么了不起! 后面的韦舒终是忍不住,跑到她身边,贴着她耳朵,正要张口,柳云夕猛一抬头,侧过来看着她,正要告诉她。韦舒搞不清楚状况,以为她又遇到麻烦了,才一碰到她的视线,就溜回座位,不做声了。(。) 一百三十二 柳云夕见韦舒竟这么紧张她又惧怕她,心里一动疼了一下,起身到她身边,躬下身子低声说:“陆副校说学校申请市A级学校通过,这周五举行授牌仪式,我赛课时间有调整。就这些,放心了吧。” 韦舒甜媚地对她笑一下,说:“嗯,谢谢云夕姐姐。” 此时的云夕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急急坐回座位,拿起手机翻看起来。她翻到了乔以安下午回的那条短信,痴痴地看着。 “可喜可贺,我收了。” 难道他的可喜可贺是指A级学校申请通过?与她的恭贺不一样? 想着想着,柳云夕的脸上就绽出花一样的笑来,心也舒展到说不出的大。 人就是这么怪,对自己在乎的人,总是不自觉地去琢磨他的一言一行,然后从中判断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对自己的好恶程度等等;而对于不在乎的人,即便对方对自己大吼大叫,难过愤怒之情最多持续几分钟,转过身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所以乔以安那一句只有七个字的话,深深刺痛了柳云夕。现在这七个字就在眼前,读着却不是之前的刺痛,而是喜悦,由衷的喜悦。除了喜悦,还有释怀后的轻松惬意。 柳云夕这细微的变化,王书敏看得真切,她真搞不懂了,柳云夕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能这么高兴。虽然袁雅竹校长恢复了她的赛课资格,但是“受贿”的污名一时半会还是消除不了的,至于这么乐呵吗? 像她这样习惯明争暗斗善于损人利己的人,又怎么懂得柳云夕的快乐从来都不在名利上,亦不在别人的痛苦上呢? 此刻的柳云夕真是太快乐了,十个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文思仿佛泉水一样汩汩不断。 她正在起草十年校庆的征文稿呢,离截稿日期没几天了,不管能不能上榜,总要全力以赴认真对待。随便应付交差了事从来就不是她的风格。 陆副校通知她原定周五的赛课提前到周四下午的课外活动课。 每天下午第三节的课外活动课一般是给学生自由活动的,后来因为绩效竞争激烈,很多老师为了抓成绩,在考试前夕都会把这堂课取消。直接排上文化课,各科轮流上课。而现在十二月月考刚刚结束,大部分班级都把这堂课还给了学生,即便是最优秀最爱学习的学生,也不会愿意把这堂课拿来上课。所以柳云夕在这堂课上去赛课。是十分不利的,客观地讲,对她也不公平。但是柳云夕压根就没考虑到这些,陆副校一句话,她就答应了。不知是她对自己的课充满自信,还是对这次赛课本就不感兴趣,或者对结果根本无所谓。总之,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在周四下午的课外活动课上赛课。 韦舒替她抱不平了。俞唯也认为这样安排不妥。乔以安虽然有些惊讶,却没说什么。另外一些人可高兴了。比如宋小玥,比如王书敏,尤其是宋小玥。那天陆副校通知她,叫她把周四的课外活动课安排给柳云夕赛课时,她高兴得冲着陆副校说了一大串的“好”,最后竟然冒出一个“谢谢”。听得陆副校奇怪地看着她,然后幽默地转到宋小玥身后,说:“倒了倒了,小宋老师。”然后“呵呵”着离开了,弄得宋小玥到今天还云里雾里。不明白陆副校的意思。 高兴也好,不平也罢,周四下午第三节课外活动课还是踏着时钟准点来了。 上一节课才下,各评委老师就陆续进班了。宋小玥和王书敏也到了,俞唯和韦舒也到了。教室后面坐满了人,只有乔以安一个人坐在第一组中间靠窗的位置上,膝上平放着评课表,面容淡定,唇边盈笑。等待柳云夕的到来。 课代表正在下发打印出的上课内容——毕淑敏的散文《幸福盲》,拿到文章的学生马上坐在位子上看起来,其他学生也都三三两两回到了座位,安静地看着文章,等待上课。 班级学生这么有序斯文,看得出宋小玥管理班级确实有一套。 “叮铃铃——”清脆悦耳的预备铃音响起,柳云夕就踩着这悦耳的铃声走上了讲台。 她一身藏蓝职业套裙,长长的头发盘成一个圆圆的发髻,高高地立在后脑上,额头光洁饱满,大大黑黑的眼睛神采奕奕,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干练。 她是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上讲台的。一上讲台,身子一转,面向全体。只见她眸光流转,笑意盈盈,她身上散发出的热情与青春活力立即扑面而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充满期待。 “上课!”声音轻而有力。 “起立!”响亮回应。 “老师好!”齐声问候,铿锵洪亮。 “同学们好!请坐!”柳云夕倾身微躬,笑意盈盈。 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课前礼节问候,干脆利落,一下子就营造出轻松愉悦的课堂气氛。柳云夕面上恬静的笑似乎能传染似的,教室中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与她类似的恬静的笑。乔以安愉悦地颇为欣赏地看着她,眉眼间的笑就没消失过。俞唯和韦舒并排,打柳云夕一进教室,两个人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跟听专家讲座似的,兴奋期待。连那王书敏也被她感染了,勾起唇角静静微笑。唯有宋小玥神情高深莫测,似笑非笑地,琢磨不透。 柳云夕话音一落,便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词:文盲、色盲。然后微笑着问:“谁来解释一下?” 这问题太简单了,举手的学生一大片。 问题解决后,柳云夕马上问:“我们今天要学的这篇文章《幸福盲》,文题《幸福盲》又是什么意思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有同学举手了,一个、两个、三个┅┅举手的越来越多了。 “你来说。”柳云夕微笑着招呼最前面的一个女生。 “应该是看不见幸福吧?”女孩回答。 底下一片哄笑。 “你来。”柳云夕又指向另一个男孩。 “我认为不是看不见幸福,而是没有幸福。”男孩说。 又是一阵哄笑。 “你呢,怎么理解?”柳云夕俯身问侧面的一个女生。 女孩站起来,低着头,嗫嚅着不说话。(。) 一百三十三 柳云夕静等了五秒钟,女孩仍是没有开口。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她,这突然的安静和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女孩更加紧张不安起来,头更低了。 “没关系,你是怎么理解的就怎么说,来,告诉我们,你的理解。”柳云夕俯身面对着她,柔声鼓励,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 一秒后,女孩开口了:“老师,我觉得是感觉不到幸福。”声音很小,就像蚊子。 “很好,孩子,你能再大声地说一遍,让大家都听见吗?”柳云夕立即肯定了她的回答,同时大声鼓励她。 说也奇怪,柳云夕的话就像是调节她音量的按键一样,她话音一落,那女孩就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是感觉不到幸福。 教室立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掌声一停,柳云夕俯身问女孩:“这么多人给你掌声,肯定你,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女孩抬头,怯怯地看着柳云夕,低声说:“感动,还有——幸福。” “孩子,把你这一刻的感觉大声说出来,与大家分享吧!”柳云夕热情鼓励,高亢激昂的语调任谁也抗拒不了。 果然,女孩大声喊道:“幸福,这一刻,我很幸福!”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同学们,她的幸福,你们感受到了吗?”柳云夕环视教室,微笑着问。 “感受到了!”同学们大声回应,兴奋热烈。 “请你坐下,孩子,谢谢你与大家分享你的幸福。”柳云夕双手扶着女孩的肩,示意她坐下。 这个动作连同女孩的一脸幸福被拍照的老师及时定格了下来,后来在多次宣传活动中都用上了这张照片。 “好,现在请同学们仔细文章,边读边做圈点,圈出陌生字词。划出精彩句子,同时结合文章内容再次理解‘幸福盲’的含义。” …… 课堂按照柳云夕事先的设计顺利地进行着,从解题到落实字词再到文本解析都很顺畅,不知不觉时间已过了一大半。 现在是“大家说幸福”环节。 这个环节。既紧扣文本,直接考查课堂效率,又锻炼了学生的语言组织能力,同时紧密联系生活,引领学生用心感受善于发现。热爱生活。就是这一个环节将课堂推向了高潮,每个孩子都表现出异常的兴奋,迫不及待地要说出自己的幸福或是对幸福的理解,仿佛到今天这一刻,他们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幸福。 有孩子说“幸福就是饥肠辘辘时的一个面包”;有孩子说“幸福就是目标实现的那一刻的感觉”;有人说“幸福就是口渴时的一滴清泉”;之前那个不敢回答问题的女孩说“幸福就是老师鼓励的话语,就是别人的肯定”…… 当同学们都热情高涨地说着幸福的时候,柳云夕发现第三组最后面一个男生一声不吭,显得很安静。她当即说道:“第三组最后那个帅气男孩,请你跟大家说说你对幸福的理解吧。” 又是一阵哄笑。哄笑声中,大家的目光也都转向了她口中的男孩。 男孩见她突然点到自己。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脸憋得通红,定定地看着柳云夕,不知所措的样子,柳云夕微笑着迎向他,眼神充满鼓励。 “……” 没理由不能开口的。柳云夕奇怪了,疾步走向他,近了,才看清他的茫然,他应该还不知道老师要他回答什么问题吧? “请你跟大家说说你的幸福或是你对幸福的理解。”柳云夕耐心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脸上仍是恬静的笑。 男孩涨红的脸更红了,几秒后,终于憋出一句:“幸福就是尿急时可以去厕所。” 这话一出,引得哄堂大笑。 听课的老师迅速看向柳云夕。乔以安也显出了担心。这应该算是课堂意外了,不知柳云夕要如何应对。 但是就在所有老师都认为这是男孩的轻佻时,柳云夕果断判断出他说的是实话,于是在笑声停止之后,她仍是微笑着看着男孩:“如果你现在尿急,老师给你幸福。去吧。” “谢谢老师。”男孩丢下这句话,便飞快地跑出了教室。 原来他真的是尿急。 乔以安欣慰地展出一个笑容,陆副校也赞赏地点着头,俞唯和韦舒则长长地了口气。 时间只剩五分钟了。 柳云夕将幻灯片切换到了下一个环节——幸福在哪里。 这一环节是上一环节的延续,让孩子们看着图片按照“幸福就是——”这样的句式说一句话。图片就是乔以安传给她的那些照片。 这个环节一出,柳云夕就发现评委们的脸色不对了,有几个当场就交头接耳起来,再看乔以安,也是一脸的惊讶。她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虽然有些奇怪,但她并不惊慌,仍是沉着冷静地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下去。 有了上一环节的铺垫,这个环节更加顺利,很快就达成目标。 柳云夕开始总结了。 “法国著名雕塑家罗丹说过,生活不是没有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读了毕淑敏的《幸福盲》后,我们可以套用他的话,帮那些总认为自己不幸福的人总结一下,那就是生活不是没有幸福,而是缺少发现幸福的眼睛——”说到这里的时候,同学们不自觉地跟着说起来。 “今天这堂课之后,老师希望在座的每一个同学都能从平凡的生活中感受到幸福,幸福不是权力名誉和物欲,幸福也不是高不可攀,她就藏在我们琐碎的平凡的生活中,只要你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拥有一颗懂得感恩懂得满足的心,你就会被幸福包围,因为她无处不在。” 话音落下的同时,屏幕上出现了两行字:生活不是没有幸福,而是缺少发现幸福的眼睛。 教室里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此同时,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 “下课。”柳云夕喊道。 “老师再见!”同学们齐声回应。 一出教室,乔以安便对她说:“来我办公室。”(。) 一百三十四 即便乔以安不叫柳云夕,她也会去问他的。课堂上各评委的反应实在奇怪,而这种反应乔以安是一定知道原因的,所以柳云夕回到办公室放下课本教案就往乔以安办公室走去,她迫不及待要知道答案呢。 乔以安就坐在门边的沙发上,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在等她。 “来,坐下。”乔以安起身给她让座,自己往旁边挪去。 柳云夕迟疑一下,还是坐了,侧头看着他,等他开口。 “老师们在课堂上的反应你发现了吧?”乔以安问。 “是啊,你也很惊讶的样子,怎么回事?” “你的课堂出现了跟宋小玥老师课堂上相同的内容,‘幸福在哪里’这个环节,包括那些图片,都一模一样。”乔以安说。 原来是这样。教学思路与设计可能重合,但是图片怎么会一样?那是乔以安元旦期间拍的,她怎么会有?这样想着,柳云夕问: “图片是你给我的,她怎么会有?难道你也给她了?” “没有。她课堂上出现这些照片时,我还奇怪呢,准备问你,结果被你‘受贿’一事给绊住,就忘了。今天看见你用到那些照片才想起来。”乔以安说。 “那就太奇怪了,思路与设计可以巧合,图片怎么可能一样?你传到网上了吗?”柳云夕问,一脸的疑惑。 “没有。”乔以安很肯定,又看着她说:“你知道吗?赛课时出现完全相同的内容,后面那个被视作抄袭,取消评比。” 认认真真准备的一堂课,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评不上奖也就罢了,又无端扣上‘抄袭’的帽子。柳云夕懊恼得很,看着乔以安: “那你怎么看?就这么判我‘抄袭’吗?” “别急,”乔以安做一个安抚的手势,“我能肯定这绝不是巧合,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你的课件被盗了。” “啊——”柳云夕叫完这一声。立即想起十月月考漏题一事,很自然地脑海里就闪出王书敏的一张脸来。“可恶!”她狠声说。 “谁可恶?你知道是谁吗?”乔以安马上问。 柳云夕不做声,仔细地回想着自己做课件的经过,可是过去这么多天了。中间又跑出“受贿”事件,她实在想不出漏洞在哪里。 见她默不作声,乔以安知道,她一定是在回想思考判断,所以并不打扰她。静静地等着。 “我实在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确定是谁干的,怎么办?”好大一会后,柳云夕沮丧地说,期期艾艾地看着乔以安。 乔以安也不做声,同样无奈地看着她,几秒后他说:“你今天的课很精彩,其他评委老师什么意见,我还不知道,一会我去找陆副校。听听他的看法,你等我消息。” “好吧,那我走了。”柳云夕起身,还没迈脚又问:“你伤口怎样了?有没按时换药?” “好多了,没事。”乔以安眨一下眼睛,笑了。 回到办公室,柳云夕不由自主地看向王书敏的位置,她不在。 “云夕姐姐,你今天的课超超级精彩,一定能得一等奖。到时候要请我哦。”韦舒见她进来,高兴地说。 “还评奖呢,资格都没有了。”柳云夕蔫蔫地说。 “怎么啦?你不是刚上完课吗?怎么会没资格?”韦舒奇怪了。 柳云夕扫一眼办公室,其他老师都不在。舒了口气说:“我的课出现了与宋小玥课堂上相同的内容,视为抄袭。” “又是‘抄袭’?”韦舒瞪大眼睛,“内容相同?怎么这么巧?你怎么这么多灾啊?” “是啊,我怎么这么多灾啊?”柳云夕苦笑着,接过她的话,“真后悔上次去普陀山没多烧点香。” “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吗?赛课内容都是课外读物,网上是下载不到课件的,怎么可能相同呢?再说,设计与思路不是允许雷同甚至重合吗?怎么就认定是抄袭呢?”韦舒的嘴巴比脑子转得还快,噼噼啪啪地一顿好说。 柳云夕知道,不跟她讲清楚,她这张嘴巴是不会停的。只好耐着性子很具体地跟她讲了一遍,包括那些只有她才有的照片。 “嗨,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推理不出?明显就是你的课件被宋小玥盗用了嘛。”韦舒听完就做出跟乔以安一样的判断。 不等柳云夕接嘴,她又说:“肯定是她。”眼睛瞟向王书敏的位置。 “没有证据,不要胡说。”柳云夕立马制止她,声音很轻。因为她看见王书敏进来了。 王书敏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去,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走,去吃饭。”韦舒瞪一眼王书敏,对柳云夕说。 两个人刚到门口,就碰到俞唯,手上抱个篮球。见到她俩,咧嘴一笑,盯着柳云夕说:“云夕妹妹今天的课很是精彩,一等奖的第一名非你莫属,怎么还闷闷不乐呢?” “放完球跟我们去吃饭吧,我们办公室有贼,把云夕姐姐害惨了,饭桌上告诉你。”韦舒边说边瞟向王书敏,声音好大。 王书敏当然听到韦舒的话了,她迅速抬头看向韦舒,狠挖她一下又埋头下去,并没说话。 “一定是受伤了,不然又要跟你撕起来。”柳云夕悄声说。 “走吧,去饭桌上抓贼。”俞唯放完球走过来。 三个人并排朝饭堂走去,韦舒本来挨着柳云夕,突然跑到俞唯身边,这样一来,俞唯就被两个美女夹在中间了。他却一点也不显别扭,还把胳膊一抬,伸到美女的眼前。韦舒和柳云夕互看一眼,笑一下,手一伸,挽起他胳膊。这下好玩了,走廊上的学生看着这三位老师的造型,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三个人打好饭菜,坐到柳云夕的小隔间里,边吃边聊。 当俞唯听说柳云夕因为课堂内容与宋小玥相同,被取消评比,还冠上“抄袭”之名时,惊得把刚送进嘴里的一口饭喷了出来,“不可能,你们听谁说的。” 韦舒见他这么紧张,乐了,对柳云夕说:“云夕姐姐,你亲自告诉他吧,注意技巧,别让他再喷饭。” 柳云夕就把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俞唯听后没有做声,吃了几口饭,突然说:“你放心吧,你不会被取消评比资格,一等奖非你莫属。” “是吗?”柳云夕和韦舒同时看向他,同时发问。(。) 一百三十五 与其说俞唯是在客观评价柳云夕的课,不如说是他对乔以安做出的判断。他相信乔以安,看得清事实,能为柳云夕争回公道。 乔以安呢? 柳云夕离开他办公室后,他就去找陆副校了。陆副校一见他就说:“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她怎么说?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知道乔以安刚才找柳云夕了解情况了。 乔以安便把照片的事情告诉他了,说完看着他,等他做出判断。陆副校低头沉思了大约一分钟,然后抬头看着他:“照你这么说,是那宋小玥盗用了柳云夕的课件啰?” 乔以安颔首微笑,并不说话。 “照片是你拍的,你只给了柳云夕,宋小玥却在柳云夕前面用上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宋小玥盗用柳云夕的课件,不是这样吗?”陆副校再次看着乔以安,期待他的意见。 这时乔以安才开口说话了:“宋小玥有没有盗柳云夕的课件我不确定,但是我能确定,她一定是用了柳云夕的课件。” “就是盗用嘛,不是一回事吗?”陆副校奇怪地看着他。 “盗与用是两回事,陆副校。”乔以安迎着他的目光说。 “两回事?”陆副校的疑问更深了。 “如果让您来定罪,哪个轻哪个重?”乔以安问。 他这一问,陆副校才显出恍然的样子,还真的不是一回事,但也不能排除是一个人的行为啊。所以他问: “你就那么肯定课件是有人偷给宋小玥的?” 乔以安点头。 “说说看,有什么依据?”陆副校的神色突然严峻起来。 “您还记得十月月考有人举报柳云夕漏题吗?那时候柳云夕就知道是谁偷了她的试卷,但是她不肯说。在她赛课前,又有人举报她受贿,我跟她一起去查手镯的来历,差点就查出买那个仿真手镯借此诬陷她的人,柳云夕好像又知道是谁的样子,不肯查下去了。我猜想,这两件事情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说到这里。乔以安顿了一下,正准备接着说下去,被陆副校接了过去: “我明白了,这个人跟她同一个办公室。这次又是他盗了柳云夕的课件,并把它交给了宋小玥。这么说,宋小玥知道课件是柳云夕的,然后故意用了其中一个环节,自然给她冠上‘抄袭’之名。取消评比资格。” “可惜宋小玥不知道照片是我拍的,只有柳云夕才有。”乔以安接着说。 “既然这样,把宋小玥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吗?”陆副校说着话拿起了电话,准备拨给宋小玥。 乔以安伸手制止了陆副校的行为,看着他说:“您知道了真相,准备怎样处置这两个人呢?记过?通报?还是辞退?” 经乔以安提醒,陆副校陷入了沉思。 不管另一个人是谁,光光宋小玥,她这种触犯教学常规的行为,按光华的制度。不但要严格处分,还要通报批评,并且她还不是初犯,如何处罚才能既震慑人心又让她欣然接受不会有过激反应呢? 陆副校考虑的“过激反应”是担心宋小玥会因为处罚突然离职。这一点不是没有可能,也正是乔以安所担心的。客观地讲,宋小玥是个能力很强的老师,无论是教学还是管理,都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成效是数一数二的,再给她历练几年。必定成为光华的中流砥柱。一旦她离职,招个老师不成问题,但是恐怕招不到像她这样有潜力的老师了。 “说说你的意见。”陆副校突然看着乔以安问。 “不揭穿,不处罚。取消柳云夕评比资格。”乔以安说。 陆副校惊讶地看着乔以安:“不揭穿不处罚,还要取消柳云夕评比资格?” “对,只有这样,才能稳定局面。柳云夕那里您不用担心,我去沟通,相信她能够理解。”乔以安肯定地说。 “那她背上抄袭之名。能答应吗?”陆副校问。 “以她的性格不会答应,但在大局面前,她不会考虑自己。”乔以安几乎没做任何思考便回答了陆副校,好像早有考虑似的。 陆副校沉吟片刻,说:“我不同意。这样做委屈了柳云夕不说,更会让那两个人心存侥幸,心生得意,更加滋长他们的气焰,以后说不定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我只说不揭穿不处罚,并不等于姑息不究。”乔以安走到门边,看着各楼层走廊上涌向饭堂的人流,“我们不说出真相,但要指出疑点,通告所有的老师,这件事情有待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暂时按制度办事,后一个人视为抄袭并取消评比资格——” “一旦调查出真相,严惩不贷!”陆副校抢过乔以安的话。 乔以安猛然转头,迎上陆副校赞许的目光,会心一笑:“该吃饭了。”一个转身,走了。 才下到三楼,就看见俞唯被柳云夕和韦舒一左一右挽着,嘻嘻哈哈往饭堂走去。他紧走几步,想跟上他们,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脚步就放慢了,看着他们一直走进饭堂里面,罩在黑黑的暗影里,再也看不见。 乔以安打好饭菜,坐到袁雅竹身边。本来想跟她谈谈手镯的事,不想袁雅竹开口就问:“柳云夕抄袭宋小玥课件,是吗?” 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乔以安不由得环视周围。 “别找了,是段子丰告诉我的。”袁雅竹说。 看着袁雅竹询问的眼神,乔以安本来想告诉她真相,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变成:“她们课堂出现相同内容,但谁是抄袭者还不能断定,还有待调查。” “哦,赛课结果要等你调查结果出来吗?”袁雅竹问。 “不,不等结果,按制度办,柳云夕是抄袭者,取消评比资格。”乔以安答。 “按制度办?是你的意思吗?”袁雅竹惊讶地看着他。 “我和陆副校达成的共识。”乔以安微笑着迎向她。 “明天授牌仪式安排好了吗?”袁雅竹挪开目光,问道。 “好了,一会把议程送到你办公室。”乔以安答,送一口饭到嘴里。 眼睛余光中,他发现袁雅竹突然紧张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饭堂入口。(。) 一百三十六 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乔以安看见宋绍荣和袁香竹一前一后进了饭堂,袁香竹看上去心情很好,面容就像一朵娇艳的花,跟在宋绍荣的后面,欲说还羞的样子。 乔以安从没见过袁香竹这么娇羞的样子,再看袁雅竹,她不仅一脸紧张,还在朝袁香竹使眼色。可那袁香竹根本就没看见她,跟着宋绍荣径直朝饭台走去。两个人走近饭台,宋绍荣拿个饭盘递给袁香竹,袁香竹伸手接过,莞儿一笑,嘟起嘴巴“啪”一下,给宋绍荣一个飞吻。惊得袁雅竹立即看向乔以安,一脸的惶恐。 乔以安的目光仍在那两个人的身上,神色严峻,唇边浮着她看不懂的笑。 袁雅竹一着急,朝袁香竹大叫一声:“香竹!” 正在跟宋绍荣打菜的袁香竹听见这一声大呼,头往这边一转,就看见乔以安了。她那伸到宋绍荣面前的勺子停在半空,也不知菜倒进他盘里没有。几秒后,她收回勺子,端起饭盘走过来,笑着叫一声“以安”便坐到他对面了。 乔以安没想到刚刚还跟宋绍荣暧昧的她,这会竟能这么从容地面对他,是把他当傻瓜吗?他冲她笑一下,扒拉几口饭,收起盘子起身说一句“我吃好了”,便丢给她一个背影,不,是丢给所有人一个背影。 自袁香竹和宋绍荣一进饭堂,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现在看着乔以安高大挺拔的背影一点点远去,才渐渐收回目光,回到面前的餐盘上,嘴巴里咀嚼的不仅仅只是饭菜了。 隔间里的三个人也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乔以安一离开,韦舒便说:“袁香竹怎么这么放肆,公开跟宋主任调情。” 俞唯朝她使个眼色,看向柳云夕,示意她闭嘴。 柳云夕看着乔以安的背影。心里莫名地难过。她搞不懂袁香竹到底想做什么,一方面想方设法要跟乔以安订婚,一方面又毫无顾忌地跟宋绍荣暧昧。此时她真想跟上去,呆在乔以安身边。什么都不做,只在他身边,忧他所忧,痛他所痛。但是她只能跟其他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门口消失。 所有人都认为乔以安受伤了。所有人都在揣测他,议论他。 乔以安呢? 他很生气,但不难过,一丁点也不难过。他生气袁香竹怎么会这样没有廉耻,他心目中的袁香竹不是这样的。她率真、骄傲、任性,可是他刚刚看到的是这样的袁香竹吗?是那个骄傲得跟公主一样的袁香竹吗?任性没有问题,但怎么能拿男女之情当儿戏呢?看看她那自若的神态,轻佻的笑容,根本是在告诉所有人,她袁香竹即便订婚了。也还可以跟别的男人谈谈恋爱,乔以安也拿她没办法。 生气之余,他又有一些高兴,莫名的高兴。只希望袁香竹是真的对宋绍荣动情,希望她认清事实懂得珍惜,主动与他解除婚约。 袁香竹本来是希望看到乔以安吃醋的样子,没想到他那么淡定,连生气都没有。这让她十分懊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恨不得追上去。直接告诉他,她爱的人是宋绍荣,不是他乔以安,她袁香竹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他。 袁雅竹只看她盯着乔以安的眼神。就猜出她的心思,内心越发不安,暗暗祈祷这个刁蛮公主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荒唐离谱的事情来。还好袁香竹没有动静,在乔以安的背影消失之后,乖乖地吃起饭来。 宋绍荣端着饭盘跑到离袁香竹他们很远的位子上坐下来,低头吃饭。周围人的眼光与议论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袁香竹见他跑那么远,嘀咕一声“胆小鬼”,一双手端起饭盘就要站起来。 “坐下!”袁雅竹轻吼,严厉地盯着她。 袁香竹与她对视几秒后,极不情愿地坐下,鼓着腮帮扒拉着碗里的饭,不吃也不吭声。 “你太放肆了,迟早要闯出祸来。”袁雅竹厉声说。 袁香竹抬眼看一下她,本来想说什么,被她严厉的表情震住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盖上眼皮安静地吃起来。 “你不能待在光华,明天回绍兴。”袁雅竹看着宋绍荣的方向,“回去好好筹备你的婚事,一会我跟母亲电话,她知道你要回去,马上能从床上下来。” “我不回去。”袁香竹头也没抬。 “你必须回去,”袁雅竹收回目光,盯着她,“母亲病弱,有你在身边多少是个安慰,还有你的婚礼,不能全交给母亲操办,把她累坏了,你的婚礼还能好吗?” “不就一个婚礼吗?等你们放假回去也来得及。”袁香竹说。 “你——”袁雅竹看着眼前这个任性刁蛮的妹妹,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这个婚礼来得有多不容易你不知道吗?乔以安真正想娶的女人是谁你不清楚吗?你整天跟宋绍荣在一起,连看大门的保安都在议论,你把他当傻瓜还是弱智?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跟宋绍荣交往,你倒好,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跟他出双入对,你这个婚礼到时能不能举行还说不定呢。” 说完这些话,袁雅竹端起饭盘猛然起身,一转身撞到一个老师身上,那老师急忙避让,一叠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袁校。”看一眼袁香竹后才朝餐盘回收处走去。 “看什么?”袁香竹盯着他的背影轻吼一句。 袁雅竹冷冷地看她一眼,走了。 袁香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后面,刚好碰上宋绍荣投过来的目光。宋绍荣朝她眨一下眼睛,耸耸肩,又埋头吃饭了。搞得袁香竹一头雾水,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她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目光和异样的氛围了,心里不知怎么掠过一丝恐慌,这是她跟宋绍荣交往以来第一次产生害怕,也是第一次领教舆论的可怕。她突然有一种脱光了被众人透视的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慌慌的,再也坐不住,只想立刻逃离这里,远离那些异样的目光,目光下翕动的两片薄唇。 “老地方。”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看,是宋绍荣约她去小花园。(。) 一百三十七 宋绍荣的背影在门口一消失,袁香竹就起身了。她刚走到门口,接到袁雅竹的电话,要她去办公室,迟疑一下,她还是折转身,朝通向教学区的那个门口走去。 袁雅竹正等着她,见到她,手一抬,让她坐到沙发上,随后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到她身边,说:“香竹,你外出求学这几年,母亲日夜惦记你,牵挂你,思念你,终日郁郁寡欢,终于积郁成疾。现在又因为你的婚事卧床不起,还要继续为你的婚礼操心。” 说到这里,袁雅竹顿了一下,斜睨着袁香竹,见她显出一丝伤悲,接着说:“自你从英国回来后,就没在家里呆几天,母亲表面由着你,内心有多期盼你呆在身边,让她多看你几眼,你知道吗?” 袁香竹默默地听着,想到母亲对自己的疼爱,日渐虚弱的身体,憔悴的面容,渐渐生出一丝愧意来,她慢慢转身,看着袁雅竹,低声说:“姐,过两天我就回去。” “明天就回去。”袁雅竹接过她的话,“刚才父亲来电话,说母亲躺在床上,日夜念叨你,念叨你的婚礼。” “母亲还没好吗?”袁香竹奇怪地问。 袁雅竹同样回给她一脸惊讶:“母亲好没好你不知道吗?难道这些天你都没有一个电话回去?你、你、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自私,才懂得为别人考虑?” 本来她已心生愧意,现在见姐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哆嗦便说:“我明天就回去,姐。” 袁雅竹怜爱地抚抚她的头:“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宋绍荣暧昧,乔以安不但不恼怒,还笑,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又打什么主意呢?” “你今晚要找他聊聊,看看他的反应,也让他明白,你爱的人是他,一心想要嫁的人也是他,让他趁早断了悔婚的念头。” “悔婚?”袁香竹叫起来,“他要悔婚吗?” 袁雅竹冷冷地看着她,只觉得她的反应真是太可笑了:“乔以安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跟宋绍荣的事情,连看大门的保安都在传,迟早会传到他那里。何况今天你跟宋绍荣——”袁雅竹顿一下,接着说:“你当他弱智还是傻瓜?他能看不出你们之间的暧昧?一旦乔伯伯知道了,你的婚礼随时都有可能泡汤。” “泡汤?”袁香竹越发显得惊讶了,“当初是你告诉我,他会心甘情愿娶我,会好好爱我,现在又说婚礼随时可能泡汤。难道乔以安跟我订婚不是自愿的?是被你们逼迫的?” “自愿?”袁雅竹没想到这个留过洋的妹妹竟这么天真,“他从一开始就拒绝和你的婚姻,你不知道吗?” 从一开始就拒绝,却还是履行了订婚仪式。即便自己有千百个意愿嫁他,渴望成为他的妻子,但是当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的时候,她震惊了,愤怒了。她缓缓转过身子,羞愤地看着袁雅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解除婚约。” 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的婚姻不是自己的,是两个家族的,他们从来就没考虑这桩婚姻于当事人是什么意见,想的只是家族利益。还因为这桩从一出娘胎就预订的婚姻,她在虚无的憧憬与寂寞中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花季,以至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还没谈过恋爱。 “解除婚约?”袁雅竹镇定地看着她,“好啊,你现在就告诉他,你要跟他解除婚约,他正盼着这一刻呢!” 谁说不是呢。虽然订婚了,但他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柳云夕那里。她在做什么想什么,他一概不知,也根本不关心没兴趣。但是柳云夕的一切他都不会错过,他抱她去医院,陪她回老家,帮她洗刷污名……与她订婚不过是迫于压力履行婚约罢了。但是这是他乔以安吗?他是这样的没有主张任人差遣的吗?不,不是。她所认识的乔以安绝不是这样的。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违心跟我订婚?像你说的调查柳云夕,让他认清她,自动放弃吗?”袁香竹狠声问。 “事实上,柳云夕的过去丝毫不影响他对她的爱,相反坚定了他的爱,好像更加没有顾忌了。”袁雅竹说。 她的“没有顾忌”无非是要激怒袁香竹,激起她的傲气,不做傻事而已。 果然,袁香竹扬了扬下巴,眼睛里闪出仇恨的光,瞪一眼袁雅竹,起身走了。(。) 一百三十八 袁香竹出了办公室后,直接往小花园去了。…≦頂點小說,宋绍荣正坐在葡萄架下,看着手机。 “亲爱的,还在啊。”袁香竹拍一下他肩膀,正要坐下去,被宋绍荣一把拉进怀里。 袁香竹还没坐稳就站起来,坐到他对面,看着他:“约我来什么事?” 宋绍荣看着她,眼神淡淡的,但仍藏不住里面的疑问:“怎么,她给你洗脑了?准备做乖乖女啦?” “我本来就是乖乖女。”袁香竹撅起嘴巴。 “你?乖乖女?”宋绍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你是乖乖女了,那柳云夕是什么?该是圣女了吧?” 袁雅竹瞪大眼睛,狠盯着他:“剩女!嫁不出去的老女!” “她可跟你年纪相当哦。”宋绍荣笑了。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把袁香竹激怒了,她猛地站起来,跨到他面前,仔细审视着他:“你不会也喜欢她吧?她是条腥臭的鱼吗?招得你们一个个都想扑上去!” “我一直想扑的可是你。”宋绍荣长臂一伸,把她拖进怀里,“在我眼里,你无人能及,你就是我的女皇。”头一俯就要吻了。 袁香竹头一偏,抵开他说:“少来,你们男人就是闻不得腥味的馋猫,你也一样,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宋绍荣滞了一瞬,瞥见她眼里全是狡黠的笑,轻笑一声:“我这只馋猫只吃你这只臭鱼。”双手一紧,把她扣进怀里。迅速捉住她的唇,狠吻下去。 袁香竹只挣扎了一下,便启开双唇,含住他温热的舌,与他痴缠起来。 …… 此时的小花园安谧温柔,朦胧的夜色混合着路灯黄晕的光,温情脉脉地为这对恋人拉起天然的屏障,将他们与外界隔开,尽情缠绵。 宋绍荣炙热粗重的吻,让袁香竹酥软难持。娇喘不止。 “宝贝。我爱你。”宋绍荣呢喃。 …… “宝贝,你是我的,是我的。”宋绍荣疯狂有力地揉弄着她,手已伸进了她的外套。 袁香竹软软地伏在他怀里。任他的手在自己体内游移。她感觉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张开。张大最大。期待他的抚摸,他的侵入。 此时的宋绍荣是清醒的,他确信袁香竹已经失去理智。任他摆布了,只要他想,他现在就可以占有他,她一定不会反抗。但是他不确定,自己直往上窜的快要爆炸的冲动,到底是作为男人的本能,还是真的对这个女人有了爱意。 袁香竹姣好的面容现在在他面前朦胧一片,她微闭的双眼,迷人的体香,快乐的娇吟,就像一剂催化剂,催醒他的雄性激素,扩张蔓延膨胀,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我要你,宝贝。”他终于忍不住,颤声轻喃。 “嗯——啊——啊——嗯——”袁香竹娇吟不止。 宋绍荣再也把持不住,掀开她的裙子,摸到她的短裤,连同裤袜一起扯了下来。 扯到一半的时候,袁香竹伸手按住了他:“这里不行。” 宋绍荣只怔了一秒,便说:“去我房间。” “不,去我房间。”袁香竹娇声说。 宋绍荣心花怒放,拍拍她屁股,说:“你先回去,等我。” “嗯,等我电话。”袁香竹在他脸上亲一下,走了。 她倒把袁雅竹叫她找乔以安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乔以安这时正跟柳云夕在一起,他要把她赛课时出现与宋小玥相同内容的处理意见转达给她,还要顺便安抚她。他没想到,柳云夕竟爽快地接受了,没有一点情绪。 “这是最好的结果,我早都想好了,你不要这么奇怪。”看着乔以安惊讶的表情,柳云夕说。 “你——你怎么能这么——” “深明大义。”柳云夕接过他的话,还调皮地朝他眨眨眼睛。 乔以安痴了一瞬,差点伸手去搂她。不知从哪跑出一个声音,提醒他他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乔以安使劲甩甩头,让自己从幻想中出来,看着柳云夕笑了。 柳云夕回他一个笑,心里却莫名地难过起来。 乔以安电话她的时候,她还想着跟饭堂里的一幕有关,没想到竟是工作上的事情,现在看着他清明的笑,不知是极力掩饰,还是根本就不在乎,或者是没看出什么?她很想说点轻松的话题,却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一会,腿一迈准备走了。 “云夕,你的征文写得真好。”乔以安突然说。 “哦,你看了?”柳云夕问。 乔以安眨一下眼睛,点点头:“第一个看你的,陆副校也夸你文采很好呢。” “听说学校申请a级通过了,明天是授牌仪式。你为学校立了一个大功,董事长一定会重赏你,恭喜啊。”鬼使神差地,柳云夕扯到了这个。 “你已经贺过一次了。”乔以安说,顿一下又说,“你消息怎么那么灵通,袁雅竹刚告知我,你就知道了,我当时还奇怪呢。” 他哪里知道,那句“恭喜你”是祝贺他的婚姻,跟他理解的是两回事。 原来他的“可喜可贺”真的是指a级学校这件事。柳云夕的心一下舒展开来,说不出的轻松。就让他稀里糊涂地吧,难得糊涂,不是吗? “这么大的喜事,谁不知道呢。”柳云夕故意夸张地说。不知她的一语双关他听得懂么? “呵呵,是啊是啊,谁不知道呢。”乔以安诺诺回应。 “你要结婚了,恭喜你。”柳云夕突然说。 这话一出,乔以安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止了一切表情,木木地看着柳云夕。 “怎么,高兴成这样?不至于吧?”柳云夕俯下头,仰望着他。 “云夕,你——我,你真的在恭贺我吗?”乔以安的视线被她摇来晃去的头牵着左右转动,头也跟着摇摆。 柳云夕怔了一会,慢慢站直身子,垂着眼睑,低声说:“希望你幸福。” “你幸福我才幸福,你幸福吗?”乔以安突然握住她的肩,直盯着她。 傻瓜,你不幸福,我又怎么会幸福? 柳云夕强忍伤感,努力挤出一个笑来,看着他说:“我们都要幸福。” 这时,乔以安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到袁香竹房间。(。) 一百三十九 发来短信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乔以安盯着信息,默不作声,突然他心一动,急忙翻起之前的通话记录。他记得之前接到过一个陌生电话,叫他速到小花园,等他去的时候,就看见云夕和俞维在一起。后来他追查过这个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听,几天后,他再打,一直无法拨通,再后来,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又接到这么一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 很快,乔以安就翻出了那个电话,果然是同一个号码!这个人是谁呢?他到底想做什么? “怎么啦?谁的短信?”柳云夕问。刚问完就后悔了,自己不是跟他没关系了吗?哪还有资格过问他的事情?所以她接着就说:“你忙吧,我走了。” “没事,一条无聊短信,不用理它。”乔以安说。 他实在不愿意错过与柳云夕独处的机会。但是他仍有些担心袁香竹,不知她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他给袁雅竹发了条短信:你去香竹房间看看她。 袁雅竹接到乔以安的短信,心里“咯噔”一下揪了起来,以为他俩因为饭堂里的事情闹起来,乔以安一冲动,说出解除婚约的话来。若不是这样,怎么会让她这个姐姐去看她呢? 所以,袁雅竹一秒钟也没有耽搁,立即朝袁香竹房间奔去。 当她火燎燎地赶到袁香竹房间门口时,手还没敲到门上,整个人就僵立在门口。 她听见房间里传来男女粗重的喘息与**,一声接一声,一声重一声,每一声都销魂摄魄。这声浪让长时间没被男人碰过的袁雅竹耳红面热,心惊肉跳,她就像被一块磁石吸附的铁片,贴在门上,挪不开脚。 “啊——啊——嗯——舒服。宝贝,舒服——嗯——别停。”袁香竹娇宠的声音清晰可见。 “噢,宝贝,太棒了。我爱你,要你,噢——噢”宋绍荣的声音传出来。 宋绍荣!袁香竹和宋绍荣! 袁雅竹惊得张大嘴巴,差点叫出来。短短几分钟,她的情感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惊讶心慌兴奋震惊到现在的愤怒,这么多种情绪在她体内交集反复,搅得她心慌气短,呼吸困难。她急忙捂住嘴巴,大口呼吸,望着眼前这一扇窄窄的朱红漆门,竟没有勇气推开它。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两个人没了动静。袁雅竹站在门口,一只手举起,犹疑着敲不下去。她就这一个姿势站着。不敲门也不离去。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听着就往这边来了。袁雅竹一慌,敲响了袁香竹的门。 凌乱急促的敲门声惊得屋里的两个人方寸大乱。本来贴在宋绍荣胸前的袁香竹一听见敲门声,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惊慌地看着宋绍荣。宋绍荣呢?同样一脸惊慌看着她,两个人互望几秒后,袁香竹一拨宋绍荣,低声说:“你快躲起来。” “躲?躲到哪?”宋绍荣欠起半个身子。求助地看着她。 袁香竹被他一问,一时也没了主意。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一刻也不停,催人。 “谁呀?”袁香竹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这边问完,立马转头催促宋绍荣,“你快起来,躲到卫生间去。” 袁雅竹敲了半天门,见没人回应,现在听见袁香竹问“谁呀”。才醒悟房间里的两个人这个时候是见不得人的,不知来者是谁,一定是受到惊吓,不敢开门。身后的脚步声听着就近了,于是她大声喊道:“香竹,是我,快开门。” 袁香竹一听是姐姐,一颗凌乱慌张的心安定了,穿衣服的动作也从容起来,一边应着“来了来了”,一边朝宋绍荣使眼色,催他快点。 宋绍荣干脆抱着衣服往卫生间跑,让袁香竹去开门。袁香竹拿起他的皮鞋跟进卫生间,低声说:“穿快点,找机会出去。” 门一开,袁雅竹倒像做贼一样,紧张张地溜进来,说:“搞什么鬼,怎么这么久?” “睡觉啊,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袁香竹跟在她身后,拉拉卫生间的门。 “你什么时候这么早睡过?”袁雅竹看一眼凌乱的床,抬手看看手表,回身盯着她,“对于你来说,这个时候夜生活还没开始吧?” “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早睡了。”袁香竹躲过她的目光,嘀咕一声。 “不舒服?是很舒服吧?”袁雅竹说着就往阳台走,“我跟你讲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见。” 袁香竹见袁雅竹突然往阳台走去,心里一惊,又见她左右搜视阳台,更加确定她的来意了。心里叫着“可恶”,眼睛看向卫生间,祈祷宋绍荣快点穿好,趁这个机会出去。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屋里有贼吗?”袁雅竹像个幽灵一样,到了身边,随手抽两张纸,就朝卫生间走去。 惊恐万分的袁香竹正在酝酿如何应对她,见她直奔卫生间,一着急大声喊道:“你干嘛?” 她这一叫,倒是把袁雅竹叫停了,停下脚步的袁雅竹缓缓转过身子,盯着她说:“我上厕所啊,不可以吗?” “厕所——厕所马桶坏了,你去自己房间吧。”袁香竹疾步上来,抱住她就往外推。 “马桶坏了?怎么不见你报维修?你每天不用厕所吗?”袁雅竹挣开她,一副奇怪的样子。 “今天才坏的,反正我明天就走了,也用不上了,你赶快去排污吧,别把你憋坏了。”袁香竹说着又要去推她。 “算了算了,上个卫生间这么麻烦,我不去了。”袁雅竹闪开她,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去,“你没找乔以安?” “没有。”袁香竹跟上来,明显放松了。怕袁雅竹生气,又说:“明天叫他陪我回去。”想着卫生间里的宋绍荣,再补一句,“这下你放心了吧,快走吧!别把你憋出毛病来。”后面一句“快走吧”说得好大。 卫生间里的宋绍荣当然听得懂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早就穿好衣服了,但是他不想出去,刚才听袁香竹说明天回去,他就知道这是袁雅竹的主意,现在刚刚说到这个话题,他倒想听听袁雅竹的说辞,看看她在打什么算盘。(。) 一百四十 袁香竹说完那句话就支起耳朵听动静。袁雅竹冷冷地看着她,心里窝着好大火,又没有出口发出来。现在见她一门心思在卫生间里的宋绍荣身上,只想着如何让他脱身,越发火爆。“蹭”地一下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去。 “姐,姐!”袁香竹跟着站起来,抬腿跟上她, 没跟两步就停下了,面上表情也瞬间僵止,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她看见宋绍荣突然从卫生间里出来,笔挺挺地挡在袁雅竹面前,把袁雅竹惊得后退两步才站稳。 现在他们两个面对面,眼对眼,谁也不开口,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袁香竹凝神摒气,怔怔地看着他们,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 “袁——” 死一般的静寂之后,两个人同时开口了,然后又是一片寂静。 宋绍荣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袁雅竹,诚惶诚恐。 袁雅竹见他现在这副贼溜模样,想到刚才他跟袁香竹在床上翻云覆雨,欲醉欲仙,不知怎么,一颗恼怒的心“突突突”跳起来,竟不敢直视他了,两个眼睛左右游移,不知落到何处。 宋绍荣一见她这样,心里乐了。确定她已经站在门外很久了,他与袁香竹的缠绵温存一定被她听到了,不然此时的她早都对他横眉冷对了,怎么会是这副心慌意乱模样? “袁校长好!我——我跟香竹——”宋绍荣打破了沉默。 “你滚!快滚!”袁雅竹打断他,吼道。 宋绍荣想不到她变脸这么快,一个激灵,迅速扫一眼袁香竹,开门溜了。 宋绍荣一出去,袁雅竹返身就给袁香竹一个耳光,“今天要是乔以安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袁香竹捂着火辣辣的脸,冲袁雅竹喊:“姐,你疯了?”眼泪汪在眼眶。一碰就落。 “你才疯了!”袁雅竹狠声说,“一大家子疼你宠你,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自私任性。不知廉耻,你不玩出火来把自己烧死都不会收手。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乔以安叫我来的。” “乔以安乔以安,你们个个都把他当神,都要我嫁给他,他有什么好?我不嫁了。要嫁你们去嫁吧!”袁香竹哽声喊道。 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委屈,哪还能像袁雅竹那样清醒地分析局势? 袁雅竹知道,她这次犯的不是公主病,是公主疯,让她疯一阵自然就好了。所以她一屁股坐到床上,任她在那又哭又诉。 待那袁香竹渐渐平静下来,袁雅竹翻出乔以安的信息递给她,“你看看,乔以安发给我的。” 袁香竹看到信息。状态立即变了,开启到惊恐模式:“他什么意思?” “我还找你要答案呢?”袁雅竹反问过去。 袁香竹沉默了,也不哭不诉了,盯着袁雅竹,一脸茫然。稍后便有了主意:“我现在叫他过来,直接问他,大不了摊牌,解除婚约。” 又来了又来了,袁雅竹气得直点她的脑门:“你有没有脑子?你以为这是国外吗?抱着民主自由就能过日子了?你今天跟他解除婚约,明天妈妈就会倒下。不信你试试看!” 比起面子荣耀,袁香竹情愿要爱情,这是她刚刚跟宋绍荣灵肉合一后的最深切的感悟与抉择。但是现在,看到姐姐那气急的样子。再想到卧床不起的母亲,她还是隐忍了下来:“姐,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吧。” 这一刻的袁香竹倒真像长大了一样,袁雅竹欣慰地看着她:“香竹,你这样姐姐就放心了。”伸手抚抚她的左脸。“刚才姐姐太冲动,对不起,还疼吗?”袁香竹朝她展一个乖巧的笑,眨一下眼睛,“不疼,姐。” “那你跟乔以安电话吧,跟他好好沟通,我走了。”袁雅竹揉揉她头发,起身迈脚。 “姐,你跟姐夫——好吗?”袁香竹突然问。 袁雅竹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到自己头上,本能地怔了一下,又怕她看出异样,忙说:“我们好着呢,你操心自己就好。” “真的好吗?”袁香竹一脸的质疑。 “当然是真的。走了。”袁雅竹说着话,脚已迈开了。 “姐!”袁香竹叫住她,“姐夫要跟你离婚,是吗?” 袁雅竹迈出的脚突然顿住,几秒后,她才慢慢转过身子,诧异地看着袁香竹:“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是不是吧。”袁香竹明显焦急起来。 袁雅竹避开她的目光,垂下眼睑,轻声应道:“是。” “真的?我只是猜测而已,居然被我猜到了。”袁香竹叫起来,“元旦时你说姐夫值班,带乐乐过去陪他,这很正常。我问了乔伯伯,姐夫只值一天班,你们是有时间回来的,况且你知道母亲很希望你们回来,商讨我的婚事。可是第三天,你一个人带着乐乐回来了,母亲问你时,你的谎话骗过了母亲,却瞒不了我,我看见你眼底里的忧伤了。后来我一直关注你,去你房间就查看你的手机,你跟姐夫从来没有通过电话,也没有信息,这是夫妻吗?” 袁雅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直被她视为孩子的妹妹,竟能这么体察人,更没想到自己竟被她诈出了离婚的事实。既然已经知道了,袁雅竹也不必端着了,多日来压在心头的苦与痛像决堤的河,化作泪水奔涌而出。 这一刻,袁香竹仿佛才认清姐姐,才懂得姐姐。原来姐姐根本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幸福那么强悍,她瞒着所有人,一个人面对婚姻危机,一个人承受痛苦与压力,她该有多难有多苦啊!看着姐姐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她也跟着悲悲戚戚地哭,不一会儿,地面上铺满了白花花的纸巾团。 不知哭了多久,袁香竹狠狠地擦一把泪,拿过袁雅竹的手机,翻到一个电话,使劲一摁,拨了出去。 哭得昏天黑地的袁雅竹根本不知道袁香竹在做什么,仍沉浸在自己悲惨的世界里,直到她听见袁香竹开口说话,才发现她在打电话。 “你是谁?赵展煜呢?叫他接电话。”袁香竹对着电话说。 袁雅竹一把夺过电话,放到耳边,“嘟嘟嘟”那边已经挂了。 “姐,是个女的。”袁香竹说。(。) 一百四十一 “你明天回家记得别乱讲话,好好操办你的婚礼,还有今晚一定要跟乔以安聊聊,我走了。”不等袁香竹做出反应,袁雅竹已经到门口了。 “姐!”袁香竹叫出这一声后,袁雅竹已被关到门外了。 听着袁雅竹匆匆离去的凌乱的脚步声,袁香竹头一次心疼起姐姐来,也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起生活来。 当年宋绍荣向姐姐求婚时,当着父母的面信誓旦旦,要呵护姐姐一辈子,这才不到三年,就要离婚了,而且是他宋绍荣提出来的。她怎么也不相信,宋绍荣会背叛姐姐,会亲手拆散一个幸福小家庭。 但是姐姐的一个眼神,她就不会再怀疑。她太了解姐姐了,但凡还有一点点缓和的余地,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可是刚才她分明看见姐姐的眼神是忧伤的,是无奈的。就那一个眼神,让她无来由地痛了一下。不知姐姐经历了怎样的苦痛与挣扎,才有这一刻尘埃落定般的默然淡然。 从小姐姐就是她的保护神,打幼儿园起就没有小朋友欺负她,小学初中高中,姐姐都一路保护着她。她就像一只小鸟,在姐姐丰满强劲的羽翼下快乐成长,任何风雨泥泞都有姐姐挡着淌着,她的世界只有阳光鲜花雨露,她以为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的,每一天都阳光明媚,每一步都鲜花满地。 这一刻她才发现,头顶的天空不会总是晴好,脚下的路途不会鲜花常开,乌云随时可能盖住阳光,狂风随时可能摧残一切。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当初那么痴情的一对爱人,竟也敌不过岁月风霜,任最初的浓情蜜意一点点随风淡化,迎霜冻结。 想着想着,袁香竹想到了自己和乔以安。他们很快就成为夫妻了,住在同一屋檐下。睡在同一张床上,每天早晚都要面对,很有可能也会有一个孩子——当然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但是她想嫁他。即便没有爱,她也心甘情愿。这样一厢情愿的婚姻又能坚持多久呢?一个月?一年?两年?还能更久吗? 想到这里,袁香竹竟害怕起来,她仿佛看见了不久后的自己,就跟今天的姐姐一样。被乔以安抛弃。那一纸盖着国家钢印的婚书也不能保证她的婚姻稳定牢固,反而将她牢牢地锁在一扇门里,绑在一张床上。 明知是囚笼,明知进去不过是某个人的囚犯,高兴了多囚你几天,不高兴了镣铐一松放了你,为什么还要进呢? 其实袁香竹自己也判断不了自己对宋绍荣是什么感觉。不是爱吧,又分分秒秒都想和他在一起,是爱吧,压根就不想嫁给他。根本没考虑与他厮守一生。即使到今天跟他上床了,她仍可以肯定自己不会也不愿嫁给他。但是她很怀念与他相处的每个时刻,包括今天与他上床,都将是她一生中最美好最难忘的记忆。 她可能会感激他一辈子:他赤裸裸的示爱,他给她的第一个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灵肉相合……但是她不会爱上他,更不会嫁给他。 先给乔以安电话吧!他发给姐姐的那个信息实在有些奇妙。 “香竹——”电话响了好大一会,乔以安才接起。 “以安,我明天回绍兴。我们谈谈吧。”她说。 “谈谈?好,我去找你。”乔以安回这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期间,他一直和柳云夕在一起。 临近期末了,眼看着就要分手了。虽然一个月之后又会见面,但总感觉心里拧着很多疙瘩,总想在离别前把他们理顺,让各自的生活回归轨道,正常运行。但又怎么理得顺呢?即便当下两个人从容面对,谈笑自如。但谁都看得出对方藏在云淡风轻后的不舍与伤痛。 “云夕——”乔以安叫。 柳云夕瞪着一双明澈的眼睛,默默看着他,不应也不语。 “赛课一事委屈你了,你放心,学校会还你公道。” “我知道,利益面前,谁都想伸手去拿,怨不得别人。”柳云夕回道。 “难得你这么淡泊明理——” “我不明理,要是明理,就该追查真相,而不是保持沉默,混淆视听。”柳云夕抢过他的话。 “嗯,那是舍小利取大义,这次对了吧,语文老师?”乔以安含笑看着她。 “差不多。”柳云夕一扬眉毛,俏皮得意,“那这次征文给我评特等奖吧,以示安慰。” “什么?才说自己是巾帼英雄,又来讨要荣耀?”乔以安夸张地喊起来,“你到底还是小利大义一把抓啊。” “我可没叫你徇私哦。”柳云夕嘟起嘴巴,“我自信我能得特等奖。” 乔以安怔怔地看着她,眼睛深深柔柔地,能把柳云夕吸进去,化了融了。柳云夕最怕他这一双眼睛,刚刚调侃玩笑的表情瞬间凝固,心慌慌地怯怯地,眼睛躲躲闪闪,不知往哪里放。 就在这时,袁香竹的电话来了。乔以安挂下电话,柳云夕已经站到门口,“你忙吧,我走了。”说完话,人就消失了。 乔以安看着空空的门口,痴了一瞬,既而展颜一笑,带上门,直接奔向宿舍楼,脚步轻快。 他等袁香竹这个电话很久了。 订婚以来,他一头扑进工作,几乎没跟她独处过。当他决定与她订婚时,他就打算尝试着亲近她,像对柳云夕一样对待她,但是不论他如何努力,他都很难做到。尤其是在订婚宴上,看见柳云夕踉跄离去的背影时,他整颗心都随着那背影去了。 后来他隐约感觉袁香竹与宋绍荣走得亲近,凭直觉,他断定宋绍荣在追她,他心里是欢喜的,默默祈祷他能俘虏袁香竹。今天饭堂的一幕,他更加确定他俩之间有了发展。现在接到袁香竹的电话,他预感到她要跟他摊牌了,所以心情特别好。 刚拐进通往袁香竹房间的走廊,乔以安看见宋绍荣正在敲她的门,脚步一顿,停下了。(。) 一百四十二 宋绍荣敲着门的时候,无意转了一下头,就看见乔以安了。因为隔得比较远,他看不清乔以安的面部表情。索性停止敲门,朝他走去,近了轻笑一声,问:“你找香竹?” 乔以安还没回应,袁香竹的头探了出来,见到他俩,喊一声:“刚才是谁敲门?” “我。”宋绍荣回头应她,马上转向乔以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乔以安心知肚明,但他不动声色,嘴角一扬,笑了,“你也找她?那你先。”说完作势转身。 “还是你先吧,你比我大。”宋绍荣急忙说。 “比你大?”乔以安询问的眼神。 “嗯嗯,名分大。”宋绍荣抿抿嘴,朝他翘一个大拇指,身子一侧,下楼了。 “名分?你要吗?”乔以安冲他背影喊。 已经下到一半的宋绍荣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不要?” 乔以安不置可否地笑笑,不再回他,转身走向袁香竹房间。 袁香竹没关门,坐在床边等着。见进来的是乔以安,勉强露一个笑:“坐吧。”不知是生疏了,还是觉得对不起乔以安,神色很不自然。 乔以安静静看她几秒,才坐到她身边:“你明天回绍兴?” “嗯,我先回去筹备婚礼,我们的婚纱照还没拍呢。”袁香竹说,并不看他。 “筹备婚礼?”乔以安屁股一挪身子一侧,奇怪地看着她,“你是回去筹办婚礼?” “是啊,怎么啦?”袁香竹同样奇怪地看着他。 乔以安都不知道,自己的反应是多么滑稽,好像忘了自己已经有了婚约,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似的。 “嗯,哦,对、对,是该筹备了。”乔以安躲开她的目光。恍然的样子。 “我们什么时候拍婚纱照?”袁香竹的目光追过来。 “婚纱照?”乔以安又是一个激灵,“一定要拍吗?” 袁香竹“噌”地一下窜起来,瞪着他:“你认为没必要可以不拍!” “拍拍拍,结婚当然要拍婚纱照。我的意思是说一定要这么急吗?等我们放假再拍也可以嘛。”乔以安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要不及时安抚,又要没完没了了。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跟我订婚?是他们逼你吗?你喜欢的明明是柳云夕,为什么要跟我订婚?”袁香竹突然失控般吼叫起来。 她这一吼,倒把乔以安吼清醒了。她自己一边跟宋绍荣暧昧。一边又惦记着与他的婚礼,真当他是傻瓜吗? “不错,我是喜欢柳云夕,但我与你订婚了,跟她就没任何瓜葛,你呢,你跟宋绍荣又是怎么回事?”他紧盯着她。 袁香竹没想到他会提起宋绍荣,想到他给袁雅竹的短信,一阵心虚,躲闪着他的目光。作势喊道:“我在光华一个朋友都没有,要不是认识他,我早都憋死了。” 其实她跟宋绍荣怎样,乔以安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倒希望他们发展为恋人关系,希望听到她说‘她爱宋绍荣,她要解除婚约’,如果是这样,他一点也不介意戴绿帽子。但是,她竟始终惦记着与自己的婚礼。与宋绍荣之间就是游戏。 “香竹,感情不是儿戏,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对自己负责。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们的婚姻是没有爱的,只是两个家族的纽带,你看不清事实吗?”乔以安强忍怒火,语重心长地说。 “我对自己负责,你呢?你对谁负责?你自己吗?订婚时你是怎么说的?不也是说一套做一套吗?柳云夕占满你的心房,我一个角落都没有。你是怎么负责的?”袁香竹又有些失控了。 “香竹!你还是小孩子吗?感情婚姻这种事你也能这么随便轻率?”乔以安一把捉住她的肩,几乎贴上她的脸,“难道宋绍荣只是你填补空虚的一个玩物吗?你怎么能这么轻贱自己,作践别人?” “是的,他就是我的一个玩物。”袁香竹胳膊一抬,使劲挣脱他,大声吼道,“你也是!你们都是我的玩物!你就一辈子把柳云夕装在心里吧,我是不会跟你解除婚约的!” “啪——”乔以安手一挥,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前后不到两个小时,她就吃了两记耳光。 袁香竹捂着火辣辣的脸,忿恨地看着他,眼里蓄满了泪水,“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好!你要玩我陪你玩!”乔以安丢下这句话,一甩手,走了。 “砰”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同时也重重地敲在袁香竹心里。袁香竹一个激灵,抖了一下,然后扑到床上,把头埋进被里,嘤嘤哭泣起来。 乔以安刚下楼梯,宋绍荣就从四楼下来,径直走向袁香竹房间。 正在恣情恣意哭泣的袁香竹听到敲门声,侧耳倾听一会,确定不是乔以安后,才起身去开门。 宋绍荣一进门,就看见她面上纵横的泪痕了,手一伸,把她搂进怀里,“宝贝,他打你了?”几秒后,他推开她,“你等着,我去给你报仇。” 袁香竹一把拖住他,“不要,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什么你的事情?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委屈你。”宋绍荣挣开她,手已伸出去拉门。 这一次,袁香竹没有阻拦。那边宋绍荣的门已经拉开了,见袁香竹稳稳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一时进退两难。几秒后,他突然闪进门,一反手把门关了,食指放到嘴边,轻“嘘”一声,示意袁香竹别出声。 袁香竹奇怪地看着他,正要张口,听见一阵脚步声,快到她门口时脚步放慢直至停下,一串钥匙开门声之后,彻底安静了。有人进了她隔壁房间。这一排都是贵宾房,没有安排老师住宿,会是谁呢? “你不认识吗?”袁香竹问。 “光华的贵宾,我只认识你。”宋绍荣笑答。 “讨厌。”袁香竹娇嗔,略一沉思,又说,“我右边的房间通常是乔伯伯住,左边房间自我到光华后还没住过人,诶,是不是应聘老师?” 宋绍荣一听顿了一下,马上说:“不会,现在不是招聘季。” “那人长什么样?身高、体型。”袁香竹问。 “又高又大,标准的高富帅。”宋绍荣笑着回应。 难道是他?(。) 一百四十三 听宋绍荣一描述,袁香竹立即想到了赵展煜。 才给他打过电话,还是一个女的接的,这么快他就到光华了吗? 袁香竹立即拿出电话,拨给袁雅竹:“姐,赵展煜来了吗?” “嗯,是的。”袁雅竹应。 真的是他!他现在来光华干什么?跟姐姐离婚那么迫不及待吗? 袁香竹放下电话就要出门,竟忘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你去哪?赵展煜是谁?”宋绍荣捉住她胳膊问。 “我姐夫,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就在隔壁,我去找他,你走吧,我现在没心情招待你。”袁香竹打开房门,看着宋绍荣,等他出去。 可宋绍荣根本就没挪步,“你姐夫?姐夫比我还重要吗?” “他就一混蛋,重什么要,我要去替姐姐讨回公道,你快点。”袁香竹催促着。 “怎么混蛋了,跟我讲讲,我帮你出主意。”宋绍荣一下来了兴致,脚下像粘了胶一样,挪不开。 “哎呀,你快走,以后告诉你。”袁香竹有些不耐烦了。 “以后?明天你就走了,这以后要后到什么时候?”宋绍荣依然纹丝不动。 “那你自己呆着吧。”袁香竹“砰”地一下关上门,直接去敲隔壁的门了。 才敲一下,门就开了,赵展煜一脸笑意,“真的是你!香竹。”原来他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赵展煜,你混蛋!”袁香竹劈头就是一句。 赵展煜跟在她身后,一叠声说:“香竹,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懂,你别瞎参合。” “大人?多大才是大人?二十六岁还是小孩吗?”袁香竹往床上一坐,指着他问。 “噢,你都二十六了,还真长大了。”赵展煜惊讶状。 “少来,赵展煜,我告诉你。要跟我姐离婚,门都没有。”袁香竹的手指快要指到他鼻尖了。 听她说到离婚,赵展煜脸一沉,轻吼:“我跟你姐的事情。轮不到你说话。” “赵展煜,你忘了吗?当初你向姐姐求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这才几年,就不记得了吗?”袁香竹也大声吼起来。 “你个小东西,懂什么?照你这么说,世界上就没人离婚了。哪一对夫妻走进婚姻殿堂是为了离婚?问题总是后来出现的——” “问题是你又有了新目标吧?”袁香竹打断他,“你当初选择姐姐根本就是看上我姐的家世,姐姐宁愿背叛所有的亲人也要奔向你,你现在一句话就要离婚,你混蛋!” “你胡说什么?”赵展煜扑到她面前,捏住她的肩,俯视着她,“我跟你姐结婚是因为相爱,现在跟她离婚也不是因为不爱。我警告你,这样的话再让我听到。我——” “怎样?打我吗?”袁香竹头一仰,斜瞥着他。 “我从来不打女人。”赵展煜手一松,站直了,“你走吧,一会你姐要来了。” 袁香竹瞪着他,没动。待赵展煜看向她时,她哽着声问:“你都说了还有爱,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到底是为什么?” 赵展煜慢慢上前,擦去她眼角的泪痕,说:“香竹。你还没经历婚姻,不知道婚姻并不像我们憧憬的那么美好。你看到的每一对夫妻,当初都是因为爱走到一起的,但我肯定。每一对都有过不下去的时候,都动过离婚的念头,这就是婚姻中的坎,有些人能过去,有些人过不去,过不去的只好离了。因为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它就像自然法则中的生物链,但远比生物链要复杂得多,它牵扯到很多人很多事,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一件事,都有可能成为这条链上的阻碍,甚至直接让这条链断掉。” “婚姻不就是两个人的事吗?跟旁人有什么关系?你跟姐姐的坎是什么?就过不去了吗?”袁香竹一双泪眼看着她,真让人疼惜。 “香竹,我说跟雅竹离婚,也是因为爱她,不想让她痛苦,你信吗?”赵展煜问。 袁香竹茫然地看着他:“我只知道姐姐现在很痛苦,很痛苦。” “她现在痛苦只是一时的,总有一天她会走出来,重新面对生活。如果不离,她会痛苦一辈子。”赵展煜对着空气说,若有所思的样子。 “为什么?你有外遇吗?”袁香竹惊问,“今天接电话的那个女的是谁?你的新欢?” “你胡说什么?哪有新欢?那是我大姐,跟我到温州办事。”赵展煜同样吃惊地看着她,“她一接起电话,手机没电了。” 袁香竹还要开口,被赵展煜一个手势制止了,“你别问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跟你姐离婚是为她好,等她有了新的生活,她会懂的。年前我们会办手续,公司有个出国学习的机会,我已经争取到名额,跟你姐办好手续就走,所以过年不会在家,你多陪陪她,宽慰她。父母那边,你姐的意思是瞒着,他们年纪大了,经受不了风浪,再说我们自己的事情,他们也帮不上忙,何必让他们干着急呢。” “一定要这样吗,姐夫?”袁香竹泪眼婆娑。 “嘿,在我心中,你可一直是个乐天派,从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快乐公主哦,快把泪收了,一会你姐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我可不想被她骂嗨。”赵展煜抓过纸巾筒,塞到她手上。 “赶快收拾一下,走吧。相信姐夫,嗯。”赵展煜拍拍她的肩。 正说着,袁雅竹进来了,看见袁香竹,脸上掠过一丝意外,“香竹,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哭了?” 目光立即转向赵展煜,“你跟她说什么啦?” 赵展煜没有回答,从茶几上抓起包,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签了吧,明早回去办手续,下礼拜我就要出国了。” 袁香竹看着这个刚才还很温情的姐夫,怎么姐姐一出现就冷若冰霜了呢?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她是真的看不懂了。 “姐夫,你——”她叫。 “你走吧,香竹,这没你事了。”赵展煜冷冷地说。 “去吧,没事,不用担心。”袁雅竹朝她轻阖一下眼睛,柔声说。 袁香竹刚走到门口,手刚握住门把手,身后传来赵展煜地轻呼:“香竹——”声音好柔。(。) 一百四十四 一秒记住【??】,。 袁香竹猛一转头,遇到赵展煜似笑非笑的脸,他朝自己轻阖一下眼睛,说:“香竹,就此别过。祝你新婚快乐、幸福!” “姐夫一路顺风!”犹豫几秒,她还是做了回应,看一眼姐姐,挥挥手,轻轻带上门。 袁香竹一进门,宋绍荣就扑上来,看着她问:“怎么又哭了?姐夫也欺负你吗?” 袁香竹早把屋里的宋绍荣忘了,这会他突然扑上来,吓得她往后连退几步,惊道:“你、你还在?” “你今天怎么啦?泪腺破了吗?”宋绍荣不理会她的惊讶,显出很焦急地样子。 “你走吧,我累了,姐姐就在隔壁呢,小心她过来。”袁香竹往床上一扑,再不理他。 宋绍荣跟着仰躺到她身边,“我再陪陪你。”过一会侧过身子,抚弄着她的头发说:“我明天送你回绍兴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袁香竹一动不动:“不要,我自己回,明天姐姐也要回去。” “袁校长也回?不可能,明天市教育局来授牌,她一个校长怎么能不在?”宋绍荣支起半个身子,十分惊讶。 “是吗?可是刚才姐夫说明天一早就要去办手续,姐姐也没推迟啊。”袁香竹仍是没有动一下。可是话一出口,她就迅速扭头看向宋绍荣。 果然,宋绍荣兴致大涨,急问:“手续?什么手续?离婚吗?” 袁香竹见他一脸八婆的样子,厌恶地皱起眉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她好了。”嘴巴努向隔壁房间。 宋绍荣倒干脆,胳膊一撑,从床上弹起来,拉拉衣服,再拍两下,说:“哦,忘了,我不过是个外人。好,走了。” 从宋绍荣走出去。关上门,袁香竹都没动一下。 别以为跟人家上床了,就能当家管事了。袁香竹轻“哼”一声,心里蔑视着。 宋绍荣经过赵展煜房间时。贴上房门,仔细听了一会,里面没什么动静,翘起上唇,朝门上呲一个牙。直接下楼了,一路往教学区走去。还没到,下自习的铃声响起,他抬手看一下表,才知这已经是第三节晚自习了。时间过得也真快,眨眼间喧嚣的校园就要进入安眠状态,迎接明天的到来。 宋绍荣疾步赶往办公室。 得抓紧整理一下明天授牌仪式资料。多亏袁香竹冷脸相对,不然他现在还腻在她身边呢。 经过陆副校办公室时,他瞥见袁雅竹在里面,正要过去。陆副校叫住了他,他只好折身招呼着进去:“两位校长好!” “小宋啊,正要找你呢,来,坐。”陆副校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走过来,招呼着他。 袁雅竹站了起来,看一眼宋绍荣,对陆副校说:“辛苦你们,我先走了。” “嗯,好好。你走好。”陆副校做一个请的手势,并没挪步。 宋绍荣盯着袁雅竹离去的背影,心里打起了鼓。 因为刚才袁雅竹看他的那一眼很特别,跟平常的居高临下大不一样。里面隐约藏着什么东西,如果不是陆副校在场,他一定会追上去,探个究竟。 “小宋——”陆副校叫他。 “哦、嗯,陆副校,您说。”宋绍荣连忙收回目光。面向陆副校。 “明天袁校长有事外出,高副校又不在,所以授牌仪式由你和乔以安全程负责,你的方案袁校长说没问题,就照你的安排执行,不知人员你都安排好没?”陆副校说。 果真要回去办手续。到底是什么手续呢? “小宋——你在听吗?”陆副校一张脸凑上来,快要贴到他脸上了。 “哦,听着呢,放心吧,都安排好了。”宋绍荣机械回答。 “那好吧,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好表现。”陆副校拍拍他肩膀。 “嗯,再见,陆副校。”宋绍荣起身走向门口。门开到一半,他又回头问:“袁校长明天外出的事情是私事还是公事呢?” 陆副校诧异地看着他,茫然摇头:“这重要吗?她只说外出有事,这个时候外出,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我们做好她交代的事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话音一落,宋绍荣就闪没了。 一定是离婚手续,看袁香竹的反应就知道。 宋绍荣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就做出了这个判断,做出判断之后的他脚底像生了风一样轻快,不觉间竟哼出了歌儿。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会怎么这么高兴——好像有点缺德。 他倒忘了,自己从来都是看见别人悲就乐,看见别人乐就悲的人。 这一夜,光华校园是不平静的。 因为直到凌晨,还有几个窗口亮着灯光。黑夜中的灯,不为守候,就是为了驱赶,驱赶黑暗,驱赶寂寞,驱赶恐惧。 袁雅竹一夜与孤灯相伴,一夜无眠。 她竭力想把离婚手续推到年后,但是赵展煜连这么一个心愿都不满足她,比逼债还逼得紧。 香竹胆大包天,竟在与乔以安婚礼前跟宋绍荣上床。 宋绍荣居然视她不存在,在她眼皮底下干出这样的事情,还敢直面相对,一副要横刀夺爱的样子。 母亲年衰体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父亲虽正当旺年,却于乔氏事业可有可无,无论是船厂还是学校都插不上手,常年挂着个闲职,吃五保一样领着工资,家庭用度各项开支基本上靠每年的一点不到百分之十的分红…… 父亲早都对这样的一种状态不满了,他把这一切归结为乔袁两家没有联姻,没有直接的血脉关系,所以,香竹和乔以安结婚是父亲改变家族命运的唯一寄望,也是唯一赌注。 可是香竹自私任性,只考虑个人需求,根本置家族利益不顾。现在乔以安对她和宋绍荣已有所察觉,虽婚期在即,但临时变卦也不是没有可能…… 袁劲竹呢? 从小饱读诗书,装一肚子墨水,满心满脑都是仁义道德,治世之道,与世无争。四年前未婚妻遭遇不测之后,至今都不考虑个人问题,任父母操碎了心也不为所动。不知他满脑子的仁义道德要用到何处…… 罢了罢了,都随他们吧!要怎样就怎样吧! 袁雅竹装着一脑袋的问题,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一百四十五 一秒记住【??】,。 就在袁香竹辗转难眠的时候,楼下的赵展煜也一夜无眠。【ㄨ】 他和衣仰躺在床上,张着一双黑黑深深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表情凝重。袁香竹与他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反复回放,清晰明丽,宛在眼前。 他们在朋友婚宴上初次相识—— 那一天的雅竹真是漂亮。一头披肩波浪卷发,一袭纯白拖地长裙,略施粉黛,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郁的浪漫气息,娇媚迷人。不知是谁踩上她的裙摆,她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到迎面过来的赵展煜身上。赵展煜手一伸扶住了她,她长长的发际扫过他的鼻端,一缕醉人的芬芳直沁他的心脾,那一刻,他醉了,痴痴地看着她那一张姣好的脸,呆若木鸡…… 他们的初次约会—— 播放着轻音乐的茶座里,他们谈笑风生,一点也不陌生,好像是结交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自若自在。 他当时不知讲了一个什么笑话,笑得雅竹一口咖啡喷出来,喷了他一身。然后她忙不迭地起身为他擦拭,嘴巴仍是没有收敛地笑,全然没有淑女的矜持与娇羞,那么率真那么那么随性。 他向她求婚—— 因为他出身贫寒,与她门不当户不对,他们遭到她家族的极力反对。尤其是她母亲,竟申明要与她断绝母女关系。她牵起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栋别墅。后来母亲终是拗不过女儿,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他在婚礼上大声喊出他的誓言,要呵护宠爱她一辈子…… 后来他们有了爱的结晶,健康可爱的小乐乐,儿子的到来让他对她的爱中又添了一份感激。他们一家三口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引来各个方向的艳羡的目光,曾经是多么幸福美好、其乐融融。 可是现在,他要跟她离婚!必须离婚!没有理由地离婚! …… 隔壁的袁香竹跟他一样,和衣躺着,盯着天花板。 就在这个晚上。她好像经历了要一辈子才能经历完的种种,也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懂得了许多。 生活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美好。二十六年来该要考虑的问题,她到今天晚上才开始思考。 她就要和乔以安结婚了。却对宋绍荣恋恋不舍;桀骜不驯的乔以安居然能违背自己,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她一直认为幸福美满的姐姐却要离婚了;婚姻可以没有爱,离婚却是因为爱…… 她该长大了,该帮着姐姐分担一些事了。 想到乔以安,她就恨不得立即跑过去扇他。只悔恨当时没有扇回去,便宜了他。他算什么?居然对她动手?现在她越发确定要嫁他,管他什么爱不爱,就要把他囚在自己身边,囚他一辈子。 你们两个就守着柏拉图式的爱情吧! 乔以安呢? 出她房门后,往办公室的路上遇到柳云夕。明天的授牌仪式,他要代表袁雅竹致辞,稿子临时交给她来写,想不到她效率还真高,这么快就写好了。 一看见柳云夕。他窝在心里的火就灭了,展一个清明的笑:“这么快写好了?”但是柳云夕还是察觉到他的异样,盯他几秒,还是问了:“你怎么啦?跟谁生气?” “没事。走,去看你给我写的发言稿。”乔以安淡淡一笑,朝办公室走去。 柳云夕跟在他后面,一句话也不说,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你真是才女,文笔这么好,做个老师太委屈了。该当作家啊。”乔以安盯着电脑屏幕,由衷地说。 “你满意就行。”柳云夕回道,身子一动就准备走了。 “云夕——”乔以安叫。 “嗯——”柳云夕看着他,期待的神情。 “听宋绍荣说。学生主持是你班的上官妍儿,司仪也是你们班的,你都安排好了吗?”乔以安问。 柳云夕期待的神情渐渐消失,漫上的是深深的失望,她颔首微笑,轻声应道:“早都安排好了。再见!” 乔以安明白,她在期待什么。他在她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体,她一眼就能把他看穿,让他无处遁形。正如他一眼就能看进她心里一样。但是,就算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深深的失望,他也是不会开口说出一个字的。因为说出来,是比失望更让人难过的忧与痛。 “再见。”他轻阖双眼,微笑相送。 柳云夕走后,他伸一个大大的腰,再大大地吐一口气,感觉轻松多了,才又把稿子看了几遍,感觉差不多后关了文档。拿起桌头的授牌流程看起来,一项项看下来,脸上慢慢展出满意的笑来。 宋绍荣干德育确实不错,有思想有魄力,任何工作交给他,都能做到一呼百应,有条不紊。而且他好像是故意把更多的机会给了柳云夕和她班上的学生,似乎就是为了讨好他。 乔以安想到这里,嘴角一钩,心里说道:“什么时候都不忘给自己挣人脉,真是人精。”心里这么说,还是很欢喜。 正欢喜着,冷不丁想到了刚才在香竹房间的一幕,一张脸马上沉下来,乌云密布。 他怎么也没想到,香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想到他们很快就要成为夫妻,朝夕相对了,心里那个难受,就像哽着一块大石头,上不了下不去。静默几分钟后,他才惊觉早已下了晚自习,明天事情很重要,早点休息吧。 可是梳洗完毕躺到床上后,袁香竹失控的样子又进入他的脑海,搅得他一点睡意也没有,越强迫自己入睡,越是清醒。不久,柳云夕也闯进来,与袁香竹在他脑海里交替闪现,他更是难以入眠。 迷迷糊糊中感觉刚合眼天就亮了。 宋绍荣窗前的灯也一直亮着,直到模糊的晨光将它隐没。 他从办公室拿回明天的授牌仪式资料后,仔细地查看了每一流程的相关环节和人员安排,确保无误后,才洗簌一番,躺到床上。 说也奇怪,一贯沾到床板就要做梦的他居然清醒得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异常。 他又开始运作大脑,揣测袁雅竹的事情来。 说实话,跟袁香竹比起来,袁雅竹成熟丰满,更具女人味,虽然比袁香竹大好几岁,但一点也不显岁月痕迹,反而有一种从容淡定的魅力,仿佛一支永不凋谢的玫瑰,历久弥馨……(。) 一百四十六 一秒记住【??】,。 第二天,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冬日里的阳光格外讨人喜欢,第二节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就走出教室,有序奔向操场。把自己放在阳光底下,让阳光钻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升旗台前方已经搭起一个大大的主席台,主席台后方拉起鲜红的背景布,台面铺着大红地毯,两侧地面也各铺一条长长的地毯,一直延伸至通向主席台的三级阶梯,离台阶正前方三五步距离扎着一个拱形花门,主席台正前方摆着一排长长的桌子,桌子上也盖着与地毯一致的鲜红桌布,上方拉着一条大大的横幅,写着:“光华学校晋升市A级学校授牌仪式”。【ㄨ】 柳云夕班上的司仪已经穿戴整齐,手捧鲜花,安静地立在主席台两侧的拱形花门旁边,主持人上官妍儿站在右侧台阶候场。 不久,各领导嘉宾鱼贯从两侧穿过拱形花门,走向主席台,依次就坐。每个人都面带微笑,一脸喜气。待会场和主席台落座就绪后,上官妍儿拿着话筒款款上台,她刚到台上,底下就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还夹杂着尖利怪异的类似空气爆破的声音——这也是一种掌声,只是鼓掌时两掌窝气,使上巧力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也难怪,一袭贴身长裙的上官往台上一站,哪里看得出她是一个初一的学生。简直就是含苞待放亭亭玉立的美少女,这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哪能抑制得住兴奋激动?要不是德育处几个政教员拿着记录本在巡视,他们定要把整个会场给闹得沸腾起来。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上官出声了,脆亮甜美的嗓音一出,整个会场立即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有艳羡、有倾慕、也有妒忌。 “今天是个美好的日子,也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我们迎来了光华的又一次大飞跃!办学十年,每一个光华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才赢得今天各界社会人士的认可与赞誉……” “下面请允许我介绍今天出席授牌仪式的嘉宾,他们是:市教育局赵权生局长、市教育局文教科李平安科长、牛市教育局王树丰局长、光华学校董事长乔致远先生……” 当柳云夕听见“乔致远”这个名字时,不知为什么,思想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乔以安,他正微笑端坐在主席台左侧,紧挨乔致远,乔致远起身鞠躬致意后,就轮到乔以安了。只见他侧身扶着乔致远,让他慢慢落座后才面向观众,倾身致意,目光直向柳云夕。 柳云夕正要避开他的目光,看见乔致远凑近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着什么。乔以安频频点头,不时会心一笑,看上去关系不仅是密切,而且很随意。豪不生分。他们是什么关系?难道? 不容柳云夕往下思考,上官妍儿已经宣布“授牌仪式开始,请赵局长授牌。”全场顿时掌声雷动,她不由得跟着大家鼓起掌来,再不想那两个人的关系。眼睛盯着台上的司仪,和那块烫金荣誉牌,一时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不知不觉间,授牌仪式进行到第五项:乔以安致感谢词。 只见乔以安从容站立,整整衣衫,大步走向上官妍儿。微笑着接过话筒,面向观众,一脸笑意。 他怎么没拿讲稿?难道他全篇背下来了?少说也有一千字吧?柳云夕不由得担心起来,看他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乔以安好像看出她的担忧似的。故意盯着台下,半天不语。忘词了吧?自大狂!柳云夕心里暗嗔。 才这么想,乔以安开口了:“尊敬的各位来宾,亲爱的光华学子们:大家上午好!此时我的心情十分激动,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跟我一样,是激动地、高兴地、无以言表……” 什么呀?根本不是她写的稿子!昨晚还夸她是个才女。今天却不用她的稿子,这人怎么这么虚伪!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乔以安已经进入即兴演讲模式了,根本没注意到柳云夕的变化,站在那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听着听着,柳云夕狐疑的表情渐渐舒展,露出释然得意的笑。因为乔以安渐渐接上了她的文稿,并且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稿子,他真的完完全全地把稿子背下来了。现在听他在台上佳句连篇,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即兴演讲,口才绝佳呢! 连一旁的陆副校都多次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乔致远更是一脸欣慰自豪。看到陆副校,柳云夕的思想又顿了一下,这么关键的场合,这么重要的事情,即便第一校长不在,也应该是陆副校致辞,怎么就轮到乔以安这么一个教导主任了呢?而且陆副校一直都很平静地坐在位置上,丝毫不显委屈郁闷。现在看见乔以安出色的表现,还很是欣慰满意。 难道乔以安是他们有意培养的对象? 这样想着,柳云夕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陈思思她们写的举报袁雅竹的那封信来,莫不是那封信惊动了董事会,引起董事会的重视,真的考虑撤换袁雅竹了? 柳云夕云里雾里地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混沌中就听见上官妍儿宣布“授牌仪式圆满结束”了。只好跟着起身的人潮,机械地挪动步子。 才挪到教学区前方的大厅,她瞥见几个男生挤在一块,对着上官妍儿指指点点,一看他们的眼神动作,柳云夕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学生,但知道他们是九年级的,因为平常没怎么见面,一时不能确定是哪个班。 柳云夕迅速记住他们的体貌特征,然后快步走向上官妍儿,拉起她就走。眼睛余光中,她瞟见那几个男生嘻哈得东倒西歪,还不时朝她挥来狠狠的眼刀。柳云夕心里一惊,本能地搂住上官妍儿,惊得上官奇怪地看着她,问:“怎么啦,姐姐?” “快走,有贼。”柳云夕手臂一用力,推着她直走。(。) 一百四十七 “有贼?贼在哪?”上官妍儿一颗头在柳云夕的胳膊上扭来转去,目光四处搜索。 “把头放稳,别乱晃。”柳云夕轻吼,同时手臂用力,箍得她动弹不得,张着嘴巴嗷嗷叫。 她这一叫,把那几个人直接引过来,擦着她们的身边走过去,东倒西歪没个正行。上官看着他们,再看向柳云夕,便知道她口中的贼就是这几个。 “他们是九(4)班的。”上官说。 九(4)班?不是王素文班上的吗?她班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看她平日那么文静庄重,遇到这样的学生,一个头变成几个头了吧? “妍儿,他们几个刚才看你的眼神很邪恶,你小心点,有状况及时向我汇报,听见没?”柳云夕低声对上官说。 “哼,勒塞,我才不怕他们!放心吧,姐姐,他们奈何不了我。”上官十分鄙夷地回一句,身子往下一蹲,从她胳肢窝下溜出去,跑了。 “哎,裙子,把裙子拉起来。”柳云夕真怕她踩到裙摆摔跤,直叫。 上官手一张,拉起裙摆继续跑动,头也没回。 刚跑上三楼拐角,那几个男生突然窜出来,挡住她,嘴角上翘,眼睛斜盯着她:“学妹,哪个班的?” 上官停下脚步,横瞪着他们,突然折身朝四楼跑去,那几个人见她跑上四楼,相视一笑,跟着往四楼走。到了四楼,长长的走廊上没有上官,他们急了,其中一个对另外两个说:“你们去楼上,看她进哪个教室,我们去四楼找。”另外两个应声奔向五楼,刚上到五楼,就看见上官往走廊东侧跑去,径直进了宋小玥的班。 宋小玥正站在讲台上等候学生进班,见她突然闯进来。嘴巴一张就要问她。“我找哥哥。”上官在她开口前先丢过来一句,然后朝上官煜的位置走去。 上官煜见姐姐服装都没换就过来找自己,以为有什么大事,极紧张地看着她。上官一近身。就趴在他耳边说:“上次跟你们班打群架的那几只九年级垃圾狗在追我,你去看他们走了没有,看清楚点。” 上官煜听她说起上次打群架的事,脸都白了,怯怯地看着宋小玥。纹丝不动。 “快去呀,他们想查清我在哪个班,你懂不懂?考验你的时刻到了,冷静机智的上官煜,回头我在欧阳面前给你立功,快去啊!”上官着急地催促他。 “鞥,哦,好。”上官煜一听到“欧阳”两个字,身体跟装了弹簧一样,突然弹起来。嘴巴急急应着,人已出了座位,避开宋小玥的目光,朝门口跑去。 他一出座位,上官妍儿就一屁股坐下去,伸长脖子观看哥哥那边的动静,把个莫名其妙的宋小玥晾在一边。宋小玥盯着她看了几秒,便迈开步子出了教室,目光追着上官煜在走廊上延长,延长——突然。她看见几个高大的男孩在楼梯口处鬼鬼祟祟,其中一个身形很熟悉,只一瞬她就想起那是上次跟她班打群架的九年级学生。又见上官煜径直朝他们走去,以为他们又是过来挑事的。腿一迈,急急跟上去。 那几个人见她冲着自己奔过来,呼哨一声往楼下奔去。上官煜本能地停步,转身,遇到宋小玥疑问严厉的眼神,头一低。加快步伐,就想从她身边溜过去。 “站住!”宋小玥轻吼。 上官煜一震,一个急刹车,停在她面前,怯怯地望着她:“老师!” “怎么回事?”宋小玥厉声问。 “他们,他们盯着我妹妹,我 ,我——” 上官煜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你想像上次那样逞能,当英雄是吗?”宋小玥紧盯着他。 “不是,没有,我就是想告诉他们,那是我妹——” “告诉他们?是警告吧?你妹?是你妹比别人特殊,还是你跟他们关系特殊,可以通融?”宋小玥一串问号扔过来,眼睛射出两道刀一样的光来,直逼上官煜。 “我跟他们没有关系,上次也是他们先挑事的。”上官煜急忙为自己申辩。 “上次的事情你很英雄啊,听说有人拜你为大哥了。”宋小玥冷嘲热讽的语气。 “反正我跟他们没有关系,打架之后,我们从来没有交往过。”上官煜并不理会她的语气,依然很耐心地为自己辩解。 “回教室先,叫你妹妹回自己班去。”宋小玥腰身一扭,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是!”上官煜夸张地摆一个立正姿势,又冲她背影扮一个鬼脸,呲起牙齿,对着空气无声地说,“灭绝师太”。 谁知,他的杰作还没完美划上句号,前面的宋小玥突然转身,狡黠地盯着他:“你对着空气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上官煜干脆张大嘴巴,做着打哈欠的样子,“我打哈欠。” 宋小玥静静看他几秒,不再纠缠,转身迈腿。这边上官煜刚放松表情,准备吐一口气,那边宋小玥又突然一个转身,紧盯着他。把上官煜惊得没差点背过气去,他惊惶又幽怨地看着她:“老师,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是吗?”宋小玥发出幽灵一样的声音,“我倒要看看,你这位英雄好汉的胆子是不是那么小?” “老师,您别开玩笑了,什么英雄好汉,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上官煜讪讪地说。 上次与他们几个打群架的事情,要不是宋绍荣兜着,肯定会上报到袁雅竹那里去。因为事情没有闹大,宋小玥才没有重罚他们,只是口头教育了一番。今天她一口一句“上次”,一副要新帐旧账一起算的样子,实在让上官煜不爽。但是不爽归不爽,他也拿这位“灭绝师太”没辙,总不至于撕下面子跟她闹翻吧? “什么路见不平?你分明是英雄救美。”宋小玥纠正道,藏着他看不懂的笑,“自从那一架之后,他们再没骚扰过于潇潇了,不是吗?” 于潇潇就是上次群架的根源。七(8)班的班花。(。) 一百四十八 一秒记住【??】,。 那天,他们班在篮球场上上体育课,九(4)班在篮球场一侧测试俯卧撑。正在练习投篮的上官煜听见有人叫自己,循声望过去,见李萌萌正朝他招手,他扔下球跑过去。才知于潇潇被九(4)班几个男生围住了,上官煜在操场上搜了一圈,没见体育老师(后来才知道他们都去领新到的体育器材了)。 远远地他看见于潇潇被那几个人围在中间,好像还在拉扯。应该是于潇潇要走,他们不让。 于潇潇不仅长得漂亮,学习也很优秀,安静斯文,从不招惹是非。跟李萌萌形影不离,所以一见她有麻烦,李萌萌就来搬救兵了。 李萌萌之所以直接找上官煜,是因为上官煜是体育委员,并且平常就一身侠肝义胆,最见不得称霸欺弱等事。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大家都知道他练过跆拳道,身手了得。 上官煜朝李萌萌一挥手,说声“走,去看看。”便大步走过去。还没靠近,就隐约听见猥琐的嬉笑声,其中一个人说:“学妹,帮哥数数,一分钟能做几下,看看哥的身体怎么样?”“对,数数,帮哥几个数数。【ㄨ】”“你来评评,我们谁最棒。”“嘻嘻——”“哈哈——”“瞧,害羞了,她居然害羞了,哇哇哇” “……” 上官见于潇潇立在那里,低着头,脸涨得通红。他一股热浪直冲脑门,手一伸,拨开人群走进去,牵起她就走。 “哎哎哎,你谁呀?”一个瘦高个推他一下,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哟呵,这么娇弱,还想当护花使者。”另一个胖子跟着上来推他一下,声调怪异。话音一落,那几个便放声浪笑起来。 “于潇潇,不怕,你走。”上官煜放开于潇潇。转身面对那几个人,“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孩子,不觉得害臊吗?” “女孩子?她是女孩子吗?我看她就是个小女人嘛!”又是一阵放浪的笑声。 上官煜侧头见于潇潇已经出了这个圈子,手臂一挥,朝刚才说话的高个子砸过去。他没张防,嘴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向后倒退几步才站稳。不待他开口,其他几个人呼啦一下全围上来了。上官煜舞拳扫腿,沉着冷静,一点也不慌张。才开打几个回合,班上的男同学都来了,对方的人数也增加了。 班长蒋岚一听是于潇潇被他们欺负,吆喝一声“兄弟们上啊”,所有男同学一拥而上。跟电影里面的格斗场面一样,虽不见刀光剑影,却也拳来脚往,煞是精彩热烈,一下子把周围的同学都引过来。这当口,就有懂事乖巧的学生去打报告了。 等两个体育老师赶过来的时候,地上歪的歪、躺的躺,还有几个没有停手,你来我往打得正欢。尤其是上官煜,他骑在推他的瘦高个的肚皮上。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狠声问:“还敢欺负女同学么?说!”他却不知道,他死死地卡着人家的脖子,叫人家如何应他? 体育老师李红安见状。快步上去,大喝一声:“松手!”上官煜一惊,这才发现老师到了,看一眼手下的高个子,丢一句“算你走运”,悻悻地站起来。谁知他的手一松。才站起身,那高个子一个轱辘蹿起来,一头就往他撞过来,把他撞得连连后退,终是脚步跟不上速度,一屁股坐到地下,顿时痛得呲牙咧嘴,正要起身反攻,被李红安一把抓住了。 “还没打够,是吗?”李红安说这话时,眼睛却盯着高个子。 高个子知道自己不是上官煜的对手,刚才只是仗着老师在场,偷袭一下他,解解心头之痛,也想趁机挽回一点面子。现在见李红安严厉的目光射过来,心里发怵,不自觉地摇摇头。 “其他同学各回各班的场地,肇事者留下来。”另一个体育老师哨子一吹,大声吆喝。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作鸟兽散,眨眼就没剩几个了。 七年级就上官煜和班长蒋岚留下了,九年级除了刚才那个瘦高个,都没影了。 “你还在这干嘛?回原班去。”九年级的体育老师不知跟谁说话。 上官煜跟着声音望过去,见于潇潇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忙说:“于潇潇,跟你没关系,你快回去。” 可是于潇潇只是看看他,却纹丝不动。 班长蒋岚也急了,大声说:“于潇潇,叫你走呢,你还在这干嘛?” 谁知他这一叫,于潇潇不但没走,反而朝李红安走去。 “糟了。”上官煜和蒋岚同时发声,又同时走向李红安,才靠近,就听于潇潇说: “老师,跟上官煜他们没关系,是我惹的事,你让他们回去吧。” “李哥,别听她胡说,跟她没关系,是我们,你让她走吧。”上官煜抢着说。 李红安仔细审视着他俩,又看一眼于潇潇,再看看那个瘦高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们勇气可嘉啊,自告奋勇,自揽罪责,有血气,有担当,是我光华好儿女。” 上官煜和蒋岚见他这样,知道他没生气,还真地在夸他们,相视一笑,就要开口告诉他事情经过,还没开口,就听李红安低吼:“换个地。” 几个人心领神会,朝一侧走去。就听身后李红安大声对另一个体育老师说:“老罗,我们分开教育,先高清事情起因哈。” 上官煜和蒋岚走到跳远沙坑时,回头看一下,觉得距离可以了,便停下来,等李红安过来。 “说说看,怎么回事?不许添盐加醋,要对得住‘光华好儿女’称号啊。”李红安一靠近就问。 “我说吧,我比蒋岚清楚。”上官煜抢先说。 “好,你说。”李红安看着他,眉眼全是笑。 谁都知道,上官煜是他的得意门生,在几个班级里面,他最喜欢上官煜,就连他犯错也能讨到一张笑脸。同学们都说,哪天李红安对着上官煜不笑了,要么是他有新欢了;要么是上官煜犯大事了。 瞧瞧,瞧瞧那表情,这事就不是事。 上官煜清清嗓子,正要开口,突然一脸惶恐地看着李红安身后,甚是紧张。 一百四十九(。) 一百四十九 一秒记住【??】,。 李红安跟随他的目光转头,看见宋绍荣和宋小玥一前一后走过来,他一猜就知道,上官煜怕的不是宋绍荣,而是宋小玥。 “见鬼。”李红安嘟囔一句,随即一脸笑容地迎向二位,“宋主任好!宋老师好!” “上着体育课怎么打起群架了?你们不是爱打架吗?成全你们,以后改成群殴课好了。”宋绍荣跳过李红安,径直走向他们,一脸严肃。训完他们几个,才掉头对着李红安,“李老师,怎么能让他们在课堂上打起来呢?万一伤到哪了,我们不好交差啊。现在的孩子有多金贵!你不知道吗?尤其是我们民办学校的孩子,那更是金子中的金子,宝中之宝啊!” 那边宋绍荣摆着一副领导面孔,絮絮叨叨。这边宋小玥的“师太”面孔也摆了出来,“于潇潇,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卷到这种事情来了?” “老师,不是于潇潇的错,是他们欺负人,于潇潇什么都没做。”蒋岚为于潇潇辩解。 “一个巴掌拍得响吗?”宋绍荣走过来,“有道理就能打人吗?打架能解决问题吗?今天老师不过来,你们能打出个什么结果?说不定现在就有人送医院了。【ㄨ】” “宋主任,你看现在没有什么伤情,能不能交给我们自己处理,保证不留后患。”宋小玥讪笑着跟过来。 上官煜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不想把事情上报,扣她班主任的分,扣了她的钱,厌恶地皱皱眉,不说话。 蒋岚也忙跟着说:“对,宋主任,我们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不这么冲动,您就高台贵手。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蒋岚的意思也很明白,不想因为这次斗殴扣班级的分,从而拿不到红旗。 宋绍荣沉吟片刻,看一眼宋小玥。说:“看在七(8)班平常表现不错的份上,今天的事情不备案,但是班级扣分是免不了的,不能让其他班的同学说我们德育处不公是吧?” 宋小玥马上舒展容颜,笑得跟花一样。“谢谢宋主任!” 九年级那几个人亲自领教了上官煜的厉害,果然再没找七(8)班滋事。 不过宋小玥还是留了个心眼,叮嘱上官煜的父母,到校日离校日接送时注意一下,一定要亲自接上车,不要让他长距离一个人,一段时间来倒也相安无事。 …… 现在听她说什么“英雄救美”,又提到于潇潇,还一脸含而不露的笑,上官煜知道她想什么。本不想搭理,不知为什么,还是开口了:“老师,我没有早恋,你不要用你的眼光来臆想我,好不好?” “好好好,没有早恋,你是单纯美少年,是我思想不干净,玷污了你。好吧?不过,你最好做得隐秘一点,不要被我逮到。”宋小玥再次强调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不过没抓到证据而已。 这让上官煜十分恼火。又不敢发出来,干脆保持沉默,等候她发落。 “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去通知你妹妹?别让她等久了,又惹出什么事来。”宋小玥终于放了他。 上次小花园的事情,宋小玥一直耿耿于怀,见到柳云夕班上的学生就来气。尤其是陈思思、欧阳、上官几个。所以,她一刻也不想上官妍儿在自己教室多呆。 上官得到哥哥的通知,才放心地回到本班教室。 一进教室,柳云夕就焦急地迎上来,“你去哪了?吓死我。” 上官调皮地拉起裙摆,在她面前转几个圈儿,“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毫发无损。” “还淘,快去把服装换了,小心着凉,回头跟我汇报,刚才去哪了?”柳云夕脸一沉,佯嗔道。 当上官妍儿换好服装,把刚才的事情跟柳云夕讲述之后,柳云夕一把抱住她:“还好你机灵,跑到宋小玥班上,来个金蝉脱壳。”才说完又紧张起来,手一松握住她的肩,认真地看着她,“你以后一定要小心,遇到他们迅速躲开,不要正面碰上,明白吗?” “嗯,放心吧,姐姐,没事。”上官嬉笑着,真跟没事似的。 不过她是真的不怕,她相信哥哥上官煜会保护她,也有能力保护她。 “好,回教室吧,好好复习,迎接期末。”柳云夕拍拍她的肩说。 上官一进教室,欧阳就凑上来,一脸讪笑:“婉儿,姐姐怎么那么担心你,发生什么事了?” “婉儿”是班上同学硬塞给她的一个名儿,与唐朝武则天身边的女宰相上官婉儿同名,意为她也是个大才女。 上官最见不得她那窥探一切的嗜好与**,根本就没打算开口,自顾拿出科学书,翻看起来。 “不说是吧?”欧阳阴森森地丢过来一句。 上官后背立即疙瘩四起,当下脑海飞速运转,确定没有把柄落到她手上之后,慢慢抬头,眉眼一皱,冲她扮个鬼脸,再使劲摇晃几下,惊得欧阳急急后退。 欧阳还没站稳,王书敏进教室了,紧跟着铃声也响了。欧阳没办法,冲上官呲个牙,再给一个警告的眼神,才悻悻地回到座位。 可上官知道,要强的欧阳绝不会就此罢休,这堂课又不知道要陪她如何折腾了。 果然,她还没做好准备,一个纸团飞过来,稳稳地落在她面前。她偷偷瞟一眼王书敏,她正埋头看着教材,心下大喜,急忙展开纸团,上面赫然写着:限你一分钟之内告诉我实情,不然…… “不然”后面是一窜长长的省略号。 “切!”上官不屑地挑挑眉,不看欧阳,直接把纸条撕得粉碎。 谁不知道“使诈”是你欧阳的惯用伎俩,只可惜这一套在我上官这不管用。 上官撕玩纸条后,立即调整状态,让思维跟上老师,进入学习模式了。 “啪!”又一个纸团飞过来,要不是上官及时按住,只怕不知会弹跳到哪里。上官瞪眼狠狠地朝欧阳挖过去,把纸团往口袋一放,不理也不睬。继续听讲做笔记。 可那欧阳就跟疯了似的,纸团一个接一个地扔过来。终于不幸被王书敏发现,光荣就义了。 “上官,你手里是什么?谁给你的。”王书敏停下课,严肃地看着她。人已经走下来,手伸向她——要纸条。 上官倒也大方,乖乖地把纸团交到她手上。 “傻逼,你死定了!”欧阳急得在心里狠骂。(。) 一百五十 一秒记住【??】,。 欧阳在那边急得要死,上官却一脸淡漠,还期待地看着王书敏,希望她早点打开纸团,揪出欧阳。 要知道,王书敏对学生的处罚从来都是重、狠、毒的,上官正好借她之手好好惩罚她一下,让她尝尝苦头,长点记性:过分地窥探别人隐私是没有好下场的。 王书敏没想到上官这么自觉,不费力气就要到了纸团,想着里面应该不是什么秘密,更不会是隐私,本不想在课堂上看,浪费时间。正准备继续上课,瞥见欧阳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正紧张地看着她。 “她怎么那么紧张?莫非纸团是她扔的?里面有秘密?”王书敏心里一动,随即打开纸团。 天!那上面写着什么呀—— 你暗恋李红安,别以为我不知道。 王书敏看完纸条就紧盯着上官,那眼神像刀子一样,挖得上官浑身不自在,不知道纸条里面到底写着什么。下意识看向欧阳,却见欧阳躲躲闪闪,不敢与她相视。 “这厮,到底写了什么?”上官心里骂道。恨不得从王书敏手里夺过纸条,看个明白。 可王书敏腰身一扭,走向讲台,开始上课了。 上官发现,王书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她,像条蚂蝗一样紧紧地粘着她,让她如坐针毡。 一下课,上官就扑向欧阳,狠声问:“四眼龙,你纸条里写的什么?王熙凤盯了我一节课。” 欧阳一瞬间表情各种变化,先是恐惧、再是歉疚、接着是可怜、最后变成了愤然。她愤愤地盯着上官,猛然反扑上来:“你个傻-逼,谁叫你那么乖把纸条给她!” 上官没想到她竟比自己还凶,反倒是她做错了事一样,她怔怔地看着欧阳,竟也不知说什么了。 “怎么办?”欧阳见她被自己唬住了,立马心疼起来。马上想到纸条的内容,赶紧问。 “什么怎么办?”上官机械反问。 “纸条啊。还在王熙凤手里。必须拿回来,等她到处广播就惨了。”欧阳急急说。 见她对纸条这么紧张,上官越发好奇那里面的内容了。 “你到底写的什么?先告诉我,说不定不要紧呢。” “要紧要紧。你别问了,拿回来再说。走,去找语文老师。”欧阳拖起她就走。 两人还没出教室,迎面碰到柳云夕,柳云夕一见她们就说:“都吃饭去了。你们怎么还不去?” “去了去了,现在就去。”欧阳一叠声说,拖着上官脚步不停,才走几步,又停下来,折身对柳云夕说:“语文老师,我们有事找你。” 柳云夕一听就知道她们犯错了,要么是求她原谅,要么是求她帮忙收场,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们才会叫她“老师”。 所以她微笑着看着她俩,等待她开口。 欧阳不知是在思考要不要跟她讲,还是在酝酿如何开口,总之,她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拉着上官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怎么不说了?”柳云夕轻声问,微笑着。 经她一问,欧阳好像鼓起很大勇气一样,说:“语文老师,我上课时给上官传了个纸条。被王熙凤没收了,我们想拿回来。” “传纸条?”柳云夕奇怪了,“你们之间传纸条?” “哎呀,就是我让上官告诉我授牌仪式结束后发生了什么。让你那么紧张,她不说,我就传纸条威胁她,结果被王熙凤发现没收了。”欧阳急了,一口气讲明事情经过。 “看你急的,纸条上都写的什么?是你们的秘密吗?”柳云夕倒一点也不急。不紧不慢地问。 “不是,是,是上官的秘密。”欧阳有些语无伦次了。 一听是自己的秘密,上官惊讶地看着她,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秘密被她知道了。 欧阳不管她的惊讶,直接拖住柳云夕的胳膊:“姐姐,你就帮我们把纸条拿回来,好不好,求你了。” “好好好,快去吃饭吧。”柳云夕看见有学生吃好,往教室这边走来,才想起她俩还没吃饭呢。 “一定要拿回来啊。”欧阳边跑还边回头叮嘱, 是什么纸条把她紧张成这样呢? 柳云夕也有些奇怪了。要知道这个欧阳平常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照她自己的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顶不住了,就当被子盖。”这样的一个人,今天居然因为一张纸条紧张成这样。 王熙凤,哦,不,王书敏,她怎么收到学生的纸条都不跟她这个班主任说一声,真是奇怪,有些不合常规。 下午上班找她吧,这会不合适,说不定人家在午休呢。 这样想着,她直接回办公室了。 刚坐下,电话响了。乔以安的,她顿了几秒才接起。 “乔主任——”她叫。 “云夕,你在哪?”乔以安劈头就问。 “办公室。”她答。 “别走,我过来找你。”乔以安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又有什么事呢?柳云夕的心不由得揪起来,临近期末了,可别出什么乱子。 不到三分钟,乔以安就到了,还喘着气,一定是小跑过来的。 他一进门就把门关紧了。吓得柳云夕本能地站起来,紧张地看着他。她的反应乔以安并没注意到,他直接走向她,表情很凝重,“你班上上官的父母出车祸了,父亲当场死亡,母亲正在抢救,很危险。” “啊——”柳云夕惊叫一声,直勾勾地看着乔以安,整个人都傻了。 “这个噩耗要如何告诉她才不会吓到她,不会让她反应激烈,你现在要想好。”乔以安接着说。 “她还有个哥哥在八班。”柳云夕说。 “我知道,宋绍荣去通知宋小玥了。她家很快就有人过来接他们兄妹俩,在她家人过来之前,你要想办法让她接受这个事实,并做好安抚——” “我做不到!”柳云夕颤声打断他。 “你必须做到!”乔以安丝毫不考虑她的反应,坚决地说,“如果我们不先做好安抚工作,等她家人来硬邦邦地告知灾情,你想象一样,会是什么后果?” 那不就是毫无征兆地当头一棒吗? “我该怎么做?你教我。”柳云夕求助的看着他。(。) 一百五十一 柳云夕求助的眼神真让乔以安心疼,仿佛灾难不是别人的,而是她的,她不知怎样做才能把上官从灾难中拉出来,不受影响。因为她正把自己当作上官,正替上官痛着撕裂着。她自己都走不出来,如何能安抚一个孩子走出来? 他真想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抱着她,安抚她,因为他懂得此时的她不再是她,而是上官,她的学生——她爱着护着宠着的学生。这么残忍的一件事情偏偏要她这么一个用情至真至纯的人来面对,去解决,干脆把灾难转到她身上得了,就让她一个人面对一个人承受好了。 “云夕——”乔以安轻呼,“时间不多了,你要振作,要想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想,在想怎么开口,怎么说——”柳云夕嘴巴喃喃,眼里蓄满泪水。 “云夕,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怎么面对上官,让她来安抚你吗?”乔以安急了。 柳云夕没听见一样,兀自流泪,过一会,突然用力吸一下鼻子,冲乔以安一笑,“好了,我现在就去找她,放心吧,我一定让她像我一样坚强,伤悲不过三分钟。” 乔以安本能地抬手看一下手表,还真没到三分钟,嘴巴一扬,笑了。 柳云夕亲自到学生公寓叫出上官妍儿,把她带到小花园。 “上官,《童年》中的阿廖沙你喜欢吗?”柳云夕问,“你跟我讲讲阿廖沙的苦难吧,我想走捷径,快速了解这本书。” “好啊,姐姐。”上官欢喜地坐到她旁边。 柳云夕知道她读过不少名著,从她的作文中就看得出来。 “阿廖沙的童年很不幸,三岁丧父,跟随母亲投奔到外祖父家,经常被暴戾的外祖父毒打,两个舅舅为了争家产。把家弄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上官认真地讲着,柳云夕认真地听着。 “后来呢?后来阿廖沙怎样了?是不是自暴自弃自甘堕落?”柳云夕问。 上官奇怪地看着柳云夕,“你真没看?不会吧?” “我看了,但我想听你讲讲。”柳云夕微笑着。 “后来阿廖沙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发奋读书,刻苦写作,终于成了俄国的大文豪,就是作者高尔基。”上官接着讲。 “这么说,阿廖沙真的是作者的原形了。你佩服阿廖沙吗?” “嗯,佩服,还有崇拜。”上官肯定地说。 “如果你是他,或者你跟他有着同样的经历,会怎样呢?”柳云夕问。 “我当然跟他一样,坚强勇敢乐观啦。”上官不假思索。 “海伦?凯勒呢?好像比阿廖沙更不幸,是吧?” “老师,不幸没有轻重,只有不同,阿廖沙的不幸是阿廖沙的不幸。海伦?凯勒的不幸是海伦?凯勒的不幸,是不同的,但对于当事人都是致命的。”上官说。 柳云夕没想到她对不幸竟有这么深刻地认识,一丝欣慰掠过心头。 “是啊,你说得对,不幸没有轻重,只有不同,任何不幸地降临都是致命的。”柳云夕把上官的手牵起来,放到自己的手中,轻轻地握着。“不知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在灾难降临时会怎样,是怨恨、痛苦、沉沦,还是像他们一样勇敢地接受一切,顽强地与命运抗争呢。” “还有很多不屈服于厄运。顽强地与命运抗争的人呢。”上官侧过身子,看着柳云夕,眸光生辉,“比如贝多芬,比如奥斯特洛夫斯基,比如张海迪等等。” “上官。你读的书真多,老师都要崇拜你了。”柳云夕捏捏她的脸蛋,轻声说。 “老师,你知道张爱玲吗?”上官突然问,“我最崇拜张爱玲了,我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她那样的人。” “可我更希望你做一个简?爱那样的人。”柳云夕轻抚她的后脑,无限爱怜,“但是要比她幸福。” …… 一个中午,这一对师生就在小花园里聊名人的苦难,苦难名人的辉煌。不知不觉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广播里播放着《世界因我而美丽》的音乐,让人精神振奋、热血沸腾。 “走吧,回教室上课。”柳云夕牵起上官,朝出口走去。 她们刚走出小花园,上官头一侧,对着校门口叫道:“舅舅——” 柳云夕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就来了! 上官已经离开她,朝校门口的两个人跑去了,柳云夕呆呆地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 她已经上前了,她称作舅舅的人正对她说着什么,旁边那个女的突然抱住了她,她趴在那个女人的怀里,听不见哭声,看不见动作,柳云夕不确定她的状况,但是她相信她一定行,一定不会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从那女人的怀里出来了,她对舅舅说了什么,舅舅点点头,她便往柳云夕这走过来,步伐有些飘忽,柳云夕很想上去扶她,但是她没有,只在原地含笑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近了,更近了,她看见她面上的泪痕了,看见她挂着泪痕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她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紧走几步,一把把她搂进怀里。 “妍儿——好样的!”她笑着说。 “老师,谢谢你!我要去医院看妈妈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像阿廖沙,像海伦,像简?爱……” “妍儿,去吧,妈妈正等着你呢,别让妈妈等急了。”柳云夕松开她,为她整理好零乱的头发。 “我先去叫哥哥,老师再见!”上官努力朝她挤一个笑,一转身走了。 “妍儿,妈妈会没事的,你这么懂事这么乖巧,上帝怎么忍心……”柳云夕想不下去了,一直忍着的泪此时就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奔涌而出。 “柳老师——”有人叫她。 她惊惶抬头,看见上官的舅舅站在面前,正悲苦地望着她,现在两个人目光相遇,他说:“我是妍儿的舅舅,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 “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妍儿会健康成长,会有出息的。”她打断他,打消他的顾虑。 他还想说什么,电话响了,“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先。” 柳云夕含笑点头。 “喂——什么?怎么会?不可能!”他对着电话几乎吼起来。(。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一百五十二 一秒记住【??】,。 柳云夕看他接电话的情形,猜想一定跟上官的妈妈有关。 果然,他接完电话眼圈就红了,但他尽量忍着,竭力平静地对她说:“妍儿的妈妈没、没抢救过来。孩子以后要你多费心了,老师,我先走了。”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柳云夕的泪又来了,一转身看见上官和她哥哥走出教学楼,赶紧擦干眼泪,朝他俩走去。 “老师——”上官迎着她走过来。 她急急上前,把她搂进怀里:“妍儿,老师相信你,你永远都是好样的,都是老师的骄傲,老师等你回来!” “嗯,老师再见!”上官抽身挽起哥哥走了。 目送他们钻进一辆白色小轿车,目送车子发动起步,缓缓驶出校园,拐一个弯,不见了,她才收回目光。 刚迈上教学区台阶,看见乔以安立在大厅一侧,静静地看着她,她吓一跳,喊着问:“你一直在那里吗?多久了?” 乔以安不回话,直接朝她走过来,近了,仔细审视着她:“一个中午,你的眼泪流了有几公升吧?眼睛又红又肿。” “遇到这样的事,谁能坦然面对,若无其事?何况是我的学生。”柳云夕轻声说,好像还没缓过来。 “你做得很好,上官的表现比我想象的好多了,都是你疏导有方。”乔以安由衷说道,同时朝她竖起大拇指。 “她本来就很坚强,比我坚强。”柳云夕回道。 “你不止坚强,还很坚韧,就像松柏,一株傲立凌寒中的松柏。”乔以安说。 “我回办公室了。”柳云夕边说边迈腿。 “等等,柳松最近联系你没有?”乔以安叫。 柳松?好大一阵没联系了,他又惹麻烦了吗?柳云夕一个激灵,顿下脚步,望着乔以安:“他怎么啦?跟你联系了?” “你不知道?他说最近做了一笔生意,大赚了一笔。要请我喝酒呢。”乔以安笑看着她。 “做生意?赚了?请你喝酒?”柳云夕一窜问号扔过来,还没完,“你借钱他了?” 柳松借钱时叮嘱过,不要让柳云夕知道。说是等赚了钱再跟她说,给她一个惊喜。但是他现在已经大赚一笔了,不用隐瞒了。所以他点点头:“嗯,他现在赚了,应该给我利息。” “赚什么?你知道他借钱干什么吗?”柳云夕音量好高。怒视着他。 “他说屯点年货,紧俏时出手,现在赚了。不是这样吗?”乔以安摸不着头脑。 “你,他找你借钱你就给,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要做什么生意,没本钱,也应该是找我这个姐姐,怎么找到你那去了。”柳云夕还在生气。 柳云夕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包括这种经济关系,都不应该有。 “哦,我忘了,我跟他没关系,没资格帮他,只有你这个姐姐才有资格帮他。”乔以安悻悻地说。 柳云夕才惊觉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看他一眼,平复一下情绪,才说:“你不了解他,也不清楚状况。怪不上你,对不起。我代他向你说声‘谢谢’,但是以后,请你不要借钱给他。他都是拿去赌博的,每年不知输掉多少,不然我妈的手术费也不会让你出。”说到这里,她顿一下,看着他接着说:“我妈的事情,也谢谢你。钱,放假前一定还你。” “你就怕一点钱还不赢吗?我可没找你讨啊。”乔以安一双手往口袋里一插,头低下来,仰视着她,“你那点工资就留着回家过年吧,你还我,年怎么过?再说你妈身体还要调养,手边没钱怎么行。”不等她开口,他又说:“还有,你说柳松借钱是赌博,我答应你以后不借给他,但是你能不能不到他面前揭穿我,因为他不让我告诉你。” 虽然已经不是舅弟了,但他也不想让柳松误会自己是个装不住事的人,出卖他。 柳云夕被他这点小心思逗乐了,小嘴一翘,盯着他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叫我撒谎,或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乔以安见她很认真地样子,急了,“不是,反正他也没输,你想办法把钱没收回来,可以装作不知道嘛。” “没收回来?钱是我的吗?”柳云夕似笑非笑,“还是你赶紧给他追回来吧,乔主任,不速度的话,随时都会装进别人的腰包哦。你又让我装聋作哑,到时这个钱他一辈子都还不上了,看你找谁要去。” “还不上好,还不上我可以找上门去。”乔以安嘴巴喃喃,忍着笑。 “你到底借了多少钱给他?”柳云夕突然问,看他的眼神有些紧张。 “五,哦,不,三,不,二,对,两万。”乔以安语无伦次。 柳云夕默默看着她,没说话,几秒后,掏出手机,还没操作。 乔以安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讪笑着:“五万,五万,确定。” 五万!? 柳云夕圆瞪双眼,要吃掉他的架势,“你,你害死他了,害惨我了。”手一伸夺回手机,蹬蹬蹬走了,才走几步又猛然回头,把不知所以的乔以安惊一跳,小心地看着她。 “叫他自己还给你吧,我不管。”柳云夕丢下这一句,回身走了,再没回头。 他借的,当然是他还,难道还要找你吗?乔以安一脸浆糊的样子,突然又脑洞大开的样子,冲柳云夕后背叫:“弟债姐还,他还不上,当然找你这个姐姐。” 柳云夕闻声停步,慢慢转身,歪着头看他,大声说:“我的钱要过年!以后的钱要攒嫁妆!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债主吧!” 什么什么?要攒嫁妆?还不如还给我呢,不行,就找你了,让你攒不成嫁妆。 乔以安心里乐开了花。 这是他与袁香竹订婚以来他们聊得最开心的一次,心中的疙瘩郁闷好像一下子都解开疏通了。 正要迈腿,电话来了,拿起一看,正是柳松。 来得真是时候,乔以安盯着屏幕上欢快跳跃的“柳松”两个字,潇洒地按下接听键,慢慢放到耳边,“姐夫——”(。) PS:  各位亲亲:雨怜荷萍对亲们的热情支持和实物鼓励感激涕零,现郑重告知各位亲,从三月份开始,每日两更,中午13:00为一更,晚23:00为二更。希望亲们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鼓励我,再次郑重保证:每日两更,风雨不动! 一百五十三 一秒记住【??】,。 乔以安才把电话放到耳边,柳松的哭腔就传过来。 “柳松,怎么啦?”他问,心里猜测应该是输钱了。 果然,柳松拖着长调叫一声“姐夫”后,就转到了正题:“我被骗了,钱全没了。” “被骗了?被谁骗了,怎么骗的?”乔以安有些奇怪了,莫不是赌博时被人出老千了? “我跟人合伙进了一批山货,今天去取货,合伙人卷着货款跑了,对方不给货,怎么办,姐夫?”柳松哭腔哭调地说。 乔以安头脑立即运作,迅速判断柳松所说的真假,听他声音那么悲惨,不像假的,说不定这次是真的在做生意呢,柳云夕想必是对这个弟弟成见太深吧? “你别急,慢慢把事情说清楚。”乔以安安抚道。 柳松就边哭边诉,总算把事情讲明白了。 原来他囤货一直都有个合伙人,合作几次后都赚了一些钱,柳松对那合伙人越来越信任放心,这一次的货款全都交到他手上,让他张罗进山货。今天,他按照合伙人的交代,开车过去领货,人家说没有这个单子,再打合伙人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了,才知道被合伙人骗了坑了。 “那合伙人你之前都不认识的吗?”乔以安问。 “认识,我初中同学,一个乡的,他们村离我们村不远。”柳松回答。 “那你可以去他家找他呀。” “他跑了,不在家,还跟家里人说他不回家过年,现在他家人也找不到他。”柳松哽声说。 看来是真的,柳松确实被同学给坑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帮得上忙吗?”乔以安问,他是真地想帮他。 “我所有的钱都压在这批货上,本来想这单做完可以还你的钱,还可以好好过个年。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再想囤货不可能了,只是你的钱恐怕一时还不了了。”柳松说。 “我的钱不着急。家里还好吧?”乔以安问。 “好,妈妈上次手术后恢复得很好,现在都能做很多事情了。她经常说到你呢,你到我们这边过年吧?”柳松又扯到这事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没其他事先挂了,再联系啊。”乔以安急忙把电话挂了,他就怕柳松一会又提起什么“认亲”的事来。 柳云夕啊柳云夕,一个人应该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别人。怎么能用老眼光看柳松呢?事物是发展的,人也是变化的嘛。 看来,乔以安对柳松是深信不疑了。 柳云夕呢,离开乔以安回到办公室后,就想起欧阳交代的事情——找王书敏要回纸条。 可王书敏已经上课去了,得等她下课。 “云夕,班主任手册今天上交,你交了没?”俞维走过来问她,手里拿着手册。 “多亏你提醒,差点忘记。”柳云夕从书架上抽出班主任手册。递给他,“谢谢!” “不检查一下?全填好了,没遗漏?”俞维笑看着她,感觉哪里不对,又俯下身子,仔细看着她,“你哭了?” 柳云夕躲开他目光,“嗯。” “怎么了?”俞维立即关切问过来。 他这么一问,柳云夕又想到上官的遭遇,眼圈一红。泪就涌上来。 “我班上官的父母出车祸双双身亡,中午她舅舅刚来把她兄妹俩接回去。” “天哪!”俞维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会这样?” “是啊,天灾人祸。谁也算不到,可偏偏就落到她头上了。”柳云夕说。 俞维静默几秒后,轻笑一声,说:“你也别太难过,事情总会过去,顺其自然吧。关键是上官。还得面对学习生活,要让她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你还得辛苦用心。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处理得很好。” 柳云夕不语,朝他点点头。 “好了,我去交手册了。”俞维将手册在她面前晃一下,“收泪嗨。” “放心吧。”柳云夕笑了。 俞维才走出办公室,下课铃声响了。 柳云夕立即起身往教室走去,刚到门口,与欧阳撞个满怀。欧阳身后跟着陈思思,人还没站稳,就听欧阳问:“老师,上官怎么没上课?她人呢?” “你们过来。”柳云夕转身回到座位。 身后的欧阳和陈思思你看我,我看你,摇摇头,耸耸肩,跟着她来到身边,耷拉着头,不支声。 “你们怎么了?”柳云夕问,“犯错了?” “没有?”陈思思抢着回答,又说,“姐姐你怎么啦?眼睛都哭红了。” 真是小精灵,又被发现了。柳云夕心里又欢喜又心疼。 “上官家里出事了,她过几天才回学校。”她说。 “出事了?什么事?”欧阳瞪大眼睛,“中午还好好的。” “她父母出车祸身亡了。”柳云夕看着她俩,小心地说,“这是天灾人祸,谁也预料不到,但是来了,谁都得接受。你们不要到班上声张,想着上官回校后如何安抚她、帮助她就好了。” 两个善良纯洁的女孩,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听她这么说,两颗小头拼命点,一句话也不说。 “好了,回教室吧。”柳云夕说,不等她们转身,又说:“把泪擦干净。” 两个女孩听话地接过她的纸巾,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老师,记得拿回纸条。”欧阳临走时又提醒她。 她朝她做个“OK”手势,轻阖一下眼睛,目送她俩走出办公室。心里一阵难过,从来都不知忧愁的“乐天派”,在灾难面前一样展不开笑颜。生活真是太残酷了,非要把一个人打磨得刀枪不入才肯罢手。 这时,王书敏进来了。 柳云夕手一抬,招呼道:“王老师,上完课了?” 王书敏径直走到她面前,“有事,柳主任?” “嗯,今天课堂上官违反纪律了是吧?”柳云夕站起来,笑着问。 “你怎么知道?还真是主任啊,神通广大。”王书敏阴阳怪调的。 “蒙您抬举,把我这个班主任也当个主任。”柳云夕仍是一脸笑容,“不过就是管一群小屁孩罢了,没实质权力。”顿一下,接着说:“中午因为纸条的事情,上官都没好好吃饭,一直在我面前忏悔,说不该在您的课堂上传纸条,惹您生气了。” “有事直说吧,别拐弯抹角,这不是你柳云夕性格嘛。”王书敏有些不耐烦了。(。) 一百五十四 “你收了她的纸条,我这个班主任想知道里面都写了什么,可以吧?”柳云夕说,笑看着她。 “当然可以,不过我已经丢了。”王书敏说完转身就走。 柳云夕望着她的背影大声说:“谢谢你!” 王书敏转身奇怪地看着她:“谢我什么?” “谢你大人大量不跟学生计较,还替学生严守秘密。”柳云夕笑着说。 “严守秘密?”王书敏皱起眉头。 “不是吗?我已经知道纸条内容了,现在纸条消失了,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难道你丢掉纸条不是想为她保守秘密吗?”柳云夕仍然一脸的笑。 王书敏轻“哼”一声,不置可否,走了。 “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柳云夕心里说。 其实王书敏的纸条根本就没有丢,柳云夕找她要时,那张纸条就在她口袋里,但是她偏不买柳云夕的账,就是不给她。 现在听柳云夕话里话外警告她,不要随便泄露纸条内容,反倒提醒她,这张纸条可以利用,说不定能在她班掀起风浪,让她这个班主任下不了台。 想到这里,王书敏的脸一阴,唇边牵出一丝冷笑。 柳云夕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张纸条差一点毁掉上官。 就在上官回校的那天,她正忙着抢票。在外打工七年,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回家的艰难。去年毛翰江找人帮她们买到黄牛票,当时她还不以为然,现在亲身体验到抢票的不易,才觉出毛翰江的大爱来。 从早上到中午,她就在不停地刷票,但是没有一次刷成功,眼看着还有很多票,电脑就跟脑残一样,一动不动,等到它动了。票就没了。 “完了完了,今天买不到了。”柳云夕沮丧极了。 “别急,你有空就刷一下,说不定能捡到别人退的票。”俞维过来安慰她。停一会又说:“把你身份证给我,我帮你一起抢。” 他这么一说,倒让她想起乔以安也要过她的身份证号,当时也是说帮她抢票,不知他那边情况怎样了? “快点啊。”俞维催道。 “嗯。哦,好。”柳云夕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下身份证号码,递给他,“诺。” 这时乔以安电话来了,问她抢到票没有。柳云夕一听就知道他也没抢到,心里一沉,说:“都怪光华网速太慢,关键时候就瘫痪,不给力。” “你说得对。明年叫他们更换极速网络,保证让你抢到票。”乔以安笑着回她。 这个自大狂,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说梦话吧,你?”柳云夕白过去。 乔以安顿了一下,马上说:“现在是白天,清醒着呢。” 柳云夕再没理他,把电话挂了。 中餐后,她查完寝刚回宿舍,还没上床。生活老师的电话打过来:“柳老师,上官不见了。”声音很急。 柳云夕心里一惊,该死,一心忙着抢票。竟忘记上官刚返校,都没留意她的状态。 她匆匆赶到宿舍楼,其她学生都没睡,站着坐着靠着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她盯着欧阳问。 因为她一进门就发现欧阳的神色不对。 欧阳跟平日完全不一样,躲闪着不敢看她,脸憋得通红。快要哭了。 “上官中午没吃饭,我们以为她回寝室了,谁知道她没有。”陈思思说。 “我刚才查寝时怎么没人说?”柳云夕问,又转向生活老师,“杨老师,她中午没到饭堂吃饭吗?” “我问过了,不是欧阳菲菲说她不舒服,先回寝室了吗?”杨老师答,又说,“我以为你知道。” “欧阳,你出来,其他同学午休。”柳云夕转身出了寝室。 欧阳雅雅看一眼陈思思,垂着头跟了出去。 “欧阳,你知道上官家里出事了,她今天这么反常,一定还有别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一点也不要隐瞒。”柳云夕严肃地看着她。 “是因为那张纸条。”欧阳怯怯地说,“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知道了纸条内容,她今天一回来,大家都在那议论,给她听见了。” “纸条?王书敏没收的那张纸条吗?”柳云夕问。 “嗯。”欧阳应。 “纸条上写些什么?那么严重?比她父母双亡还要打击她吗?”柳云夕奇怪了。 “我说她暗恋体育老师。”欧阳小声说,带着哭声。 “什么?”柳云夕瞪大眼睛,“你是这么说的?” 欧阳垂着头,不吱声。 那王书敏真是可恶,这么快就传到学生当中了。她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柳云夕愤愤然,却也没有办法。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上官。 她正准备问欧阳上官可能会去哪里,一条信息进来了。是政教处发的:请各班主任速到宿舍区清点本班人数,教学区五楼楼顶有个学生,刚刚被保安发现。一旦发现本班有学生不在宿舍区,速到教学区大厅集中。 “妍儿!”柳云夕心里惊呼,对欧阳说一声“回去午休”撒腿就跑。还没下楼,乔以安的电话来了,“云夕,你班上官在教学区五楼楼顶,你快过来。” 果真是妍儿!妍儿,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柳云夕一颗心扑通扑通跳,早已飞到教学区,可一双腿软软地不利索。等她跑到教学区大厅时,再也站不稳,急忙扶住墙,可身子还是软软地往下溜。 乔以安见了,急忙上前扶住她,“云夕,别急,不会有事的。” “她在哪?我要去见她。”柳云夕弱弱地问。 “我们已经报警,警察很快会过来。”乔以安说。 “报警?为什么要报警?”柳云夕惊讶地看着乔以安。 “人命关天啊!云夕,万一她跳——” “不!不会!”柳云夕嘶声打断他,用力一挣,推开乔以安站了起来,踉跄着往楼梯口去,“我去找她,叫她下来。” “通往楼顶的门被上官扣住了。”乔以安说。 柳云夕像雕塑一样不动了。扣住了,她把门扣住了。她把自己和外面隔绝了,把她也隔在外面了,她连她也不想见了吗?(。) 一百五十五 柳云夕静立了十几秒钟,突然转身,扑到乔以安面前:“你赶快取消报警,叫警察不要来,迅速疏散老师,发通知老师,不许声张,不许围观,我上楼去找她。” 乔以安惊讶地看着她:“取消报警?云夕,你说什么?你清楚状况吗?楼上的门反扣了,你怎么上去?”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的学生我了解,你听我的,快取消报警,赶紧疏散老师,照我的话去做。”柳云夕恳切地看着他,那哀婉恳求的眼神让乔以安无法拒绝。 但是,谁能确定,谁又能保证,她就是对的呢? “快呀,快取消报警!”柳云夕几乎在哀求他了。 “你确定吗?云夕?”乔以安复杂地看着她,举棋不定。 “我确定!你信我吗?敢信我吗?”柳云夕反问,挑战讥冷的眼神。 乔以安静静地与她对视几秒:“好,照你说的做,我马上取消报警,你怎么上楼?” “我有办法,你安排好了就上来。”柳云夕边跑边说。 柳云夕先到办公室拿上小蜜蜂,到俞维桌上拿一把教师用的直尺,再到教室拿上两块黑板擦,然后直奔五楼。 上到顶层平台处,她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对着手机说话了:妍儿,我是老师,你别怕,无论发生什么,老师永远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逃避很简单,解脱也很容易,一念之间,什么都没有了,痛苦、悲伤、非议、磨难统统结束,你曾经的憧憬、梦想、信念也跟着一起终止。但是,妍儿,你要这样的人生吗?你不想做一只破茧成蝶的蚕吗?你不想做涅槃的凤凰吗?你说过,青春不是安乐窝,青春是奔跑!是拼搏!是汗水!是一次又一次残酷地考验!你还说过。你要做张爱玲,但老师希望你做简?爱,像简?爱一样有尊严有思想有个性,像她一样坚强、柔韧、善良、宽容。但是要比她幸福!妍儿,你过来,到老师身边来,让老师触摸到你,感知到你。真实地感受你年青而美好地存在,让老师好好看着你,牵着你的手,一起去迎接生活的挑战,一起在青春的刀锋上奔跑…… 当她一口气说完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一张纸巾递过来,看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就知道是乔以安。乔以安欣赏地怜爱地看着他,眼光那么深那么柔,柳云夕立即有了力量。不再孤单。 她擦擦泪,笑了,递给他直尺:“你帮我把门撑起来。” 之前李浩有一次躲到楼顶,反扣起门,柳云夕就发现这个门是活动的,有些向下垂,往上搬搬底下会空出一大条隙。 乔以安把尺子递回给她:“你拿着,我搬起门的时候,你放进去卡住。” “嗯”柳云夕接过尺子。 尺子把门卡住后,柳云夕再塞进去两块黑板擦。现在门下就露出一条三寸左右的隙口了。 乔以安已经知道她的用意了,所以不等她吩咐,小蜜蜂已经调试好了,只等她放录音。 柳云夕盯着手机。找到刚才那段录音,点一下播放,急忙放到小蜜蜂耳麦边上,然后和乔以安一起紧张地听着、等着。 录音开始播放了,柳云夕深情真挚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顶上回荡,柳云夕肯定上官一定听得见。 乔以安出奇地安静。侧着耳朵,听得十分投入。 “妍儿,我是老师,你别怕,无论发生什么,老师永远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逃避很简单,解脱也很容易,一念之间,什么都没有了,痛苦、悲伤、非议、磨难统统结束,你曾经的憧憬、梦想、信念也跟着一起终止。但是,妍儿,你要这样的人生吗?你不想做一只破茧成蝶的蚕吗?你不想做涅槃的凤凰吗?你说过,青春不是安乐窝,青春是奔跑!是拼搏!是汗水!是一次又一次残酷地考验!你还说过,你要做张爱玲,但老师希望你做简?爱,像简?爱一样有尊严有思想有个性,像她一样坚强、柔韧、善良、宽容,但是要比她幸福!妍儿,你过来,到老师身边来,让老师触摸到你,感知到你,真实地感受你年青而美好地存在,让老师好好看着你,牵着你的手,一起去迎接生活的挑战,一起在青春的刀锋上奔跑……” 录音快要放完了,可是楼顶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乔以安和柳云夕屏息凝神,十分紧张。 “出来,妍儿,你出来,好妍儿——”柳云夕在心里叫,几近绝望。 “再放。”乔以安说。 柳云夕点点头,拿过手机,重新点开录音。 录音一点一点地往前走,眼看又要放完了,门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柳云夕的手心开始冰凉,心不由得“咚咚”跳。 “别急,放完接着放,反复放,她会出来的。”乔以安不知是安慰她,还是鼓励自己。 “嘘——”柳云夕突然朝他轻嘘一下,示意他那边有动静了。 乔以安一低头,果然看见一个瘦弱的影子慢慢朝门边挪过来,顿时握起柳云夕的手,长舒一口气,欣慰地笑了。 柳云夕任他握着自己,同样长长地舒气,欣慰地笑。 影子慢慢短了、短了,一双雪白的李宁球鞋出现了,静止不动了。 柳云夕紧张地看着乔以安,握在他手心里的手凉得跟冰块似的。乔以安镇定地看着她,轻阖一下眼,手用力握了握。柳云夕便莫名地安心了,镇定地看着那一双犹疑的球鞋。 球鞋一动不动。柳云夕能想象上官此时的表情和心理,但是她只能静静地等待,她生怕一不小心惊着了她,吓着了她。突然,乔以安凑近柳云夕,附在她耳朵上,悄声说:“你跟她说话。” “噢,好。”柳云夕抽出被他握着的手,站起来。 可是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她心头掠过一股强大的恐惧,这恐惧在她内心翻涌膨胀,瞬间将她淹没,她快要窒息了。 那双球鞋不见了。(。) 一百五十六 乔以安也发现刚刚站在那的一双脚不见了,他脑子飞速运转,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柳云夕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她感觉它就要蹦出来了,她本能地伸手去按,大口呼吸,竭力供氧,跟上心脏的节拍,不然她真会窒息过去。 突然,门那边有了动静,虽然极小,还是被门这边的两个人听见了,“嚓-窣窣”,又响了一下。 柳云夕和乔以安同时看向门底,同时露出惊喜——那双球鞋又出现了。 “老师——”上官的声音。 “哎,妍儿。”柳云夕立即回应,“你说,我听着。” “门锁卡住了,我抽不出插销。”上官说。 乔以安立即明白,是他们搬动门后,锁扣挪动了,可能把插销卡死了,她很难拔出来。 “你别急,稍等一下,手别碰门锁,一会就好。”乔以安说。 然后他起身,双手抵住门的横梁,向上一托,对柳云夕说:“把板擦拿出来。”板擦拿出后,他慢慢放下门,对那边的上官说:“现在可以了,你试一下。”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上官站在他们面前,平静地看着他们,嘴角仿佛还有一抹微笑。 “妍儿——”柳云夕一步跨上去,紧紧搂住她。 乔以安收起门边的小蜜蜂和手机,欣慰地看着这一对师生,说:“我下去了。” 没人应他,他下了一级楼梯,又折回来,“云夕,你的手机。” 柳云夕仍紧紧搂着上官,只腾出一只手伸过来接手机。乔以安哑声笑笑,把手机放到她手上,转身走了。 “老师,对不起。”上官说,有些呜咽。 “妍儿。你要哭就哭吧。”柳云夕放开她,身子一侧,把门关紧扣上,重又搂她入怀。“好了,现在只剩我们俩了,你在我怀里哭个痛快吧,痛痛快快地把泪一次流个够,哭完了。我们下去。从此妍儿是一个全新的妍儿,全新的妍儿还是会哭、会笑,只是每一滴眼泪都是因为感动,每一个笑容都是因为开心。” “我们现在就下去吧,我没事了。”上官抬起头,清朗地看着她,眸光明澈淡然,却透出刚毅。 “好,走。”柳云夕牵起她。 回到教室不久,午休结束了。青春律动的音乐响彻校园。师生们踩着音乐,披着阳光轻快地走向教学楼,继续一成不变地规律地校园生活,谁也不知道,在他们惬意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时,有一个女孩在五楼楼顶艰难地痛苦地完成了人生的一次蜕变。 “同学们就要来了,你准备好了吗?”柳云夕问。 “嗯,放心吧!老师,谢谢你!”上官还是那清朗的笑,真不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好!我回办公室了。你好好上课,还要想办法把这几天的课补回来。”柳云夕说完,给她一个大拇指。 “拜拜!”上官挥一挥手,就扎进书本了。 柳云夕无限爱怜欣慰地看着她。倒退着出了教室。 一出教室,她的泪就来了,忍也忍不住。她干脆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一捧一捧的冷水往脸上洒。这下好了,脸上全是湿的。分不清是泪还是水。人也清醒多了。 清醒后的柳云夕胸腔中马上腾起一股火来,她埋下头,又往脸上洒了几捧水,才回到办公室,也不拿纸巾擦脸,就让一张脸湿漉漉的,还有几绺头发湿湿地贴在两颊,一滴一滴的水往下滴。 老师门陆续进办公室了。 “云夕姐姐!你怎么了?”韦舒一见她就叫起来。 “云夕,怎么回事?”跟在身后的俞维也紧张地问。 “没事。身上烧得难受,用冷水降降温。”柳云夕说,面无表情。 “你发烧了?”韦舒的一只手立即贴到她头上,“赶紧去医务室啊。” 俞维定定看她几秒,没说话,默默回到位置上。 韦舒见俞维没反应,也定神看她几秒,嘀咕道:“不对,有事。”刚要张口,想到上次被柳云夕冷落的凄惨,再看看她呆木的表情,吐吐舌头,耸耸肩,踮起脚尖溜回座位。 刚坐稳屁股,俞维的目光追过来,莫名其妙地含着笑意。韦舒鼓起腮帮瞪着他,挥起小拳头,他却朝她竖起大拇指。 现在他的意思显而易见了,夸她有长进,识时务。 “你们两个干嘛?打哑谜啊?”王书敏的声音突然响起。 韦舒和俞维立即正襟危坐,随便抓过一本书,埋头看起来。 “王老师,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柳云夕早已起身,这会说着话,人已到了门口。 “什么事?就在这说呗。”王书敏继续往里走,根本就没想出去。 “关于你的见不得光的事,要在这说吗?”柳云夕放下开门的手,折回来,直接走向她。 王书敏从没见过柳云夕这副模样,一张脸跟结了冰似的,看她的眼神也让她冷得慌。想到刚才韦舒和俞维的状态,猜想刚才柳云夕一定也没给好脸色他们。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 眼看着柳云夕就到身边了,她一个激灵转过身子,笑着说:“什么见不得光,走吧,我们就到外面阳光底下去说。” 柳云夕一扭身先她出去了。 她们前脚一出门,屋内这两个就炸开了。 “看见没?看见没?我就说有事。”韦舒从位置上一步窜到俞维身边。 俞维的视线还停在那扇刚刚被关上的门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大一会才慢慢把视线收回来放到她身上,“是啊,小诸葛,那你说说是什么事呢?” “我哪知道?”韦舒显得落寞又扫兴,才一瞬立即盯着他问:“难道你知道?” 俞维沉着冷静地看着满脸期待的她,仍是思考的状态,良久,眼睛一阖,摇摇头。 “神经。”韦舒一拳头砸到他肩上,“你不知道装什么深沉?” “哎哎哎,我可是长辈嗨,你这样目无尊长小心被人骂——骂你缺教养。”俞维呲牙咧嘴,斜睨着她。正看见她拿起一本书又要砸过来,胳膊一抬,头一歪,嘴巴大喊:“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这话一出,韦舒果然停止攻击,直勾勾看着他,两眼放光。(。) 一百五十七 俞维慢慢放下胳膊,调整好坐姿,嘴巴向门口一努,“还不快去,要打起来谁帮你云夕姐姐?” 对呀,跟上去。 韦舒把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扔,抬腿就走。 背后俞维大声喊道:“注意隐密,不到紧要关头不要现身。” 韦舒头也不回地跑了,“要你教。” 柳云夕一口气把王书敏带到了足球场。韦舒跟过来时,她们站在东侧围墙旁的一棵大棕树下,正好背对着她。 她踮着脚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蹲到离她俩不远的一丛灌木下。灌木和棕树的距离不远不近,正是声波清晰传播的距离。 “王书敏,你对我有意见冲我来好了,你连我的学生也不放过吗?别忘了,上官也是你的学生。”柳云夕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携着怒意。 上官?哪个上官?是妍儿还是菲菲?她怎么啦? 韦舒不明所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书敏,看她如何回答。 “柳云夕!你不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样子,好像自己真是什么教育专家,别以为就你爱学生——” “够了!你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柳云夕打断她,“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从开学到现在,你都对我做了什么,你清楚,我心里也有一本明账。” 到底是什么事吗?你快说呀,云夕姐姐,别跟她兜圈子。韦舒听得云里雾里,心里急得很。 “是吗?你是我的影子还是替身?对我那么了解?我做了什么你都知道?好啊,你去揭发我啊!可别告诉我你善良仁慈,不想伤害我。收起你那悲天悯人的苦表情吧,恶心。”王书敏的一张脸都快要贴到柳云夕的胸口了,只苦于她身高不够,不然她一定会照柳云夕的脸上咬一口。那张脸长得太可恶了,太吸引眼球了。尤其是那些单身男人,削尖脑袋往她身边蹭,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个母的。 “我不会揭发你,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但是我警告你,别拿我的学生当武器。上官这次幸好没事,要有事,第一责任人就是你,欧阳第一个就会控诉你。”柳云夕俯向她。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柳云夕,你以为你是谁啊?”王书敏恼羞成怒了,“竟敢警告我,威胁我!” “你好自为之吧!”柳云夕说,“如果再有第二个上官出现,我——” “怎样?赶我走吗?”王书敏眉毛一挑,挑衅地看着她。 “不用人赶。”柳云夕平静地看着她,“你自己会走!”说完,她扔下她走了。 “柳云夕。你给我站住。”王书敏一步窜到她面前,挡住她,“你跟我说清楚,上官怎么了?” 柳云夕停下来,静静地看她几秒,“因为你泄露她的秘密,她受不了同学的议论,今天中午,她中饭没吃,一个人跑到五楼楼顶。这件事情惊动了所有领导。你以为查不到你身上吗?” 王书敏没声了,愣愣地看着柳云夕,喃喃道:“有那么严重吗?怕别人议论,就不要做嘛。做了又害怕,还要跳楼。” “啪!”一个巴掌扇到她脸上,柳云夕愤怒地看着她:“你泄露学生隐私,把学生逼上绝路,还振振有词,你配当老师吗?妍儿有你这样的老师真是不幸!” “柳云夕!你疯了!”王书敏捂着脸喊起来。“不是还没跳楼吗?跳了我负责,你瞎紧张什么?” “不可理喻!”柳云夕丢下一句,转身要走。 “你站住!”王书敏拉住她,“你打人就这么算了吗?” 韦舒以为就要打起来了,窜起来冲过去,挡在柳云夕面前,手一伸大叫:“云夕姐姐,你快走。” 她突然跑出来,两个人都惊一跳,同时叫道:“韦舒!” 韦舒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不但帮不上柳云夕什么,还暴露了自己。见两个人审视的眼神,心一横,豁出去了:“不错,我在偷听,那是因为,因为我怕你们打起来。” 王书敏狠狠地瞪她一眼,“哼”一声,腰身一扭,大步走了。 “你呀!”柳云夕点一下韦舒的鼻子,“赶紧找个人谈一场恋爱吧,不然永远长不大。” “谈恋爱?”韦舒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你是因为谈恋爱长大的吗?像你那样的恋爱,我宁愿不要长大。” 才说完就一巴掌扇到自己嘴巴上,“呸呸呸,烂嘴巴,没德没养,欠揍。” 柳云夕见了,反而“噗嗤”一声笑了:“没事,别把嘴巴打坏了,还靠那一张嘴吃饭呢,打坏了你怎么上课?” 韦舒凑近她仔仔细细看着她,小心地问:“真没事?” “真没事。走吧。”柳云夕胳膊一伸,挽住她。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韦舒突然问,“中午上官跑到楼顶了?” “嗯,我吓死了,宋绍荣还报警了呢,幸好我及时阻止,不然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柳云夕再次肯定事实,接着说:“韦舒,你知道吗?上官父母前几天出车祸,丢下他们兄妹俩一起去天国了。上官今天刚回来,就被同学们议论,她暗恋李红安。” “难怪。我说上官虽然斯文静秀,但不至于那么脆弱嘛,几句议论都受不了,原来是这样。”韦舒恍然状,停一会突然叫起来,“你说什么?她暗恋李红安?” 柳云夕看她一眼,点点头,没吱声。 “不可能,一定是造谣。”韦舒反应好大。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她,她怎么这么大反应?难道—— 她不动声色地说:“我也不相信,但是欧阳说是看了她的日记,她在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还说叫李红安等她,等她长大,长大就嫁给他。” “那李红安呢,李红安知道吗?”韦舒问。 正问着,李红安领着学生来上体育课了,仔细一看,正是上官那个班。 柳云夕注意到韦舒情绪明显不对了,故意大叫一声:“李老师,上课呢。” “哎,你别叫。”韦舒张嘴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李红安正朝这边看过来,还冲她挥挥手,一脸的笑。(。) 一百五十八 上官怎么也没想到,欧阳会偷看她的日记。更没想到,王书敏会把这件事传出去。 她确实喜欢李红安。 从第一节体育课开始,她就对他着迷了。 每天她最盼望的就是体育课,她最渴望见到的身影就是李红安,最希望听到的声音还是李红安。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心事是不是人们常说的青春期萌动的爱。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时间久了,她害怕这种情愫闷在心里发酵,一不小心露出来,所以她把它们放进日记里。日记是安全的,是一个人最隐秘的空间,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心事倾诉在那个粉红色的日记本里,翻开它的时候,就会有一股青涩的芬芳弥漫开来,甜蜜着她,陶醉着她。 她一直很小心地保护着那个日记本,守护着少女朦胧美丽的心事。不成想,还是被欧阳那个四眼龙给发现了,她什么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如果不是课堂意外,她相信欧阳是不会泄露她的秘密的。 对,就是意外。她只是想知道“授牌仪式”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不乐意柳云夕对她的过分关切而已,她只是吃醋了。 可是,王书敏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可是一个老师啊。 虽然她不受学生欢迎,但毕竟是一个老师啊。老师怎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 后来,聪明的上官从柳云夕对她的态度上猜测,王书敏是把她当武器了,她要针对的是柳云夕。聪明的上官还知道,她这是妒忌,妒忌语文老师的一切,因妒生恨。她还天真地想,她会不会有一天,跟周瑜被诸葛亮气死一样,也被语文老师气死。 她连妒忌语文老师的资格都没有。上官愤愤地想。 是的。柳云夕是同学们心目中的女神。是天使,能带着他们飞的天使。 “妍儿,你长大了,有秘密了。真好。”柳云夕这样对她说。 她知道她说的秘密是什么,可是她居然说“真好”。就这一句,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俘虏了她,让她感动,让她信任。让她崇拜。 “姐姐,好吗?”她小心地问。 “好啊,这是你长大的标志。女孩的心事就像一株含羞草,总要有人触碰,才能有所感应。现在你遇上了,你小小的心儿张开了,开始酝酿心事了,这是作为一个女孩子的多么幸运的事情,又是多么美丽的事情。”柳云夕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如梦似幻。 上官听得入迷了。 老师说得真好,就像作诗一样。但是,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通常人们对待早恋的孩子不是这样的,即便不是疾风骤雨,也会波澜云起。 “妍儿,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所以你没必要自责,更没必要背上包袱。”柳云夕接着说,“老师相信你。它只会助你更好地成长,让你变得更优秀。” 上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柳云夕怀里哭了。 柳云夕轻抚她的后脑,欣慰之至:“妍儿。每个人的青春是不一样的,但每个人的青春必须是无憾的,尤其是人力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该来的总会来,做好准备迎接就好了,不必刻意逃避。但要学会克制与把握,你懂吗?” “我们可以守着一段美丽的心事,独自品尝,慢慢咀嚼,一个人甜蜜,一个人陶醉,无关风月,无关任何人。若干年以后,再把它翻出来,晾在空气中,晒在太阳底下,它会温馨芬芳你的每一个日子,让你无限缅怀青春,无限感激生命。” “姐姐,你也有过这样的心事吗?”上官突然问她。 “嗯。”柳云夕肯定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那个人是谁?”上官仰起下巴,期待地看着她。 这是一张多么天真纯洁的脸啊,现在她的每一个细胞都是舒展的,愉悦的,之前的阴郁一扫而光。 “是我高中时的一个同学。他很优秀,也很帅气,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我跟你一样,默默地喜欢他,倾慕他,把他写在日记里,藏在心底里。”柳云夕慢慢说着,好像说着别人的事情,一点也不伤感,眉眼间反而蓄满了感激与幸福。 “后来,我们考上了不同的大学,他也找到了女朋友,成家了,有孩子了。”柳云夕突然看着上官,好像一下回到了现实,“你知道吗?上官,我现在确定当时对他只是一种朦胧的倾慕,是少女怀春时的梦影,那不是爱,肯定不是。” “如果我当时就去找他,跟他说明,谁也不知道后来会怎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地,那就是,我们不会走到一起,即便到一起了,也不一定幸福,很有可能会跟大多数人一样,离婚。” “所以,我很庆幸,庆幸当年自己的理智,因为我的小心守护,今天才有这么美丽的一段往事来芬芳我的时光。” 上官一直看着柳云夕,眸光闪烁,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姐姐,我懂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吧,它也会成为我最美的青春祭祀品。” “真是好妍儿。”柳云夕捏捏她脸蛋,笑了。 传言并可怕,一切都不可怕。打倒人们的往往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自己,自己那颗脆弱敏感胆怯的心。 这是上官从柳云夕的话里总结出来的人生哲理,她把它写在那本粉红色的日记本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是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不但不显尴尬,反而大方地朝指点的人微笑,给他们一个从容平静的背影。 非议加指点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人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就连当初十分紧张的韦舒也不再过问。自始至终,这件事情好像根本就没发生,不,是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当事人释怀了,学校领导不同意。 就在上官成功被柳云夕从五楼楼顶劝说出来以后,宋绍荣接高副校的指示,一定要查出上官到五楼的动机。不管她有没有做出他们所担心的事情,总之,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要彻底弄清上官的心理,消除隐患。 柳云夕只说是她父母双亡,对她打击太大,但是被宋绍荣否定了。“一定还有别的事情。”他肯定地说。(。) 一百五十九 王书敏被柳云夕叫到足球场挨了一耳光之后,虽然一肚子气,但也找不到机会撒。怎么说,她也是做贼心虚。柳云夕虽没有明确把事情说出来,但话里话外都很明显,她做的每一件事情她都知道,不揭发她而已。 她虽然妒忌柳云夕,恨柳云夕,但也相信她的话。她说不揭发就一定不会揭发。所以,离开操场后,她一点危机感也没有。对上官也没一点内疚,上课时还特意拿一双眼睛审视她,又故意点她回答问题若上官一时没有开口,她便冷着声音说:“又开小差了,乱七八糟想什么?”就有人心领神会地哄笑起来。 这让上官十分窝火,也让欧阳十分不爽。 所以,她们凑到一起,不要几分钟,一个大胆又狠毒的计划出炉了。 这是王书敏万万没有想到的,上官她们会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袁雅竹通知她去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她心里还喜滋滋的。因为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对一些优秀老师私发红包的时候。听说俞维已经领到了两万的红包,楼上的段子丰也领和宋小玥也领到了。 “袁校长好!”她一脸笑容地站在袁雅竹面前,期待地看着她。 “哦,来了。”袁雅竹淡淡地说,伸手拿起一个信封。 王书敏地心狂跳起来。 “你先看看这个。”袁雅竹把信封递过来。 “谢谢袁校长!”她激动地接过信封。 袁雅竹奇怪地看着她,“还没看,你就谢我?” “嗯,不用看,我知道是什么。”王书敏的眉眼都挤到一块了。 袁雅竹知道她误会了,哭笑不得,但还是强忍着笑,严肃地说:“你打开看看吧。” 王书敏狐疑地看着她,再看看信封,握着信封的手指暗中用力捏了捏。心里“咯噔”一下,慌了。 里面肯定不是人民币,薄薄的一张纸而已。眼睛偷偷望向袁雅竹,她正埋头看公文。一脸严肃。精明的她马上想到有人举报投诉她,脑海里立即跳出柳云夕来,“可恶,伪君子。”她在心里骂道。 突然袁雅竹抬眼看了一下她,好像听见她在心里骂人一样。同时眼神催促她赶快看信。 她哆嗦着从信封里面抽出信纸,哆嗦着展开,硬着头皮看起来。慢慢地,她一张脸紧绷起来,胸口起伏好大,好像一股怒火正在往上窜。 “袁校长,她们污蔑我,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终于,她开口了。 “哦,那是怎样的?”袁雅竹微笑着问。 “是上课时上官传纸条。被我没收,后来柳云夕找我要,我没给。她们——她们就想报复。”她小心地说,刚停下又补充一句,“一定是柳云夕指使她们这么干的。” “是吗?我看柳云夕很讨学生喜欢呢,她这么教学生,学生还喜欢她,你是说这群学生弱智,没有是非观吗?”袁雅竹前面还是一副笑脸,后面突然脸一沉。能拧出水来。 王书敏一个哆嗦,再不敢看她。 “你自己说吧,几十个学生联名要求换掉你,你是怎么当老师的?我该怎么做?”袁雅竹边说边敲着桌子。 王书敏怯怯地看着她。揣测着她。但任她再怎么精明,这一次,她也预测不到自己的命运。只能耷拉着脑袋,等待袁雅竹来主宰她。 “这样吧,你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看看有没有和学生缓和的余地。学生若是能重新接受你,给你机会,那是最好;如果不行,我要和陆副校他们商量一下,结果怎样,你就等通知吧。”袁雅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一定可以,学生一定可以重新接受我,袁校长,我知道学生为什么这么恨我,我一定可以做到让他们喜欢,您就高抬贵手,给我一个机会吧。”王书敏终于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生机,急切恳求道。 袁雅竹冷冷地看着她,一副思考的样子。空气一下凝固起来,王书敏的手心里都冒出汗来了。 “好吧,你的时间不多,放假前,我会安排乔以安再做一次调查,如果调查结果还是这样,那——”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您放心,结果一定让您满意。”王书敏像是得到了赦免令一样,惶急地打断她。 一出校长办公室,王书敏内心就腾起一股火。一定是柳云夕那个妖精,指使学生这么干的。****,彻彻底底的****,一边与学生勾搭,一边在我面前立牌坊。说什么不会揭发我,这就是不揭发的保证。王书敏看着手中的信,气得直抖。 可是任她怎么气恨,一进办公室,她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来。 “王姐姐,你领到红包了?”韦舒一眼就瞄见她手中的信封。 柳云夕也抬头看了一眼,见她一脸笑容,以为真的是红包,也展一个笑,说:“恭喜。” 谁知王书敏径直走到她身边,把信封往她面前一放,说:“好大一个红包,你帮我数数,有多少。”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她。说实话,这会如此和善的王书敏倒让她不习惯了,确切地说,是莫名地渗出了一丝惧意。她宁愿她还是原来一副冤家对头的凶恶模样,也不要这副强装出来的和善。 “看呀!云夕。”王书敏催道。 柳云夕一个激灵,拿起信封,撑开信封口往里一看,倒吸一口气。视线立即转向王书敏,全是疑惑。 “怎么?是不是意料之中?这会很得意,是不是?”她说,笑笑的。 柳云夕没理她,迅速拿出信纸,展开读起来。看着看着,心里的疑团一下子打开了,刚刚渗出的那点惧意也没有了。她知道王书敏有求于她了。 “怎么是一封信?不是人民币?”韦舒一颗头伸过来,看着信纸问。 柳云夕连忙收起信,装进信封里,递给王书敏。 “你会帮我,是吗?”王书敏接过信,紧盯着她问。 柳云夕没想到她求人也会这么霸气,脸一沉,正要说话,被王书敏挡住了:“别拒绝,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一百六十 一秒记住【??】,。 当袁雅竹在行政会上说到学生要求换掉王书敏并列举出一些原因时,宋绍荣当下就确定上官跑到楼顶跟她有关,真是可恶。所以他立即说:“这样的老师连起码的师德都没有,根本不配做一个老师,尤其不配呆在光华。”说完,他直接看着乔以安。 这事虽然直接指向王书敏,但间接关联着柳云夕,乔以安不会不关心。再说,他本来就是未来董事长的接班人,光华师资这一块,他也会考虑。所以,他抢先表明自己的态度,让乔以安明白,他宋绍荣可是任何时候都是站在学校立场,为学校考虑的。 他那点小心思,乔以安一听就明白。到底怎么处理,前面还有正负校长,他还是想先听听他们的看法。 “王书敏已经保证她在短时间内能让学生重新接受她,我已经同意了。”袁雅竹不紧不慢地说,“但是我担心的是,一旦她做不到,对她我们该怎么安排?是调班,还是辞退?这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王书敏到光华已经三年了,这是头一次学生要求换掉她。到底是她教书不行,还是做人不行,我想大家心知肚明。”陆副校接过袁雅竹的话,说出自己的考虑,“目前光华师资这一块还不是很强,客观地讲,是很弱的。像王书敏这样专业过硬的老师并不多,所以,仅仅因为做人不讨人喜欢就辞掉她,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 “我同意陆副校的考虑。”乔以安说,“光华目前还做不到全面要求老师,再者,德才兼备的人少之又少,遇到了,是光华的幸事,遇不到,总不能每个都辞退吧,权衡一下。她还是应该留下来。” 宋绍荣没想到,这次马屁又拍到马蹄上了。不过他知道,一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陆副校之所以力保王书敏,是因为王书敏是他招过来的。多少有点护“亲”;乔以安倒是真的为光华考虑,担心光华的师资呢。 王书敏当然不知道,行政会上有这么多人力保她,她的事已经不是事了。所以,她仍是忍着性子。极力跟柳云夕缓和关系,指望她能引导欧阳那几个给她平反,让袁雅竹放过她。 柳云夕呢。即便王书敏不求到自己头上,她知道了学生的越轨行为,也不会坐视不管。上次为了挽留她,差点闯出祸来,这次又这样公报私仇,对她们几个,是该好好教育一下了。 “你们干脆把我赶走好了,这么大的本事。今天赶这个,明天赶那个,谁知道哪天不会赶到我头上。”柳云夕盯着欧阳说。 “老师,你说,有这样的老师吗?”欧阳一点也不躲闪,还理直气壮。 “那你对国家主席不满,是不是也要把他赶下去?对你父母不满,是不是也要赶出家门?”柳云夕劈头问过去。 “那不一样嘛?”欧阳嘀咕一声。 “怎么不一样了?”柳云夕紧盯着她,手指点上她的额头,“我跟你说。你这就是公报私仇,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 “还有你们,”她转向陈思思和李雯雯,“一点脑子也没有。跟着瞎起哄,小心哪天把自己卷进去。【ㄨ】” “老师,我知道错了。”一直不说话的上官突然说,“我去找校长,拿回那封信。” “为什么?”陈思思叫起来,“她那样对你。你还替她想?” “思思,老师说得对,我们是公报私仇,她教书也很认真负责,上课也很生动有趣,不是吗?”上官笑着说。 柳云夕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还是妍儿懂事。” 欧阳和陈思思鼓起腮帮,撅起嘴巴,白眼瞟过来,“哼”一声,悄声嘀咕:“就偏爱她。” 只看那瞟眼撅嘴的样子,柳云夕就知道醋坛打翻了,笑笑:“又说我偏心了,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欧阳看着天花板嘀咕。 “就你事多。”柳云夕拉拉她耳朵,“我什么时候不爱你了?” “爱,爱得不得了。”欧阳一颗头弯下来,手捂住耳朵,说不赢。 “怎么样,还要不要赶走人家?”柳云夕问。 “不赶了,也不敢了。等一下就去校长室认错,收回那封信。”欧阳呲牙咧嘴。 平心而论,王书敏还是蛮有能力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自己接上怨了。柳云夕为这个问题反反复复不知想了多少次,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答案。 王书敏再次从袁雅竹办公室出来时,还是装着一肚子的气:果然是你柳云夕指使学生干的,一句话就让学生赶我走,又一句话就把我留下,还指望我对你感恩,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从此,我王书敏与你柳云夕誓不两立,水火不容。 柳云夕听见袁雅竹电话王书敏时,心里莫名地高兴。现在看见她阴着一张脸进来,心里“咯噔”一下,当下就问:“怎么啦?王老师?” 王书敏眼皮往上一抬,朝她这里瞟一眼,没好气地说:“被狗咬了,疯狗。” 柳云夕立即噤声不语,看着她气呼呼地走回座位。不知袁雅竹又跟她说了什么,或是欧阳她们根本就没去收回那封信。 她猜对了。 袁雅竹有意无意就引导王书敏把矛头指向了柳云夕,让她清楚一个事实:学生的行为都是受她柳云夕指使的。 当她看见王书敏眉眼里差点冒出火来时,心里掠过一丝冷笑。柳云夕又多了一个敌人,她就是要柳云夕在光华树敌,敌人越多越好。 如果说王书敏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是因为妒忌,一心要灭灭柳云夕的傲气,那这件事之后,王书敏所有的行为都可认做是报复了,疯狂地报复。 柳云夕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不但没有缓和她和王书敏之间的关系,反而将她变成了她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以后她的险象迭生,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这会,她猜测着王书敏口中的“疯狗”到底指的是谁呢?(。) 一百六十一 一秒记住【??】,。 上官那天突然跑到五楼楼顶,惊得柳云夕把买票的事情都忘了。 直到晚上的时候,俞维问她有没抢到票时,她才想起把这事给忘了。看俞维的样子,就知道他一直在抢,但没收获。 “算了,到时实在抢不到,就坐大巴回去。”柳云夕感激地看着他说。 “坐大巴?”俞维瞪着她,“第一、不安全,第二、你晕车那么厉害,第三、春运期间一张票相当于两张火车票。从哪个角度考虑,都不是正确的选择。” “那能怎样,难道不回去,就在学校过年?”柳云夕玩笑起来。 “实在不行,坐飞机呗。”俞维说,“有些航班打折,很便宜的。比你坐大巴还便宜。” “飞机?”这次轮到柳云夕瞪大眼睛了,“不坐,回不去也不坐。” “为什么?”俞维问,“你晕机吗?” “反正不坐。”柳云夕丢下这句话,再不跟他纠缠。 因为她突然想到英才的毛翰江了。【偷香】不知他今年有没有帮外地老师买黄牛票?当下心念一动,拨通了李梦冉的电话。 “云夕,憋不住了,终于主动给我电话了?”李梦冉永远都是这么充满活力。 “什么终于?每次都是我给你电话好不好,有没有良心你。”柳云夕嗔过去。 “好好好,是你主动。说吧,什么事?” “你回家的票买好没?” “票?毛校长买啊,****什么心?”李梦冉一堆奇怪的腔调,才说完,又说:“你还没买到票吗?” “你真幸福!我都愁死了。”柳云夕苦嗲嗲地说。 “我叫毛校长帮你买一张吧?反正我的票也还没到手,应该还没买。”李梦冉说。 “不要,不要,我自己想办法,说不定可以捡到别人中途退的票呢,你别多事啊。”柳云夕一口回绝,再三叮嘱。 “知道了。搞不懂你,挂了。”李梦冉每次都是这样,抢先挂电话。 按她的说法,总是听到电话挂断后的忙音会影响心情。还会倒霉。 放下电话,柳云夕莫名地笑了。 又是买黄牛票,毛翰江真是人道。柳云夕突然有些想念英才了,思想出现短暂的空白后,才回到眼前的现实。她使劲甩甩头,又笑了。 走都走了,怎么可以这么拖泥带水呢,再好也回不去了。 “有了,有了,有一张无座票,买不买?”俞维突然叫起来。 天,他居然还在执着地帮她抢票。 “买,赶快买。”柳云夕想都没想,冲他喊回去。 “那我买了啊。”俞维回一句后。就没声了。 柳云夕正要起身过去看一下,听见他长长地叹一口气,说:“网络又瘫了。”柳云夕刚离开座位的屁股又稳稳地坐下去,一句话也不说。 真不知道那些外地老师到时怎么回去!学校好像根本就没考虑外地老师回家的问题,压根就没有。自上而下的领导没有一个在例会时提到这个问题,柳云夕的心头突然漫过一阵悲凉。说到底,他们外地人是融不进这个城市的,是不会引起人们的关注与重视的。无论从事什么工作,在哪个行业,职位做到什么位置。终归是外地人,是为本地经济发展添砖加瓦的外地人。没有人会关心他们怎么来,怎么去,路上的颠簸与艰难也从来没有人过问…… 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让柳云夕那么思念自己的故乡,她眼里就像艾青的诗歌写的那样“含满了泪水”。这一刻,她也更加理解艾青对故土的眷念是一种怎样的思念了,虽然她们之间隔着时空,但宇宙中有很多东西是不分区域不分年代的。比如爱情,比如亲情。比如乡情,都是亘古不变无关时空的。 可能这就是学文之人的一种通病吧,总是那么多愁善感。 记得在英才时,有一次去江心屿春游,她一个人盯着远远的江面上不是飘出的几颗脑袋出神。毛翰江笑着问:“不会几颗脑袋又触到你的神经,让你感慨不已了吧?” 看来,毛翰江对她这种“窥一叶便伤秋”的人已经深有领教了。 他还真说得对。 柳云夕正在感慨。 时令初春,乍暖还寒。尤其是那滔滔江水,翻着白花花的浪,涌着浑黄黄的波,就是下去洗个手都嫌水脏,何况在里面游泳? 可那几个漂浮不定的圆圆的球状物分明就是人的脑袋! 原来兴趣就是兴趣,热爱就是热爱。爱上了就不会挑剔,也不会嫌弃,再不堪再肮脏,也会一头扑进去,在里面沉浮。 “他们应该是游泳健将吧?”柳云夕避开他的问题,反问过来。 “是。又佩服他们了吧?”毛翰江仍是笑着。 “难道他们不值得敬佩吗?”柳云夕又反问过来。 “你呀,这一生就是专为敬佩别人而来的,就连路上的几只小蚂蚁,也能让你写出一篇感人肺腑的文章来。”毛翰江干脆走过来,与她一起凭栏远眺。 他所说的因为蚂蚁写出的文章确有此事,题为《蚂蚁给我的启示》,发表在校刊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校园里的每个人每件事都被“蚂蚁定律”影响着,激励了不少人。 “嘿,见鬼。”柳云夕突然甩一下头,“怎么想起他了?” “云夕妹妹,你发呆发够了没?”俞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边了。 “你,你不是在抢票吗?”柳云夕腾地一下红了脸。 “是啊,我是在抢票。”俞维笑看着她,“可是不是要跟你汇报结果吗?看你在发呆,不好打扰,就等着啰。” 这人,人家已经尴尬得不行了,他还赤裸裸地宣扬看着她发呆。 “你有毛病吧,俞维?看人家女孩发呆?”柳云夕正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王书敏帮她接上话了。 柳云夕立即投去感激的一瞥,可是她遇到的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眼睛里射出两道刀一样的寒光,活生生刺在她的心尖上,她的心无来由地颤了一下,又痛一下。(。) 一百六十二 一秒记住【??】,。 时间老人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不假不休的,他只管抬腿向前走,滴答滴答,从不懈怠,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不会为谁停驻脚步,也不会为谁加快脚步,所以有人说,时间是这世间唯一一样最公平的东西。【ㄨ】 同学们日思夜盼的期末考终于如期而至了。 为期两天的考试时间真是如白驹过隙,眨眼就过了。接下来就是改卷,填写成绩单,放假。 放假那天,来接上官的是一个柳云夕没见过的人,自称是上官的小姨。问过上官,她说是的。还一下子跳到她身边,挽着她,亲密极了。 对方穿着入时,浑身珠光宝气,一点也不像上官的妈妈那么典雅大方。柳云夕总觉得有些不大放心,心里不踏实,又电话给宋小玥,想再次确认一下。 可宋小玥没接电话,她又打了几次,宋小玥还是没接。等了一阵,宋小玥没回电话,柳云夕只好让上官跟那个女的走了。 上官走了不久,宋小玥的电话来了。柳云夕直接问她上官煜是不是小姨来接的,宋小玥说不是,是舅舅,舅舅还没来,上官煜还在班上等呢。 柳云夕当下叫一声“糟了”就往外跑,一直跑到校门口,也没见着上官妍儿和她的小姨。 她马上电话给乔以安,告诉她上官被一个陌生人接走了。乔以安很惊讶:“是陌生人你怎么还给她接呢?” “哎呀,她自己说是小姨,谁知道她会撒谎呢。”柳云夕急了,“赶紧想办法追回她呀。” “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这,这儿。”柳云夕放下电话,朝教学区门口不停挥手。她看见乔以安就在教学区门口,手上还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可能是听不见她说话了,放下手机,盯着手机看一眼。才抬头往她这边看,终于看见柳云夕了。 “怎么回事?被接走多久了?”乔以安跑过来就问。 “不到二十分钟,如果堵车,应该还没出校门口那条路。”柳云夕说。 “走。先去查监控录像。”乔以安抬腿就往保安室跑。 可是监控录像上根本就没有上官和那个女人出去的画面。 柳云夕茫然了,木木地看着乔以安。 乔以安又叫保安将录像从放行的那一刻开始放,柳云夕一个个看下来,还是没有上官的影子。 “她们还没有出校门,应该还在校内。”乔以安推测。 “等等。有没有哪个出口是没有监控的?”柳云夕问。 经她一问,乔以安猛拍一下脑袋,“有,幼儿园那边还有个侧门,没有监控,但门已经被锁死了,是出不去的。” “爬出去呢?”柳云夕急问。 “走,去看看。”乔以安牵起她就跑。 两个人火急急地赶到幼儿园侧门,还没靠近那扇门,人就呆若木鸡了。 原本关起锁好的门。开了好大一条缝,锁链耷拉下垂,很显然,刚才有人攀爬过。 柳云夕身子一软,往后踉跄一步,站不住了。乔以安一把搂住她,担心地看着她:“别急,今天路上很堵,我马上派人分头去追,应该追得到。” 不过是自话自说自我安慰罢了。怎么追得到?出了校门这条路。往东西两个方向的车程不过几十米,几十米之后就是岔路口了,谁知道她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柳云夕绝望无助地看着他,一团棉花一样蜷在他怀里。 “说不定她们还没出学校这条路呢。就算出了,说不定也还在主道上没进入路口呢,你看路上全是车,根本走不动,是不是?你打起精神来,现在抓紧行动。”乔以安望着围墙外堵得跟一条龙似的马路说。 柳云夕侧眼看一下马路。强打精神:“我给宋小玥打电话,把她哥叫来。” 乔以安也掏出了电话,他是打给宋绍荣的,简单说明情况后,两人火速往校门口走去。 一会宋绍荣和上官煜也到了。 乔以安简单安排一下路线后就分头行动了。他和柳云夕一组,往东边去;宋绍荣和上官煜一组,往西边去。 上官煜正要跟上乔以安他们,宋绍荣一把拉住他,说:“我们走这边,近些。” 于是他们就从一大片庄稼地的地埂上插过去,穿过地埂就是一条沿河的水泥路,上官煜心里很急,跑得很快,把宋绍荣丢在后面。 因为水泥路尽头是一座横跨河面的桥,所以地势慢慢上升,上官边跑边眺望马路上的车,无意中瞥见停在桥头的一辆黑色车子,正对着他的一扇车窗慢慢升上去关紧了。 他心里一动,加快了脚步。可就在这时,那辆车子慢慢启动了,眼看着就要向前驶去,上官煜下意识瞥一眼车子前方,发现路通了,车子一辆接一辆驶过前方路口。 情急中,他撒腿跑起来,后面的宋绍荣见状,也撒腿跟上来。 柳云夕和乔以安呢。 他们在马路上的车辆中穿梭,一辆一辆地往里看,快要到前方红绿灯路口了,还是没有看见上官和她的小姨。 最后,他俩站在红绿灯下,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 “柳老师——”突然一个男声传过来,声音很近,就在前方,还有些熟悉。 柳云夕猛然抬头,就看见一个头从对面路口上的一辆白色轿车中伸出来,还在向她挥手。 “上官的舅舅。”柳云夕向乔以安交代一声,就朝那跑过去。 “柳老师,你在这干嘛呢?”才近身,上官的舅舅就问。 “妍儿不见了,被一个女的带走了。”柳云夕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告诉他。 “被一个女的带走了?”男人一怔,当即开了车门走下来。 柳云夕就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一遍。没想到男人听完后嘀咕一声“你终于回来了”,随即冲柳云夕笑笑:“没事,是她小姨,不能把她怎样,坐我车子回去吧。” 柳云夕云里雾里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乔以安拉拉她:“我们回学校吧。” 柳云夕又看一眼已经坐进车子的男人,“没事,去吧。”男人微笑着说。(。) 一百六十三 一秒记住【??】,。 原来真的是小姨把上官给带走了,不过没带多远,就在小花园里。 是上官的舅舅一个电话找到她们的。等他们一行人赶到小花园时,她俩正坐在葡萄架下,女人紧紧搂着上官妍儿,嘤嘤咽咽地哭。 “小曼!”上官舅舅大叫一声。 正在哭泣的女人明显地抖了一下,凝滞几秒钟后才惶然转身,怯怯地看着男人,叫一声“哥——”便一脸悲情地等待他发落。 在那女人抬头的一瞬间,柳云夕注意到身边的宋绍荣怔了一瞬,然后急急转身走了,招呼也没打。 宋绍荣的反应乔以安也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回头仔细看着面前的女人。这一看,他也惊一跳:这不是宋绍荣的前任女友吗? “柳老师,这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去忙吧,谢谢啊。”上官舅舅突然对他俩说,一脸歉疚的笑。 “走吧。”乔以安说着就迈腿了。 “等一下。”刚出小花园,乔以安叫住她,拿出手机,点开屏幕,划来划去,然后递给她。 柳云夕仔细一看,是航空公司短信通知。 乔以安真给她订飞机票了。欠着他的钱还没还,又来一笔债。他是想让她永远欠着他,成为他的债奴吗? “我说了,不买飞机票,你退掉吧。”柳云夕非但不感谢他,还狠狠地白他一眼。 连续抢了三天都没有抢到票后,柳云夕就铁心坐大巴回家了。 李梦冉自从知道她离开英才是因为毛翰江后,她的事在毛翰江那里再也不是什么秘密。她们通完电话的第二天早上,毛翰江就电话来了,说要顺带帮她订票。 她坚决拒绝后又补一句“我已经买到票了”,毛翰江沉默几秒后问:“是男神帮你买的?” “嗯。”她没加任何思索。 “回家那天,我去火车站见见你,云夕。”毛翰江突然说。 “我不坐火车。”她脱口说。 “不坐火车?那坐什么?飞机吗?”对方问。 他也想不到她会坐大巴,坐大巴的应该是哪些人呢?我柳云夕不是那一行列吗? 这样想着,她自嘲地笑笑。回道:“嗯,票已经买好了。” 哪里票已经买好了,分明是她拒绝他的托辞。 结果,就在当天。乔以安也对她说:“买不到票,就坐飞机回去吧,飞机票不紧张,还会打折。” 柳云夕当即就回绝了他:“我不坐飞机,坐大巴。更不紧张,随到随坐。” 乔以安没有坚持,只是笑笑。 没想到他居然自作主张给她买了,凭空又让她欠他一次。 “退票?你知道飞机票退还率是多少吗?”乔以安盯着她问。 “我不管,反正我不坐。”柳云夕倔强地说,说完又接过他手机,仔细看一下票价,天,差不多一千块!他怎么能这样,不经她同意就花她的钱? “那我退了。退不回的还是算你的啊。”乔以安拿过手机,“按照飞机退票规则,你这张票大概能退两百块钱吧。直接损失七百多,你要补给我。” 什么?才能退两百?还要补你七百多?什么道理? 柳云夕既气又怒,圆圆的眼睛瞪着他,见他一脸坚决的表情,咬咬牙,心一横,说道:“我坐!反正也没坐过,体验一下不枉此生。” 说完她掉头就走。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替她当家作主自以为是的家伙面前。 “说好啊,算你欠我的,我不要人民币。”乔以安在后面喊。 柳云夕猛然停下脚步,慢慢转头。看他几秒,一字一顿地问:“你不要人民币,我又欠你的,欠你什么?” “情啊!”乔以安笑着说,“你还情我要,还人民币不要。” “情?怎么还?你忘了你——” “已经订婚。”乔以安帮她接过下面的话。“这份情跟我订婚结婚都没有关系,你也可以订婚可以结婚,明白吗?不是男女之情,是人情,你要慢慢还给我,不许像现在这样怒视着我,也不许不接受我的帮助,任何时候看见我都要笑,比如现在,赶快笑一个,不然债务默认上升。” 什么时候,他对她竟能这么坦然自若了,仿佛他们之间的那一场爱恋就是一场游戏,游戏结束了,各自就回归本位,互不干扰相安无事了。可是这样不好吗?这不是你要的最好的状态吗? 柳云夕也真是乖巧,只见她脸上表情立即松弛,眼梢往上一扬,唇角一勾,冲乔以安展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可是,这个笑怎么那么奇怪呢。乔以安只觉得那不是笑,倒像是另一种哭,噢,对了,不是笑也不是哭,是哭笑不得。 眼看着她背过身去又要溜了,他赶紧叫起来:“刚才不算,重笑。” “乔大主任,你闹够没有,我班上还有学生等我放行呢。”柳云夕折身跑到他面前,嘴巴一张一咧,“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了吧?比刚才那个更难看,简直是皮笑肉不笑。 “你就不能发自内心地认认真真地笑一个吗?”乔以安还在坚持。 “好,乔大主任,请你认认真真地给我示范笑一个,我才知道认认真真笑出来的是怎样的笑。”柳云夕干脆收起表情,很认真地对他说。 她这要求一提,还真把他难到了。他一瞬间变化了多种表情,足足有一个包了,还是不会认认真真地笑。 “笑不出来吧。”柳云夕得意极了,“就知道为难别人,走了。” 乔以安痴痴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一乐,笑了。他随即歪起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刚才怎么就不会笑呢?” 原来笑是一种自然情感的流露,无关认真二字。越认真越做不好,越认真越假。 对,就是这样,这个道理一定要让她明白。 乔以安双手往口袋里一插,才注意到自己被无数道目光包围了。 “没办法,谁叫俺颜值高呢。”他心情大好,倒也不扭捏,举起右手,一圈回应过去。 惹得围观的人嬉笑着散了。(。) 一百六十四 一秒记住【??】,。 期末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最最浓重的一件事情——年会暨十年校庆。 一大早,后勤人员就在足球场上穿梭忙碌。 等柳云夕下来的时候,操场上已经摆起满满的桌子,红红的桌布连成一片,就像给操场铺上了一层大红毯子,很是喜庆。 前方舞台上搭起一个大大的拱形花门,色彩浓烈鲜艳的背景墙上,“光华学校2013学年年会暨十年校庆”等字龙飞凤舞,被重重叠叠的粉色气球拥围,浪漫喜庆。 柳云夕的飞机是下午四点半钟,乔以安已经自请年会结束便送她去机场,所以她一个上午都呆在宿舍收拾行李,也整理好了房间,只等年会结束,直接去机场。 现在她一个人很悠闲地在场地中转悠,享受着冬日阳光的温馨,感受节日般的气氛,心情舒畅惬意。 今天这个年会与校庆跟她都没有多大关系。 她刚这样想完,就惊了一跳。这不是明显没有主人公意识吗?全光华都快要沸腾了,她竟跟个局外人一样,说什么跟自己没关系。 “云夕姐姐——”韦舒叫着朝她奔过来,身后跟着李红安。 看她小脸上收不住的甜蜜笑容,她就知道,她恋爱了。 难怪上次上官的事情让她那么着急。现在看到李红安,柳云夕自然就想到上官对他的心事,一双眼睛不由得在他脸上审视,想从中发现点什么。李红安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依然是顽皮加庄重,桀骜加谦恭的综合体,很是迷人。 见柳云夕一直盯着自己,他倒爽直,直接问道:“云夕姐姐,我脸上有东西吗?”又转向韦舒,“有吗?” 韦舒摇摇头,看着柳云夕。 “没有。你太帅了,忍不住多看几眼,可以吗,韦舒妹妹?”柳云夕并不慌张。笑着说。 韦舒一脸幸福娇憨模样,没有应她。 应该还不知道上官对自己的心事吧?不然他会怎样呢?可是那王书敏都传给学生了,怎么会不传给他? “云夕姐姐,你在想什么?”李红安突然问过来。 “哎呀,你就不要叫我姐姐了。显得我多老似的。”柳云夕夸张地说。 “是啊,云夕姐姐不一定比你大呢。【ㄨ】”韦舒在一旁附和。 “都在呢。”俞维招呼着过来了。 席位基本上是按办公室安排的,柳云夕这一桌都是同一办公室的,但是到快要开席的时候,也不见王书敏的影子。 “她昨晚就回家了。”董老师说。 “哦,这么快就走了,年会也不参加?”柳云夕竟有一丝失落。 “她跟几个人一起包车回家的,时间已经定好了,改不了。”董老师替她解释。 “董老,您怎么那么清楚?”李红安斜睨过来。声音好邪。 柳云夕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这细微变化恰巧被韦舒看见了,她在他大腿上狠掐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再不敢出声。看得柳云夕暗自发笑。 这时年会开始了。 主持人段子丰和宋小玥分从两侧步入主席台,段子丰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宋小玥长裙拖地,婀娜娉婷,真如一对璧人。 柳云夕欢喜地看着他们,心里由衷赞道:真美!真般配! 又想到自己跟乔以安无疾而终的恋情。不禁黯然伤神起来,眼泪差点涌出来。 董事长乔致远致辞后,是袁雅竹校长致辞,袁雅竹致辞一结束。宴席开始了。前方舞台上歌舞升平,下面宴席觥筹交错,真是热闹非凡。每一个光华人都笑容满面,兴奋不已。 宴席进行不到十分钟,第一轮抽奖开始了。 两个司仪搬着大大的抽奖箱走上舞台,由董事长乔致远和袁雅竹各抽出二十五名幸运奖。被抽中的人欣喜若狂。纷纷上台领取奖品。 柳云夕这一桌没有一个人抽中。 “幸运奖居然是一个U盘。”韦舒叫道,“那后面的奖岂不是比U盘还大。”言语间充满期待。 柳云夕可没她那么激动,这样的好运气从来就不会光顾她。在英才,每一年的抽奖活动,即便中奖率是百分之九十,也轮不到她一个幸运奖,最后顶多领个纪念奖。 第一轮抽奖后,大家继续用餐,后勤人员还在忙着上菜,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毫无征兆地,全场突然轰动起来。 原来是董事长上台为优秀老师和各项赛事中取得优异成绩的老师颁发奖金了。 柳云夕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有她。 董事长念到她名字第三遍的时候,她才确定是在叫她,才在众目睽睽下上台领奖。 “快打开看看,有多少?”韦舒兴奋地催促着她。 “你帮我看吧。”柳云夕把红包递给她,她连自己拿的是哪方面的奖励都没搞清楚。 “一千诶!”韦舒数得好快。 才数完柳云夕的,俞维又领回来了。 “快数快数。”韦舒催道。 同样的,俞维把红包交给了她。 “两个!这么厚!”韦舒叫起来,就见她抽出厚厚的一沓人民币。 少说也有五千吧! 果真是五千。 “比去年少多了。”董老师幽灵一样来了一句。 “什么?还比去年少?”韦舒两个眼睛瞪得铜铃一样。 俞维很认真地点点头,以示确认。 确实不多。比英才少多了,英才最少是三千,人人都有,多的三万。不过能拿到一千也不错了,好多人没有呢。 第二轮抽奖韦舒中了个三等奖,奖品是一个小蜜蜂,都是教师用得着的东西。 第二轮颁奖柳云夕又拿了一千,这一次她搞清楚奖项是什么了,她的征文被评上特等奖。 第三轮抽奖,二等奖与他们这一桌无缘。 韦舒一个劲祈祷,祈祷接下来的一等奖里抽中李红安。 她还真灵,上苍被她感动了,最后抽出的一个一等奖是李红安。韦舒高兴得又蹦又跳,催他赶快去领奖。 天,一部智能手机! 最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特等奖是一部iphone4。 “特等奖最终落入谁家呢?让我们拭目以待!”段子丰浑厚高昂的男中音极具煽动力,他话音一落,底下一片沸腾。(。) 一百六十五 一秒记住【??】,。 任身边如何喧嚣躁动,柳云夕心如止水。她只等着最后领个纪念品好了,听说纪念品是一瓶沐浴露,也不错嘛。 乔以安上场了。 特等奖的得主居然是他来抽! “云夕姐姐,说不定抽到你哦。”韦舒兴奋地说。 “抽到我你上去领好了。”柳云夕淡淡回一句。不过由乔以安来抽特等奖还是让她意外了那么一下下,通常最关键时刻都是由最关键人物出场的,乔以安,她不知道他哪里关键了,一个小小的教导主任而已。 “好!乔主任已经抽出了特等奖号码,现在请乔主任把号码交给司仪,由美丽动人的司仪小姐帮我们念出这最最幸运的一组数字!今天的幸运儿,不,2014的幸运儿会是谁呢?谁呢?谁呢?是你吗?你吗?还是你!”段子丰浑厚高昂的男中音再次响起来,加上他极具挑逗的手势,夸张的表情,全场气氛一下爆炸起来。 “2014008——”司仪小姐一字一顿地报着数字! 每个人都屏气凝神,默默与自己的号码比对。 “云夕姐姐,是你的吗?”司仪刚一报完,韦舒就趴上来问。 “怎么可能?”柳云夕笑笑。眼睛盯着台上。 可是好大一会了,还没有人认领,难道持着特等奖号码的人不在? 段子丰已经催了三遍,仍是没有人上去。 “云夕姐姐,你的号码是多少?说不定是你的呢,你拿出来我看一下。”韦舒仿佛确定这个人就是她一样,一只手伸过来,只差去掏她口袋了。 “呐,给你。”柳云夕从包里掏出来递过去。 说实话,她是什么号码,她也没注意看,更不用说记住了。 “20140086”韦舒轻轻念着,才念完。她一蹦三尺高,搂住柳云夕,“是你,是你呢。” 然后她挥着奖券。对着台上大叫:“这,这儿,这儿呢!特等奖在这!” 柳云夕跟个傻子一样,看着韦舒,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快去呀。去领奖品,领苹果呀。”韦舒推着她。 “哦,是吗?你确定?真的确定?”柳云夕人被韦舒推着向前,一颗头却扭向后面,不停地问。 等她别别扭扭走到台上的时候,就碰见乔以安那一双深深柔柔的眼睛,她急忙躲开,走到段子丰身边。 段子丰接过她的奖券,和自己手中的奖券比对之后,一把举起她的手。大声说:“光华最美女教师柳云夕老师是今天,不,是2014的幸运儿,祝贺她,祝贺柳云夕老师!” 在下台的那一刻,她又碰到了乔以安那一双深深柔柔的眼睛,还闪着一种奇异的光,好大一阵子之后,柳云夕才明白那是狡黠之光。 抱着奖品的柳云夕一直不敢相信,她会那么幸运。直到乔以安上台唱歌时,中间爆出一句“如果我会魔法,我会收集所有的幸运之光,照耀着每一个光华人”。她才一下子开窍了似的,恍然地看着手中的礼品盒。 原来她的幸运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云夕,你怎么没去领抽奖奖券?”乔以安问她。【ㄨ】 “领不领都一个样,反正好运从来就跟我有仇。”她漫不经心地回一句。 “怎么能这么悲观呢?” “不是悲观,是经验总结。” “是吗?你已经总结出你的人生就没有幸运了?” “差不多吧,到光华后尤其如此。”她说这话时。注意到乔以安轻皱了一下眉头。 “这次不一定,说不定最幸运的那个人就是你呢。”乔以安说,不等她接话,他又说:“我肯定,这次你是最幸运的。” 柳云夕狐疑地看着他,笑了:“你肯定?你凭什么肯定?” “因为我懂魔法。”乔以安很认真地说,“到时我可以施展魔法,让你变成最幸运的那一个。” 柳云夕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你,你怎么比小姑娘还天真?还爱幻想?” “是真的。”乔以安表情更加严肃,“我一定会让你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然后,他交给她一张奖券,嘱咐她一定要好好保管,别弄丢了,因为那是一张最幸运的奖券,哦,不,因为那张奖券在她手里,所以就变成最幸运的奖券了。 柳云夕当着他的面,极小心地把它装进包里的小隔层,本来还想说,如果不是,他得补她一个跟特等奖一样的奖品。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毕竟不是从前了。原来“物是人非事事休”是这么个意境。 现在乔以安在台上深情地唱着《新年祝福歌》,虽然隔得很远,柳云夕仍能感觉到自己在他的视线里,在他的眼睛里,无处可逃。 难怪他那么肯定她是最幸运的,原来他早有安排,原来他的魔法就是作弊,他一个教导主任竟在这样的场合作弊? “云夕姐姐,快拆开看看。”韦舒总是这么兴奋。 可柳云夕的视线根本就不能从舞台上挪开,她莫名地有一种冲动,想立即跑到他面前,紧紧抱着他,对他说:“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你怎么了?云夕?”俞维关切的声音就在耳边。 她才惊觉一桌子的人都在看她,忙把手中的盒子递给韦舒,“拆呀,你拆。” “还是你自己拆吧,别人不能代劳的,不然运气会跑掉诶。”韦舒伸手挡住她。 “好吧,我拆。” 礼品的二次包装很简单,拆起来也很容易,很快,苹果4就到了柳云夕的手中,可是她在拿出手机的同时,瞥见底下还有一张小卡片,虽然很小,但很显眼,不像是手机的附件。 她下意识地看向舞台,乔以安仍在激情地唱着,一双眼睛投来长长柔柔的光,把她牵到面前,让她晕眩。 她趁大家欣赏手机时,迅速将卡片拿出来捏在手心,然后跑出操场,跑到教学区的一个角落里。 果然是乔以安留下的。 “光华的最最最幸运儿:现在,你还要说我是一个爱幻想的天真小姑娘吗?” 没有你,我得到全世界又怎样呢? 柳云夕痴痴看着台上那个俊逸潇洒的身影,一滴泪悄然滑下眼角。(。) 一百六十六 年会在乔以安的歌声中落下帷幕,每一个人都载着满满的祝福与期待离开席位,走向回家的路。 不大一会,满满的一操场人就散得稀稀落落了,随之而来的是行李箱轮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柳云夕也在其中。她行李不多,就一个小小的箱子,还有些瘪。 “就这些?”乔以安质疑的口气。 “嗯。”她应。 可是别人怎么都大包小包好几个,还都鼓鼓的? “我就带了些换洗衣服。”柳云夕说,“总共也不过二十几天假。” “哦——”乔以安应一声。 一直小心翼翼,怕卷入非议中的两个人,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显得坦然自若,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乔以安把柳云夕的箱子往后备箱一放,两人便一同上车了,谁也没管周围投过来的目光。 就在乔以安发动车子,准备走的时候,袁雅竹过来了。她趴在车窗上说:“乔伯伯在贵宾房等你,叫你速去。” 乔伯伯?他父亲? 柳云夕迅速看向乔以安,余光瞥见袁雅竹正紧盯着自己。 “知道了。”乔以安应一声,并没熄火的意思,而是准备起步了。 “以安——”一个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董事长? 柳云夕再次迅速看向乔以安,眼睛里满是问号。 乔以安看她一眼,说:“你等一下。”车门一开,下去了。 “父亲。”乔以安朝董事长走去。 父亲?他叫他父亲!他居然是董事长的儿子!他真的是董事长的儿子! 柳云夕像被雷劈了一样,定在位置上,动弹不了。 乔以安很快把董事长带到一边,柳云夕看不见董事长的面容,但是从乔以安说话的样子和动作中,她看得出他们起了争执。直觉告诉她,她应该下车,自己坐车去飞机场。 这样想着。她开了车门准备下去,可是乔以安叫住了她:“你干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话时,乔以安已经到了车前,开了车门。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车子。 柳云夕看见董事长紧紧盯着这边,不,是紧紧盯着她,但是,好像没有生气。 她的心才稍稍安了一些。正准备调整坐姿坐好来。她又突然想起袁雅竹,眼睛便在车外搜索,不见了。 车子开出学校那条路,向东驶到红绿灯处时,乔以安说:“你问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在乔以安说完话后,柳云夕还静默了几秒,才开口问。 “为什么要告诉你?感情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吗?” “你应该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柳云夕说话时,一直目视前方。 “我没有刻意隐瞒你。云夕,我当时真的只是想着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其他人无关。”乔以安侧头看她一眼。 “跟其他人无关?”柳云夕看着他,“那为什么你会跟袁香竹订婚?” …… 乔以安沉默了。 柳云夕说得没错。人生有很多无奈,也有很多残酷,残酷到自己的婚姻都要别人来做主。但是善解人意又善良的她也很难接受这样的无奈与残酷,尤其是在自己刻骨爱着的人面前。所以,乔以安不怪她,她怎样都行。 “正月初六是你大婚的日子,祝你幸福!”柳云夕突然说。 自己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又何必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不清呢?告诉她怎样?她知道又怎样?不还是这个结果吗?何况现在她连追究的资格都没有了,不是吗? “云夕——”乔以安轻呼一声后,再没下文。 柳云夕侧头看着他,虽然只有半个侧脸。但她依然能一眼看进他的心底。他没说出的话是“我不会幸福,但我必须和她结婚”。 “你送我一个礼物吧。”乔以安突然说,“结婚礼物。”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居然要她送他结婚礼物? “可以,但是我要好好想想,送什么合适。”柳云夕静默几秒后,居然答应了。 “快递给我。”乔以安说。“要快。” “肯定在你大婚前。”柳云夕说。 “一言为定!”乔以安习惯地伸过手来,要与她拉钩。 一只手在空气中悬了不到两秒就缩回去了,脸上是自嘲的笑。 “一言为定!”柳云夕回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 乔以安把车子停在候机厅门口,说:“你先下车,我去把车子停好。” “我行李不多,跟你一起去吧。”柳云夕没下车。 乔以安没坚持,往停车场开去。 下车时,乔以安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大袋温州特产,说:“我买的,你带回去,一点心意。” 柳云夕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有这么婆婆妈妈的一面,要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取笑他,但是现在,她没笑,因为笑不出来,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哽在心头,让她想哭。 “好,谢谢你。”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乔以安像是受到极大恩惠一样,反谢过来。 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同时展颜一笑。 候机厅里客流量相比火车站稀少多了,选择坐飞机的人还是少数,多数人都是跟她这样的打工一族吧。柳云夕想。不由生出一丝悲悯来,不知是悲悯自己,还是悲悯跟她一样在外奔波的外乡人。 乔以安帮她托运好行李后,在送她进候机厅时,柳云夕突然说:“你等我上飞机再走吧。” 其实她不说,乔以安也是这个意思。 “当然。”乔以安应道。 过完安检,两个人找个位置并排坐下来,乔以安说:“你记下这个电话,到武汉下飞机时,这个人会给你电话,我一个朋友,他会去接你,送你到高铁站。” 柳云夕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扑进他怀里,悲声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忍不住会去破坏你们。” “你是我妹妹呀,你忘了?”乔以安轻拍她的后背,“哥哥疼妹妹不应该吗?” 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柳云夕差点说出来。 这时,广播响起登机通知,正是柳云夕这趟航班。(。) 一百六十七 乔以安说:“一路平安!过个好年!别忘了我的礼物。” 柳云夕说:“新婚愉快!哥哥,再见!” 乔以安没有目送柳云夕登机,转过身,他闭上眼睛,做个深呼吸,甩甩头,往停车场走去。 打开车门,一只脚还没踏上去,看见副座上躺着一张银行卡,正是光华的工资卡。乔以安身子一扑,就要去抓卡,但是只一瞬,他就放弃了,静静地看着那张卡,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她特意留下来的,偿还给他的债务。 他的心口猛地疼了一下。 手机突然响了,云夕发过来的信息:密码是我生日。 他的心莫名地欢快地跳了一下。 她那么确信,他记着她的生日!她从不怀疑他对她的真! 只是,他的真他的好却让她背上了重重的负担,让她喘息不止。 他知道她已经在飞机上了,知道她关了手机,但是他还是快速给她回了一条信息:19880902,你的生日,我的密码。 …… 接机的人一见柳云夕就直迎过来,并叫着:“柳老师。” 柳云夕很奇怪,他们一个电话都没通过,他怎么就能准确认出她? “很奇怪,是不是?”那个人笑着,同时把手机递过来,“你看看。” 手机上是她的照片,乔以安在候机时偷拍的。 “你好,我姓薄,名博,别人都叫我薄博。”他大方地伸出手来,“还有,我是以安的大学同学,职业律师。” 这个名字好奇怪。柳云夕笑了:“你好!谢谢。” 薄博还真是干律师的,一路上话匣子就没关过,一直滔滔不绝,从乔以安跟他同学一直讲到后来乔以安不敢违抗父命转读管理专业。就像早已准备好的一篇演讲稿一样,流畅缜密,柳云夕都插不上话。 “好了,你可以随便提问了。关于乔以安的,我一定全盘托出,不做半点隐瞒。”他终于停下来,给她机会了。 可是这是什么嘛?竟然把她看成乔以安的恋人?难道之前乔以安都没向他说明? “我没有问题。”柳云夕慢慢轻轻地说。 “没有?”他夸张地看着她,“你对他不感兴趣?” “不是。我——” “我知道了,他一厢情愿。”薄博打断她,“你不爱他。” 什么嘛,柳云夕哭笑不得,正要开口,他大声叫起来:“哥们,顺利完成任务,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啊。” 柳云夕仔细看着他,才发现他耳朵上塞着耳麦,一定是乔以安来的电话。 果然。他接着说:“你这么热心,可人家并不感冒啊,什么情况?” 柳云夕不知乔以安在那边说什么,但是从薄博的话语里,她猜出乔以安在警告他,不许他在她面前无理。 因为薄博说,如果柳云夕不是他乔以安的,他可要下手了。 乔以安那样的人,怎么会交上这样的朋友呢?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有特殊的时候。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乔以安怎么会有我这样的朋友?”薄博盯着她问,着实把她吓一大跳。 “你会读心术吗?”她问。 “果真被我猜到了。”他很得意的样子。“我不会读心术,只是你就像一张白纸,什么都挂在脸上,装在眼睛里。” 柳云夕白他一眼。不作声了。 “让我猜猜,你这会在想什么。”他看着她,思考着。 柳云夕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情。 “你在想这个人还真是干律师的,洞察力很强,对付他的最好方法就是保持沉默。”他说。 柳云夕惊得立即转头看向他。但只一瞬,她就重新正襟危坐起来,目视前方,不语不动。 “哈哈,又被我说中了。”他得意得大笑起来,“但是不肯承认,怕滋长我嚣张的气焰,对不对?” 这一次,柳云夕干脆合起双手,对着他作起揖来:“对对对,薄大律师,你渊博高深,小女子白纸一张,什么都瞒不过你,佩服佩服。” 薄博没想到她还有这么顽皮的一面,乐了:“难怪乔以安喜欢你,我都忍不住要追你了,美丽可爱白痴的女孩子就是成功男人的公主啊。” “什么?”柳云夕圆瞪双眼,狠挖着他,“当个律师了不起啊,谁白痴,我也是老师呢,就跟你差一个字。” “呸呸呸,口误口误,纯粹口误,别介意啊,柳云夕小姐,哦,不,柳云夕老师。”薄博一叠声说,配上夸张滑稽的表情和动作,让柳云夕想起了卓别林。 这人也真是自负,自称自己是什么成功男人! “又在臆想我了,又在臆想我了。”他急急地说,眼睛却看着前方。又把柳云夕惊一跳,这他也知道? “柳老师,你能不能把心里想的直接说出来,搁在心里骂人是不道德的。”他仍是目视前方。 “谁骂你了?”柳云夕白过去。 “你呀,你说我自负,不是吗?”这会看着她了。 “不是自负吗?”柳云夕反问。 “你教什么的?”他突然问,又说:“一定不是语文。” “为什么?”柳云夕来了兴致。 “语文老师会不理解‘自负’的意思吗?”他反问道。 “‘自负’就是盲目自信,过高估计自己,不是吗?”柳云夕说。 “对呀,解释得很准确,难道你是语文老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有问题?”她笑迎着他。 “有,问题大了,随便用词,用词不妥,不,用词极其不准确,怎么能做语文老师呢?”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怎么随便用词了?”柳云夕一脸疑惑。 他认真地看她几秒,才说:“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就说我自负,不是随便用词吗?” “哦,那你是哪样子的呢?”柳云夕笑看着他。 “我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呀,你看不出来?”他好遗憾的样子。 柳云夕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什么?严肃点,我今天的成就可是靠自己打拼来的啊,不像乔以安那样的富二代,坐享其成。”他真的一改之前的嘻嘻哈哈,认真起来,“诺,我的名片。” 柳云夕扫一眼名片,立即对他肃然起敬:“你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还是博安?” “嗯哼,你用词准还是不准?”他斜睨过来。(。) 一百六十八 “薄主任,哦,不,薄总,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冲撞,还望海涵。”柳云夕又合起双手,对着他作起揖来。 博安律师事务所柳云夕在武汉读大学时就有所耳闻。听说老板最喜欢替平民打官司,而且一打准赢,从不失误。没想到老总现在就坐在自己身边,更没想到老板是这么一个年轻幽默又很亲和的帅哥。 柳云夕不由得又望了他一眼。 “怎么?开始敬佩我了?”薄博忍着得意说。 “嗯,太敬佩了,你是我的偶像。”柳云夕毫不隐晦。 “不会爱上我吧?”说这话时,他的眼睛闪着光,与他揶揄的表情很不协调。 柳云夕本能地愣了一下,然后问:“你还没有女朋友吗?” “嗯哼,不像?”他侧头看着他,眼睛里好像蒙了一层雾,好柔。 柳云夕哑声笑了,再没说话。因为她突然想到了李梦冉。 梦冉自从跟男朋友分手后,对任何男人都不感冒。并且发誓说再找男朋友一定要比原来那个强,还要强很多。 薄博应该是理想人选了。说他是青年才俊一点也不夸张,而且人家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打拼来的,懂得珍惜。 “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柳云夕说。 “什么?你说什么?”薄博显然被雷到了。 “我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柳云夕大声回他。 “为什么要介绍?为什么不是你?”还是那揶揄的笑,还是那放光的眼睛。 “我,我有男朋友。”鬼使神差地,她竟这样回他。 “是乔以安吗?可他说他就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薄博一颗律师头脑竟有些乱了。不过他刚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问得有多愚蠢。一秒后他就做了补救:“是谁?你同事,还是大学同学?” 柳云夕没想到他会刨根问底,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还是乔以安。”这回,薄博说得很肯定。 柳云夕突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旁边这个人太厉害了,好像戴着透视镜在看她。一眼就能看进她心里。再这样下去,她的一点心事全要被他窥破。 她本能地拿起手机看了一下。 “还早呢,离高铁站少说还要半小时。”他又看穿她了。 “你喜欢他,他却喜欢别的女孩。有些不合逻辑啊。”他自言自语。 “你们之间有故事,但是故事被人改写了,是不是这样?”静默几秒,他又开口了。 柳云夕不只是不自在了,她害怕了。她在心里祈祷赶快到高铁站,赶快摆脱这个透视眼。 “你就那么怕我吗?”他猛然问。 该死,你能不能不这么咄咄逼人。 “好吧,说点轻松的话题。”他轻笑一声,“说说吧,你给我介绍的女孩,是什么样子的。” “……”柳云夕没有反应。 “怎么?被我吓傻了?”他看过来。 “……”还是纹丝不动。 “柳云夕老师——”他大叫一声。 “嗯!”她恍然回神,“到了吗?” 这回轮到薄博不应不语了,一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唇边是浅浅的笑。 柳云夕摸不着头脑。但是知道自己刚才怠慢他了,他的话竟一句也没听到,他这会一定在心里狠狠地骂她“白痴”。 “你,你刚才说什么?”她怯怯地问。 他过了几秒才侧头问她:“你说什么?” 这个人,怎么报复心这么强! 柳云夕动动身子,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一些,然后紧闭嘴巴,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脾气还挺大。”他笑了,“我喜欢。” 柳云夕不动声色地激灵了一下。 “我叫你跟我说说那个女孩的情况。你不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终归是他熬不住,先开口了。 柳云夕不动声色地得意了一下。 薄博眼角瞟向她一秒钟,唇边就勾起欢喜的会意的笑。 “你一定会喜欢她的。”柳云夕肯定地说。 “她和你一样吗?”他问。 柳云夕怔住了。 “一样吗?”他又问。 “她比我好,比我漂亮。”她快速回应。 “女孩的可爱不在好。更不在漂亮。”他说。 这个人,难怪到现在还是单身,找女朋友不要好,也不要漂亮,那他要什么样的? “那你要找不好的,不漂亮的?我也有。”柳云夕忍着笑。因为她想到了王书敏。 “女孩的可爱在气质上。善良的气质,包容的气质,博爱的气质,这些是装不出学不到的,有些女孩脸蛋很好看,身材也很好,但缺了这些气质,看上去就像橱窗里的塑料花,肤浅、轻浮、没有灵魂、任人摆布。” 善良、包容、博爱。这些李梦冉都有。 “她就是你要的可爱的女孩,她善良、包容、博爱,还很能干。”柳云夕说。 “是吗?比你怎样?”又来了。 “比我好很多,你肯定会喜欢她。”柳云夕在手机里翻起来,“我这有她的照片。” 她在一大堆相片里挑来选去,终于选到一张最满意的,递过去:“诺,你看。” 薄博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你是在多少张里面才挑出这么一张的?” “什么呀,我不是挑,就是找最近的给你看。”柳云夕的手还悬在空中。 可人家薄博仍是没有任何要看的意思,柳云夕的手有些酸麻了才放下来:“你好歹也看一眼嘛,又不会损失什么。” 她这么一说,薄博还真转过头来了:“拿来,我看看,未来的媳妇儿。” 人家不一定要嫁你呢,你还挑! “不给你看。”柳云夕把手机往包里一放,白他一眼。 “又生气了?”他侧歪着头,“生气的时候也好看。” 柳云夕又怔了一下。 他还真不想看照片呢!不看就不看,反正有电话,到时你们自己联系更好。 可是他又突然来一句:“还真不给我看啊?”停一会又说:“错过我可是她的损失哦。” 自大狂!柳云夕愤愤然,不过他说得对,错过他,梦冉恐怕再很难遇到这么合适的了。 只好又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在里面,自己找。”她这么一说完,心跟着就动了一下,对呀,要是他能在一堆照片中一眼找出梦冉,那他们岂不是很有缘?(。) 一百六十九 一秒记住【??】,。 “我还在开车呢,柳云夕老师。”他盯一眼手机。 “哦,那等下车再看。”柳云夕重又收回手机。 “大概十分钟就到了,你订好票没?要没订,现在可以订了。”薄博问她。 “早订好了,八点钟的,赶上没问题。”柳云夕说。 其实高铁票也是乔以安订的。 他跟旁边这个人完全不同。儒雅、骄傲、沉稳、还很细致,有时候就像老妈。虽然是个富二代,但是一点富二代的恶习也没有,反而很亲和很踏实。 她下车时把工资卡放在座位上,又信息告诉他密码。她知道这样做他不会高兴,但是不这样做,她不心安。欠账还钱,天经地义。没想到他回了那么一条短信,若是之前,这条信息该算是最美妙的爱的表达了,会让她幸福甜蜜好几天。但是现在,看着这条信息,她内心连一点波澜都不起,反而生生地痛了一下。 “你想他了?”透视眼又开始透视功能了。 “……” “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横在你们中间的是什么?”他问,认真地。 “……” 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他要娶袁香竹,只知道他有苦衷,只知道他说要做她哥哥。 “以安不是那么懦弱没主张的人,我们大学同学两年,他父亲一直要他改专业,但他一直坚持不改,就算他父亲威胁他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他也没改。可是大三时,他突然就改了,谁也不知道原因。”薄博说。 她只知道他的梦想是做一个律师,却不知道他曾经离自己的梦想是那么近,更不知道他现在的专业是中途改读的。他那么倔强执拗又骄傲的一个人,又是因为什么就改变了呢?还有他的婚姻,他居然跟她说人生很多无奈很残酷,他的无奈到底是什么? 她突然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把她托给这个薄博的,以什么名义? “他叫你接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朋友。他叫我帮他接一个朋友。”薄博很干脆,“然后给了我你的电话。开始我还以为是个男的呢。” 停一会他又说:“因为他一直单身,我都知道。虽然后来他改专业了,但我们没有中断联系,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梦想,就是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我之所以这么快就实现了梦想,他帮了很大忙。” “刚开始我注册资金不够,还差很多,当时谁也不知道他是富二代,我也没想过要找他帮忙,但是有一天,他电话来了,劈头第一句就是问我还差多少钱,然后他就打给我了。” “所以,我跟他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这么多年。我很努力,努力接案子,不管大小,我都接,不只是想尽快还他的情,更是想证明自己,想让他看到我成功,因为这也曾经是他的梦想。” “我们出身不同,成长环境不同,性格不同。但是共同的梦想把我们连接在一起,孕育了我们之间的情谊。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从小见过很多贫弱人民因为不懂法因为贫困而被人任意欺凌,正当权益被剥夺。明明是受害人,却要闭嘴……” 薄博还在说,还有很多要说,但是已经到了。 “好了,把你送上高铁,我就圆满完成任务。”薄博帮她拿着所有行李。 不知为什么。柳云夕对眼前这个薄博突然就客气起来了,从下车到进候车厅,她不知说了多少个“谢谢”。 而薄博好像也还沉浸在刚才的聊天氛围中,浑然不觉她的变化,任她一次次对自己说着“谢谢”,大有欣然接受之意。 “你走吧,路上小心,我可以进站。”她说,“谢谢你!” “还没给我看我媳妇呢。”他手伸到她面前。 她就“噗嗤”一声笑了,赶紧拿出手机,递给她。 薄博熟练地翻出相册,一张张看起来,表情平和淡然,没有期待。 “这张,这个是你要给我介绍的媳妇。”他很肯定地把手机递给她。 果真是梦冉! “你怎么知道是她?”柳云夕惊讶极了。 “我可是个律师,你忘了?”他只是得意地笑,并不回答她。 “什么呀,这说明你们有缘,那么多照片,你一下就选中她了,这不是缘是什么?” “谁说我选中她,是依你的描述做出的正确判断而已。”他淡淡地回应,“你要由我选的话,我可不会选她。” 看他那狡黠的眼光,柳云夕就知道他的心思,故意白他一眼:“怎么,看不上?她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人家前男友可是北京人大的高材生。” “北京人大很大吗?”他马上驳过来,但是马上就变了话题,“那为什么分手?” “因为那个陈世美高攀上了区长的女儿,就把她给甩了。”柳云夕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了怒意,好像那个人就是他一样。 薄博一副呆愣愣的样子,跟刚才判若两人。 “你怎么啦?”柳云夕问。 “哦,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她男朋友攀上区长女儿,把她甩了?”这状态根本就不是刚才那个伶牙俐齿幽默诙谐的律师。 “是啊,怎么啦?”柳云夕总感觉他哪里不对。 “她叫什么?哪里人?”他突然问。 这时进站广播响了,柳云夕得进站了。 “快告诉我,她叫什么?”薄博催道,很着急。 他这种表现越发让柳云夕生疑,竟不确定当不当告诉他,就在她犹疑不定的时候,他又催了:“叫什么?你说呀。” 可是已经轮到柳云夕刷票过通道了,她叫一声“回头告诉你”便跟着人流进去了。 就在要下台阶进站台时,柳云夕下意识回头,发现薄博还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她仿佛看见了他眼里的期待,那么热切。 “他到底怎么啦?难道他认识梦冉?不对,照片他都看了,显然没见过梦冉。可是他怎么突然就想知道她名字呢?”从离开薄博到坐上火车到火车开动,柳云夕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一百七十 一秒记住【??】,。 坐着弟弟的摩托车回到家时,已经快22:00了。 才进院子,柳云夕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鸡香味,妈妈和爸爸迎了出来,侄子侄女也蹦跳着到了身边,不停叫着“姑姑”,没看见弟媳。 她招呼过爸爸妈妈后,一手牵着侄子,一手牵着侄女,“柳柳,柳臻,这么晚还不睡呀。” “等姑姑,姑姑回来有好吃的。”柳臻童稚的声音真叫人喜欢。 火炉上的火烧得正旺,吊锅上热腾腾地往外冒气,饭桌摆在屋中央,整整齐齐摆着五双筷子,妈妈递上了棉鞋:“快把鞋子换下来。”爸爸也提下了锅,柳柳和柳臻已经站到桌前了,手里抓着筷子。 “说了叫你们先吃,还是在等我。”柳云夕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等等没事,一起吃热乎,感觉不一样。”妈妈一边往桌上端菜,一边说。 “柳柳要等姑姑一起吃,嘻嘻。”柳柳仰着小脸说,真是可爱。 “这孩子啊,跟你小时候一样的,乖巧得很。”爸爸乐呵呵地说。 “柳柳,妈妈呢?”柳云夕抱起柳柳问。【ㄨ】 “妈妈不要柳柳了,柳柳好乖,没惹妈妈生气。” 就这一句话,把空气凝固了。 “来,柳柳,爷爷给你装鸡腿了,快吃。”爸爸端过来一只小木碗。 “我也要。”柳臻叫。 “有,臻臻也有。”爸爸急忙应道。 “我饿了,饭呢,饭在哪?”柳云夕拿起一个碗,叫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十分熟悉这种气氛了。也练就了各种缓和这种气氛的本领,今天的这种情形,最好的办法就是敞开胃口,大吃一顿,对什么都要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果然。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送菜,还边吃边蹦出“好吃好吃”,一副十分满足幸福的样子,爸爸妈妈的脸渐渐舒展得跟秋天绚烂的菊花一样。 夜深人静的时候。妈妈来到了她的房间。 她一直没睡,她知道妈妈会来。吃饭的时候,妈妈虽然脸上是笑的,但那笑容后面藏着深深的担忧与愁苦。 妈妈躺到她身边,像小时候那样屈起双腿。为她挡住下面的冷被窝,却忘了,女儿已经长大,比她还高了,她再也挡不住了。 “我来吧,妈,您把脚放我身上。”柳云夕说。 妈妈迟疑了一下,就把一双脚驾到她身上,柳云夕明显感到妈妈苍老了许多,瘦弱了许多。她一个臂弯就能裹住妈妈。 “妈——” “云夕——” 这不约而同的呼声乍起乍收,好像在这黑沉的深夜里划了一道口子,但很快又被合上了,只剩无边的静和黑。 “妈,我跟他分手了,他要跟别人结婚了。”柳云夕说,语调淡淡的,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妈妈轻轻应了一下,再没说话。 “那人家的钱要尽快还给他。不要让人家为难。”过一会,妈妈轻声说。 “我已经还了。”柳云夕应。 “还了?那么多你怎么还得了?”妈妈突然撑起身子,盯着她问。 柳云夕笑笑地看着妈妈:“妈,几万块钱把你紧张成这样。我还了,全还了,你放心吧。” “几万块钱?谁告诉你是几万块钱?”妈妈露出更惊讶的神色。 柳云夕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的心又“突突”跳起来,嘴巴张着想问个明白,可哑哑地发不出声。 “二十万!云夕!他交给医院二十万。出院时还退了三万。”妈妈伸出两个手指,惶急地看着她。 “二十万?不是说只要三万吗?怎么是二十万?”柳云夕也坐了起来。 “医生说给我装的是进口的机器,一个机子就要十五万啊!”妈妈有些激动,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恼又急。 不用再问了,也无需再听了。柳云夕伸手擦擦妈妈眼角的泪,努力挤出笑来:“没事,妈,我还得了,慢慢还,您别急,睡吧。” 可是睡下不到几分钟,妈妈又开口了:“我就说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怎么会看上我们这样的人家呢?”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柳云夕轻声应一句。 “他要娶的那个女孩,家境一定不错吧?”妈妈固执地问, “妈,跟家境没有关系,是我不好,睡吧,我累了。”柳云夕翻过身子,背对妈妈。 妈妈轻轻叹息一下,慢慢起身:“你睡吧,我去那边,两个孩子老是踢被。” “妈——”她一个转身,“弟媳呢,怎么不在家?” “她要跟你弟离婚,说你弟没本事,只知吃喝玩乐,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分钱。”妈妈说着话就下地了。 “他有没有跟谁合伙做生意?” “做生意?”妈妈竟笑了起来,“他还会做生意?前几天赌博场里的人都追到家里了。” “也不怪人家,你弟太不成器,谁跟他也过不下去。”妈妈絮叨着往门边走去。 “妈——”柳云夕大叫一声,人已经坐了起来,“你还给他带着两个孩子吗?把柳柳和柳臻送到他被窝里,让他自己带。” “他不成器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别苦了我的孙儿。”妈妈丢下这一句,带上门走了。 柳云夕盯着漆黑的门发了一会呆,然后披上一件外套就往楼上冲,还没到二楼,弟弟响雷一样的呼噜声就隔着门传过来。 “咚咚咚——”柳云夕把个门敲得山响。 “云夕啊,你训了他也没用,别吓着两个孩子。”妈妈在楼梯口,压着嗓子叫。 “没事,妈,您去睡吧。”柳云夕应一声后,再没声响。 她已经进去了。 门上插着钥匙,她自己开门进去了。 柳松仰面躺在床上,呼噜声震天,睡得跟猪一样,刚才的动静他一点也不知道。 “起来!你给我起来!”柳云夕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拧着他的耳朵,使劲往上拉。 “鞥——嗯——哎——”柳松一只手去抓被子,一只手挠耳朵,嘴巴含糊不清,还不想从睡梦中醒来。 当疼痛越来越重,寒冷越来越深的时候,他才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一百七十一 一秒记住【??】,。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眼前是一张极其愤怒扭曲的脸,意识还没清醒,以为是老婆任玲,唇角一扯,嬉笑着说:“你回来了,老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ㄨ】” “啪——”柳云夕一个巴掌狠狠地抽过去。 终于把他给抽醒了,猛地睁开眼睛,见是柳云夕,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姐,姐,怎么是你。”嘴巴慌慌地叫着,人也跟着往里缩。 柳云夕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扑上去把他撕了:“说!你跟乔以安借了多少钱?” “六,五——五万。”柳松怯怯地说,一只手还护在头上,防止柳云夕突然袭击。 柳云夕抓起一个枕头猛打过去:“你个吸血鬼,不把全家人吸光你不会收手,我打死你打死你……”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我这一次吧,姐——”柳松手忙脚乱地挡着枕头的扑打,哀声讨饶。 “饶你一次饶你一次,这话你说了多少遍?”柳云夕的扑打一下比一下重,“从我毕业到现在,每年都在给你还赌债,我不敢买衣服,不敢买护肤品,不敢吃零食,就是怕你哪一天一个电话就要钱,现在好了,你见着谁都打主意,居然找乔以安借钱,还骗他。”说到这里,柳云夕的怒火直接往脑门上冲,她一下跳到地上,抓起一只拖鞋,朝柳松头上狠砸过去。 柳松从没见过姐姐这般模样,知道这次不同往常,内心平生第一次生出恐惧来,他突然停止了一切躲闪动作,一动不动地任柳云夕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柳云夕跟疯了一样,完全没有控制,手上的鞋子雨点一样砸在柳松的头上、脸上、肩上、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累了,柳云夕趴伏在床上,嘤嘤哭泣起来。 “姐。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赌了,我要是再赌,就把这双手剁了。”柳松跪在柳云夕面前。哽咽着忏悔保证。 柳云夕不知是哭够了,还是相信柳松的忏悔和保证了,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柳松。这一看把她吓呆了,柳松脸上青一块肿一块。不成样子了。 她一下扑过去,抚着他淤青的脸,泪更没有控制,哗哗地流:“你个傻瓜,笨蛋,怎么不躲呀,傻瓜,你不是很会躲吗?怎么不躲呀!” 柳松捉住柳云夕的手,定眼看着她:“姐,我该打。该死,你不该停手,你该继续打,打醒我,我是浑蛋,从小就没做过好事,我就是个祸害精,祸害爸妈又祸害你,你打吧,姐。接着打,打呀!”柳松说得激动了,抓起柳云夕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柳云夕使劲挣脱他,捧着他的脸。幽怨又怜爱地看着他:“柳松,从小爸妈宝贝一样疼你宠你,指望你有出息,给他们长脸,没想到你是这个样子。你不出息不能出人头地就算了,还不本分。做事不踏实,整天就想着天上掉馅饼,想着不劳而获。你不想想,你何德何能,上天偏偏要眷顾你,好运都给你?那些勤恳踏实的人就该倒霉就该劳碌吗?上天是有眼睛的,你就别做白日梦,指望一步登天发什么横财了,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人做事吧。” 柳松乖张地看着姐姐,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从柳松屋里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是鸡叫第二遍了。 这时的柳云夕平静多了,但平静中又掺着一丝寥落。 二十万!二十万!还有柳松那五万,二十五万!她要还多久才能还清啊! 黑夜中的柳云夕睁着一双黑黑大大的眼睛,脑海一片空白,又好像塞满了东西,让她的头又重又沉,晕晕乎乎地,似睡非睡,欲睡不能。 早上是侄女叫醒她的,要她起来给她梳头扎辫子。 侄女柳柳长得白净清秀,又乖巧懂事,很讨人喜欢。柳云夕睁开眼睛看到她,就笑了:“柳柳,大冬天的也起这么早啊,真乖,姑姑给你买了新衣服,还有芭比娃娃,一会拿给你啊。” “姑姑,我的呢?”柳臻趴在门边,只露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 “臻臻也有新衣服,也有玩具。”柳云夕快速穿着衣服。 “是汽车吗?姑姑,我不要汽车,我要奥特曼,要超人。”柳臻从门边跑过来。 “对,是奥特曼,超人,臻臻最喜欢的超人。”柳云夕在他肉嘟嘟的脸上亲一口。 这两个小人是唯一能给这个家带来笑声与安慰的欢乐源了。 他们就像两只小鸟,一会扑到奶奶的怀抱,一会又跑到爷爷身边,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不时用那童稚的嗓音问一些问题,说几句话,逗得心情沉重的大人们也跟着乐呵那么一下子。 “姑姑,妈妈说你坏话。”柳臻玩着超人,突然无厘头地冒出这么一句。 “噢,妈妈说我什么呀?”柳云夕蹲下去问。 “妈妈说你是妖精,没有人要。”柳臻一本正经地说,然后站起来,往柳云夕怀里一扑,“姑姑不要难过,臻臻要姑姑。” “臻臻,又在胡说了。”妈妈走过来,做出唬人的表情。 “妈,没事。”柳云夕朝妈妈笑笑,“我不会在意。” “唉!”妈妈叹了口气,“只怪你弟弟,自己不中用,才管不住媳妇,你知书识礼,别跟她一般见识就好。” 柳云夕忽然闻到一缕淡淡的兰草香,高兴地问:“妈,菜园里的兰草开了吗?” “开了开了,开了不少呢。”妈妈应着,“你爸比侍弄菜圃还要上心,知道它们喜阴,专门筑起了一圈篱笆,又在旁边载上一些矮灌木,让它们跟生在山野里差不多。” “我去看看。”柳云夕起身往后面菜园走去。 果真看见一圈小篱笆,还没近前,一股幽香就扑面而来。 这十几株兰草是她上高中时,和爸爸一起在山上挖回来的。当时时间跟现在差不多,挖回来时每一株都抽枝吐苞了。她一株一株地栽下来,不几天,全部开放吐香了。那种暗香在空气中氤氲穿梭,一不小心就会钻进你的鼻子,直沁你的心脾,让你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一百七十二 一秒记住【??】,。 除夕这天,天气很好,太阳暖暖地照下来,一切都显得舒坦惬意,连院子里的大黄狗和鸡们也没了往日的争吵,各自慵懒地晒着太阳,相安无事。正午时分,村内村外不时传来团圆年饭开席的鞭炮声。 柳云夕在厨房里帮妈妈忙上忙下,大锅上的菜笼子已经码起了三层,妈妈还不满足,一直掰着手指计算,非要有十六个菜才行。 “弄这么多,吃得完吗?”柳云夕问,又说:“一样吃一口,就吃了十六口,光菜就能吃饱了。” “你以为过年就是吃啊?”妈妈说,“不过图个好兆头,丰丰盛盛地吃不完才好呢,那叫年年有余。” “姑姑,家里来人了,找你的。”柳柳跑进来说。 柳云夕正在往炉膛里塞柴片,头也没抬,说:“是谁找姑姑啊,柳柳不认识吗?” “伯母好!” 这个声音一起,柳云夕的手一抖,柴片撒了一地,还带出一些明火,差点戳到她脸上。 “云夕——” 她在梦里听到无数遍的最美妙的呼唤现在就在耳边,真真切切,她日思夜想的那个面影正在对她微笑。 “哎呀,小——小乔,你怎么来了?”妈妈一双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忙不迭地说。 “奶奶,锅糊了,在冒烟。”柳柳大声叫起来。 “哦,云夕啊,你去接待小乔先。”妈妈边说边往锅里倒水。 柳云夕搓搓手站起来:“走吧,去屋里。” 乔以安站着没动,脸上是忍不住的笑:“云夕,你的脸。” “哎呀,看你把自己弄得,一脸的锅烟,快去洗洗。”妈妈笑着说。 她连忙捂着脸往外面水龙头跑去。 “你这孩子,又洗冷水。”妈妈目光追着她跑出的身影,对柳柳说:“柳柳,快去叫姑姑打热水洗脸。” “嗯。”柳柳乖巧地应一声。跟了上去。 “热水在哪?我来。”乔以安拿起桌上的一个盆子,问。 “这呢,吊罐里。”妈妈拿起一个水瓢,揭开灶台上的一个盖子。 乔以安打好水端着就往外面跑。直接把脸盆放在水龙头下,柳云夕头也没抬,说一声“谢谢”,便洗起脸来。 洗了一半,她抬起头问:“还有没有黑?” 乔以安摇摇头。 “姑姑。给你毛巾。”柳柳的一只小手伸过来。 “这是你侄女吧,真乖巧。”乔以安摸摸她的头。 “爷爷说我跟姑姑小时候一样的,很乖。”柳柳看着乔以安,奶声奶气地说。 乔以安与柳云夕相视一笑,没做声。 “柳柳,你自己先去玩,姑姑和这位叔叔说说话,好吗?”柳云夕俯下身子,对柳柳说。 “嗯。”柳柳一蹦一跳地走了。 现在就剩她和他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问道:“今天除夕。你怎么跑到这了?你怎么来的?开车吗?”说着话,一双眼睛在院子里搜寻,没看见车子。 “云夕——”乔以安轻呼一声,“你很奇怪是不是?我来跟你一起过除夕,一起过年,你高兴吗?” 柳云夕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还没说话,眼角余光瞥见院子外头几颗脑袋躲躲闪闪,知道又是村里人好奇,在那窥探了。低声说:“我们进屋吧。” “这就是你闺房吗?”乔以安一进屋就问。 “是啊。怎么样?” “嗯,浪漫、温馨、满满的文化味,符合你的气质。” “坐吧。”柳云夕指着床边的一张椅子,而她自己则坐在床上。 乔以安环视一圈屋子。发现也就那张椅子可以坐。 “你的闺房太简单了,一桌一椅一床一画而已。”他没坐到椅子上,而是挨着她坐到了床上。 柳云夕本能地往旁边挪了挪,就像在拉芳舍一样。 乔以安瞟一眼她,唇边浮起不易察觉的笑:“你怕我?” “注意距离。”柳云夕提高音量,“别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 “我不结婚了。”乔以安盯着她说。 柳云夕又一次瞪大了眼睛。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我说我不结婚了,你听不懂吗?”乔以安凑到她眼皮底下,几乎是喊着说。 “你小声点。”柳云夕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匆匆瞥一眼窗外,低吼一句。 “你怎么那么胆小?在自己家里也这么小心?”乔以安笑了,屁股一抬,又朝她这边挪一步。 柳云夕自然再往旁边挪一下,始终与他隔着她认为适当的距离。 “快说,怎么回事?”柳云夕盯着他。 “父亲不让我结婚了,我解放了,我自由了,可以娶自己喜欢的人了。”乔以安满脸笑容望着他,说话时都还在笑,又是原来那个俊逸潇洒的乔以安了。 “父亲不让你结婚了?”柳云夕侧过身子,满脸狐疑,“是父亲要你结婚吗?控制你的人是你父亲?” “什么控制?”乔以安急问过来,“注意你的措辞,没有人控制我,我不过不想违背父亲的心愿,选择委屈自己——还有你罢了。” 柳云夕一副貌似明白了的样子,不说话了。 “就没疑问啦?”乔以安期待地看着她。 “还有什么?不就是你不结婚了吗?我都知道了。”柳云夕故意淡淡地回他。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原因?我为什么来这里?”乔以安又挪过来了。 柳云夕正要开口,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柳松站在门口,一脸的紧张惶恐:“姐夫——” “谁是你姐夫。”柳云夕怒道,“叫他乔主任。” “不是,怎么成了乔主任呢?”柳松一溜进了房间,反手把门关了,眼睛怯怯地看着乔以安,“姐夫,哦,不,乔主任,您来是——” “找你分红啊,你不是说做生意赚了吗?所以来啦。”柳云夕打断他。 柳松一听就笑了,知道乔以安还不知道真相,稍稍放松了一点,只一瞬,他就窜到柳云夕面前,趴在她耳边说:“姐姐,拜托你紧闭金口,给我留点脸面,行吗?” “你还要脸面?你要脸面早做什么去了?”柳云夕横他一眼,大嗓子叫起来。 乔以安平静地看着这一对姐弟,大概已经猜出个道道了。(。) 一百七十三 一秒记住【??】,。 就在除夕的前一天,乔致远收到了一个快递,快递里面就是袁香竹和宋绍荣在小花园里亲吻的照片。 乔致远当即便电话给袁母,几乎是吼着亲口宣布解除了乔以安与袁香竹的婚约。 袁母和袁父匆匆赶到乔家,看见照片后,袁母当即晕了过去。 当时乔以安正和袁香竹在试婚纱,袁香竹接到电话丢下乔以安匆匆跑了,接着乔以安也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一蹦三尺高,对工作人员说一句“婚纱不要了”,便直奔家里。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生气,为什么突然不要他娶香竹了,不过这些他统统都不关心,他当即想到的就是立即去找云夕,把云夕追回来。 所以,他跟母亲交代一声就驱车上路了。 柳云夕隐约感觉出婚礼突然被取消可能跟她之前收到的照片有关,但是她不确定,看乔以安好像也不知道那些照片,也就没说什么,只问:“大过年的,你跑出来合适吗?” “你还有个问题没回答我呢。”乔以安避而不答,“你先回答我先。” “什么问题?” “跟你父亲通电话的那个人是谁?”乔以安问,好紧张的表情。 “跟我爸爸通电话?没有啊。”柳云夕疑惑地看着他。 “在医院里,你父亲亲口说的,你想赖过去是吗?”乔以安紧盯着她。 柳云夕还是想不起是怎么一回事,怔怔地看着他。 “你这脑子是什么做的?才多久的事情,要不要我还原剧情,帮你找回记忆?”乔以安敲着她的后脑说。 “嗯,要。”柳云夕急忙点头。 乔以安的嘴巴张了半天,也不见说不出一句话来,之后,他懊恼地挠挠自己的头,“好像也没什么剧情啊,我怎么还原?”看柳云夕一眼。又说:“你真的没有印象?”眼神里尽是质疑。 “嗯。”柳云夕一脸茫然。 “对了。”乔以安一拍脑门,“我们在医院走廊里,见到父亲的时候,他问我是谁。我说是你男朋友,他老人家当时就说‘哦,男朋友,通过电话’,后来我还问过你。你没说。” 经他这么一引导,柳云夕似乎豁然开朗了,也叫起来:“噢,知道了,那个人是俞维。” “俞维?”乔以安难以置信的样子,“怎么会是俞维?” “那你以为是谁?”柳云夕镇定地看着他。 “不应该是,是——”他本来要说出毛校长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三个字就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 “是谁呀?谁呀?”柳云夕笑着。她实在想不出他还会想到谁。 “我啊,不应该是我吗?”乔以安一急,就这样说了。 “你?怎么应该是你?”柳云夕收了笑,表情淡了很多,“你知道那时候你在哪吗?你知道那时候我是怎样地无法自拔吗?” “我在哪?你又怎么无法自拔了?”乔以安急急地问过来。 “你躺在医院,我几天几夜都联系不到你,又有人告诉我你就要订婚了,你说我怎么无法自拔了?”柳云夕说话时,眼睛看着乔以安,但空洞无神。魂魄出窍了一样。 乔以安也沉默了,不再纠缠通电话的那个人是谁了。但没过一会,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为什么俞维会跟你爸通电话?” “因为那天是我生日。我答应爸妈今年带男朋友回家过年,情急之下,他就顶上了。”柳云夕说。 “原来是这样。”乔以安恍然状,一秒后顾盼左右,说:“是没带回来呢?还是藏到哪里了?” 柳云夕一个拳头砸过去,“藏你头啊。” 乔以安趁势捉住她的手。一拉,她就进了他怀里,“所以我必须赶过来,帮你实现承诺啊。” 村里人见柳云夕家院墙下停着一辆小轿车,脖子早早就伸过来了,还有些人有意无意地往她家门口经过,走到门口时,脖子都要转一下,眼睛贼溜贼溜的,总想窥到点什么。 还有人瞥见柳妈妈了,干脆大方地问一句:“家里来客人了?”柳妈妈呢,也大方地回一句:“是云夕的同事。” 大老远从浙江赶过来,当然是男朋友啦。村里好事的人都在猜测。 没想到,才两天时间,乔以安就用行动解答了所有人的疑问。 他被柳云夕领着挨家挨户去认亲了! 乔以安开着白色小轿车,柳云夕坐在副驾上,爸爸坐在后面,一个村接一个村地跑着,每到一个村,都会引来一大堆的目光。 2014年春节的时候,在柳云夕的家乡,像乔以安这样开着奔驰招摇过市的还很少,所以,村里一下子炸开了,都说柳云夕傍到了一个大款,柳家要鸡犬升天了。 之前跟柳家有些过结的人家也都主动上门搭讪了,还有些人借探望柳妈妈之名偷看一下乔以安,边看边暗中赞叹,眼睛里就免不了飘出几缕艳羡。 再后来两天,乔以安就躲到后面菜园里去闻兰草香,任谁进门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柳云夕怕他蹲久了累,就给他搬来一把小椅子。 乔以安一坐上去,就说:“舒服。” “这是我爸爸自己坐的椅子。”柳云夕得意地说,她从来都是以爸爸为傲的。 听她这么一说,乔以安站起来,把椅子上上下下边边角角看个遍,然后郑重其事地说:“了不得,太了不得了,我要搬一张到绍兴去,放到楼顶,给父亲看报纸时坐。” 他一提起父亲,又让柳云夕想到他是董事长的儿子,自然就想到他与袁香竹的婚事,虽然现在解除了婚约,但从中也看得出,他们乔家选媳妇不是随便哪家女儿都行的,还是要门当户对才行。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柳云夕说,淡淡的。 “说好了初六我们一起回去,怎么又让我先回去?”乔以安诧异的样子。 “我跟你一起回去不合适。”柳云夕蹲下来,弄着一株兰草。 “怎么不合适啦?”乔以安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仔细看着她。(。) 一百七十四 “我们去爬山吧?”柳云夕突然说。 “好啊。”乔以安从椅子上弹起来,提起椅子就走,一只脚还没跨过门槛,院子里传来一阵过分热情的声音。 “柳嫂,云夕在吗?我们家彤彤回来了,想见见她。” 柳云夕听出这是村里秋婶的声音,一个寡妇,膝下无子,就一个女儿彤彤。彤彤跟柳云夕一样,读的师范专业。年前暑假的时候,秋婶就提起过,希望彤彤今年毕业时能跟云夕一起去温州教书,两人互相有个照应。 彤彤小柳云夕三岁,长得水灵,人也机灵。一张嘴巴像她妈,能说会道。 就听柳妈妈在里屋答应:“是秋婶啊,云夕在呢,在后面菜园里,我叫她啊。” “秋婶。”柳云夕叫着进来了。 “云夕啊。”秋婶一张皱皱的笑脸迎上来,眼睛却在柳云夕身后搜寻,慢慢竟漫上一丝失望。 乔以安在听到声音后,就把椅子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下去了,跟云夕说一句“快点,记得还要爬山”,手一推,把她推进门了。 “秋婶,”柳云夕叫着,“彤彤回来了,她人呢?” “呃,我叫她来,她粘在电脑前,说是要弄好什么档才来。”秋婶一双眼睛在柳云夕身上游移,看得柳云夕浑身不自在。 “哎呀,这女崽,越来越管不了了,云夕啊,你等一下,我回去叫她过来啊。”秋婶边往院门走边瞅向隔着菜园的那扇门。 柳云夕待她身影在门边一消失,立即长长地吐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妈,等一下彤彤来了,你跟她说,我们去爬山了,晚上我去找她。”柳云夕大声对妈妈说。 乔以安已经先知先觉地从菜园里出来了,朝她一笑。表示很满意。 两个人牵着手刚走到院门,彤彤一步蹦到他们面前:“嗨,云夕姐姐。”随即那一双乌黑机敏的眼睛就粘到乔以安身上了,“哇塞。这是你男朋友啊,云夕姐姐?酷呆了,你怎么那么好运,遇到这种限量版酷男?” “彤彤,我晚上去找你嗨。”柳云夕牵着乔以安继续向前走。 “你们去干嘛?”彤彤在后面追问。 “爬山。”柳云夕应。 “爬山?等等。我也去。”彤彤两步就追上来,跟着他们一起走。 乔以安不觉间皱了一下眉头,没想到马上被彤彤发现了,“帅锅,不要表情包啦,我不会妨碍你们的,顶多是帮柳妈妈监督一下而已。” 乔以安哭笑不得,忽然就没那么反感了,反而觉得这小姑娘蛮有趣。 三个人排着奇怪的阵形行进在马路上,一眨眼就到了田埂小路。 “我打前了啊。你们在后面。”彤彤说着就跳到了他们前面,然后身子一转,给他们一个背影。 柳云夕看着她健硕修长的背影,竟痴了一瞬。 这丫头,几年不见,竟长得这么亭亭玉立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瞟向乔以安,发现他也正盯着她的背影发呆。 “好美吧!”柳云夕不动声色地说。 “呃,嗯,美。什么美?”乔以安猝不及防,零乱地看着她。 柳云夕嘴巴努向彤彤的背影,说:“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什么?”乔以安跟着她的示意看过去,笑了。“你说我看她呀,怎么啦,不可以吗?” “可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理解。”柳云夕嬉笑着说。 乔以安自然点头。倏忽脸色一变,正色道:“你话里有话,我不接受。” 柳云夕自顾往前走,仿佛没听见。 乔以安紧跟上去,碰一下她:“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嗯。”柳云夕恍然回神的样子,看着他:“说话?说什么?” 乔以安就一直盯着她看,侧着身子往前走,不语。 “小心脚下,乔主任,这是田埂小道,很多坑洼小洞,别掉下去崴了脚。”柳云夕提醒他。 他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终于让她忍不住了:“你盯着我干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乔以安立即回答。 柳云夕皱一下眉:“你就不能好好走路?” “不能。”乔以安快速接过,“只有这样才能消除某些人的疑虑和猜忌。”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柳云夕说,“你这是君子作为吗?” 乔以安立即转身朝向前面的彤彤,目视前方,大步前行。柳云夕则快步跑到彤彤身边,手臂一伸,揽住她的腰,手下用力捏一下:“你这小蛮腰,迷死人。” 彤彤回头看一眼乔以安,说:“云夕姐姐,你很爱他吧?” 柳云夕笑而不答。过一会她问:“彤彤,有男朋友吗?” “有。”彤彤爽快回应。 “噢。”柳云夕高兴地说,“他是哪里人,一定很帅吧?跟我讲讲。” “好啊。”彤彤看着她,很快一副为难的表情,“你要我讲哪一个呢?” 柳云夕奇怪了,哪一个,难不成你还有很多个男朋友? “看你那奥特曼的样子。”彤彤乐了,“你别告诉我你就他一个男朋友啊。” 还真不止一个! “你有几个?”柳云夕脱口问。 “一、二、三、四……”彤彤手指掰着,嘴巴念着,最后手一挥,“数不清了,大约一打吧。” “一打?”柳云夕瞪大了双眼。 “男人就像股票,找男朋友就像炒股,有垃圾股,有潜力股,有绩优股,不多抓几只,你怎么知道哪只是潜力股?”彤彤滔滔不绝,阐述着自己的恋爱观。 然后她又扭头看一眼乔以安,“你这位正在向绩优股发展。” 后面的乔以安见彤彤一连回头看他两次,猜测前面一大一小两个美女一定在讨论他,所以当彤彤第二次看他时,他紧跑几步追上去,“你们在说我什么?” “说你是一只潜力股,云夕姐姐的。”彤彤说,“她要是不能把你培养成绩优股,就由我来接手。” 柳云夕到这时还处在雷击状态,听她说要把乔以安从她手中接过去,马上说:“什么股啊股,这么严肃的事情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味了呢。” 乔以安知道柳云夕根本不懂股票,更不知道潜力股绩优股,也乐了,问彤彤:“你肯定我是一只潜力股?” “当然。”彤彤肯定点头。 “分析给我听听。”乔以安兴致大涨。 两个人因为股票谈得越来越投机,最后根本就直接忽略了柳云夕。(。) 一百七十五 不知为什么,柳云夕看着彤彤,看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心里就有一丝莫名的不安,尤其是看见她面对乔以安时的眼神,那种不安无来由地就深了一点。 从山脚爬到山腰时,他们一直在谈股票。 柳云夕不明白,她一个大学生怎么会玩起股票。听她说话的样子,好像还蛮懂行。乔以安是个股迷,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不然这时候她也不至于被冷落在一边。 好在乔以安某个瞬间发现了身边还有个她,又见她一脸落寞,于是牵起她的手,说:“云夕,你们家菜园里的兰草不是在山上挖的吗?你带我去找找。” “这边山上没有,隔壁那座山才有。”彤彤抢过话茬。 “噢,那我们到隔壁那座山去吧。”乔以安的头又转向了彤彤。 之后就是这样一种情况:乔以安牵着柳云夕,却和彤彤说着话。柳云夕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插不上话。 “香味,兰花的香味。”彤彤突然从山路的一侧跑下去。 “小心点。”柳云夕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彤彤陷进了一大丛的野刺梅,身上顿时传来尖刺撕裂衣服的“嗞嗞”声。 “你站着别动,越动越难脱身。”柳云夕说,同时慢慢走下去,正要伸手去拉刺梅,被乔以安叫住了。 “你干嘛?”他说,“你想一根根拉开吗?” 柳云夕茫然地看着他,难道不是这样吗?指尖突然传来疼痛感。 “看,扎到了吧。”乔以安看着她的手指,人已到了她身边,捉过她的手,小心地把刺拔出来,“还好,没扎进去。”然后伸手把她附近的刺梅拉开,辟出一块较大的安全区域,“你上去。让我来想办法。” “小心衣服不要挂到刺上。”乔以安在后面提醒。 当他做着这些的时候,彤彤一直看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等他终于把身体转向自己的时候,她笑看着他。不知他要怎样把她救出这丛刺梅。 乔以安先把面前的刺梅一根根拉开,撇到两旁,然后摆好姿势,出人意料地张开双手,说:“我抱你出来。” 彤彤本能地看了一下柳云夕。柳云夕的眼睛在乔以安身上,好像感觉到她的视线了,立即展出一个微笑,朝她轻阖一下眼睛。 “快来呀,我快站不住了。”乔以安叫。 彤彤收回目光,“哦”一声,手一伸,扑向乔以安,一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乔以安明显地晃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彤彤从刺里拔出来的。总之,柳云夕在后来很长一的段时间里,脑海里都清晰着这一瞬间的画面:乔以安仰躺在地上,彤彤俯趴在他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唇齿相印,足足定格静止了十几秒钟。 “云夕,来把她拉起来。”乔以安叫着,明显不堪重压了。 呆在上面的柳云夕才恢复神智,急急应着走下去。拉起彤彤。 再后来,三个人都没有兴致去找兰草了,确切地说,是柳云夕没有兴致了。另外两个人依从她而已,所以沿着来路回去。 “云夕姐姐,我毕业后去你学校吧。”彤彤挽着她胳膊说,可她眼睛分明在乔以安身上。 “你也是师范专业?”乔以安立即问过来,两眼放光。 “是啊,我学中文。跟云夕姐姐一个专业。”彤彤眼睛迎过去。 “什么时候毕业?”乔以安有些迫不及待了。 “今年六月。”彤彤边应边做出了判断,“你也是老师吗?跟云夕姐姐一个学校?” “他是光华学校的教导主任,还是——” “柳云夕老师的男朋友。”乔以安立即打断她。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你就那么怕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哇!”彤彤叫起来,“那我更要跟你去,不,跟你们去。” “光华学校要面试的哦。”乔以安满眼都是笑,“你要做好准备。 “你现在面试我一下。”彤彤跳到他面前,“看我够格不,主任?” 乔以安很认真地把她上下看了个遍,慢悠悠地说:“外形是没有问题,但不知内才怎样?” “现场考一下呗。”彤彤自信地说。 “不用考了。”柳云夕说,“彤彤从幼儿园一直优秀到大学,肯定也会优秀到光华。” “就是。”彤彤重又挽住柳云夕,“还是云夕姐姐好。” 三个人回到家的时候,柳云夕家院门前多了一辆黑色小车。还没进屋,就听见柳柳和柳臻的哭声。 原来是弟媳回来了,竟是开着车子回来的! 她要把柳柳和柳臻接出去,爸妈不同意,弟弟闷在一旁。 见到柳云夕和乔以安,任玲愣了一下,随后就招呼道:“你也在家?”又看着乔以安,“你男朋友?” 她从来不叫她姐,也不叫爸妈。 柳云夕没应她,蹲下身子,问柳柳:“柳柳,你是跟妈妈出去,还是跟奶奶在家?” 柳柳看看任玲,又看看奶奶,怯怯地说:“我要奶奶。” 柳云夕又拉过柳臻,还没开口,任玲大声说:“够了,小孩子知道什么?我是妈妈,孩子必须跟着我。” 她这一吼,柳柳和柳臻立即张嘴哭起来。 柳云夕冷眼看着闷在一旁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说:“你是爸爸,你说话啊。” 弟弟真是太窝囊了。 很明显地,任玲在外面胡混,搭上了别的男人。不然她一个不上班的人,哪来的钱穿名牌,买名包,开小车?车子应该就是那个男人的。 弟弟看她一眼,一脸的无助,嗫嚅半天,才说:“姐,你拿主意吧。” “混账!”爸爸把手中的烟一扔,搂过柳柳和柳臻,“孩子哪儿也不去,你们两个大人把自己的事情搞清楚再说,别在孩子面前丢人现眼。” 两个孩子又吓得大哭。 “柳柳,柳臻,走,跟姑姑出去玩。”柳云夕牵起两个孩子就走。 经过任玲身边时,任玲狠狠地盯着她,却不敢阻止。 “等我,云夕。”乔以安在后面叫着。(。) 一百七十六 听妈妈讲,弟媳那一次把她推倒跑掉后,好多天才回家。回家就跟弟弟说要离婚,她把妈妈推倒气晕一事只字不提,弟弟也没有半句怨言。在家呆了一个晚上,几句话不合意就把弟弟赶到楼下睡沙发。第二天收拾一箱子衣服出门了,出门时一言不发。妈妈还以为她跟往常一样,赌气回娘家了,过几天会回来。没想到这次是一去不复返,每次电话回来,只找孩子。 年前回过一次,是专为离婚回的。弟弟不同意,也没主意。把爸妈推到前面挡着,妈妈苦口婆心,得来她一句话:这婚非离不可,谁说也没用。 妈妈还说,那次回家,有人看见是一个男人开车送她回的,车子停在离村口较远的卫生院门口。 可弟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她面前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村里有人问妈妈,媳妇在城里做什么,比以前光鲜多了,浑身上下都是名牌,珠光宝气的,工资一定很高。 妈妈的脸烧得难受,不敢面对人家,只能匆匆躲回屋里,暗自垂泪。 “她要离婚就离呗,这样的一个人,还把她当宝不成?”柳云夕气愤地说。 “她怎么不行,总还是孩子的妈,孩子那么小,没妈怎么行?”妈妈叹着气,“再说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要离了,这辈子就打光棍了,以后的日子只会更艰难。他要稍微有点骨气,懂得生活,踏实肯干,这婚离了,还有机会找到合适的。可你弟弟他就不是块硬材料,怕吃苦,图享受。什么事都没主张,好不容易搭建起的一个家,说拆就拆了,哪年哪月才能再建起一个家啊。” 柳云夕知道。爸妈苦苦坚持不想让弟弟离婚,除了心疼孙儿,更多的是心疼儿子。弟弟是爸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不中用也还是他们的心头肉。不能看着他孤苦沉沦,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 现在乔以安就在身边,目睹着她家的诸多不堪,让她越发对自己与他的前景忧惶不安。 “明天你先回温州吧,我到开学报到那天回去。”她说。 乔以安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他很想帮她分担,帮她解决,但是他不知该从何着手,如何才能帮到她。 “云夕,你弟媳为什么要离婚,你知道原因吗?”他问。 “还不是弟弟不成器,满足不了她的各种需求。” “你以为在他们的婚姻危机中,谁的责任更大?”乔以安又问。 柳云夕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说:“弟弟,他毕竟是个男人。应该是家庭的顶梁柱。可他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就看不见一分钱,爸妈帮他带孩子,也看不见他一分钱。能力不足没关系,只要踏实肯干,凭他的手艺,还是能赚到钱。但是他有点钱就想着去赌博,赢了想赢更多,输了想赶本。结果每年到这时候都是两手空空。” 乔以安不用问,也猜得到他借给他的那些钱都是去赌场输掉了。 “所以,要让你弟媳不离婚还是有可能的。关键是柳松要改变。” “问题是弟弟改变了,弟媳的问题怎么办?”柳云夕看着他。 “女人嘛,虚荣,想过好日子。这也正常,只要不太过分,柳松还是满足得了吧?” 柳云夕再没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了,把村里传的有关弟媳不堪的事情告诉他吗? “你看着柳柳和柳臻,我去看看。”她看着在路边的沙堆旁玩耍的柳柳和柳臻说。 “嗯。去吧。”乔以安轻阖一下眼,“不要急,总有办法的。” 柳云夕进屋的时候,基本还是原先的气氛与场景,只是妈妈不见了。她刚好听见爸爸说:“就这么决定,任玲你再给他一年机会,这一年要是没变化,还要去赌博,你不用开口,我让他跟你离。” 看见柳云夕进屋,又说:“还有任玲,把车子还给人家,搬回来住,一心一意带着孩子,我和妈妈都老了,顶多能管孩子吃饱穿暖,教育还得你们自己来。一个女人没有工作,住到城里,免不了被人说闲话。” 柳云夕看着任玲,她没多大反应,既没点头,也没说不行。 “云夕,你跟我来。”爸爸起身招呼一下,往堂屋走去。 跟到爸爸跟前,爸爸看着她好大一会,才说:“云夕啊,你弟现在这个样子,爸看着不好受,你妈也难过,本来是好好的一个家,他不懂珍惜,折腾到今天这个样子。爸想了很久,他是被我惯坏了,不知生活的艰难,给人家打工,一点工资看不上,拿到手就去赌——” 柳云夕看见乔以安牵着柳柳和柳臻进了院子,说:“爸,您要说什么直接说吧。” 其实,她已经猜到爸爸的心思了。 她刚毕业那年,爸爸就说过要她攒钱帮弟弟买辆大车。可是几年过去了,她还是身无分文。爸爸并不知道,这几年她帮弟弟填了多少窟窿,所以爸爸一定认为她有些积蓄,给弟弟买大车的计划到了时机。 看见乔以安走过来,她害怕爸爸的话又被他听见,他脑子一热,又把钱给掏了,所以,她催促爸爸赶紧说正题。 果然,爸爸开口了:“你现在攒了多少钱?拿出来凑凑,帮弟弟买辆大车吧。” “买辆大车多少钱?”她问。 “二手的大概十几二十万,要不够的话,我去信用社贷款。”爸爸说。 十几二十万!她现在就连一千块也拿不出啊!可是看着爸爸那期待的眼神,她怎么忍心开口说自己没钱? “银行贷款最高能贷多少?”她小心地问。 “具体我没问,你大伯去年买机器贷了五万,我们贷五六万应该没问题。” “贷款?贷款做什么?”乔以安说着话就过来了。 还是被他听见了! 她还没来得及阻拦,爸爸已经开口了:“呃,小乔啊,我跟云夕商量给柳松买一辆车,正好你在——” “爸!”柳云夕叫。 乔以安看她一眼,转身向着爸爸,笑着说:“您跟我商量就好了,她一个女孩子,能拿什么主意?”又对她说:“去帮妈做饭吧,别再弄成花脸。”(。) 一百七十七 一秒记住【??】,。 柳云夕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二十几万的车子,乔以安一个人出了! 这样一来,她欠他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现在你欠我那么多,得给我打个条子。”乔以安看着她说,眼神狡黠。 柳云夕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马上拿出纸笔,正要动笔。乔以安伸手把笔和纸接过去了,“我来写,你签字就好了。” 柳云夕狐疑地看着他,怕我玩花样吗?伸过头去看,乔以安手掌一盖,“你先出去,我写好叫你。” 什么情况?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出去了。难怪人家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软,她现在欠他那么多,当然要乖一点。 她走到厨房,爸爸和柳松坐在炉边,柳松一言不发,听爸爸训诫。弟媳任玲自从乔以安说给弟弟买辆大车后就给人家送车去了。妈妈一个人忙着在做饭。 妈妈还是那么瘦,但精神很好,比往年的哪个时候都要精神,外国的机器就是不一样。柳云夕又想到了乔以安,真得感谢他。 “云夕,过来烤火。”爸爸叫她。 她看一眼弟弟,搬个椅子坐到他旁边:“这钱你自己还,妈妈机器的钱我还。” “还!还!都要还,人家能帮我们已经很好了,不能赖账!”爸爸接过话茬。 “等一下乔以安欠条写好,你也去签字。”她说。 “欠条?姐夫在写欠条?”柳松马上惊讶起来。 柳云夕瞟他一眼:“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这么多钱,有个欠条,叫人安心。”爸爸连忙附和。 “云夕——”乔以安叫她了。 “走吧,他写好了。”柳云夕拉一下柳松。 “你来做什么?”乔以安奇怪地看着柳松。 “签字啊,我一个人还不了那么多,他必须跟我一起分担。”柳云夕回应。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他没关系,你走吧,柳松。”乔以安朝柳松是个眼色。 柳松虽不明白乔以安的意思。但也猜得出这欠条不是真欠条,所以立马转身溜了。 “你什么意思?绑架我?”柳云夕有些气恼。 “好了,你签吧。”乔以安把笔往她手里一塞。 这是什么鬼! “兹有柳云夕欠乔以安人民币若干,折合成爱情保证金。期限一生。签字之日,即刻生效。柳云夕在此保证钟爱乔以安一生一世,****夜夜分分秒秒让乔以安品尝爱之甘露,享受爱之柔情,风雨不变。直至生命结束!” 柳云夕哭笑不得,最后还是笑了:“你果然想绑架我。” “你不愿意?”乔以安好紧张的样子。 柳云夕思考了几秒,双唇一抿,重重点一下头:“好!我签!” 柳云夕刚把字签好,乔以安的脸就凑了过来。 这人,怎么这么现实。不过她还是嘟起红唇,在他脸上响响地亲了一口。可是他不满足,紧跟着另一边脸又来了,然后是额头眼睛,最后嘟起薄薄的两片唇。贪婪地看着她。 柳云夕的唇刚碰上去,就被他捉住,人也被拖进了怀里。 “嘻嘻,嘻——”柳云夕闻声惊起,急忙从乔以安怀里挣脱。 原来是柳臻! “姑姑,奶奶说吃饭了。”柳臻瞪着一双黑亮纯净的眼睛说,说完后就嬉笑着跑了。 两人面面相觑,趁这当儿,乔以安在她脸上响响地亲一口:“走,去吃饭。” 才到饭桌。柳柳就跑过来,拉着柳云夕的衣角,仰着小脸:“姑姑不是老妖精了,姑姑有人要了。” 柳柳的话引来一阵笑声。却把柳云夕羞得满面通红。乔以安俯身摸摸柳柳的脸:“柳柳,姑姑怎么会是老妖精呢,姑姑是天使,美丽的天使。” “妈妈说没人要的女人就是老妖精。”柳臻好大声地说。 “柳臻!”柳松大喝一声,手就举起来了。 柳臻张嘴大哭起来。 “你干嘛,小孩子懂什么?”爸爸把柳松的手打回去。“来,柳臻,吃饭,爷爷给你夹菜。” “来,柳臻。”乔以安朝柳臻招招手,柳臻立即收声,走到他跟前。 “柳柳,柳臻。”乔以安蹲下身子,仰面对着两个小孩,“记住了,以后姑姑是天使,是叔叔的天使,知道吗?” “嗯,姑姑是天使。”两个孩子齐声说。 “叔叔,天使比妖精好吗?”柳臻问。 他这一问,一家人又笑起来。 “当然比妖精好,天使既美丽又善良,从来不做坏事不害人,只会关心人疼爱人,你们说,姑姑是不是天使啊。”乔以安真是有耐心。 “是,姑姑是天使,我也要做天使。”柳柳大声说。 “柳柳当然是天使,柳臻也是天使。”柳云夕终于从羞涩中出来了。 多日来,一直盘踞在爸妈脸上的愁苦,今天终于渐渐舒展开了。一向不怎么喝酒的爸爸竟举起了酒杯,席间笑声朗朗,话语不断。妈妈的眉稍眼角也舒展得跟向阳花一样,温馨惬意,不时跟着爸爸呵呵笑起来。 “伯父,伯母。”乔以安突然一副郑重的表情,“我想明天带云夕回绍兴,见我父母。” 柳云夕立即停止嘴巴的运动,看他几秒,然后看向妈妈,又看向爸爸。 须知,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爸爸拿主意。 爸爸在乔以安这句话出口之后,就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迅速瞥一眼柳云夕,然后认真地看了乔以安几秒,问:“是你的意思?” “嗯,是的。”乔以安点头。 “还没告知你父母?”爸爸又问。 乔以安明白柳父的意思了,忙说:“我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同意了,还催我赶紧结婚呢,他们想抱孙子。” 柳云夕的脸又“腾”地一下红了。 “哦,是这样就好,明天初五——初六吧,后天走,六比五顺。”爸爸当即应承了下来,“还有,云夕头次上门,娘家也要准备一些礼数,别让你父母说我们不懂规矩。” “是啊,明天太仓促了,来不及准备,就后天吧。”妈妈附和着,声音里全是笑意。 柳云夕只看一眼乔以安,就知道他有事。(。) 一百七十八 一秒记住【??】,。 自乔致远一气之下解除乔以安和袁香竹的婚事后,袁母当即晕倒,送到医院好半天才醒过来,醒来的她大叫一声“香竹”又晕死过去。 2014年的春节,袁家是在医院过的。 其实乔以安电话说要带云夕回绍兴时,乔致远是不同意的。理由就是袁母还躺在医院里,吉凶难料,乔家不能落井下石。 但乔母支持儿子。她说悔婚不是乔家的错,要怪也只能怪他们不检点的女儿,总不能等她好了安儿才能找女朋友吧?所以,袁家闯下的祸理应袁家承担,乔家该做什么袁家也没权利说话,更没理由干涉。 父亲突然解除他和袁香竹的婚事,他虽然高兴,但也不愿看到袁阿姨因为这件事住院,更不希望她一病不起。所以他听说袁阿姨到过年还住在医院时,也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么快带云夕回去。就在他犹疑不定的时候,父亲来电话了,告诉他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袁阿姨去世了! 本来他是要赶回去奔丧的,但是父亲害怕袁家看见乔以安后失去理智伤害到他,尤其是袁香竹冲着他大喊“乔以安,我跟你们袁家誓不两立”后,他更是心惊肉跳。【ㄨ】几年前那最最黑暗的一段时日又浮现在他脑海,他不能再让唯一的儿子出事! 乔以安之所以没有回去,不是因为害怕。一来云夕这边他张不了口,他总感觉她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后来的情形果然应证了他的猜测),二来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袁香竹,三来他对袁家本来也就没什么感情,非要谈情,那也是上上辈爷爷他们的事情。 昨天即大年初三就是袁阿姨出丧的日子,今天他就接到父亲的电话了,问他什么时候回绍兴,说母亲想见云夕,还说要他们尽快结婚。他接完电话很是不解。不明白父亲怎么会这么着急,跟之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虽不明白,心里还是蛮高兴的。他也希望父母早日见到云夕,认同云夕,早日确定他们的关系。 柳云夕知道袁香竹的母亲去世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跟乔以安回绍兴。 “这个时候,我不能跟你回去。”她说。 乔以安最初的考虑也是这样,但现在是父母要求他们两个一起回去。 “父亲可能有他的考虑吧。”乔以安说。 “那也不行。”柳云夕很坚决。“你明天就回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但肯定不一般,你已经错过葬礼了,不能再把我推到他们面前,这样终归有些残忍。” “再说,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也不用这么着急。”见乔以安犹疑不定,她又说。 “好吧。”乔以安终于做出了决定,“我明天先回去。你到时自己坐车回。” “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柳云夕起身,示意他出去。 “我再跟你呆会。”乔以安纹丝不动,一副小孩缠妈妈的表情。 “你是小孩子吗?”柳云夕笑看着他,“没断奶似的。” 话音一落,嘴巴就被乔以安堵住了。柳云夕手一张,本能地抱住他。乔以安的舌尖在她口中游移探索,让她酥酥麻麻的,难以抗拒…… 听乔以安说要带云夕回家见父母。柳爸柳妈高兴得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似的,脸上的笑就没断过。晚饭后就坐到炉边商量去了,不知给亲家准备什么礼好。 “他们这么大户的人家,什么都不缺。能稀罕什么?”柳妈妈幽幽地说。 “是啊,拿点什么好呢?”柳父接过话来,一脸茫然。 “你想吧,想好了我去准备。”柳妈妈从来都是这样,难题都是抛给柳爸爸的。 “他们纵然是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稀罕。那我们就送他们没有的,拿钱也难买到的。”柳父掐灭一根烟,看着柳妈妈,有些得意。 “拿什么?还有钱买不到的东西?”柳妈妈奇怪了。 “山里的特产,野山菇、冬笋、红薯粉、干菜都可以。”柳爸爸越发得意了,“你没见那小乔吃饭时,专爱吃这几样?” 柳妈妈突然很崇拜地看着他:“老头子,你还真是有主意,他们有钱人家想的就是这些了。村里几家在外面发财的人,都稍口信回来,就想吃家里这些东西,说是外面买的也不正宗,总隔一味呢。” “那就这些吧,你多准备几个袋子,多装一些,花点体力就有的东西,不要吝啬。” “看你说的,好像我不舍得一样。”柳妈妈白他一眼,“跟他那几十万块钱比起来,这些东西算什么?” “这跟钱可没关系,钱云夕已经打了欠条,是要还的。这是我们对亲家的一片心意,真诚,懂吗?”柳爸爸煞有介事地说。 “嘘——”柳妈妈突然长嘘一声,示意柳爸爸收声,“你听,房间里没动静了。” 柳云夕的房间与厨房才一墙之隔,所以里面的谈话这边虽听不清楚,但也能听见。现在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柳妈妈马上紧张起来。 见老婆子一脸紧张,柳爸爸笑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现在什么年代?还抱着老一套。” 柳妈妈一火钳砸到他脚上:“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什么年代了也不能这么随便,女孩子最珍贵的就是这个。”说完柳妈妈就冲着墙壁要张嘴。 柳爸爸低声吼一句:“你叫什么?别吓着他们。” “我要阻止,我不许云夕这样。”柳妈妈说。 “这样怎么啦?”柳爸爸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你当年不也是这样?我不还是宝贝了你一辈子?” 他不说还好,他一提起当年,柳妈妈就来气了,手用力一抽,脱离他的掌心:“你还有脸提当年,当年要不是你耍手段,我怎么会嫁你?” “是吗?就你这犟牛一样的性子,你若不愿意,我怎么耍手段都是不成的,怎么那么容易你就依了呢?”柳爸爸呵呵笑。 “老不正经,不跟你说。”柳妈妈突然窜起来,大叫一声,“云夕啊——”(。) 一百七十九 两个人正在痴缠热-吻,猛然听见柳妈妈这一声呼唤,惊得停止一切动作,稍后,柳云夕大声回应“哎——”声音慌乱。 “云夕啊,你来帮我找些袋子。”柳妈妈听见云夕的声音后说。 “好,马上来。”柳云夕应着,人也起身了。 “等等。”乔以安叫住她,“你不能这样出去。” 然后帮她捋捋头发,拉拉衣服,笑着:“脸上的问题你自己来。” 柳云夕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不知有什么问题。 “跟打了胭脂一样,你要不要等红霞退了再出去?”乔以安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弄得她耳际痒痒的。 “云夕——”妈妈又叫了。 “来了来了。”柳云夕看一眼乔以安,嘟囔一句,“都怪你。”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厨房,爸爸把火炉的火烧得更旺了。 “云夕,你帮我找些袋子,我装点冬笋干菜之类的你们带过去。”妈妈一边说话,一边仔细看着她。 到这时,柳云夕才明白,妈妈叫她找袋子是假,监督她和乔以安是真。不觉脸上一热,烫得不行。 柳妈妈一看就知道,刚才屋里是什么情况。 两母女的一言一行乔以安看得明白,心里暗笑。也才明白云夕怎么总也不肯把自己交给他,原来都是当妈的在把关。 不过他心里是欢喜的,他虽年轻气盛,荷尔蒙旺盛,喜她爱她,想与她灵肉相合,但也不会强她所难,他尊重她,珍惜她,视她为珍宝! 所以他跟柳爸爸在炉边聊了一会天,就上楼和柳松睡觉了。 柳松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身板一沾到床上就呼声四起,震天动地。乔以安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又不好意思讲。因为他仔细查看了几个房间,再没多余的床。 他翻来覆去。怎么也进入不了梦乡,想到明天要开车回浙江,干脆坐起来,把柳松推醒。柳松哼哼唔唔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啦。姐夫?” “你不要睡,等我睡着你再睡。” 柳松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呼噜太大了,吵得他睡不着。一个激灵坐起来,挠挠头发:“不好意思啊,姐夫,吵你了。”嘴巴说着话,可那一双眼睛却是费了好大力也才睁开一条小缝。 这个小舅子!也真是心思澄明,老婆才闹着要跟他离婚,好不容易挽回了,现在老婆给别人送车回去。他也不担心,照样吃得香睡得香。 “柳松,帮我找床被子。”他推推他。 “你要被子做什么?” “我去下面睡沙发。”乔以安答。 “睡沙发?”柳松的眼睛总算睁开了,“睡沙发还不如去姐姐房间,真是的,什么年代了,老妈还抱着老思想。”他突然身子一侧,面朝乔以安,“哎,姐夫。你和姐——” “没有。”乔以安立即打断他,“快去找被子。” “还真睡沙发啊!”柳松坐起来,鬼魅地笑,“你去姐姐房间。不用敲门,门上有钥匙,动作轻点,我保证不揭发。” 乔以安一拳砸过来:“哪有你这样做弟弟的,哪天还不把你姐给卖了。” “不会。”柳松摸摸胸口,“我是为你着急啊。你看不出来吗?” 乔以安认认真真地看他几秒:“现在清醒没?” “嗯。”柳松应,“很清醒。” “那我睡了,你不许睡,要等我睡着,听见没?”乔以安滑进了被窝。 “你怎么也跟老妈一样,老思想?”柳松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丛头发,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你还想让一个女孩子主动吗?” “……” “告诉你,女孩子最经不起磨,你磨两下,她就从了。当年我跟老婆认识三天就上床了,她今年跟我闹离婚,我遇到初中一个女同学,她已经结婚了,我才请她吃个饭,晚上就把她睡了,你说你,跟姐都这么久了,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柳松说得兴奋了,掀开乔以安的被子,“哎,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啊,我告诉你,我有一个秘方,专——” 乔以安呼啦一下把被子全掀了,人跟着被子立起来,手一操,被子进了怀抱,返身下地出了房间。 “什么情况?真有问题?被我说中了?”柳松愣在床头,快速脑补,下一秒则惊魂不定的样子,“糟了,这么大一个秘密被我发现了,难怪逃得那么匆忙,明天我们怎么见面?” 柳松一拍脑门,懊恼得不得了。瞬间他又脑洞大开的样子,兀自笑起来,自言自语:“这样好,这样好啊。我终于有机会感他恩了。” 然后他东寻西搜,找出一条被子,乐呵呵地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柳松故意称自己不舒服,不起来吃早饭。柳妈妈很是不悦,亲自上楼催他起床:“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也不懂事,姐夫帮你多大的忙,他今天就要走了,你再难受也要起来,陪他吃顿饭,送送他。”柳松欠起半个身子,招呼妈妈靠近点,悄声说:“妈,我不下去才是懂事呢。我昨晚知道了他一个秘密,男人的秘密,我下去面对他,那不是让他难堪吗?” 秘密?妈妈疑惑地看着他。 “他不行,他有男人病。”柳松压低嗓子,神叨叨地。 妈妈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被惊讶覆盖了:“你说什么,柳松?他不健全?” 柳松很郑重很严肃地点点头! 结果柳松没有下楼吃饭,柳云夕要上去,被妈妈拦住了:“不用去叫了,他是真的不舒服。” 然后,柳妈妈整个早上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大家都以为她是担心柳松,也就没有在意。 可是就在乔以安要上路的时候,柳松从楼上跑下来了,神神秘秘地把头探进车窗,咬着他耳朵说:“姐夫,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乔以安以为他指的是自己和云夕的婚事,展颜一笑:“好,好好表现,到时重谢你。” 柳松那个激动啊,眼泪差点掉下来,立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姐夫啊,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回男人的自信,拥有男人的幸福!”(。) 一百八十 乔以安关了一半的车窗又滑下来,他看着柳松那大义凛然痛惜不已的表情,哭笑不得:“柳松,你胡说什么?” “胡说,胡说。”柳松频频点头,讨好地笑,“去吧,姐夫。” 乔以安朝一旁柳氏成员挥挥手,走了。 “柳嫂,你家云夕真有福气。”对面的珍婶由衷地说,视线被乔以安的车子牵得好长。 柳妈妈十分尴尬地支吾一下,转身匆匆进了院子。 柳云夕纳闷了! 首先是柳松,宣称不舒服,可刚才明明就是活蹦乱跳;再是妈妈,居然帮柳松打掩护,对珍婶的话也躲躲闪闪,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柳松。”柳云夕喝住就要往楼上溜的柳松。 “呵呵,姐。”柳松停步转身,一脸皮笑。 “怎么回事?什么帮乔以安找回自信?”柳云夕紧盯着他。 “呃,嗯,噢,是这样,他怕你到时候反悔不嫁给他,所以,他托我帮他搞掂你,这是我们之间的协议,呵呵。”柳松说完就要转身,被柳云夕一把拉住:“他昨晚怎么睡沙发?” “他说我打呼噜吵得他睡不着,所以就去睡沙发啰。” “要睡沙发也该是你睡,你分不清谁客谁主吗?”柳云夕狠瞪着他。 “不是吧,姐!”柳松立马一副委屈的样子,“这么快你就偏向他了?” “你姐说得对,就该你睡沙发,你太不懂事了。”爸爸插过来,同时挖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懂事,让他委屈了,他是我们家的财神爷,委屈不得,以后我一定像供佛神一样对他,行了吧?我再不上楼去穿衣服。就真的不舒服了。”柳松边说边踏踏上楼了。 到这时,大家才发现他穿着睡衣跑下来的。 “快点下来。”柳云夕冲他背影叫。 妈妈进屋之后就默默地收拾碗筷,一声不吭,见到柳云夕还躲躲闪闪。 “妈。你怎么啦?”柳云夕追着她问,“柳松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紧张不安?” “是啊,我也发现你早上上一趟楼就不对劲了,怎么回事?”爸爸跟着问过来。 妈妈把手中的碗往水池一放,抬眼看着这一对父女:“你们个个都是好眼力。看出我的不对劲,怎么就看不出他有问题呢。” “他?谁呀?谁有问题?”柳云夕越发奇怪了。 妈妈看看爸爸,一眼的幽怨,又转向柳云夕:“云夕啊,你跟妈说实话,你了解那个小乔吗?你知道人家为什么要跟他解除婚约吗?” “我当然了解他,是他家提出解除婚约的,怎么啦?”柳云夕紧张得抓住了妈妈的衣袖。 “你真了解他,他的缺陷你也知道?”妈妈比她更显紧张了。 “缺陷?什么缺陷?他不是好好的吗?”柳云夕越听越糊涂,不由得往楼上看去。不知道该死的柳松都说了些什么。 “哎呀,老婆子,有什么话你快说嘛,支支吾吾地要把人急死。”一旁的爸爸也急了。 “云夕要苦一辈子了,你知道吗?死老头!”妈妈突然眼圈一红,哽咽起来,“我说这么好的人家怎么会跟我们结亲,搞半天是他人有问题,不正常。” 他人有问题!不正常! 柳云夕又一次看向楼上,牙齿咬得“格格”想。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柳松撕了。 “云夕,你不要怨你弟弟,弟弟也是心疼你,你愿意委屈。妈也不愿意,我们不买车了,把钱还给人家,妈装机器的钱也慢慢还了,你跟他断了吧。”妈妈拉起她的手,悲悲切切地说。 “老婆子。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噻,什么苦一辈子,什么心疼委屈,什么还了断了不买车了,乱七八糟的。”爸爸几步趋到妈妈跟前,急得不行。 被爸爸一逼,妈妈的泪又来了,吧嗒吧嗒地流,就是不说话。 柳云夕跟爸一样,云里雾里干着急:“妈!什么事情你说嘛!” 柳云夕这一急,好像把妈急清白了,她疑惑地看着柳云夕:“什么事你不只道吗?你不是说很了解他吗?现在又来问我?” “你说他不正常,有缺陷,我指这个,怎么不正常了,什么缺陷?”柳云夕问。 “你真不知道?”妈妈诧异了。 “快说!”爸爸不耐烦了。 “柳松说他身体有毛病,不是个正常男人。”妈妈脱口而出。 “他才有毛病。”柳云夕气哼哼地说。 显然,她还没弄明白! “柳松怎么知道的?”爸爸紧张地问。 “他跟他睡了几个晚上,被柳松发现了。”妈妈一副很侥幸的样子。 现在,柳云夕似乎明白妈妈口中的“不正常”是什么意思了。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扭头就走。 “云夕——”妈妈叫住她,“你说你糊涂不糊涂,要不是你弟弟灵醒,你这辈子就毁了。” “妈——”柳云夕娇呼一声,不敢正眼相对,“你别听柳松胡说,我知道,他是正常的,没问题。” “没问题?”妈妈面露喜色,瞬间又不安起来,“这么说,你们已经——” “哎呀,妈!”柳云夕羞得不行,“没有,不是柳松说的那样,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婆子,快洗你的碗。”一直注意听着的爸爸突然开口了,同时朝老伴使了个眼色,凑近她耳边,“看你把女儿羞的,自己的女儿你还不了解吗?不要说了。” 然后他转向云夕:“云夕啊,你不是说要去秋婶家找彤彤吗?快去。” “哎、哎。”妈妈目光追着柳云夕的背影叫,“不是哪样啊,你总要说清楚噻。” “你要怎么清楚?”爸爸挡住她的视线,“我看柳松糊涂了,你也是老糊涂了,跟着瞎参和。” “女儿一辈子的事情,你就这么放得下?”妈妈见不着云夕了,冲老伴喊起来。 “她就不是我女儿了?”柳爸爸俯向老伴,眯起眼睛,笑了,“你呀,真是枉做了她妈,看她那样,就知道他们有过亲密。云夕的意思是说,乔以安很健康很正常,但是她没有跟他发生关系,明白不,老糊涂?” 柳妈妈愣了几秒,突然咧嘴笑了:“我家云夕就是懂事。”(。) 一百八十一 一秒记住【??】,。 返校那天,说好乔以安到车站接的,可柳云夕出站很久了,还没见着乔以安的影子,电话也打不通,发信息也不回。 柳云夕一颗心又不安慌乱起来,不知他是什么状况。 正徘徊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惊一跳,猛然回头,就遇上毛翰江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毛校长!”她叫。 “你在等人吗?”毛翰江跟着她的视线转一圈。 “嗯,你呢?”柳云夕问。 “跟你一样,等人。”毛翰江答。 然后就没下文了,两人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各自的目标,须臾。 “你等——” “你等——” 两人同时开口了。 “你等谁?”短暂的僵持后,毛翰江先开口了,“男神?” 柳云夕笑着,不置可否,然后问:“你等谁?” “老家一个孩子,刚毕业不久,父亲推荐他来英才教书,”毛翰江的眼睛仍在人群里搜寻。 “怎么?英才也破例了,可以不面试?”柳云夕笑笑地,有些戏谑。 “当然要面试,面试过关才可以进英才。【ㄨ】”毛翰江收回目光,很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重回英才,也还是要面试的。” “那我就不回,谁不知道英才的面试折腾人?”柳云夕突然顽皮起来。 “哎,别动。”毛翰江突然说,同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贴近她,在她衣领处擦拭,“鸟粪。” 柳云夕一听,眉头一紧,嘴巴一抿,摒住呼吸。一颗头快要贴上毛翰江的胸了。 “云夕——”乔以安的声音传过来。 “好了。”毛翰江的声音也刚好响起来。 这时,乔以安已经近前了。刚好看见他高大的身躯罩着柳云夕,一只手握着左肩,另一只手在右肩上擦鸟粪,呈一个拥抱的姿势。 柳云夕的眼角已经瞟到一个人影了。知道那是乔以安。待毛翰江说“好了”之后,她才把头从毛翰江的胸前钻出来。 然后两个男人就互相打量起来。 “毛校长。”乔以安心里说。 “男神。”毛翰江心里说。 柳云夕正要帮他们介绍。 “不用了。” “不用了。” 两人同时面向她,同时开口,说着同样的话。 “你们认识?”柳云夕问。 “嗯。” “嗯。” 同时发声。须臾。 “不认识。” “不认识。” 又很默契,同一时间同样的话。 “到底认识不认识?”柳云夕看喜剧一样看着他俩。 “毛校长吧。”乔以安说。 “男神吧。”毛翰江说。 然后相视一笑。伸出手来,蜻蜓点水般握了一下。 “云夕的男朋友。”乔以安说。 “云夕的预备男朋友。”毛翰江说。 备胎?这就是传说中的备胎? 柳云夕看看乔以安,又看看毛翰江,正要开口,毛翰江眉毛一挑,手一抬,张嘴喊道:“建平——” 跟着他的视线,就看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拖着一个行李箱往这边过来。【ㄨ】 “毛叔叔——”小伙子上前就叫。 “我们走了。”毛翰江对柳云夕一笑,又转向乔以安。“记住,我可是备胎啊。” 还真是备胎! 乔以安意味深长地看了柳云夕一眼,接过她的行李:“走吧,快要看不见了。” 柳云夕才回过神来,听出乔以安话里的酸意,心里甜丝丝的:“好酸。” 乔以安没有答话,半晌,冒出一句:“你还有备胎?” “你怕了?”柳云夕跳到他前面,倒退着走,笑看着他。 说实话。这时候的乔以安可没半点心思开玩笑,刚才柳云夕从他怀里钻出来的情景一直埂在他心头,他很不爽。 然后一直到上车,他都没发一声。冷冷地看着柳云夕在面前得意得瑟。 “要不要?”柳云夕拿出口香糖,在他面前摇晃。 “……”乔以安瞟一眼,没吱声。 “啊——张嘴。”柳云夕拿出两颗,放在掌心,伸到他面前。 乔以安认真看她几秒,迎上的是她纯净澄明的笑脸。不觉嘴角一扬,也笑了。然后很乖地张开嘴巴,收了她掌心里的糖。 “真乖!”柳云夕拍拍他的脸。 “他真是备胎吗?云夕?”乔以安突然问。 柳云夕就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她就像个老妈,没完没了。 “你过来闻闻。”柳云夕起身倾到他身边,把肩膀送过去。 “什么味道?臭臭的。”乔以安皱眉吸鼻。 “鸟粪。”柳云夕无限懊恼,“你说倒霉还是走运。它在天上飞着,就拉到我肩上了。” “鸟粪?”乔以安笑出来,“拉你肩上?你真是好运。” “好运吗?”柳云夕没笑,声音幽幽地,“下次叫它拉到你肩上,然后恰好有个美女帮你擦,然后被我撞见,然后你就惨了。” 乔以安歪着头思考了大概三秒钟,笑了。 “现在轻松了?”柳云夕斜睨过去。 “什么备胎,就一死胎,永远没机会翻身。”乔以安忍着笑。 “我这样的才是备胎。”柳云夕大大地叹口气。 “谁说?”乔以安立即反驳,“原装原配,出点意外丢了而已,现在找回了,再不会丢掉。” 柳云夕鼻子一酸,泪就涌出来了。 明明是这么一个结果,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一个弯呢?早知道结果是这样,当初又何必那么伤心难过呢,这不是浪费表情吗?可世上的事不就是这样吗?谁又能预料未来? “云夕——”乔以安轻呼,“放心吧,再不会有意外。” “……” 可是柳云夕还是很想知道他跟袁香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纵使她有千千万万的迫切,她也不会去问,她期待他主动告诉她。 “云夕——”乔以安再叫,“香竹要到光华上班了。” 什么?她要到光华上班?她能教书吗?她学的是教育吗? 乔以安迎着她疑问的眼神:“父亲安排她到教务处,做教务助理。” 这么说,乔以安接任校长后,她就是教务主任了。 “哦。”柳云夕轻应一声,“只是她一个海龟,坐这个位置,会不会屈才?她愿意吗?” “什么海归?”乔以安轻笑一声,“她在国外就玩了几年,什么都没学到。” 柳云夕再没说话了,她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冒出那一堆袁香竹与宋绍荣缠绵热-吻的照片来。(。) 一百八十二 一秒记住【??】,。 开学第一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因为领到开工利是了。 柳云夕没想到,上官妍儿是第一个到校的。 二十几天不见,上官长高了一些,略显清瘦,不过很精神。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柳云夕:“老师,我写的,帮我看看。” “不错啊,妍儿,能写了?”柳云夕一脸的欢喜。眼睛扫过扉页,心不由得痛了一下。 《天堂的路不寂寞》! 这就是上官妍儿的题目! 柳云夕合上本子,努力笑着:“妍儿,寒假过得好吗?” “好啊,姐姐。”妍儿阳光地笑着,“我每天都在关注你的动态,因为你能给我灵感。” “是吗?”柳云夕被她感染,“我有这么大能量啊。” “老师——”上官的眼神淡下来,“我差点就转学了。” “为什么?”柳云夕惊问。 “我小姨。【ㄨ】”上官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小姨要你转学吗?” “嗯。”上官应。 原因呢?柳云夕很想问,但她看出上官不想说,她半点都不想勉强她。机灵的上官一眼就能看出老师的体恤,几秒后,她开口了:“我小姨的前男友是宋主任,以后都是她接送我,她不想遇见他。” 难怪那天宋绍荣见到她,就急忙避开,原来是他前女友。 “就因为这个,她就要你转学?”柳云夕有些不可思议。 上官看她一眼,接着说:“还有,她自己的小孩在上幼儿园,离我们学校有些远,所以她想我能转到天天幼儿园附近的景山学校。” 天天应该是她小姨的孩子了。 “后来怎么又不转了呢?”柳云夕问。 “是我不肯转。”上官很坚决的神情。 “谢谢你,妍儿,你没有转学,真好!”柳云夕不由抱住她,“你还是我的学生!” “什么情况?”欧阳的大嗓门炸过来。【ㄨ】 “欧阳——”上官立即招呼她。“新年快乐!” 欧阳朝她一挥手,算是回应,然后冲柳云夕张开大大的双臂,索要拥抱。柳云夕嫣然一笑。回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上次因为吃上官的醋,差点闯出大祸。她的敏感与醋劲,柳云夕算是领教过了,若不及时安慰满足,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来。 继欧阳之后。同学们陆陆续续都来了,每个人的脸蛋都红扑扑的,洋溢着青春特有的烂漫与活力,全然不是假前的亚健康状态。看来,学校真是折腾人的地方,不知不觉就把一群朝气蓬勃的生命摧残得毫无生气。难怪杨子坚在周记里说,学校是监狱,老师是狱警。 当张程、李浩出现时,柳云夕吓一跳。好家伙,长个了。高出柳云夕半个头,她得仰视他俩才能交流! 柳云夕笑盈盈地说:“一个寒假就蹿这么高,这里也要跟着长才行。【ㄨ】”说着话,食指在他俩的胸口用力点一下。 两个人居然不好意思了,脸腾地一下红了大半面积,然后牵动嘴角,极腼腆地笑笑,逃回座位。 什么情况? 柳云夕目光追着他们的身形,愣在讲台上。 欧阳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柳云夕。脸上的酒窝又深又圆。冷不丁从侧面飞过来一个纸团,砸在她脸上后,才弹到桌上。 她以极快的速度看向纸条飞过来的方向,见陈思思鬼魅地朝自己眨眼。知道纸团非同小可。第一速度展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姐姐跟男神和好了。” 和好了?! 欧阳的一双眼睛立即锁到柳云夕身上:圆圆的娃娃脸好像更圆了,双颊两朵红霞自然晕开,充分暴露她体内某些激素过剩,眉眼间的笑就像爬山虎一样牢牢地粘在那,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喜庆。这种状态欧阳一度似曾相识。她刚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就是在脑海里搜索这张面若桃花的脸是在什么时候出现过,现在看到纸条,她恍然大悟,难怪呢?原来是爱情卷土重来了。 她一时兴奋得不行,拿起笔刷刷写下:证据! 陈思思接到纸条后,立即奋笔疾书起来,可惜才写上一半,被柳云夕逮到了。 “交出来。”柳云夕一只手摊在她面前,神情很严肃,不过眉眼间的笑还没褪尽。 陈思思磨蹭了一小会,老老实实地把纸条放到她手里,然后垂下眼睑,等待她的发落。 柳云夕慢慢展开纸条,只瞟一眼,眼光就像刀子一样挖过来:“你偷看我日志?你怎么知道密码?” “没有没有。”陈思思连忙摆手,“我是无意中看到的,无意。” 柳云夕有写日志的习惯。日志是她认为最为安全的一个倾诉对象,所以,她的所有喜怒哀乐都会在第一时间真实地毫不保留地倒进日志里。现在陈思思公然告诉欧阳,她和乔以安和好了,一定是看了她春节期间的日志。可是她的日志是设了密码的,她又是怎么进去的呢?想到这里,柳云夕背后竟渗出汗来。 她突然不安又紧张了。 日志里面可是有很多私密的啊!她全都看了,全看了!她的所有秘密她都知道了,她在她面前就像一个****之身,毫无隐秘! 想到这里,柳云夕又气又急:“你跟我出来。” “噢。”陈思思怯怯地应一声,跟着她到了办公室。 “说,你都看了些什么?不许隐瞒一点点!”柳云夕厉声说道。 陈思思拿眼角偷偷瞟她,嘴角拼命牵扯,怎么也扯不出一个像样的笑来,最后干脆摆一个难为无奈羞愧的表情来:“姐姐——” “别叫我姐姐!”柳云夕断然喝止她。 “呃,那个,语文老师。”陈思思支支吾吾,“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无意——” “无意?”柳云夕直盯着她,“你是说我的日志自己跑进你眼睛里的?” “不是,是,是我试了一下,就开了。”陈思思不敢正眼看她。见柳云夕一脸浆糊的样子,又嘀咕道:“谁叫你密码那么简单,说不定很多人都进去过。” “什么?你说什么?”柳云夕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她嚷起来。(。) 一百八十三 陈思思说得没错,柳云夕设置的密码太简单了,是个正常人就能破开。 你说你把自己生日设为密码,没有问题,至少应该脑补一下,不要是纯数字吧?可她就是19880902,这怪得上人家陈思思吗?陈思思还有一句话也推理得不错:说不定很多人都进去过。 好吧,隐私在陈思思那不是秘密了,她什么都知道了,包括她跟乔以安亲密接触时的心里感受,她全都读了,怎么办吧? “姐姐,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陈思思指天发誓。 “不会乱说,那这是什么?”柳云夕把纸团扔到她面前。 “这个例外。我保证。“陈思思又举起了手。 柳云夕还要揪着陈思思纠缠,陈思思提醒她赶紧修改密码,避免更大范围曝光,她才放了她,陈思思临走时还不忘再保证一次,叫她放心,她绝对会像守护自己的秘密一样守护着她的秘密。 柳云夕边开电脑边挥手:“去去去,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陈思思一回到班级,欧阳就跑过来,急不可耐:“快说,你是真从日志里知道的?” 陈思思做一个夸张的噤声动作,悄声说:“某人刮起了龙卷风,随时会带来冰雹夹雪,你就别推波助澜了。” “你还真看了?”欧阳立即兴奋起来,“快说,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陈思思夸张地审视着她:“你还让不让我活?” 欧阳还要死缠烂打,柳云夕进来了。 柳云夕站到讲台上,仔细审视着每一个人,想从他们脸上窥出一点什么来。结果她发现除了陈思思是装着秘密的表情外,其他人都还正常,一颗心全在眼前的八卦上,只盼着她快点离开。 尤其是那欧阳,一双眼睛盯着她,笑眯眯地,心里却在祈祷她快离开。却不想柳云夕视线突然转向她:“欧阳。你出来。” “刚才趴在思思面前做什么?”柳云夕直截了当,“这是你传给她的吧?你要什么证据?” “你不是知道嘛?”欧阳嘀咕一句,看她一眼,又问:“思思说的是真的吗?你跟男神和好了?” “****自己的心吧!”柳云夕捏起她脸蛋。用力拉两下。 欧阳疼得呲牙咧嘴,整张脸都被牵到了她面前:“哎呀,痛,痛,真的痛呀。姐姐。” “还要不要去缠思思?”柳云夕问。 “不了,不缠她,我什么都不问,我发誓。”欧阳一张脸被她拉着,两只手一上一下举起来,看上去十分滑稽。 “记住你说的话啊。”柳云夕手一松,顺势拍两下,“二十几天长这么多肥肉,赶快想想怎么减肥吧。” 欧阳一转身溜了。 “韦舒,这节课你去上吧。”柳云夕到办公室叫韦舒。 “好。马上去。”韦舒边起身边拿课本。 柳云夕习惯地看了一眼王书敏的位置。空的。她还没来。 昨天开工例会上就没看到她,以为她今天会到,怎么还没来呢? 正想着,乔以安进来了。 “云夕,王书敏家里有事,她的课你和俞维安排下去,再报给香竹备案。” “她要请很多天假吗?”她问。 “大概一两周吧。”乔以安回。 柳云夕默然几秒,看了看乔以安,还是问了:“她家什么事,知道吗?” “她没说。只说有事请假。”乔以安说着话,电话响了。他掏出电话,朝她一挥手,走了。 袁香竹真的到光华上班了! 不知为什么。想到袁香竹,柳云夕心里就跟堵着一块大石头似的,很沉重。她不只道她一个留学生为什么要到学校来上班,听说她的专业跟教育没半点关系。而且是跟乔以安同一个办公室,还是他的贴身助理。 那原来那个助理小陈呢?被辞退了吗? “云夕,你知道吗?”刚进门的俞维直接走向她的座位。“袁香竹取代小陈,到教务处上班了。” “那小陈呢?”柳云夕问,已经有些预感了。 “辞退了呗。”俞维答,显得很平静。 “辞退?”柳云夕虽有预料,还是有些惊讶,“就为了给袁香竹腾位吗?” 俞维见她这样,笑了:“你以为呢?学校是人家开的,人家当然有权决定他的去留。” “那也不能这样啊,因人腾岗。”柳云夕又不平了。 “就你天真,这个世界也就在你眼里是美好的干净的。”俞维仍是笑着。 “你没有异议,完全理解或赞同?”柳云夕更加惊讶了。 俞维终于收了笑,很认真地看她几秒,然后很认真地说:“柳云夕老师,这个世界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美好,也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么干净,这样的事情在私营企业里再正常不过了,这算什么?还有比这更露骨的呢。你就清醒一点,认清事实,哦,不,认清这个世界,从童话王国里出来吧。不要一不小心你的天真遇到现实,伤了你那玻璃心。” 柳云夕没想到,盼来的是他这样的一番话,好像这个世界到处是黑暗一样。 “这不像你。”她盯着他说。 他又笑了:“你别把我放进你的童话王国哦,那样你会很失望很失望的。” 柳云夕再没说话,坐在位置上默默然。 “怎么?”俞维凑上来,“受打击了?” “有点。”她鼓着腮帮,然后大大地吐口气,“算了,我做好自己就好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管得住呢。” “这就对了。”俞维开心地接一句,放心地离她去了。 话是这么说,柳云夕还是有些莫名地悲催。不由得就想起小陈那一张热情真诚的脸来,这样一个踏实勤恳的人,也不能保住自己的工作,也要成为家族企业的牺牲品。需要你时,你就有价值,不需要你时,你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命运拿捏在别人手中,什么价值不价值,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这样想着,她就想到自己了,也就明白了她如此大逆不道,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留在光华,原来都是乔以安在保她,他作为下一任董事长接班人,要保她不是很容易吗? 莫名地,柳云夕懊恼起来。(。) 一百八十四 王书敏在开学两个星期后才回到学校,她回校的当天,柳云夕在宿舍走廊上看见她,主动跟她打招呼,她面强露一个笑来,没有很大热情。虽然是擦肩而过,柳云夕还是注意到她的疲惫与憔悴了。 早就听说她家里情况不是很好,进到光华也不容易,所以,对于她的每一次蓄意为难,柳云夕都不想揭发,甚至刻意隐瞒。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宽容并没有感化她,而是加深了她对自己的怨恨。 这时候,柳云夕看着她的憔悴与疲惫,还想着如何去宽慰,没想到她只给自己一个勉强的笑容便匆匆而过了,根本不想跟她有任何交流。 这几天,柳云夕也听到欧阳那几个在私底下议论,说社政老师变了,不像以前那么严苛尖刻了,对同学们的错误和课堂违纪竟能笑着面对,再不是之前的河东狮吼。 一定是受到打击了。 柳云夕想。 关于王书敏的变化,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虽然打心里都喜欢她现在的样子,但是每个人都看得出,她温和微笑的后面藏着更大的悲伤。到底是什么?谁都想一探究竟,但谁也不敢去问。 总之,现在办公室的气氛比之前好多了。连一贯看见王书敏就要跟她斗的韦舒,也开始对她笑脸相迎了,还左一句“大姐”右一句“大姐”地叫着。 就在大家都在猜测王书敏的遭遇时,欧阳告诉了柳云夕一个惊天秘密。 “王书敏跟老董关系不正常!” 柳云夕听见欧阳这么说时,比听见世界末日就要来了还要惊讶。 “真的。”欧阳肯定地说,“我们亲眼看见的,要不是晚上看不清,我一定会拍下来。” “你都说是晚上看不清了。”柳云夕提醒她。 “是看不清。”欧阳说,“但是肯定是他们两个人,不信你去问思思。” 结果陈思思的说法跟欧阳一样。 “他们关系不正常,肯定不正常!” 然后陈思思就详细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昨晚下自习后,她和欧阳因为出黑板报。快熄灯时才回寝室。走到四号宿舍楼时,听见小花园里传来很压抑的哭声。她们还以为是哪个同学,正准备走过去看个究竟,就听见老董的声音了。他说:“宝儿,你受苦了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离婚娶你,你等我一阵。今年一定把婚离了。” 然后她俩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老董的声音浑厚沧桑,一听就知道是他。可他口中的“宝儿”又是谁呢?两个人竖起耳朵听,可那个宝儿由先前压抑的哭变成了抽泣,根本辨不出是谁。两人眼见熄灯时间快到了,再不回去就要被生活老师记,心里着急,可又惦记那个“宝儿”,怎么办? 欧阳灵机一动,拉起陈思思就往小花园里走。边走边捏着嗓子说:“肯定是掉在葡萄架下,一定在那。” 花园里的两个人一听有人进来了,吓得慌忙逃路,然后借着昏黄的路灯,她们看见王书敏仓惶离去的背影。 “那个人就是她,我肯定。”陈思思再次强调。 柳云夕彻底无语了。王书敏跟老董?!这也太离谱了!谁不知道老董年近五十,要是结婚早,都能生出王书敏,怎么可能?惊讶之余,她还不忘叮嘱两个孩子一定要严守秘密。不许张扬。 然后她就想起期末年会的时候,李红安在宴席上跟老董的调侃,说到“董老,你怎么那么清楚”时斜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里分明藏着许多话,只是大家都没注意而已。这么说,他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关系?或者只是猜测? 很自然地,她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被人诬陷受贿时,韦舒很明显地挑衅她,她却无暇顾及。那时她只顾着埋头看手机,根本没心情跟韦舒撕。会不会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呢?可是老董说她受苦了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她返校前请假跟老董有关?可老董是按时返校的啊,跟他怎么也扯不上吧? 柳云夕一个人呆坐着,脑子都快想破了,也理不出一点头绪了。只是再看王书敏时,心里不免就生出一丝别扭来,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那个老董,她更是连正面相对都不敢了,总感觉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里藏着什么,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似的。 她不明白,王书敏那么年轻,怎么会跟老董这样的有妇之夫搅到一起,而且年纪大她一大截,居然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难道老董真的会为她离婚?拆散一个经营了几十年的家? 她心里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整天都想着有一个人来帮她守护,又怕那个人一不小心守不住了,把秘密说了出去,给王书敏带来不堪影响。 这对于她来说,真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 好在班级杂事较多,加上那个高副校总是盯着她的班级,什么检查都抽查她的班级,倒也分散了她很大一部分精力,有时大段的时间里,她都会忘了这件事情,但是,当某个时候王书敏突然在她眼前出现了,她鬼使神差地就会想起老董来。然后怔怔地痴呆一会,兀自为她担忧起来。 她还特意观察了李红安几天,发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在韦舒那。这让她放心了不少,确定目前还没有人知道王书敏的秘密。 可是欧阳的一句话把她吓到了。 欧阳说,如果王熙凤胆敢麻烦班里的任何一个同学,她就把她的丑事抖出去。 这样一来,柳云夕又提心吊胆了几天。虽然同学们都反应,王书敏改变了很多,但好景不长,她那“王熙凤”的血性又开始冒泡了。 现在柳云夕每天都在祈祷,祈祷王书敏不要惹怒欧阳那几个。 王书敏呢? 自从那天从小花园里仓惶逃离之后,也胆战心惊了几天。但几天下来都风平浪静,校园里没有任何八卦新闻,办公室也都一切正常。所以她很自然地就把小花园里的那一幕给抛到了脑后,心安理得起来。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王书敏激怒欧阳了!(。) 一百八十五 一秒记住【??】,。 2014年早春的光华校园,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恋爱的气息。 回到光华后,乔以安就明确了他和柳云夕之间的恋情,袁香竹也公开了她和宋绍荣的恋情,韦舒跟李红安正式确立了关系,宋小玥和段子丰已经在春节期间见过双方父母了。 有关乔以安和袁香竹解除婚约的版本有好几种,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敌不过人们眼中所见到的事实,所以很快,人们就接受了他们各自的新恋情。 段子丰和宋小玥在年会上同台主持时,两人就眉目传情,暴露了他们的恋人关系。 本来说好是两个学生两个老师主持的,但因为上官的小姨要带她去香港,签证已经办下来了,不能更改,临时找不到可以代替的学生,所以就变成他俩同台主持了,结果演绎出一段校园佳缘。 只有柳云夕和王书敏知道,他们的恋情早在同台主持前就已经确立了,不过没有公开而已。 韦舒和李红安的恋情最没有悬念,也貌似没有人关注,于是两个小人儿乐得一心一意地去忙着谈自己的恋爱,整天都腻歪在一起,反正也没人关注他们,更不会像对乔以安和柳云夕那样期待,是吧? 每天傍晚时分,足球场上、林荫道上、小花园里、校外田埂上,到处都是情侣丽影,蓝天白云在头顶舒展,小鸟蜂蝶在身边萦绕,花儿树木迎风招展,真是一幅温馨又浪漫的人间画卷。 不知是哪一天的哪个时刻,从哪扔出了一个炸弹,把这幅画卷炸得七零八落,一连几天,那些恋爱的最佳场所都见不着一对人儿。 这个炸弹就是王书敏和老董——教书法的年近五十的老董! “听说老董正在跟老婆闹离婚。” “他老婆能同意吗?” “什么人呐,老牛吃嫩草。” “那也要嫩草愿意啊,我看就是那王什么自己贱。” “王书敏,小他好多岁呢。” …… 柳云夕每到一个人群。都会听见这些能杀人的言论。 她气冲冲地把欧阳揪出教室,几乎是吼着质问她:“你是疯了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欧阳把头一扬,振振有词:“她这样的人就是要狠狠教训一下,想到她那样对上官。我就来气,这是她自作孽,让我逮到了机会。” “你!你!你强词夺理!”柳云夕气得直发抖。 “姐姐,你不要这么担心她。”欧阳又涎下脸来说,“像她这样的人抗压能力是很强的。不会有事。” 还真给欧阳说到了,王书敏真的跟个没事人一样,不但没事,反而干脆公开了跟老董交往,吃饭跟他同桌,上下跟他同行,任人们的眼睛挖在她身上,唾沫溅在她身上。 倒是老董显得不自在起来,总想跟她拉开距离,但又不敢太明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怕王书敏,还知道他不会为王书敏离婚,王书敏不过是他作为一个长期独居的男人的临时需求,。 可是王书敏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还真的在盼着老董离婚,然后娶她回家。所以她才能这么洒脱,豁得出去,公开跟老董交往。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知道,这件事情是欧阳传出去的,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全算到柳云夕头上了。 “柳云夕。你别欺人太甚!”她对着她吼叫,双手叉腰。 柳云夕平静地看她一眼,伸手去拉她:“书敏。” “别碰我!”王书敏像躲避瘟神一样甩开她,抬手就给她一个嘴巴。 韦舒立马冲过来。挡在柳云夕面前,对王书敏吼道:“你怎么打人了,疯子!” 俞维也过来了,拉着王书敏,笑着:“王老师,有事好好说。何必动手呢,怎么说也是——” “够了!”王书敏甩开俞维,手指狠狠地指向柳云夕,“她是什么东西,让你们一个个都维护她,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 俞维一听,脸色一沉:“王老师,你可是个老师,别失了身份,小心隔壁学生听到!” “听到怎样?”王书敏猛然将头转向他,“我怕吗?一次又一次地整我,是什么狗-屁学生!” 说到这里,她又转身扑向柳云夕,不想韦舒挡在面前,她挥舞的手够不着柳云夕,急得直蹦跳,嘶声喊道:“韦舒,你给我让开,让开!” 柳云夕见她这架势,判断她一定是知道她跟老董的事情是欧阳传出去的,然后认为是她唆使的,找她算账来了。 于是她一把推开韦舒,站到她面前,还没开口,王书敏一巴掌就扇到了脸上,扇得她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俞维急了,一把捉住王书敏的手,死死扣住,让她动弹不得:“王老师,够了!这是办公室!” 可那王书敏就像一条疯狂的狗,她不咬痛柳云夕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她拼命挣扎,要从俞维的手中挣脱出来,当她发现没法挣脱俞维时,用上了脚。柳云夕一连吃了她两个嘴巴,早都傻愣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疯狂的王书敏,心竟隐隐地痛起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就在这当口,王书敏一脚踹到了她的肚子上,她往后急退两步,撞到后面的桌角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腰间传遍全身。 “云夕你快走。”俞维大声喊起来,“韦舒带云夕走。” 估计韦舒也没见过这阵势,这会她竟木鸡一样呆在一旁,听俞维这么一喊,才慌忙答应:“嗯,好。” 眼看柳云夕和韦舒快到门口了,王书敏一口恶气还没出完,她冲着她们的背影,又跳又喊:“贱人,你这个贱人!” “书敏,你做什么!”身后传来一声断喝。 老董来了。 乔以安一见老董,松了王书敏。 王书敏一脱身,撒腿就去追柳云夕。被老董一把抓住:“你闹够没有!”老董的声音大得吓人,一下把王书敏震住了。 她静静地看了老董三秒钟,突然甩开他,扑到座位上,往桌子上一趴,嚎啕大哭起来。(。) 一百八十六 一秒记住【??】,。 王书敏在办公室和柳云夕打架的事情很快就在校园传开了。 乔以安第一时间电话她,约她去小花园。 “怎么打起来了?”乔以安看着她红肿的脸,心疼地问。 柳云夕的泪就来了,一滴、两滴、三滴,随后就像断线的珍珠了。 乔以安一把揽过她:“你呀,手无缚鸡之力还要跟人打架。” “谁想跟她打架了。”柳云夕委屈地说。 “好了,事情经过我大概知道了,高副校也传她去训话了,你跟我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乔以安柔声问。 柳云夕就把她的推理说了一遍。 “这个王书敏,怎么会这样?她跟老董之间本来就是不道德的,还这么嚣张,学校早都应该插手管管了,不知那袁雅竹在想什么,听之任之,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放肆?”乔以安愤愤地说。 “不会处分她吧?”柳云夕小心地问。 “不知道,随他们了。”乔以安捧起她的脸,仔细看着,“还疼吗?” 柳云夕乖巧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乔以安轻声笑了,牵她坐到葡萄架下。 “云夕,父亲和母亲叫我清明节带你回去,他们想见你。”乔以安说。 柳云夕有些意外:“这么着急?” “急吗?”乔以安笑看着她,“前几天母亲就要来学校看你呢,被父亲挡住了。” “是吗?”柳云夕一副紧张的样子。 “看把你吓的,见个面而已,又不会吃了你。”乔以安伸手要捏她脸蛋,手都已经到了,又急忙缩回,他忘记她的脸刚刚被人打过,还是红肿的。 “你班上官还好吧?这孩子真坚强。”停一会,他又说,“还是你教得好。” “前几天听陈思思说。王素文班上几个男孩总是给她传纸条,上官一次都没收,直接把传纸条的人打发回去了。”柳云夕回道。 乔以安一听,立即显出严肃来:“这个事情你一定要密切注意。他们快毕业了,没有升学希望,整天就想着勾搭学妹,谈谈恋爱找找刺激什么的,别再让上官受到任何伤害。” 柳云夕何曾不知那几个人的德性。只是前几天恰巧遇到欧阳突然把王书敏的事情抖出去,她才没来得及过问上官的事。 “听说那几个人都有过记过,而且还是大过?”柳云夕问。 “嗯,是的。”乔以安回,“我当初主张开除他们。但是父亲不同意,袁劲竹校长也不同意,说是他们的来头很大,我们开罪不起。” “来头很大?”柳云夕奇怪了,“难道外面的人还能干涉学校的管理吗?”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乔以安看着她,眼睛里闪出一丝无奈。“他们是本村村长和亲戚的孩子,学校占用了他们村的地基,每年都要上交很多地税。” “这跟学校管理有关吗?” “没有直接关系。”乔以安看着他们以前常去吃烧烤的方向,一副深思的样子,“你知道吗?有一年学校开除了本村的一个孩子,结果他们全村人到学校来闹,挡住家长送孩子的车,不让他们进校,男女老少几百个,年轻人手里还拿着棍棒之类的东西。你猜怎么着。那一天硬是一个学生都没有进校,全被挡在校外。” 说到这里,乔以安竟笑了,那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既然他都没有办法解决。那就一定是很难很无奈吧。所以柳云夕不再追问,默默地把头靠上他的肩膀,静静地坐着。 她真没想到,表面平静安详的光华竟有这么多曲折,而这些曲折,纵是她最佩服最信任的乔以安也没有办法解决。 她突然好像能体会乔以安的苦与无奈了。光华创办十年。中间到底经历了多少曲折,董事长又面临了多少难题,她好像一下子都能体会了。包括他跟袁香竹的婚约,她好像也能理解了。 原来很多事情很多事物根本就不是表象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外人看见的只是表象,永远不会知道它们的背后有着怎样的艰辛与无奈,只有当事人自己在别人看不见的黑暗里默默承担默默面对。难怪有人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外人所认为的不合理,无非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或跳出了事情本身而已。 “以安。”她轻呼,抬头无限柔情地注视着他,“你一定很苦吧?那时候。” 乔以安知道她的“那时候”是指他决定和袁香竹订婚的时候,他迎着她温柔的目光,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上轻轻的一吻,说:“你更苦。对不起!” 柳云夕伸手轻捂他嘴巴:“不许说对不起。都怪我,那时候只知道自己委屈,自己被抛弃,却不会站到你的角度为你考虑,还一度抱怨你,怀疑你。” 乔以安正要接过她的话,柳云夕的手再次堵住他:“你别说,以安,听我说。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无论对我还是对别人,我都不会怀疑,我要用自己的心去认识你、了解你、信任你,这份信任,任谁也不能摧毁。”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香竹订婚吗?”乔以安问。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柳云夕笑着,“因为现在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了,我知道你有苦衷,不得已的苦衷。以后当你再次面临抉择的时候,不要太为难,更不要考虑我,哪怕违背心愿也行,就是不要太苦太难太过挣扎,我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抱怨你,怀疑你,我会永远信任你。就算哪一天,你选择了全世界,唯独抛下了我,我也不会抱怨,我会站在远远地地方目送你前行,祝福你。因为我相信,你不是不爱,而是有不得已。” 乔以安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她,这个他见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女孩。她果然是他的天使,他的灵魂,他的宿命。 “我们来个约定吧。”他说。 “嗯,你说。”柳云夕轻应。 “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相信对方,不许有丝毫的怀疑,始终坚守心里的执念,祝福对方,守候对方。”乔以安轻声呢喃,像作诗一样。 “好,我同意。” 然后两个人在葡萄架下,郑重地拉起了勾勾。(。) 一百八十七 一秒记住【??】,。 听说继高副校之后,陆副校和袁雅竹校长也都找了王书敏,还听说袁雅竹给了王书敏最后通牒,如果不处理好与老董的关系,就准备辞职吧。 柳云夕则认为这种事情,学校应该找老董,给老董施加压力,怎么说,老董年近五十,吃过的饭比王书敏走过的路还多。做事不该没有考虑,不该没有担当。即便是王书敏投怀送抱,他也应该拒绝,像长辈一样对她进行疏导,而不是顺势接住,这明显是不道德的。 她虽然挨了王书敏两个巴掌,但她一点恨意也没有,别人看到的是王书敏的无理取闹,她看到的是她的悲苦,压抑过久的悲苦,她需要出口,宣泄的出口。所以,当别人都在为她鸣不平的时候,她已经在想着如何去帮她了。 从教务助理小陈身上,她看出民办学校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讲都是没有保障的,充满变数,而且这种变数是你无法预知根本就预料不到的,今天你在,明天可能就卷铺盖走人了。像王书敏这种情况,哪天事情真闹大了,她很有可能在光华呆不下去了。 但王书敏根本就不买她的账:“你少来假惺惺,猫哭耗子假慈悲。” 柳云夕还想张口,她又泼过来:“教好你的学生吧,别又去祸害别人。” 到此,她再没有办法与她交流了。王书敏内心的积怨太深,仇恨太深。她又去找乔以安,希望他能找陆副校,给老董施压,做出了断。 乔以安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你还想帮她?你脑子有问题吧?” “是你教我处理事情不要对人只对事的。”柳云夕说,“这件事情,依你看,应该由谁来担当?她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吗?” 乔以安思考了大约三秒钟:“你说得有道理,不能让老董轻松,我去找陆副校商量。” 谁也没有料到,不等陆副校找老董。老董的老婆从江西老家过来了。 她是晚上十一点多到的学校,当晚她就在光华掀起了轩然大波。 后来柳云夕才知道,老董的老婆原来在学校饭堂做过,因为婆婆去世。小女儿上高中没人照顾,就辞工回家了。所以她对光华是很熟悉的,来时也没通知老董,好像专门来捉奸似的。 那天晚上,王书敏就在老董房间。 老董老婆不知哪来的钥匙。自己开门进去了,灯光“啪”地一下亮起时,床上的两个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听王书敏嘀咕:“你开灯做什么?”她这一嘀咕,老董在被窝里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随后坐起的王书敏顿时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抓衣服。 可是衣服都在老董老婆手上,等她弄明白后只好赤身裸体地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臭****,不要脸。【ㄨ】老娘打死你。”老董老婆不找老董,抡起一只鞋子朝王书敏劈头盖脸地砸,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响。 开始王书敏还忍着,才一会,她就痛得鬼哭狼嚎了。 老董本来是起身阻拦的,可一见自己光着身子,又缩回被窝里,只拿一双手在空中阻挡:“别打了,你要打打我。”同时。他手忙脚乱地拉起被子,盖到王书敏头上,才盖上去,就被老婆一把拉开。王书敏见自己又裸露在空气中,一边去拉被子,一边阻挡老董老婆落下的鞋板,一边哭嚎。 老董干脆不管那两个女人了,溜到老婆身后,抱过那一堆衣服。匆匆忙忙穿起来。 老董老婆边打边骂,声声如雷贯耳。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老董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他们以为是王书敏在跟他闹,一边拍门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突然里面没动静了。 只听老董的声音叫:“大家回去吧,没事了。” 他的声音才落,他老婆就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没事了,怎么没事了,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也要搞臭你们。” 这时,外面的人才明白是老董的老婆来了。一时你看我我看你,表情滑稽得很。 这中间虽然有人显出担忧,着急,但也不乏是来看热闹的人,所以一时议论纷纷,吵吵嚷嚷,终于把袁雅竹吵下来了。 屋里的动静总算小了些,只听见老董老婆还在骂骂咧咧哭哭啼啼。 这时老董死死地抱着老婆,让王书敏赶紧穿衣服。王书敏一边悲悲切切地哭,一边穿衣服。就在她穿好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突然朝阳台跑去,老董一惊,放了老婆,飞身追过去。 老董老婆一脱身,就去开房门。 房门一开,外面的议论纷纷戛然而止,每个头都往屋里探。 “都进来吧,进来看看光华老师的光辉形象。”老董老婆大声招呼道。 这时,王书敏已被老董捉住,两个人就像被人当场抓住的贼,瑟缩在阳台,狼狈不堪。 袁雅竹瞟一眼那两个人,慢慢走进屋里,先跟老董老婆一个招呼,然后说:“现在夜深了,老师们明天还要上班,能不能到此为止,坐下来好好商讨,让老师们能安静休息?” 老董老婆没见过袁雅竹,不知道她是校长,听她这么轻描淡写,鼻子轻哼一声,手一挥:“不是你的事,你当然能心平气和,我要见校长,今天晚上就给我处理好,处理不好,谁也别想睡。” “我就是校长。”袁雅竹微笑着说,“这是你的家事,我一个校长怎么帮你处理?” 老董老婆愣了几秒钟,然后也笑了一声,指着阳台上的两个人:“他们是光华的老师吧,难道光华就是这样教育老师的?教他们做这样偷鸡摸狗败坏门风的事情?” 袁雅竹冲门口挥挥手:“大家都散了吧,回去休息,明天还上班呢。” 门口的人也就慢慢散了,最后一个人带上了门。 后来屋里再没很大动静了,偶尔听见老董老婆夹着哭腔的骂声,渐渐地大家也就进入梦乡了,再没人关心这间屋里的事情。 但是第二天,校园里都传出了一句很经典的话。(。) 一百八十八 一秒记住【??】,。 早上跑操时,天气有些阴郁,云层厚厚的,仿佛积压了很多天,感觉就罩在头顶。 但是丝毫不影响人们的心情,柳云夕听见每一位互相招呼的老师都在问:“你找到鞋子了吗?”然后心照不宣相视一笑,笑得有些邪魅。 正纳闷间,王素文冲她问:“柳老师,你的鞋子找到了吗?” 她狐疑地看着王素文,木木地:“什么鞋子?我没丢鞋子啊。” 然后,王素文咯咯咯笑得直不起腰。 这场景恰巧被乔以安看见了,她见柳云夕呆头愣脑地盯着王素文,欣然一笑,走过去:“云夕,你还不知道吧?” 然后柳云夕一双空洞的眼就朝向乔以安了。【ㄨ】乔以安见了越发觉得她可爱,恨不得抱起她转几圈。 “你呀,活在真空中一样,这么大的事情,就你不知道。”乔以安乐呵呵地,“昨晚老董老婆过来了,把王书敏和老董堵在床上,不知是谁把王书敏的鞋子扔到楼下的垃圾桶,让她找不到鞋子,结果赤脚回到自己房间的。” 乔以安才说一半,柳云夕的脸就红到了脖子根,好像丢鞋子的人不是王书敏而是她一样。 乔以安看着就喜欢,说一句:“具体情形,去找韦舒吧。”抬腿跑走了。 去饭堂早餐时,韦舒一见她就问:“云夕姐姐,你鞋子找到了吗?”柳云夕没好气地回她一句“你才找鞋子”,一脸的坏心情。 “你怎么了?”韦舒仔细审视着她,“你真丢鞋子了?” 柳云夕没理她,眼睛快速扫一圈饭堂,然后看着她:“她没来早餐。” “活该。”韦舒很冷血的表情,“谁叫她一肚子坏水,这是报应。【ㄨ】” “韦舒——”柳云夕叫,眉头蹙了起来。 “我可没有你那菩萨心肠,也不想做菩萨。”韦舒斜睨着她,“只知道她这是恶有恶报自造孽。你没见很多人都很高兴吗?” 是啊,遭殃的自遭殃,从中取乐的自有乐趣,有谁会跟她一起悲伤愁闷呢?看着周围的那些人。还在拿那句话取乐,柳云夕不觉黯然伤神起来。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快乐只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中吗?乔以安也是,说起来的时候全是笑,就不能体会一下别人的苦吗? 柳云夕随便扒拉几口,丢下韦舒走了。 一出饭堂。迎面碰上俞维,以为他又要问她找到鞋子没,所以先开口了:“别问,一点都不好玩。” 俞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问什么?” 终于有一个跟她同类的了,柳云夕心情大好:“找鞋子啊,你不知道吗?”一说完,她自己吃了一惊。刚才还在责怨别人不该拿这件事取乐,现在自己竟跟他们一样了。 “找鞋子?你知道了?”俞维立即笑了。 “好笑吗?”柳云夕白他一眼,就要过去。 “我是笑你。”俞维挡住她,“你终于不那么迟钝了。有进步啊。” 听他这么说,柳云夕不觉多看了他一眼,问:“我很迟钝吗?还是不八卦?” “对,准确地说是不八卦。”俞维连忙附和。 正说着,韦舒追出来了。 “你快去早餐吧。”柳云夕对俞维说。 然后她就被韦舒挽着,耳边少不了她的聒噪。 “云夕姐姐,你说学校会怎么处理王书敏呢?会开除吗?” 柳云夕虽然一个早上都在想这个问题,现在被她问起,还是冷不丁突然了一下,沉吟半晌。她问:“你希望她走吗?” 韦舒没吱声了,过一会说:“也没有了,她突然被开除,去哪找工作啊。算了,还是不要开除吧。” 是啊,她家本来条件就不好,来到光华也不容易,突然被开除,一时半会能去哪找工作? 鬼使神差地。她想到了乔以安。 不知乔以安怎么看待她的事情!早上时候,听他说话语气,看他表情,不像是以一个领导的身份在说,倒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难道学校不考虑干预? “你猜王书敏现在在哪?做什么?”韦舒打断她的思绪。 再脸皮厚的人,这时候也是没有颜面出来见人的吧?柳云夕突然莫名地难过起来,她那样一个要强的人,从来都是八卦别人故事的人,现在突然成了别人口中的八卦,叫她如何走到人群中来?这时候一定是窝在宿舍里,十分无助难过吧? “你知道吗?”韦舒又说了,“听说昨天晚上她要跳楼呢。” 柳云夕一听,一个激灵打了个冷战,吓韦舒一跳:“你怎么啦?” “韦舒,我们去宿舍看看她吧。”她停下脚步,急切地看着韦舒。 韦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还真是观世音再世,慈悲为怀哈。这会要安慰她也轮不到你,宋小玥不是跟她走得很近吗?应该她去。” 柳云夕想想也有道理,她突然跑过去实在不妥。搞不好让她误解自己是去看热闹,专程笑话她的,再像上次那样激怒她就麻烦了。 可是她不想生麻烦,麻烦还是找到她头上了。 因为王书敏一直到午自修结束都没露面,柳云夕只好进班帮她上课了。 之前她和俞维就商量好了,若王书敏下午不来,她的课就由他俩分担。不惊动乔以安,以免扣王书敏课时费。 没想到柳云夕前脚走进教室,还没上几分钟,袁香竹夹着一个记录本过来巡堂了。她站在教室门口,仔细比对课程,发现柳云夕是在替王书敏上课,知道她没到教务处备案,这是违反校纪的。这种私自调课行为,一次双方罚款五十。 袁香竹什么话也没说,做好记录走了。 然后,她又是一番好心做了驴肝肺。 “你不要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总把自己扮圣母好不好?”王书敏气急败坏地对她吼。 “书敏,我——”她努力挤出笑容。 “别叫我!”王书敏打断她,“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样子很恶心,就没人告诉过你吗?” 柳云夕知道,她跟王书敏之间是再也无法弥合了。(。) 一百八十九 一秒记住【??】,。 “找鞋子”风波过后,老董被袁雅竹辞退了。 老董离开光华后,王书敏很是落寞安静了一阵子,她跟老董之间的故事也很快被人们嚼得没有味道了,人们永不知疲倦的味觉又有了新的八卦来刺激。所以,王书敏在人们对于她的言论逐渐消匿的时候也渐渐恢复常态,仿佛那一段传闻从来就跟她无关,只是别人的故事而已。 柳云夕见她彻底摆脱了过去,心里也莫名地轻松愉悦起来。虽然两人之间还是没有多少交流,甚至王书敏公开了跟她势不两立,但她依然希望看见王书敏是正常的快乐的。 本来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柳云夕很为欧阳担心,她怕王书敏之后会把怒气直接撒到欧阳身上。后来事实证明,她错了。王书敏并没有迁怒欧阳,甚至对学生的态度比之前更好。因为这个柳云夕还愧疚了一阵子,她觉得自己把王书敏想得太坏了,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坏的,不是吗?至少在工作上,她是敬业的! 还有一件事情,柳云夕觉得欠王书敏的。 那就是因为帮她上课,被袁香竹逮到记录在案,扣了她五十块钱。后来又被袁香竹查出她脱岗,罪加一等,竟在例会上公开批评,扣除一天基本工资,这样算来,那一天王书敏损失将近两百。这也是后来王书敏那么气急败坏的原因。 如果不是这样,她应该不会这么生气的。柳云夕常常这样想。 “云夕姐姐——”后面韦舒叫她,声音微弱,“你麦片还有没有?” “有。”她应着,随手拿出一包,返身递给她。 “麻烦你帮我泡一下吧。”韦舒说,还是那微弱的声音。 “好。”柳云夕答应着,转身去拿她的杯子,“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面前的韦舒脸色苍白,额头还有密密的小汗珠。 “早上没吃早餐。可能是饿的吧。”她说得有些艰难。 “好了,你别说话。”柳云夕拿起杯子,“我去给你泡了。” “你怎么不吃早餐呢?”泡完麦片,柳云夕问。有些责怨。 “吃不下。”韦舒端起滚烫的麦片就往嘴里送。才近嘴边,她眉头一皱,又放下了。 “还是吃不下?”柳云夕盯着她。 “等一下吧,谢谢你,没事了。”韦舒往桌上一趴。再不理她。 “来,吃颗糖先。”柳云夕又拿出一颗糖递给她。 她自己经常犯低血糖,所以长期都备有糖。 “嗯。”韦舒听话地接过糖,放进嘴里。 “你的课是第几节?”柳云夕看着课表问她,不等韦舒回答,她又开口了,“三四节,你这样怎么上课?我去跟你请假吧?” 上次因为帮王书敏上课,双方被罚,她领教不守规矩的后果了。所以再不敢任意妄为。 “不用。”韦舒应一声又趴下去了。 柳云夕担心地看着她,再拿起手机看一下时间,第二节马上下课了,她这样走进教室都困难,还怎么上课? “要不我去教务处备案,先帮你上了,你下午上回去吧?”柳云夕询问的语气。 几秒后,韦舒点头同意了。 柳云夕到教务处时,袁香竹也在。她不知在向乔以安汇报什么,见柳云夕进来。看一眼乔以安说:“我先走了。” “云夕,什么事?”乔以安一张笑脸迎过来。 “韦舒不舒服,我跟她调两节课。”柳云夕从资料夹里取出一张调课单。 “哦,你填吧。”乔以安的目光仍在她身上。 “好了。你签字吧。”柳云夕一抬头,就碰见乔以安深深柔柔的眼睛,心里一动,漾起一股暖意。 乔以安接过调课单,笔一挥,字签好了。然后笑看着她:“有些纪律还是要遵守的,懂吗?” “知道,这不是来遵守了吗?”柳云夕瞟他一眼,瘪瘪嘴。 “晚上没自习,出去吃饭吧。” “好多事呢,今天不行。”柳云夕转身要走。 “再忙吃个饭的时间总是有的吧。”乔以安嘴巴缠上来。 柳云夕顿住,看着他:“真的只是吃顿饭吗?吃完饭你就放我回来?” 开学以来,他们一起吃饭很多次了。每次乔以安说是出去吃饭,可每一次都几乎占用了她一个晚上的时间,外面腻歪了还不满足,又要赖到她宿舍里,把她的安排计划全部打乱,然后牺牲午休时间来调整。 乔以安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是肯定地点点头:“嗯,吃完饭就回来,保证不耽误你工作。” 柳云夕沉吟一会,迎着乔以安期待的眼神:“还是不行,走了。” “为什么?”乔以安在身后问,好大声。 一出门,就撞到袁香竹了。 柳云夕微笑着朝她点头:“你好!”却碰到她一脸的冷漠。 每次碰面都是这样! 柳云夕当然不知道,袁香竹已经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她只知道她母亲在春节期间去世了,却不知道,她母亲是因为乔家解除她和乔以安的婚约然后气结于心才去世的。 袁香竹把这笔债算在乔以安和她的头上。所以,当乔致远出现在她母亲的葬礼现场时,她用尽全力朝着他吼了一句:“乔以安,我跟你们乔家势不两立。” 乔致远为她这一句话惶惑了好几天,直到乔以安从湖北回到绍兴,看着他安抚袁香竹时,袁香竹并没表现出激愤,一颗心才渐渐安稳,也就同意了袁香竹自己提出的要求:到光华上班。 袁香竹到光华上班后,也还安分守己,恪尽职守,没在老师们面前显摆自己是镀了一身金的。老师们私下都在议论,她也蛮好交往的,根本就不像什么海龟,傲慢刁钻,反而亲切随和,深得人缘。 还有人不禁把她和柳云夕进行比较,然后竟有些替乔以安惋惜,觉得他跟袁香竹才是绝配,为什么一定要把她让给宋绍荣呢? 宋绍荣只知道乔家跟袁家解除了婚约,并不知道她母亲因为这件事情去世了。对于袁香竹公开自己跟她的恋情,他认为这只是她的虚荣心在作祟,要挽回被人家踢掉的一点面子而已。(。) 一百九十 沐浴在早春暖阳中的光华祥和宁静,每一天她在温柔的晨曦中舒展苏醒,又在静谧的夜色中沉静安眠。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每个人的脸上都书写着春的信息,连气息似乎也被春发酵了,呼吸间竟有了醉意。 柳云夕端坐桌前,脸上表情恬淡惬意,浅浅的笑盈满眼睑。 “姐姐,他们也太坑爹了。”一下课,欧阳就跑过来,把一个作文本扔到她面前。 “你赶快上作文课吧。”陈思思在一旁摩拳擦掌,“我们全班写,整死他们。” 柳云夕扫一眼本子,是二班黄子西的,她随手翻开,一页、两页、三页,貌似还没有完,她才认真地拿起本子,认真地翻起来。天,她居然写了二十四页,一个作文本快要写完了! 然后她就看见欧阳和陈思思一副喷狗血的表情。 “你刚才说什么?整死他们?”柳云夕问。 “对啊,你看,这一篇作文就花了我们几节课的时间,妹妹们不是那么闲的,你懂的,姐姐。”欧阳把黄子西的本子翻得哗哗响。 这学期的作文批阅,柳云夕交给了一部分学生,学生改完后,她再做二次批阅。不仅批学生本人作文,也批批阅的人。欧阳过来时,她正在进行二次批阅,发现批阅的学生有模有样,有些比她批得还要仔细,远远超出了她的期望值。 现在看欧阳这么激动,知道黄子西的这篇作文一定耗费了他们不少时间,才这么大情绪跑过来。 她一页页看下去,果真密密麻麻地做了不少旁批。 “她写的什么?”她边看边问。 “你看吧,谁知道是什么鬼。”陈思思拉起欧阳就跑了。 不知道是什么鬼,你改得这么起劲? 看着那两个欢快的背影,柳云夕笑了。 然后她打开黄子西的作文,认真读起来,读着读着,她乐了。笑声不断。 写的人文笔幽默诙谐,改的人更是搞怪搞笑。还是给各位呈现几个精彩片段吧! 文:长长的刘海遮住眉眼,掩着她带着漠然的面孔。有风的日子,那清风总能挽起一些发丝。却从不能吹开她的刘海。 句子下面是鲜红粗大的波浪线。 批: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这句话,貌似留下什么悬念,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 文:班主任便秘的表情后,出现一张陌生的面孔。 批:试问,将一人放在一表情后。黄姐,可否觉得略有不妥? 文:她却是因此紧张得发抖…… 批:为什么会有“却”?丝毫没看见什么转折的pce。 文:他或是过于耀眼却使她难以入眠。 此句“或”和“却”加了很重的着重号。 批:这是什么鬼神一样的关联词? 然后接下来的文字里,出现了不下十个“或”字,每一个“或”都少了那腰上的一撇。然后旁批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吓到宝宝了,好好写一个‘或’字要死啊。” 再后来,文章内容有些悲情了,悲情的文段旁,就出现了让柳云夕喷饭的旁批:“心碎,写得积极向上一点会怀yùn吗?” 更搞怪的是每一处旁批后都有一个各种表情包! 好吧,最后看一下欧阳的总评。你就能判断她修改作文的水平到底是几级了。 故事编得不错,情节精彩,环环相扣。宝宝差点被带进去了,噢,好险!错别字实在是文章的亮点,像我这种练书法的孩子看起来一定很痛苦(大哭头像)。不过部分场景很有画面感,有两个场景甚至让我有配图的冲动。 作文到此结束,柳云夕也已笑得差点岔过气去。 彻头彻尾的完完全全的一篇早恋题材的小! 难怪欧阳说不知是什么鬼! 洋洋洒洒二十四页,每一页每一段都留下批改的痕迹。如果把欧阳的批改整理出来,也该是洋洋洒洒的一篇文学评论了。 不错! 柳云夕意犹未尽的同时。耳边冷不丁回旋起陈思思的一句话来,“我们全班写,整死他们。” 她的意思很明显,二班的人写出这么长的。让他们来改,费神费时,还有挑战显摆的意思。所以下次作文,她一定会号召全班写出裹脚布一样的作文来,整他们。 要真是这样,一来二去。不就恶性循环了吗? 不行,要及时正面引导才行。 当即她就给二班的黄子西安排了十五分钟的面谈时间,又给欧阳和陈思思安排了十五分钟。 尝试写没问题,但不能在作文课堂上写,只能是课余时间,还要保证不能影响其他课业。像上官,也在写,但不会占用学习时间。 至于陈思思说的要整人家二班,更是滑稽荒唐。小小年纪,报复心理就这么强,容不得别人一分一毫,以后人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尤其是欧阳,上次因为她一心想着报复王书敏,才导致有人跟老董老婆通风报信,才有了后来王书敏一段不堪的日子,又无故让老董丢了工作。 老董现在到底是回家了,还是重新找到工作了,谁都不知道。办公室的人也好像都在刻意回避提到他,所以他目前是什么状况,没人知道。 这件事情还没找她,又想着去报复隔壁班同学了,别到时再闯出什么祸来。 “你们脑海里除了报复,就没别的什么啦?”柳云夕正色道。 “有啊,学习。”欧阳立马回应,“我们每天都在好好学习,您看不见吗?” 什么话?放肆! “那是谁英语作业交不上被罚了?”她不急不慢地问,紧盯着她。 “呃,这个嘛,意外,纯属意外。”欧阳倒显出不好意思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再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不是吗?” “严肃点!”柳云夕脸色一正,声音虽小,但也透出力度。 欧阳果然表情一敛,收了笑容。又拿眼角偷偷瞟一旁的陈思思。 “知道我找你们做什么吗?” “知道。”这次是陈思思接话。 “说说看。”柳云夕依然很严肃。 陈思思看一眼欧阳雅雅,挠挠头,说:“认真写作文,不要为难二班呗。” “呗——”柳云夕拖长音调,盯着她。 “不要为难二班。”陈思思马上重复一遍,去掉了“呗”。(。) 一百九十一 三月八号是妇女节,又是韦舒的生日,恰逢周六,所以李红安在一品香给她订了个包间,设宴为她庆生,邀请了体育组和同办公室的老师。 乔以安本来想约柳云夕出去逛街看电影庆祝三八,听她说已经应了李红安的约,也赖着要参加。柳云夕想到他是领导,怕过去大家受拘束放不开,到时不尽兴就没意思了。 所以她说:“我上午陪你看场电影,中午去那边赴约好了,你嘛,乖乖回校等我,我尽快回去陪你。” “我为什么不能去?”乔以安劈头问过来,手机就到了手上。 “你干嘛,给谁电话?”柳云夕诧异地看着他。 乔以安看她一眼,嘟囔一句:“我自己争取。” “喂,小李。”他电话通了。 原来是给李红安电话,柳云夕只觉得他像个孩子,不禁笑了。 没说两句,乔以安挂了电话,得意地看着她:“OK,我也被邀请了。”真是个缠人的孩子。 “你真行,赖上人家宴席。”柳云夕斜睨着他,忍着笑。 “什么?我可没赖,他主动邀请的,不信你问他。”乔以安夸张地看着她,手机就塞到她手里。 柳云夕当然知道,他刚才跟李红安说,今天云夕是他的,他必须时时在她身边等等。那李红安又不是傻子,自然顺便把他邀了。 但柳云夕并不拆穿他,手机放回他手里,说:“你是大主任,还是未来的董事长,人家敢不邀你吗?” 乔以安突然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左右瞄瞄,才压低声音说:“云夕,你可不能随便暴露我身份啊,我的身份目前就你知道。”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又看看周围。操场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也难怪,今天周末,回家的回家了。谈恋爱的谈恋爱去了,哪还有人会到操场来?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为什么不能暴露?袁香竹也不知道吗?”她问。 乔以安盯着她看了一会,说:“我本来就是到基层锻炼的,你暴露了我身份,大家还会像最初那样对待我吗?我又怎能及时了解老师的动态和需求?” “你当初瞒我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乔以安一口否定。“你不一样,我没想瞒你,你懂的。” “好吧。”柳云夕嫣然一笑,做出十分理解的样子,又问:“那袁香竹也不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她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她还不知道光华老师不知道我的身份呢。”乔以安答。 “那袁雅竹呢?”她又问。 “她?她虽上学期才来,也应该知道董事长的意思吧?”乔以安思考的状态。 “这么说,隐瞒你的身份是董事长也就是你父亲的意思?”柳云夕没完没了。 “嗯。”乔以安应,随后又说:“不过也是我的意思,这样更有利于我开展工作。” “噢。”柳云夕一副恍然的样子。再不纠缠。 “走吧,去吃饭。”乔以安摸着肚子。 “走。”柳云夕手一伸,插进他胳膊。 乔以安把车子开到了拉芳舍。 “你也喜欢拉芳舍吗?”这个问题压在柳云夕心里好久了,要不是他们又重归于好,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问出来。 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一定在想,怎么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或者说这也算是问题? 他朝门口的服务生点点头,才回答她:“不是喜欢,是习惯。” “习惯?”柳云夕不理解,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期待他的解释。 “大学时,拉芳舍是我跟薄博的桃源。”乔以安领着她径直走进一个小包间。 原来他早就预订好了。 “薄博?”柳云夕再次惊讶起来,“年前去机场接我的薄博?博安律师事务……” “是的,是的。就是去接你的那个薄博。”乔以安打断她,一脸的笑。 柳云夕紧闭小嘴,不说话了。他和薄博的桃源,他可知道,也是她和梦冉的桃源! “点餐吧。”乔以安接过服务生的菜谱,递给她。又说:“要光盘的。” 柳云夕白过去:“知道!”随后小声嘀咕:“不会吃多你。” 乔以安放下刚刚拿起的杂志,认真审视她:“你说什么?我可没叫你不吃饱饿肚子哈。” 柳云夕不理他,一个接一个地点起来,对面的乔以安眼睛在杂志上,耳朵可是竖着的,果然,在柳云夕点到第八个菜时,他开口了:“再次提醒对面小姐,要光盘。”眼睛依然在杂志上。 柳云夕就像没听见一样,嘴巴碎碎念,已经到第十二个了。 乔以安再也忍不住,把杂志一扔,拿过菜单,对服务生说:“别听她的,我来点,是我买单,明白吗?” “明白明白,先生请点。”服务生欠身连连,笑意盈盈。 柳云夕已经笑得趴到桌子上了。 乔以安抬眼看她一眼,轻笑一声,对服务生说:“这个、这个、这、这、还有这都不要。” 服务生一出门,乔以安就扑到她身边,捏着她脸蛋:“你这个败家女人。” 柳云夕一边躲一边笑,没想到乔以安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嘴巴就压下来。 “嗯,唔,不,不要。”柳云夕挣扎躲闪,还是敌不过他的强攻。最后乖乖就范,伏在他暖暖的怀里,小嘴轻启,含住他软软热热的舌尖,痴~缠起来。 很扫兴的,服务生敲门来了。 “请进。”乔以安懊恼地应一声,放开柳云夕,坐到对面去了。 柳云夕慌忙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再处理一下表情,拿起一本杂志看起来。 乔以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黑黑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是那么欢喜。 服务生送来了一壶茶。 乔以安立即坐直身子,拿起茶具,有条不紊地忙起来。 “薄大律师真的没有女朋友吗?”柳云夕从杂志上抬起头来问。 “嗯,是的。”乔以安不假思索就做了回答,随后又问:“你想给他介绍女朋友?” 柳云夕静默了大概三秒钟,问:“李梦冉怎么样?”(。) 一百九十二 “他跟我讲过,说你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乔以安说,“还说你要介绍的女孩他可能认识,但是很遗憾你到最后也没告诉他名字。” “他认识?他怎么会认识梦冉?”柳云夕又瞪大了那一双迷茫的眼睛。 “不,是可能认识。”乔以安拨弄着茶壶,看着她,“他说的是可能,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迷茫地看着我?” “那你现在问他,我要给他介绍的女朋友是李梦冉,看他认识不?”柳云夕避开他的目光,眼睛里的迷茫变成了期待。 “遵命。”乔以安滑稽地做个手势,拿起桌上的手机。 柳云夕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既期待又好奇。 良久,他放下电话,耸耸肩:“没接。” 柳云夕立即显出失望落寞的神情。 “他可能在忙,待会应该会打过来。”乔以安安慰道。 然后柳云夕整顿饭期间都在盼着薄博的电话,吃得心不在焉。见很久都没有动静,她竟问出一个十分傻帽的问题:“检查一下你的手机,看设置静音没?” 乔以安不以为然,没动自己的手机,却伸手拿过她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稍顷,他的手机铃音大作。 那柳云夕立即两眼放光:“来了来了,他打过来了。” 可是乔以安纹丝不动,很平静地看着她,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快接电话呀,你怎么不接电话。”柳云夕着急地催道。 乔以安仍是没有动静,慢腾腾地拿起手机,递到她眼前,示意她看。 柳云夕一看,手机屏幕上赫然跳动着“亲爱的”三个字。 这个人有毛病吧,竟称一个同性朋友为“亲爱的”。不过她这会最关心的是薄博的答案,而不是他的性取向问题。 所以她气恼地把手机推到他面前,催道:“给我看什么?你快接电话。” 乔以安真是被她彻底雷翻了,怎么会有这么迟钝又愚蠢的人?他乐得只管自己笑。根本没注意到她一脸的焦急与期待。 “哎呀,我来接。”柳云夕急了,一把夺过电话,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喂——”那边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反应。 良久,乔以安的声音在听筒里幽幽响起:“喂,你好。” 这个柳云夕,怔怔地看着乔以安足足有十秒钟,才脑补出是怎么一回事。看着乔以安一脸邪魅的笑。她又羞又恼,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放:“你,你神经啊。” 乔以安一点也不急,仍是一脸开心欢喜的笑。见她差不多恢复常态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我是亲爱的?亲爱的是我?你称我为亲爱的?” 刚刚回到常态的柳云夕,听他这么一说,脸又腾地一下红了,拿起杂志砸过去:“你,你好过分。” 乔以安手一伸,接住了杂志。正要起身跑到她身边。 服务生又来敲门了。 这一次他是来送菜的,一下把剩下的送齐了,全部摆上桌子后,欠身说:“菜上齐了,请慢用。” 终于上齐了,乔以安暗暗吐了口气,才吐完,感觉不对,于是叫住已到门口的服务生:“你确定齐了,再不会来了?” 服务生不明白他的意思。思考了一会,小心地问:“您还点了别的菜吗?” 他这一问,乔以安的眼睛就转向桌面了,随后又看着柳云夕。询问的眼神。柳云夕冲他点点头:“齐了。” 服务生一听转身要走,又被乔以安叫住:“菜齐了,还有别的吗?” “嗯,还有果盘和甜点,稍后送过来。”这次他倒是回答得利落。 “我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嘛,难道我表达有问题?”乔以安笑看着柳云夕。 “对不起。先生,您慢用。”服务生歉意地一笑,走了。 柳云夕像看电视剧一样地看着他俩,一直在笑。 “怎么尽是一些脑抽。”乔以安嘀咕。 柳云夕立即收了笑,狠狠地盯着他:“谁?你说谁脑抽?” “Iamsorry.”乔以安一双手放到胸前,作势后退,“无论是谁,肯定不是你。” “自己表达有问题,还怨别人。”柳云夕气哼哼地说:“你语文没学好,当年怎么混进大学的?还复旦?” “是啊,肯定是改卷老师瞎了眼,才没让我漏下去。”乔以安立即接过去,随后补充,“说不定也是个脑抽呢。” 柳云夕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可又不知哪里不对。瞥见乔以安脸上那憋不住的笑,她脑洞大开,终于明白,他实际是在说自己完全拼的是实力呢。眼力好才不会漏,不是吗? 想到这里,柳云夕就懊恼,关键时候总是慢半拍,什么时候都不是他对手。 对面的乔以安得意得不行,一双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柳云夕眼皮一盖,不看他,拿起筷子自顾吃起来。 “生气了?”乔以安凑上来,身子都快盖到桌上的菜了。 “……” “真生气了?”乔以安还想往下说,柳云夕一块红萝卜塞进来。 “嗯、嗯、嗯”乔以安的喉咙里发出“嗯嗯”声,身子终于坐到位置上了。 因为柳云夕的筷子一直放在他嘴里,并且貌似很用力地把红萝卜往里面送。 到此时,乔以安总算安分下来,拿起筷子乖乖吃饭了。边吃边盯着柳云夕,总怕她什么时候又往他嘴里塞东西。 吃到一半,服务生又来敲门了。 乔以安看着他放下果盘和甜点,慢悠悠地问:“再不会敲门了,是吗?” 服务生愣了一秒钟,然后笑着应一声“嗯,是的,您慢用”退身出去了。 那边的门一带上,乔以安搁下筷子就跑到柳云夕身边,把正往嘴里送食物的柳云夕吓一跳,本能地往旁边挪过去。 乔以安从她手上拿下筷子,长臂一伸,搂过她,说一句“刚才被中断,必须补上”,嘴巴就压下来。 只一瞬间,柳云夕紧闭的唇就被他的舌撬开了,然后他长驱直入,吻得她酥酥麻麻的,身子一软,就伏到他怀里了。 两个人正痴~缠得陶醉,乔以安手机铃音大作,柳云夕一个激灵,挣脱他:“快接电话,薄博回电话了。”(。) 一百九十三 一秒记住【??】,。 果真是薄博的电话。 乔以安极不情愿地接起电话,懒洋洋地“喂”一句,半边脸还在柳云夕面上厮磨。柳云夕身子一侧,拉开与他的距离,双手扶住他倾歪的身体,悄声说:“规矩点,坐直了。” “不会吧,乔公子,这么早上床?”薄博的声音好夸张,柳云夕听得一清二楚。 乔以安斜瞥柳云夕一眼,邪魅一笑:“上什么床,在拉芳舍。” “拉芳舍?和谁?柳云夕?”薄博兴致大涨,声音里全是笑。 柳云夕趴到乔以安耳边:“跑题了,说正题,快点。” 乔以安正了正身子,问:“她要给你介绍的女朋友叫李梦冉,你认识吗?” 薄博那边突然没声音了。 “什么情况?说话。”乔以安催道。 良久,薄博的声音才响起:“她是湖南人吗?” 乔以安看看柳云夕,柳云夕不断点头。 “是。”乔以安应,“你认识吗?” 短暂的沉默后,薄博回道:“认识,我一老乡兼校友,衡阳一中的,问她是不是?” 乔以安再次看向柳云夕,柳云夕稍显迷茫地摇摇头,悄声说:“这个可不知道,我也只是她大学毕业后的同事。” “这个可不确定。”乔以安老实回答了薄博。 “把她照片发张过来。”薄博说。 柳云夕又悄声说:“他已经看过照片了。” “你不是已经看过照片了吗?”乔以安复制着她的话。 “是看过,当时没在意,而且很久不见,总有些变化,是吧?快叫公主发过来。”薄博总算恢复成柳云夕心目中的薄博了。 听他称自己为公主,柳云夕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娇媚得意。 “公主,给他发照片。”乔以安充当着传话筒。 侧眼一看,柳云夕正忙着在发呢。 “她在发,你等等。挂了。”乔以安速度好快,那边电话一挂,手一伸就搂过柳云夕。 “哎呀!”柳云夕惊叫一声,发错了。 乔以安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急忙陪着小心:“对不起对不起,没注意,重发吧。” 柳云夕两个胳膊一伸一抻,乔以安就被她拨到一边了,然后她严肃地看着他:“老实点。别乱动。” 发完照片后,柳云夕又立马给李梦冉打了个电话:“梦冉,你高中在哪读的?” “衡阳一中,怎么啦?查户口啊?”李梦冉心情很好。 “不是,给你介绍男朋友,条件不错,肯定超过他。”柳云夕说。 李梦冉听说是给自己介绍男朋友,立马换了一种心情:“什么嘛,云夕,你是担心我没人要。还是怕我跟你抢男神?” 柳云夕知道,她现在根本没信心找男友,对别人的介绍更不感冒。但是薄博真的不错,她有预感,他们能走到一起,她就是薄博想要的女孩,薄博也是她心目中的王子。 “梦冉,你别急,听我说,这个人真的不错。我一见到他就想到了你,他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等一下我把你电话给他,叫他跟你联系。”柳云夕生怕李梦冉挂自己电话似的。急急地说,“他姓薄,名博,博大的博——” “嘟嘟嘟——”李梦冉终于挂电话了! 柳云夕十分滑稽地看着乔以安,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 乔以安忙不迭地说:“又来了又来了,别那么茫然好不好。我也不是百事通啊,哪能解决你那么多茫然?” 说完话的乔以安还丢下她跑到对面去了,拿起筷子一顿狂吃,头再也没抬起过。 柳云夕静静看他几秒钟,突然长叹一声:“唉!不管了,安排他们见面。” 乔以安埋着的头猛然抬起来,嘴里还含着一大口食物:“什么?见面?” “嗯。是的。”柳云夕肯定地点点头,“梦冉被第一个男朋友伤怕了,再不敢尝试第二次恋爱,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她从那个陈世美的阴影里走出来。” 不等乔以安发表意见,她又说:“薄博是最佳人选,得抓紧,要让梦冉捷足先登,绝不能让他落入别人手中。” “妈呀!”乔以安嘴里的食物终于下肚了,“你这哪是给她找男朋友,根本就是强夺豪取嘛,我不干。” 柳云夕定定地巴巴地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好好好,我干,我干,别哭啊,别哭。”乔以安马上改口,表情加动作,十分滑稽。 柳云夕“噗嗤”一声笑了:“打电话。” “嗯,打电话,得抓紧。”乔以安连忙拿起手机。 才拨到一半,他问:“怎么说?” 柳云夕眼睛滴溜转一圈,就有主意了:“叫他来温州,我们一起去温州见梦冉。” “哦,来温州。”乔以安正要拨出去,又停下了,“什么时候?” “下周末。”柳云夕果断地说,“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这一次乔以安信心十足地把电话拨出去了:“薄总,什么意思,快表态,公主等着呢。” 柳云夕得意地笑。 薄博静默了大概三秒钟,问:“她是不是衡阳一中毕业?” “是的。”乔以安干脆利落,“刚刚落实。” 才说完,乔以安又问:“你还真认识她?不会是你梦中小情人吧?” 薄博没有立即回话,这让柳云夕很是好奇,也很着急,恨不得夺过电话自己跟他说。 “她现在怎么样?在你学校吗?”薄博突然很小心地问。 乔以安懵了,柳云夕也懵了。 稍顷,乔以安电话往她一递:“你来汇报吧,公主。” “你好!薄律师。”柳云夕小心地打着招呼,“你真的认识梦冉吗?” 薄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再次问她:“她现在好不好?” “她不在我们学校,在温州英才,还好。”柳云夕只好暂时压制自己的好奇,老实回答他。 薄博又没有声音了,柳云夕看一眼乔以安,把电话递给他:“你来,开门见山,直接约他。” 没想到,薄博一口就答应下周末来温州。 然后柳云夕就一直缠着乔以安,分析推理薄博跟李梦冉的关系。 “你说,薄博会不会是她前男友?”柳云夕问。 “有可能,你不是说梦冉前男友是她高中同学吗?”乔以安答。 柳云夕恍然地点点头。(。) 一百九十四 一秒记住【??】,。 周六即三月八号上午柳云夕和乔以安看完电影就直接到一品香参加韦舒的生日宴了。 席上居然还有几个老师柳云夕不认识。经李红安介绍,才知道都是体育组的,只是平时柳云夕不怎么与人交往,也不喜欢往人堆里凑,才会有这样的情况。 韦舒这个小寿星今天特意化了一点淡妆,看上去很是娇艳妩媚。 大家推杯换盏间,少不了几句祝福。可那王书敏竟直接祝他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双眼睛还牢牢锁在韦舒身上,好像她身上藏着大家不知道的秘密似的。韦舒呢,可能是因为前一阵见过她的落寞与悲苦,所以并没跟她计较,一直浅浅地笑着。 见她这样,柳云夕甚是欣慰,觉得她一下子长大了好多。一高兴,也跟着喝了一些酒,渐渐地脸上泛起红晕,很是好看,招得一旁的乔以安总是测过脸来看她。这一幕又被王书敏看见了。 “乔主任,你的脖子上有螺丝吗?”她讪讪地问。 乔以安被她问得不好意思,顺手端起一杯酒来:“王老师,来,我敬你一杯。” 王书敏刚举起酒杯又放下了:“今天主角可不是我哦,我怕某些人说我喧宾夺主啊,乔主任。” 乔以安一听,眼睛落到韦舒身上:“来,韦舒,一起来,生日快乐。” 韦舒端起酒杯站起来:“谢谢乔主任。”杯子放到嘴边,还没喝,一阵恶心涌上喉头,当即放下杯子,跑了出去。 柳云夕随即跟了出去,就见韦舒趴在洗手台上呕吐。 “怎么啦,韦舒?”柳云夕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问,很是担心。 韦舒一直在干呕,没空回她。待她感觉好些了,才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恶心,想吐。” “现在怎样?可以进去了吗?”柳云夕担心地看着她。 “嗯。没事了,走吧。”韦舒关紧水龙头。 两个人刚走到包间门口,就听见王书敏说:“你还不知道吧,七四班的上官妍儿一直暗恋你呢。” 柳云夕心里“咯噔”一下,紧走几步。想去阻止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桌子的人都显出惊讶了。 见她们两个回来,王书敏又死死盯着韦舒,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韦舒妹妹是吃坏东西了吗?怎么凭空就恶心起来?” 乔以安刚才听她说到上官妍儿就已经皱起了眉头,现在又听她这么阴阳怪气地冲着韦舒,脸色一沉,说道:“王老师,不要胡说,上官已经很不幸了。作为老师要关心爱护她才对。” “我可没有胡说,这事柳云夕也知道,是不是?”王书敏盯着柳云夕。 然后所有目光一下子都投向了她。 她没理王书敏,扶韦舒坐好后看着她,表情严肃:“王书敏,别忘了,妍儿是你的学生,韦舒也是你的同事。” 她这么一说,其他翘首以待的人也都收回了目光,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了。虽然大家有意无意地扯开了话题。但怎么也回不到先前的融洽与和谐了。尤其是韦舒,自王书敏说了那一句话后就再也没开过口,闷着头吃菜喝饮料。看着她一双筷子进进出出,其实没送多少东西到嘴里。只是拨弄着掩饰尴尬与狼狈而已。 柳云夕看着就心疼,又不知如何宽慰,只好跟着默默地吃菜。 后来,说好吃完饭去唱歌的,因为韦舒没心情,大家也就散了。 “王书敏太过分了。身上就像带着刺,见人就扎。”乔以安一上车就说。 “是啊。”柳云夕附和,“上次就是因为她,妍儿才——”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这件事情乔以安是不知道的,所以立马收声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乔以安的眼睛已经追了过来:“你说什么?上次上官的事跟她有关?” 柳云夕小心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乔以安盯着她看了几秒,别过头去,再不说话。 柳云夕不知他在想什么,就怕他对王书敏生出很大意见来,然后考虑辞退她。 其实柳云夕在这一点上,还是不怎么了解乔以安。乔以安这会压根就没考虑辞退王书敏,只是觉得作为一个老师,她的言行实在有些不妥,仅此而已。 是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谁也没有权利拿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衡量别人,要求别人。你有你的做人风格,处事原则,别人亦有别人的标杆尺度,谁也不能改变谁。在芸芸众生中,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已非易事,又何必去管别人如何为人如何行事,徒添烦恼? “王书敏确实有些过分,不过——” “又想当说客了?”乔以安打断她,直接问过来,神情严肃,“你怕我做什么吗?” 柳云夕盯着他思考了几秒,小声问:“你会吗?” “云夕,我们招老师不是招道德模范,很多人都说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长期以来,这么大一个光环罩在老师们的头上,几乎把老师给神化了。却没想到老师也是吃五谷杂粮的,是普通人,也会有致命的弱点与不足,甚至也存在着人格缺陷。如果我们都以道德模范的标准去衡量一个老师,恐怕没有一个老师是合格的。”说到这里,乔以安侧头看她一眼:“当然,你是绝对光辉的。” 柳云夕只觉得乔以安说得很对。可不是吗?老师这一群体确实被神化了,如果你是个老师,你就该淡泊,就该谦让,就该大爱。 她突然想到在英才时,有一次去配钥匙,跑了三趟,钥匙还是开不了门。第三次的时候,她生气了,冲配钥匙的师傅抱怨了几句,没想到那人第一句就是“亏你还是个老师”,然后怎么怎么的。 柳云夕火了,大喊起来:“老师怎么了,老师就该倒霉?就该承受别人的失误吗?” 然后你猜怎么着,那么大一个男人就当街嚷起来:“大家快来看啊,看看老师的素质,看看现在的老师都是些什么人啊……” 乔以安听柳云夕边讲边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这是谁那么过分呢,竟把咱家这么好脾性的公主给惹急了,那人该是有多过分哪?嗯,多过分?” 然后柳云夕就“咯咯”笑起来。(。) 一百九十五 一秒记住【??】,。 不知为什么,柳云夕总觉得薄博认识梦冉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所以她一个星期都在期待周末早些到来,就想看看薄博见到梦冉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可就在周末到来的前一晚,班上出了点小意外。 张程带着二班两个同学从幼儿园那个废弃的侧门溜出去买外卖被宋绍荣抓到了。然后高副校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要张程在课间操结束后向全体师生做检讨。 做检讨这种事情对于张程来说就不是事,他当即就答应了,还涎着脸说:“一定写一篇不少于一千字的检讨,以表明他改过自新深刻忏悔的诚意和决心。” 柳云夕知道,张程还是有一些文才的,不过他从来不用在正点上。周记里经常可以看见他改作的一些古诗。如:窗外树木青又青,书声恹恹几时休。暖风熏得学子醉,只把课桌当床睡。又如他最近给老师们编的七心,在同学们当中传疯了。柳云夕一开始听说自己被评为无心教师,还很是郁闷了一阵。后来弄清楚七心是怎么回事后,立马又心花怒放了。且看他的七心文: 现在老师没良心,见到钞票就动心,拿了之后就变心,甜言蜜语耍人心,面对家长装关心,各位同学要小心,不要让他玩你心。 据说同学们按这七条标准在光华评出了好几位七心老师,王书敏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一个人,当他在柳云夕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要写一篇一千字的检讨时,柳云夕就有预感,这封检讨书八成有问题,说不准又会掀起什么风浪。 所以她勒令张程写好检讨后先给她过目,她才放心让他上台。 没想到张程准备了两份稿子,给柳云夕看的是真检讨,上台去念的却是假检讨。 更让柳云夕惊讶的是,他不但没对自己的行为作检讨,还罗列了一大堆关于学校管理的弊端。如饭堂的饭菜有银丝(头发),自习课成了考试课,排队排成了机器人,纪律不是纪律。而是整人的代名词,教学区要分数,生活区要分数,后勤区还是要分数,从上到下就拿分数说事。他们就是分数的奴役囚徒……他在上面唾沫横飞义正辞言,同学们在下面群情激愤,呼声震天。 最后他又以一首“分数诚可贵,健康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作结,引得底下同学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整个场子都沸腾了。 高副校从一开始就阴着一张脸,柳云夕不用搜寻,就已经感觉到他那一双眼睛冷冷地锁在自己身上。所以,在张程读完文稿跟着宋绍荣往德育处去的时候,她就做好应对高副校的准备了。 说实话,所有人都为柳云夕捏了一把汗。古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张程如此放肆大胆,大逆不道,她这个班主任难辞其咎。可是柳云夕只是在张程开口时稍稍意外了一下,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竟像那些兴奋不已的学生一样,激动又振奋。只苦于她不能像他们一样尖叫大笑,还得把这种莫名的振奋狠狠地压下去,可任她怎么压脸上就是绽着忍不住的笑。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表情最让某些人深恶痛绝。 连远远看着她的乔以安也微皱起了眉头,表示出了不解。确实,此时的柳云夕不但要把激动与振奋强压下去,还要表现出大大的诧异,大大的震怒才对。怎么能是这样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呢。 “柳老师,袁校长请你去她办公室。”德育干事小张对她说。 柳云夕一惊,刚才只想着如何应对高副校,没想到找她的人是袁雅竹。目光飘忽间,她看见袁雅竹渐渐没入教学区大厅的高冷的背影了。才准备抬腿,乔以安朝她走过来,表情严肃,一近身就问:“校长传你吧?” 柳云夕用眼神回答了他。 乔以安一把拉住她:“收起你的率真,跟她说回去好好教育张程。”随后又仔细审视着她:“表情不对,应该是深恶痛绝的表情,痛心疾首的表情,不对,不对,这种表情只会给你带来灾难,赶快调整。” 柳云夕本来想说“我的夫君即将是下一任董事长,谁敢欺负我”的,可张口却是“知道了,你放心吧”。随后把脸一拉,眉头一锁:“这样对吗?” 乔以安很认真地看了几秒:“不行,还不够,一看就知道是装的,必须是发自内心的愤怒与惶恐,懂吗?再来一遍。” 然后柳云夕就勉为其难地调动情绪酝酿感情,极力做出乔以安满意的表情来。 “算了算了,你去吧,不要表现得太高兴就好。”乔以安被她奇怪的表情逗笑了。 柳云夕一见他这样,就知道关于张程的事,他没有生气,而且他可能是行政领导中唯一一个没有生气的了。 “那我去了。”柳云夕抬腿就走,才走几步,又回头说:“你要做好救我的准备哦。” 乔以安知道她不会倚仗自己去冲撞袁雅竹,不过是玩笑而已,所以跟她一样顽皮地回道:“你就好好呈英雄吧。” 袁雅竹果然沉着一张脸,柳云夕进门半天,她都不吭一声,一直埋头在文件中。 柳云夕就保持着进门时跟她招呼后的姿势,静静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袁雅竹终于抬头了,她好像才发现她一样,惊讶地说:“哎,你怎么站着?坐,快坐。”说着话人已起身,竟给她倒了一杯水。 “柳老师,恭贺你啊,你的论文在最权威的学术刊物里发表了。”袁雅竹递过来一张荣誉证书,正是对方寄给学校的喜报。 此时的柳云夕不知是该熹还是该忧,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怔怔地看着袁雅竹。 “怎么?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袁雅竹疑惑地看着她。 她滑稽地挤出一个笑来:“不是,张程——” “哦,对,还有张程。”袁雅竹立即接过去。(。) 一百九十六 “怎么样,有没难为你?”柳云夕一进乔以安办公室,他就急燎燎地问。 柳云夕没想到他着急把自己叫过来是担心这件事,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都说了,我是未来的董事长夫人,谁敢为难我?”柳云夕调皮地挺直腰身,高昂头颅,摆出不可一世的样子。 就在这时,袁香竹来了,她瞟一眼柳云夕,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对乔以安说:“乔主任,该出发了。” 乔主任?她竟叫他乔主任? “好,我马上下去。”乔以安闻声应道。 待袁香竹的身影一消失,乔以安就说:“你又惊讶了?没事,习惯了。叫什么不就是一个称呼吗?再说,现在是上班时间,当然得叫乔主任了。” “你要去哪?”柳云夕根本不听他解释。 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你刚才没有惊讶吗?难道是我判断失误?” 柳云夕就是要挫挫他的自以为是:“谁说我惊讶了?她叫你乔主任不是很正常吗?不然你想她怎么叫?”不等乔以安回答,她又说:“我走了,你忙吧。” “哎,你不想知道我要去哪了?”乔以安的声音追过来。 已经走到门边的柳云夕嘴角一勾,得意地笑了,猛一回头,问:“你要去哪?” “温州开会。”乔以安答。 “温州?你去温州?”柳云夕立即兴奋起来,“我也去。” “你去?你去干嘛?监督吗?”乔以安狡黠地笑。 “我才没有那嗜好,我想去看梦冉,反正我下午也没课了。”柳云夕还真的是想去。 乔以安沉吟半晌,说:“不行,明天薄博来了再过去,我今天是去办公事,也没时间陪你去看梦冉。” 柳云夕见他说得认真,嘴巴一撅,拉长音调回道:“好吧——乔主任。”人已经出门几步了。又被乔以安叫住:“还没回答我呢。” 柳云夕顿一下,知道他指的是袁雅竹传她去办公室的事情,展颜一笑,说:“没事。一喜一忧。功过相抵。” “别笑,说清楚。”乔以安正色道。 “我的论文在国家级刊物发表,人家发来喜报了,所以张程的事情也就不追究了,让我好好教育他就OK。明白了吗?”柳云夕站不住的样子,一双脚随时准备起步。 “你好好说话能耽误你多少时间?”乔以安的脸拉了下来。 “人家在等你呢,别让人家等急了。”柳云夕说完身子一转,给他一个背影。 “柳云夕,你回来。”乔以安大喊。 “拜拜!”柳云夕回身冲他挥挥手,跑了。 看着她婀娜的背影,乔以安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每年初夏,学校正式宣传招生的时候,都要把老师们的荣誉业绩打在宣传页上,尤其是那些重量级的荣誉。直接彰显学校师资力量。含金量越高,越能吸引家长们的眼球,很多家长就是冲着这些选择光华的。 柳云夕的文章连续发在国家级刊物上,不仅是个人荣誉,也彰显了学校的实力,可以说今年的招生任务完成指标没有问题。 所以,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难得袁雅竹这次能这么客观冷静地对待张程的事情,没有难为柳云夕,高副校那边,就更不用担心了。 乔以安心情大好。手托下巴,冲柳云夕远去的背影展一个欣赏的笑,拿起公文包出门了。 柳云夕刚回到办公室,张程就来了。眼里还闪着泪花。 “老师,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他说,适才的泪花凝成了水滴,吧嗒吧嗒地掉。 柳云夕张大眼睛奇怪地看着他:“你错了吗?我怎么看不出你是错的?我看你很勇敢很有主张很能号召嘛!” “老师。因为宋主任说要扣你工资,我才来认错的,是为这件事情认错,不是台上的事情。”张程不急也不恼,慢慢说道。 “你说什么?扣我工资?扣多少?”柳云夕立即站起来,凑近张程问。 “五百。”张程迅速看她一眼,接着说,“后来我说重新做一次检讨,深刻认识错误,挽回影响,求他不要扣你工资,结果他减了三百。” 这么说还是要扣她两百。这是哪门子管理?英才从来就没扣钱这一项。 记得跟她搭班的数学老师,有一次上班期间几个同事外出喝酒,然后搓麻将搓到天亮,被人举报了。 毛翰江没发脾气也没批评更没处罚,只是找那几个老师要成绩,希望杯要上多少个一等奖等等,达不到自己看着办。 结果人家不仅达到了,还超了两个。后来你猜怎么着?毛翰江为此给他们设宴庆功呢。还在教师会上戏言:“你只要有本事搞出成绩,我才不管你上班期间是去谈恋爱还是去喝酒唱歌呢。” 说起来荒唐,但人家毛翰江就是这么做的。也难怪那些离开英才的老师又都纷纷要求回到英才,自己刚刚到光华的时候,不也想过要回去吗?想到这,柳云夕自嘲地笑了。 不行,得去找宋绍荣评理。 宋绍荣一见她,就涎着脸笑:“柳老师,柳美女,不是我的意思啊,是高副校,高副校拍板的。” 柳云夕听他说是高副校,扭身就走,被宋绍荣挡住了。 “柳老师,算了,你跟高副校之间矛盾够深了,该找机会缓和,而不是激化,毕竟人家也是懂事之一啊。” 董事之一?那又怎样?柳云夕的轻蔑与果敢全都写在眼睛里,“让开。”她侧身往边上走,又被宋绍荣挡住。 “我知道你不惧怕他这个身份,也知道你向来就是巾帼英雄,但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不要牵连乔以安。”宋绍荣说。 听他说到乔以安,柳云夕顿住了,疑惑地看着他。 “你想啊,你现在跟乔以安交往,大家都知道,而且乔以安就是董事长的儿子,这个很多人也都知道。关键是张程犯的事本身有多恶劣,大家也权衡得到。你对高副校处决不服,公然跟他叫板,人家怎么说?乔以安如何应对?站到哪一边?你想过吗?” 柳云夕沉默了。 宋绍荣分析得有些道理,搞不好矛头又指向乔以安,难题交给他了不说,还会招来非议,对她对乔以安都不是好事。 可是,他怎么就确定很多人已经知道乔以安的身份了呢?(。) 一百九十七 终于盼到周末,也盼来薄博了。 学生一散,柳云夕就和乔以安去机场接上薄博,直接奔温州英才了。 柳云夕事先并没告诉李梦冉她会带薄博过去,只说好久不见想她了,想见见她。 所以当梦冉急急赶到英才附近她们常去的拉芳舍时,她明显地惊讶了,惊讶之后一张小脸就绷了起来,气呼呼地往柳云夕旁边一坐,连那薄薄伸手过来跟她招呼,她也不给面子,不伸手也不看他。 还好薄博大度,马上自我解围:“不怪李梦冉小姐生气,被闺蜜下套,任谁也会生气。” 什么?有这样说话的吗? 柳云夕马上横瞪过去,顺便拿起筷子敲他的手,薄博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现在真人真像在你面前,你看清楚了,她是你认识的那个李梦冉吗?”乔以安笑问。 其实,自李梦冉进门的那一刻,柳云夕就在仔细观察她,只一瞬,她就判断,梦冉是认识薄博的,而且还不愿意看见他。 薄博在开口回答乔以安之前迅速看了一眼李梦冉,然后才说:“不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梦冉,只是长得有些像而已。” 李梦冉自顾端起茶杯在那喝茶,紧绷的小脸稍稍有些松弛。 柳云夕不明白,明明是认识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肯相认,好像还在刻意否认这个事实。整个晚膳下来,柳云夕的一颗心都在梦冉和薄博身上,想从他们不慎的言行中捕捉到一点什么,但是毫无收获。那两个人渐渐进入最佳境界,表演得就跟真的不认识一样。最后弄得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了。 李梦冉中途上过一次洗手间,不久,薄博也跟着去了洗手间。只剩她和乔以安的时候,她立即问:“你发现什么没有?他们是不是应该早就认识,在我们面前演戏?” 乔以安恍然地看着她:“难怪你心不在焉,原来你一直在揣测这个问题啊?这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 “来。你最喜欢吃的。”柳云夕给他夹一块牛排,又亲一下他,“你快告诉我,你的发现与判断。” 乔以安怪怪地看着她:“你是讨好我吗?就为这个问题?为他俩?” “哎呀。你快说嘛,一会人家来了。”柳云夕催促道,“这个很重要。” 乔以安收回目光,一副沉思状,然后一拍脑门:“他们早就认识。毋庸置疑。” “真的?”柳云夕大叫,“你是怎么发现的?” 乔以安定定地看了她三秒,才慢条斯理地说:“因为这是你要的答案。”唇边藏着忍不住的笑意。 “什么嘛!”柳云夕一拳砸过去,还要纠缠,李梦冉回来了。 她立即把目光锁到李梦冉身上,发现她眼角残留着泪痕,她刚才哭过!正要过去问她,薄博进来了。他的目光一直在李梦冉身上,透着怜爱与关切。 难道薄博真的是她的前男友?可薄博大学不在北京啊!那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柳云夕真是一种煎熬。 她就一直看着李梦冉和薄博在那演戏掩饰。终于忍不住了,趴到李梦冉耳边:“你累不累?”李梦冉眼皮都没动一下,端起杯子,笑着说:“两位男神,来,喝酒。” 薄博迟疑一下才端起杯子,担心地看着她,犹豫一瞬,还是说了:“梦冉,你少喝点。” 他叫她梦冉! 第一次见面才几个小时。就叫她梦冉!可是他到现在还是叫自己柳云夕或者柳老师! 柳云夕迅速把目光投向李梦冉,只见她嫣然一笑,笑得凄惨:“没事,我能喝。早几年就锻炼出来了。” 因为之前柳云夕缠着问这两个人的猫腻,这会的乔以安也开始观察起他俩了。现在只见薄博的神情,听他们的对话,他就判断出他们早就认识,现在在他和柳云夕面前演戏。 不过他没动声色,端起杯子。跟李梦冉一碰说:“来,喝酒,今晚梦冉就交给薄博了啊,了却我家云夕一桩心愿,薄博以后要好生对待梦冉,知道吗?”眼睛盯着薄博。 “当然当然。”薄博忙不迭地说,跟之前的诙谐幽默形成很大反差。 可是梦冉收回了杯子,“这样说我就不喝了,什么把我交给谁?我是货物吗?”说完又狠狠地盯柳云夕一眼。 柳云夕一个激灵,忙说:“不是不是,怎么是货物呢,是公主,薄博的公主,是不是?” 乔以安忙推推薄博,薄博立马应声:“嗯,公主,当然是公主。” “不吃了,走了。”李梦冉突然放下酒杯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抓包。 三个人同时被惊得站了起来,柳云夕知道梦冉是真的生气了,再勉强下去气氛更尴尬,所以顺水推舟:“好吧,也不早了,我们撤吧。” 然后,乔以安把她和梦冉送回英才,他和薄博去开酒店。 也真是巧了,四个人一下车就碰见毛翰江了。 “云夕——”毛翰江叫着走过来,看了一圈众人,就不认识薄博,所以目光停在薄博身上。 “薄博,姓薄名博。”薄博主动自我介绍。 “哦,毛翰江,姓毛,名翰江。”毛翰江回道。 本来乔以安决定送完她们两个就和薄博去找酒店的,现在毛翰江突然出现,他一时杵在那,拿不定主意。 “我们走吧。”薄博催道。 “再见。”柳云夕冲他挥手。 “什么再见?再见什么?我们要去梦冉房间看看,顺便了解一下云夕之前的住宿环境,是不是?”乔以安拉拉旁边的薄博。 “嗯,哦,是是,走吧,去梦冉房间。”薄博马上附和。 然后一行四人就把毛翰江丢在校门口,说说笑笑地进了校园。 “哎,哎,登记,你们要登记啊。”毛翰江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可是那几个人并没停步,嘻嘻哈哈地给他几副乱颤的背影。 毛翰江随即看向保安室:“你怎么回事?都不让他们登记?” “他们他们不是您朋友吗?”保安小心又惶恐地回应。 “算了,已经进去了,还登什么记?一群不规矩的人。”毛翰江嘟囔一句。 “我可是很规矩的,毛校长。”那个保安冲着钻进车子的毛翰江喊。(。) 一百九十八 时隔大半年,又回到这栋熟悉的宿舍楼,柳云夕百感交集,突然想到李清照的词“物是人非事事休”,是啊,还是这栋楼,还是这个楼层,还是这个闺蜜,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到底是哪儿不对了,柳云夕竟无以言说。 李梦冉好似有些醉了,叽叽咕咕一直咕到上楼咕到进房间,含糊不清。一进房间,她就扑到床上,不动也不说了。 “这就是英才的宿舍啊,怎么没有阳台?”如同毛翰江挑剔光华一样,乔以安也挑剔英才了。 “嗯,配套设施还不错。”薄博环视一圈后说。 “梦冉醉了,我给她洗一下睡,你们走吧。”柳云夕摆出送客架势。 乔以安本来就不想上来,是毛翰江出现得太不是时候,让他临时有了这个新计划。所以柳云夕一开口,他就应了:“走吧,薄博。” 薄博看一眼床上的梦冉,又看一眼柳云夕,跟着乔以安走了。 梦冉一贯都能喝酒,怎么就醉了呢?柳云夕呆呆地看着梦冉,有些不可思议。正在她转身去拿盆子时,梦冉翻身坐了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把她吓一大跳。 “梦冉,怎么啦?”她扑上去,搂着她。 “云夕——”梦冉贴在她怀里,小声抽泣起来,“他是他的哥哥。” 他?他的哥哥? 柳云夕一下子傻了。薄博是梦冉前男友的哥哥!难怪……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呢。世界原来真的是很小啊! “对不起!梦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柳云夕连声道歉,竟也有流泪的冲动。 “没事,云夕,不怪你。”梦冉慢慢止住哭泣,“我们好久不见了,今天该开心才对,是不是?” 可是,还能开心吗?一不小心揭了她伤疤。还把薄博送到她眼前,赤裸裸地把一切都暴露给他,此时的梦冉该是多么难过多么痛苦啊! 柳云夕本来想哭,却莫名地笑了:“对。高兴才对。” “我们去洗鸳鸯浴吧,有多久没洗了?”李梦冉拖起她就走。 “哎,等等。”柳云夕拉住梦冉,“我今天大姨妈拜访,量很多。一起洗不好吧。” 梦冉思考了几秒钟,很爽快地说:“好,那我先洗。”然后就钻进卫生间了。 在她转头的那一瞬,柳云夕看见她眸光里水雾一片,莫名地柳云夕喉头一紧,眼睛一热,也模糊了眼前。 这一刻,她恨死自己了。 当初只想着薄博条件很好,只想着让她早日从阴影里出来,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把她推进更深的痛苦了。她要是指着自己破口大骂一顿,或者放声大哭一顿,她对自己的恨也不会如这一刻这么刻骨这么心痛。可梦冉她不骂,也不哭,反过来安慰她,跟她说没事,这比拿钉子扎她还要让她痛啊! 这一夜,两个好久不见的闺蜜,睡在一张床上,共枕一只枕头。却是仰面朝天,各怀心事,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梦冉起得好早。因为她们还没放假,她要去早读。 乔以安来接她的时候。她没看见薄博。 “薄博昨晚接到案子,案子很急,所以凌晨就飞回去了。”乔以安不等她问,就开口了。 “哦,这么急。”她应。 乔以安在她身后搜了半天,不见梦冉。正要开口,柳云夕说了:“她在上课,不送我们,走吧。” 一上车,乔以安提议去看电影,然后逛商场。 “你的论文又发表了,要庆贺一下,去买件衣服怎样?” 提到买衣服,柳云夕就想起去年在杭州,他给她买衣服的情景,又想到那衣服的价格,马上摇头:“嗯不不,不买衣服,你请我吃冰淇淋就好了。” 吃冰淇淋是她和梦冉平日里对自己最奢侈的犒劳。两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女孩,任城市的灯红酒绿也褪不了她们身上的质朴,多少年来,终如一日地节俭节俭。正是花样年华,衣柜里却没有几套衣服。护肤品更是简单,不变的大宝。 乔以安怎么能体会她们对钱的渴望?又怎能明白钱对她们有多重要? “冰淇淋可以吃,衣服也要买。”乔以安肯定地说。 “我不买。”柳云夕也很肯定地回。 “为什么?”乔以安看过来,满是疑惑,“不愿花我钱?” “不是,平日上班都穿工作服,买那么多衣服都没机会穿,不是浪费吗?”柳云夕振振有词。 “谁说没机会穿?”乔以安竟有些激动了,“再说,学校又不要求你天天穿工作服,也就周一和周五两天嘛,其他时间不是都可以穿吗?” “我说不买就不买。”柳云夕丢下这一句,再不吭声,任乔以安在一旁絮叨,她都不接嘴。 “我是男人,在家庭里我说了算。”最后乔以安抛出了这一句。 “男人?你大男子啊?”柳云夕立即看向他,“这么鸡毛蒜皮的事你也要作主吗?” 才说完柳云夕就感觉不对了,瞥一眼乔以安,他果然在窃笑。又上当了! 柳云夕又气又羞,握拳砸过去:“谁跟你是一家的,自恋狂。” “柳老师,我可在开车啊。”乔以安笑着提醒她。 “等下再跟你算账。”柳云夕收了拳头,不忘威胁一句。 “你说梦冉跟薄博到底怎么回事?我总感觉你的判断是对的,他们早就认识。”乔以安又说到了梦冉和薄博。 话题突然转移,柳云夕好像有些不适应,顿了几秒才回:“他是梦冉前男友的哥哥。” 乔以安并没表现出惊讶,只是看了她一眼:“哦,这就对了。”随后又说:“听说他弟弟很厉害,读的北京人大,可能是下一任区长呢。” “靠女朋友上位,厉害什么?”柳云夕酸溜溜的。 “靠女朋友上位?”乔以安重复一遍后,语调严肃起来,“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事实就是梦冉说的那样?” “那还能哪样?”柳云夕反问,“两个人在高中就开始交往,全校都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他一考上人大,就攀上人家区长女儿了,不是这样,还能哪样?” 乔以安再次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百九十九 “怎么,还想替他辩护?”柳云夕看过来。 乔以安笑笑:“辩护什么?到底是哪样子,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我们何必在此白费口舌,庸人自扰。” 柳云夕听听觉得有道理,不吱声了,过一会,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说:“不对,你一定是知道什么没说,现在说吧,别给我打哑谜了。” 乔以安目视前方,很认真地开着车,没有回应。柳云夕越发确定他在隐瞒什么,所以缠着他:“你说啊,你在瞒什么?” “……” “你说不说?”柳云夕明显有威胁的意思了。 “……” “你不说是吧?”柳云夕再次警告。 “……” “好,你不说,那我也不说。”柳云夕把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乔以安侧头看着他,一脸狐疑:“你不说什么?” “不告诉你。”柳云夕一动不动。 “你有秘密?”乔以安问。 “嗯哼,谁知道呢。”还是那一个姿势。 乔以安不再纠缠,柳云夕则在心里计数:“十、九、八……三、二” “一”还没到,乔以安开口了:“我说,你也说。” “……”柳云夕依然闭目养神的样子。 “那个,薄博他弟弟当年离开梦冉应该是有苦衷的,只是梦冉不知道而已。”乔以安说完就静声了。 柳云夕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淡定得很。可心里却在说:“忽悠,接着忽悠。” 乔以安眼角瞟一下她,见她没任何反应,知道她认为自己在胡编。只好又慢慢开口了:“当时学校体检,他被查出白血病。”说到这里,乔以安又收声了,静等柳云夕反应。 果然他话音一落,柳云夕的眼睛睁开了。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后来呢?后来他就攀上区长女儿,借她父亲权势治好了病是不是?”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乔以安思索状,“我是当年薄博找我借钱才知道他弟弟得了白血病,所以你说他是因为攀上区长女儿才离开梦冉。我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听说他也跟区长女儿结婚了,就让它过去吧,你不要告诉梦冉。”乔以安叮嘱她。 “知道。”柳云夕回。 “薄博一定知道。”短暂的沉默后,柳云夕说。 “对啊。他应该知道。”乔以安附和,“找机会问问他。” “现在就问。”柳云夕掏出手机。 “人家凌晨的飞机,赶回去接案子,你却打过去问这个?”乔以安看着她。 也是,再说吧。 柳云夕再次把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你呢,该说了吧?”乔以安问。 “说什么?”柳云夕问。 “秘密,你的秘密。”乔以安提醒。 “既然是秘密,怎么能随便说呢。”柳云夕狡黠地笑。 乔以安不动声色,也不再纠缠。只认真开车。 柳云夕一直很小心地防着他,怕他突然袭击报复,可是一直到车子停在电影院门口,乔以安也没有行动。 买好电影票和一桶爆米花,两个人进场了。 柳云夕还是很小心地防着他,可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思绪渐渐进入剧情,被男主的命运拽着,忘记了一切。 然后,等电影结束,厅里灯光亮起时。她身边的乔以安不见了,那桶爆米花很端正地坐在他位置上。 柳云夕笑笑,随着人流到了出口,还是不见乔以安。然后她拿出电话拨出去。居然关机。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就是没有乔以安的身影,她才意识到他是真生气了。 可一个大男人生气不该跟个女人似的赌气啊。 柳云夕耐着性子,找了一个很明显的位置坐下来等他。这期间她又拨了几次电话,还是关机。 百无聊赖中,她拿过一本电影画册翻起来。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乔以安也没有出现。她又拿过一本来看,再看第三本,第四本,不知是她翻得太快,还是时间走得很快,总之她快要把架子上的画册翻完了,乔以安还是没有出现。 柳云夕开始有些紧张了,一遍遍地拨他的手机,一遍遍地听着系统语音例行公事的播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可她还是不停地拨,期望会有奇迹发生,突然就把他手机打通了。 就在她紧张心急方寸大乱的时候,一个服务生过来问她:“请问您是柳云夕吗?” “嗯,是,我是。”她好像有预感似的,紧张地看着服务生。 “您的先生乔以安出事了——”他说。 “出事了?什么事?他在哪?”她急急打断他,舌头打着结问。 “出大事了,他在东侧休闲区那边,您赶快过去吧。”服务生催促。 柳云夕撒腿就跑,后面服务生大喊:“包,小姐,您的包。” 柳云夕倒转过来,接过包就朝东侧休闲区跑去。 乔以安果然端坐在一张沙发上,张着那双深深柔柔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她。柳云夕见他好好的坐在那,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又见他张着一双无辜可怜的眼睛,心头一紧,急扑上去,紧紧搂着他:“以安,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乔以安任她搂着,不动也不吭声,表情木木的。 柳云夕心疼了,她含着泪问:“以安,到底怎么啦,你说啊。” “我好痛。”乔以安终于开口了。 “痛,哪里痛,去医院吧?”柳云夕立即抬头,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搜寻,手也跟着忙碌,东摸西探。 “这里痛。”乔以安按住胸口。 “心痛?”柳云夕问。 “嗯,很痛。”乔以安点头,轻蹙眉头。 柳云夕一惊,就想到各种心脏疾病突发后的严重后果,忙站起来,扶着他:“走,去医院。” “医生也没有办法。”乔以安纹丝不动,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乖,生病当然要看医生,不看医生怎么行?走吧。“柳云夕用力拉他,可他就像钉在沙发上一样,一动不动。 “生病了还这么大力,真的假的?”柳云夕嘀咕,眼角就瞟见乔以安唇边隐隐浮现的笑意。 “好啊,你装病,骗我。”柳云夕鼓着眼睛瞪着他。 “是你先骗我的。”乔以安得意极了,“怎么样?被骗的感觉好受不?”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到。 柳云夕气恼地抓起包,却被乔以安一把拖进怀里。(。) 二百 “两不相欠了,你还生气吗?”乔以安看着柳云夕紧绷的小脸,小心地问。 从上车,柳云夕就一直绷着个脸,不言不笑。她不是生气乔以安装病吓她,而是受不了他的霸道,非要去买什么衣服。 她现在就在盘算一会进店了如何找各种理由拒绝每一件衣服。 结果她想得好好的各种理由,一条也没用上,都被那该死的销售小姐挡了回来。 她说颜色不喜欢,人家说正配她皮肤;她说把人穿胖了,人家说更显丰满;她说款式太夸张,人家说这是时尚……乔以安呢,全听人家一张嘴,上身的都要了,结果说好买一件衣服的,最后买了六套。 两个人大袋小袋地拎着往停车场走时,就遇到了韦舒和李红安。当时韦舒被李红安搀着,脸色苍白,显得很虚弱。柳云夕劈头就问:“韦舒怎么啦,这么虚弱?” 李红安躲躲闪闪很尴尬的样子,只是看着韦舒,也不答话,还是韦舒勉强回了她一句:“肚子不舒服,刚从医院出来。” 听她说肚子不舒服,柳云夕立即想到之前自己犯急性肠炎时的难受,所以赶紧问:“不是肠炎吧?” “是。” “不是。” 韦舒和李红安同时回答,答案却截然相反。李红安盯着韦舒愣了几秒,然后忙不迭地附和:“呃,是,是肠炎。”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两个人,乔以安也蹙起眉头在笑。 “我们先走了,云夕姐姐。”韦舒强笑着招呼。 “好,你要好好调养,注意休息。”柳云夕回。 目送完韦舒和李红安,柳云夕一转身,还没开口,乔以安就一双手挡在眼前:“别问我,我不知道。” 柳云夕见他那紧张滑稽样,笑了:“谁要问你。走吧。” “等等。”乔以安突然神色讶异,招呼柳云夕回来。 柳云夕一转头,跟着乔以安的视线,她就看见袁香竹和一个年轻男子在停车场旁边的星巴克里。他们的位置靠窗,袁香竹的一张脸很清楚,但她对面的那个男的从背影看不像宋绍荣。 “那个男的是谁啊?”她问。 “不认识,没见过。”乔以安回。 柳云夕正要催他走,那个男的突然转过脸来。正对着她,还笑了一下。柳云夕莫名地打了个冷战,她看见那个人的右脸上有一道很粗的伤疤,和他适才的笑摆在一起,十分狰狞。 她一时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走吧。”乔以安牵起她的手。 一直到坐上车,柳云夕的心绪还没有平复,慌慌地跳得厉害。 “你怎么啦?”乔以安担心地问,又调侃一句,“买那么多新衣服。还不高兴?” “你看见没有?”她问得稀奇。 “看见什么?”乔以安笑着,“你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那个男人右脸上的一道疤,你没看见吗?”柳云夕急切地问。 “没有,我都没看见他的脸。”乔以安伸手抚抚她的头,“管他是谁,想好去哪吃饭吧。” “哦。”柳云夕轻应一声,又说:“随便到哪吃,你选吧。” 不知为什么,那道伤疤就一直在她脑海里闪现,她赶都赶不走。越是刻意不去想它。它越是生生地钻进她脑海,跳到她眼前,让她不得安宁。 “怎么,还在想那个人?”乔以安敲敲面前的碗问。 “呃。没有。”柳云夕急忙往嘴里扒一口饭。 “还没有。”乔以安盯着她,“我都吃好了,你还没动几口。” 这时,柳云夕才发现乔以安已经光盘了,再看看自己,几乎没动。 “你那么快?吃快不好消化。要细嚼慢咽才对。”柳云夕拙劣地掩饰。 “那个人怎么让你这么紧张,你认识吗?”乔以安追问过来。 “不认识,袁香竹的朋友我怎么会认识?”柳云夕嘴里塞满了食物,“我就是觉得他那道疤吓人,替袁香竹担心,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人不可貌相,柳老师,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乔以安打趣道。 “没有,我才不会以貌取人,是他那张脸真的很可怕,加上那道伤疤,简直狰狞。”柳云夕说得心有余悸。 “你胆子那么小?”乔以安凑近来,含着笑,“人家一张脸就把你吓到了。” “哎呀,不跟你说,你又没看见,你怎么能理解?”柳云夕埋头吃饭了,再不理他。 乔以安怎么想得到,柳云夕今天看见的这张脸,这个人,差点毁了她全家!也差点毁了他与云夕的一切! 很不巧地,就在他们吃好饭走出饭店时,迎面碰到了袁香竹,刚才与她一起的那个男的不在身边! “乔主任——”袁香竹笑着招呼,心情很好,又看向柳云夕,“柳老师——” 这是袁香竹到光华上班后第一次这么好心情地主动招呼她,柳云夕竟有点小激动,忙笑着回应:“你好!袁助理。” “香竹,你一个人吗?”乔以安看向她身后。 “是啊,你在找谁?”袁香竹跟着他往身后望,“有人跟踪我吗?” “没有,宋绍荣没陪你?”乔以安收回目光。 “他忙呢,哪像你这么体贴。”说着话,眼睛却看着柳云夕,满脸的笑,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 乔以安牵起柳云夕,正准备跟她道别,她突然问:“柳老师还没见过乔伯伯他们吧,什么时候带去见公婆啊?”还是那笑笑的表情,没有半点情绪。 “清明节。”乔以安马上回复,“清明节带她回去。” 袁香竹的脸突然就沉了下去,柳云夕心里一惊,知道清明节是她母亲在地下的第一个节,乔以安这么不顾忌地提起,只怕会触怒她。但是她的担心多余了,袁香竹的脸只沉了一瞬就云开雾散了,一脸的笑:“哦,我们也要回去祭祀母亲,到时可以同路了。” 乔以安仿佛才想起她母亲过世的事情,一脸的歉疚,尴尬地呵呵。 “我肚子饿了,你们先走吧。”袁香竹手一挥,进了饭店。 柳云夕的心又是一惊,因为她看见袁香竹转身的一瞬,眼里闪出一道寒光。(。) 二百零一 一秒记住【??】,。 因为韦舒,柳云夕跟王书敏又斗了一场,从此,两个人的关系再无法修复。 周一时候,柳云夕心情本来很好,因为弟弟打来电话,说现在大车生意很好,这样做下去,很快就能还上乔以安的钱,而且弟媳自从他买了大车,再没跟他闹过,也没往外跑,就呆在家里带两个小孩,还说爸妈身体很好,尤其是妈妈,一天不一天好。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一进办公室,就被王书敏搅得乱七八糟。 “柳云夕,你知道韦舒为什么请假吗?”王书敏好像专程在等她一样,一见到她就叫。 “韦舒请假了?我怎么不知道?”柳云夕说着话就看见桌上的代课单了,果然是代韦舒的课。 “知道,她生病了。”柳云夕答,“前天看见她去医院。” “生病?”王书敏问过来,冷笑一声,“是生孩子吧?” 柳云夕一惊,迅速看向她,就碰见她那一双幸灾乐祸的眼睛,她还没开口,王书敏先说了:“你这样的眼神,是想告诉我们你连女人怀孕这点事都搞不清楚吗?”言语间轻佻讥冷。 柳云夕脑袋一热,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凌厉地盯着她:“王书敏,你胡说什么?嘴巴就不能干净点?” “干净?”王书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我倒是想干净啊,可人家就不干干净事,你叫我怎么干净呢?” 柳云夕气得胸口发闷,却也只能愤愤地盯着她。本来事情到此可以结束了,可那王书敏还不满足,一扭头对大家说:“你们说是不是啊?”就有几个老师附和着笑了。 柳云夕不打算跟她闹,也觉得没意思,拿起教材准备去教室,那王书敏在她快到门口时又扔过来一句:“装什么装,还真把自己当处女了!”她话音一落,随即引来一阵哄笑。 柳云夕一转身,手一抬。语文书朝她飞过去,正砸在她头上。她眼前立即冒出一片金星,金星过后,她捡起语文书就朝柳云夕扑过去。人还没靠近,高举的手被人钳住了,一抬头,就看见俞维恼怒地看着自己。【ㄨ】 “俞维,你干嘛!她先动手的。你没看见吗?”王书敏嘶声喊道。 俞维当然没看见,因为他才刚刚进教室。 “袁雅竹在后面,你打吧。”俞维丢下这一句,放了她。 王书敏急忙把头伸出门外,果然看见袁雅竹拿着记录本走过来,她狠狠盯一眼柳云夕,气哼哼丢下一句“你等着”回到座位了。 “来得真不是时候。”不知哪个角落里冒出这么一句。 “各位就是等着看热闹的是吗?唯恐天下不乱是吗?”俞维大吼两句,刚刚还有些嬉笑的办公室瞬间一片死寂,好威武。 其实,袁雅竹在很远的地方就听见王书敏的声音了。她轻蹙眉头,吐一句“可恶”,本来想转身离去,想想自己是来巡视的,怎么反倒怕起她来?于是才停一半的脚步又迈开了。 袁雅竹对王书敏还真有几分惧意。 因为王书敏不知廉耻,不要脸皮。这在那天晚上她被老董老婆堵在房间里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而她还从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就是这种不知廉耻不要脸皮的人,书中把这种人的心理和性情剖析得十分透彻入骨。袁雅竹暗中一一比对,发现每一条都跟这个王书敏对得上。所以。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个王书敏有一种莫名的惧意。 一个人倘若连脸都不要了,她还有什么顾忌又有什么可怕的?想想真是可怕! 当她靠近办公室时,刚才的谩骂与吵闹好像消停了。办公室里显得十分安静。可这安静让人很不踏实,总感觉里面藏着更大的风浪,随时都有可能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袁雅竹没有进去,隔着窗户瞟了王书敏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说也奇怪,人一旦在有了对比之后。就会不自觉地反省自己的言行。这时候的袁雅竹不禁想到自己之前对柳云夕的态度了,“那时候的我也是这么一副让人生厌的面孔吗?” 想到这里,她竟有些懊恼起来。不自觉地挺起腰杆,摆出最优雅的姿态,因为她看见一班教室里的柳云夕了。 “你好!”破天荒地,她主动跟柳云夕打招呼了,态度诚恳,笑容亲和。 柳云夕在她离去很远的距离时还愣在原地,一时不能适应这从天而降的待遇。 为了不跟王书敏正面冲突,也为了平息王书敏的怒火,柳云夕一连两节课都呆在教室,没有回办公室。王书敏再不堪,也不会跑到教室来找她闹吧?而且她知道学生都偏袒着柳云夕,也不敢随便在学生面前发飙吧? 可是第二节课后,当柳云夕磨蹭着走进办公室时,迎面一只鞋子飞过来,柳云夕头一偏,鞋子越过她飞出阳台,呈抛物线下降落到地面了。 然后她听见电脑老师说:“王老师,你又要找鞋子了。”然后就是一阵哄笑,连那俞维都憋不住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哑笑半天。 这下不得了了,王书敏蹭蹭几步扑到她面前,举起手上的鞋子就砸,边砸边骂:“****,早都破了身子,给人家睡了,还在这装纯洁。” “够了。”柳云夕高她一截,手一抬就抓住她砸过来的手,紧紧握着,让她动弹不得,“王书敏!你闹够没有?我跟你有什么仇恨,让你这么恨我?” “怎么?”王书敏边挣扎边回她,“有那些男人粘你你还不满足,你要我也像他们一样粘你围着你转吗?你知不知道苍蝇只会围着大粪转,你就是一坨****,知道吗?” “谁说她是****。”后面一声断喝,原来是乔以安,“王老师,你知道苍蝇围着大粪转,可知道蜂蝶围着什么转吗?” 柳云夕一见乔以安就松手了,王书敏没见过乔以安这么愤怒过,而且刚才自己的话里也有指桑骂槐之意,恰巧被他听见,一时也不敢造次,只好悻悻地回到座位。 这时,乔以安才发现她竟赤着一双脚,一时忍俊不禁,像俞维一样哑笑起来。(。) 二百零二 第二天,学校再次传出“找鞋子”的段子,王书敏只恨自己作茧自缚,没整到柳云夕,反而给自己蒙羞。 可就在那一天的晚上,她收到了袁香竹的信息,约她去小花园。结果小花园被段子丰和宋小玥霸占了,然后她俩就到了足球场。 袁香竹倒是爽快,直截了当问她是不是很恨柳云夕,想不想报复?她不清楚袁香竹是什么意思,后来她看见袁香竹眼里掠过只有她才能读懂的仇恨,她才恍然,袁香竹跟她一样恨着柳云夕,甚至比她还要恨。 “我恨不得把她扒光了,放在众人面前展览。”王书敏咬牙切齿地说。 “好啊。”袁香竹冷笑着,“那我们就把她扒光了,让她裸露在众人面前吧。” 王书敏立即兴奋异常,笑得有些狰狞:“怎么扒?你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然后这两个装满仇恨的女人,为着同一个敌人,结成了联盟,在夜幕的遮掩下,商量着惊天的报复计划。 …… 柳云夕一直担心祈祷的事情还是被确认为事实了。 韦舒真的是怀孕了。那天跟李红安去医院,就是打胎的。 “你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柳云夕嗔怪着。 “我不知道,云夕姐姐。”韦舒期期艾艾地说,眼里泪花闪烁。 “李红安怎么那么残忍,要你去堕胎,可以结婚生下来啊。”柳云夕为她擦拭着眼泪。 韦舒咬咬下唇,说:“他说还没准备好做爸爸,所以——” “因为他没准备好就让你去受苦?他没准备好为什么要碰你?他还算是男人吗?”柳云夕生气了。 可怜善良的韦舒居然还替李红安辩解:“不怪他,云夕姐姐,是我自愿的,堕胎也是我自愿的。” 柳云夕看着眼前这个苍白的小人儿,怜惜地搂过她:“我听妈妈说,女人坐月子是很关键的,月子没坐好。会落下一身的毛病,你就多请几天假吧,身体要紧。”停一会又问:“你妈妈知道吗?” 韦舒无声地摇摇头。 柳云夕瞪大了眼睛:“那你堕胎后就回到学校了,也没弄点汤水什么的补补?” “没有。”韦舒小声说。“每天都在喝糖水。” “喝糖水哪够?”柳云夕又急又气,“你不知道堕胎对身体有多大伤害吗?哎呀,你真是糊涂,你瞒谁也不要瞒我啊,好了。你明天不要上班,继续请假,我一会去市场买个鸡来,炖给你吃。我见过妈妈侍奉弟媳坐月子,知道怎么煲汤。” 韦舒一听泪就哗哗地落。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你感动的时候,赶快把泪收了,月子期间最不能哭,很多人后来瞎了,都是因为月子里的时候哭。” 听柳云夕这么一说。韦舒果然收泪了。 柳云夕才到校门口,碰到乔以安。 “云夕,你去哪?”乔以安问。 “去西当市场。”柳云夕回。 “去那干嘛?” “买鸡。” “买鸡?买鸡做什么?” “当然是吃了,难道还养啊?”柳云夕回,急着赶路的样子,再不想跟他说话。 “你想吃鸡啊。”乔以安生怕她跑了一样,上前挡住她,“何必自己去买,多麻烦,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炖鸡可好吃了。” “我就要自己炖。”柳云夕固执地坚持。 “你有炖锅?”乔以安问。 “有啊,走了。”柳云夕身子一侧,从他身边走了。 乔以安看着她急急赶路的背影,兀自笑了。只觉得她很可爱,像个馋猫,竟想吃鸡了。 西当菜市场真小,没几个档口,柳云夕从第一家走到最后一家,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可没有看到有人卖活鸡的,她停在一个卖鸡肉的摊子前,问:“大嫂,您家有活鸡卖吗?” “姑娘,我这鸡就是才杀的呢,很新鲜的,跟活的一样。”摊主热情地跟她解释。 “可是,我要买一只整鸡,要是活的,现场杀。”柳云夕坚持。 摊主沉思了一会,下了好大决心似的,说:“好吧,你在这等着,我回去给你抓一只来。” 柳云夕一听可高兴了,连忙道谢。 这期间有几个来买鸡肉的见摊主不在,都转到别家去买了,柳云夕只觉得很对不起那个大嫂,耽误她几单生意,虽然钱不是很多,但本来就是小本生意,图的是积少成多。 所以,当那摊主抓着一只活鸡回来,又帮她杀好,弄得干干净净地递给她的时候,她直接给了一百块钱,说:“大嫂,您不用找了,谢谢您!”拿起鸡匆匆走了。 她听见后面有人提醒那个大嫂,“你快看看是不是假钱啊,这年月,哪有那么好的人,一百块买你一只鸡?” 那大嫂说:“不用看,那姑娘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人,怎么会拿假钱来害我?” 柳云夕听了心里暖暖地,不由得朝那大嫂投去感激的一瞥。 正走着,柳云夕眼角瞥见一个老人好像在叫她,她转头看过去,真有个老婆婆在唤她,说的本地话,她听不懂,但是从她眼神和表情上,柳云夕判断她是在叫自己。 “老婆婆,您叫我?”柳云夕上前,小心地问。 “呃,嗯,哎。”老婆婆连声应着,然后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话,柳云夕一句也听不懂。老人见她没反应,用手比划起来。这时柳云夕才看见她面前摆着一堆青菜,她却不认识那菜叫什么名。看着老婆婆比划的手,她明白了,老婆婆是要她买她的菜呢。 可是这菜怎么吃啊,她不认识,也不会做,更糟糕的是她只有一个炖锅,没有炒菜的灶具啊。 她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老婆婆眼里漫过深深地失望,心里一动,蹲下去拨弄了一下菜叶子,问:“多少钱?” 老婆婆立即高兴地伸出两个手指,满脸皱纹的容颜像一大朵盛开的菊花。 “两块吗?”柳云夕问。 老婆婆连连点头。 柳云夕还是不太确定,这么大一堆青菜只要两块钱。所以,她拿出两个硬币,轻轻放到老婆婆手里,再问一次:“是吗?” 老婆婆双手捧过硬币,连同她的手也捧进去了,不断点头。 柳云夕待老婆婆平静之后,才抽出手来,匆匆走了。(。) 二百零三 一进学校大门,迎面又碰到乔以安,他好像一直在这等着她似的。 “回了,买到鸡了?”乔以安说着话,眼睛盯着她手中的袋子。 柳云夕将袋子高高举起:“你看,纯粹的土鸡,营养价值高。” “那是什么?”乔以安瞟向另一个袋子。 “不知道,你看看,是什么?”柳云夕把袋子递给他。 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什么,你还买?”然后打开袋子看起来,说:“这是我们这边的一种野菜,很香的,不过做起来有些复杂,你会做吗?” “不会,也不准备做,因为没锅。”柳云夕边回话边往前走。 “喂,你的菜不要了。”乔以安在后面叫。 “扔了。”柳云夕头也不回地说。 “扔了?”乔以安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菜,“有毛病吧,花钱买回来扔?” “你等等——”乔以安把袋子往垃圾桶一扔,撒腿追上去。 “你是土豪啊,这么花钱?”乔以安看着她。 柳云夕顿住,扫一眼他的手:“不扔怎么办?为它去买一套灶具,然后你来做?”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买它,柳云夕老师!”乔以安哭笑不得。 “我也不知道,一个老婆婆要我买,我就买啰。反正也就两块钱,我浪费得起,走了。”柳云夕还惦记着韦舒,实在不想跟他纠缠。 乔以安再没追她,冲她背影喊一句:“鸡煲好了叫我,我也要补补。” 柳云夕听了“噗嗤”一声笑了,真是个大男孩。 回到宿舍,柳云夕将鸡和汤料一块放进煲罐里,盖上盖子,插上电就去办公室了。 算算时间,汤要到下午一点钟左右才能煲好,到时。她要亲自监督韦舒全部吃下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韦舒根本就不需要她监督,一口气将一只鸡全吃光了,最后还剩一小碗汤。 “我能吃吧?”韦舒擦着嘴巴。有些不好意思。 柳云夕怜爱地看着她,只觉得心疼:“我下午再去买一只,吃完再买,直到你吃不下。” “呃,别。太麻烦了,我已经够了。”韦舒赶紧拒绝。 “是你身体重要,还是麻烦重要?”柳云夕嗔道,停一会又说,“那李红安也太——”见韦舒脸色暗了下去,急忙改口,“哎,男人都这样,长不大。” 她突然想到乔以安,如果她也这样了。乔以安也会不管不顾吗?今天她进了韦舒房间两趟,都没见着李红安,他就那么忙吗?都没时间来看看她? “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她问。 “肚子好饱了,晚饭应该吃不下了。”韦舒难为情地笑笑。 “吃不下也要吃,想吃什么就说,这时候不能臭美顾身材,知道吗?”柳云夕扶她躺下去,再帮她拢紧被子。 “谢谢你,云夕姐姐。”只露一张脸在外面的韦舒好乖巧。 柳云夕嫣然一笑:“又说胡话了,再胡说不理你了。” 韦舒幸福地调皮地眨眨眼睛。 安顿好韦舒。柳云夕又往西当市场去买了一只鸡回来。 她刚刚把鸡放进锅里,乔以安来了。 “你的鸡还没煲?”乔以安好吃惊。 柳云夕插上电源后,站起来直直地对着他才说:“早煲好了,吃啦。这是第二只。” “不会吧?”乔以安质疑的眼神,“你一个人吃了,都不给我留点?” “你一个大男人,没病没灾的,吃什么鸡?”柳云夕笑了。 “什么什么?你诅咒我遭灾遭病吗?”乔以安一张脸贴上来,“我不管。这只鸡是我的,我晚上来啊。” 柳云夕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很认真地看了他几秒后说:“乔大主任,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我吃女朋友煲的鸡天经地义,怎么就是无理取闹啦?”乔以安把她拖进怀里,就要吻下来。 柳云夕伸手挡住他嘴巴:“你要吃鸡,过几天我煲给你吃,这几天你不能吃。” 乔以安越发迷惑了,头一偏,很认真地审视着她:“为什么?我要知道为什么?” 柳云夕忍不住笑,费好大劲才忍住:“因为上一只鸡和这只鸡都是给韦舒吃的,你要跟她争吗?” “韦舒?哦,她那个。”乔以安恍然的样子,稍后在她额上狠亲一口,“你真好!我的云夕真好!” “那个李红安太过分了,太不像个男人了,一句话没准备好做爸爸,就要韦舒去医院,去了医院又不好好照顾人家,把她一个人扔在宿舍里,真可怜。”柳云夕絮叨着抱怨着。 “你知道吗?我中午煲的一只鸡她一顿就吃完了,你想想,她身体有多虚弱?” 乔以安听着,没有做声,随后把她拉近床边,坐下去,环抱着她,问:“云夕,你是不是害怕我也会这样?” “你会吗?”柳云夕的表情很复杂,像质疑,又像肯定。 “你说呢?”乔以安反问,眼睛深深柔柔地,罩着柳云夕,让她晕眩。 “……” “你判断不出?还是不够肯定?”乔以安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还有些隐痛。 “以安,哪个男人在热恋时不是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呢?到后来,这些曾经美好悦耳的誓言又能坚持多久?做到多少?其中的甜蜜也好苦涩也好,只有当事人才体会得到吧?就像韦舒,我看她经历这一次之后,脸上再寻不到之前的甜蜜与幸福,倒时时挂着伤悲苦痛。爱情这东西,能让一个女人绽放绚烂,也能让一个女人枯萎凋零,不是吗?”柳云夕不知怎么就伤感起来,说出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来。 乔以安沉默了,把她更紧地搂进怀里。他知道誓言这东西,柳云夕不稀罕,她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相守相知相惜,所以,他不会给她誓言,虽然誓言很有力量,足以蛊惑人心;但他会给她憧憬,让她看得到希望,看得到前景。他对自己说,要给她最平凡最真实的幸福,要让她像花儿一样绽放绚烂!(。) 二百零四 一秒记住【??】,。 柳云夕连续给韦舒煲了三只鸡后,韦舒脸蛋红润润地上班了。 柳云夕很担心王书敏明里暗里讥讽挖苦韦舒,所以在韦舒进办公室前,她就给她打了预防针,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铺垫了一大堆关于王书敏的不幸遭遇和她的不为人知的优点。 最后韦舒调皮的一句“你就放心吧,姐,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当放屁,有谁揪着一个屁不放呢”打消了她的疑虑,两个人手挽手地往办公室走去。 出人意料地,王书敏一脸诚意地说:“韦舒妹妹,这么快就上班了,身体不碍事吧?” 搞得韦舒之前就酝酿好的表情一时调换不过来,愣愣地盯着王书敏若干秒才回应:“呃,哦,不碍事,谢谢。” 那王书敏关心完韦舒,又把目光转向柳云夕,笑着:“云夕,你真好。” 柳云夕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也立在原地呆愣半天才接口:“呃,你客气了,书敏。” 然后两个人互看一眼,用眼神交流一句:什么情况?随后各回各位了。 柳云夕不自觉地看向李红安的位置——空的。体育课通常都是排在后面或者下午,他这时不应该在上课,那会在哪呢?难道他不知道韦舒今天上班了吗? 韦舒见她看着李红安的位置,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说道:“我没告诉他今天来上班。” 原来是这样。可是柳云夕马上捣鼓出她话里的伤感了,莫不是两个人闹矛盾了吗? “韦舒,你们没事吧?”她担心地问。 “没事。”韦舒长长舒口气,“好几天没上班,落了不少课时啊,得抓紧赶。” 明显就是不想再谈李红安。 柳云夕本来还想纠缠,见她这样,只好静声默然,忙起工作来。 才一会时间,李红安火燎燎地赶过来。一看见韦舒就说:“韦舒,你上班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韦舒没有回应。 一看这阵势,大家都知道,俩小口闹矛盾了。不过真正着急地只有柳云夕一个人。其他人只怕是盼着看热闹呢。 “噢,糟了,韦舒手机在我这呢,调成静音了,没听见。”柳云夕忙不迭地掏出手机。送给韦舒。 韦舒依然埋头在手里的工作中,跟没眼睛没耳朵一样。 “柳老师,你来一下。”李红安突然对她说。 “呃,哦,好。”柳云夕应着就跟出了办公室。 那李红安一直把她带到楼下大厅才在一个角落停下来,返身看着她,眼神极其愤怒。 柳云夕一惊,不知自己哪里开罪他了。愣怔间,就听他说:“柳老师,你是韦舒什么人?对她那么关心?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多管闲事。我真搞不懂,你是真关心她,还是想看别人笑话。” 柳云夕听得莫名其妙,茫茫然看着李红安。 “你别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李红安唇边浮出一抹轻蔑的笑,“你知道吗?就是你煲了几次鸡汤后,韦舒对我就变了,整天哭丧着脸,好像我欠了她多少似的……” “李红安!”柳云夕厉声打断他,“韦舒因为你做了手术,你不爱惜不心疼不照顾就算了。【ㄨ】还说这些混帐话!韦舒是个三岁小孩吗?她没思想没知觉没判断吗?你不反省自己,反而来责怨关心她的人,你还是个男人吗?” 李红安不知是被柳云夕唬住了,还是生出了愧疚之意。他竟足足呆愣了十几秒钟才回过神来。等他要开口的时候,只看见柳云夕一副愤然离去的背影。他唇边掠过一丝冷笑,手握拳头,指关节咯咯响。 柳云夕真没想到,李红安是这样的一个人。韦舒那么天真善良的一个女孩,他一点也不懂得珍惜。还这么不可理喻。难怪韦舒不理他!不理才好,最好跟他断了关系,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柳云夕站在办公室门口,酝酿了一下情绪,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才进去。果然韦舒第一个抬头观察她,见她情绪正常,才放心地埋头做事。 随后,李红安进来了。他径直走到韦舒身边,牵起她说:“韦舒,你出来。” 柳云夕当然不知道,刚才李红安给韦舒打了好几个电话,可韦舒一个也没接。这会李红安牵着她,她亦是纹丝不动,没有要起身跟他走的意思。 柳云夕正准备劝解,王书敏先开口了:“李红安,韦舒身子还没恢复,你就这样气势汹汹,我都看不下去了。” 她这话一说,韦舒的泪就吧嗒吧嗒地流。紧张得柳云夕赶紧掏纸巾递过去:“快擦了,不能掉泪,你忘了。” 李红安狠狠接过她的纸巾,给韦舒擦起来,还不忘回复王书敏:“王老师,你要息事宁人,怎么能火上浇油呢,你看见我是在欺负她吗?”又回头对韦舒说:“韦舒,我们出去说,好吗?” “我马上要上课了。”韦舒冷冷地回。 柳云夕立即看向桌上的课表,朝李红安点点头。 “那好,你上完课我们再谈。”李红安收起擦泪的手,走了。 走时还不忘狠盯一眼柳云夕,柳云夕立即回敬过去。 这一幕恰巧被王书敏看见了,她不动声色地笑笑,随即对李红安说:“李红安,女孩子是水做的,不是钢铁,你要哄,明白吗?” 已经回到座位的李红安立即回道:“哦,那你教教我,老董是怎么哄你的?” 话音一落,就引来一阵哄笑。 王书敏气得脸一会白一会红,又没人替她解围,尴尬得不行,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对,我不知好歹,所以最好别惹我,尤其是某些人。”李红安边说边瞟向柳云夕。 柳云夕不抬头也知道他这话是冲自己说的,不过她不会像王书敏那样自讨没趣,所以就装着没听见或者是听不懂,只忙着手头的事。 就在这时,王书敏的电话响了,听她神叨叨的声音,然后神秘秘地溜出办公室,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猜想,这个电话是老董打来的。(。) 二百零五 一秒记住【??】,。 其实,电话不是老董打的,是袁香竹。 此时王书敏按照袁香竹电话里交代的,到了校门口不远处的一块油菜地。袁香竹一见她就展开笑颜,招她进到菜花里。 王书敏竟是哼着歌儿回办公室的,声音里尽是抑制不住的高兴。这更让人确信刚才那个电话就是老董打来的。 果然就有人耐不住了,问她:“王老师,老董现在在哪?” 王书敏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才回:“啊,老董?我管他在哪?跟我什么关系?” 她一句话就灭了所有人的猜想,然后又开始揣测她为何这么高兴。 果然不大一会,有人问了:“那你干嘛这么高兴?除了老董,谁还有这么大魔力?” “做人不要这么俗好吗?让本姑娘开心的人多的是。”王书敏倒也不忌讳谈老董了。 柳云夕一直奇怪王书敏怎么突然就变了,跟原来简直判若两人。不过这样的王书敏还是讨人喜欢一些,变了就变吧,不往坏变就好。 正想着,电话响了,是梦冉。 “梦冉。”她接起。 “云夕,你上课吗?”梦冉问。 “不上课,什么事,你说。”柳云夕回。 “借我两万块钱,有没有?”梦冉显得很急。 之前还给乔以安的工资卡,乔以安分文没动又给回她了,卡里有五万块钱。 “有,你把卡号给我。”柳云夕说,过一会又问:“怎么突然要钱?” “我哥在工地出事了,从脚手架上掉下来,现在在医院急救。”梦冉要哭的样子。 “梦冉,我知道了,你别急,你哥不会有事的,你把卡号发过来,我马上打钱过去。不够就说,我还有。”柳云夕太能体会这种天灾人祸对人的打击了。 “嗯,再见。”梦冉挂了电话。 柳云夕一下子慌慌乱乱起来,做什么都不顺手。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顺眼。干脆拿起一本小看起来,可眼里盯着文字,却不知道文字说的是什么,老半天还在一个页面上。 终于等来了梦冉的银行卡号。 她马上登录手机银行,把钱给梦冉打过去。之后再给她发条信息。安慰她不要太着急,要冷静,好好上班,注意身体之类的。 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梦冉哥哥平安无事。 可是就在晚饭的时候,毛翰江的电话来了:“云夕,梦冉的哥哥走了。” 柳云夕一下呆了傻了:“走了?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他在医院急救,没救过来,去世了。明白了吗?”毛翰江很耐心地解说一遍。 她哪里是不明白,她是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那梦冉呢,她怎样?”她机械地问,腿已经发软了。 “她请假回家了,我帮她买了飞机票。”毛翰江回。 “谢谢你!”柳云夕说完这一句,无力地挂了电话。【ㄨ】 没急救过来!走了!去世了! 梦冉,梦冉该怎么办?还有她妈妈她爸爸,该怎么办? 柳云夕的脑子已经乱作一团了。手足无措间,她抓起了手机,她要给梦冉电话。可是,说什么呢?有那么强大的语言吗?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把人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 她又放下了手机,她拼命地想着,这个时候能为梦冉做点什么。可想来想去就是一片乱。乱!乱!乱! 她知道梦冉这个时候是孤独的是无助的,她也知道,这个时候的梦冉是不需要任何陪伴与帮助的,因为任何陪伴在这个时候都是虚无地存在,任何帮助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梦冉的世界空了!彻底空了! 就在她把自己也陷进这一场灾难不能自拔的时候,梦冉的电话来了。 “梦冉。”她小心地叫着。 “云夕——”梦冉叫出这一声就没动静了。 柳云夕知道她在克制。她在强迫自己能够平静地好好地跟自己讲话。所以,她没有催她,她小心地耐心地等着。 “云夕,我哥他——” “我知道了,梦冉,毛校长已经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机场吗?” “嗯。”梦冉轻应,柳云夕只觉得这一声“嗯”裹着层层叠叠的悲苦从话筒里涌出来,把她裹住,裹得她透不过气来。 “梦冉——”她小心地唤着。 “云夕,我哥是工地老板不肯出钱才延误了急救,我要跟他们打官司。”梦冉说得坚决。 打官司?薄博!薄博是律师! “好,梦冉。我支持你。”柳云夕没有提薄博。 “谢谢你,云夕。”梦冉挂了电话。 柳云夕立即拨通薄博电话。 薄博听她说完马上问她:“梦冉是几点的飞机?是黄花机场吗?” “你等一下,我问她。”柳云夕立即挂了他电话,随后拨给毛翰江。 柳云夕知道薄博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而且他这么问了,一定是要赶去机场接她。 她不觉心头一暖,很是欣慰。 上次拉芳舍里,梦冉虽然一直对他很冷淡,甚至还有明显地仇视,但他对梦冉的心意柳云夕全看在眼里。后来柳云夕还猜测过,当年他就暗恋着梦冉,不过是她已经投向了弟弟,然后他就压制了自己这份情感而已。 现在听他在电话那头那么着急,那么关切,她真为梦冉高兴。 可是她还是有些担心,要强自尊的梦冉会不会接受薄博的帮助?薄博突然在机场出现会不会吓到她? 然后她把自己当梦冉,设身处地地去体会梦冉此时的心情,猜测她在见到薄博时会是怎样的反应,还会不会抱着那一段不堪往事仇视薄博。 想着想着,她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薄博的电话:“薄律师——” “云夕,你放心吧,我会尽全力帮助梦冉,也会尽全力让她接受我。你相信我,我的职业加上我的人格,我们会相处愉快的。”薄博真是睿智,几句话就打消了她的疑虑。 “薄律师——” “云夕,你能不能叫得不要这么陌生,叫我薄博吧。” “好,薄博,梦冉她外表很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有时——” “云夕,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就放心吧,等我好消息。” 这样一个善解人意乐观幽默正直能干的人,柳云夕还担心什么呢?(。) 二百零六 刚跟薄博通完电话,陈思思来了,哭丧个脸。£∝頂點小說, “姐姐,你帮帮欧阳吧!” 柳云夕一听,眼前就浮出欧阳上课时的情景:整个人半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全然不是平日那个小兽物形象。 “我正要找她呢,她怎么啦?”柳云夕问。 “她失恋了。”陈思思毫不避讳。 “失恋?跟谁?”柳云夕既惊讶又觉得好笑。 “上官的哥哥,师太班上的上官煜,你认识。” “上官煜?他不是喜欢自己班上的于潇潇吗?”柳云夕糊涂了。 自从上官煜在那堂体育课上替于潇潇解围后,很多老师都知道他跟于潇潇在谈恋爱,当然消息是从宋小玥口中传出的。 柳云夕见过于潇潇,很文静很温婉的一个女孩子,确实讨人喜欢。上官煜英俊潇洒,成绩优秀,正逢情窦初开年纪,喜欢她也很正常,只要不太越格影响学习,老师们是不会大惊小怪自找麻烦的。 这个年代,孩子们吃着各种激素长大,身体发育远远超过心智的成长,再加上网络媒体泛滥,各种色~情画面声像等铺天盖地,防不胜防。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他们很多在小学时候就已经一清二楚了。所以在十二三岁时春~心萌动,喜欢异性实在不是稀奇事。 有一次班上李浩和几个人(其中也有女生)在教室里嘻嘻哈哈,见柳云夕进去。急忙拉住她说:“语文老师,你说我们班上谁最纯洁?”她当时想也没想,就说:“欧阳雅雅呗!”在她眼里,欧阳活泼率真,就像一张白纸,透明洁白。 谁知她的话音一落,众人就哈哈大笑,极具讽刺。然后就听李浩大声说:“语文老师,你叫欧阳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听了就知道她有多纯洁了。” 她狐疑地看着李浩:“什么故事?” 这当中就有同学阻止李浩。叫他不要讲。又有人告诫她:“老师,他们很坏的,你不要听。” 这越发让她好奇,揪着李浩一定要他讲。 结果他就讲了。边讲边东倒西歪地笑。柳云夕一点也听不出哪里好笑。瞪着一双大眼睛。很茫然地看着李浩和身边的同学。 过了很多天,她才从另外两个老师的聊天中弄明白李浩口中的“老汉推车”是什么意思。知道真相的她立马满面通红,想到那天在李浩他们面前表现出的无知。越发无地自容,竟有好几天不敢正面面对李浩。 面对这样的一群孩子,来个什么恋爱再正常不过了。不过突然听她说起欧阳跟上官煜,她就有些不懂了。 “哎呀,是这样的。”陈思思有些着急,解释起来,“上官煜本来喜欢的是欧阳,可于潇潇被他救过之后,就对上官煜穷追不舍,也不知道上官煜是被什么迷住了,竟跟欧阳提出分手。” “那这也不能赖到于潇潇头上啊。”柳云夕还是很糊涂。 “关键是前天晚饭后,欧阳看见上官煜跟于潇潇在幼儿园侧门亲嘴了。”陈思思说起来跟吃饭穿衣一样,自然得很,一点也不觉得别扭。 哎呦,这个伤害可大了!难怪一向开朗活泼的欧阳也蔫塌塌了! “好了,我知道了。”柳云夕忍着笑,“你这个死党,没辙啦?” 陈思思极其无奈地摇摇头:“各种安慰都用尽了,还是堵不住她的泪啊。” 陈思思离开后,柳云夕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初中时代。 那时候的他们真的是淳朴简单,贫乏的物质生活不但没有扼杀他们的快乐与幸福,反而让快乐与幸福充盈着生活的每一刻,因为有太多的新奇与憧憬,有太多的未知与探索。一本小人书能让人捧着静坐半天,一样没吃过的零食能让人兴奋不已回味无穷,偶尔的一场电影能让人雀跃欢呼好几天,就连进城看火车都是很多人最奢侈的梦……而所有这些对于今天的孩子来说,没有半点新奇,他们也似乎没有任何憧憬。因为他们一睁开眼睛世界就是这样,一张开嘴巴品尝的就是山珍海味,他们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新奇,肚子里大脑里充斥着大量的激素与脂肪,剩下的就是精神上的空虚,看不见底的空虚。无论物质如何丰富如何泛滥也无法填补这种空虚。 所以,柳云夕看着他们空洞的眼神,无助又无奈的表情,内心生起的不是厌恶而是同情。学习就像几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物质就像皇宫堆在眼前,几辈人宠着疼着还大叫缺“爱”…… 与他们相比,贫乏年代的孩子更幸福更快乐,而这种幸福与快乐是实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因为有太多的惊喜与满足! 所以他们除了学习,就剩谈恋爱了,迫不及待地提前把今后的人生给过了,等到真正恋爱的季节时,又迫不及待地进入了中年人的生活模式,然后如此如此,透支透支,然后感慨生活如此无味如此寡淡! 可是欧阳陷进这样的泥潭是她没有想到的,她看到很多孩子这样儿戏人生,但也看到部分孩子天真纯良,有理想有追求,以学业为重。而欧阳就应该是后面这种,怎么会为一个上官煜这么消沉呢? 在找欧阳谈话前,柳云夕思考了很久,开场白就拟写了好几段,但总感觉哪一段都不适合欧阳。 就在她为此冥思苦想的时候,欧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在周记里写道:人生风景处处有,眼前最美的风景未必就是最美,拐个弯说不定就能见到更美的风景。今天,我要背起行囊,去寻找人生中更美的风景。风景,没有最美,只有更美。出发吧,欧阳!再见,曾经! 欧阳真是洒脱,真是有别于同龄孩子。 柳云夕在她周记后面很工整地写了一条评语:你就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 莫名其妙地,柳云夕竟在心里替那个上官煜惋惜,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他居然掉头去找于潇潇! 稍后,她被自己的古怪思想吓到了!(。) 二百零七 于潇潇跟上官煜在幼儿园侧门亲嘴的事情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连看大门的保安和饭堂阿姨都在议论,吃饭时间就聚在一起,对着宋小玥的班级指指点点,辨认哪个是于潇潇,哪个是上官煜。 每个人说起这件事情就津津乐道,表现出极大的快乐与满足。 事情传播三天后,于潇潇失踪了! 柳云夕是宋小玥气冲冲地赶到她办公室质问她时才知道于潇潇失踪的。当时宋小玥还没进班时王书敏就提醒她了:“宋小玥来了,可能是找你的,你要做好准备。” 柳云夕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宋小玥已经到了跟前,她就像一尊大佛一样立在她面前,柳眉倒竖杏眼怒睁。 “柳云夕!于潇潇失踪了!你去给我把她找出来!” 柳云夕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什么?于潇潇失踪了?” 宋小玥冷笑一声:“怎么,这不是你要的结果,让你失望了?” “你胡说什么?”柳云夕也急了,“于潇潇失踪你不赶紧去找,跑来我这胡说八道吗?” “胡说八道?”宋小玥站进一步,盯着她,“她跟上官煜的事情就是你的好学生欧阳雅雅传出去的,还添油加醋,你不知道吗?” 听她这么说,柳云夕有印象了,也隐约确定这事跟欧阳有关。不过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于潇潇,她外表看起来柔弱内向,在这么大的舆论压力下,说不定就做出傻事来。所以她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了:“宋老师,现在关键是去找于潇潇,至于是谁传播的,如何追究责任,等找到于潇潇再说吧。” “我跟你说,找不到于潇潇你去跟她父母交代吧。”宋小玥一扭屁股,气冲冲走了。 这是什么话? 办公室其他成员立即议论起来。 “她班的学生失踪了。怎么怪得上你?” “她也太欺负人了,看那架势,当我们不存在呢。” “不可理喻,人不见了。不去找人,跑这来撒泼。” “云夕,你甭理她,她要再来,我们把她轰出去。” 这句话才说完。宋小玥就出现了。不过在她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情形,应该是于潇潇的父母。 “就是她,她班的学生传出去的。”宋小玥伸手指向柳云夕。 宋小玥话音一落,那个女的就到了柳云夕面前,手指指着她鼻尖说:“你是怎么当老师的?教唆学生捕风捉影散播谣言吗?你还我女儿来。” 那个男的看上去斯文稳重,不像女的那么剽悍。他没想到自己老婆会耍泼一样,愣了几秒钟才上前拉开老婆:“文娟。你冷静点,先听人家老师说明情况先,找到潇潇才是关键。” 那被称作“文娟”的女人可能是听到“潇潇”二字了,指着柳云夕的手一抬,就要扇她,被男的捉住了:“文娟,你干什么?” 柳云夕整个人傻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应对。 还好俞维及时赶过来,三言两语就把家长给劝住了。同意坐下来好好沟通交流。 可那女的一开口就要柳云夕交出欧阳,俞维立马解围:“阿姨啊,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人,责任当然要追究。但还在其次,您说呢?” “人家老师说得对,赶快想办法找人吧。”男人急急附和。 俞维又转向宋小玥:“宋老师,于潇潇是你的学生,你比较了解,她失踪前有什么异常举动。平常都跟哪些学生要好,可能会去哪些地方,你都比我们清楚,展开调查也方便,你还是先带着家长去班里寻找一些线索吧,柳老师这边,她也要找学生调查,有线索马上通知你,行吗?” “俞维说得对。”说话的人是乔以安,谁也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说完这句话看了一眼柳云夕,然后转向宋小玥:“宋老师,你还有什么问题?” 宋小玥狠狠挖一眼柳云夕,带着家长走了。 “什么人啊,这么迫不及待推卸责任,也不想想,推得掉吗?”王书敏最先开口,明显有讨好的意思。 “云夕,你过来。”乔以安招呼一句转身出了办公室。 经过俞维身边时,柳云夕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俞维手一伸抓住她的手:“云夕,别害怕,跟你没关系。”柳云夕感激地看他一眼,点点头走了。 “来,云夕,喝口水先。”乔以安倒了一杯水给她。 “坐吧。”乔以安又扶她坐到沙发上。见她还是那傻呆呆的样子,笑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不也很紧张吗?”柳云夕反问。 是啊,从乔以安在办公室一出现,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紧张了,这会虽然笑着,可那笑容不过是为了宽慰她而已,隐藏不了内心的恐惧与担忧。作为董事长的儿子,学校突然不见了一个孩子,他能安心吗? “云夕,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所以你不要负疚,欧阳她们也不过是孩子,做事不会考虑后果,也不要过于自责,关键还是要调动一切力量,全力把于潇潇找到。”乔以安还在宽慰她,她一感动,就落下泪来。 “怎么哭了?”乔以安立即慌乱起来。 柳云夕赶忙绽出一个笑容:“我是被你感动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慌。” 乔以安跟着也笑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感动,要都像你这样明理善良就好了。” “你放心吧,我会全力帮忙寻找于潇潇的,但宋小玥那边才是关键,你要去了解于潇潇失踪前的情况,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忽视。”柳云夕说完就起身了。 其实柳云夕不提醒,乔以安也知道宋小玥才是关键,她今天这么鲁莽,无非就是想推卸责任。但她作为班主任,让一个学生不堪传言压力失踪了,怎么也脱不了监察失职这一责任。如果她能很好安抚开导关心,于潇潇又怎么会这么冲动,不计后果呢?(。) 二百零八 柳云夕刚要离开乔以安办公室,上官煜来了。√∟頂點小說, 他一进门就说:“乔主任,于潇潇是被宋小玥骂走的。” 听到这话,柳云夕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乔以安。 “上官煜,别急,你坐下,慢慢说,把经过说清楚,说详细。”乔以安一边招呼上官煜,一边示意她也坐下听听。 原来,早上语文课时,宋小玥在班上大发雷霆。因为单元测试很多人没考好,就连每次第一的于潇潇也只考了八十分。宋小玥骂着骂着就骂到于潇潇头上了,说什么小小年纪成天想这个想那个,就不想学习,一副痴呆怀春样,要那么喜欢谈恋爱干脆不要读书,回家结婚好了等等,于潇潇就是上完语文课后不见的。 “她走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乔以安问。 “没有。”上官煜回答很干脆。 “你能猜出她会去哪吗?”乔以安又问。 上官煜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然后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我们根本没有谈恋爱,更没有亲嘴。” 柳云夕一听不乐意了,欧阳明明说自己亲眼看见他和于潇潇在幼儿园侧门亲嘴了,他竟在这矢口否认,也太不像个男孩子了吧?难道也是想推卸责任?这样想着,她开口了:“上官煜啊,男孩子要敢作敢当,不要为了逃避责任就否认事实,你这么说那于潇潇不是会更难过吗?” 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眼里就一句话:“你怎么能这么说?” 上官煜比他的反应更激烈。他一下就站了起来:“柳老师,我妹妹总说你很民主很理解学生,我看跟其他老师也没区别嘛。”说完就转身要走。 “等等。”乔以安叫,侧头看一眼柳云夕,“柳老师说得不中听,你就走了,不找于潇潇了?” “她说的岂止不中听,明明就是不对。”上官煜回看着柳云夕。 柳云夕自己也搞不清了,这个上官煜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他说的是真。那欧阳就在说谎;如果欧阳说的是真。那他就在说谎。不过现在这个不是关键,关键还是找人,所以她说:“我对不对日后再论吧,如果真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她这么一说。上官煜很爽快地坐了下来。 “你们平常在校外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比如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玩?”乔以安又怕他生气。赶紧补一句。 “没有。”上官煜想都没想,“她家住哪里我都不知道,再说。我平常都呆在小姨家,不出门,要出门也是和小姨一起。” 这话等于在提醒他们他已经没有家没有父母了。 柳云夕的心不由得就抽了一下,既而想到于潇潇的父母,尤其是她妈妈,万一于潇潇真的有个什么,他这柔弱的双肩如何担当得了? 上官煜那是不可能得到关于于潇潇的线索了,接下来要到班级要好的同学里去调查。 “那你知道她平常都跟谁要好吗?”乔以安问。 “李萌萌,她们最要好。”上官煜不假思索。 “你有于潇潇手机号码或qq吗?”柳云夕问。 “没有。”还是很干脆,不像刻意隐瞒。“但李萌萌肯定有。” 如果是女朋友,怎么会没有对方的手机号和qq?柳云夕有点相信上官煜跟于潇潇可能真不是传言中的关系了,可那欧阳怎么能这么捏造呢? “好,你去把李萌萌叫来。”乔以安说。 上官煜已经走出办公室了,又折回来说:“我是瞒着宋小玥过来的,你们不要让她知道我来过。” “明白,你放心吧。”柳云夕立即回了他。 她当然知道上官煜是怕宋小玥日后在班上给小鞋他穿,因为她是“灭绝师太”啊,灭绝师太是谁,手下不留情啊。 李萌萌来了之后,乔以安就叫她到电脑上登录qq,结果被柳云夕阻止了。 “在手机上登录吧。”她说。 乔以安正要问为什么,好像又明白了,会心一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们平常有没有偷偷带手机到学校?”乔以安问,表情温和,他怕吓到这个“灭绝师太”门下的学生。 李萌萌没有做声。 “你如实说吧,不要怕,现在没有谁会想到去罚你们偷带手机,只想尽快找到于潇潇。”柳云夕尝试打消她的疑虑。 果然,李萌萌沉默了几秒后开口了:“有,我们经常偷偷带手机过来,但只会在宿舍那边用,不会带到教室这边。” 看来宋绍荣的德育工作还是有漏洞啊! “这周你带了吗?”乔以安立即问,竟充满期待。 李萌萌咬咬下唇,点点头。 “太好了。”乔以安有些失态了,“你现在就去宿舍把手机拿过来,然后登录qq。” “可回宿舍那边要开条子。”李萌萌终于放松下来,脸上有了一些笑意。 “没事,你去吧,我跟主管郑老师打电话。”乔以安说着话,手机已经到手上了。 李萌萌一离开,柳云夕就说:“你刚才的表现不是在鼓励学生带手机吗?再高兴也不能忘形啊。” “呃,是,你批评得对,我忘形了。”乔以安频频点头,“不过,这确实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啊,你想想,于潇潇看见她在线,说不定就会跟她联系呢。” “还说不定,肯定会联系。”柳云夕又纠正他的说辞。 “那最好不过。”乔以安心情大好,但转瞬神色又凝重起来,“那宋小玥怎么能这样说学生呢,太不尊重人了,这是变相体罚。” 柳云夕没有做声。 她在揣摩那个于潇潇的性情,揣摩她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除了离校出走,还会做出什么?只苦于她不是自己的学生,只能凭着外表去推测。 正如柳云夕推测的那样,于潇潇跟李萌萌联系了。 因为李萌萌打开手机一登陆,于潇潇的头像就跳了出来。 可是点开信息一看,柳云夕的背部就袭来一股寒意,她不禁打了个冷战。乔以安也像个雕塑一样,半天没有动静。李萌萌则小声哭泣起来。(。) 二百零九 一秒记住【??】,。 于潇潇给李萌萌留的信息是:萌萌,再见! “萌萌,你快想想,她可能在哪?”乔以安急切地问。 李萌萌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被他这么一问,茫茫然地看着他,再茫茫然地摇摇头。 “你们从来没出去过?”柳云夕提示道。 这会李萌萌认真思考起来,大约五秒后,她说:“我们就一起去过两个地方,一个是肯德基,另一个是星巴克。” “哪里的星巴克?”乔以安急问。 “大润发一楼。”李萌萌答,随后又说,“她可能在星巴克,因为她跟我说过,星巴克是最能让灵魂安静的地方。” “走,我们去星巴克。”乔以安站起来,又对李萌萌说:“你先回班级,什么话也别说,手机放我这里先,明白吗?” 李萌萌点点头,但是没有走的意思,怯怯地看着乔以安,轻声说:“我也想去,因为我知道她喜欢的位置,如果她在,一定在那个位置。” “好,走吧。”乔以安转身准备关门。 “等等。”柳云夕叫,“你要跟宋小玥请假。” “可我不想她知道我跟你们去找潇潇了。”李萌萌立即显出害怕来。 “这样,你去跟上官妍儿说,叫她去找哥哥,帮萌萌请假,理由叫他们自己想。”乔以安对柳云夕说。 不等柳云夕回话,他就招呼李萌萌:“我们先走。” 然后又对已经下楼的柳云夕说:“你快点下来。” 三个人很快就到了大润发楼下的星巴克,李萌萌一眼就看见于潇潇了,她惊喜地说:“她在,她在那。” 柳云夕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着一个背影,背个书包,扎个马尾,正是于潇潇常扎的马尾。不等靠近,李萌萌就大叫一声:“潇潇!” 于潇潇闻声回头。诧异地看着李萌萌。 然后李萌萌和柳云夕都呆了,那女孩根本就不是于潇潇!好像她能变魔术似的,一转身,脸就变成别人的脸了。 “不是潇潇。”李萌萌喃喃。 可那背影分明就是于潇潇啊。怎么会变呢? 来时的兴奋与期待瞬间落空,落空之后就是更大的恐慌与焦虑。 于潇潇会在哪呢? “潇潇,你在哪?”李萌萌又要哭了。 突然,柳云夕想到上官煜了。于潇潇一直喜欢上官煜,可上官煜并不喜欢她。两个人本来什么关系都没有,却传出“亲嘴”的丑闻。这是任何女孩都不肯面对的尴尬,如果这时上官煜能跟她对话,表示关心和担忧,让她不那么绝望,说不定能让她回来。 “走吧,回学校。”她对乔以安说。 乔以安好像知道她的用意似的,因为她话才说一半,他已经奔向停车场了。 回到学校,火速招来上官煜。柳云夕把想法说了一遍,希望他能尽最大能力唤回于潇潇。 上官煜明白她的意思,但不知如何表达才恰当,不至于让于潇潇误解自己是在向她表白,造成以后更大的尴尬和伤害。 “你加她吧,注明你是谁,她接受后我来跟她说。”柳云夕说。 于潇潇没有立即接受上官煜的请求,看看时间过去十多分钟了,柳云夕着急,叫他起来。自己坐下去再次请求于潇潇加为好友,不过备注不再是简单的“我是上官煜”,而是“潇潇,快加我。我很担心你”。 这一次于潇潇思考了三分钟就接受了。 头像一闪,柳云夕就唤她:潇潇! 没有回应。 柳云夕再输:你在哪,潇潇?我想见你。 还是没有回应。 柳云夕:潇潇,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这么大委屈。如果可以从来,我一定好好保护你,就像上次不让那些混蛋欺负你一样保护你。我偷跑出校,在网吧里,告诉我你在哪好吗?我去见你,谁也不告诉。 到此,柳云夕觉得再说任何话都是徒劳,只有静静等待了。 四个人凝神屏气,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回了,她回了。”李萌萌突然叫起来。 其实大家都看见她回了:我在星巴克。 柳云夕:大润发一楼吗? 于潇潇:大百一旁边。 “大百一是她家附近的超市。”李萌萌说,“我怎么就没想到那呢?” “走吧,我们过去。”乔以安抓起车钥匙,转身对李萌萌说:“这次换上官煜去,你回班吧。” 李萌萌楚楚可怜地看着柳云夕,柳云夕当即说:“让她一起去吧,说不定用得着,毕竟是于潇潇的闺蜜,再说她已经请好假了。” “谢谢柳老师。”李萌萌乐得跳起来,差点抱住柳云夕。 乔以安被她感染,一直紧绷着的俊脸也绽开了笑颜:“赶紧走吧。”看看上官煜:“你不用请假吗?” “刚才已经请了。”上官煜得意地说。 一群人精!乔以安心里说。 于潇潇果然在大百一超市旁边的星巴克里。 李萌萌一见到她就要过去,被乔以安止住了:“你不能去,让上官煜一个人去,我们回到车里,看情况。” 然后又对上官煜说:“交给你了,把她安全带回学校。” “什么?我带她回学校?”上官煜叫起来,“你们走吗?不等我们?” “还是等等吧。”柳云夕说,“说不定她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家呢。” 乔以安沉吟几秒:“好吧,我们以OK手势为约定,你自己判断,能搞掂就来个手势,五分钟时间,见不到手势我们就走,你自己把她带回去。” “才五分钟?”上官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十分钟。”乔以安倒很爽快,一下加了五分钟。 “男神真大方。”李萌萌笑着说,尽显顽皮。 “快去吧,别让她等久了。”柳云夕催道。 可是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于潇潇起身出了星巴克,穿过大百一通道后,拐个弯不见了。 “快跟上去。”乔以安急叫。 “噢。”上官煜应一句,撒腿跑起来。 车里的三个人紧张地看着上官煜奔跑的方向,默默祈祷! 该死!一辆三轮车突然横到了他面前,他猛一收脚,差点撞上去。(。) 二百一十 于潇潇为什么突然离开星巴克,不等上官煜了呢? 车里的三个人都在想着这个问题,但谁也想不出能让大家接受的理由。 “她一定是知道我们跟着来了。”李萌萌说。 柳云夕和乔以安没有应答,他们紧盯着于潇潇拐弯的那个方向,期待奇迹出现。 奇迹终是没有。 大约半小时后,上官煜从那个拐角出现了,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没有追到于潇潇。但是柳云夕一双眼睛仍是不肯离开,紧紧盯着他的背后。直到他上车,“砰”地一下关了车门,她才收回视线,期待地看着他。 “没追到。”上官煜有些气恼,“那边巷道好几条,不知她走的是哪一条。” “现在怎么办?”李萌萌又快哭了。 “没事,回学校吧。”柳云夕说,显得很平静。 乔以安二话没说,发动了车子。 柳云夕同意李萌萌的猜测。一定是于潇潇知道上官煜不是一个人来见她的,从他们刚才停车的角度看,于潇潇不可能发现他们,她那么果断地起身离开,匆匆忙忙,一定是有人跟她通风报信,不然,她有什么理由不见上官煜呢? 关键是这个通风报信的人到底是谁呢? 柳云夕看向默默开车的乔以安,他神色平静,平静中又有一丝冷峻,应该也猜到了吧? 上官煜和李萌萌回班时,柳云夕特意叮嘱了一番,叫他俩留意班上每一个同学的反应与动态,发现什么及时汇报。 “谁会这么做呢?”待他们走后,乔以安看着柳云夕问。 柳云夕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应答。 “但愿上官煜能发现点什么。”乔以安又说,像是自言自语。 “等吧,他们会有所发现的。”柳云夕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是,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一刻不出现。就一刻不能让人踏实安稳。尤其是她的父母,头一天还比较冷静配合,第二天第三天的时候,明显暴躁失控起来。 第三天中午时分。师生们正在饭堂吃饭,突然一群人从东门冲进饭堂,见到什么砸什么,边砸边骂,气势汹汹。正在排队打饭的学生顿时乱作一团。作鸟兽散。任那几个政教员如何叫嚣喝止,没有一个人安静,没有一个人听他们的口令。几分钟后,四个保安上来了,可不等保安上前,他们就挥起勺子盘子朝他们砸去,保安们手忙脚乱地避让着,躲闪着,根本没办法近身。 这当口,柳云夕看见宋绍荣在打电话。应该是报警。 果然,十几分钟后,民警过来了,把那一群人带走后,学生们才开始排队接着打饭。政教员们的指令重新有效了,后勤人员则忙着收捡地上的盘子勺子。 “肯定是于潇潇家的亲戚。”韦舒说。 “有可能。”俞维立即附和。 韦舒自从堕胎后,就很少搭理李红安了,多数时候跟着俞维和柳云夕。 乔以安和宋绍荣等行政领导都下去解决问题了,现在隔间里就他们三人。 “于潇潇到底躲在哪?都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会不会——” “别胡说!”柳云夕立即打断韦舒。 “民警那边也没有线索或办法吗?”俞维问,好像柳云夕就该知道内幕似的。 柳云夕无声地摇摇头。 大家都知道今天早上于潇潇父母去派出所报警了,因为九点左右,几乎所有老师都在微信上看到了各种关于光华学校学生失踪的消息。这些消息一跳进眼里,她马上就想到了乔以安。英才三年,这种家长闹事学校名誉受损的事情她见过。现在正是招生的关键时期,突然出了这么个事,很容易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造势,推波助澜。把光华推入水深火热中。 所以要尽快找到于潇潇! 正思考着,乔以安电话来了,传她去办公室。 柳云夕到办公室时,上官煜和李萌萌也在。 “有消息了吗?”她问。 乔以安无声看着她,眼神凝重,然后无力地摇摇头。 柳云夕赶紧看向上官煜和李萌萌,他们也都茫然地摇摇头。 “你们回去吧。”柳云夕对上官煜和李萌萌说,“继续观察每个学生的动态,尤其是QQ,经常上去看看。” “知道。”两个孩子应一声后静静离开了。 “怎么办?”柳云夕看着乔以安,“家长越来越放肆了。” “微信你都看到了?”乔以安问。 “嗯。”柳云夕应。 “这比五年前那件事更棘手,可能光华的劫数真的到了。”说这话时,乔以安显得极其沮丧。 柳云夕心里一惊。她眼中的乔以安什么时候这么颓废沮丧过?五年前?五年前光华遇到了什么?又是如何挺过的? 柳云夕很想问,但说出的却是:“不会的,于潇潇不会有事,光华不会有事。” 乔以安看看她,苦笑一下:“但愿吧!” “刚才饭堂里那群人是于潇潇家亲戚吧?”柳云夕小心地问。 乔以安无声点头。 “警察怎么说?没一点线索吗?”才问完柳云夕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要是有线索,乔以安现在会是这副模样? “我想吃鸡,你煲的,去买****。”乔以安突然说。 柳云夕大大地惊了一下之后,涌上一股深深刺刺的痛,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助与怎样的排遣啊? 痛过之后,她嫣然一笑:“走吧,去买鸡,我煲鸡你吃。” 乔以安拿上车钥匙,手一伸,牵起柳云夕就走。 “不开车,走路去吧。”柳云夕提议,“不远,而且天气很好,就当散步。” 见鬼,谁有心思散步? 可乔以安还真放下了钥匙:“好,散步,然后吃鸡汤。” 这时,他电话响了。 “父亲。”乔以安看一眼屏幕,对她说。 听乔以安回话,柳云夕知道,董事长已经在来光华的路上了,买鸡一事可能泡汤了,没想到乔以安搁下电话就牵起她:“走吧,去买鸡。” 柳云夕迟疑了一下,没动。 “怎么?”乔以安望着她。 只一眼,柳云夕便无法拒绝了,默默挽上他胳膊。(。) 二百一十一 一秒记住【??】,。 两人到卖鸡的摊前时,那个大姐正跟旁边的人聊得火热,见到柳云夕,手一挥招呼道:“妹子,你来了,正说到你们学校呢。” 两个人奇怪地看着她。 “光华学校不是寄宿学校吗?怎么会让他们随便出校,跟社会青年混一起?”大姐没理会他们的表情,自顾说着。 柳云夕心里一动,正要问她,乔以安先开口了:“你看到什么了,一个女学生和社会青年吗?” “是啊?”大姐应道,“你们真该管严点,不能随便放学生出来,现在社会多乱啊,什么人都有,真出了事,学校也担不了责任啊。” 柳云夕的心“突突”跳起来,紧张又惊喜地看着乔以安。 “大姐,你能不能说具体点?那女孩长什么样?那社会青年你认识吗?” 大姐边回忆边描述,柳云夕听着听着一双眉毛就蹙到一起了。看看乔以安的表情,她相信他也想到同一问题上了。 可惜,那个社会青年没有人认识,好像是在这附近租房的。 三月二十号,对,她说的就是三月二十号下午,一个社会青年搂着一个穿着光华校服的女学生从这里路过。 当时大姐一眼就认出那个女孩是个光华的学生,就想立即找到柳云夕,让她知道光华学生偷跑出学校了,和社会青年混在一起,谈着什么恋爱。 可是她没有柳云夕的任何联系方式,于是就傻傻地盼,希望能把柳云夕盼来。才过两天,不想今天早上那个青年来买菜了,却没见那个女学生。当时大姐还开玩笑地问了一句:“女朋友没带出来?” 那个青年闷声回一句“在家里”就匆匆离开了。 “您看到他往哪个方向走的?”乔以安迫不及待地问。 “大姐,麻烦您借一步说话,可以吗?”柳云夕没让大姐立即回复乔以安。 “呃,这个,好,好。”大姐应着就出了摊位,跟他们走了。 柳云夕和乔以安一直走到菜市场入口,还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见周围没什么人了,说话方便,才停下脚步。 “大姐,您能确定他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吗?”乔以安迫不及待问了。【ㄨ】 大姐想都没想就摇头了:“只看见他从入口进,又从入口出,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的。” 柳云夕仔细看了一下他们所站的位置,恰巧是一个十字路口,不追出入口,是很难判断他往那条路走的。 乔以安思考了几秒后,就把于潇潇的情况大致跟大姐说了一遍,然后千叮咛玩叮嘱,嘱托她再看见那个男青年时,第一时间与他们联系,想办法拖住他,实在拖不住了,就跟踪他,帮忙找到他住的地方。 大姐听说于潇潇在玩失踪,早都耐不住火了,对乔以安的所有要求全部应承下来:“你放心,我最见不得这样的女学生,还有那缺德的社会青年,我一定帮你们找到她,把她带回去好好教育。” 结果说好买鸡的,最后空手离开了菜市场。 回到学校后,他们马上驱车到了派出所,把情况很仔细地描述了一番。这样一来,民警搜寻的范围锁住西当村附近就好了。 虽然于潇潇的行踪有了线索,但是乔以安和柳云夕并没刚开始知道她消息时那么兴奋,反而沉重压抑得很,但是两个人谁也不问,谁也不说。 当他们听那个大姐描述那个社会青年是如何搂着于潇潇的时候,不约而同就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现在两个人在回学校的路上,都缄口不语,好像害怕打破这份沉默一样,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于潇潇的安全一样。 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学校。 车子刚刚驶进校园的时候,柳云夕才想起乔以安没吃中饭。 “你不去吃点东西吗?” 乔以安没应,停一会,问她:“如果于潇潇——” “不会的。”柳云夕立即打断他,“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柳云夕不知道这是自己确切地判断,还是为了安慰乔以安,或者是自欺欺人。但是她必须这么坚定,必须这么祈祷,必须这么期待。 一下车,王书敏迎面过来了。 “乔主任,云夕。”她主动招呼,“你们这是去哪了?” “去西当村买鸡,没买到。”柳云夕回。 王书敏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给韦舒买的吧?她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乔以安还是那一副凝重的表情,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丢下柳云夕自顾走了。 “快去吧,男神好像不高兴。”王书敏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柳云夕冲她歉意一笑,紧步跟上乔以安。 “在于潇潇找到之前,我们的行踪不要随便告诉任何人。”乔以安很严肃地嘱咐。 柳云夕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内疚起来。 “对不起。”她小声说。 乔以安笑看着她:“没那么严重。”笑得那么苦涩,那么勉强。 “到底是谁跟于潇潇通风报信,说我们去星巴克了呢?”柳云夕又提到这个问题。 乔以安只看了她一眼,并不作答,步伐却是更紧了。 他直接到宋小玥班级叫出了上官煜和李萌萌,当着宋小玥的面。 “你们仔细回想那天去星巴克见于潇潇的过程中,中间可能有哪些人知道?任何人。”乔以安就站在走廊上问他们。 当乔以安故意提高音量问两个孩子时,柳云夕紧紧盯着宋小玥,她似乎看见宋小玥的脸上在某个时候显出了一丝不安或者是惊慌,但只是一瞬,那张脸就恢复了常态,任柳云夕如何努力,也找不出半点异常。 “你怀疑宋小玥?”回到乔以安办公室后,柳云夕立即问。 “你认为呢?”乔以安反问,“你有目标吗?” 她没有目标,确切地说,她连怀疑的目标都没有。但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怀疑宋小玥,宋小玥这么做,自己能捞到什么好? “她最有可能。”乔以安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解释起来,“这件事对她没有好处,但于潇潇是因为你班欧阳散步传言后才离校出走的,你脱不了干系。” 损己不利人? 柳云夕瞪大了眼睛。(。) 二百一十二 一秒记住【??】,。 但无论乔以安推理得多么合情合理,也只是推测而已。一切只有找到于潇潇后才会真相大白。 第四天,于潇潇的父母又到学校来要人了。 上午柳云夕刚上完课,就听俞维说,于潇潇父母拉了一条大大的横幅,声讨光华学校,并在学校大门口哭天抢地,好像于潇潇已经遇难,再也回不来了一样。俞维还说,最后是董事长出面,只说了三句话,他们就收起横幅撤了。言语间尽是欣赏与崇拜,看得柳云夕也一脸肃穆起来。 她很想知道董事长说了哪三句话,就让那两个人撤了,但俞维给她的答案是“No知道”,让她直接就想拍他。 不过她多少安心了些,因为乔以安的身边又多了一份力量。 可是她才刚刚安下的心,立即就被乔以安一个电话搅乱了。 董事长要召见她! 这时候见面到底算什么嘛?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问乔以安,他说得莫凌两可:“你随机应变呗,应该不是公事。” 柳云夕惴惴不安地敲响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今天这一刻,她才认真看起光华董事长来。虽满脸沧桑,但也慈眉善目,高高的前额向人昭示着他的睿智。衣着简单朴实,走在大街上,就一农民大叔形象,这让紧张不安的柳云夕瞬间松弛自在起来。 他好像专程在等柳云夕,见到她,脸上立即漾起和善的笑,招手示意她坐。 “你姓柳,叫云夕,是吗?”他问,就像一个长辈,亲切慈祥。 “是的。”柳云夕身体前倾,面带微笑。 “是湖北人?”还是那长辈的表情。 “嗯。”柳云夕点头轻应。 “父母都还健在吧?” “谢谢董事长关心,他们都好。”柳云夕不卑不亢。 “以安是我儿子。下一任董事长,你知道吗?”说这话时,他瞳孔仿佛有些放大。 “知道。”柳云夕想也没想。 “这些照片你见过吗?”他递过来一叠照片。 正是柳云夕收到的袁香竹跟宋绍荣热—吻的照片。柳云夕只看一张,就点头说:“见过。” “是你拍的?”他紧跟着问。 柳云夕依稀有些明白董事长与她会晤的用意了。明白之后的她忽而就从容了。 “不是。”她微笑着,“我是别人发到我邮箱的。” “别人?”董事长有些意外。 “嗯。”柳云夕再次肯定。 “什么时候?”董事长问,一个字也不多余。 “今年12月,快要赛课的时候。”她答,仍然微笑着。 “你没给以安看?为什么不给他看?”董事长的脸上重又出现了最初的和善与笑意。 “就是觉得不能让他看。所以没给。”柳云夕如实回答。 当时收到照片时的惊讶与疼痛又回到了眼前进入了身体,她怎么可能这么残忍地去伤害他! “我知道了。”董事长唇边噙着笑,似乎忘记光华的处境似的,“以安的眼光没有错,你们清明节回绍兴去见他母亲吧,她天天盼着呢。” 可是眼前的难题还没解决呢,他怎么紧张起清明节的事了? “比起光华来,以安最重要,不是吗?”董事长似乎看出她的困惑了。 难道他不想力挽狂澜,任事态发展。任光华自生自灭? “你在想什么?替光华惋惜吗?”董事长微笑着问。 他真的有这打算! 可是,可是,创办一所学校有多不容易啊!再说,于潇潇的事情也还没到那种地步,没那么悲观不是吗? “您是打算……”柳云夕小心地问。 “不是,我没有打算。”董事长回道,很平静,“我是不想重蹈覆辙,再次伤害到家人。所以,顺其自然。只要以安和你好好的。” 这不就是放弃光华的意思吗? “于潇潇的事情已经有线索了,警察也介入了,她应该很快就会回到学校,事情并没那么悲观啊。”柳云夕知道这些他应该都了解。因为乔以安会告诉他,但是她还是说了,重复了一遍。 “以安也是这么说的。”董事长依然很平静,“他还说了可能跟学校老师有关。” 可那只是推测! 柳云夕很想推翻乔以安的推测,就在她酝酿如何开口的时候,董事长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说:“云夕,虽然你可能是乔家的媳妇,但我也不想你过早插手乔家的事务,懂吗?” 看着董事长那决断又和善的脸,柳云夕把想好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样?没有为难你吧?”她一出门,就在楼梯拐角被乔以安拦住了。 原来他一直守在这儿!一直都担心别人为难她,哪怕是自己的父亲。 “怎么会呢?”柳云夕笑着,“你不了解自己父亲吗?” “就是太了解了才担心啊。”乔以安跟在身后,絮叨着。 这两父子还真像,都把于潇潇的事情抛到一边,转到她身上了。 “你父亲准备放弃光华你知道吗?”柳云夕停下脚步,紧盯着他。 “放弃?怎么放弃?”乔以安显然不知道。 柳云夕突然想到董事长最后那句话了,“但我也不想你过早插手乔家的事务。”可话已出口,乔以安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果然,他急得抓住她的胳膊:“怎么放弃?你说呀。” 算了,反正光华未来的命运他也有权知道。 柳云夕心一横,豁出去的样子:“于潇潇的事情他不准备努力了,任事态发展,任光华自生自灭。” “不可能!”乔以安反应好大,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劲。 “啊。”柳云夕叫。 乔以安才意识到抓痛她了,急忙松了手。 “我去找他。”乔以安扭身就走。 柳云夕一把拖住他:“他不努力自然有他的考虑,他说只要我们好就好,我不明白我们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悲观地看问题。他想放弃,但是我们可以努力啊。” 乔以安思考了一会,同意了她的建议:“好吧,我们努力,保住光华。” “说好了,不去打扰董事长哦。”柳云夕顽皮地伸出小指头,要与他拉钩。 就在这时,派出所来电话了。 弱弱地偷偷地求订阅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不敢过多叨扰,耽误亲的时间,所以一直忍,忍到这一章才斗胆求了。好了,不耽误您时间了,我相信,我会拥有一批忠实而真诚的读者的,谢谢!(。) 二百一十三 一秒记住【??】,。 乔以安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手机,最快的速度按下接听键。 就听见对方叫他速速赶到西当村巷尾路56号。话音很急,好像情况很不好。乔以安放下电话就说:“走吧,去西当村。”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一间三层楼的院门前围满了人。柳云夕心里“咯噔”一下,脑袋一片空白,再也不肯思考。潜意识里瞥向乔以安,只见乔以安的神情十分严峻滞重,她越发不安恐慌起来,不敢想象那栋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后面传来尖利的救护车的鸣道喇叭声,柳云夕心里一紧,缩做了一团。乔以安急忙减速把车子开到路边,只一会,救护车就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乔以安紧盯着前方楼房,脸色冷得吓人。柳云夕大气也不敢出,手脚冰凉。 不等她们近前,救护车再次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楼房门前的人群仿佛梳了散了,一瞬间道路上到处都是人,车子根本无法通行。 乔以安突然下车,往楼房方向狂奔起来,柳云夕明白之后也下车狂跑起来。没跑多远,迎面碰到从楼房那边过来的人,柳云夕拦住一个中年男子,颤声问:“大哥,那边怎么啦?” “有人自杀,已经送医院去了。”中年男子回。 然后,柳云夕就听见陆续往这边来的人的唏嘘声: “真可惜,才多大的孩子啊。” “听说是学校学生呢。” “呆在学校不好,要跑出来混,命都混没了。” …… 柳云夕立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在转,都在笑,渐渐地笑变成了哭,又变成了吼,最后又成了笑,就像一个妖怪。现了原形,伸出手臂张牙舞爪,朝她猛扑过来。 后来,她看见乔以安朝自己过来了。把她牵进了车子,冲她笑着,跟她说:“没事,没事。” 再后来,他们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于潇潇父母已经在那里了。于潇潇的妈妈一看见他们就扑上来,揪着柳云夕撕扯。柳云夕就像个木偶一样,不会动也不会说,任自己在乔以安和于潇潇妈妈之间挪来挪去。于潇潇妈妈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放了她,她也不知道,只知道突然之间,大家都停了动作,一秒后,又都往一个方向跑去。 乔以安扶她坐到一张长椅上,叮嘱了一句。也跟着跑了。 不久,乔以安安回来了,脸上挂着欣慰的笑,说:“没事了,她没事了。”柳云夕像从梦中惊醒一样,拉着他问:“于潇潇没事了吗?于潇潇没事了吗?”“是的,是的,云夕,她没事了。”乔以安揽过她,怜爱地拥紧她。 “我要去看她。”柳云夕突然起身。往抢救室走。 “云夕!”乔以安叫着,手已经拉住她了,“你现在过去不合适,她父母在那。我已经招呼好了。我们先回学校吧。” 好吧!回学校吧,董事长还等着呢。 原来,警察锁定西当村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排查出少量与目标类似的出租屋。【ㄨ】今天挨间搜查盘问的时候,就发现于潇潇了。她好像是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与她同住的那个人不见了,屋里没有找到任何男性物品,应该是逃跑了。 “于潇潇为什么要自杀?”柳云夕突然问。 乔以安没应,因为这也正是他的疑问,他怎么能回答? 董事长听完乔以安汇报后,沉默了好大一阵子才说:“我知道了,你们安心工作吧,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柳云夕一回办公室,王书敏就过来问:“于潇潇自杀了?为什么?” 她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柳云夕惊讶地看着她。 “别看外星人似的,大家都知道了,是不是?”王书敏大声问。 “现在什么年代,还是嘴巴传播消息的年代吗?坐在家里就能知天下。”美术老师马上接嘴。 是啊,早都不是靠嘴巴传播消息的年代了! 王书敏还是那一副期待的神情望着她,没有撤离的意思。 “为什么?等着你去跟大家揭秘呢,主播小姐。”柳云夕既无奈又不想破坏她们刚刚缓和的关系。 王书敏虽有些失望,还是笑盈盈地走了。 于潇潇虽然救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她要重新回到学校,重新面对这个环境,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该有多艰难?当初她就是因为受不了传言,受不了宋小玥的批评才负气离校的,现在以这样的一副姿容重返校园,她那敏感脆弱的心又经得起多大风浪?她还回得来么? 她到底是自杀还是—— 一想到这个问题,柳云夕就不寒而栗。她实在不敢设想下去,她稍稍往下想象一点点,整个人就要窒息的感觉。 还有那欧阳雅雅,凭空传出那么一个谣言,差点就毁了于潇潇,实际上已经毁了不是吗?想想她妈妈在医院要吃了自己的架势,她就为欧阳捏一把汗,不知道接下来她要怎样对待欧阳? 赶紧找欧阳,给她打打预防针吧! 现在是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有四十五分钟的课外活动时间,就这个时间找她。 柳云夕把欧阳约到了操场的西角。那里种着一片毛竹,浓密茂盛,很少有人往那里去,而且毛竹可以掩护,不会引人注目。 “于潇潇到底怎么啦?”欧阳一见到她就问。 “你怕吗?”柳云夕盯着她。 欧阳不做声了,垂下头去。 “你为什么要造谣中伤她?”柳云夕严厉地问。 “我没造谣,那都是真的。”欧阳的反应好激烈,好像柳云夕真的在冤枉她。 “可人家说他们根本就没谈恋爱,上官煜连于潇潇的QQ都没加,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关系?”柳云夕更加严厉了。 “我真的不是造谣。”欧阳快哭了,“是我亲眼看见的,就在幼儿园侧门那里。” 这时,柳云夕看见上官煜往这边捡球来了,连忙叫道:“上官煜,你过来。” 上官煜闻声把球抛给了同伴,然后小跑到她们身边。 “你说吧,把你看见的告诉他。”柳云夕对欧阳说。 上官煜奇怪地看着她俩,见欧阳好像哭了,眼眸明显露出一丝担忧与关切。 “那天我看见你和于潇潇在幼儿园侧门亲嘴,是不是?”欧阳倒也大方,直视着上官煜,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不好意思,又弱弱地求订阅求推荐求月票求打赏了,么么哒!(。) 二百一十四 一秒记住【??】,。 上官煜显然知道欧阳口中的“那天”是哪一天,因为欧阳才说完,他就给出了答案:“不是。”答案不容置疑。 “你——”欧阳横瞪着他,就要批判的架势,却被上官煜打断了。 “当时于潇潇眼睛里飞进了一只小虫,我帮她吹。被你从后面看见了,你故意朝我们扔了一颗石头,故意引起我的注意才跑开。” 欧阳没想到他连自己故意扔石头都看得出来,加上他解释清楚了她看见的并不是什么亲嘴,心中的疙瘩一下子解开了,女孩特有的娇羞及时钻进了她的神经,左右着她竟泛出一丝羞色。 上官煜见她粉脸泛红,一时竟看得痴了,愣怔在一旁,忘了旁边的柳云夕。 “咳咳。”柳云夕轻咳两下,提醒他注意形象。 上官煜马上收回目光,慌慌地说一句“没事我走了”,一折身跑了。 “哎——”欧阳冲着他的背影依依不舍。 “哎什么?”柳云夕挡到她眼前,严厉地盯着她。 欧阳才想起自己是被柳云夕传过来的,并不是来见上官煜的。这会见她严厉地挡在自己面前,意识到之前关于于潇潇跟上官煜亲嘴的传言确实是她误传了,现在于潇潇又因为这个自杀,差点连命都丢了。想到这里,她头一次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了,垂着眼睑,怯怯地窥着柳云夕。 “你就等着于潇潇父母来找你吧。”柳云夕丢下这句话就抬腿走了。 欧阳愣了大概三秒钟,才在身后大叫:“姐姐,你别走啊,你得帮我。” 不等柳云夕回头,肩膀往下一沉,被欧阳挂住了。 “姐姐,你不会不管我的,是吧?”欧阳涎着一张脸,快要贴上她的脸了。 “你要我怎么管?”柳云夕冷声问。 欧阳见她好像真的很生气了,不再做声。停一会说:“算了,我自己闯下的祸我自己去面对吧,不劳烦女皇了。”说完,胳膊一松。丢下柳云夕就走。 柳云夕张口要叫,不知为什么又没叫。 让她自己好好冷静一下也好,自己犯下的错总是要学会承担的。【ㄨ】再说,于潇潇的妈妈也没那么快就找过来,再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聊聊吧。万一不行。可以让乔以安去做宋小玥的工作,要不是宋小玥,于潇潇的父母不会知道事情的起因在欧阳身上。宋小玥自己怕承担责任,第一时间就把传言的事情告诉了于潇潇的父母。这在很多老师眼里是极其不屑的。 记得那天于潇潇父母到办公室找她闹过之后,连王书敏都站出来说公道话了。 “她这是怕承担责任,所以赶紧给自己拉个垫背的,云夕,你不要怕,我们给你撑腰。” 当时她说出这话时,韦舒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她。既而就是一脸的肃穆与敬重。看得柳云夕忍俊不禁,一口水喷了出来。 正想着,乔以安电话来了。 “云夕,晚上陪我父亲去吃饭吧,他明天一早就回去了。” 这个要求不过分,所以柳云夕一口就应了。末了问他:“什么时候?”乔以安顿了一下,回她:“看你的时间,你什么时候方便?”“我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柳云夕想都没想。“那就现在吧,你直接到校门口。”乔以安说完挂了电话。 这么急?学生还没吃饭呢。 柳云夕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呆。懊恼地咬咬唇,“怪谁呢,是你自己说随便的,现在又嫌早了?唉。依了他吧。” 柳云夕回办公室拿上包,再到班上交代班长李雯雯,晚上就餐时注意纪律,不要扣分。人还没走,李浩就问过来:“语文老师,你出去啊?”柳云夕看向他。很认真地说:“是啊,是不是想趁机犯事?”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我现在扣分很少了,是不是,班长?”李浩一叠声地说,眼睛瞟向李雯雯。 “姐姐,你放心去吧,他不敢乱动。”李雯雯没搭理他,对柳云夕说。 “走了。”柳云夕已经到门边了,又突然回头,朝李浩挥挥拳头。 李浩正冲李雯雯做怪脸,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怪异的表情更加怪异了,看得柳云夕忍不住笑起来,随后脸色一正,严肃地说:“老实点,别想什么歪心思!”然后又对李雯雯说:“看紧点,尤其是他。” “知道知道,姐姐,你就放心去吧,别让男神等急啰。”陈思思不知何时进了教室,双手一张,抓住她两只胳膊,直把她往外推,“男神在校门口,快去吧。” 显然她刚从校门那边过来。 柳云夕一出教学区,就看见乔以安在往这边张望,见到她,大手挥起来,示意她快点。 第一次跟董事长吃饭就迟到了!柳云夕莫名地有些歉疚。 所以一上车,她就冲董事长说:“让您久等了,不好意思。” 董事长一脸的和善与慈爱:“呵呵,没事,时间有的是,工作最重要。” 柳云夕一颗不安的心立即就安稳了。 看他状态,于潇潇的事情应该没有太大影响。柳云夕忽然想到俞维说的那三句话,忽然心生好奇,就想问他,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们去哪吃饭?” “你喜欢的地方。”乔以安答。 果真是她喜欢的风格,雅致幽静,三个人坐在一个小小的包间里,温馨惬意,很让人放松。 柳云夕以为只是吃顿饭而已,却没想到,董事长在席上提到了她与乔以安的婚事。 “云夕,是吧?”董事长微笑着招呼,“如果马上安排你和以安的婚事,你没意见吧?” 柳云夕夹菜的手瞬间滞住了,然后迅速看向乔以安,显然乔以安也被意外了一下,因为他的表情跟她一样——很震惊。 “父亲,为什么?”乔以安问。 董事长没有马上应答,思考了大概五秒钟,才说:“我和你妈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是很好,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总算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女朋友,结婚是迟早的事,当然希望越早越好啰。” 好像很合情理! 弱弱地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求打赏,各种求支持求动力,么么哒!(。) 二百一十五 一秒记住【??】,。 就在柳云夕为于潇潇失踪一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李梦冉也因哥哥的突然离世而手忙脚乱。 那天薄博驱车去黄花机场接她时,她很意外,既而就想到这是云夕的主意,一时也分不出心神去责怨了,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薄博,拖着行李箱兀自从他身边走过,仿佛压根就不认识他。 “梦冉——”薄博叫着跟上来,伸手接她的行李箱。 李梦冉加快脚步,看也不看他一眼。 薄博傻傻地跟了一段路后,突然跑到她前面,实实在在挡住她,关切真诚地看着她:“梦冉,我是薄博,不是薄学,你跟薄学已经过去了,成了一段历史,你应该有新的生活,难道你就永远抱着那段历史不放吗?” 李梦冉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直直地看着他:“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我生活得很好,你想打扰我的新生活吗?” “梦冉!你什么情况我都清楚,你不用这么要强,尤其在我面前,现在你哥哥出事了,你一个女孩怎么应付?还有你的父母,也要你去安慰照顾,你这样硬撑着,把自己累垮了,你父母不是更没主心骨了?” 一提到哥哥和父母,李梦冉再也绷不住了,眼眶一热,泪就哗哗流。 薄博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良久,他小心地尝试着去握她的肩,才一碰到,就被李梦冉甩开了,悲声喊一句:“我要回家了,你放了我吧。”然后拖起箱子踉跄而去。 薄博手一伸,抓住她,使劲一拉,李梦冉就进到他怀里,薄博迅速将她紧紧环住,紧得李梦冉快要透不过气了。 “梦冉!你让我放了你,我不,我找了你这么多年。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你找到,你让我放了你,你就断了这心思吧。从现在起,你到哪我就到哪,一刻也不离开你。” 李梦冉软软地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实在没有力气抗争,也实在没精力去与他斗嘴。 “梦冉!你就让我来照顾你。陪伴你,和你一起分担,好吗?”薄博轻抚她的头发。 李梦冉突然显得好乖,像个孩子一样,轻声呢喃:“我要回家,爸爸妈妈在等我回家,他们在等我,我要回家。”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家,马上回家。”薄博松了她,一手拖起箱子,一手搂着她。 车上,李梦冉的泪就没停过,一直无声地流。脚边已经堆起白花花的纸巾小山了,薄博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眼里满是担忧与心疼。 “梦冉——”薄博叫着,很小心。 李梦冉抓起一张纸巾,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才看着他。轻应了一声。 “不要担心,有我呢。你好好睡一觉吧,回家还有好多事需要你去处理呢。见到爸妈也要精神点,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你了。” 李梦冉没有应答。但是很乖地把头靠上头垫了,不到两秒钟,又睁开眼睛,说:“我要给你指路。” “你就安心睡吧,我知道路。”薄博说。 知道路,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路?李梦冉讶异地看着他。却是没有兴致盘问清楚。 “我去过你家,你没在。”薄博说着,随后轻笑一下,“可是每次都被你爸妈赶走了,他们不让我进屋。” 也难怪,谁叫你跟博学长得那么像呢?简直比孪生兄弟还要像。 可是这一次,这个时候,你还要在他们面前出现,合适吗? 薄博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马上说:“不用担心,有你在身边,他们不会生气,更不会赶我。要真生气了,我就让他们臭骂一顿,解解气。” 应该是臭骂很多顿了吧?李梦冉想着,无力地笑了。重新将头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眼睛是闭了,可大脑十分清醒。此时她的脑海就像一个容量极大的硬盘,又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个硬盘,不管她是否愿意,曾经储存在里面的生活片段就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回放。 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薄博时,是和薄学一起去他大学里看他。 那时他们刚刚高考结束,薄学早就答应她,考完试带她去上海,跟哥哥一起打暑假工。 她现在还记得见薄博第一眼时的情景。 若不是他穿着上海交大的校服,她直接就会把他当作薄学。他们俩太像了,身高体型肤色声音,分毫不差,就连神态,走路的姿势,都好像是经过特别训练过,那么一致。她吃惊是因为薄博太像博学,可没想到,薄博同样一副愣怔模样,盯着她目不转睛。弄得她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对,事后跑到洗手间照镜子,左看右看,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你女朋友是她?”好半天后,薄博憋出这么一句。 “是啊,梦冉,李梦冉,你认识?”薄学和她都显出惊讶。 “衡阳一中大名鼎鼎的校花加学霸,谁不认识?”薄博夸张地说。 “你也是衡阳一中毕业?”她奇怪地问,接下来的半句话“那我怎么不认识你”被薄博抢了。 “我高你们两届,当年经常下到低年级去传授学习经验,你没见过我吗?”薄博显得很失望。 “是啊是啊,他就是你当年最崇拜的学霸。”薄学急忙补充。 “我最崇拜的学霸?怎么会没见过?也从没听你说起学霸就是你哥?”她更加迷糊了。 “不巧,他每次上台风光时你都请假了,再说,你要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学霸哥哥,还会看上我吗?”博学边说边狡黠地笑。 原来是这样,难怪总听同学们说,高三学霸简直就是薄学的翻版,她有几次都想去会会这个跟薄学长得很像的学霸,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就是没会成。 今天见面,才知道当年薄学是刻意隐瞒自己跟他的关系,不想身边有个这么耀眼的哥哥,把自己给暗下去。 要不是他刻意回避隐瞒,他与薄博的关系早都公开昭示了,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有天晚上,她上完洗手间出来,见博学坐在床上翻看杂志,她扑上去,把杂志一抽,扔到地上,吊着博学的脖子,嘴巴就吻上去。 博学不知怎么了,像个僵~尸,一动也不动,两只眼睛鼓得老大,直瞪着她。(。) 二百一十六 一秒记住【??】,。 热血沸腾的李梦冉渐渐感觉不对了,她产生这种感觉的第一秒钟,后背渗出了冷汗,既而面红耳赤心慌气短,她颤着声音轻呼:“博学。” “……” 没有应答。这更让她确信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薄学而是薄博。稍后,她跟被蛇咬了一般,尖叫一声,推开薄博,直直地瞪着他:“你是薄博,薄学呢?” 薄博同样直直地看着她,嘴巴嗫嚅,却没有声音。 就在这时,薄学一头撞了进来,见这情形,大叫一声:“你们怎么啦?斗鸡眼?” 薄博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急忙抬手指着薄学:“诺,薄学,回来了。” 李梦冉返身就给薄学一拳:“你死哪去了?刚才还在的。” “我给你买冰淇淋去啦。”薄学举起一个大大的冰淇淋,“呐,给你。” 自从那次吻错人后,李梦冉就揪着薄学,要他找出自己与薄博的不同点,不但要不同,还要很明显,一眼就能区分开来。 薄学想都没想就说:“我们本来就不同啊,哪里相同了,我们没有一点相同。【ㄨ】” “哪里不同了,我看你们就是复制品,比双胞胎还双胞胎。”李梦冉白过去。 “是吗?”薄学挑眉盯着她,“我跟他那么像?是不是让你分不出彼此了?”停一会又说:“你把他当我了?有没有——” “什么?”李梦冉急忙打断他,“有没有什么?你瞎想什么?”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薄学怪模怪样的样子,让李梦冉心慌。 其实,自那次之后,薄博就很少再来他们宿舍(薄博帮他们要的学校里的空宿舍)了,而且见面的机会也很少,一直到他们离开上海,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薄博送他们去车站时,一路上都静默不语。偶尔眼睛与李梦冉对上了,也会以极快的速度闪开,好像李梦冉身上有什么强光一样,让他不敢直视。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阴差阳错又撞到他,这一撞又不知会撞出什么来。 其实,在拉芳舍里见到他时,她就想问薄学的情况,但是不知是自尊过强。还是怕再次揭开伤口没有勇气面临曾经的疼痛。总之,她放弃了,连薄博的电话也没要。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就让那一段往事随风而逝吧,不要驻足不要回头,任何能唤醒她记忆的物象,她都在潜意识里刻意回避。薄博也一样,她从薄博的眼睛里看到了让她害怕的东西。八年前,她就彷徨过,但那时候有薄学。薄学能让她心无旁骛,能让她安心踏实。 可是现在,薄学离她而去了。命运之神再次把薄博推到她跟前,再次让她彷徨不安。 不知不觉车子已驶进了村口,李梦冉的遐思立即被村里的一草一木拉了回来,隔着车窗,远远地,她就望见隐在村落间的家了。 心里一酸,泪就来了。 薄博还真地来过她的家,径直开到了她家门口。 只有父亲迎出来。没看见母亲。李梦冉心头一紧,抬腿就往屋里走,忘了还有个薄博,一侧头就看见父亲正盯着他。目光浑浊失神,人也佝偻了不少,眼眶一热,想上去说明,可迟疑一瞬后,还是扔下他俩进屋了。 母亲果然躺在床上。看见李梦冉,泪扑簌簌地落,没有一句话。李梦冉小心地坐到母亲身边,轻轻地搂着母亲,再轻唤一声:“妈!”就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落下来。 隐约中,她听见薄博在外面跟爸爸说话,只听见薄博在说,一直没听到爸爸的声音。随后,细细缓缓的脚步过来了,爸爸一掀门帘,走了进来,薄博跟在身后。 “她妈,来客人了。”爸爸站在床侧,招呼着。 “不是客人,伯母,我是薄博,薄学的哥哥,知道家里出事了,陪梦冉回来看看,您别见外,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薄博很惶恐地很小心地说着每一句话。 妈妈一直没有做声,一直是一个姿势,也不知道薄博的话她听见没有,她的意识在不在眼前? 必须有人来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爸,您陪一下妈妈,我去做饭。”李梦冉为妈妈擦去眼角的泪痕,下床了。 爸爸没有应答,默默地退立到一旁,给她让道。 薄博正要抬腿跟出去,被妈妈叫住了:“你留下。” 李梦冉担心地看着妈妈,又担心地看看薄博,薄博回她一个微笑,说:“去吧,别太累。” 厨房里冷清得很,好像很多天都没生火了。锅灶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擦着锅灶的李梦冉忍不住又泪如泉涌了,一片模糊中,她机械地擦着,机械地收拾着。 火刚刚点燃,薄博过来了,默默地看着她忙这忙那。 “我妈跟你说什么?”李梦冉问,顺手给他搬了一张椅子。 薄博接过椅子说:“谢谢。妈没说什么,就问了我几个问题。” 妈?你也叫妈? 李梦冉立即不悦地看着他,相信他看得懂。 果然,薄博马上说:“你妈,你妈就问了我几个问题,赶紧做饭吧,我来招呼火。”说着话,薄博就挪身到了灶口。 “问你什么?”李梦冉把米淘好后又问。 她隐约猜到妈妈是在问博学的情况。 薄博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在忙着捣鼓灶里的柴火,没空回她,好大一会了,都没有反应。 待她再要问第二遍的时候,薄博先开口了:“你哥哥后事办好后,就赶紧起诉那家建筑公司吧,这种事情不能拖,拖越久越棘手,我们要趁早掌握有利证据。” 这一刻,李梦冉才发现,有他在真是太好了。 “我已经从你爸那了解到一些情况了,明天就去工地跟老板交涉,你在家好好照顾爸妈。”停一会,又说:“照顾你爸妈。” 李梦冉心头一暖,投去感激的一瞥。 这时,爸爸过来了,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舒展,手里拎着一长条黑乎乎的东西,说:“年前腊着的一只野兔还没吃,今天把它弄了。” 李梦冉一抬头,看见穿戴整齐的妈妈跟进来了。(。) 二百一十七 一秒记住【??】,。 因为薄博,这个家总算有了点生气。 虽然哥哥离世的悲痛仍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但是薄博的到来,薄博跟梦冉父母说的一番话,又不辞辛劳帮他们为哥哥讨回公道,多少让他们得到些许安慰,这种安慰虽不能把他们从悲痛中完全拉出来,但也能稍稍冲开笼罩在头顶上空的愁云。 薄博只跟建筑工地的老板交涉一次,对方就同意赔偿三十万抚恤金,并且很快就到了账上。 这一点尤其让村里人佩服,每见到梦冉的父母都会由衷地夸上几句,言语间充满羡慕,尤其是那些养着女儿的人家,更是艳羡不已。 李梦冉也从村里人的目光与闲谈中明显感觉出了什么,这种感觉让她很沉重很不自在,总是刻意避开跟薄博单独相处,如果外出,她会早早地到车上等他,回来时,她也会早早下车,一个人匆匆进到家里,不等他。 薄博知道她在怕什么,躲什么,从不勉强她,也很少到村中去招摇,没事就呆在屋里,择择菜烧烧火聊聊天。他特别能体会李梦冉一家此时的心情,所以,总是找些开心的话题,让大家轻松愉悦。 渐渐地,薄博在这个家中也自然习惯起来,梦冉的父母对他也不再那么客套拘束,脸上还毫不掩饰地显出欢喜来。李梦冉看着心里就慌,总想找机会把关系说清楚,不要到时又让爸妈空欢喜一场。 可是,不等她开口,妈妈先找她了。 “这个薄博不错,不比薄学差,你就不考虑?”妈妈期待地看着她。 她躲开妈妈的目光,很本能地回复道:“可是,他是他的哥。” “那又怎样?”妈妈一点也不含糊,“你还还真要把薄学装在心里一辈子吗?再说你跟薄学已经成了过去,过去的事情就像一页书,翻过了。就过了,有哪个人看书会往前看的?不都是往后翻的吗?” “我不是忘不了他,是不想跟他再有任何关系。”她试图让妈妈懂得自己,体恤自己。 妈妈牵过她的手。先是紧紧地握着,随后轻轻摩挲,慢慢说着:“梦冉啊,人的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世界大了。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过是尘土了,你不去招它惹它,它就不会来粘你烦你,你若总是惦记它放不下它,它就****围着你转,把你的世界搅得昏天黑地,让你永远生活在它的烟尘里。可是你若是绕过它,换一片天地,哪怕有一天又遇上了,那也是两个世界了。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她惊讶地看着妈妈,没读几年书的妈妈竟能说出这么高深的话来,她平时太忽视她了,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比某些专家学者还要渊博! “你别这么看着我。”妈妈羞赧中不乏自豪,“我这都是几十年的生活心得,就你们课堂上学校里是肯定学不到的。你说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人这一辈子要不要那么计较?计较来计较去最终还不是跟自己过不去,是不是?” “是,是,是。可是这些道理你怎么到现在才跟我说呢?”她顽皮地圈住妈妈的脖子,使劲摇晃。【ㄨ】 “是该早些跟你说,可你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待不了几天。还不是怕勾起你的伤心事,让你难过。现在不一样了,你身边有了这个薄博,我要再不开口,只怕你这辈子再碰不到这么合适的人了。”妈妈顺手搂着她,轻拍着她。 其实。妈妈那天问薄博的几个问题,没有一个跟薄学有关。 生活真是一本再好不过的教科书,它总能教会人一些东西一些道理,让人的智慧在它的恩赐与责罚中日渐增长,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打磨一颗通达脑袋。 妈妈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自薄博一进门一开口,妈妈就判断出薄博不是替弟弟来还债的,他是来寻爱的,他喜欢梦冉,在她跟薄学恋爱时,他就喜欢上了她。 梦冉在薄学的阴影中生活了八年,也该走出来了,妈妈一眼就看出,薄博能带她走出来,也只有薄薄能带她走出来。所以,薄学要彻底地消失,不是被薄薄掩盖,被薄薄取代,而是由薄博领着她进入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崭新的世界。所以,梦冉的一切都不关薄学了。 妈妈的判断是对的,因为薄博毫不避讳,坦诚自己是为梦冉而来,跟薄学没有关系。他还说梦冉的过去是她自己的,未来也是她自己的,但他希望她的未来有他相伴,有他与她共同规划共同面对。 “所以小冉,妈妈的期望你懂吗?”妈妈说这句话时,仍沉浸在对薄博的憧憬中。 她仔细地听着,认真地思考着,此时伏在妈妈怀里,她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只想就这样永远蜷在妈妈怀里,做只什么也不用操心的幸福小猫。 只是当年她跟薄学的恩爱,她跟薄学的一切,他真的不在乎吗?那时候,她跟薄学已然住到了一起,每天就像小夫妻一样,甜蜜温馨。不过是缺了一张证书而已,实际上她跟薄学早已是夫妻关系了,从这一层关系来讲,那她就是已婚的女人。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公然跟薄学过着夫妻生活,他真的不在意吗? 如果薄博不是薄博,而是另一个跟薄学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不用妈妈开导,她也会接受。就算是薄博身上有着薄学的影子,她也愿意生活在他的影子下,因为青涩的初恋太让她刻骨铭心了。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哥哥呢? 李梦冉懊恼地把手里的菜往盆里一扔,起身出门了。 薄博看着她修长而姣好的背影,神色凝重而暗淡。他知道是自己让她懊恼让她为难了,她放不下过去,她无法坦然面对他,接受他。 这就对了,如果什么也不顾忌,什么也不在乎,他一招她即过来,那还是梦冉吗?还是他倾心追慕的梦冉吗? 只是,要怎样才能让她彻底放下过去,坦然轻松地接受自己呢? 弱弱地厚颜地求订阅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打赏,么么哒!(。) 二百一十八 一秒记住【??】,。 柳云夕怎么也没想到,于潇潇很快就回到了学校,而且强烈要求要调到她班上。 乔以安跟她讲时,她还有些缓不过来。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调班?而且是我班?” “她离校出走真的是因为宋小玥,宋小玥太毒舌,班上好多人都受不了,上学期转学的两个学生也是因为她的毒舌。”乔以安回道。 “那为什么是我班?”她清楚欧阳也脱不了干系,并且她们都喜欢上官煜,潜意识里,她是不太愿意接受的。 “她自己提出来要到你班上,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也相信你会权衡好协调好。”乔以安早有准备似的,根本没做思考,“再说,像她这种有特殊经历的学生,只有放到你班上,我才放心。” 特殊经历?柳云夕心里一惊,就问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清楚了吗?” 关于于潇潇的事情实在是有太多疑问了。 她为什么突然离开星巴克不等上官煜了?那个社会青年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要自杀?从哪弄的那么多安眠药…… 这一切谜团应该已经揭晓了,她期待地望着乔以安。【鬼门】 “她什么都没说,只说要调到你班上,其他一律不谈。”乔以安边回答她,边回忆,“医生说她可能是选择性遗忘,或者是本能性回避,建议我们不要盘问过多,以免刺激到她,一旦刺激她想起她不愿面对的事情,后果很难设想。” 之前一切的期望就等来这么个结果! 不过,人没事就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且现在柳云夕也不那么担心了,既然于潇潇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那应该也不会仇视欧阳吧? 果然,于潇潇进到柳云夕班上时,看见欧阳。竟咧嘴笑了。她这一笑,让欧阳一颗惶恐的心立即就安定下来。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真心要跟她修好,她主动提出要跟于潇潇同桌。 柳云夕看着于潇潇。征求她自己的意见。于潇潇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几乎是蹦跳着跑到欧阳的身边,等她同桌一挪开,就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利落地坐了下去。 于潇潇进班前。【鬼门】柳云夕就在班上讲明了她的情况,再三叮嘱,不许在于潇潇面前提她离校出走的事情,更不许提起自杀事件和那什么社会青年。所以,于潇潇的表现一点也不让同学们惊讶,因为大家都知道,对于她来说,什么也没发生。尽管每个人都知道,她身上有很多谜。 不到一个星期,于潇潇就跟班上的同学熟悉了。也习惯了每一个科任老师。据科任老师反馈,于潇潇上课没任何异常,根本不像是经历了绑架和自杀事件的女孩。这么说来,之前的事情应该是彻底从她记忆中删除了。 一直悬着一颗心的柳云夕总算是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可这不算完,接下来又要面对乔以安父母的“逼婚”了。 那天在包间里,董事长提出尽快安排她和乔以安的婚事的时候,她一个眼神,乔以安就知道她不接受。所以,他立即对父亲说:“婚事不忙。先把光华做好再说,并且眼前就有一道难关,这个关口不过,哪有心思结婚?” “你结婚跟做好光华并不矛盾啊。”董事长接口。“并且你们结婚了,可以并肩作战,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只会更方便,不是吗?” 乔以安知道父亲想什么。他是担心自己和柳云夕同居,没名没分让人说闲话,有失体统。 “放心吧。父亲。”他看一眼柳云夕,见她一副惶恐的样子,根本听不懂父亲的意思,就想笑,“我们现在很方便,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很方便,是吧,云夕?” “呃,嗯,是的,很方便。”她机械应答。 董事长没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家,竟也这么大方开放,就想到袁香竹和宋绍荣的照片来,有些不悦了。 “结了婚不是更方便更自然吗?再说学校人多嘴杂,何必让人说闲话?” 柳云夕立即奇怪地看着他,恰好碰上董事长不悦的目光。这样的两双目光碰在一起,实在有些滑稽。柳云夕是不明白董事长口中的“闲话”从何而来,董事长则是恼怒她这么随便还不解自己的苦心,瞪着一双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老思想?” 事后柳云夕问乔以安:“我哪句话说错了,或是哪里不对了,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乔以安哭笑不得:“你没错,是你们会错意了。” “会错意?怎么会错意了?” 然后乔以安就把父亲的意思说了一遍,听得柳云夕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再不说什么。 之前她跟乔以安好好地谈着恋爱,突然遭到反对,活生生给拆散了,现在他们才修复不久,又迫不及待地被要求结婚。柳云夕实在是看不懂乔家的行事风格,不过好在乔以安懂她,凡事有他挡在前面,她也不至于那么大压力。 可于潇潇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乔以安突然自己向她求婚了。 本来说好只是去他家见一下父母,可是在路上,乔以安开着车就说到了婚事。 “云夕,我们结婚吧。” 当时她着实吓了一跳,足足看了他五秒钟。见他一脸认真严肃,不像是开玩笑,才定下来心来,认真思考起来。 “结个婚还要考虑这么久?”乔以安急了,“你是没想好嫁给我呢,还是没想好这么快结婚?” “……”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能给出答复,也不知道自己犹豫什么,害怕什么,但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幸福来得太突然”,自己一下接受不了吧? “还真把你难到了?”乔以安又催了,并威胁道:“你最好做出决定,并准备好充分理由,因为他们今天就要答复。” “不是说只是见见面吗?怎么又扯到结婚了。”她也急了。 “你不愿意吗?”乔以安马上反问过来。 她明显感受到他受伤了,但也还是说不出“愿意”二字。 你不愿意吗?你不愿意吗?你不愿意吗? 她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又听见自己一遍遍地回答: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可是为什么说不出口呢?她自己都奇怪了,明明是很情愿的事情,明明是一句话三个字就能让身边这个人无比幸福无比满足的,可她就像给人施了魔法一样,说出来的话竟是:“为什么这么急?” 亲亲,看完记得给推荐票月票打赏打赏哈,么么哒!(。) 二百一十九 一秒记住【??】,。 这回轮到乔以安惊讶了,他迅速扫她一眼,问:“你不乐意?” “不是,就是觉得太突然,还没做好准备。【ㄨ】”这次她回得挺快。 “你只准备好好做新娘就好了,其他都不要你操心。”乔以安释然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婚礼轮不到她操心,关键是她恰恰就是没准备好做新娘啊! “五一节我们回湖北一趟。”乔以安突然说。 “回湖北干嘛?”柳云夕又被惊到了。 “商量婚事啊。”乔以安笑着,“你拿不定主意,叫爸妈他们帮你拿。” “你以为他们就会同意啊。”柳云夕白他一眼,“我妈才不希望我嫁那么远呢。” “到时我们在市区买一套房子,一年回去几趟,解了她老人家的思女之苦,不就OK啦。”乔以安说得轻描淡写,却听得柳云夕心惊肉跳。 “你知道市区房子现在多少钱一套吗?我一个月工资还买不到一平米呢。” 乔以安没应,只给她半张微笑的侧脸。 “反正现在结婚我不同意。”柳云夕低声嘟囔。 乔以安依然没有做声,很专注地开着车子。 “英才的毛校长,现在好吧?”乔以安突然问。 柳云夕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毛翰江来。 “不知道,都没联系。”才说完,又说:“上周他来过电话,说了梦冉的事情。” 说起梦冉,她才想起有几天没跟她联系了,不知她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样,回英才没有。想着就拨了她的电话。 “你放心,薄博在,没有什么事他解决不了的。”乔以安说。 果然,梦冉在电话里心情不是很差:“云夕,我回英才了,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谢谢你。” 柳云夕正要问她薄博的事,她又说:“你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我把钱打给你。” “不急。”她说,“你跟薄——博。还——好吧?” 梦冉静默了几秒钟,才说:“云夕,我现在不想说他,你把卡后发给我吧。” “好。”她连忙答应,再不提薄博二字。话音刚落。梦冉挂电话了。 “你想撮合她跟薄博?”乔以安问,并没有惊讶,看来他能接受。 “是啊。”柳云夕回一句,又说:“我总感觉薄博老早就喜欢梦冉一样,不过那时候梦冉选择了他弟弟,他才没有表露而已。” “难怪薄博这么多年都不找女朋友,原来心里住着一位公主啊。”乔以安笑了。 “像他这么出色的男人,身边应该有很多美女吧,看来他真是喜欢梦冉,才等了这么久。”柳云夕无限羡慕。 乔以安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你身边的这个不出色吗?别忘了。我身边的美女从来都是跟云朵一样多的。” 柳云夕最喜欢他吃醋的样子,马上接嘴:“是吗?我怎么看不见?” “因为你眼里只有我。”乔以安笑着。 “美吧,你!”柳云夕起身拉拉他耳朵。 “到了到了,别让我妈看见,给你打折扣了。”乔以安伸脖歪头。 柳云夕一抬眼,发现车子已经驶进一栋私人别墅了。别墅好大,亭台楼榭,花圃草坪,一应俱全。他们还没下车,一个慈眉善目雍容得体的夫人就笑盈盈地过来了。 “这是母亲。”乔以安交代一声。下车了。 “母亲。“他叫着,绕到另一边给云夕开门。 “阿姨好!”柳云夕微笑着招呼。然后目光游移,视线范围内没见着董事长。 “好好好,坐车累了吧。快进屋歇歇。”夫人眉开眼笑,连声音都是笑的。又对身后的乔以安说:“安儿,你父亲去袁家了,一会就回。” “不是说等我一起去的吗?”乔以安问。 “是要等你的,但你袁叔知道你要带——”母亲看一眼云夕,“就让你父亲一个人去了。” 柳云夕知道应该是去祭奠袁香竹母亲的事情。他母亲没说完的话,她也听得出袁家不希望看见她。一直压在她心头的一个疑问,她终于有机会问了。 待乔以安母亲去厨房吩咐阿姨时,她悄声问:“袁香竹的母亲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乔以安顿了一下说:“袁阿姨身体一直不好,也查不出什么病,常年卧在床上,过年时病情发作,送医院不久就去世了。” “哦。”她轻应一声,恍然释然的样子。 董事长在开中饭前几分钟赶回来了。他一进屋就呵呵笑,看见云夕,脸上的笑更浓了,往主座上一坐,开口了:“云夕啊,今天我们就把你和以安的婚期定下来。”生怕柳云夕会拒绝似的,紧跟着又说:“你放心,不会耽误你们工作,婚礼一切事物,都由我们操心,你呢,只要和以安选好日子,去拍你们的什么婚照就行,你说呢,老太太?” “这样当然好。”乔以安母亲笑意盈盈。 董事长说这一番话时,乔以安一直盯着柳云夕,一脸的担忧,生怕她开口拒绝。现在看见她一副为难的样子,更加担心了。 “董事长,阿姨——”柳云夕终于开口了,“婚姻大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等我先问过父母再说,行吗?” 显然柳云夕对于结婚的态度,董事长没有跟老太太讲。因为柳云夕一说完,她就十分不解地看着她,她怎么也没想到,柳云夕会不期待与儿子的婚礼。 “呃,母亲。”乔以安马上说,“我和云夕五一节回一趟湖北,就是商量婚事的。” 母亲轻“哦”一声,随后说:“对对对,婚姻大事,须要问过父母才行,云夕懂事啊。” 既然乔以安这么说了,柳云夕也不想扫大家的兴,暂时没再说什么,等于默认乔以安的提议。 “吃吧,吃吧,不知云夕吃得惯我们这边的饭菜么?”母亲热情招呼起来。 “吃得惯。”柳云夕微笑着回应。 “来,吃个大闸蟹。”董事长给柳云夕夹了一个大大的蟹,随后自己也夹了一个,边招呼乔以安:“以安,你也来。” 柳云夕却看见乔以安看着父亲的眼神不对了,表情也不对了。(。) 二百二十 柳云夕不明白,乔以安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董事长吃螃蟹,好像董事长吃的不是螃蟹,而是毒药,让他惊奇,让他担忧。 她轻轻拉拉他的衣角,轻声问:“你怎么啦?” 对面的母亲好像也在悄悄提醒董事长,因为董事长一个蟹脚还没吃完,就急忙把螃蟹给了老太太,十分慌张又尴尬,嘴巴说着:“好久没吃这东西,嘴馋了,馋了。” “父亲。”乔以安叫一声,声音好冷,“您的病?” “呃,嗯,好了好了,不碍事了。”董事长慌慌应着。 乔以安突然拿起电话,不知要给谁拨,一张脸沉着,很可怕。柳云夕从没见他这个样子,再看看董事长,他好像也被吓到了,紧张地看着乔以安。见他就要拨出电话了,手中的筷子一放,问:“你打给小马吗?” 乔以安没应,继续拨着电话。 “别打了。”董事长轻喝一声,豁出去的样子,“我告诉你实情。” 乔以安果然从手机中抬起头来,迅速看他一眼,然后放下手机,静静地看着他,待他开口。 这个时候,董事长又不如刚才那么决断了,躲开乔以安的目光,看向左侧的老太太,老太太同样一副期待迷惑的眼神看着他,见他拖拉着不开口,催道:“快说啊,老头子,儿子等着呢。” 董事长挪开目光,拿起筷子夹一只螃蟹,往自己碗里一放,说:“我没病,从来就没有病。” “父亲!”乔以安激动地叫起来。 “你——你说什么?你没病?”老太太也惊讶了,颤声问着。 “云夕,我们走。”乔以安牵起她的手一拉,她就站了起来,出了餐桌。 “安儿。”母亲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柳云夕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听见老太太那一声悲唤后,她使劲从乔以安的手中挣脱出来,气恼地看着他:“你怎么啦?不能好好说,好好吃顿饭吗?” 乔以安再次牵起她的手。用力拉着她往大门走,一声不吭。 母亲已经踉跄着追出来了:“安儿——安儿,你回来。” 柳云夕扭头看着后面的老太太,一边去掰乔以安紧握自己的手,一边用力踩着地板。不肯挪步。无奈乔以安力气太大了,就算她整个人吊起来,他也能携着她奔跑。 “以安!”她叫,“乔以安!” 没任何回应,乔以安头也不回地拖着她走、走、走,出了大门,出了花园,就要出别墅了。 “夫人,夫人,您怎么啦?”阿姨一声惨叫终止了乔以安的脚步。他立马放开柳云夕,飞身折向母亲。 “安儿,你回来。”母亲跪在地上,靠着阿姨,一只手朝他伸着。 “母亲,母亲。”乔以安扑上去,扶过母亲,让她平躺在自己怀里,他忘了,母亲近几年来心脏有些衰弱。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 董事长也跟着出来了,见老太太慢慢缓了过来,上前扶她:“来,进屋。进屋平躺一下。” 乔以安兀自抱起母亲进屋了,并不看他。 柳云夕见他尴尬地立在那里,无限惆怅落寞,便走上去,轻声招呼:“董事长,外面风大。您也进屋吧。” “云夕。”他叫着她,“你知道以安为什么这样吗?” 她摇摇头。 “因为我骗了他。”董事长狠声说,无限懊恼,“那时我为了阻止他与你交往,逼迫他娶香竹,所以装病。要早知道事情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我当初又是何必呢?” 原来是这样! 柳云夕忽然想哭,忽然涌起深深刺刺的痛。一个父亲怎么这么残忍,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儿子,剥夺儿子的幸福?乔以安当初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与痛苦,才选择了成全父亲,痛苦自己? 那时候的他,到底承担了多少,到底承受了多少煎熬?他不告诉她,是不希求她的谅解,她的宽容,他要她狠他,她狠了痛了绝望了,才有可能走出去,彻底摆脱重新开始。所有的一切他一个人包了揽了,他一个人承受,一个人煎熬,一个人痛着苦着,还要笑着面对她,关注她,狠心地把她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云夕,你也会恨我,是吗?”董事长轻声问道,随后自嘲一笑。 柳云夕静静地看着他,他那么慈善,那么亲和,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儿子呢?或许正是因为爱,才会那样做吧?很多时候,父辈们的爱都不是子女所期待的,他们的方式不对罢了。原来,用对方期待的方式去爱对方是不容易的,你给的,恰恰是他不要的,他要的,你却做不到,还固执地去纠正去改变。 “不,我不恨您。”柳云夕微笑着,说得真切,“我相信,您爱以安,只是不是他要的方式。他也不该恨您,您放心吧,他会理解的。” 董事长竟哆嗦着握起她的双手,颤声说:“以安果然有眼光,难得你这么明理,这么通达,我要感谢你,孩子,感谢你还能重新接受他,还能走进我们这个家。” “走吧,进屋去。”柳云夕笑着,“这个家还得您主事呢。” 乔以安正在给母亲喂水,见他们进来,轻阖一下眼睛,继续喂水了,依然不看董事长。 柳云夕见老太太面色渐渐红润,已经不碍事了,便走到他身边,接过他的杯子,递给董事长:“您来吧。”然后对乔以安说:“以安,你出来一下。” 一出大门,柳云夕就扑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好紧好紧,好像要把自己挤进他的身体,与他合而为一一样。 “怎么啦,云夕。”乔以安颇为诧异。 “以安,我们结婚吧,马上。” “结婚?你同意了?”乔以安立即捧起她的脸,惊喜地看着她。 “嗯,结婚。”柳云夕肯定地点一下头,“我再也不舍得让你难过了,我要守在你身边,时时刻刻看着你,要你笑,要你幸福。” 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转这么大个弯。不过心里是高兴地,甜蜜地。在她光洁的额上亲一下,捧着她小脸的手一放,搂过她:“走,去告诉母亲,让她高兴高兴。” “等一下。”柳云夕返身挡住他。 还是要求推荐票月票打赏哦,么么哒!(。) 二百二十一 “怎么啦?不许反悔啊。”乔以安一副紧张的样子。 柳云夕认真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很恨董事长,你的父亲?” 提到董事长,乔以安神色立即就淡了下去,正要张口,柳云夕先说了。 “我都知道了。他装病逼你娶袁香竹,把你推进痛苦的深渊,还差点毁了你的一生,所以你恨他,是不是?” “我不会原谅他!”乔以安冷声说。 “你必须原谅他。”柳云夕说得果决,“他是你父亲,他只会爱你,不可能害你,只是他的爱不是你要的,他的方式不对,但你不能否定他对你的爱!” “爱是无罪的,是吗?”乔以安反问。 “有罪吗?你要给一个爱你的人判刑吗?无期还是死缓?”柳云夕紧盯着他。 乔以安默默看她几秒,唇角一勾,笑了:“听你的,走吧。” 柳云夕再次拖住他,仔细审视着他:“真的放下了?不是要听我的,而是真的要放下!” “你看我是那么残忍的人吗?”乔以安刮一下的鼻子,“看来你还不是很了解我。” 是啊,他怎么可能那么残忍,抓住自己父亲不放呢? 一进屋,乔以安就去接父亲的杯子,说:“我来吧,父亲。” 董事长欢喜地应一声,把杯子给了乔以安,随后感激地看着柳云夕,十分赞许的点点头。 “我没事了,吃饭吧。”母亲也心情大好,坐了起来。 “对,吃饭,肚子早都空了。”乔以安扶起母亲,顽皮地说。 “你呀,跟小时候一样,最能吃,饿不得。”母亲娇嗔着。 “可不是。那时候送他去学跆拳道,前后要吃六个大汉堡。”董事长接嘴道。 “你们别挖我那些糗事了,小心云夕悔婚。”乔以安夸张地说。 “悔婚?”母亲立即面露喜色,“她同意结婚了?是吗。云夕?”眼睛看向柳云夕。 柳云夕羞羞地垂下头去,没有做声,看得乔母无限欢喜。 结果两个人的婚期又成了争论的焦点。 董事长主张五一节就办了,可是母亲不同意,她的理由是。五一节太仓促,很多方面会准备不足,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她可不想办得这么仓促匆忙,留下遗憾。所以她主张五一节先订婚,暑假结婚,那时时间充裕,他们还可以安心去度蜜月。 乔以安和柳云夕就看着两位老人争来争去,却不插话。也不发表意见。 当他们终于不能统一意见的时候,才想到这两个当事人来。 “以安,你怎么看?”董事长问了,语气干脆,充满自信。他坚信儿子一定是迫不及待,希望越早越好。 谁知他却看着柳云夕,问:“云夕,你怎么说?” 柳云夕见一家人的目光都集在自己身上,把这么重的一个担子压到她身上,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关键是不好表态,无论怎么决定,都会伤害到其中一方,她可不想还没进门。就惹老人家不高兴。 见她半天不做声,老太太开口了:“女孩子的心事我最懂,就按我的话办,五一订婚,暑假结婚,不要为难云夕了。” 董事长心里暗自估计了一下。如果举手表决的话,除开柳云夕不参与,他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算,所以他说:“还是按乔家传统来吧,重大事情难以决断时,就举手表决。”又看一眼云夕,“老太太说了,不能为难云夕,所以云夕可以弃权,不参与。我们四个人举手——” “等等,等等。”乔以安打断他,“我也申请弃权,不参与,就张嫂跟你们三个人表决,我和云夕见证好了。” 董事长马上说:“你是乔家一份子,遇事应该首当其冲,怎么能弃权呢?” 母亲一听就知道他心思,怕张嫂偏向她这边,三个人表决,肯定是二比一,他吃亏。所以说:“乔家还有规矩,就是男主外女主内。我是儿子的母亲,婚姻大事我说了算。就按我的办,举什么手表什么决?” 这下董事长没有立即接话,桌底下踢着乔以安的脚,狠声说:“你小子不跟我一条心,我在这个家没法混了。” 乔以安大声叫着:“父亲,您地位下降也别踢我啊,疼呢。” 然后一家人哄堂大笑,立在一旁的张嫂笑得直不起腰了。 最后自然依了母亲,五一订婚,暑假结婚。 在回光华的路上,乔以安很认真地问柳云夕:“你现在说吧,心底里支持谁?” 柳云夕瞥见他微笑的侧脸,沉吟了三秒钟,说:“母亲。” “真的假的?”乔以安目视前方,“你就不想早点结婚,早点成为我的妻子?” “暑假也快啦。”柳云夕回。 “快什么?”乔以安马上接过,“五一我都嫌晚了呢,最好今天就结。” 柳云夕一听,脸又红了,还没说话,乔以安又说了:“脸红了吧。”强忍着笑。其实他根本就没看柳云夕,只是他太了解她了。 被他说中,柳云夕的脸更红了,赶紧拿一双手捂着,使劲搓几下,再面朝着他,说:“看,现在才红,搓红的。” 乔以安纹丝不动,笑着:“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根本就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你应该是从某个朝代里穿越过来的富家千金或是皇家公主。” 说到穿越,柳云夕来兴致了:“被你发现了?你真厉害。那你猜我是从哪个朝代来的,前身是什么?猜对有奖。” 乔以安迅速瞥她一眼,惊讶状:“你还真是玩穿越来的?”然后又是思考状,“一般来说,玩穿越的人,都喜欢往反方向玩,比如前世是公主,那她一定会投胎到平民家,前世是贫困女,那她一定会投胎到富豪家。”再看她一眼,继续说:“你嘛,前身一定是一个骄横野蛮奇丑无比的公主,对不对?” “那你的前身就是一只丑陋不堪的癞蛤蟆。”柳云夕拿起靠枕砸过去。 “哎,刁蛮公主,这是车上,不是皇宫。”乔以安大叫,依然忍着笑意。 别忘了给荷萍打赏投推荐票月票哦,亲的支持与鼓励才是她最大的动力啊,么么哒!(。) 二百二十二 笑过之后,乔以安说到了彤彤:“你那个同村妹妹来了就跟你吧,你带一下她,反正实习时间也不长,一个月就回去了。” 本来是打算在乔家住一天的,但柳云夕突然接到彤彤的电话,说她已经在到温州的火车上了,要来光华实习。 柳云夕放下电话就问乔以安:“你什么时候答应彤彤来光华学习?” 乔以安被她问蒙了,反问她:“什么彤彤,哪来的?” 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同村的彤彤,跟我们爬山的那个。”柳云夕提示他,又补一句,“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那么一个大美女,你就不记得了?” “因为我眼里只有你啊。”乔以安笑着,马上回到正题,“我可没答应她来光华实习,再说现在也没有岗位,你别多事啊。” “可她已经来了,在火车上,叫我们去接呢。” “来了?”乔以安不可思议的神情,“她这是先斩后奏啊,你给她的胆子吧?” “我?”柳云夕瞪大眼睛,“我自己都没这胆,还给她胆?” 反正,彤彤一个电话,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吃过午饭就驱车赶往光华了。 现在乔以安说让彤彤跟着自己,等于是对她作了安排,不至于让她白跑一趟,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与感激,就想替彤彤感谢他,可是话还没出口。就被乔以安堵住了。 “别谢了,谁叫她是你同村的还那么漂亮呢。” 柳云夕白他一眼:“你本来就是冲人家漂亮才接收的,我为什么要谢你?” 乔以安笑着,他笑着的侧脸真是好看,柳云夕竟看得有些痴了。 “没办法,颜值高就是一大优势。”乔以安说,“不然这个时候,也不至于某人看着我发痴,是吧?” 柳云夕吓一跳,赶紧挪开目光:“你到底几双眼睛?” “我全身都是眼睛。你要小心哦。”乔以安侧头看她,还是那清明的笑。 “我小心什么?你就是全身装上摄像头,我也不紧张。”柳云夕跟着笑。 “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乔以安释然的样子。 “放心了?你不放心什么?”柳云夕总感觉不对,因为乔以安的话奇怪。表情也奇怪,虽然只是给她一个侧脸。 “怕你离开我的视线做坏事啊,现在得到你的保证,我当然放心了。”乔以安仍是隐隐地坏坏地笑着。 “我的保证?我保证什么了?”柳云夕越发糊涂了。 “你呀,我看真是穿越过来的。脑子就是慢几拍。”乔以安干脆放开来笑,“快计划一下如何跟你那同村漂亮妹妹接风吧?” 正说着,柳云夕电话响了,拿起一看,是弟弟,她心里一惊,赶紧接起:“柳松,怎么了?” “姐,秋婶跟你讲话。”柳松说。 就听秋婶声音传过来:“云夕啊,彤彤说去你那实习了。是吗?你可要多看着她点,她走时情绪不太对,问她,她就不耐烦,什么都不跟我说。” 柳云夕立即就想到失恋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除了恋爱能让她疯癫让她难过,还有什么? “放心吧,秋婶,我会看好她,开导她。”她宽慰着秋婶。 “那就好。云夕,秋婶就把她交给你了啊,你有空多教教她,她看着那么大了。其实很不懂事啊,我一颗心总是提着。”秋婶一个劲拜托叮嘱。 “知道了,秋婶,我们准备去接她了,先挂了。”柳云夕受不了她那张嘴巴,要不赶紧挂电话。她能说一个下午。 “她不是晚上的车吗?”乔以安问,“现在就去车站?” “谁叫你现在去车站?好好开车。”柳云夕调整好坐姿,准备小憩了。 “彤彤怎么啦,要你开导?”乔以安又问。 原来他一直在听她讲电话。 “不知道,秋婶说她出门时情绪不对。”柳云夕闭着眼睛说。 “肯定是失恋了。”乔以安立即给出判断。 柳云夕倏的一下睁开眼睛,看着他:“你也这么想?” “这样的小女生,除了谈谈恋爱玩玩爱情,还有什么能影响她们情绪。”乔以安语调很不屑。 “什么叫玩玩爱情?”柳云夕不悦了,“你就确定人家不是真爱?” 乔以安没有看她,过一会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大学里没谈恋爱吗?” 柳云夕还真想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看见太多人是在拿爱情当儿戏,我不确定说爱我的某个女孩是不是也是这样,当我拒绝她之后,第二天就看见她挽着另一个男孩,一副沉浸在爱情里的幸福模样。”乔以安幽幽地说着,有些伤感,“所以,我不敢接受任何一个女孩的表白,事实上,她们每一个都是这样的,遭到我的拒绝后,不久就找到了真爱。”说到这里,他竟笑了,那是有多嘲讽? 不就是这样吗?大学里的恋爱就是这样啊! 曾经对柳云夕死追猛缠的男生,不同样转身就搂着别的女孩了吗?所以,柳云夕也不信任爱情了。 “我也是。”她说,“我坚持了很多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恋爱,不会遇到爱情,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乔以安静静地看了她几秒,说:“谢谢你,云夕,谢谢你一直等着我。” 柳云夕笑了:“这么说我也要感谢你呢,你不也在等着我吗?” 柳云夕突然想起,不知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爱情就是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原来,爱情是存在的,是每个人都会遇见的,只是有些人等不及另一个的出现,就错把眼前的当作爱情了。 她是幸运的,乔以安也是幸运的,因为两个人固执地守候,才百折千转地遇到了对方。 她又想到彤彤跟她谈起恋爱观时轻佻的神情,不知是哪一只潜力股伤害了她,让她这么伤感,毅然逃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来。 妈妈说得真对,无论社会怎么发展,怎么进步,有些东西还是要坚持原样不能改变不能向前跨越的。 还是那句话哦亲,给打赏给推荐票月票吧,么么哒!(。) 服务器错误 接到彤彤时,彤彤身上洋溢着兴奋期待与青春活力,看不出半点失恋的痕迹。如果她是刻意伪装,那她要么是很坚强,要么就太可怕。总之,一个善于隐藏自己伪装自己的人,你是永远也无法辨清,他哪一刻是真的,哪一刻是假的。 柳云夕没想到,彤彤居然提出要坐副驾的位置,让她坐到后面。 “不行,云夕晕车,要坐前面。”乔以安立即反对。 但是彤彤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冲乔以安扮个鬼脸:“我也晕车,而且刚刚下长途,更应得到关爱。” “是是是,要关爱你,照顾你,你就坐前面吧。”柳云夕坐进后座,用眼神示意乔以安,别乱发脾气。 “云夕姐姐,我出来时,大妈就说了,你比我大,什么都要让着我,不许跟我争跟我抢。”她口中的“大妈”就是柳云夕的妈妈。 “知道知道,你就放心吧,没人跟你争跟你抢。”柳云夕哭笑不得,真是没长大的孩子,就这样,也会谈恋爱? “还有,大妈叫我给你带了酱菜,她说你最爱吃了,在包里。”她哪像是刚下长途的人,又哪像是晕车的人,精神比谁都好。 一路上就是在听她讲话,一会东一会西,全凭她高兴,想到什么说什么。柳云夕和乔以安就在一旁陪着她哈哈,根本插不上嘴。 吃完晚饭把她送回房间后,她还要跟着到柳云夕宿舍里。 “你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安排呢。”柳云夕把她推进房间,反手把门关了。 “她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空虚,知道吧?”乔以安说。 “是吗?我看她是兴奋过度吧。”柳云夕不同意他的说法。 “你看她从见面到现在,嘴巴什么时候停过,为什么?因为害怕,害怕孤独害怕面对害怕回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忙起来,忙得没一丁点空隙,让那些她不愿面对的东西没机会跑到她面前,明白吗?” 仔细想想。还是有些道理的。 “你学过心理学吗?”柳云夕问。 “你不也学过吗?”乔以安反问。 “我们那学的是什么啊,充其量就是一门课程,称不上专业。”柳云夕答。 “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要从书本里学的,事实上书本里学到的东西,百分之九十在实际生活中是没有什么帮助或者是作用的。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一点?”乔以安疑惑地看着她。 “那人为什么要读书,花十几二十几年学些没用的东西?”柳云夕回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当然要读书。”乔以安说,“就算书本里没一样东西在实际生活中应用到,人也还是要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什么意思,你懂吗?语文老师。”乔以安突然像个专家,在她面前喋喋不休,难道是彤彤让他有感而发了? 不过现在。他说出这两句话,似乎让她明白了人为什么要读书。读书不是谋生的手段,亦不是为了攀高显贵,而是精神的给养,灵魂的净化,修养的提升,应该是这样吧? “你好像懂了。”乔以安斜睨着她。 她只看他一眼,没有应答,自顾掏钥匙开门。 两个人才进屋,彤彤电话打过来。打在乔以安手机上。 “酷男,你来陪我,来听我说话。”她叫道。 “你跟墙壁说。”乔以安皱起眉头,把电话挂了。 柳云夕看出他的厌烦。也觉得彤彤有些无理取闹,到墙边穿回刚脱下的鞋子,说:“我去看看。” 乔以安一把拉住她:“别去,让她自己安静,她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不也坐过来了吗?不要让她对我们产生依赖,再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已经陪她耗了七八个小时,现在是我们自己的时间,别去了。” 柳云夕听着也有些道理,重新换回拖鞋。 可是彤彤的电话又打来了,声音好大:“乔以安,你过来陪我说话。” 乔以安直接把电话挂了,嘟囔一句:“疯子。” “我去吧,她情绪不对,别出什么事。”柳云夕又换回鞋子,门一开,出去了。 彤彤开门见来人不是乔以安,愣了几秒,笑了:“你们在一起?”随后跑到床边,往床上一歪,一动不动。 柳云夕拖个凳子坐到她旁边,问:“彤彤,你怎么啦?” “你叫乔以安来,我不跟你说,我要跟他说。”彤彤说。 “别胡闹,彤彤,你到光华上班,他就是你领导了,不可以这样叫他。”柳云夕有些气恼,彤彤怎么这样。 “那你叫他什么?乔主任还是乔以安或者以安或者亲爱的?”彤彤挑衅地看着她。 柳云夕真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了? “彤彤,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她耐着性子问。 “我说了我不跟你说,你叫乔以安来,我只跟他说,他是男人,我只要男人,你懂吗?”彤彤突然坐起来,狠狠地盯着她。 她心里一寒,背后渗出冷汗来。 彤彤一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精神有些失常,难怪秋婶在电话里那么担心,一定是在家里就已经表现出来了。 柳云夕赶紧拿出手机,拨出乔以安电话。 “云夕,怎么了?”乔以安问。 “你过来吧,以安。”她才说完,电话被彤彤抢了过去,给挂了。 “乔以安来了,你可以走了,你快走。”彤彤起身推她,力气好大。 柳云夕越来越害怕了,急急退到门边,说:“彤彤,你别急,我就走,马上走。” 一出门,撞到了乔以安,她一把把乔以安拉到走廊的另一头。 “以安,彤彤有问题,你小心点。” “什么问题?”乔以安被她的惊慌震到了。 “我不知道,她好像受到打击了,精神有些失常,你一定要小心。”柳云夕想到刚才彤彤的表现,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乔以安越发奇怪了:“你别怕,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柳云夕刚要开口,彤彤屋里传来凄厉地尖叫:“乔以安,你快过来!” 看完一章,荷萍又要弱弱地厚颜地开口了,记得打赏给票哦,亲,么么哒!(。) 二百二十四 柳云夕一个激灵,推一下乔以安:“你快去吧,小心点。” 乔以安回头看着她:“我们一起去?” “她只要你,不许我在,你快点。”柳云夕催道。 她这样一说,乔以安反而停下来了。 “你怎么啦?快去啊。”柳云夕走上来,推着他。 “我不去。”乔以安说,“她有病就该去看医生,我又不是医生。” “可现在要她冷静是关键。”柳云夕急了,“不要再刺激她,你赶快去吧,我给秋婶打电话,问清楚情况先。” 乔以安迟迟疑疑拖拖拉拉进了彤彤的房间。 柳云夕贴在门上听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便回房间打电话去了。 她还没找到弟弟的电话,爸爸的电话进来了。 “爸,什么事。”她问。 “云夕啊。”是妈妈的声音,“彤彤到了没有啊?” “到了。”她说,“妈,秋婶在不在?你叫秋婶接电话。” 那边妈妈安静了几秒钟又说话了:“云夕啊,是不是彤彤又犯病了,吵着要男人是不是?” “妈,你怎么知道?彤彤到底怎么了?”柳云夕的背上又开始渗汗了。 妈妈那边又没声音了。 “妈,你在吗?”她叫。 “唉,云夕啊,也不知怎么回事,彤彤三月份就突然回家了,是学校老师和同学送她回家的。后来你秋婶说是她学习优秀,学校让她提前毕业了。”妈妈说到这又没声音了。 “可是她的病又是怎么回事啊?”她问。 一听到“病”字,妈妈立即说话了:“她是不是吵着要男人?” 柳云夕回想着彤彤的话,回道:“是的,她嚷着要乔以安——” “小乔?小乔呢?你快叫住小乔,别去碰她。”妈妈突然十分紧张。 “他在她房间呢。”柳云夕说。 “不行,云夕,快去叫小乔出来,听见没有,快去。”妈妈几乎吼了起来。十万火急的样子。 本来柳云夕就怕得不行,现在被妈妈这么一渲染,她更是心慌腿软,六神无主了。 “好。好,我去,马上去。”她快要哭了。不知道乔以安那边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跌跌撞撞跑到彤彤房门口,还没敲门,里面就传来乔以安的暴喝声:“柳彤彤。你做什么!你疯了!” 然后是彤彤哀婉乞求的声音:“求你,我求你了,你快要我吧,快,快呀……我会带你飞,飞呀飘呀,比神仙还要快~活。” 听得柳云夕心惊肉跳,面红耳赤。 喘息了好大一阵后,她才稍稍平静下来,隐约听见里面有厮打的声音。心里一紧,赶紧敲起门来:“以安,开门,快开门。” 门敲了好大一阵才开,门一开,柳云夕就往里冲,被乔以安捉住了:“云夕,别去。”声音打颤,几近哀求。 她才惊觉过来,乔以安就在她身边。她一把把他拖到门外。上上下下地看着他:“你没事吧,啊,她没怎么着你吧。” “没事,云夕。我没事。”乔以安明显在掩饰自己的恐惧。 突然,柳云夕看见他脖子上有几条大大的血痕,心里一紧,颤声问:“她抓你了?是手抓的吗?” 乔以安抓住她的手:“没事,我们走吧。” 乔以安的手好冰,像冰块一样。柳云夕不知他经受了怎样的惊吓,怎么会让他这么害怕,这么紧张? 一回房间,乔以安就问她:“你打电话了?家里那边怎么说?她是什么情况?” 柳云夕就把妈妈说的跟他讲了一遍。 “这是什么病?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乔以安拿出手机搜索起来。 “应该是精神上的问题,神志清醒的人怎么会这样?”柳云夕说。 乔以安停止了搜索,看着她:“你说得对,就是精神上的问题,她应该是受了很大打击或者是刺激,才会这样。” “秋婶真是的,都病成这样了,还让她出来,不知火车上有没有伤到人。”柳云夕说着,马上想到她现在的情况,“她现在怎样了?我去看看。” “别去,云夕。”乔以安一把拉住她,好紧张。 她奇怪地看着他,期待他给出理由。 “别去,她没事了,睡一觉就会好,明天再去看她吧。”乔以安躲躲闪闪,越发让柳云夕好奇。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看。”她挣开他就往外走。 “云夕——”乔以安叫,“不要去。”哀求的眼神。 “为什么?”柳云夕问,“你怕什么?” “我不怕什么,你听我的没错,别去,好吗?她已经睡了,不要去招惹她,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乔以安说得真切。 “睡了?她怎么突然就睡了?我明明听见你们还在厮打的,你对她做什么了?”柳云夕突然紧张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紧张什么。 “我把她打晕了。”乔以安说,“她太疯狂了,也可能是太累了,拉扯两下就晕了。” “晕了?”柳云夕叫起来,“你把她打晕了?还说没事?” “不是,云夕。”乔以安一时着急,也不知怎么说,“她是晕了,但总比醒着的时候要好,至少不知道痛苦了,不是吗?再说,我没下重手打她,你相信我,只是情急时扇了她一个耳光,她就晕倒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她?”她问,质疑的眼神。 “云夕,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担心什么,就是不想你看见她的样子,可我也跟你一样担心她,但我无法近身去帮她,又不想你去面对她,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乔以安的样子更坚定了柳云夕去看彤彤的决心。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她,先到后勤主任那去拿钥匙。”柳云夕过来拉他。 他跟被针扎到一样,连连后退:“不,我不去,你去吧,我叫后勤老邓送钥匙过来。” 走廊上很快就传来了老邓的脚步声。 因为清明放假,宿舍楼里没住几个老师,整栋楼冷清得很,所以,老邓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响亮。(。) 二百二十五 一秒记住【??】,。 柳云夕看见彤彤时,彤彤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应该是乔以安仓惶中盖上去的,凌乱随意,她脸色苍白,嘴唇乌紫,头发散乱,屋里一片狼藉,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一样。 难怪乔以安那么害怕,不肯进来。她无法想象他们之间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从乔以安的反应和彤彤的情形来看,她能判断彤彤的病不轻,十分严重。 她帮彤彤穿好衣服,清理干净之后,叫来了乔以安。 乔以安进屋后,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好像还有些余悸。 “她不能呆在这里,必须去医院。”乔以安说。 “你们刚才怎么了?”柳云夕问,“她衣服怎么全脱了?” 乔以安犹疑了一下,才说:“她一见到我就脱衣服,抱着我,要我——” “别说了。”柳云夕听得心惊胆战,耳边就响起彤彤哀求乔以安的话。 “你脖子上的伤还没处理呢,疼不疼?”柳云夕看着他问。 “没事,一点抓伤。”乔以安担心地看着彤彤,“赶紧想办法,怎么处理她吧。明天就上班了,她这样怎么能留在光华?” 柳云夕想了一会,说:“我打电话,叫秋婶来接她回去。” 乔以安没应,过一会说:“你送她回去,明天请假。等她妈来,不知是哪天的事了,她妈要真担心她,就不会放她出来。” “她是自己跑出来的,只给秋婶留了个纸条。秋婶可能还不知道她有这么严重。”柳云夕说。 “我叫韦舒跟你一起送她,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乔以安又说。 柳云夕知道,乔以安再不可能面对彤彤了。 “我给你们订飞机票吧,到那边叫薄博接机,直接送你们回家。”乔以安一心计划着尽早送走彤彤。 “好,我找韦舒要身份证号。”柳云夕拿出手机,联系韦舒了。 刚发出信息,爸爸的电话进来了。 “云夕。彤彤现在怎样了?”是秋婶的声音,很着急。 “秋婶,彤彤到底怎么啦?”柳云夕赶紧问。 那边突然没声音了,过一会。传来秋婶压抑的哭泣。 “秋婶,您别急,把彤彤的情况告诉我吧,我们一起想办法。”柳云夕安慰着。 又过了几秒,才听秋婶说:“学校把彤彤送回来时。只说她在学校犯病了,不能继续留在学校,什么病也没说,我问彤彤,彤彤说自己没病。可是,过几天,她就——她就——就吵着要男人,看见男人就脱衣服。” 说到这里,秋婶已经泣不成声了。 “秋婶,您别急。我明天把她送回去,您先把她送医院吧。”她小心地说着。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秋婶哭着,“她一定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我要去告他们。” 对呀,彤彤是在学校变成这样的,学校有责任的,怎么能就这样把人往家送呢。 “秋婶,您说得对,等我把她送回来。赶紧送医院治疗先。”她说完把电话挂了。 “秋婶说学校把她送回来没几天,她就这样了。”柳云夕看着乔以安。 “她应该是在学校遇到了什么,学校就这样把人送回家,太不负责任了。”乔以安有些愤然。“我马上联系薄博,叫他帮忙,找学校讨公道。” 柳云夕也这是这么想的,只有薄博能帮忙,而且薄博一定会帮忙。 “算了,还是我开车回去吧。不用叫韦舒了。”乔以安看着昏迷中的彤彤,“等她醒了,我们就出发。” 柳云夕有些糊涂了,疑惑地看着他。 “秋婶不是说她回家几天后才这样吗?说明她这是间歇性发作的,白天接她时,晚上吃饭时,她都好好的。也看不出她有半点尴尬或者不好意思,说明她犯病时自己并不知道,事后也并不记得。”乔以安边思考边说。 有道理。柳云夕不觉投去敬佩的一瞥,由衷说:“你真应该当律师。” “还是改行好,不然怎么碰得到你?”乔以安彻底放松了,调侃道 柳云夕轻笑一声,看着彤彤:“这么晚了,还不知她什么时候醒呢,你先回去休息吧,顺便处理一下伤口,她醒了我再叫你。” 乔以安想了一会,回道:“嗯,你累了就躺她身边睡吧,看她现在情形,应该是没问题了,不过你还是要警醒点,有情况就给我电话。” “知道,你去吧。” 结果,彤彤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才醒。正如乔以安说的,她对自己昨晚的言行一点也不记得,跟正常人无异。 “今天不是要上班吗,云夕姐姐?”她问。 “学生下午才返校,所以上午还是空闲的。”柳云夕应。开始思考如何跟她讲送她回家的事情。 昨天只想着送她回家,却没想到她醒来之后是个正常人。该如何跟她讲呢? 正为难间,乔以安来了,他进屋时还有些紧张,可一见到彤彤,立即就放松了。 “好了,收拾一下,上路吧。” “上路?去哪?”彤彤问。 柳云夕赶紧朝乔以安眨眼睛,乔以安立即明白,彤彤还不知道他们要送她回家。 “你不是说秋婶来电话,要彤彤回家吗?”他提示她。 “呃,是啊是啊,我都忘了。”柳云夕马上接应。 “回家?我昨天才来,今天就回家?我不回,我是来实习的。”彤彤往床上一座,任性地看着他俩。 柳云夕和乔以安你看我我看你,傻了。 “彤彤,你走的时候怎么不跟秋婶说一声呢?她很着急,都急出病来了,说要你赶快回家,不然她……” “怎样?”彤彤打断柳云夕,“我才不怕她,没事,云夕姐姐,你也不要怕。” “不是,秋婶她,她病了,很严重,要你回去照顾呢。”柳云夕说得好艰难。 “病了?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精神着呢!”彤彤不为所动。 乔以安静静地看着她俩一来二去地斗嘴,脑子飞快地转着,不知怎样说服这个彤彤同意回家。 “哎呀,云夕,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多虑了,跟她说实话吧。”(。) 二百二十六 一秒记住【??】,。 乔以安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柳云夕一时不明白,紧张又求助地看着他,嘴巴嗫嚅:“哦,我,我——” “哦什么,我来说。【ㄨ】”乔以安把她往旁边一拉,站到彤彤面前,“彤彤,实话告诉你吧,你妈突然中风,在医院,你回不回?” “中风?”彤彤立即跳起来收拾箱包。 柳云夕看着彤彤紧张的样子,又看看乔以安,笑了。 “你这么跟她说,到家了怎么跟她交代?”柳云夕走到他身边,悄声问。 “先把眼前应过去再说,到家的事情,交给你,你好好想想吧。”乔以安回,又补一句,“不急,时间很充裕,你慢慢想吧。” 车上,彤彤依然霸道地要坐副驾,把柳云夕扔在后座上。柳云夕趁机在手机上搜索她的病例,查来查去查不出什么,没有明确的病情描述。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一个媳妇来。人长得很漂亮,不发病时,好好的,跟人聊天,做家务,出工干活,什么事情都没有,可病情一来,就跟个疯子一样,力气也大,老公都架不住她。 后来有一天,她就不见了。听妈妈跟村里那些婶婶们聊天时,说她跑到别的村里,一个早上,有人发现她死在路上。 现在彤彤也是这样,此时的她跟昨晚的她完全就是两个人。看着彤彤安静地坐在那,一声不吭,柳云夕心里莫名地疼了一下。 她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受了什么刺激?变成这样? 回家后又该怎样跟她说呢?不如趁她清醒时,问问她在学校的情况吧。 “彤彤,我听秋婶说,你三月份就回家了。” “嗯,学校说可以自己找实习单位,不用受学校统一安排,好多人都回家了。”彤彤应着,有些无力,应该是担心秋婶。 这应该是学校搪塞她的理由了。 “哦。那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们呢?” 她过了好大一会,才说:“我早就要来的,妈妈不让,说太远了。叫我在县城或乡镇找学校。” “所以,你就瞒着秋婶偷偷来了?” “只能这样了。”彤彤回应,“要还拖下去,实习时间就过了,到时我拿什么交给学校?” “你没跟同学联系吗?” 她的情况。她同学应该都是知道的,难道就没一个人告诉她,或者是问她? “联系,不经常,关键是家里没网,用不起流量。”彤彤回,有些苦涩。 还好没网。 “很多人追你吧,彤彤?”乔以安突然问。 彤彤突然没声了,好像根本就没听见。 柳云夕隐约感觉到,彤彤的问题应该是从这里开始的。 “以安。你累不累,到前面服务区休息一下吧,我带了茶叶,给你泡杯茶。”柳云夕怕乔以安接着追问,问出什么问题,赶紧岔开话题,他应该懂得。 “还好,不用了,得赶时间。”乔以安回这一句后,再没开口。 中午到服务区吃饭时。趁彤彤上洗手间的空隙,乔以安叮嘱她到家后,不要找什么理由搪塞她,直接跟她摊牌。让她直面问题。一个女孩子,这么奇怪的行为,事后不可能没有人议论,她自己多少应该有点感觉,只是不明晰而已。所以,索性告诉她。劝她去看医生。 柳云夕也是这么想的。藏着掖着不是办法,必须跟她指出来,让她去看医生,不然她这辈子就完了。 所以,当车子驶进村里,彤彤远远地就看见秋婶时,她生气了:“云夕姐姐,我妈好好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彤彤,你别急,等到家后我再跟你说吧。”柳云夕小心地应着。 “说什么?不想我进光华需要这样吗?”彤彤激动起来,声音好大。 “彤彤。”乔以安叫,声音轻而有力,“你暂时不能呆在光华,等你病好了,光华无条件接受你。” “病?什么病?谁说我有病?”彤彤越发激动了。 看她情形,之前应该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因为她说完这几句后,就安静了,不再说什么。 柳云夕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乔以安正看着自己,神情很是担忧。 秋婶见到彤彤,又哭又笑,对着柳云夕和乔以安不停说“谢谢”。 “秋婶,你先回家,我想跟彤彤谈谈,好吗?”柳云夕对秋婶说。 秋婶看一眼乔以安,尴尬地笑笑:“呃,云夕啊,还是到我家去吧,你到我家去跟彤彤聊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柳云夕明白她的顾虑,回头对乔以安说:“那你在家等我吧。” 乔以安点点头:“去吧,不要太急。” 彤彤从下车到进到自家房门,一句话也没说。 “彤彤啊,带云夕姐姐去你房间吧,妈给你们做好吃的。”秋婶笑着说,可听起来是那么苦涩。 一进房间,彤彤就坐到床上,一句话也没有。 柳云夕怜爱地看着她,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彤彤,你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吗?” 彤彤仍是低着头,没有做声。 “彤彤,回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有什么难处跟我说吧,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呢。”柳云夕轻轻拂去她眼前的发丝。 彤彤慢慢抬起眼睛,卑怯地看着她:“云夕姐姐,在学校时,我就有些感觉,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很怪异,我到哪都有怪异的目光,小声的议论,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 “后来,回到家里,没过几天,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妈妈总是不让我出门,把我锁在家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问妈妈,她就哭。” “云夕姐姐,我在温州是不是又犯病了,你都看见了,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那你告诉我,我犯病时是什么样子的,到底有多可怕?”彤彤突然很紧张的样子,抓着她的手好凉。 柳云夕一时也不知道怎样跟她说,照实说她一个女孩子接受得了吗?不说实话,医生怎么跟她看病呢? “彤彤,你自己真的一点也不自知吗?”她问。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神经错乱会这么离谱吗?(。) 二百二十七 一秒记住【??】,。 彤彤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祈求地看着她,茫然地摇摇头。 “彤彤,你听云夕姐姐的,去看医生吧,配合医生赶快把病治好,我在光华等你。”柳云夕说得恳切。 “可是,我连自己的症状都说不清楚,又怎么配合医生呢。”彤彤依然是那茫然的神情。 “你不用知道,叫秋婶跟医生说,你只要配合医生就好了。” “我到底怎么了,云夕姐姐?你就不能告诉我吗?”彤彤哀求的眼神。 柳云夕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温柔一笑:“彤彤,你听我的没错,不要问得那么清楚,积极配合医生就好了,明白吗?” “我到底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不说,又一个个摆出一副关心担忧的面孔,我为什么要看医生?我不看,我不弄清自己的问题,是不会去医院的。”彤彤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喊道。 是啊,一个人连自己的病情都搞不清楚,怎么肯去医院呢? 柳云夕看着她茫然又痛苦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讲了。 “云夕,你先回去吧,我来跟她说。”秋婶走了进来。 “秋婶,那我走了,不管怎样,彤彤都是要去医院的。她的情况,您随时跟我联系,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啊。”柳云夕边起身边说,走到门边,又招呼秋婶过来,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学校那边,我叫一个朋友去调查,您就专心照顾彤彤吧。” “哎,好,我知道,麻烦你了,云夕。”秋婶答应着。 “不客气,秋婶,走了。”又对屋里的彤彤说:“彤彤,我走了。好好听话,啊。” 第二天一早,秋婶就过来说彤彤同意去医院了,现在还睡着。不来送他们了。柳云夕知道,彤彤是不好意思,所以对秋婶说:“没关系,您好好照顾她吧,有事跟我联系。” 秋婶目光转向乔以安。强笑着:“云夕,你真有福气,什么时候结婚啊?” “她呀,五一节订婚,暑假结婚。”妈妈接过话茬,“以前老担心她嫁不出去,现在又这么急,说嫁就要嫁了。” 虽是这么说,可眉眼间全是欢喜。 “好啊,柳嫂。俗话说女大当嫁,男大当婚,云夕也老大不小了,再说这么好的女婿去哪找啊,要是我们家彤彤也有这福气,我立马就把她嫁了。【ㄨ】秋婶可要恭喜你啊,云夕。”秋婶一脸的乐呵,可让人听着尽是悲苦。 “会的,秋婶,彤彤聪明漂亮。会找到好婆家的。”柳云夕嘴巴宽慰着,心却痛着。 彤彤的病也不知能不能治好,她的病因也不知在哪里,如果医生不知道她的病因。也是很难有治疗方案的。 “云夕,要走了。”乔以安给她开了车门,候着她。 “走了,妈,爸,秋婶。你们好好的,啊。”柳云夕躬身上车了。 “路上走好啊,小乔开车小心点,不要累着,到了来个电话。”妈妈上前叮嘱着,脸上是笑的,声音却有些哽。 “放心吧,妈。”柳云夕挥着手,“进屋吧,走了。” 车子走了好远,妈妈仍是一个姿势站在门口。 “这一次怎么这么伤感?”乔以安看着她问。 “不知道,可能是我就要嫁人了,他们一时接受不了吧?”柳云夕轻声说。 “到时我们在市区买个房子,每年回来住几趟,不就好了。【ㄨ】” “以安,我虽然嫁给你了,可我还是希望独立,尤其是经济上,所以,买房的事情你就别说了。” 乔以安看她一眼,没应答,过一会问:“昨晚你跟妈睡,都说了些什么?” “瞎聊呗。” “有没有聊我?” “有啊。” “聊我什么?” “就说你好呗。” “就这啊。” “怎么?不满意?”柳云夕突然侧头看着他。 乔以安脸上分明绽着得意的笑呢。 “柳松经常跑长途,够辛苦的,你要叫他注意休息,不要开疲劳车。” “知道。”柳云夕应道,又说:“谢谢你!” “我可不是讨要你的‘谢谢’啊。”乔以安好敏感,“一个人跑长途,确实很辛苦,你要多叮嘱他。” 柳云夕笑了:“知道知道,你就放心吧。” “彤彤也真可怜,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这样呢?”乔以安突然转到彤彤身上了。 “以安,你能不能叫薄博去她学校调查一下?我总觉得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样,应该是有原因的,再说,医生治疗,不也要了解病因吗?” “我已经跟他说了,他答应去调查,你放心吧,他最热心打抱不平,我们等消息就好。”乔以安应着。 “不要说谢谢。”他及时封住了柳云夕的口。 柳云夕极为欣赏地看着他,笑成了一朵百合。 正要开口,电话响了。 “语文老师,你去哪了,快回来,班里出事了。”陈思思的声音。 “出事了?什么事?”柳云夕神经立即绷紧了。 “欧阳被开水烫了,在医院里。” “怎么烫到的?严重吗?” “好像很严重,她爸妈在学校闹呢。” 这边正说着,乔以安的手机也响了,不用看,肯定是袁雅竹。 果然,袁雅竹在电话那头大发雷霆,叫柳云夕速速赶回学校。 “最近事情怎么这么多呢,一件接一件,就没停过。”柳云夕懊恼地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乔以安倒一点也不紧张。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欧阳的爸妈到学校闹了,肯定烫伤不轻。”柳云夕十分担心。 “趁机敲诈学校,得一笔补偿金是很多家长最乐意做的事情,没事,拿钱就能解决。”乔以安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怎么能这样看问题呢? “你不用那么奇怪地看着我,”乔以安看她一眼,“你知道于潇潇的事情花了多少钱吗?二十万!你以为事情平息得很顺,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 “那总不能一直拿钱解决问题吧,总还有公道的,不是吗?”柳云夕很是不解,“该谁负责任就是谁的责任,再说,责任也不全在学校啊。” “没出事一切都好,有事了,责任就在学校,懂吗?” 乔以安终于恼怒了。(。) 二百二十八 柳云夕怎么也没想到,于潇潇的事情花了二十万,才买来大家眼中的平静。如果像于潇潇这样的事情再来几件,学校还能支撑下去吗? “这样下去,不是在纵容家长吗?大家有点什么事都来索赔,学校都陪吗?”柳云夕问,很是不解。 “《经济与法》节目拦播出一个节目‘都是蚊子惹的祸’你看了吗?”乔以安反问。 “没有,怎么啦?” “一个学生因为可能被蚊子叮咬而得了乙脑,治疗无效死亡,家长找学校索赔20万。理由就是学生是在学校被咬的,蚊子是学校里面的。”说到这里,乔以安笑了,无奈又自嘲。 “那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柳云夕说:“日本学校组织学生去游泳,结果有个学生溺水身亡,丧事结束后,家长到学校给校长深深鞠了一躬,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中国人很是惊讶,问日本人:‘你们为什么不状告学校呢?’,日本人也很惊讶地问:‘为什么要告学校呢?,孩子又不是学校谋杀的,他们也很难过’。” “可我们是中国啊。”乔以安笑着。 “那只能拿钱解决问题吗?” “差不多吧,不然怎么样?”乔以安懒洋洋地回。 “那这次欧阳的事情,又准备出钱了?” “回去了解清楚再说吧。” “这次无论如何不能用钱解决,必须分清责任,大不了打官司呗。”柳云夕说得坚决。 “是噢。”乔以安笑着,“咱们有薄博啊。” 柳云夕知道他这是揶揄。无非是他也尝试过,没有作用或作用不大而已。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用钱去解决啊,至少不是所有的家长都那么不明理吧。 结果两个人赶到学校时,袁雅竹已经打发完家长,处理完毕了。 “她怎么打发家长的,用钱吗?”柳云夕问。 “嗯。”乔以安点头。 “多少钱?”柳云夕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乔以安回,“因为欧阳的烫伤有些蹊跷。她怀疑有人蓄意而为,要展开调查,查出肇事者,由肇事者负责。” “有人蓄意而为?”柳云夕更惊讶了。“不是意外吗?” 乔以安轻阖眼睛,摇摇头。 “有没有怀疑对象?”柳云夕急问。 “有。于潇潇。”乔以安回得好干脆。 于潇潇?难道她要报复?可她看起来是那么文弱善良啊。 “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看欧阳吧。”乔以安顾不上她的惊讶,“听说她烫伤很严重。 到了医院,柳云夕才清楚欧阳烫伤部位居然是脸部。 欧阳的妈妈一见到她就哭了:“柳老师,我家雅雅到底得罪了谁啊。要这样害她?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给毁了。” 毁了? “怎么啦,欧阳妈?”柳云夕急问,“您说清楚点,怎么就毁了呢。” “医生说很有可能会留下疤痕啊,在脸上,整个右脸。”欧阳妈喊道。 “你小声点,别吵着孩子。”欧阳的爸爸急忙制止她。 不会吧,居然这么严重! 柳云夕仔细看着躺在床上的欧阳,她整张脸都缠满了纱布,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不知昏迷着还是睡着了。 “欧阳妈妈,您别急,我们去外面说吧。”柳云夕扶着欧阳的妈妈。 从欧阳妈妈那了解到,医生诊断欧阳为轻二度烫伤,但因为延误最佳处理时机,可能会留下疤痕。 一说到疤痕,柳云夕眼前就浮现出欧阳那一张明媚姣好的脸来,既而心里隐隐地痛了一下。 “欧阳自己知道吗?”她小心地问。 “没敢告诉她。”欧阳妈妈回道,“医生说要保证她心态平和,情绪冷静。不然对康复有影响。” 欧阳妈妈是家委会中的成员之一,平常交流沟通时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也显仪态教养,不像于潇潇的妈妈。暴躁势利,咄咄逼人。所以陈思思说她到学校闹,应该是夸大其词了,不然袁雅竹也没那么顺利就把她给劝回了。 “你得尽快查清楚她烫伤经过,查出肇事者。”乔以安叮嘱。 “嗯。”柳云夕轻应。 袁雅竹说是于潇潇,不知是她已掌握证据。还是凭上次于潇潇失踪一事作出的推断。 可是班上没有一个同学看到欧阳汤伤的经过,因为当时在饮水台旁边接水的没有本班的人。欧阳自己现在躺在医院里,估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烫到的,不然她早就告诉妈妈了。 柳云夕嘱托陈思思帮忙查出欧阳烫伤那天的目击者,总该是有人看见了。凭陈思思的本事,找出几个目击者不难。 果然,第二天陈思思就给了她几个名单。可几个目击者所说的经过是一样的。按他们的说法,欧阳那天是自己接了开水后,不小心摔了,随后就把开水倒到自己脸上了。 这应该就是个意外了。柳云夕心下忽而就轻松了。就说嘛,于潇潇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她就不是做这类事情的人。 可袁雅竹为什么怀疑于潇潇呢?难道真的只是她的推断,她根本就没有证据? 正想着,袁雅竹电话来了,传她去校长办公室。 “你班欧阳雅雅的烫伤不是意外,你要尽快查出真相。”袁雅竹直截了当。 “可是目击者都说是她摔跤后自己烫到的。”柳云夕把刚刚调查出的结果汇报给她。 “你看看这个吧。”袁雅竹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学生从我门缝里塞进来的。” 纸条上写着:欧阳是被于潇潇泼开水烫到的。 真的是于潇潇!可是那几个目击者为什么口径那么一致地把于潇潇给撇清了呢? “你不要被学生蒙蔽,一定有人看到,这张纸条不是空穴来风。”袁雅竹很确信的样子。 难道那几个学生都在撒谎?不行,还得再找他们过来,至少先要确定当时于潇潇是否在场。 结果,几个目击者都说当时没看见于潇潇。 既然于潇潇根本就不在场,那又从哪冒出来的那张纸条呢? 柳云夕彻底糊涂了。(。) 二百二十九 因为柳云夕一时不能查出于潇潇烫伤欧阳的证据,欧阳妈妈又到学校讨说法了。 而袁雅竹又紧逼着她尽快找到证据,把于潇潇推出去,撇开学校的责任。 这两天,她一直在观察于潇潇,发现她并没什么异样。而且还主动向她询问欧阳的伤情,神情很是担忧与关心。 柳云夕实在不愿意再去追查了,她甚至在潜意识里已经认定欧阳的烫伤就是一个意外,跟于潇潇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面对袁雅竹的咄咄逼人,她又不知如何应对。如果直接摆明自己的态度,还不知道她会怎样恼羞成怒呢。为难间只好默默祈祷了,祈祷欧阳揭开纱布后不要留下疤痕。只有这样,欧阳的妈妈才可能不会抓着学校不放了。 乔以安这两天也在为这个事情跟袁雅竹交涉,他主张在没查出证据之前,学校要承担起责任,但也不是一肩挑把责任全部揽过来,出于人道,学校方面也应该给予一定的安慰与抚恤。 还是去医院看看欧阳吧。 这样想着,她邀上乔以安到了医院。 欧阳醒着,脸上的纱布还没拆,看见他们,可高兴了,嚷着要下床。 “你快好好躺着吧,小公主。”柳云夕将她按下去,笑着。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现在才来看我?”欧阳撒起娇来。 “我一回来就来看你啦,那时你在睡觉,医生说不能打扰你休息,所以就没敢叫醒你啰。”柳云夕受她感染,心情也好起来。 “那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生气不理我了呢。”欧阳撅起嘴巴。 “怎么会生气?心疼,你知道吗?是心疼。这么大个人了,接个水还把自己烫着,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柳云夕嗔道。 “我也不知道,我接好水一转身。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就摔倒了。”欧阳显出无辜的样子,“宋绍荣是不是又要扣你的钱?你不会怪我吧?” “你想什么?只要你没事,扣多少钱都没关系。”柳云夕喉头一紧。差点掉下泪来。 “欧阳,你刚才说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是吗?”乔以安突然问。 “嗯,是啊。”欧阳应。 “你后来看清楚没有,是什么东西?”乔以安接着问。 欧阳想了想说:“没有。我当时脸上火辣辣地痛,根本没注意去看。” 乔以安点点头。确实,谁在那个时候还会去看脚下的东西呢? “你当时摔下之后,是怎么被烫到的,你记得清楚吗?”柳云夕问。 欧阳仔细地想着,摇摇头,突然又说:“我就奇怪,我的开水不知怎样倒到脸上的,因为杯子早就脱离我的手,不知滚到哪儿去了。” 柳云夕迅速看向乔以安。正碰到他讶异的眼神。 “当时你周围是哪些人,你记得吗?”柳云夕又问。 “怎么啦?老师。”欧阳好像意识到什么了。 “呃,没什么,听你这么说,就觉得你烫伤不是意外,好像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柳云夕想也没想,就直接说了。 “啊,为什么?”欧阳叫起来。 “你别激动,欧阳。”乔以安急忙安慰,“现在只是推测。没有确定。”说完深深地看一眼柳云夕。 柳云夕知道他是怪自己莽撞了。可是听她这么说,再想想那张举报纸条,不是很明显了吗?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欧阳。”乔以安叫得很小心,“你好好想想。当时在你身边的都有哪些人?” 欧阳没有做声,不知是在回想当时的场景,还是被柳云夕的话伤到了,有些难过。 乔以安和柳云夕没有追问,安静地等着。 好大一会,欧阳才开口说:“有李小珊、何倩倩、汤凡凡、王璐、余敏。” 这几个人正是陈思思交给柳云夕的目击者。关键是没有于潇潇啊! “你确定,就这几个,再没别人?”柳云夕不甘心,追问。 欧阳肯定地摇摇头。 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成了泡影,柳云夕沮丧地看着乔以安。 “欧阳,你好好休息,明天以最好的状态回到学校,啊。”乔以安对欧阳说,然后转向柳云夕,“云夕,我们先走吧。” 柳云夕知道乔以安有话对她说。 果然,一出门,乔以安就说:“现场没有于潇潇,目击者又不多,回学校重新询问那几个目击者,不要同时问,一个一个单独问,而且也不要问得太直接,慢慢由其他话题引入。” “你怀疑什么?”柳云夕问。 乔以安正在沉思中,没有立即回答,过一会才说:“我怀疑目击者被于潇潇收买或者是威胁,不然不会有那么一张纸条。” 收买或威胁?才多大的一个孩子啊,如果是这样,那不是太可怕了? 柳云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真的不愿意相信。 “你别这样看着我。”乔以安说,“刚才欧阳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她的烫伤不是意外,就是有人蓄意而为,这个人一定要查出来,不然后患无穷。” “可是——” “你别幻想了。”乔以安打断她,“这个世界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这些孩子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天真善良,有些是很邪恶的,你要面对现实,如果不是于潇潇,那一定有个王潇潇或者李潇潇,总之,这个人是一定存在的,我们一定要把他查出来。” 是啊,乔以安的判断没有错,欧阳说得很清楚,她的烫伤不是意外! 柳云夕一个哆嗦,恰巧被乔以安看到了。他长臂一伸,搂过她:“云夕,我知道你的心中有一个桃源,那里很美好,很祥和。但是你不能总生活在自己的桃源里,你总要走出来,走到现实中来,面对现实中的一切,明白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个那么优秀那么文弱的女孩子,却做着这么残酷的事情,这么残忍地伤害自己的同学,她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 “你说,真的是于潇潇吗?她当初要求到我班上,就是为了报复欧阳?”柳云夕小心地问着。(。) 二百三十 一秒记住【??】,。 回到学校,柳云夕首先传唤了李小珊。 李小珊个子纤细,就像个小学生,脸上还挂着稚嫩的孩子气。她走进乔以安办公室时,十分紧张,可是一看见沙发上的柳云夕,她立马就放松了。 “小珊,来,坐这里。”柳云夕温和地招呼着她。 “柳老师,你们找我什么事啊?”她小心地问着。 “小珊啊。”柳云夕还是那么温和,“你最近学习怎样?跟同学相处还好吧?” 小珊是二班的学生,成绩不是很好,但很喜欢柳云夕的语文课。 “老师,我作业都有交的,上课也有听讲。”她以为自己学习出了问题,被柳云夕告到教务处了,赶紧为自己申明。 柳云夕笑了,一旁的乔以安也笑了。 “小珊,老师知道你很乖,你别紧张。” “那为什么找我来?”李小珊疑惑地看着她。 “老师有困难,想找你帮忙,而且你一定帮得上,你会拒绝吗?”柳云夕期待的看着她。 “嗯。肯定帮,你说。”李小珊想也没想,就点头了。 柳云夕与乔以安相视一笑,她拉起李小珊的手,柔声说:“小珊啊,你说,你有没有对老师撒过谎?” 李小珊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警惕起来,紧张地看着柳云夕。 柳云夕笑笑:“看你,又紧张了,难道你真的对我撒过谎?” 李小珊慌忙把手抽出去,低着头,不敢看她。 “小珊,每个人都会犯糊涂犯错误,这都不要紧,关键是犯过之后的态度,如果能及时改正弥补,那也没什么,照样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照样受老师喜欢。但如果一意孤行,固执地一错到底,还助长恶人横行霸道,这就不对了。”柳云夕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李小珊使劲咬着下唇。仍是不敢抬头。 柳云夕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来,喝点水,好好想想,要不要跟老师说实话。” 李小珊接过水时,柳云夕碰到她的手指。很冰。不知为什么,她瞬间就紧张起来。她很矛盾,一方面很想知道真相,希望李小珊马上开口,帮她揭谜。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李小珊没有说谎,一切都只是乔以安的推测,于潇潇根本就不在场。 可是从李小珊的表现来看,乔以安的推测是八九不离十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小珊终于开口了:“老师,其实。其实他们都看到了,是于潇潇把水倒在欧阳脸上的。” 真的是于潇潇! 柳云夕倒吸一口气,一把抓住李小珊:“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一点也不要隐瞒。” 李小珊可能是被她的举动吓到了,“哇”地一声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小珊,你别怕,不怕。老师太着急了,好,好,等一下再说。不急,不急,啊。”柳云夕捉住李小珊的手,语无伦次。 一旁的乔以安静静地看着她,表情复杂。 他慢慢起身,走到李小珊身边。蹲下去,看着她:“小珊,你很棒,敢于面对自己的错误,敢于说出真相。你别怕,不管于潇潇对欧阳做了什么,她都没机会对你怎样,因为我们不允许她一错再错。” 李小珊看起来稍稍平复了些。 柳云夕还想宽慰她,她开口了:“那天,欧阳接完水,不知怎么就摔倒了,王璐去扶她的时候,我看见于潇潇直接就把开水往她脸上倒,倒完后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当时吓坏了,不敢出声。【ㄨ】” “后来呢,她是不是找过你?”柳云夕问。 “嗯。”李小珊点头,“她叫我不要说出去,不然就,就让我跟欧阳一样。还送给我最喜欢的偶像亲笔签名的日记本。” 柳云夕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真的是于潇潇做的。她不仅做了,还有本事封口。这一点最让柳云夕无法接受与面对。 看乔以安的表情,他是不会姑息的,他一定会把事情公布出去。到时于潇潇还如何面对欧阳,又怎么能继续呆在光华? “你要及早跟于潇潇沟通,以免再次出现意外。”乔以安叮嘱。 经他提醒,她才想到,一旦于潇潇事情败露之后,她又会怎样对待揭穿她的李小珊呢,她既然有本事封口,也一定有本事查出李小珊。 “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乔以安看着她说。 她疑惑地看着他,难道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吗? “于潇潇可能根本就没有失忆,她是装的,一方面掩饰尴尬,一方面伺机报复。”乔以安说。 “这样的话,不是太可怕了吗?”柳云夕十分震惊。 “所以你要留心观察,不要总以你的心地去看别人,哪怕是个孩子。”乔以安表情严肃。 “你要怎样处罚她?”她问。 乔以安没回答,停一会才说:“这不是我个人能够决定的,要在行政会上决议。” 想到袁雅竹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柳云夕就不寒而栗。 “那我先去找于潇潇吧。”柳云夕说完就走。 “云夕。”乔以安叫,“你要面对现实,有些事情不是一颗善心能解决的。” 她知道乔以安在担心什么,但是真要她狠下心来去处理于潇潇,她真的很难做到。 她把于潇潇约到了小花园,现在是上课时间,周围很安静。 于潇潇还是平日那文弱恬静的样子,嘴角一直噙着笑,淡淡的,让你根本无法相信她会朝欧阳的脸上泼开水。 “潇潇,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柳云夕轻声问。 “老师,欧阳什么时候出院?”于潇潇问。 柳云夕心里一惊,迅速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十分明澈纯善的眼睛,那里面分明就是在担心牵挂欧阳啊,怎么会是她往她脸上泼开水呢? “她明天就回来了。”柳云夕平静地说着,偷偷注意着她的表情。 “真的?”于潇潇立即笑了,那么真实那么开心。 “你真的高兴吗,潇潇?”柳云夕轻问。 到这时,于潇潇好像才觉出什么来,她疑惑地看着柳云夕:“怎么了,老师,为什么这么问?” 柳云夕脱口就要出来的话,在碰到她的眼睛时咽了回去。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向她开口,如何去揭穿她。 “你说啊,老师。”于潇潇摇着她的胳膊,催着。 柳云夕心一横,甩开她的手:“是不是你往欧阳的脸上泼开水?”(。) 二百三十一 一秒记住【??】,。 不是于潇潇! 于潇潇根本没往欧阳的脸上泼水! 于潇潇只说一句“不是”柳云夕就信了,她相信,她相信一个邪恶的人一个撒谎的人不会有那么明澈的眼睛。 但是,李小珊为什么要诬赖她呢? 她仔细地回想着李小珊说出实情的每一个细节,好像也没什么漏洞,她那紧张又坚定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在李小珊和于潇潇之间,到底哪一个在说谎,她又该相信哪一个呢? “于潇潇在说谎。”乔以安肯定地说。 “为什么?”柳云夕问。 “其他几个目击者你找了没有,我相信你最后一定会做出正确判断。”乔以安说,“别忘了我的忠告,不要以你的心地去看任何人,包括孩子。” 其他几个目击者她确实没有再找,难道还有必要再找一下他们?可她实在不擅长做这种事情。 “你去找吧。”她说,“你比我敏锐。【ㄨ】” 乔以安怪怪地看着她:“你是怎么啦,赌气吗?还是不敢面对?” 柳云夕无奈地看着他:“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们,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我都会毫无疑问地相信,你叫我怎么判断?” 她说的是实话,她不会怀疑任何一个人,根本无法从他们的言行中做出判断。 乔以安很认真地看了她几秒,说:“好吧,叫你去做这个事情,确实不是你的专长,我去,你专心教书去吧。” 柳云夕立即放下好重担子一样,大大地舒了口气:“那我走啦,辛苦你了。” 虽然乔以安一口应承下来,去找另外几个目击者,柳云夕依然没有闲着。她找来了陈思思。旁敲侧击地了解了一下于潇潇平常跟欧阳相处的情况。 “她们很好啊,没看出有什么矛盾。”陈思思这样回答她。 “于潇潇只跟欧阳好吗?”柳云夕问。 “哪里,她在我们班人缘可好了,我们几个的人气都快被她抢完了。”陈思思说。 “这样啊。那你也很喜欢她啰。”柳云夕斜睨着她。 “我?不不不,喜欢谈不上,不排斥而已。”陈思思惊讶之余连连摆手。 “为什么?”柳云夕紧问。 陈思思没有急着回答,思考了几秒钟才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感觉她心里藏着好多东西。她的内心跟她本人是不一样的。”说到这里,陈思思停下了,见她表情怪异,忙说:“可能是我太敏感吧,你不要介意哈。”仔细看一下她,又说:“欧阳说她是阴阳人呢。” “阴阳人?什么意思?”柳云夕越发奇怪了。 “因为她同时可以做到一边脸笑一边脸哭啊。”陈思思忍着笑。 “欧阳这么说她,她知道吗?”柳云夕敲敲桌子,提醒她严肃点。 “不清楚,那是我们的私密话。”陈思思收了笑容,摆出思考的姿态。“不过她应该是知道的吧,因为李雯雯和上官妍儿都跟她火热得很,保不准会告诉她。” 陈思思确实有些敏感,但就是因为敏感才有敏锐的观察与洞悉。她说于潇潇的内心与她本人是不一样的,又说欧阳称她为“阴阳人”,这让柳云夕十分害怕与不安。 如果真是陈思思所说的那样,那就太可怕了。一个十三岁的花季少女本是阳光透明的,她却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十多天时间就成为全新环境中的主角,还做到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这该是尝尽人生百味,历经世态炎凉之人才能有的道行啊! 难道她那次经历…… 柳云夕不敢往下想了,因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事情远没有完结。 她急急约出乔以安。 “于潇潇失踪的事情派出所那边还在查吗?”她问。 “不清楚。应该结案了吧?”乔以安说,“因为当时立案时是失踪案,现在人都找到了,所以应该结案了。” “那个逃窜的青年不追捕了吗?”柳云夕好激动。 “你怎么啦?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乔以安紧盯着她,很是诧异。 “于潇潇跟那个人呆了十来天,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于潇潇到底是自杀还是——”说到这,柳云夕顿了一会,“就算是自杀,那安眠药是怎么来的?她为什么要自杀?于潇潇回到学校后,那么坦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到底是她真的忘记了,还是伪装?你想过吗?” 乔以安一听,就知道她对于潇潇有怀疑了。他何尝不是呢?其实他看见那张举报纸条后的第一反应跟袁雅竹是一样的,他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肯定了纸条的真实性。 “你说的这些,我们可以协助民警继续追查,但目前关键的是欧阳这件事情,她明天就回学校了,她父母一定会找学校讨要说法。”乔以安说。 “到时你们就把于潇潇推出去吗?”柳云夕问。 “你不是也怀疑她吗?”乔以安反问。 “其他几个目击者你找了没有?”柳云夕岔开话题。 “还没有。不过也没必要了,不是吗?”乔以安很肯定的神情。 “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柳云夕盯着乔以安,“你能不能先让学校担起责任,别急着把于潇潇推出去,等事情确凿之后再处罚于潇潇?” 乔以安看她几秒,双手握住她的肩,很认真地盯着她:“云夕,我知道你不忍心,所以我才一次次地提醒你要面对现实,难道事情现在还不够明晰吗?你还迟疑什么?又幻想什么?” “不是,以安,我怎么看于潇潇都不像是做了这件事的人,一个心里装着仇恨,邪恶歹毒的人是不会有那样的眼睛的,就算她很会伪装,但那神情,语气,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何况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以安,你相信我,我不是包庇,也不是不忍心,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不相信她!”柳云夕急切地说。 乔以安没有说话,久久地看着她,就算他不相信于潇潇,可这一刻,他也做不到不相信柳云夕。 这时,柳云夕的电话响了,是欧阳的妈妈。柳云夕紧张地看着乔以安,犹疑着不敢接听。(。) 二百三十二 “接吧,不怕。”乔以安朝她轻阖一下眼睛。 “柳老师啊,雅雅明天上学了,这几天耽误的课程,还要麻烦你帮她补一补啊。”欧阳妈妈心情很好的样子。 柳云夕还没回话,她又说:“我和她爸爸明天要去北京,公司那边有些状况,到时叫她叔叔送她去,功课的事情麻烦你了。” “去北京?您明天不过来吗?”柳云夕小心地问。 “不来了,雅雅纱布已经拆了,没事,脸上没有任何疤痕,噢,对了,还有她的医疗费用报销问题,明天她叔叔会把单据和病历带过去,校园意外保险那一块,还要麻烦你帮忙弄好来。” “哎,好好好,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柳云夕连声应着,人都快跳起来了。 搁下电话,她就扑到乔以安面前,身子一纵,圈住他脖子,兴奋地说:“欧阳脸上没事,什么疤痕都没有,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 乔以安看她接电话的情形,就已经猜出八九分,现在看她这么高兴,像个孩子一样,吊在他脖子上,又蹦又跳,也被她感染了,手一伸,抱起她原地转起了圈圈。 欧阳的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了,可事情不能就这么过去,不管是不是于潇潇做的,总要查出个结果来。 “于潇潇的事情我联系张民警继续追查,能找到那个小混混最好,你在班上也要留心观察,小心谨慎,以免再次发生意外。”乔以安叮嘱。 “你还是要继续找那几个目击者,查明真相,如果确实是于潇潇,那她应当承担相应责任,如果不是她,也还了她一个公道,对她也公平。是不是?”柳云夕说。 “当然。”乔以安接过,“关键在事不在人,当初要查出肇事者,虽有推卸责任之嫌。但于我个人,却是为着给欧阳一个交代,给肇事者相应的处罚。” “凭我直觉,于潇潇跟这件事情应该没有关系,不是我偏私。有机会你也可以约见一下她,约见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如何追查吧。”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于潇潇那双明澈的眼睛,柳云夕就有维护她的本能。 “我暂且相信你的直觉吧。”乔以安笑着,“好了,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放松一下了,最近意外确实很多,人都晕头转向了。” 听他这么说,柳云夕又想起彤彤了。 “不知彤彤怎样了?”她问。 “噢。忘记告诉你,薄博来电话了,彤彤在学校确实遇到事了,具体是什么,他说还要调查,我们就等他消息吧。”乔以安揽过她,“走吧,去吃点东西。” “等等。”柳云夕拉住他,“我给秋婶打个电话。” 乔以安依然揽着她,耐心地等着。 “云夕啊。你来电话了。”秋婶的声音传过来,好悲凉。 “秋婶,彤彤怎样了?在医院吗?”柳云夕问。 秋婶好大一会才回话:“呃,她在医院呢。” “秋婶。您有什么困难就说吧,不要顾虑,彤彤的病情不能耽搁,您也不想她就这样给毁了是不是?”柳云夕很着急。 “你告诉她,不行的话到武汉去治疗,薄博那边有关系。”乔以安附在她耳边说。 柳云夕感激地看着他。还没开口,秋婶说话了:“云夕,医生说她这是一种臆想症,目前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治疗,关键就是找到病症的起因,结合心理疏导慢慢治疗,所以——” “所以,您就把她带回家了是不是?”柳云夕打断她。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云夕。”秋婶快要哭了。 “我叫她带彤彤去武汉,麻烦你跟薄博联系一下,好吧。”柳云夕对乔以安说。 乔以安点头,马上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他。” “秋婶,您带彤彤去武汉吧,我们那边有一个朋友,会接待您,您听他安排就是了。” 那边的秋婶好像有些迟疑,柳云夕又说:“费用问题您别担心,我这有几万块钱,让彤彤给我一个卡号,我马上打过去,彤彤不能耽搁,知道吗,秋婶?” 这时,乔以安过来了,冲她点一下头:“联系好了,他也想见见彤彤,寻找病因。” “好吧,云夕,秋婶谢谢你了。”秋婶在那边说着,悲喜交织,“我马上收拾,明早就带她去武汉。” 这下,柳云夕彻底放松了,好像再没有什么牵挂的了,手一伸,挽起乔以安:“走吧,去吃东西。” 乔以安欢喜地看着她:“你是观世音转世吗?这么乐善好施?” “我是观世音,那你是什么?别忘了,都是你在帮助她,我什么也做不了。”柳云夕甜腻地看着他。 乔以安拍拍她的小脸:“放心吧,薄博有办法让她好起来的。” “我当然放心。”柳云夕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一口。 “噢,噢,这是什么意思,褒奖吗?”乔以安夸张地欢喜地看着她。 两个人刚到停车场,遇到袁香竹跟宋绍荣了。 “香竹。”乔以安叫着,“你们出去吗?” “嗯。”宋绍荣转身看着他们,“去看电影,《速度与激情6》,一起去吧?” 乔以安看看柳云夕,只一眼,就知道她的意思,连忙说:“不去了,你们去吧。” “那个什么烫伤的欧阳雅雅明天回学校,不知她那妈妈明天要怎样大闹光华呢,人家哪有心思去看电影,是不是?”袁香竹紧盯着他们,脸上浮着戏谑的笑。 “哦。”乔以安笑着,“不碍事了,她明天去北京,没时间来闹了。” “不碍事了?”袁香竹十分惊讶,“什么意思?女儿给毁容了,她不碍事?” 柳云夕平静地看着她,搞不清她的惊讶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为欧阳妈妈不平,还是为光华惊喜? 乔以安好像也觉出她的不对劲了,看着她:“怎么,她不来闹,你失望了?” 袁香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笑,对宋绍荣说一句“走吧,该赶不上点了”钻进了车子。(。) 二百三十三 欧阳的脸上果然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柳云夕发现欧阳的归来,于潇潇所表现出的高兴,一点也不亚于陈思思和李雯雯那些死党。而且是那么真实,自然,丝毫看不出伪装与矫饰。 至于陈思思所说的“阴阳人”,她也观察了好几天。无非是于潇潇心思细腻心地善良,不想扫大家的兴,强颜附和而已。哪里是什么一边脸笑一边脸哭。 不过,于潇潇一个人静默的时候,显得很沉重,仿佛满腹心事这一点,柳云夕也觉察到了。所以她揣摩于潇潇对那次经历应该是记得的,至少也是有部分记忆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柳云夕一空下来就琢磨于潇潇,揣摩她的内心与动机。 结果于潇潇的一句话就推翻了她所有的推测,并让她无地自容羞于面对她。 那天,晚饭后,连日阴雨天气难得放晴,许多老师学生家属在足球场上散步,柳云夕一眼就看见于潇潇孤独的身影了。她丢开乔以安,快步走到她身边。 “潇潇,怎么一个人,欧阳她们呢?”她关切地问。 “老师。”于潇潇被惊到的样子,有些失措,“她们在那边打羽毛球。” “噢,你怎么不一起玩,有心事?”柳云夕盯着她。 于潇潇垂着头,没有做声。 “潇潇。”柳云夕轻唤,“你是有什么心事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能跟老师说说吗?” 于潇潇依然垂着头,没有吭声,但是不像刚才那么倔执了,有些动摇。 “潇潇,我们到那边去坐坐吧。”柳云夕牵起她的手,往那一片毛竹林走去。 刚刚坐下,于潇潇开口了:“老师,我妈在给我找学校,要给我转学。” 原来是这样!原来压在她心里的重是这个! 柳云夕不知怎么就笑了,笑得于潇潇看她的眼神怪异起来。 “呃。潇潇,你别误会,老师是高兴呢,噢。不,不是高兴,呃,还是高兴。”柳云夕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无伦次。 “老师。你怎么啦?”于潇潇瞪着一双明澈的眼睛,流露出一丝伤感。 “潇潇,你别误会。”柳云夕急忙安慰,“我不是说你要转学了很高兴,而是我坚持的东西对了,我对你的判断是对的,我没有看错你,所以高兴,明白吗?” 于潇潇好像有些明白了,可明白之后的她脸上的伤感更浓了。 “原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即便我说不,你也还是怀疑,是吗?” “不是的,潇潇。”柳云夕紧握她的手,急切地说,“不是的,我只是有些疑惑,疑惑你为什么那么沉重,好像装着很多很多的心事。现在你把它说出来了,我才明白。一直压在你心头的重是这个,我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懂吗?” 于潇潇慢慢把手抽出去,无限伤感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怀疑我?虽然当初要转到你班不是我的本意。可是转过来之后,我也很努力地与大家相处,很努力地接纳每一个人,友爱每一个人,为什么大家不能接受我,怀疑我?” “你说什么?潇潇?”柳云夕再次紧握她的手。“当初不是你提出来要转到我们班吗?那是谁的主意?谁要你转班?” 于潇潇泪花闪烁地看着她,看着她,眼泪已经汪满了眼眶,可就是不肯掉落,看得柳云夕一阵揪心地疼。 “潇潇,你要哭就哭吧。”柳云夕一把搂过她,“对不起,老师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要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于潇潇慢慢从她怀里挣出来,强笑着:“不用了,老师,妈妈是对的,我应该转学,这里就不是我的世界。再见,老师。” “不,潇潇。”柳云夕失控地拉住她,“你听我说,老师从一开始就没怀疑你,只是想着你心中到底装着什么,是什么压得你那么沉重,我真的没有怀疑你,再给老师一次机会,不要转走,好吗?” “云夕,怎么啦?”乔以安什么时候到了身边,柳云夕都不知道。 “老师,再见!”于潇潇立即挣脱她,仓惶逃走了。 “她要转学。”柳云夕看着于潇潇踉跄的小背影,无力地说。 “转学?为什么?”乔以安收回盯着于潇潇的目光,看着她。 “不知道,是她妈要她转学。” “是想趁早——” “不是。”柳云夕急忙打断乔以安,“不是你想的那样,欧阳烫伤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我敢保证,一定不是她干的。” 乔以安没想到她反应那么激烈,听她说得斩钉截铁,并没反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待她稍稍冷静些的时候,他才开口:“你知道另外那几个目击者是怎么说的吗?” 柳云夕期待又害怕地看着他:“难道——” 乔以安轻阖一下眼睛,再点点头。 “不可能!怎么会!”柳云夕冲着乔以安大叫。 “可她们都是这么说的,每一个人说的跟李小珊一样,”乔以安也扯着嗓门喊。 柳云夕怔住了,静静地看着他,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乔以安似的,突然她抓住他胳膊,使劲摇晃:“那你们要怎么处罚她?” 乔以安慢慢拉开她的手,牵着她坐下,伸手搂过她,说:“我还没有反馈给袁雅竹,以她的性子,肯定会雪之前那二十万之恨的。” “那你准备怎样?”柳云夕紧张地问。 “我就想着跟你商量啊,依你看怎么办?”乔以安看着她。 柳云夕侧身抓住他胳膊:“以安,你相信我,这件事情不是于潇潇干的,我现在更加确定这一点,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指证她。你看过柯南没有,柯南说越是指向性明确的越要谨慎判断,那很有可能就是犯罪分子的刻意引导。” 其实她也没看过柯南,这些都是平常处理学生纠纷时,欧阳雅雅教给她的,没想到还挺管用。 “听起来也有些道理。”乔以安紧锁眉头,边说边点头。(。) 二百三十四 一秒记住【??】,。 欧阳的事情才刚刚平息,乔父就来电话,催着他们筹备订婚的事情了。 去年年底乔以安才跟袁香竹订了一次婚,这前后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又来一次,乔以安总觉得有些别扭。柳云夕也不想大张旗鼓地搞什么订婚仪式,一来最近事情比较多,到目前也没缕清楚,二来她也不想动静太大,刺激某些人神经,闹得大家不愉快。 结果两个人一商量,一致决定一切从简,不要搞什么仪式了,就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算把事情定了下来。 没想到,他们这边订婚的消息还没公开,却传来袁香竹要和宋绍荣结婚的消息了。 袁香竹母亲去世才几个月,按很多地方的风俗,这个时候子女是不宜操办喜事的,至少要过一年才行。他们怎么会这个时候结婚呢? “结就结吧,他们办事从来就没有章法的,哪会管这么多?”乔以安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噢,也是,结呗,迟早的事,我们送恭贺就是。”柳云夕笑着。 “父亲要我们五一回家,一家人聚聚,算是订婚,要不要把你爸妈接过来?”乔以安问。 柳云夕想也没想,就说:“不用了,太远了,再说妈妈身体不是很好,她一向就坐不了车,晕得厉害,还是不要来的好。” 乔以安在她额上轻吻一下,说:“云夕,那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浓重最盛大的婚礼。” “我不委屈。”柳云夕嫣然一笑,“我从来就不拘泥形式,我只忠于内心,内心满足自适就好了,所以你也不要内疚,更不要想着怎样大势操办婚礼。” “云夕,你真是与众不同,难怪学生都说你不食人间烟火。”乔以安受他感染。心情莫名地好。 “是吗?你偷偷调查我。”柳云夕斜睨着他。 “我一眼就能看懂你,还需要调查吗?”乔以安笑着,“你的好学生就怕我不知道你有多好,一有机会就到我面前夸你。夸得你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 柳云夕一扬眉毛:“我本来就好嘛,跟神仙差不多。”脸上是得意甜蜜的笑。 袁香竹和宋绍荣的婚礼是五一,跟之前一样,在老家办完婚礼,之后到学校宴请老师。 这样他们的简单的订婚仪式就推到五月二号了。这也不是问题,让柳云夕难以接受的是,袁香竹竟然点明要她和乔以安去做板伴娘和伴郎。 “去呗,她不怕你抢她风头,我们就去。”乔以安笑着说。 “自大狂。”柳云夕白他一眼,“我觉得别扭。” “别扭什么?我觉得挺好,就当是为我们自己的婚礼彩排。”乔以安还是那开心的笑。 可她总感觉袁香竹是别有用心。 虽然很多老师都说她好,不摆架子有亲和力,但是她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袁香竹在她面前就是有着不同的一面。 还有那天在停车场,她说的话和说话的样子,总让她觉得蹊跷。她分明就是希望欧阳的妈妈大闹光华,这一点实在让她难以理解。 唉,既然乔以安都已经答应了,就硬着头皮去吧,不就是一场婚礼吗,前后不过几个小时,不难熬。 “姐姐,你发什么呆啊。”陈思思突然闯进办公室。“张程打架了。” “打架?跟谁?为什么?”柳云夕一惊,人已经站了起来。 “你先去看看吧。”陈思思拉起她就走。 她进到教室的时候,张程和马松涛仍扭在一起,旁边的同学拉都拉不开。 “你们都让开。”柳云夕大喝一声。“腾出场地,让他们打个够。” 她这一声断喝,竟让那两个人闻声停下了。 柳云夕狠盯着张程,随后转向马松涛,说:“都过来。” 柳云夕把他俩叫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里,那里离教室远。一直空着,比较安静。 “怎么回事?”柳云夕盯着张程。 张程眼皮都不抬一下,狠声说:“问他。” 柳云夕一愣。今天的他怎么啦,平常都不是这样的,即便犯错,闹事,也不会这样对着她吼的。 她仔细看了他一会,见他喘气粗重,脖子上还有抓痕,嘴巴不断翕动,很气愤不平的样子。 柳云夕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刺激了他,他一定认为自己对他不公。 这样想着,她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转向马松涛,问:“你说吧,怎么回事?” 马松涛学习优秀,平日里循规蹈矩,从没犯过纪律,今天居然跟张程在教室里打起来,实在让柳云夕惊讶。 马松涛呢,见柳云夕和颜悦色地问自己,情绪也不像刚才那么激愤了,抬眼狠盯一下张程,说:“他说我喜欢上官妍儿。” “不是我说,是别人说,我重复一下而已。”张程立即申辩。 从教四年来,最让柳云夕头疼的就是这类问题,经常是无厘头地闹,连个头绪都没有。 她把马松涛叫出房间,仔细观察他一会,才问:“松涛,同学们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吗?” “不知道。”马松涛答得很干脆。 看他样子,很像是被冤枉了。唉,少不更事,年少轻狂啊,什么事情都好武斗。 “你先跟老师说,你对上官有没有显出特别的关心或者是帮助,让同学们误会?”她问。 “我就是跟她讲了几次题目,他们就说我们在恋爱。”马松涛忿忿不平的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就刚才吗?” “很久了。” “那你怎么今天才反驳?”柳云夕已经看出这事还是跟上官有关。因为她进教室时,看见上官趴在桌子上,欧阳和李雯雯在一旁安慰她。 “今天张程和其他男生在教室起哄,把上官说哭了,我才——”马松涛还一副不解气的样子。 柳云夕在心里笑了。明明就是有着少男心事的嘛,还不许人说。 “那他明天还说,以后有机会就说,你怎么办,打吗?听到一次打一次?”柳云夕看着他问。 “反正他今天太过分了。”马松涛自觉有些鲁莽,语调不像刚才那么底气十足了。(。) 二百三十五 一秒记住【??】,。 柳云夕从张程那里才知道,李浩喜欢上官妍儿,见上官一直缠着马松涛问科学题目,而马松涛看她的眼神又有些暧昧,这让他很不爽,就唆使张程在班上起哄,借机探出马松涛对上官到底是什么态度。 现在好了,马松涛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打抱不平,明显就有护花的感觉。那李浩不知道还会弄出什么事来。 所以柳云夕约谈李浩了。 “你喜欢上官?”柳云夕直接问。 “嗯。”李浩倒也率真,应得干脆。 “那你就要像马松涛那样优秀,让上官有机会向你请教。”柳云夕笑看着他。 “我会的,不就是要分数吗?有什么难?”李浩好大口气。 “好啊,有本事跟马松涛一决高下,光在后面使阴招算什么男子汉?”柳云夕收了笑容,神情肃穆起来。 自从李浩在柳云夕面前立下赶超马松涛的誓言之后,还真的变了。违反纪律的名单上再也没有他,课后追闹的群体中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无论什么时候看见他,他不是手上拿本书,就是趴在桌上演算。几次小测验下来,他的成绩还真有起色。 柳云夕没想到,少年时期的恋情这么美好,这么鼓舞人。真有点遗憾没有早些发现他这点小秘密,不然之前跟他有关的麻烦就不会发生了。 马松涛呢?好像知道李浩把自己当作目标似的,也卯足一股劲,暗中跟他比拼。每次测验之后,他最关注的就是李浩的成绩,只要李浩没有超过他,他就大大地松口气,放心了很多。 两个男孩子,为了一个女孩,展开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柳云夕看着既欢喜又有些担忧,她也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就觉得这样下去不是根本,还应该做点什么,有所引导。 事实证明,柳云夕的担心是对的。 李浩跟马松涛在体育课上又干上了。李浩把马松涛打得住进了医院。马松涛进医院的第二天,李浩的父母就找到学校来,在办公室大声斥责柳云夕,说她支持儿子谈恋爱,还鼓动他跟马松涛竞争。不然儿子也不会跟他打架。 柳云夕面对李浩父母的激愤,百口莫辩,尴尬不已。正在这时,王书敏出面了。 “两位家长,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们不能只听孩子一面之词吧,总得听听老师的说法。”她毅然站在两位家长面前,一点也不胆怯,“柳老师很优秀,我们相信她不可能这样引导学生。是不是?” “是啊是啊。”其他老师赶紧附和。 柳云夕感激地看着王书敏,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做声。 “好啊,我们就听听她的说法,看她是怎么教我儿子的。”李浩妈妈一把拉过李浩,“你把她跟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李浩怯怯地看着柳云夕,自知麻烦惹大了,半天张不了口。 “说呀,你怕什么?”李浩妈妈催着。 “不要逼他。我来说。”柳云夕猛然看向李浩妈妈,“我叫他光明正大地跟马松涛一决高下,不要躲在后面使阴招。” 柳云夕话音一落,其他老师就小声议论了。多为不可思议不可置信之态,大有群起而攻之之势。 王书敏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上前拉拉柳云夕:“云夕,你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揽着,他打人就是不对的,难道你也教他去打人吗?” “她刚才的话你是听不懂吗?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听老师的!”李浩妈妈窜到王书敏面前。气势汹汹。 “他要真听老师的,就不会跟同学打架,你们也没机会来学校闹事。” 乔以安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他这义正辞严地一喝,把那两个人唬住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乔以安慢慢上前,先看一眼柳云夕,然后盯着那两个人,表情严肃:“你们有没有想过?孩子的言行举止受谁的影响最大?他今天的行为,责任全在老师吗?如果不是你们从小就教育他遇到问题就躲避,闯祸就推脱,他今天会这样吗?他今天犯错是在学校,你们可以找老师,明天他出了校园,再犯错,你们找谁?” 乔以安又把目光转向李浩,李浩战战兢兢地垂着头,不敢看他。 “李浩。”乔以安大叫一声,“抬起头来。” 李浩一个哆嗦,头抬了起来,怯怯地看着乔以安。 “我前两天还听柳老师夸你,说你有志气有血性,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学习也在不断进步,怎么,犯错了就想逃避,就想推卸责任?还要把它推给老师吗?”乔以安严厉地看着他。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李浩失控地叫着。 “儿子,你别怕。”李浩妈妈一步上前,护在李浩身前,看着乔以安,“儿子是我们的,我们当然会教育他好,这一点不用你操心。倒是你,说这一番话,不也是在推脱吗?” “妈,你别说了,是我错了,不关柳老师的事。”李浩祈求地口吻,十分愧疚地看着柳云夕。 “老婆,算了吧,仔细想想,儿子打人总是不对的,我们回家吧。”李浩爸爸也改变了立场,劝说起来。 李浩妈妈胳膊一耸,甩开李浩爸爸的手,大声吼道:“什么算了?要不是她那样说,李浩怎么会打架?” 乔以安一听笑了:“我的印象里,李浩这不是第一次打架吧?难道之前的斗殴也都是你唆使的吗,柳老师?” “走吧,回家。”李浩爸爸呆不住了,对老婆轻吼。 李浩妈妈挣扎了几下,还是悻悻离去了。 不一会,她又回来,冲李浩说:“你去教室,还站那做什么?” 李浩应一声“嗯”转身要走,被乔以安叫住了,只好折身立在原地。 李浩妈妈见了,又想进办公室,被爸爸强行拖走了。 李浩也算聪明,知道乔以安叫他留下来的意思,见爸妈走远,挪身到柳云夕身边,深深鞠了一躬,说:“老师,对不起!” “好了,回去吧,写个检查交上来。”见李浩出了办公室,乔以安又对柳云夕说:“你跟我来。”(。) 二百三十六 一秒记住【??】,。 乔以安当然相信柳云夕不会支持学生谈恋爱,更不会鼓动他们去搞什么公平竞争。他急的是家长们已经不止一次来跟她闹了,他看着心疼。 “你不是第一次进民办学校,家长有多难应付,你不知道吗,怎么还不懂得保护自己?” “保护?怎么保护?你教我。”柳云夕惊奇又滑稽地回应他。 乔以安想想说:“以后再有家长来找你,你就把他们推给我,我来教训他们。” 柳云夕想到他刚才的表现,乐了:“有时候就得跟他们横,总是讲道理,他们反而以为你怕,你理亏,然后得寸进尺。” “你说得对,应付这种无聊的家长,就得用无聊的方法,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乔以安举起她的右手,向空气示威。 “别闹了。”柳云夕忍着笑,严肃起来,“李浩跟马松涛的事没那么简单,不好好引导,以后还会出乱子。” “小男生同时喜欢小女生这种事情很正常,争风吃醋打打架也正常,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乔以安一点也不紧张,还坏笑着。 “乔大主任,您就屈尊教教臣妾吧,臣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啊。”柳云夕躬身屈膝,说得认真。 乔以安没想到她还有这么顽皮的一面,被她逗乐了,双手一张,大模大样地扶起她,说:“爱妃快快请起,一切自有本王,爱妃放心便是。【ㄨ】” 两个人顿时笑作一团,不成样子。 这时,袁香竹来了,她轻咳两声才走进房间,脸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 “你不是请婚假了吗?”乔以安奇怪地问。 “是啊,一切都安排好了,今天过来发请柬,诺。你们的。”袁香竹拿出两张大红帖子,递给他。 “你不会全部老师都邀请吧?”乔以安看着她手上鼓鼓的袋子问。 “嗯,怎么,有问题?”袁香竹看着他。询问的眼神。 “不是——你婚礼到底在哪举行?”乔以安反问。 “就在牛市香格里拉酒店,怎么啦?”袁香竹看着他,似笑非笑。 乔以安愣了几秒,笑了:“当然可以,你的婚礼你做主。是不是?”冲柳云夕挤挤眼睛。 柳云夕机械地挤出一个笑来回应。 “拿好了,记住你们是伴娘和伴郎,不许缺席。”袁香竹大声叮嘱而去。 待她脚步声一远,柳云夕就问:“不是说在绍兴办婚礼吗?怎么改到牛市了?” 乔以安夸张地看着她:“这可不像你柳云夕啊,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了?” “谁有兴趣?”柳云夕白他一眼,“你不觉得奇怪吗?既不在她家乡,也不在宋绍荣家乡。【ㄨ】” “爱妃稍等。”乔以安扶她坐到沙发上,拿腔拿调地说:“待本王帮你问个清楚。” 然后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柳云夕知道他是打给家里。 果然,没说几句。他便笑眯眯地挂了电话,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已经查明,怕惊扰到她母亲,所以选在牛市。” 原来是这样! 柳云夕明了之后又显出一副沉重的样子。 “又怎么啦?”乔以安好敏锐,马上发现她的异样。 “你能不能让她换个伴娘?”柳云夕说。 “换个伴娘?为什么?你不愿意?”乔以安奇怪了。 柳云夕没有应声,迟疑一下才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 听她这么一说,乔以安也静默下来,仔细看她一会。然后蹲下去,牵起她的手,柔声说:“不要想那么多,做个伴娘能出什么事。没事,放松,啊。” 柳云夕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再长长吐口气,说道:“嗯。放松。” “我看最近王书敏对你的态度有些改变了,这可是好事啊。”乔以安突然说到王书敏。 “是啊,她是变了,学生也开始喜欢她了。”柳云夕回道。 “一个人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乔以安又问。 “你什么意思?”柳云夕奇怪了。 乔以安定定地看她几秒,才说:“刚才在办公室,我看见她的笑好奇怪,以她之前对你的态度,我一点也不奇怪。可是现在她不是处处都在维护你吗?这样的话我就不理解了,所以,对她还是要小心点,不要太过掏心。” “她怎么笑了?”柳云夕显出惶惑。 乔以安摆出思考的状态,蹙起眉头:“我也形容不出,就是觉得那笑不对,以她现在对你的态度,怎么会那样笑呢,那分明就是要看你笑话的幸灾乐祸嘛。” “看你,还说不知怎么形容,这不是表达得很准确吗?”柳云夕笑着。 “所以,你要小心她,说不定她别有用心。”乔以安叮嘱。 “我看你比我还要敏感。”柳云夕依然笑着,“应该是第一印象在作祟吧,她不至于那么坏,再说在学校里,她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乔以安想想,释然的样子:“也是,量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好了,快教教我怎么处理李浩的三角恋吧。”柳云夕又把话题转到李浩身上。 “首先呢,不要一棒子打死,刻意扼杀,摆明你的态度,你不会是反对吧?”乔以安看着她。 柳云夕赶紧摇头。 “这就对了,不要像某些人一样,把个早恋看得十恶不赦,大逆不道,奇耻大辱般如临大敌,甚至直接视为洪水猛兽惊慌失措。其实少男少女在青春期萌发对异性的喜爱倾慕再正常不过,这是青春苏醒的标志,像春草萌绿一样自然天然,你同意吧?”乔以安再次问她。 柳云夕一个劲点头,催道:“别停,快说。” “所以呢,违背自然规律的傻事就不要做了,但也不能顺其自然,对不对,毕竟他们不是春草,还有再绿的季节。既要保护他们心中的美好,又要让他们明白这只是他们成长过程中的一段情感体验,这种体验是非常珍贵非常难得的,一定要小心呵护,像对待珍宝一样倍加珍惜,不可随意亵渎。明白吗?” 柳云夕痴痴地看着乔以安,脸上神情几近崇拜:“你说得太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二百三十七 一秒记住【??】,。 乔以安的意思柳云夕再明白不过了。【ㄨ】无论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还是坠入爱河的情侣恋人,都应努力做到让对方变得更好。一段情真不真美不美,能走多远持温多久,就看彼此是进步了还是衰退了,是比以前更好还是更颓废。 如此,早恋也真是人生中难能可贵的一种情感体验了,柳云夕竟莫名地有些遗憾自己在豆蔻年华没有来一场早恋。 李浩和马松涛都是情商极高的孩子,柳云夕稍稍点拨,他们就知道该怎样呵护心中那朵圣洁的花了。 李浩的表现一天比一天好,成绩一天比一天好。马松涛依然会给上官讲题,有时李浩也会凑上去,搭讪几句,要么是窃取解题思路,要么是关键时刻抛出一个金点子,在上官面前露两手,也挫挫马松涛的傲气。 偶尔也会擦出气焰来,但顶多就是你来我往的几句口角而已,并无大碍。 李浩父母也再没来学校闹了,还承担了马松涛的所有医疗费用,听说他们还专门到马松涛家里去赔礼道歉了。这一点确实让柳云夕惊讶,人的转变怎么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呢? 关于于潇潇的一些谜,柳云夕几乎每隔一天都要询问乔以安,催他询问张民警。 可是仍是没有一点线索,毫无进展。 好在乔以安听了她的建议,没有决断于潇潇是肇事者,也就没有给于潇潇任何处罚。 可是真正的肇事者又是谁呢?又有什么目的?仅仅就是为了嫁祸给于潇潇吗? 嫁祸于潇潇? 柳云夕突然脑洞大开的样子,马上叫来陈思思和欧阳。 “你们有没发现于潇潇跟谁有过过节或是闹过矛盾?” 陈思思和欧阳很认真地想了好大一会,摇摇头,说:“没有。”又补一句:“我们班没有。” “确定?”柳云夕再问,“仔细想想,不要那么随意回答。” “没有。”两个人立即摇头,很肯定地说。 柳云夕嗔怒地看着她俩,一摆手:“算了算了,你们去吧。” “云夕姐。你要侦案吗?”后面的韦舒问。 “韦舒,走,陪我去散步。”柳云夕拉起她就走。 “那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于潇潇干的,怎么就不了了之了呢。”韦舒边走边问。 “依你看呢?”柳云夕反问。 “我判断不出。你就告诉我结果吧。” “不是。”柳云夕肯定地说。 “还好欧阳的脸没事,不然不知道她妈会怎么闹呢。”韦舒庆幸着。 “是啊,要真有事,于潇潇也难躲一劫。”柳云夕看着远处的操场,于潇潇在那打羽毛球。 自她上次说出要转学的事情后。柳云夕就一直提着一颗心,总想找机会跟她聊聊,一直到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看见她跟李雯雯几个打球,心情好像蛮好,一双腿不由得就朝那走去。 走到一半,迎面碰到李红安,一看他的样子,就是冲韦舒来的。可韦舒一见他就拉起柳云夕说:“我们去小花园吧。” 柳云夕不知所以,眼看着李红安近了。一边强挤笑容迎接他,一边应付反向而去的韦舒,整个身体就呈出倾斜状,十分滑稽。 “云夕——”乔以安跑过来,表情怪异地看着他们三人。 “呃,以安,我——”柳云夕支吾不清,人已被韦舒拉跑了。 再回头看时,乔以安跟李红安聊上了。 “韦舒,你跟他怎么啦。吵架了?”柳云夕盯着韦舒。 一向清纯可人的韦舒此时的表情持重冷漠,她垂着眼睑,轻声说:“我们分了。” “分了?”柳云夕瞪大眼睛,“你开什么玩笑?” 韦舒慢慢转头。看着她,还有些稚气的脸上显出令人心疼的坚毅:“是的,分了。” “可是,他刚才冲着你笑的样子,哪像是分手了?”柳云夕抓住她胳膊,摇了摇。 “那是他的事情。”韦舒淡淡地说。“我早就跟他说清楚了。” “那你当初怎么就那么草率地把自己给了他,无故吃那么多苦头。”柳云夕生气了。 “我现在庆幸他那时说不想做爸爸呢,不然我们就结婚了。”韦舒笑着说,看起来却像哭。 柳云夕再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她。到这一刻,她好像才发现韦舒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有点傻有点颠的憨姑娘了。 那张稚气未退的脸上十分不和谐地挂着一丝坚毅与冷漠,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变成这个模样? 柳云夕轻轻牵起韦舒的手,问:“韦舒,你真的想好了吗?” 韦舒想也没想,很肯定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柳云夕莫名地回头看了一下乔以安和李红安,两个人已经进到足球场里面了,他们也在聊这个话题吗?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柳云夕还是忍不住问了。 韦舒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认真地说:“因为我看清楚了,他不是我想要的人,他离我心中的他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说到这里,韦舒自嘲一笑,接着说:“你一定会问,‘那你当初怎么就没看清呢?’是的,我当初就是稀里糊涂地被他的甜言蜜语给蒙蔽了,你不知道,男人在没得到你之前,你就是公主,怎么任性都可以,一旦得到之后,你什么都不是了,之前的所有誓言也都瞬间成了泡影。” “我怀孕了,想结婚,他说还不想做爸爸,我便去做人流。我听见医生叮嘱他要好好照顾我,可医生说的事情他一件也没做,还凭空去指责你,说你是存心给他好看,挑拨我跟他的关系。云夕姐,你说,他还算个男人吗?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他了呢?”韦舒有些激动了,狠狠地跺着脚。 柳云夕一把搂过她,轻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韦舒,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分就分吧,我陪你。” “云夕姐,我好羡慕你,乔主任对你真好。”韦舒出神地看着远方的乔以安。(。) 二百三十八 早读课才下,乔以安电话就打过来,十分兴奋:“云夕,英才有个科学老师到我们学校面试,他说认识你。” 难怪这么兴奋,原来是英才的老师来了。 “在你办公室吗?我过来。”柳云夕拔腿就往他办公室走。 “柳老师——” 人还没到,就听见有人叫她。一抬头,就看见乔以安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教师,正冲着她笑,那眉眼确实有些熟悉。走近了才看清,是教科学的杨俊修老师。 “杨老师,你好!”柳云夕像遇到故人一样高兴,快步走上去。 近到身边时,她悄声问:“你怎么不想在英才了?” 杨俊修愣了一下,马上从容一笑,说:“毛校长不用我,我当然要另谋高就了。” 杨俊修在英才带的是普通班,关于他的事情,柳云夕也听闻了一些。英才同事都叫他杨修,意指三国时曹操门下的主簿杨修,因为他颇有点像杨修那样恃才而骄,所以毛翰江一直没有启用他。他也终是呆不住了,只是那毛翰江知道他的老师在往外跑吗? 乔以安一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柳云夕有偏袒英才的意思,一张脸立马拉了下来,往她面前一站,说:“我说柳老师,人各有志,你强求不得。” 柳云夕当然听出他话中的话了,嫣然一笑,回道:“乔主任,我们英才的才俊来投奔光华,我关心一下,不行吗?” “请你注意措辞。”乔以安突然提高音量,“你现在是我光华的老师!” 柳云夕眼角瞥见他薄唇紧闭,表情严峻,敢情是真生气了。看一眼杨俊修,轻咳两声说:“杨老师,温州有那么多民办学校,你怎么唯独看上我们光华呢?”眼角瞥向乔以安。果然表情有所舒展。这个人,真是个小孩子。 杨俊修在七二班上了一节课后,袁雅竹当场就跟他签合同了。临走时他来跟柳云夕告别,告诉她李梦冉下学期也要离开英才。 “为什么?”柳云夕惊问。才想起有好些日子没有联系她了。 “不知道。她上周已经递交辞职报告了,听说毛校长极力挽留她,但没有留住。”杨俊修回道。 “你现在签好合同了,回去也要递辞呈了吧?”柳云夕看着他问。 杨俊修露出一丝尴尬:“柳老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倒是你,毛校长那么器重你,你为什么要走呢?要是毛校长也像对你那样对我,我怎么会想到离开呢,呵呵。” 其实柳云夕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突然为毛翰江小小地难过了一下。 所以听完杨俊修的话后,她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来光华的事情说出去的,职场上的这点潜规则我还是懂的。” 杨俊修果然舒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我当然放心。走了。”没走两步,又折身回来,问她:“李梦冉老师也来这里吗?” 柳云夕本能地摇摇头:“她离职我都不知道。” 梦冉为什么要离开英才呢?这么大的事,她都没一点声响。还是不是闺蜜?柳云夕有些生气了,掏出手机找到她电话,狠狠地摁出去。 “云夕。”梦冉的声音传过来,轻松自然,该是从失兄之痛中出来了。 “梦冉,你要离开英才,是真的吗?”柳云夕劈头就问。 “嗯。怎么啦?”梦冉倒是很自然的口吻,好像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或者再自然不过,何来这么一问? “为什么?”柳云夕追问。 “云夕。你知道我哥他——”梦冉顿一下,“这件事对我爸妈的打击很大,我就想离他们近点,能经常看到他们,照顾他们。” “噢,是这样。那你是回到家乡学校吗?”柳云夕明白后语气立即缓和下来。 “是的,薄博帮我在县城找了一个公办学校代课,先待着,再慢慢转正。”梦冉说得十分自然。 柳云夕一听就知道她接受薄博了,心里一高兴,就问:“你跟薄博——” “嗯。”梦冉打断她。 “太好了,梦冉,真替你高兴。”柳云夕叫起来。 “云夕——”梦冉轻唤。 “你说。”柳云夕真是太高兴了,声音都是笑的。 “我本来是要告诉你的,被一些杂事缠住,没来得及,你不会怪我吧?”梦冉小心地解释着。 “怎么会呢,我还不知道你吗?没事,我替你高兴呢,真的。” “是毛校长告诉你的吧?”梦冉突然问。 柳云夕一下没转过弯,随口应道“不是”,才说完立马改口“是,是”。 “毛校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知道吗?”梦冉再问。 柳云夕没想到她会说到这个,一时短路,不知如何应答。 梦冉接着问:“云夕,如果没有乔以安,你会接受毛校长吗?” 这个问题柳云夕从来就没想过,梦冉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 “云夕,你抽空给他打个电话吧,他很不好,只有你能让他好起来。” “他很不好?怎么不好了?你说清楚,梦冉。”柳云夕急问。 “云夕,你还是很在乎他,是不是?”梦冉反问。 “谁很不好了,云夕?”乔以安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柳云夕一惊,慌忙回头,正碰上乔以安询问的眼神。 “梦冉,我先挂了,以后再说。”她急急挂了梦冉的电话。 “你跟梦冉打电话?”乔以安追问过来,眼里全是狐疑。 “呃,是的,杨老师说她也要离开英才,我问问。”柳云夕不知为什么,慌慌的。 “噢。”乔以安恍然的样子,“她也要离开?” “她哥出事后,她想离父母近点,所以薄博帮她在家乡县城找了一个公办学校,让她代课。”柳云夕说。 “薄博?她跟薄博?”乔以安露出一丝喜色。 柳云夕笑着点头:“梦冉接受薄博了。” “我就说嘛,没有薄博办不成的事,对不对?”乔以安得意极了,仿佛是自己的喜事一样。 “你找我有事吗?”柳云夕问。 “有。”乔以安答,“张民警叫我们过去,他们破了一起抢劫案,抓到三个人,让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劫持于潇潇的人。”(。) 二百三十九 一秒记住【??】,。 柳云夕听说张民警那边有消息了,高兴得抓住乔以安的胳膊不停摇晃:“真的!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 乔以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想说什么,稍顿一下,牵起她就走:“对,现在就去。” 其实他是想问,刚才在电话里谈到的那个很不好的人是不是毛校长? 现在已没有问的必要了,因为他已经从柳云夕的表现中猜到了答案:那个人就是毛校长。 他们先到西当菜市场,带上卖鸡的大嫂,才一起前往派出所。 柳云夕一路上都很兴奋,好像已经忘记英才那个很不好的毛校长了,这让乔以安莫名地开心,嘴巴哼哼就想唱歌了。 “大嫂,您还记得那个人的模样吧?”快到时,柳云夕问。 “记得记得,我眼力一贯都很好的,只要他在,我保准一眼就认出他来。”大嫂自信满满。 柳云夕又看向乔以安:“真希望他就在里面,这样,于潇潇身上的谜就解开了。” “是啊,希望这一趟有收获。”乔以安应着,又说:“你似乎全部心思都放在于潇潇身上了,心里就没有一点别的牵挂?”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别的牵挂?你什么意思?”全然不知他话中所指。 乔以安笑看她一眼,心情真是好极了。【ㄨ】 “什么话直接说,不要跟我打哑谜,我智商低猜不到。”柳云夕生气的样子。 乔以安依然笑着,没有应答。 柳云夕正了正身子,目视前方,不再理他。 后座的卖鸡大嫂偷偷笑着,恰巧被乔以安从后视镜中看见了。 “大嫂,您笑什么?”他问。 “呃,没笑什么,就觉着你们两个挺好玩,逗人。”大嫂忙不迭地应着。随后感叹一声:“唉,年青真好啊!” “您不也年青过吗,大嫂?”柳云夕笑着说。 “是年青过,可那会不知道珍惜。大好青春白白浪费了,现在回头想想,空落落的,就觉着白活了一遭。”大嫂回道。 “总不是那么完美的,大嫂。有遗憾是正常的。”乔以安接过话茬。 “是啊,每个人的青春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活法也是不一样的,您看着别人精彩,说不定您的精彩就在别人的眼中呢。”柳云夕附和着。 “你们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真有水平。”大嫂由衷赞道。 柳云夕和乔以安互看一眼,笑了。 说着笑着,派出所到了。 张民警正等着他们,一见到车子,人就迎了出来。 客套一番后。乔以安指着卖鸡大嫂说:“这位大嫂见过他,能认出来。” “好,跟我来吧。”张民警转身在前面引路。 很快,他们来到一间房间,里面有很多监控屏幕,张民警指着其中一个屏幕说:“诺,就这三个,你看看,有没有?” 柳云夕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卖鸡大嫂,真希望她能指出一个来。 “没有。这里面没有他。”大嫂肯定地说。 “没有?您看清楚了吗?”柳云夕急切地问。 “确实没有。”大嫂再次肯定地说。 一路期待而来,结果失望而归。 “别那么丧气,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只是时间问题。别急。”乔以安看着柳云夕说。 “可我就怕到不了那一天,于潇潇就走了。”柳云夕仍是沮丧的样子。 “她还是要转学?”乔以安盯着她问。 柳云夕无助又无奈地看着他,点点头。 “我去找她谈谈。”乔以安说,“一直都想找她聊聊,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就给忘了。” 柳云夕何尝不是。明明知道她心中有个结,需要有人去帮她解开,可她偏把她晾在一边,不管不顾。她那么敏感细腻的一个人,只怕已经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了吧? “好吧,你要尽快,我也要跟进。”柳云夕同意乔以安插手。 于潇潇虽然敏感细腻,但也很隐忍。她要转学的事情,同学当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一点柳云夕既欣赏又心疼,心疼她一个人担着一切,那么幼小的心灵,怎么能这么坚韧? 柳云夕就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她感受到集体的温暖与力量,然后打消转学的念头。 没想到跟陈思思她们一说起,就有个机会来了,再过几天,是于潇潇的生日。 “你们有没有办法弄到一些她偶像的资信或资料,作为她的生日礼物?”柳云夕马上想到李小珊说过她追星的事情。 “什么?于潇潇她根本就不追星。”欧阳叫起来。 “对呀,她从来就不追星。”陈思思附和。 “你们确定?”柳云夕面露喜色,“那她怎么会弄到明星的亲笔签名日记本?” “怎么可能?”欧阳嗤一下鼻子,“她见别人追星就一副藐视神情,怎么会去弄这些东西?” “不会,我打保票,她不会。”陈思思将右手放置胸前,连连摇头。 李小珊在说谎! 柳云夕当即把这个发现告诉给乔以安了,乔以安一刻也没耽误,就传来了李小珊。 “李小珊,你说于潇潇送你明星签名日记本,在哪?拿过来看看。”乔以安严厉地盯着她。 李小珊没有任何准备,被乔以安这严厉的神情吓到了,嘴巴一瘪,眼泪就落下来。 柳云夕急忙朝乔以安使个眼色,柔声说:“小珊,你之前说于潇潇送你一个明星签名日记本,是吗?” 李小珊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犹疑着点点头。 “还在吗?我们想看看。”柳云夕期待地看着她。 李小珊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然后轻声说:“不在了。” “你说谎!”乔以安大喝一声,把李小珊吓得一抖。 这时,柳云夕表情也严肃起来;“小珊,你为什么要说谎?于潇潇根本就没送你什么日记本!” 李小珊惶恐地看着柳云夕,身子缩作一团,下意识地摇头,突然放声哭起来。 柳云夕抽过一张纸巾,递给她:“小珊,你知道你的谎言差点给于潇潇带来什么吗?” 李小珊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心生愧疚,哭得更厉害了。(。) 二百四十 一秒记住【??】,。 李小珊果然是受人指使,诬陷于潇潇。 “那个签名日记本不是于潇潇送的,是王璐。”李小珊边哭边说,“她说只要我指证于潇潇往欧阳脸上泼开水就可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乔以安问。 李小珊拼命摇头:“我不知道。” 王璐也是七二班的学生。 他们调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没让俞维知道,现在既然知道真相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他比较好。 乔以安同意,既然真相大白了,该处罚的还是要处罚,总不能让他这个班主任到时候自己学生被处分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吧? 柳云夕简单地跟俞维做了一下交接,就坐等结果了。 俞维的办事效率真是高,不出两天,就把事情彻查清楚了。 因为有一次考试,王璐作弊,被后面的于潇潇当场举报了,王璐便记恨在心,总想找机会报复于潇潇。 后来于潇潇转到七一班,王璐就一直在寻找机会报复。听说她失踪自杀的事情跟欧阳雅雅有关,就伙同李小珊演了这么一出戏,烫伤欧阳雅雅,嫁祸于潇潇,本以为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想不但没达到目的,还暴露得这么快。 原来是这样! 柳云夕自然想起于潇潇刚到一班时的情景,虽然她早在班上有所叮嘱,不许同学们在她面前提起失踪自杀等事情。但是听陈思思说,于潇潇有段时间总是问起自己为什么要到一班,她跟欧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想来,也应该是王璐从中作梗,故意在她面前挑起话端的吧? “现在的孩子真是可怕。”柳云夕说。 “是啊。”俞维应道,“都太自我了,才这么不容人。”停一会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严厉批评过了,他们以后再不敢胡来。” “不知学校要怎么处罚他们,尤其是王璐。太过分了。”柳云夕愤愤然。 “宋主任说公开批评,公开检讨,还要记过。”俞维回道。 “宋绍荣回来了?他不是筹备婚礼去了吗?”柳云夕问。 “你忘了,他们就在牛市举办婚礼。”俞维提醒她。 “噢。是啊。”柳云夕恍然一笑,想到宋绍荣对她们的处罚,有些担心:“对女孩子这样处罚,会不会太过了?你看她们几个能接受吗?不要到时又出什么意外。” “我也提到过,能不能只在会上公开批评。记过,检讨就不要了。可宋绍荣说她们行为太恶劣,不严惩的话,只怕其他同学会效尤。”俞维也显出忧虑。 “那你要及时做好善后工作,不出现意外就好。”柳云夕说着就笑了,“我真是杞人忧天,哪有你俞维解决不了的事情?” “呵呵,你过奖了。”俞维竟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事实证明,柳云夕的担心就是多余的。那几个女孩子不仅乖乖地上台检讨了,还专程到班级向欧阳和于潇潇道了歉。态度诚恳真切,不像是应付之举。而且之后也没什么过激反应,柳云夕一颗揪着的心过了很多天才放下来。 因为事情真相大白,柳云夕对于潇潇越发愧疚,平日里就不由得对她怜爱有加,这又让欧阳那几个醋劲大发,直接登门讨伐了。 “姐姐,是不是我们也得像她那样出点事,你才会关注我们?”陈思思鬼魅地笑着。 “你这抽的是什么疯?莫名其妙。”柳云夕嗔道。 “你不觉得自己最近对于潇潇太过热情了吗?”欧阳大声叫起来,真够直接的。 柳云夕没想到。她们吃的是于潇潇的醋,看那小脸绷着,跟结霜似的。她伸手挨个拍一下,笑着说:“吃醋了?吃醋的样子蛮可爱嘛。” 欧阳抬手把她的手拨开。嘴巴一翘,嘟囔道:“她不就是遇到点挫折嘛,我们哪天也去找点挫折受受,看你怎么心疼我们。” “胡说。”柳云夕怒嗔,“越来越不像样了,这么放肆。还不是宠出来的?” 那陈思思眼里竟噙满了泪水,十分委屈幽怨地看着柳云夕。 柳云夕心里一动,自觉话说得有些重。她们能这样也说明她们是太在乎,这该是好事,怎么能发脾气呢。 这样想着,她展颜一笑,十分温和地说:“雅雅思思,老师没有偏爱潇潇,对你们都是一样的,只是她的经历特殊,上次又差点被人诬陷,连我都怀疑过她,心里不免有些歉疚,就想着补过,难免对她热情了些。不要说我,就是你们也该主动去关爱她帮助她,怎么反而不理解老师了呢?还说出那样不懂事的话来,好像老师不希望你们平安一样。” 两个女孩垂着头不做声了。 “怎么,还有想法?说说看,我洗耳恭听。”柳云夕调整坐姿,支起耳朵朝向她俩。 两个人互看一眼,心领神会,同时转向柳云夕,同时说:“没有想法,老师,再见!”扭身抬脚。 “站住!”柳云夕轻喝一声,“回来。” 两个女孩应声顿步,慢慢转过身子,怯怯地看着柳云夕。 “还说没有想法,真的没有吗?当我是傻子?”柳云夕紧盯着她们,严肃认真。 “真没有,姐姐。”欧阳立即回应。 “没有,姐姐。”陈思思跟着补一句。 柳云夕笑了:“这才像没有想法的样子,每天都要好好地,相信老师,不许乱想,明白吗?” “噢。”异口同声,“老师再见!” 瞬间见不着人影了。 真是孩子,心思就是这么澄明,不瞒不欺不哄不诈,有什么说什么,多好啊! 刚静下不久,柳云夕想到梦冉了,想到梦冉就想到毛校长了。梦冉说他很不好,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 她猛然拿起手机,可很快又放下了。 算了吧,就算是有什么状况,她也没什么能力去解决,他也不会因为她一个电话就好起来,就这样相安无事挺好。 可一颗心再也平静不下来,耳边总是响着梦冉的话:“他很不好,他很不好……”(。) 二百四十一 袁雅竹因为妹妹的婚礼,五一假期提前一天放了。 来接上官妍儿的依然是她的小姨。 因为接送上官的原因,柳云夕跟她交流过几次,知道她有一个很文艺的名字,跟民国四大美女陆小曼同名,只是她的姓是“路”不是“陆”,仅一字之差。 这个路小曼也算是大美女了,虽说已经有了孩子,但身段皮肤一点也看不出是生过孩子的人,加上她着装时髦,又会装扮,所以站到哪都是一道风景,炫目耀眼。 今天的她照样红妆粉黛,娇艳可人。不知为什么,她一直磨蹭着不走,坐在上官的桌前,一本一本地翻看她的作业。这个小姨真不错,上官的爸妈九泉之下也该放心了,柳云夕心想。 等到最后一个同学也被接走的时候,她突然从座位上下来,笑盈盈地迎着柳云夕问:“柳老师,听说你们五一有喜酒喝,是吗?” 原来她一直在等柳云夕。 “嗯,是的。”柳云夕微笑着回应。 “是老师结婚还是领导结婚?婚礼在哪举行?”她接着问。 见柳云夕一脸疑惑的样子,她连忙解释:“噢,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专门做喜宴乐队的,我想帮他拉拉生意。” 柳云夕了然一笑:“是德育主任和校长妹妹结婚,婚礼在香格里拉酒店举行。” “你们德育主任是不是姓宋,叫宋绍荣?”路小曼的表情有些夸张,说不清是在打听还是早有预料。 “是啊,你认识他?”柳云夕又奇怪了。 “我怎么会——认识?”路小曼的反应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小姨,走不走?”上官煜在门口叫了。 “走了走了,马上就走。”路小曼边应边起身,“走了啊,柳老师。” 柳云夕微笑点头,目送他们远去。 刚要往教室去,乔以安电话来了:“云夕。可以了吗?我们得去拿服装了。” 是哦,明天做伴娘伴郎的服装还没取,也没试穿呢。 “好了,马上下来。”柳云夕应着。直接往楼下去了。 乔以安在教学区门口等她,远远地就冲着她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柳云夕一近前就问。 “看见你就高兴,比什么事都让人高兴。”乔以安收不住的笑,为她开着车门。 柳云夕受他感染,心情也十分地好。身子一躬,钻进了车子。 车子刚驶出校门,毛校长的电话来了。柳云夕盯着手机屏幕,犹疑着拿不定主意,接还是不接。 “谁啊,怎么不接?”乔以安看过来问。 柳云夕一哆嗦,把电话挂了,随后回道:“骚扰电话。” 乔以安不动声色地看她一会,笑了:“挂一个陌生人的电话都让你这么为难,你该成佛了。” 柳云夕心不在焉地看着他。跟着笑笑。 在礼服店里,趁着乔以安去试衣服期间,柳云夕盯着手机,就想给毛翰江拨过去,可看着手机里的号码,手指就是摁不下去,她一会盯着试衣间的门,一会又盯着手机屏幕,握着手机的手都出汗了。 “云夕——”乔以安出来了,关切地看着她。“想什么呢?” 柳云夕恍然回神,急忙起身到他身边,却忘记他刚才是去试衣服的,竟然说:“走吧。” “云夕。你怎么啦?”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魂不附体的样子。” “先生穿上礼服真精神,比明星还酷。”旁边一个女孩由衷赞道。 柳云夕才记起他们是来取服装的,自知刚才自己有些失态,赶紧上下打量着乔以安,说:“真的好看。好帅气。” 乔以安好像没什么兴致一样,对着镜子看两眼后,往旁边一坐,说:“该你啦,去试吧。” 柳云夕机械地应一声“嗯”便随刚才那女孩进去了。 乔以安呆呆地盯着柳云夕的包,她的手机就在里面。 乔以安很想抓过包包拿出手机,看看刚才那个电话到底是不是骚扰电话。他犹豫着迟疑着,突然狠狠地抿一下嘴巴,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冲镜子咧嘴一笑,说:“别犯傻,别犯傻哦。” “先生,快看,您女朋友太漂亮了。”惊叹的声音传过来。 乔以安闻声扭头,就看见柳云夕一袭淡绿旗袍,袅袅婷婷朝他款步而来。真的是太美了! “春的使者。”乔以安脱口而出。 “哇,先生好文采。”女孩叫道。 柳云夕被夸得不好意思了,两片红霞飞上双颊,越发显得娇羞可人,竟把乔以安看痴了。 “先生,您过来,我帮你们拍张照吧,真的太好看了,简直就是一对璧人。”那女孩赞不绝口。 乔以安应声到了柳云夕旁边,附在她耳边说:“原来天使就是你这样的,我终于见到天使了。”说完手臂往她肩上一放,使劲一揽,“靠近点。” 柳云夕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歪,就贴进他怀里。 这一瞬间恰好被那女孩捕捉到了,后来被乔以安拿到影楼,做成了精美的摆台,像个珍宝一样摆在办公台上,****夜夜看着赏着。 “鞋子。”他们一出店门,乔以安就盯着柳云夕的脚叫,“还得去买一双鞋子,你脚下这双不行,跟礼服不搭。” 听他这么一说,柳云夕赶紧在脑海里搜索,结果确实找不出一双与之匹配的鞋子。 “没有吧?”乔以安得意地看着她,“走吧,去买鞋子。” 也真是巧了,两个人逛着逛着逛进了路小曼的店里。 路小曼一见柳云夕就扯开嗓门叫:“柳老师,买鞋吗?我这店里都是国际大品牌,你随便挑,我送给你。” 随后才看见她旁边的乔以安,脸上表情瞬间凝滞,痴怔几秒,嗫嚅道:“你,你们——” “小路,你好!”乔以安微笑着招呼。 柳云夕惊讶地看着乔以安:“你们认识?” “是啊是啊,去学校接妍儿,见过见过。”路小曼连忙解释。 乔以安一直微笑着,对于路小曼的解释不置可否。 “挑鞋吧,柳老师,我送给你。”路小曼转身招呼柳云夕。 “你帮她挑一双。”乔以安说,“跟这件礼服搭配。” 路小曼一看见礼服,脸上的笑就凝固了。(。) 二百四十二 一秒记住【??】,。 “你怎么啦?”柳云夕盯着路小曼问。【ㄨ】 路小曼还是那呆怔模样,没有反应。 “小路。”乔以安叫。 “呃,嗯。”路小曼回过神来,看着柳云夕,“你明天去做伴娘吗?”然后又转向乔以安,“你是伴郎?” 乔以安微笑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急问:“你怎么知道?” 路小曼苦笑一下,说:“这么大的喜事,瞒得过谁?”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俩,一脸迷茫。 “唉,跟你实说了吧。”路小曼重重地吸一下鼻子,“我是宋绍荣的前女友。” 乔以安接着轻阖一下眼睛,证实她所说不假。 柳云夕尴尬地笑笑,偷偷拉拉乔以安。乔以安知道她的意思——赶快闪人。 “呃,小路,你忙吧,我们到别处去看看。”话音一落,牵起柳云夕就闪了。 “哎,别跑啊,我又没说什么,你们紧张什么?”路小曼在身后叫。 柳云夕知道路小曼是宋绍荣的前女友后,买鞋子的心思都没有了,任由销售小姐给她推荐,拿一双试一双,最后还是乔以安帮她选了一双米白色的高跟鞋。 “你怎么啦?”回到车上,乔以安问,“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现在才知道,那时候她为什么要上官妍儿转学了。”柳云夕说。 “她要上官转学?”乔以安看她一眼。 “嗯。”柳云夕应,“那时候说是光华离她孩子的幼儿园较远,接送不方便,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因为宋绍荣。” “你说什么,她的孩子?她结婚了吗?”乔以安惊讶的表情。 “不结婚怎么会有孩子?好在她有了自己的家庭,不然现在该有多痛苦?”柳云夕又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乔以安再没说话了。 过一会,他问:“想吃什么?自助餐火锅还是烧烤?” 柳云夕想想:“火锅吧。” “那去能者多捞?” “嗯。”柳云夕应。 “真乖。”乔以安伸手摸摸她后脑,柳云夕回他一个甜媚的笑。 能者多捞任何时候都是人满为患,柳云夕和乔以安到二楼才找到一张靠窗的桌子。两个人才坐下来。旁边有人叫着“乔主任——柳老师——” 循声望去,原来是九年级的几个老师。乔以安朝他们挥挥手,算是招呼了。 “马上就要中考了,希望能顺利终结。”乔以安说。 “提前招不是已经超额了吗?还担心什么?”柳云夕问。 “不是升学问题。是稳定问题。”乔以安答,“你知道,九年级两个普通班的学生都是不学习的,还有很多就是本村的孩子,每年到毕业季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出点乱子,今年也保不准。” 柳云夕不由得朝那一桌九年级的老师看去,他们个个笑靥如花,欢声笑语,看不出有任何忧虑。 “宋绍荣德育抓得那么好,这一块就不能防范吗?”柳云夕收回目光问。 “防范措施当然有,但他们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不是物件,看好管好就可以,怎么防范得了?”乔以安也看着那一桌。 柳云夕没想到乔以安的压力这么大。平日看着他好像只管教务这一块,整个人看上去也好像很轻松很闲适,不想内心有着这么多顾虑。 “走吧,去点餐。”乔以安看着服务员把锅放好后,起身说。 柳云夕点的多是蔬菜,乔以安点的多是海鲜。 “你要学会吃海鲜。”乔以安往她碗里夹一个螃蟹说,“嫁到浙江,不吃海鲜是活不了的。更何况海鲜中营养丰富,既养生又美容。” 柳云夕对着螃蟹左看右看,就是不动筷子。 “你吃啊。看着它干嘛?”乔以安奇怪地盯着她。 柳云夕拿起筷子拨弄几下那只螃蟹,嘀咕一声:“怎么吃嘛。” 乔以安噗嗤一声笑了:“你不会吃?” 柳云夕停下筷子,翻着白眼:“你生下来就会吃螃蟹吗?” 乔以安连忙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鲁迅说过。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可惜这个人不是我。” “那你还笑我!”柳云夕瞟过去。 “不笑不笑,失敬失敬,对不起了。”乔以安拱手作揖,十分滑稽。 “罚你教我。”柳云夕拿筷子敲他。 乔以安立即停止作揖,兴致大涨。抓过螃蟹示范起来。 乔以安剥螃蟹的动作与样子真是优雅。柳云夕不由得想起莫泊桑在《我的叔叔于勒》这篇中描写上流人物吃牡蛎的情景,当今社会,吃螃蟹也该是有钱人的专权吧?普通老百姓该是没有闲钱吃这种奢侈品的。 “看好了,这样剥开之后,先吃蟹盖这块,用勺子挖出中间部分的蟹黄。”乔以安已经把中间那一块黄黄的东西挖出来了,嘟起嘴巴一阵轻吮,上面的黄色颗粒物不见了,“我刚刚吃的东西叫蟹黄,剩下的这个三角包是蟹的胃。” 柳云夕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三角包,等他接着说。谁知他把那个东西往旁边一扔,说:“丢掉。” 柳云夕定定看他三秒,轻嗤一声说:“不能吃就不能吃呗,搞那么神秘。” 乔以安笑而不语,把蟹盖递给她:“诺,都能吃了。” 柳云夕接过蟹盖,看着另一半蟹壳:“那一半呢?” 乔以安拿起另一半,指着两边两丛白乎乎像毛毛虫的东西说:“这是蟹腮,也要扔掉。” 乔以安处理干净蟹腮后,又拿起勺子,用勺柄从中间挑出一个六角形的东西,说:“这是蟹心,也要扔掉。” 最后他指着蟹的尾部说:“这里面是蟹肠,也要扔掉。” “好了,现在可以吃了。”乔以安把刚刚清理好的蟹身放到她面前。 柳云夕盯着那个蟹身,轻声说:“脚还在呢。” 乔以安马上拿过另一只螃蟹,几下就将蟹脚全掰下来了,又拿起一只蟹脚,放到嘴里一咬,只听“嘎吱”一声,蟹脚破了。 “看,这里面都是肉,剥开就可以吃。”乔以安把蟹脚放到她面前。 “谢谢乔主任。”柳云夕把那剥好的两瓣蟹壳放到乔以安面前,重又拿起另一只螃蟹,“我要亲自操作一遍。”(。) 二百四十三 一秒记住【??】,。 两个人吃完火锅回到光华时,发现教师宿舍楼到处张灯结彩,入口处扎了一个拱形花门,在宋绍荣所住的那个楼层入口处,又是一个花门,而且他的房间门口贴上了长长的喜联,并用气球彩带格外装饰了一番。 “他们的婚房就是光华宿舍吗?”柳云夕问。 “看样子是吧?”乔以安不置可否。 这个袁香竹,还真跟一般人不一样,一个婚礼弄得这么别具一格。 “有点意思。”柳云夕笑着。 “说说看,意思在哪里?”乔以安问。 “反正我还没见过这样举行婚礼的,她也该是个不拘形式超凡脱俗之人,怎么会看上宋绍荣呢?”柳云夕自顾说着,算是回答吧。 “这就超凡脱俗了?”乔以安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 柳云夕笑而不语,直接上楼。 因为五一是袁香竹的婚宴,所以大多老师都呆在学校,计划外出的人也把时间推在五一之后。可能是宿舍楼被装饰了一番的缘故,总感觉周围满满的都是喜气,莫名地影响着你的情绪。 一路上楼,柳云夕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一脸喜气,感染着她也心情大好。 乔以安很自觉地跟着她上了六楼,进了房间。 才进屋,乔以安手机响了,是薄博。 乔以安接起电话时,柳云夕就想到了彤彤,她潜意识里认为薄博这个电话一定跟彤彤有关。 果然如她所料。 “薄博说彤彤的事情有些棘手。”乔以安说,神色凝重,“要司法机关介入。” “为什么?”柳云夕十分惊讶。 “他通过调查得知,彤彤的遭遇很离奇,可能涉及到他们学校高层领导的儿子,如果司法机关不介入,是很难深入调查的。”乔以安解释。 “怎么会这样?”柳云夕心里又慌慌起来,“彤彤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们干着急也没用,薄博还在想办法,他正在联系一个在美国的心理医生朋友。看看他那边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案例,先帮彤彤恢复才是关键。”乔以安安慰着。 “那秋婶她们现在在哪?武汉吗?”柳云夕问。 “当然。”乔以安点头,“薄博有安排。” “噢,这样就好。”柳云夕喃喃。又说:“谢谢你,以安,要不是你,彤彤就毁了。” “我本来以为不是很大的事,没想到这么复杂。就只能看薄博那边了,希望他美国那个朋友有办法让彤彤康复。”乔以安拉过柳云夕,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双手环住她,头抵在她肩上。 “菩萨保佑,一定要让她康复啊。”柳云夕合起手掌,嘴巴喃喃。 “彤彤没有父亲吗?”乔以安问。 “她爸在她四岁那年,到山上打野,被自己拉的电网触死了。”柳云夕回。 “也真不幸。”乔以安说,过一会他做出思考的样子:“不知道这个经历对心理医生有没有帮助?” 柳云夕想了一会。说:“不知道,你跟薄博说说吧,多了解一些情况总是好的。” “好。”乔以安立即给薄博发了条微信。 刚刚满怀的喜悦现在荡然无存了,柳云夕蔫蔫地坐在乔以安膝上,半天不语。 “薄博有办法让司法机关介入吗?”良久,她幽幽地问。 “他会尽一切所能的,你放心吧。”乔以安轻拍她的后背。 “我给秋婶打个电话。”柳云夕起身拿过手机。 乔以安重新将她环到怀中,静静等待。 秋婶的声音很快就传过来:“云夕——” “秋婶,现在怎么样?彤彤好些吗?”柳云夕问。 秋婶静默了一会才回:“好些了,云夕。谢谢你,还有,你那个朋友,太麻烦他了。你帮我感谢一下。” “没事,秋婶。”柳云夕说,“彤彤的康复最要紧,你要全力配合他,知道吗?” “我知道,云夕。”秋婶回这一句。再没下文。 隔着这么远,柳云夕也感觉出秋婶的难与犹疑。 “还有什么困难吗,秋婶?”她问。 “……” 没有应答。 “秋婶,有什么困难您别一个人扛着,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关键是彤彤耽误不得啊。”柳云夕又说。 “云夕——”秋婶说了,“你知道,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我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啊,再这样待着,家里的田地就荒了,我和彤彤的生活——” 是啊,秋婶的生活来源全在那几亩田和地上,怎么能让它们荒着呢? 乔以安见她也没有声音了,附过来问:“怎么说。” 柳云夕用手盖住传话筒,悄声说:“她担心家里的田地荒了。” “给别人种就好了,还有什么比人更重要?”乔以安说。 柳云夕想了想说:“秋婶,没事,田地你先叫别人耕着,你就一心一意陪着彤彤吧,生活也不是问题,有我们呢,啊。记得一定要配合我那个朋友,他叫薄博,他一定有办法让彤彤康复的。” 不久,秋婶压抑的抽泣声传过来,就听她说:“云夕,秋婶谢谢你,彤彤好不好,那是她的命,我听你的,好好陪她,好好配合你那个律师朋友。” “嗯,有需要就来电话啊,秋婶,千万别有什么顾忌。”柳云夕再次叮嘱。 放下电话,柳云夕感激地看着乔以安,还没开口,被乔以安堵住了。 “又来了,别那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快笑一个,笑。” 柳云夕眉眼一弯,嘴巴一咧,笑了,真是好看。 “这就对了嘛。”乔以安长臂一伸,搂过她,“我一会给薄博打些钱过去,解了秋婶的后顾之忧。” 柳云夕立即说:“不行,钱的事情还是我来吧。” “你来我来有区别吗?”乔以安笑着,“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 柳云夕一时无语,静默几秒,说:“我替秋婶谢谢你!” “又来了又来了。”乔以安大手一挥,“你别学着外国人那一套,总把‘谢谢’‘你好’‘对不起’挂在嘴边,累不累啊。” 见他急成这样,柳云夕噗嗤一声笑了:“好好好,不说谢谢,以后都不说了。” “你不觉得那一句什么‘谢谢’什么‘对不起’立即就把人的距离拉开了吗?”乔以安认真地说。 柳云夕点点头,表示赞同。(。) 二百四十四 穿上婚纱的袁香竹真是美艳至极,一身笔挺西装的宋绍荣也风度翩翩。 柳云夕和乔以安也少不了被众人簇拥,夸赞,连袁香竹都由衷夸她今天很美。对于袁香竹的夸赞,柳云夕不卑不亢,微笑回应。 人来人往中,柳云夕隐约听见,袁家对她的婚姻是很不满的,拗不过袁香竹才办了这个婚礼。 “袁叔叔没来。”乔以安附在她耳边说。 柳云夕知道他口中的“袁叔叔”就是袁香竹的父亲。 “那怎么行?女儿的婚礼不来,谁把新娘交给新郎?”柳云夕问。 “长兄如父,当然是她大哥袁劲竹啰。”乔以安说。 袁劲竹!袁校长!他们是一家人?还是兄妹? 柳云夕惊讶不已,一双眼睛就到人群中搜索了。 “别找,在那呢,我带你去。”乔以安牵着她就走。 远远地,柳云夕就看见袁劲竹了。他坐在袁雅竹旁边,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袁香竹,不知在想什么。 “袁校——”乔以安叫着。 他闻声抬头,看过来,立即起身,现出笑容:“以安。”随后看见旁边的柳云夕,笑容更浓了:“柳云夕老师,怎么样?在光华习惯吗?” “袁校长您好!”柳云夕既激动又兴奋,热切地看着袁劲竹。 几个月不见,他还是那么儒雅俊朗有风度,只是眉眼间显出些许憔悴,不如初次见面时精神。 “听说你们也快举行婚礼了。”他欢喜地看着乔以安,“你还得感谢我,是不是,给你招到这么优秀的媳妇。” 柳云夕不好意思地笑笑。 到今天,柳云夕才知道,袁劲竹到深圳分校去主持工作了。 “我看他倒是对你没什么意见。”离开袁劲竹后,柳云夕说。 “他呀,是袁家最值得尊重的人。也只有他才通达明理啊。”乔以安说话间,视线仍在袁劲竹身上,满眼的敬意。 乔以安跟他共事两年,既敬佩他的工作能力。又欣赏他的人格魅力。自从那次在订婚商讨会上跟袁香竹闹不愉快后,他对袁劲竹又多了几分敬重。 他本以为,袁劲竹知道他跟袁香竹订婚后还心有旁骛,一定会找他算账,为妹妹出气的。可是他没有。不但没有,还站在他的立场上理解他夸赞他。 所以当乔父因为照片事件提出解除婚约时,他是袁家唯一一个没有异议的人。他母亲因为婚约解除一病不起至含恨而去,他对乔家没有半点责怨。如果当初不是他,乔家是很难捱过袁家的责难的。 “如果他在光华就好了。”柳云夕说。 乔以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眼里掠过一丝惆怅。 柳云夕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说:“相信你也能把光华管理好。” “你现在倒是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了。”乔以安笑笑。 柳云夕俏皮一笑,挽起他胳膊:“走吧,快开始了。” 话音才落。轻快欢畅的《婚礼进行曲》响起。 袁香竹早已挽着袁劲竹候在花门外了,只等司仪宣布新娘入场。 不知为什么,柳云夕总觉得袁香竹甜美的笑容下藏着什么,她的内心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轻松欢悦。尤其是在回答司仪的话时,她竟发了一会愣,才说“我愿意”。 就在她说完“我愿意”三个字时,场内突然传来一声童稚的声音“爸爸——”。所有人都朝那个声音望过去,柳云夕就看见路小曼牵着一个男孩站在花门外,她惊得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路小曼。 随后。那个男孩朝台上奔跑起来,边跑边喊“爸爸、爸爸、爸爸——” 全场的人都傻了,怔怔地看着男孩,猜测他口中的“爸爸”到底是谁。宋绍荣也一脸惊奇地看着男孩。 柳云夕第一时间就想到男孩是冲宋绍荣去的,很快,大家似乎都猜到了男孩口中的“爸爸”是宋绍荣,因为男孩的方向越来越明确,离宋绍荣越来越近了。 可怜宋绍荣一脸茫然地看着朝自己奔跑而来的男孩,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爸爸!”男孩终于到了宋绍荣面前。脆脆地叫着,小手拉着他的衣角,摇晃着。 宋绍荣呆愣了几秒,随即蹲下身子,看着男孩:“谁是你爸爸,你是谁?” “哪里跑出来的小孩,快把他带下去。”袁香竹嘶声喊着。 她的话音一落,男孩嘴巴一张,“哇哇”大哭起来。 “他就是孩子的爸爸!”一个洪亮的女声响起,呼啦一下把全场的目光引了过去。 只见路小曼穿过花门,直指宋绍荣,快步朝台上走去。 宋绍荣一见路小曼,脸“刷”的一下白了,僵在原地呆若木鸡。 路小曼几步就到了台上,从司仪手上接过话筒,大声说:“孩子的爸爸就是他,宋绍荣!” “怎么回事啊?” “原来他已结过婚了。” “怎么会这样,现代陈世美啊。” “真滑稽,这下好了,怎么收场?” “……”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路小曼,你什么意思,跑到这来诬陷我!”宋绍荣恼羞成怒,大声喊道。 那个男孩还张着嘴巴在那哭,茫然地看着台上怒目而视的两个人,好可怜。 柳云夕赶紧上去,把他抱下来,一顿安抚。 “宋绍荣,你当年对我穷追不舍,因为我家人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你竟收了我哥三十万的分手费,然后对我不管不顾,还伙同光华老师,跟我玩失踪,没想到你一直就呆在光华,从来就没离开过光华。”路小曼声泪俱下,激动不已。 “路小曼,你不要血口喷人,是你朝三暮四心猿意马,我才选择分手,你玩弄我几年感情,我当然要得到应得的补偿!”宋绍荣气急败坏,振振有词。 两个人在台上你来我往,唾沫飞溅,把婚礼现场当成了公堂。 “够了——”袁香竹大叫一声,扭身跑了。 “香竹——”宋绍荣失声叫道,狠狠地盯一眼路小曼,飞身追了上去。 “妈妈——”男孩挣脱柳云夕,摇晃着跑到路小曼身边,一把抱住她的大腿。(。) 二百四十五 一秒记住【??】,。 婚礼不欢而散,无疾而终。【ㄨ】 在众宾唏嘘撤离时,柳云夕总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阴森森的,让她不寒而栗。 她惶然四顾,什么也没发现。 “云夕——”王书敏不知从哪个方向过来了,心情很好,丝毫不受这场婚礼的影响,反而透出一股喜气。 “你还在?”柳云夕迷惑地看着她,实在不知道她从哪里跑出来的。 “嗯,我一直都在呢,坐那边。”王书敏指着一个方向说。 柳云夕无暇应付她,眼睛四处搜寻,她在找乔以安。 “乔主任出去了,”王书敏说,“我看见他跟着宋主任他们跑出去了。” 应该是吧。一直视袁香竹为妹妹的乔以安这个时候不会袖手旁观的。 视线之内,她竟看不见一个熟人,台上的路小曼不见了,袁劲竹也不见了,韦舒和俞维也不知在哪。 “书敏,你怎么在这啊。”宋小玥招呼着过来了。 见到柳云夕,莞而一笑,又对王书敏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吗?现在婚宴撤了,不如去给你庆生吧?” 柳云夕正准备抽身离开,被王书敏拉住了:“云夕,你跟我们一起吧,到时联系乔主任,叫他也来。” 宋小玥也期待地看着她,她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后点点头:“好吧。” “太好了,谢谢你,云夕。”王书敏夸张地跳起来。 她们三人就在香格里拉酒店旁边的肯德基陪王书敏过起了生日。王书敏点了很多东西,堆在眼前跟座小山似的。才吃到一半,段子丰来电话,把宋小玥叫走了。 宋小玥走了没多久,柳云夕只觉得头晕脑胀,眼皮打架,跟喝了酒一样,晕得不行。 “你不舒服吗。云夕?”王书敏关切地问。 “呃,嗯,我想、想睡——”柳云夕嘴巴含糊不清,头快要趴到桌子上了。 王书敏嘴角一勾。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准备好没有?”她问。 待对方答应之后。她满意地放下手机,起身到柳云夕身边,趴在她耳边说:“云夕,你累了,我送你去睡觉吧。” 柳云夕模模糊糊地应着,强撑起身子,手一伸,搭在王书敏的肩上,踉跄而去。 王书敏招了一辆三轮车,对车主说:“去香格里拉。” 车主看了柳云夕一眼。二话不说,发动车子走了。 宋小玥正在酒店门前等着,见到三轮车上的王书敏,急忙过来,两人互看一眼,同时点头,然后一起扶出柳云夕,朝酒店走去。 “在几楼?”王书敏问。 “六楼。”宋小玥答。 “还是那个人吗?”王书敏再问。 这时,柳云夕电话响了。 “等等,看看是谁的电话。”王书敏说。伸手到柳云夕裤袋里抽出手机。 “乔主任的。”王书敏看着宋小玥,探询的眼神。 宋小玥沉吟一瞬,说:“让它响,不接。我们赶紧上去。” 就在她们走进电梯的时候,一个工人跟着进了电梯,他奇怪地看着柳云夕,又看看王书敏和宋小玥,问:“她喝多了?” 两个人强挤笑容,嘴巴“嗯啊”着回应。 出了电梯。那个工人即拿出一张卡片,挨着门号寻找起来。同时拿出电话大声问着:“老大,是哪个房间的卫生间漏水?” 宋小玥和王书敏明白他是个修理工后,同时舒了口气。 “走,在6112房间。”宋小玥说。 两个人敲开6112房门后,里面探出一个男人的头来。 宋小玥和王书敏紧张地环视着楼层,除了那个找不着房号的修理工人外,再没别人。 “交给你了,动作要快,完事你直接离开,照片交给老大,他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宋小玥压低声音说。 “知道。”那个男人闷声回一句,接过柳云夕,“砰”一声把门关了。 宋小玥和王书敏相视一笑,手牵手走了。 她们一进电梯,那个修理工人就跑到6112房门口,把门敲得震天响。 “谁呀。”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修理工,卫生间漏水。”工人大声回答。 过了一会,里面才传来回应:“等一下。” 大约一分钟后,房门开了,探出一个头来,正是之前那个头。他看一眼门口的修理工,说:“我看了,卫生间没问题,你搞错了。”说完就要关门。 谁知工人迅速抵住门,用力一推,进了房间。 “你、你干什么?”男人惊问,人被推得倒退几步。 “姐,姐,你在哪?”工人不理他,直接往里面走,边走边叫。 后面男人本想跟上去阻止他,听他一直喊着“姐”,面上露出一丝恐慌,抓起床上的一个黑包,拔腿就走。 “你站住。”工人大叫一声追过来,同时将手中的铲子扔过来,正击中他的头部。 男人晃了一下,身子一歪差点倒下,但仍强撑着到了门边,拉开了房门。一只脚才跨出房门,整个身体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拖进了房间。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男人缩在墙边,抱拳作揖,不断求饶。后脑勺上鲜血直流。 工人上去抓着他头发,使劲一提,说:“抬起头来。”话刚说完,感觉手上一轻,才发现手中多了一个发套。 原来那个人带着假发套,现在发套脱离头皮,工人才看清,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青年。 “说,你要干什么?”工人大声喝问。 小青年眼睛斜瞥床上的柳云夕,支吾着不肯说。 “快说,不说把你交给警察。”工人厉声威胁。 这时,床头那边传来电话铃音,工人和小青年同时看向铃音传来的方向。 “你起来,跟我去接电话。”工人拽起小青年,往床头走去。 “你老实点。”工人从柳云夕身上取下手机,看向屏幕,心里乐了。 电话是被柳云夕称为“亲爱的”的人打过来的,不用说,肯定是他男朋友了。 工人紧盯着小青年,眼神警告他老实点,按下接听键:“喂。” “云夕!你是谁?云夕呢?”对方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二百四十六 一秒记住【??】,。 工人一听对方这么着急,心下一慌,忙说:“她没事,你放心。” “你是谁,叫她接电话。”没想到对方更着急了。 “好,你等着。”工人说着就弯下身子,凑到柳云夕面前,轻声叫着:“姐姐,姐姐,接电话,你站住——”工人突然扔下电话,朝门口跑去。 可是已经晚了,等他跑到门口,小青年已经不见了。想到那个“亲爱的”还在电话那边,又担心柳云夕,他折身回到了房间。 果然,那个“亲爱的”在电话那头一直叫着“云夕,云夕,喂、喂、喂……” “你是她男朋友吧,自己的女朋友都不看好,现在着急有什么用?她被人下药了,在香格里拉6112房,还没醒,你赶紧来。”工人看着人事不知的柳云夕,说得平静。 不到五分钟,乔以安就敲响了6112的房门。 “云夕。”房门一开,乔以安就冲进去,直扑床上,见柳云夕紧闭双眼,一副睡死模样,急了,直喊:“云夕,云夕,你醒醒。” “别叫了,一时半会醒不了。”一旁的工人说。 乔以安才停止叫喊,猛然转头看着他:“你是谁?她怎么就这样了?” “我是她弟弟,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工人没好气地说。 “弟弟?等等,你是——周刚,对吧?”乔以安一脸的惊喜。 “啊,你认识我?”周刚很是惊讶。 “我见过你,在工地上,那时我在车上,你没看见我。”乔以安回。 “噢。”周刚恍然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怎么遇到云夕的?”乔以安问。 “我今天在这里维护酒店门口的路面,看见姐姐被两个女人扶进酒店,还说些莫名其秒的话,觉得奇怪,就跟着她们上了酒店,没想到她们把姐姐交给一个小青年。还叮嘱说什么照片交给老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她们走后,我就扮着维修工人敲开房门进来了。就是这样。”周刚说。 他一口一句“姐姐”,叫得真是亲近,显得特可爱。 乔以安听他这么说,后背都渗出汗来,他隐约猜出有人要对云夕做什么。好惊险,要不是遇到周刚,云夕今天就—— 乔以安再不敢往下想,痴痴地怜爱地看着熟睡的柳云夕,只盼着她赶快醒来。 “大哥,姐姐交给你了,我要去赶工了。”周刚边说边起身。 “等等。”乔以安转向他,“你说的那个小青年呢?长什么样?” “跑了,我用砖铲砸伤了他的头,以为他跑不动了。接你电话时一不小心,就给他跑了。”周刚一脸惋惜。 “你砸伤他了,是不是后脑,流血了?”乔以安急问。 “嗯,是啊,你见过他?”周刚奇怪了。 乔以安一拍脑门:“唉,刚刚上电梯时,在电梯口碰到这样一个人,还差点撞到我身上,谁知道他就是祸害云夕的人呢。” “给他跑了。真是可惜。”周刚说,急着要走的样子。 “还有,扶她进酒店的两个女人,要是再见到。你能认出来吗?”乔以安问。 “能啊,我看得很清楚,声音都听得出。”周刚不假思索。 “好,你去忙吧,需要的时候我联系你。”乔以安说。 “周刚。”周刚才到门口,乔以安又叫。 周刚闻声回头。就看见乔以安一张微笑的脸,“今天谢谢你!”乔以说得恳切。 周刚不好意思起来,憨憨一笑,走了。 周刚离开不久,柳云夕有动静了。乔以安立即俯身下去,轻呼:“云夕,云夕——” 柳云夕长长的眼睫毛颤了几下,仿佛在跟什么搏斗一样,就是睁不开眼睛。 “云夕,云夕,你醒醒。”乔以安再叫。 “以安,我在哪?”柳云夕梦呓一般,“我好困,好困。” “好吧,你接着睡,睡饱了再起来,我就在这陪你,你别怕。”乔以安帮她拢拢被子,无限怜爱地看着她。 到底是谁扶云夕进酒店的呢? 应该是云夕熟悉的人,因为熟悉才有机会接近她,给她下药,难道是光华的老师? 乔以安被自己的猜想惊了一跳。 是谁跟云夕这么不共戴天,要这么害她呢? 云夕一贯谦和隐忍,应该不会跟什么人有结怨啊。 乔以安想着想着,眼前就浮现出王书敏那阴冷的笑来。 难道是她?! 不可能啊,她跟云夕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而且是搭班。就算有些矛盾纠葛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仇恨,要毁掉云夕的声誉吧? 身边的云夕不知梦呓了一句什么,翻个身又没动静了。 她们到底给她用了什么药,让她睡得这么死。要不是周刚跟过来,云夕今天就要—— 乔以安突然俯下身子,脸紧贴着她的脸,不知什么滋味。 “云夕,你赶快醒过来,告诉我,是谁要害你,我马上让他滚蛋。” “渴,渴,水——”柳云夕说话了。 “噢,来了,来了。”乔以安到酒水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几下拧开,扶起柳云夕,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 “来,喝水。”他一点一点地往她嘴里倒水。 几口水下去,柳云夕醒了,她茫然地看着乔以安:“我们怎么在这啊,这是哪?” “酒店。”乔以安答,“现在怎么样,还乏吗?” “嗯,困得很,就想睡觉。”柳云夕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那再睡会?”乔以安准备把她放到枕头上。 “不睡了,越睡越累,你陪我说说话吧。”柳云夕不让他挪动自己,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乔以安干脆脱了鞋子,靠上床头坐稳了,让柳云夕靠得更踏实舒服些。 “我们怎么会在酒店啊?”柳云夕问。 “云夕,香竹婚礼出意外之后,你去哪了,跟谁在一起?”乔以安反问。 柳云夕像突然回到现实一样,抬头看着他:“对啊,袁香竹的婚礼怎样了?那个小孩真的是宋绍荣的吗?” 乔以安紧张又奇怪地看着她:“云夕,我们先别管香竹的婚礼,你先告诉我你后来跟谁在一起?” 柳云夕同样奇怪地看着他:“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二百四十七 一秒记住【??】,。 柳云夕的记忆仅仅停留在袁香竹的婚礼上,后来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记得了。 乔以安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莫名地恐慌起来。 这是蓄谋已久的阴谋!他们很早就在谋划这件事了,所以做得滴水不漏! 还好有周刚这个目击证人! 乔以安猜想扶柳云夕进酒店的人一定是光华的老师,到时候,他只要把所有的女老师召集起来,让周刚去认,一定能揪出这两个人。 现在该他面对柳云夕的茫然,回答她的疑问了。因为柳云夕不止一次地问他,为什么会在酒店,自己为什么那么困乏。 乔以安差点就把有人下药害她,幸好被周刚撞到,才没得逞的经过告诉她,临了,他这样回答她:“我见你很困乏,就开了个房间,让你先睡会。” 就让这件事情像一场噩梦一样消逝吧,现在梦醒了,一切都不存在了。 “袁香竹那边怎么样了?婚礼还办不办?”柳云夕仍在担心袁香竹的婚礼。 “依她的性格,婚礼还会补办,但要一段时间。”乔以安答。 虽然交往不深,但袁香竹的性情他还是了解的。她就是那种宁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己的性子。 现在宋绍荣的前女友带着一个孩子大闹婚礼现场,这让一向骄矜尊贵的她颜面扫地,她是不会就此罢休饶过宋绍荣和路小曼的。 “那孩子也该两岁多了吧?你不是到光华才两年吗?怎么会认识路小曼?”柳云夕的疑问又来了。 “我刚到光华不久,她就隔三差五地到光华找宋绍荣,因为宋绍荣之前有交代,保安那边根本不让她进校,还说宋绍荣已经离开光华了,她就****守在校门口,有一天遇到我了,她拦着我问宋绍荣在不在光华?我按他的交代谎称不在,一来二去就熟了。”乔以安答。 “你为什么要帮他撒谎?”柳云夕很是不解。 乔以安默默看她一会,说:“因为宋绍荣说她朝三暮四水性杨花。做了很多让他不堪的事情,他不想跟她交往了。”说到这里,乔以安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看那时的她每天装扮妖艳。很像宋绍荣口中的那种女人,所以就——” “其实那时候她就已经生下孩子了,只是来给孩子找爸爸的。”柳云夕恍然的样子。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你昨天说她结婚了,我就有些奇怪。因为路小曼亲口跟我说过,她要是找不着宋绍荣。她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乔以安说。 “她一个未婚妈妈带着孩子,日子一定不好过。”柳云夕想到闯入婚礼现场的路小曼,不免生出同情来。 “是啊,当时听说她被家人赶出家门了,所以她才那么固执地要找到宋绍荣。”乔以安思考着。 “都这样了,你还要瞒着她?”柳云夕愤怒地盯着他。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孩子才被赶出家门的啊,还以为是乱情才——”乔以安顿一下才说:“而且那时宋绍荣也显得很可怜很无辜很痛苦。” “宋绍荣怎么会这样,居然接受她大哥三十万补偿?”柳云夕满脸的鄙夷,“怎么看他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真是道貌岸然。” “好了。不操心别人了,你现在好点没?”乔以安俯下头,在她脖项间厮磨。 “不怎么乏了,我们回学校吧?”柳云夕说。 乔以安正有此意,他迫不及待要查出扶她进酒店的人呢! 两个人车子刚驶进停车场,才开车门下车,就遇到宋小玥和王书敏。 “云夕——”她们叫着迎上来,又冲乔以安招呼:“乔主任。”然后十分小心地看着柳云夕,好像要从她身上探出什么秘密一样。 “书敏,小玥。你们早就回来了?”柳云夕笑着回应。 “是啊,我们刚刚还说到你呢。”宋小玥笑着。 “说到我?”柳云夕笑看着她俩,疑惑的眼神。 “嗯,今天书敏的生日。想约大家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可惜你不在。”宋小玥说着话,眼睛紧盯着柳云夕。 王书敏则偷偷瞟向乔以安。 柳云夕滞了一瞬,随后笑了:“你们开心就好,书敏。生日快乐!” “谢谢你,云夕。”王书敏立即眉开眼笑。 “我们走啦,不打扰你们。”宋小玥拉起王书敏,嬉笑着走了。 待她们走远了,乔以安若有所思的样子被柳云夕发现了。 “你想什么呢?”柳云夕问。 “噢,没想什么?”乔以安恍然回神,“今天在婚礼现场好像没看见她们两个,你看见了吗?” “那么多人,怎么看得过来?”柳云夕挽起他胳膊,“走吧,好累。” “晚点不出去了,叫外卖吧?”乔以安说,“明早还要回绍兴呢。” 对啊,还要去绍兴,柳云夕把这事彻底忘了。 “你忘了吧?”乔以安斜睨过来,“怎么罚?说。” 柳云夕嘟起小嘴,在他脸颊亲一口:“这样可以吗?” “不够。”乔以安立马凑上另一边脸。 “贪婪。”柳云夕嘀咕一声,“啪”地一下亲得脆生响。 “这是罚吗?我怎么觉得是奖?”乔以安笑着,一脸狡黠。 才进门,乔父电话来了。 “以安,明早早点出发,你妈盼着呢,路上注意安全,明白吗?”乔父的声音十分愉悦。 乔以安突发奇想,抬腕看一下手表:“我们现在就出发,父亲。” 柳云夕瞪大眼睛看着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你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回绍兴。”乔以安放下电话就说。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柳云夕急问。 乔以安认真地看着她:“没事,就是母亲大人太想你了,迫不及待要见你。” 是想你才对吧?柳云夕心想。 虽然还是有些困乏,但她也不想扫乔以安的兴,所以轻快地应一声“嗯”,就着手收拾了。 “我去下面等你。”乔以安说着话就到了门边。 “等等。”柳云夕叫着,“我穿什么衣服啊?” 乔以安走上来,双手一抬,握住她的肩,俯身盯着她:“你穿什么都好看。”(。) 二百四十八 一秒记住【??】,。 其实上官早都告诉过柳云夕,路小曼是宋绍荣的前女友,她忘记了而已。 现在坐在车上,心情慢慢平静,思路也清晰明朗起来,倒是想起上官曾经跟她说起过,当时没在意罢了。 “还在想路小曼的事情?”乔以安侧头问。 柳云夕回看他一眼,没有做声。 “怎么今年就那么多风波呢?”过一会,柳云夕自言自语。 “多事之秋。”乔以安应。 是啊,这才两个多月,就不知出了多少风波。现在又临近毕业季,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乔以安突然想到柳云夕在酒店被人下药的事情,心里一惊,不自觉地看向云夕,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怎么啦?”柳云夕侧头看他,满眼疑问。 乔以安嘴角一牵,勉强笑笑:“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两个人再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乔以安想着要尽快让周刚揪出谋害云夕的人,柳云夕则想着路小曼大闹婚礼后当如何收场,彤彤那边进展怎样…… 不知过了多久,乔以安问:“你还记得那个周刚吗?” “周刚?记得。”柳云夕稍一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那天婚礼时,我在香格里拉见到他,他还问起你呢。” “他怎么会在那?”柳云夕奇怪了。 “他在维修酒店门口的路面,被我看见。”乔以安答。 “哦”柳云夕应一声后又问:“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吧?” 乔以安定定看她几秒,才说:“挺好的,他真不错,把你当亲姐一样。” “我也觉得他不错,看他眼睛就知道。”柳云夕不断点头。 “你眼里就没坏人。”乔以安笑着。 “本来嘛。”柳云夕撅起嘴巴,“有谁那么十恶不赦,无端去害人?无非是挣点名利而已,理解。” “你还真通达。”乔以安目视前方,莫名地又想到酒店里的事情。神情就淡了下去。 “你今天怎么总是怪怪的?”柳云夕突然问,直盯着他。 “是吗?再怪也还是好人一枚吧?”乔以安虽笑了,但是很难看。 “你什么意思?话里有话,就不能坦率一点。说清楚吗,累不累?”柳云夕白他一眼,有些生气。 “好了,不说这些,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到家还有一段时间呢。”乔以安长舒一口气,转移话题了。 经他一提,柳云夕还真有点饿意了,不过她没多少食欲,也不想让家里的两个老人等太久,所以说:“我不饿,你呢?” “还行。”乔以安答。 …… 到家已是晚上九点以后了,两个老人听见汽车声,就笑盈盈地迎了出来。一进屋,一股食物香味就扑鼻而来。乔以安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直奔餐厅,伸手抓起什么就往嘴巴里送,同时招呼云夕:“云夕快来,填饱肚子先。” 乔母看着乔以安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心疼:“这么大人了,还把自己饿成这样。”随后牵起云夕,“云夕,你也饿坏了吧?走,快去吃饭。” 柳云夕没想到,他们两位老人也还没吃晚饭。一直等着她和乔以安。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知道她在回家的路上,必定是要等她一起开饭的。原来天下的父母是一样的。柳云夕心里升起一股热热的暖意。 乔父乔母身上没一点富贵人家的骄奢,慈爱亲和。柳云夕虽才第二次与他们接触,却已经像是熟识很久了,习惯自然。 乔母一个劲地往柳云夕碗里夹菜:“看你身子那么单薄,要多吃点,学校饭堂都是大锅饭。做不出什么味道,也没什么营养,以后跟安儿经常回家,我让张嫂弄好吃的给你们补补。” “谢谢伯母。”柳云夕微笑着道谢。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叫得这么生分吗?该改口了。”乔父呵呵笑着。 柳云夕看一眼乔以安,正碰上他那深深柔柔含着笑意的眼睛,双颊一热,回道:“是,父亲。” 然后一家人乐呵着笑了,一旁的张嫂也笑得跟吃了蜜似的。 晚饭后就寝时柳云夕犯了难。 因为乔母很自然地就把她安排在乔以安房间。 柳云夕洗簌完一出浴室,乔母就说:“安儿的床单被窝我叫张嫂全都换成新的了,昨天还都晒过,是吧,张嫂?” 张嫂急忙应道:“是啊,静慈姐听说你们要回来,又高兴又紧张,张罗了好多天呢。” 柳云夕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可怜巴巴地看着乔以安,乔以安知道她的意思,起身把妈妈拉到一边,悄声说了几句。 就听见乔母惊讶地叫起来:“你们还没——”然后呵呵笑起来,轻声说:“安儿,你真是好福气啊,找了这么个好姑娘。” 柳云夕听着那边的动静,脸上烧得难受,如坐针毡。 “张嫂,你赶紧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给安儿住,云夕住安儿的房间。”乔母说着话过来了,眼睛看着柳云夕,满是欢喜。 张嫂愣怔了一会,才抬脚上楼,亦是一脸的笑。 迎面碰到乔父,乔父见她抑不住的笑,问:“张嫂,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噢,董事长,没事,没事。”张嫂说着没事,仍是忍不住笑。 乔父几步下楼,到乔母身边,用眼神要答案。 乔母凑近他耳朵,才说几句,乔父就哈哈大笑起来,眼睛看着沙发上的柳云夕,欢喜得不行。 柳云夕已经窘得浑身不自在了,乔以安早都看在眼里,这时他牵起她:“云夕,我带你去我房间吧。” 柳云夕低着头,朝乔父乔母一个鞠躬,跟乔以安上楼了。 “真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女孩,真是难得啊。”他们才离开,乔父就说话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有这样的家教,也是我们乔家的幸运,安儿的福气啊。”乔母接口。 乔父乔母的谈话隐约飘进了柳云夕的耳朵,她一半庆幸一半羞怯,不觉加快了步伐。 惹得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谁在追你吗?”(。) 二百四十九 一秒记住【??】,。 其实上官早都告诉过柳云夕,路小曼是宋绍荣的前女友,她忘记了而已。 现在坐在车上,心情慢慢平静,思路也清晰明朗起来,倒是想起上官曾经跟她说起过,当时没在意罢了。 “还在想路小曼的事情?”乔以安侧头问。 柳云夕回看他一眼,没有做声。 “怎么今年就那么多风波呢?”过一会,柳云夕自言自语。 “多事之秋。”乔以安应。 是啊,这才两个多月,就不知出了多少风波。现在又临近毕业季,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乔以安突然想到柳云夕在酒店被人下药的事情,心里一惊,不自觉地看向云夕,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怎么啦?”柳云夕侧头看他,满眼疑问。 乔以安嘴角一牵,勉强笑笑:“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两个人再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乔以安想着要尽快让周刚揪出谋害云夕的人,柳云夕则想着路小曼大闹婚礼后当如何收场,彤彤那边进展怎样…… 不知过了多久,乔以安问:“你还记得那个周刚吗?” “周刚?记得。”柳云夕稍一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那天婚礼时,我在香格里拉见到他,他还问起你呢。” “他怎么会在那?”柳云夕奇怪了。 “他在维修酒店门口的路面,被我看见。”乔以安答。 “哦”柳云夕应一声后又问:“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吧?” 乔以安定定看她几秒,才说:“挺好的,他真不错,把你当亲姐一样。” “我也觉得他不错,看他眼睛就知道。”柳云夕不断点头。 “你眼里就没坏人。”乔以安笑着。 “本来嘛。”柳云夕撅起嘴巴,“有谁那么十恶不赦,无端去害人?无非是挣点名利而已,理解。” “你还真通达。”乔以安目视前方,莫名地又想到酒店里的事情。神情就淡了下去。 “你今天怎么总是怪怪的?”柳云夕突然问,直盯着他。 “是吗?再怪也还是好人一枚吧?”乔以安虽笑了,但是很难看。 “你什么意思?话里有话,就不能坦率一点。说清楚吗,累不累?”柳云夕白他一眼,有些生气。 “好了,不说这些,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到家还有一段时间呢。”乔以安长舒一口气,转移话题了。 经他一提,柳云夕还真有点饿意了,不过她没多少食欲,也不想让家里的两个老人等太久,所以说:“我不饿,你呢?” “还行。”乔以安答。 …… 到家已是晚上九点以后了,两个老人听见汽车声,就笑盈盈地迎了出来。一进屋,一股食物香味就扑鼻而来。乔以安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直奔餐厅,伸手抓起什么就往嘴巴里送,同时招呼云夕:“云夕快来,填饱肚子先。” 乔母看着乔以安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心疼:“这么大人了,还把自己饿成这样。”随后牵起云夕,“云夕,你也饿坏了吧?走,快去吃饭。” 柳云夕没想到,他们两位老人也还没吃晚饭。一直等着她和乔以安。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知道她在回家的路上,必定是要等她一起开饭的。原来天下的父母是一样的。柳云夕心里升起一股热热的暖意。 乔父乔母身上没一点富贵人家的骄奢,慈爱亲和。柳云夕虽才第二次与他们接触,却已经像是熟识很久了,习惯自然。 乔母一个劲地往柳云夕碗里夹菜:“看你身子那么单薄,要多吃点,学校饭堂都是大锅饭。做不出什么味道,也没什么营养,以后跟安儿经常回家,我让张嫂弄好吃的给你们补补。” “谢谢伯母。”柳云夕微笑着道谢。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叫得这么生分吗?该改口了。”乔父呵呵笑着。 柳云夕看一眼乔以安,正碰上他那深深柔柔含着笑意的眼睛,双颊一热,回道:“是,父亲。” 然后一家人乐呵着笑了,一旁的张嫂也笑得跟吃了蜜似的。 晚饭后就寝时柳云夕犯了难。 因为乔母很自然地就把她安排在乔以安房间。 柳云夕洗簌完一出浴室,乔母就说:“安儿的床单被窝我叫张嫂全都换成新的了,昨天还都晒过,是吧,张嫂?” 张嫂急忙应道:“是啊,静慈姐听说你们要回来,又高兴又紧张,张罗了好多天呢。” 柳云夕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可怜巴巴地看着乔以安,乔以安知道她的意思,起身把妈妈拉到一边,悄声说了几句。 就听见乔母惊讶地叫起来:“你们还没——”然后呵呵笑起来,轻声说:“安儿,你真是好福气啊,找了这么个好姑娘。” 柳云夕听着那边的动静,脸上烧得难受,如坐针毡。 “张嫂,你赶紧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给安儿住,云夕住安儿的房间。”乔母说着话过来了,眼睛看着柳云夕,满是欢喜。 张嫂愣怔了一会,才抬脚上楼,亦是一脸的笑。 迎面碰到乔父,乔父见她抑不住的笑,问:“张嫂,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噢,董事长,没事,没事。”张嫂说着没事,仍是忍不住笑。 乔父几步下楼,到乔母身边,用眼神要答案。 乔母凑近他耳朵,才说几句,乔父就哈哈大笑起来,眼睛看着沙发上的柳云夕,欢喜得不行。 柳云夕已经窘得浑身不自在了,乔以安早都看在眼里,这时他牵起她:“云夕,我带你去我房间吧。” 柳云夕低着头,朝乔父乔母一个鞠躬,跟乔以安上楼了。 “真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女孩,真是难得啊。”他们才离开,乔父就说话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有这样的家教,也是我们乔家的幸运,安儿的福气啊。”乔母接口。 乔父乔母的谈话隐约飘进了柳云夕的耳朵,她一半庆幸一半羞怯,不觉加快了步伐。 惹得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谁在追你吗?”(。) 二百五十 乔母听乔以安问起,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突然就取消了你的婚礼吗?就是因为那个新郎。” 乔以安不明白了,难道是宋绍荣让父亲取消了他的婚礼? “去年腊月,你跟香竹去试婚纱那天,你父亲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一叠照片。”说到这里,乔母不自觉地看向乔以安,“都是香竹和现在未婚夫的照片,你父亲一怒之下,当场通知袁叔他们过来,取消了婚约,你袁婶就是看到那些照片一病不起的。” “现在你袁婶入土还不到三个月,香竹就闹着要跟他结婚,你袁叔本来就因为婚礼取消对他一肚子气,怎么可能马上接受他?” “噢。”乔以安恍然的样子,随后又问:“那些照片在哪?我看看。” “被你父亲烧了。”乔母应,“你父亲当时气得差点高血压,唉,想不到那个香竹这么不检点,都跟你有婚约了,还这样胡来,要不是那些照片,你就稀里糊涂跟她成婚了,那以后——”乔母说不下去了,万分庆幸又黯然伤神,看得乔以安不明所以。 “你知道,我们乔袁两家从爷爷辈就是世交,乔袁结亲也是两位爷爷最大的心愿。你不要怨你父亲装病胁迫你,因为当年要你与香竹成婚是你爷爷临终的遗愿,临终时,他就留下这一句遗言,其他什么话都没有。” 乔母拉过乔以安的手,在掌心摩挲:“你说你父亲能怎样?而你又是那么倔,所以就——” “母亲,您别说了,我知道,我不怪父亲。”乔以安赶紧安慰乔母。 “安儿,妈知道你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受了不少委屈,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云夕这姑娘不错。有她陪在你身边,妈打心眼里高兴、放心,只是,我总感觉事情不会那么顺当。”乔母说到这里。竟落下泪来,“你不知道,袁婶入土那天,香竹冲着我们叫嚣的表情有多可怕,她说与我们乔家不共戴天誓不两立。我一想到这些,一颗心就很不踏实。” 乔以安明显感到母亲的手有些凉了。 “母亲,没事,不会有事的。”乔以安一把抱住母亲,安慰着。 同时,他立即想到柳云夕被人下药一事,心里一惊:难道那个人是香竹? “安儿。”乔母从他怀里出来,定定地看着他,“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小心点。尤其是云夕,不要让她受到伤害,明白吗?” 母亲话说得这么明了,乔以安知道她是被五年前那件事吓坏了,有若惊弓之鸟,怕祸端再次降临到乔家。 他完全理解母亲的这种担忧,不过他认为母亲未免太过紧张有些杞人忧天了,香竹再狠毒,也不至于把手伸到他和云夕身上,更不至于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不能奢望她与自己心无芥蒂仿若兄妹。但至少能保证正常交往,不至于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所以袁香竹只是在他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被他否认了,他怎么也不愿意把袁香竹拉入这件事情。 第二天。柳云夕早早就起床了。乔以安下楼时,她已经梳洗完毕,坐在沙发上跟母亲聊天。 “早,母亲,云夕。”乔以安招呼一声便仄进卫生间了。 乔母笑笑的眼睛一直追着他进入卫生间,看不见人影才收回目光。拉起云夕的手,放在掌心中摩挲:“云夕啊,安儿能遇到你真是他的福气,你们在学校一定要好好的,啊。” “放心吧,母亲,我们会好好的。”柳云夕微笑着回应,“倒是您和父亲,要好好保重才是。” “我们有张嫂照顾,不会有事。”乔母心事重重的样子。 正说着,张嫂在门外叫:“静慈姐,他大舅来了。” “哎,好。”乔母应着就起身了,“走,云夕,去迎接大舅。” 刚到门口,就见一个硕大健壮的男人大踏步走过来,神清气爽满面春风。 “姐,恭贺恭贺,安儿的婚事终于有着落了,不知谁家姑娘这么幸运,被安儿看上了?”健硕男人一近身就嚷嚷,声音爽朗浑厚。 “大舅好!”柳云夕躬身微鞠,轻声招呼。 健硕男人抬起的脚一顿,身体向后一退,好像才发现她一样,又像是被她惊着了一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好大一会,才说:“噢,呵呵,哈,你就是安儿的女朋友?” 柳云夕微笑颔首。 “果然比那那海龟要强,强!强很多!”健硕男人边说边竖起大拇指,又冲乔母说:“姐,这下你放心了吧?我就说嘛,凭我们安儿的才貌家世,哪会找不到人,你们非逼着他娶那个什么海龟。唉,还好还好,最后婚事被她自己给毁了。” “德轩——”乔母嗔呼,眼神示意他说话注意点。 “德轩,又是你最先到。”后面传来一个满是笑意的女声。 “这是大姨。”乔母对柳云夕说。 视线内就出现一个着装时髦气质高贵的妇人,她满脸都是笑,而且她的笑很能感染人,就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带动着所有人的情绪。 她一路笑着到了跟前,十分慈爱地看着柳云夕。 “大姨好!”柳云夕微微一躬,微笑着。 “妹妹,你真好福气。”大姨冲着乔母说话,眼睛却锁在云夕身上,“这哪是人间的姑娘,该是仙女下凡才对啊。” 乔母乐得一张嘴就没合拢过,这会更是高兴,眉眼全堆到一起了。 “都进屋坐吧。”她招呼着,眉眼全是笑。 不一会儿,大叔二叔三叔,小姨小舅陆续都到了。偌大一个客厅顿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大家谈论最多的就是乔家这个未来的媳妇——柳云夕。 每个人的话语里都显出夸赞和满意,乐得乔家父母和乔以安脸上的笑就没收过,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大家。 “以安,过来。”小叔伸手招呼道,“你跟大家讲讲,云夕家都有哪些产业?看看能不能往浙江这边发展,为乔氏产业添枝加叶?” 他这话一出,柳云夕愣了,乔以安也怔了。(。) 二百五十一 一秒记住【??】,。 “呵,小叔,我找的是媳妇,不是生意合伙人,要什么产业?”乔以安笑问。 柳云夕则垂着头坐在那,一双眼睛盯着脚尖。 “没有产业?”小叔瞪大眼睛,“又一桩扶贫婚姻吗?” 他这话一出,大家就议论开了。 柳云夕一刻也呆不下去,就想尽快逃离。乔以安冷眼看着屋里的每一个人,听着他们滔滔不绝的言论,貌似很为乔氏担忧考虑,其实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因为每个人都明白小叔口中的“扶贫婚姻”指的是袁雅竹跟赵展煜的婚姻,并且大家都知道,由于他们门户不当,袁家对赵家已经照顾得不耐烦了。 年前赵展煜出国不久,他家一个旁亲到袁家借钱,说是承包村里的鱼塘,一下拿不出那么多,还差十万。袁家当时因为悔婚一事,心情本就不好,没说两句就一口回绝了那个旁亲。听说因为这个,后来袁母去世时,赵家都没有来一个人吊唁。 除了袁香竹,谁也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离婚了。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乔父开口了:“以安说得对,我们找的是媳妇,不是生意合伙人。感谢诸位亲戚的关心,云夕这孩子我们都很中意。这个后人啊,要有本事,金山银山自己挣得来,要没本事啊,给他再多也会有用光的那一天。所以诸位就不要替以安操心了吧,以后这两个孩子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们的指点与教导,我先在这感谢各位了。” 乔父的话再明白不过,我乔家找媳妇,看的是人,不是门户,你们就不要瞎操心了。 订婚宴席前的小小风波至此平静,再没人说起门户之类的话题。 柳云夕十分感激董事长在这个时刻对自己的维护,看着他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敬重。 宴席上,乔以安应了柳云夕的一切酒酬。没让她粘一滴酒,乔母更是在一旁左呵右护,寸步不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怕儿媳妇面生。应付不了场面尴尬受委屈。 柳妈妈相隔千里也惦记着宝贝女儿今天的订婚宴,所以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打来了电话。 “云夕啊,怎么样,还好吧?”柳妈妈牵挂的声音传过来。 “很好。妈妈,您放心吧。”柳云夕高兴地应着。 柳妈妈好像意外了一下,停一会才说:“他们家没怎么为难你吧?我跟你说,云夕,如果他们家人不同意,咱也不要赖着嫁,知道吗?我们要自己看重自己,不给人家瞧不起、说闲话。” 柳云夕知道妈妈担心自己在这样的家庭受委屈,因为身边太多的豪门悲剧了。 很多女孩想尽一切办法嫁入豪门,结果把一辈子的青春与幸福都关进了那一扇厚厚的门里。过着外表光鲜内心悲苦的日子。 “妈,您别担心,他们对我很好,真的。”柳云夕再次高兴地回应妈妈。 柳妈妈好像是在从女儿的声音中判断真假,所以过了一会才传过来声音:“那就好那就好,云夕,你也要懂事乖巧一点,特别要好好孝敬小乔的父母,为人父母不容易,你要感谢他们养育了小乔。三十几年的辛苦都是替你苦的,明白吗?” “我知道,妈,您放心吧!家里好吧?柳松出车顺利吧?”柳云夕看着人群中的乔以安。抑不住的高兴。 “都好都好,你也好好的,啊。”柳妈妈竟有些哽咽了。 “妈,您怎么啦?”柳云夕惊问。 “没事,云夕,妈高兴呢。高兴。”柳妈妈一叠声地说。 柳云夕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泪就来了。 她何尝不懂妈妈?妈妈高兴是真,但更多的是牵挂与不舍,想到女儿就要远嫁浙江,一年不知能见几面,隔山隔水,是好是坏全凭一个手机传递,苦了不能分担,委屈了不能相伴,怎么会不牵挂不难过? “妈,马上就暑假了,到时我和以安一起回去看您,好好陪您。”她忍着哭说。 “你们好就好,不要管我,我在家有吃有喝,没病没灾,好着呢。”柳妈妈又是一叠声地回过来。 “嗯,妈,没事挂了。”柳云夕说。 “好嘞,挂了。”柳妈妈说。 可是手机仍是连线状态,妈妈依然听着手机。 “妈,您先挂吧。”柳云夕轻声说。 “呃,噢,挂了,挂了。”柳妈妈恍然回神,匆匆挂了电话。 柳云夕盯着手机,痴痴地看着,竟没发现乔以安到了身边。 “怎么啦?家里有事?”乔以安关切地问。 “噢,没事。”柳云夕立即展出笑来,“那边怎么样?差不多了吧?” “你哭了?”乔以安紧盯着她,满眼的担心。 “不是,被妈妈惹的,你都知道了,我就是多愁善感,听她在那边絮叨,就忍不住了。”柳云夕依然笑着。 “真的没事?”乔以安再问,还是那担忧的眼神。 “没事,走吧。”柳云夕挽起他胳膊,朝花园走去。 订婚宴席设在自家花园里,一帮厨师与厨工昨天就在那搭起了棚子摆起了桌凳。 两人还没近前,乔母就迎了过来:“云夕啊,是亲家母的电话吧?你好好跟她说,叫她别担心,我们会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的。” “我妈不担心,她高兴着呢。”柳云夕笑应。 “宴席差不多了吧,母亲?”乔以安看着宴席方向问。 “你大姨那一桌早都撤了,去麻将室打麻将了,现在就剩你大舅和小叔两桌还在拼酒呢。”乔母笑呵呵地应。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乔以安面露喜色。 “这么急着走?”乔母很是意外。 “是啊,母亲,明天就上班了,今天得赶回去。”乔以安应。 “那也不用这么急吧,让他们喝酒,我们去那边坐坐。”乔母看着一处回廊说。 乔以安还想坚持,被柳云夕堵住了。 “不急不急,就去那边坐坐吧。”柳云夕一边伸手扶住乔母一边眼神乔以安,“你喝那么多酒,现在就走也不合适,醒醒酒先。” “对啊对啊,还是云夕周到。”乔母乐得呵呵笑。 乔以安没想到,不到一天的时间,柳云夕就彻底俘获了母亲大人的心,连他这个儿子都要往边靠了。(。) 二百五十二 一秒记住【??】,。 回到光华,乔以安第一件事情就是叫周刚到光华指认给柳云夕下药的人。 “电话无法接通。”柳云夕放下手机说。 “你给他发信息,就说看到电话就拨回来,找他有事。”乔以安沉吟一会后这样吩咐她。 “你这么着急叫他来做什么?”柳云夕问。 乔以安一副沉思的样子,好像没听见她的问话。 “啊?”柳云夕追问。 “呃,他说我们订婚要通知他的,他要来喝喜酒。”乔以安忙回。 “这样啊。”柳云夕喃喃,“是得好好请请他,怎么说也是帮过忙的。” “对,所以你这个电话要打得勤一点,早些还了他的人情。”乔以安附和,又接着说:“再打打看。” 柳云夕做出一副很难理解的表情后,无奈拨了过去。 “还是无法接通。” “你还记得他是在哪个建筑公司吗?”乔以安突然问。 “怎么?你还想亲自登门?”柳云夕反问。 “快想,他是在哪个建筑公司?”乔以安一把抓住她肩膀,急问。 柳云夕被他捏得生疼,但看见他眼里的紧张与着急,一时忘了疼痛,认真回想起来。 “好像是什么宇吧?” “宏宇。”乔以安接道。 “对,是宏宇建筑公司。”柳云夕肯定。 “走,去那找他。”乔以安牵起她就走。 柳云夕不明所以,顺从地被他牵着跟在身后,机械地迈腿。 直到车子驶出校园上了正道,柳云夕才极小心地问:“你怎么啦?为什么这么急?” 乔以安目视前方,表情冷峻,有些吓人。柳云夕从没见过他这样,隐隐觉出周刚身上有秘密,她不知道的秘密。 “你找周刚,不是为了喝酒还人情吧?”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 柳云夕越发确定周刚身上有秘密。但是她再不会追问。如果乔以安想说,自会告诉她,若他不想说,问也问不出答案。何必让他为难,徒添烦恼。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到了宏宇建筑公司的门口。 可是员工说他昨天跑到香格里拉接私活后就一直没回来,而且电话也打不通。 “没回来?”乔以安追问一句之后就频频点头,好像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从宏宇公司出来,乔以安没有回光华。而是直接到了香格里拉,此间他一句话也没有,神情比之前更严峻可怕。 柳云夕一颗心莫名地慌乱起来,不知这周刚与乔以安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让他这么紧张害怕。 一下车,乔以安就牵起她往酒店走去,大概离酒店门口还有十来步的距离时,他停下了,面对柳云夕,很严肃地端详着她。说:“云夕,你必须清醒,必须有记忆。” 柳云夕既紧张又迷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昨天,就是在这里,周刚发现两个女人扶着你进了酒店,当时你人事不知,任她们摆布。周刚发现不对劲,就跟踪她们到了6112房间,她们把你交给一个小混混就离开了。是周刚从那小混混手中救了你。你知道吗?”乔以安说得急切,眼里更是急切的期待。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路小曼闹了婚礼之后,你去哪了,跟谁在一起。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乔以安边说边摇晃着她,急切又期待。 柳云夕茫然地看着他,茫然地摇着头,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不明白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什么到现在才跟她说。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只有这一句话回答他。 最后,乔以安颓然撒手,搂过柳云夕,搂得很紧很紧,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云夕,我以为事情很简单,叫周刚指认就可以,把她们开除就可以。可是,我没想到,她们这么疯狂这么缜密,她们什么都做得出。周刚,她们居然有本事让周刚消失,我很害怕,真的很怕,你知道吗?云夕?” 周刚!周刚怎么啦?他们把周刚怎么啦? 柳云夕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伏在乔以安怀里,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她不想问不敢问,亦不敢想不敢猜。乔以安说他们有本事让周刚消失,有本事让周刚消失!有本事让周刚消失…… “云夕,要想找到周刚,或者要想为他——”乔以安顿住了,柳云夕清晰地听见他的喉结在喉间滚动的声音,“你必须记起来,必须把那段记忆找回来,只有你知道真相,只有你才能揭发她们,明白吗?云夕?” 柳云夕不知道他口中的那段记忆是什么,她为什么就没有一点印象,是谁要这么害她,把她药晕再交给一个小混混,周刚救了她,为什么又让那小混混跑了,为什么乔以安当时不向周刚问清楚,周刚现在到底在哪,他们到底对周刚做了什么…… 柳云夕的脑海里一下闯进无数个为什么,它们在里面肆无忌惮地翻飞跳跃,嘲笑她,挑衅她,捉弄她,她快要爆炸了。 “以安,我们去报案吧。”柳云夕突然说,“或者就找那个张民警,让他帮我们追查。” 乔以安什么话也没说,牵起她就走。 柳云夕知道,乔以安采纳了她的提议。 张民警听完乔以安的讲述后,只思考了一会,就有了明确的判断。 “这件事情跟上次学生被挟持的事情应该有关联,只可惜你当初没有掌握那混混的体貌特征,不然跟上次来的那个大嫂一比对就有结果了。” “宏宇公司一个员工突然失踪,到现在也该有二十四小时了,他们怎么不报案呢?”张民警若有所思。 随后他说:“我明天去宏宇公司调查一下,有消息及时通知你们。”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张民警突然叫住乔以安:“你要密切注意学校的老师,逐一排查,锁定可疑人员,凡是有作案动机的都视为可疑人员,不要凭着主观判断,要客观分析,冷静面对,明白吗?” “知道。”乔以安回,脸上掠过一丝冷峻,“保持联系。”(。) 二百五十三 一秒记住【??】,。 袁香竹在路小曼大闹婚礼现场跑掉之后,不久就被宋绍荣追上了。可袁香竹根本就不听他解释,拖着婚纱站在路边与他撕缠。 “香竹,你冷静点!”宋绍荣牢牢抓住她的双手,让她不能动弹。 “放开我!放开!放开啊——”袁香竹边挣扎边怒吼,引得路人的目光都聚到这边来了。 宋绍荣虽然恼怒路小曼的行为,但是他并不紧张,也不惧怕,更没有半点对两个女人的愧疚之情。而此刻,面对路人的目光,他紧张了,不安了,羞愤了。 “香竹!”他大叫一声,身子往旁边一侧,腾出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夹在腋窝下,返身往酒店方向走。 袁香竹就像一个物体被他死死地扣在腋窝下,手舞脚瞪,嘴巴怪叫,十分滑稽。 宋绍荣才走几步,碰到袁劲竹和乔以安了。 “放下她!”袁劲竹怒喝。 宋绍荣一个激灵,把袁香竹放了下来。袁香竹脚一落地就撒腿要跑,被乔以安一把抓住。 “香竹!”袁劲竹厉声叫道,“你还要任性吗?你跑,跑到哪里去?跑就没事啦?” 袁香竹胳膊使劲一挣,挣开了乔以安,狠狠地指向宋绍荣:“他这个小人!伪君子!流氓!我一分一秒也不想看见他,滚!你滚——” 她这么声嘶力竭地吼叫,把三个男人都吼呆了。袁劲竹只呆了一瞬,就一把搂过她,一叠声说:“好、好、好,我们回家,哥哥带你回家。”眼神挖一下宋绍荣,扶着袁香竹走了。 乔以安默默看他几秒,一转身也跟着走了。 袁劲竹带着袁香竹上车时,回头对乔以安说:“酒店那边,你去安排一下,叫雅竹不要担心。” “好。”乔以安应一声。“好好安抚香竹。” “难得你还记得关心她。”袁劲竹苦笑一下,上车了。 袁劲竹的话让乔以安愣怔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回过神后的他心口生生地疼了一下,既而对袁香竹生出一丝愧疚来。 他虽不爱香竹。但也打心底希望她幸福。今天这样的局面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说实话,他并不看好她与宋绍荣的婚姻。但是他又不想去阻止,甚至希望他们早日成婚。到今天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自私。如果不是害怕她来纠缠自己,影响他与云夕的交往,他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他虽不确定他和路小曼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瓜葛,但是从路小曼的眼睛里,他看得出路小曼的真与善,她是爱着宋绍荣的,并不是像他所说的水性杨花朝花暮四之辈。 今天听路小曼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那一番话,他一点也不怀疑,他相信路小曼。那个孩子就是他宋绍荣的,他当年处心积虑玩失踪。就是因为贪恋那三十万。 这样的一个男人,做了袁香竹的丈夫,她会幸福吗? 所以乔以安听了袁劲竹那一句“难得你还记得关心她”后,就决定以后一定把袁香竹当妹妹,好好呵护她,不能保她一生幸福,至少要保她一生平安。 回到酒店,袁雅竹正在跟酒店交涉,见到乔以安,马上问:“香竹怎样了?” “跟大哥在一起。你放心吧。”乔以安回。 他本来以为袁雅竹会冲他发一通恶气的,已经做好承受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没这个意思,很心平气和地交代了几件事情,便自顾忙去了。 听着她一一交代自己事情时的神情。乔以安莫名地感动了一下,因为袁雅竹已经把他当亲人一样在依靠了。婚礼办不成了,很多杂事要善后,她居然一件件地托付给他! 乔以安努力回想着: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变得不那么颐指气使,不那么刁钻刻薄。不那么霸道蛮横了。 好像是从这个学期开始,又好像是从年前他和香竹取消婚约后。不管始于什么时候,她能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处理事务,终归是好事,值得高兴,不是吗? 忙到一半的时候,路小曼到了身边。 “你——还在?”乔以安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路小曼没在意他的表情,直直地盯着大厅里的袁雅竹,问:“那个是谁?” “香竹的姐姐,光华的校长。”乔以安应。 “香竹?就是新娘?”路小曼又问,唇边浮着浅笑。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乔以安有些不耐烦。 路小曼这才注意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在怨我吗?” 乔以安迎着她的目光,说:“小路,我不知道你跟宋绍荣之间有多大的仇恨,但香竹是无辜的,你这样鲁莽行事,对她不公平,知道吗?” “我这是在帮她,怎么就不公平了呢?”路小曼轻笑一声,盯着乔以安,“我就是要揭穿宋绍荣,让她不要嫁给他这种小人伪君子,这样也算是伤害吗?” “那你为什么等到今天呢?”乔以安有些恼怒,“你还是对他有幻想,不想他结婚娶别的女人吧?因为他是孩子的爸。” “我为什么等到今天?”路小曼突然脸色一沉,声音冷冽,“因为你们今天才让我知道他还留在光华的事实啊!” 乔以安听出她在埋怨自己当年对她的欺瞒,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不想解释亦不想旧事重提。要紧的是眼前,香竹发疯痛苦的样子就在跟前,历历在目,他必须阻止她接下来的一切行为。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香竹是无辜的,你没有理由把她扯进你和宋绍荣的过去,也没有理由让她来承担你的痛苦。何况你的孩子还那么小,你是一个母亲,应该给他一个健康和谐的成长环境。可你为了报一己私仇,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推出来,成为你复仇的工具。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你现在很痛快吗?看看你的孩子,他快乐吗?今天的一幕,可能给他蒙上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阴影——” “够了。”路小曼大声喝断他,伸手抱起身边的孩子,定定看他几秒,“别跟我讲道理,别企图说服我,我是不会放过宋绍荣的。”(。) 二百五十四 路小曼抱着孩子愤愤离去之后,乔以安才想起云夕来。云夕是看着他追袁香竹去了,不可能独自离开,应该在酒店等他,即便离开也不会走太远,应该就在附近。所以他给她拨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大一阵,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他没太在意,只想着她手机在包里,没听见而已。 没想到就在这个当口,她被人扶进酒店了。 他现在好后悔当时没向周刚问清楚扶云夕的人长什么样,更懊恼那个混混居然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脱。 离开张民警回光华后,乔以安把自己关在房间,前前后后想了几个小时,直到夜深才迷迷糊糊往床上一歪睡了。 张民警提醒他,要他密切关注光华的老师,逐一排查,并且要客观冷静,不可主观臆断。他知道这是警察的一种职业思维,也是常人最常犯的错误。 他首先想到的是宋绍荣。 当母亲告诉他照片一事时,他潜意识里就已经确定是他干的,还有之前那两条匿名短信,也应该是他发的,因为他有明确的动机。 他的动机就是拆散自己和香竹,然后俘获香竹,让香竹嫁给他。包括香竹这么快同意与他举行婚礼,其中也该有旁人不知道的隐情。 到底是什么,只有香竹自己清楚。 然后他想到了王书敏。 其实真正让乔以安对王书敏有所认识的只在两个场合里:一个是在三月份韦舒的生日宴上,再一个就是不久前李浩父母到学校滋事时,她当时一边维护云夕又一边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不确定她是个怎样的人,但能肯定她不善良。一个善良的人是不会拿别人的隐私取乐,更不会以宣扬别人的隐私为荣耀的,而她就是这样,而且她攻击的目标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学生和同事。 还有她在维护云夕时,明显心口不一,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想掩饰什么。或者只是给众人制造一个假象,为日后的某些麻烦撇清嫌疑? 想到这里,乔以安似乎能够确定她就是扶云夕进酒店中的一个了。不禁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即将她赶出光华。 可是动机呢?张民警说了。必须有明确动机才对。 乔以安实在想不出王书敏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她和云夕之间既没利益冲突,又没权位相争。以云夕隐忍包容的性格,她们之间不可能有纠纷瓜葛,所以她实在没有理由把云夕视作仇人。对云夕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想到利益冲突,他脑海里倒是浮出了一个人——宋小玥。 上次赛课一事,宋小玥明显使用了她的课件,她是如何拿到课件的,至今还是个谜。可是同学科之间的这点竞争也不至于让她对云夕做出这样的事情。 最后一个人只在他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不会的,她不可能。他认为不可能的这个人就是袁香竹。 因为云夕被扶进酒店时,她自己都快要崩溃了,又哪有心思去祸害云夕? 想来想去,终是没有一点清晰的思路。 柳云夕自从知道自己差点遭人玷污。是周刚把她从虎口中救出,而周刚又因为这事莫名失踪时,她一颗脑袋就混沌成一滩浆糊了。 她实在想不出,在光华有谁跟她有这么深的仇恨,居然不顾一切地以身试法。她没有像乔以安那样往下设想坏人得逞后的后果,亦没有半点庆幸之喜,因为在她脑海里,没有发生的就等于是不存在的,她一点余悸也没有。 她********担心的就是周刚。 因为乔以安的恐惧感染了她,她从没见过乔以安这么紧张这么害怕过。周刚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被那个混混——她不敢往下想,一想到这里,她就强迫自己停下来,强迫自己做点别的事情。以分散注意力。 她一个晚上都在为周刚祈祷,祈祷他平安无事。她甚至天真地幻想,周刚看见她的留言,明天一早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像第一次那样,张着一双明澈的眼睛。笑看着她。 …… 这个五一之后,光华不再像平常那么祥和宁静了,连上天似乎也感觉出了异常,突然降起了连绵的阴雨。 一连几天,柳云夕都没看见袁香竹。 她有事没事就往乔以安办公室跑,虽然她知道袁香竹早已搬离乔以安的办公室了,但是她依然盼望着能从乔以安那里得到一点有关她的消息,哪怕是片言只语。 后来想想,宋绍荣应该比乔以安消息灵通,还不如去问问宋绍荣。 可是才见着宋绍荣,她就打消了念头。因为宋绍荣的一张脸就跟涂了锅烟一样,黑得吓人,估计袁香竹一直没跟他联系,还是不要去烦他比较好。 就在她擦身过去的时候,宋绍荣接到一个电话,他那一声轻呼“小曼”让她停下了脚步。 “你们在哪?我马上过去。”他对着电话说,然后急步而去,留给柳云夕一个匆匆的背影。 小曼?!他在跟路小曼交往! 柳云夕本能地抬腿跟上去,刚到教学区门口,就看见宋绍荣的车子驶出校园,拐个弯不见了。 这个宋绍荣,搞什么鬼,袁香竹这边还没安抚好,又急急跟路小曼纠缠。 突然她的手被人牵起,对方用力一拉,她踉跄着挪动了几步,仓促间抬眼,就看见乔以安一张冷峻的脸。 “走,我们跟过去。”他不管柳云夕的讶异,牵着她直奔停车场。 直到他们稳稳地跟上宋绍荣的车,柳云夕才开口说话。 “你在监视宋绍荣?” 乔以安没应,一张脸冰冰的,没一丝笑容。 柳云夕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生气,难道被他看出自己刚才本来是去找他的?不会因为这个。柳云夕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不是这么狭隘的人。 “你刚才听见他接电话了?”乔以安突然问。 柳云夕愣了一瞬才回:“嗯,是路小曼。” “路小曼?”乔以安马上反问过来,神情讶异。(。) 二百五十五 宋绍荣果然是去见路小曼和儿子的。 乔以安没有下车,只看着宋绍荣抱起儿子,牵着路小曼进了游乐场便驱车离开了。 “香竹流产了。”乔以安突然说。 流产!难怪他那么气急! 柳云夕莫名地有些黯然,酸酸的。 “宋绍荣就是个混蛋!”乔以安咬牙说,“他在每个避孕套上扎了很多小洞,故意让香竹怀孕,迫使她举行婚礼。” 柳云夕迅速看向他,刚才那酸酸的感觉瞬间消失,只剩震惊与讶异。 “香竹本来是不愿意这么快嫁的,但是医生说她子宫壁很薄,不能再做人流,只好同意结婚了。” “他怎么这样?”柳云夕喃喃。 “你刚才准备找他做什么?”乔以安问。 “想问问袁香竹的情况。”柳云夕答。 “关心香竹不来找我去找他?”乔以安侧头看着她,一脸责怨。 “你那不是好多天都没一点消息嘛,所以——”柳云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紧张了。 乔以安可能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了,因为他轻笑了一声后说:“没事,我没怪你的意思。” “知道。”柳云夕轻应。 “云夕,你还记得张民警的话吗?”乔以安提到张民警。 柳云夕没应,只侧头看他,期待他往下说。 “张民警叫我们密切关注学校老师,还提醒我们要客观冷静,不可主观臆断,你记得吧?”乔以安看过来。 “嗯。”柳云夕点头。 “你从现在开始密切注意王书敏,我盯着宋绍荣,这件事情就我们两个知道,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吗?”乔以安说,严肃认真。 看来他是怀疑这两个人了。 “好。”柳云夕轻应,简单干脆。 “云夕。你知道吗?五年前因为老师亵渎女学生的事情,光华承受着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差点关门。后来哥哥姐姐突然遭难,父亲受到沉重打击。又差点让光华易主。”乔以安又突然提到五年前的那件事。 柳云夕知道他不只是告诉她事实,让她知道光华的坎坷,而是他预感到光华的不平静了,他需要她跟他一起去面对,去平息那些暗波涌流。所以她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而今的光华,不出意外不说,出了意外将比五年前更致命,将是灭顶之灾!”乔以安说,神情严峻。 柳云夕惊得欠身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他。 乔以安迎着她的目光:“你一定认为我危言耸听,是吧?” 柳云夕仍是一个姿态看着他,等着他给出答案。 “去年上官跑到五楼楼顶,赛课前金手镯风波,今年于潇潇被混混挟持。欧阳雅雅被烫伤,你被人下药,周刚无故消失,还有宋绍荣处心积虑要娶香竹,都说明有人不想光华好,就想光华出乱子,越乱越好。”说到这里,乔以安顿住了,稍顷,他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说:“说不定一场更大的风暴就要向我们袭来了。” 柳云夕由先前的隐隐不安与担忧转为巨大的恐惧与慌乱了。 “你现在还认为我危言耸听吗?”乔以安看着她问。好冷酷。 “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连学校都不能够宁静,哪里还有净土?”柳云夕喃喃,心口隐隐作痛。 乔以安伸手拍拍她的肩。以表安抚:“所以我们要做好应对的准备,不管对方想做什么,如何疯狂,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主动出击,一定能粉碎他的阴谋。让他不能得逞。” 柳云夕突然好恍惚,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老师,而是警察了,敏捷缜密果敢的人民警察。 然后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欧阳雅雅,因为她一直迷着大侦探柯南,说不定可以向她请教,运用到现实生活中来,抓住那些掀风作浪的人…… “云夕——”乔以安叫。 “……” 她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对乔以安的呼唤没任何反应。 “云夕!”乔以安提高音量,“你在想什么?” “呃,噢,没想什么,你说。”柳云夕恍然回神。 “都这样了,还没想什么?”乔以安摸摸她后脑,笑了,“别吓坏你,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老师。” 柳云夕真是佩服他的转变能力,就好像脑子里面有一个情绪调节器,按一下就能调换情绪一样。要不怎么会前一秒还是冷峻严肃的,后一秒就轻松诙谐了呢。 “你确定那些事情跟这两个人有关?”柳云夕经他一调侃,放松了不少,思维也正常起来。 “不确定。”乔以安回,“怀疑,就先从他们身上开始吧。” 不过柳云夕马上就认同了乔以安的怀疑,因为她想到上官的事情本来就是王书敏的责任,手镯一事她也隐约觉得是她干的。后面的事情性质太恶劣了,她不敢联想。 “上官和手镯的事情你知道是王书敏干的,是吧?”乔以安侧脸对着她,“还有上学期漏题和课件被盗一事,你都知道是谁,对吧?” 柳云夕过一会才答:“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 乔以安侧头看她一眼,不再追问。 柳云夕确实不确定,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再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更不敢妄加判断。 “过去的就不要纠结了,往后多留意她的行踪,但也不要太明显,被她发现,懂吗?”乔以安期待的眼神。 柳云夕嘟起嘴巴,一字一字地说“不——太——懂。” “必须懂。”乔以安好大声,把柳云夕吓一跳。 稍后,他缓和了脸色,耐着性子说:“云夕,你不要这么一副不在意的态度,人心远比你想象的要险恶,你不去害人,不能保证别人不害你,你不争不抢,不能说明别人跟你一样淡泊。世上最难懂的就是人心,最难看透的也是人心,最难满足的还是人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有时候你想清,别人非不让你清,非要把你染黑弄浊。这时候你怎么办?听之任之还是躲之避之或者愤而反之驳之?” 柳云夕默默地听着,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再善良的人也是有底线的,狗急了还会跳墙,不是吗?(。) 二百五十六 自从乔以安叮嘱她要留意王书敏的行踪后,柳云夕见到王书敏时就不自然,总觉得欠她什么似的。多数时候,她都是避开与她正面接触的。 之前她想到欧阳雅雅,还真想把监视王书敏的任务交给她,又想到乔以安说这件事情只能他们两个人知道,不能告诉任何人,再想想他那严肃认真的样子,嘴巴一瘪,耸耸肩: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可是一连两天,王书敏都没有什么异常行为。连电话都没有接到过一个,当然也没看见她打出一个电话。 按照乔以安的吩咐,她不管有没有什么发现,都要向他汇报,每天一次。这又让她感觉在做地下工作一样,刺激又惊险。 “一切正常,没有动静。”她在电话里向乔以安汇报。 “你忘记了?必须当面向我汇报,我要知道细节,不管有没有发现。”乔以安说,俨然领导的样子。 “好吧,马上过来。”她挂了电话。 “记住,以后不管是去哪,跟谁,都要叫上我,听到没?”乔以安一见她就说。 柳云夕只觉得他太紧张太谨慎了,不过还是很幸福地点点头,依了他。 “说吧,王书敏今天都做了什么?”乔以安往沙发上一坐,把他拉进怀里。 “上课备课改作吃饭回宿舍再备课改作如此反复。”柳云夕一口气说完,简洁明了。 “中间就没有做点别的?比如接电话打电话?”乔以安不甘心,明确提示她。 柳云夕摇摇头,随即问他:“你呢,有什么发现没有?” “那个混蛋,每天都出去见那个路小曼,只怕袁香竹要嫁都嫁不了了,不过也好,嫁他还不如不嫁。”乔以安脸色沉了下来。 “张民警那边也没有消息吗?”柳云夕再问。 “他去宏宇公司了,周刚是因为到外面接私活。被老板炒了鱿鱼。不过他认为老板是在搪塞他,应该是受人之托才这么说的,因为没有立案,他不好过多盘问。”乔以安回。 见柳云夕脸上渐渐漫上失望。他又说:“他说了,他会帮我把事情调查清楚,他还说不立案更好展开调查,这样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柳云夕又立即现出欢喜,好像马上就能看见结果一样。 “云夕。对王书敏的监视一刻也不能放松,说不定那一刻的放松就让你错过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明白吗?”乔以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萦绕,轻轻柔柔的。 柳云夕不知怎么又笑了,才笑出声又立马噤声,拿眼角偷偷瞟乔以安。乔以安伸手捏捏她脸蛋,笑着:“怎么,怕我生气?”无限宠溺与欢喜的表情。 “说说看,刚才笑什么?”乔以安俯身看着她,嘴巴快贴到她胸口了。 柳云夕想了想。说:“我感觉有点地下党的味道。” “你?地下党?”乔以安抬头盯着她,忍不住的笑,“第一天就会被捕。” “那你呢?我被捕了你怎么办?”柳云夕在他怀里笑得快要抽了。 “当然是想办法救你啊,还能做什么?”乔以安不假思索。 柳云夕突然坐直了身子,还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说:“不顾纪律不要组织吗?” 这会乔以安没有立马应答,沉吟了一会才说:“什么纪律什么组织,你最重要。”一双眼睛紧盯着她,深深柔柔的,快把她吸进去了。 柳云夕手一伸。环住他脖子,“啪”地一下在他唇上亲一口。 乔以安顺势捉住她的唇,激吻起来。 柳云夕张开小嘴配合了不到一分钟就把他推开了:“我该去监视她了,说不准这会错过很重要的线索了呢。” 乔以安看着她那半认真半玩笑的样子。一拍脑门:“云夕说得对,快去吧。”手一松放了她。 其实柳云夕是害怕被人撞见尴尬才这么说的,没想到乔以安这么爽快就放了她,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他膝上没动静。 “怎么,舍不得走?”乔以安嘴巴又凑上来。 “哎、哎、哎。”柳云夕左右躲闪。“走了,走了。” 柳云夕一进办公室就下意识地看向王书敏的位置,空的。赶紧查看课表,她的课在下午。去哪了?柳云夕盯着她的位置,陷入思考。 “云夕姐姐,想什么呢?”后面的韦舒问过来。 “哎,她去哪了?”柳云夕转身,嘴巴努向王书敏的位置问。 韦舒跟着她的目光瞟过去,说:“谁知道,接个电话就走了。” “接电话?”柳云夕惊叫,话一出口立即做个噤声的动作,扫一圈办公室,发现就电脑老师在,轻嘘一口气,很庆幸的样子。 “你怎么啦?”韦舒诧异地看着她。 柳云夕凑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你能不能判断出她接了谁的电话?” 韦舒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没注意。”随后又问:“你怎么注意起她来了?” “呃,没有,想跟她调课。”柳云夕急忙掩饰。 韦舒狐疑地看着她:“不对,你有事瞒着我。”然后就显出不高兴来。 柳云夕正要安抚,王书敏回来了,满脸的笑,得意而欢喜。 “你快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柳云夕趴在韦舒耳边,悄声吩咐。 “噢。”韦舒心领神会,开口问道:“王姐,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跟我们分享一下呗。” 王书敏真是心情好极了,韦舒这么问的时候,她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柳云夕以为她要说了,正期待着,她却腰身一扭回座位了,丢下一句“无可奉告”再没下文。 柳云夕懊恼极了。只恨乔以安非要传她去办公室,白白错过这么好一个时机。她却不知道,身后的韦舒一直在观察着她,审视着她。 柳云夕迅速把王书敏接到电话出去,回来之后如何高兴这一情况通过微信传给乔以安了。 乔以安只回一句“继续监视”就没下文了。 柳云夕盯着屏幕上的这一行话,兀自笑了。还真跟搞刑侦一样,这么例行公事,一个字都不多说。(。) 二百五十七 一秒记住【??】,。 柳云夕只顾自己乐,不张防后面的韦舒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以最快的速度看了乔以安的回话,然后愣怔地看着她,眼里有无数个问号。 柳云夕幽怨地看她一眼,拿过手机,轻声说:“出去说吧。” 韦舒抢夺手机偷看信息的动作夸张迅捷,第一时间就把王书敏的目光引过来了。现在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办公室,唇边牵出一丝冷笑来。 “男神要你监视她?”一出门,韦舒就忍不住问。 柳云夕眼神回答了她,拉着她迅速往楼下走,并不说话,搞得韦舒一头雾水,眼里的疑问更深了。 两个人才下到二楼,迎面碰到袁香竹。 “袁助理好!”韦舒脆脆地招呼,忘了她婚礼上的尴尬似的。 “回来了?”柳云夕轻问,小心翼翼。 袁香竹大而黑的眼睛含笑看着她俩,应道:“你们好!这是要去哪啊?” 不等韦舒张口,柳云夕抢先回:“去保安室拿快递。” “噢,去吧,再见。”袁香竹还是那一脸笑意,喜得韦舒都快要崇拜她了。 因为三人错肩之后,韦舒就说:“她可真有女神范啊。”瞟一眼柳云夕,急忙补充:“不过还是比不上你。” 其实柳云夕根本就没争风吃醋,她自己太敏感而已,或者是太在乎吧。 “我也觉着她没那么可恶。”柳云夕说。 “你有快递吗?”韦舒突然问。 “没有。”柳云夕回,“搪塞她而已,不然你准备怎么回她?” 韦舒停下脚步,很认真地审视了她几秒,才慢悠悠地说:“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经了?对谁都要演戏一样。” 柳云夕拉起她就走:“一会你就知道了。” 当柳云夕把自己在酒店里被人下药的事情告诉韦舒之后,韦舒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幸好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发现了异常,才跟着她们到了酒店房间,从恶人手中把我救了出来。”柳云夕庆幸着。 “你说那个人看见你被两个女的扶进酒店,然后男神怀疑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韦舒问。一脸的惊奇。 “嗯。”柳云夕应,“我难道会跟陌生人走?” “可是你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呢?”韦舒十分不解。 柳云夕茫然摇头:“就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记得婚礼上的事情。” “可是那天我分明看见你是跟王书敏和宋小玥出的酒店。”韦舒努力回忆着。“我还叫了你,你没听见。” “你看见了?”柳云夕一把抓住她,“你看见我是跟着王书敏和宋小玥吗?” “是啊。”韦舒点头,“我当时在酒店厅堂的公共卫生间,人太多没有空间了。便站在窗边等,眼睛往窗外一瞟就看见你们了。” “你确定吗?”柳云夕依然抓着她,并暗暗用上了力,抓得她有些疼,“你确定是她们两个?” “嗯。”韦舒肯定地点头。 然后柳云夕手一松垂了下去,整个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全然没有刚才的激动兴奋。 韦舒知道她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肯也不敢面对。 “应该不会是她们吧?”韦舒也不太相信。 “不会,肯定不会。”柳云夕喃喃,人慢慢蹲了下去。 “云夕姐。你看。”韦舒突然叫她,手一伸把她扶了起来。 柳云夕一抬头,就看见路小曼牵着她儿子站在校门口。她一个激灵,知道她是来找宋绍荣的,也并不知道袁香竹已经回来了。 “韦舒,你先回去。”柳云夕说,“记住我们今天的谈话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因为仅凭你一句话,也不足成为证据,知道吗?” “我知道。我不会乱讲。”韦舒频频点头,却不挪步。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她,眼神问她为何还不走。 “云夕姐,你不要避开我。就让我参与进来,跟你一起面对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是吗?”韦舒说得恳切。 柳云夕沉吟几秒,头一点说:“好吧,走。” 路小曼见柳云夕和韦舒朝校门这边走来。显出局促与不安,牵起儿子就要躲避。 “路小曼。”柳云夕叫。 路小曼才明白她们就是冲自己来的,只好立在原地,怯怯地看着柳云夕。 韦舒已经知道她就是宋绍荣的前女友,还为他生了个儿子,做了未婚妈妈,想到五一那天她闯入婚礼现场理直气壮的样子,就生出一丝厌恶来,看她的眼神就有些讥冷了。 “你想怎样?和宋绍荣复合吗?”柳云夕直接问。 “我,我,我——”路小曼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什么,痛快点,把别人婚礼搞砸了还不解恨,还要把人也抢过去吗?”韦舒没好气地打断她。 路小曼被她一激,气焰上来了,“那你说我怎么办?他是孩子的爸,能割得断吗?” “你早做什么去了?人家现在要结婚了,你来找爸?成心的吧?”韦舒吼过去。 “韦舒——”柳云夕嗔呼,“你少说两句。”随后她转向路小曼,“你回去吧,他今天不会来见你,也不会跟你出去的,因为袁香竹回来了。” 谁知她话音才落,路小曼就欣喜地看向她身后,说:“他来了。” 柳云夕一回头,果真看见宋绍荣朝这边来了,一脸的笑,全然不知自己在扮演什么角色。 “宋主任,袁助理回来了,你不知道吗?”韦舒马上冲他喊。 她这一喊,宋绍荣果然放慢了脚步,看着韦舒:“胡说,我刚刚还跟她通电话了,她说过两天才回呢。” “她骗你的,我们刚刚还看见她,是不是?”韦舒转向柳云夕。 柳云夕盯着宋绍荣点点头:“她回来了,不想见你才这么说吧。” 宋绍荣面上的笑完全消失了,漫上的是深深的恐慌和不易察觉的一丝难过。 “我们走,韦舒。”柳云夕勾起韦舒胳膊,走了。 “他怎么这样啊,到底要哪一边?”韦舒边走边嘀咕。 “只怕是熊掌和鱼翅不可兼得啊。”柳云夕叹道。(。) 二百五十八 一秒记住【??】,。 两个人走到教学区大厅后,韦舒又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她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他回来了。【ㄨ】” 柳云夕闻声回头,果真看见宋绍荣折身回到了学校,路小曼牵着儿子立在原地,好大一会才挪步上车。 “云夕姐,你说她们两个,哪个是熊掌哪个是鱼翅?”韦舒嬉笑着问。 “有区别吗?”柳云夕反问。 “没区别吗?”韦舒歪起脑袋,满眼质疑。 柳云夕伸手在她腰上掐一把,“快走吧你,别给他听到。” “听到就听到,我又不是班主任,还怕他不成?”韦舒腰身一闪,嬉笑着。 “等等。”柳云夕突然一把拉住韦舒,停了下来。 “怎么啦?”韦舒瞪着一双眼睛,奇怪地看着她。 柳云夕严肃认真地看着她,说:“之前我们说过的话,你要记住,不要随便乱说,还有,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在监视王书敏,我不在的时候,你帮忙盯着,明白吗?” “就这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就放心吧,姐姐,保证不帮倒忙。【ㄨ】”韦舒明显不悦了,随后又鬼魅一笑,说:“搞间谍工作你不一定比我强呢。” “什么啊。”柳云夕手一伸又要掐过去,被韦舒闪过了。 然后两个人嘻嘻哈哈着跑回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王书敏就望过来:“你们两个是中头彩了吗?” 两个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同声应道:“差不多。” 柳云夕应完这一句坐回座位后,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因为韦舒说五一那天看见自己跟王书敏和宋小玥出去,而周刚又说看见两个女的扶她进酒店,周刚口中的这两个人是不是就是王书敏和宋小玥呢? 当下柳云夕心里一动,就问:“书敏,五一那天,你和宋小玥带我去哪了?” 她这一问,不仅惊着了王书敏。也惊着了身后的韦舒。刚才还叮嘱别人不要乱说,自己倒先沉不住了。 王书敏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怔怔地看着她,足足看了好几秒才说:“你说什么?我们带你去哪?婚礼泡汤之后。宋小玥就陪我过生日去了,你在哪我怎么知道?” 这时韦舒窜了起来,正要开口,被柳云夕眼神制止了。她对王书敏抱歉一笑,一叠声地说:“不好意思啊。我脑子有些糊涂了,明明是跟韦舒在一起,却要扯到你们身上去。”随后转向韦舒说:“韦舒,你别这么生气,我不是想起来了吗?”眼睛不停地眨巴,要她配合。 可韦舒偏不配合她,大声嚷道:“云夕姐姐,你是糊涂了吧,我那天根本就没跟你在一起,你不是说男神给你开了房间。带你去睡觉了吗?” 这个韦舒,不知在闹哪一出,口无遮拦,还不讲清楚,这得让多少人误会啊! 果然,她话音一落,王书敏就抿嘴笑起来,其他老师也都跟着笑了,不过都没恶意,成人间的那种见怪不怪的表情。 柳云夕狠瞪她一眼。气得一跺脚,折回身子,再不理她。 刚才王书敏为什么看着自己那么久才回答?而且表情那么惊讶,好像还有一些紧张。难道她是在审视自己。在做判断?又难道她看出自己只是在试探她,并没有足够的证据确定那天自己是跟她们在一起? 想到这里,柳云夕又无端懊恼了,悔不该这么鲁莽,事先不向乔以安汇报。想到乔以安,她立即就把韦舒在五一那天看见自己跟王书敏和宋小玥出酒店的事情微信给他了。 乔以安很快就回了微信:来我办公室。 还是一副例行公事的口吻。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柳云夕敲开乔以安办公室后,很是意外了一下,因为她看见袁香竹的办公桌搬回来了,她就微笑着坐在那,微笑着看着她。虽然是一脸的笑容,可柳云夕总感觉那笑容的背后藏着东西,很深很深。 “云夕,来,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乔以安招呼她。 柳云夕看一眼旁边的袁香竹,迟疑着不开口。 “噢,你们聊,我出去了。”袁香竹连忙起身,就要迈出桌子的趋势。 “不用了,香竹,就是刚才我跟你说的事情,你也听听,帮忙分析分析,到底是谁要害云夕。”乔以安伸手制止了她。 柳云夕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可乔以安就跟没看见一样,示意她坐到旁边沙发上。袁香竹则还是那微笑模样,经乔以安挽留后端坐了下去,含笑看着柳云夕。 柳云夕纵使有千百个疑问或不满,现在也不好说什么了,何况乔以安那一副期待淡定的样子,她也不忍在袁香竹面前泼他面子,只好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听乔以安的话音,他应该是把微信内容告知袁香竹了,她也就不想隐瞒了。不过她在说的时候,还是故意淡化了韦舒作为目击者的可能性,特意强调韦舒是在很远的地方看到的,有些模糊,不是很确定。 “太可恶了。”袁香竹待柳云夕一说完,就义愤填膺了。 “可惜韦舒也只是看到个背影,不能确定,不然我现在就让她们滚蛋。”乔以安既气愤又惋惜。 “没事我走了。”柳云夕说着话起身了。 “嗯,去吧。”乔以安应。 “云夕——”待她转身抬腿时,乔以安又轻呼一声,柳云夕一回头就看见他深深柔柔的目光很专注地落在自己身上,当旁边的袁香竹是个摆设。 “以后要小心,去哪都得我陪着,知道吗?”乔以安轻阖一下眼睛,柔声说。 柳云夕乖顺地幸福地点点头,走了。一回办公室,她就点开手机,给乔以安微信,问他为什么要让袁香竹参与进来,当初不是他叮嘱自己不要告诉任何人的吗?怎么自己就做不到了? 才写到一半,她又删了。算了,他这样做自有他的理由,如果他想告诉她,自然会说,何必急着去追问呢。 她正想着,乔以安微信来了:云夕,你不用刻意淡化韦舒是目击者这一事实,就让香竹知道,她会帮助我们。(。) 二百五十九 袁香竹回光华的第三天,跟宋绍荣复合了。 他们就像往常一样,一起吃饭,一起散步,自然和谐,丝毫不见五一事件的痕迹。 柳云夕不知道宋绍荣甩了什么手腕才让袁香竹放下怨恨重新接受了他,也不知道路小曼那边他是如何交代的,这几天都不见她来学校。 乔以安则对袁香竹重新接受宋绍荣表示出十分的不满与担心。有一次柳云夕去找他时,听见他们在里面争吵。 “你跟谁交往都可以,就是不能和他交往。”乔以安说。 “那我想和你交往,行吗?”袁香竹说。 “香竹,你已经摔了一个跟头,还要这么任性吗?” “我的跟头都是因为我任性吗?你就没有责任吗?”袁香竹有些失控,音量大起来。 乔以安没有声音了,良久,他说:“香竹,我从小就把你当妹妹,不管你相不相信,愿不愿意,我都只能这样,不会改变。你要接受,要面对,没有我,你的人生一样可以精彩,但前提是你要放下,你要认真,不能这样儿戏人生。” “你们一个个都到我面前跟我讲大道理,谁又为我白白流逝的青春年华负责?你吗?因为你,我人生的花季还没绽放就已经枯萎了,从我懂得男女私情的时候起,我就把少女所有的憧憬都寄托在你身上,我幻想着你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爱我呵护我迎娶我。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梦幻的你,虚无的你,我从来感受不到你真实的存在,但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母亲一个电话,我就满怀憧憬地飞回来,幻想着做你最美最幸福的新娘,可是你呢,你一句‘一直把你当妹妹’就要破了我的梦。还要把我推得远远的。你为什么要到这一刻才告诉我,你一直把我当妹妹,从来就没爱过我,为什么?为什么?”袁香竹突然失声嚎啕起来。 “对不起。香竹,对不起——”乔以安的声音好悲切。 柳云夕再也没有勇气听下去了,恍然间仓促回神匆忙逃离。 接下来的日子里,乔以安在她面前依然是原来的样子——柔情宠溺,丝毫看不出任何的不安与沉重。 柳云夕虽欣慰。但也不免有些空落与担忧。 好在袁香竹在宋绍荣的甜言蜜语中状态一天比一天好,面容也一天比一天光鲜。乔以安一直反对的态度也有所转变,看着他俩的目光不再冰冷与怨怒。 “只要他能让她开心,给她幸福,就让她去吧。”乔以安这样说。 是啊,再十恶不赦的人,也有爱的权利。爱情是没有善恶好坏的,亦没有高尚卑贱之分。王子公主的爱情令世人艳羡,平民乞丐的爱情一样让人动容。一旦爱了,其中的甜蜜与幸福是一样的。又何必在意这施爱的主人是什么身份或是什么品性呢。 到此为止,柳云夕不得不佩服宋绍荣的能耐了。短短几天时间,不但让袁香竹忘记一切重新接受他,而且那路小曼也没再出现。 其实宋绍荣并不是柳云夕想像中的那么潇洒自如。 自从那天去会路小曼时,从柳云夕口中得知袁香竹瞒着他回到光华的事情后,他就知道,袁香竹是铁了心要离开他了。其实袁香竹嫁不嫁他,他倒无所谓,因为他与她之间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他很清楚袁香竹是在嫁不成乔以安后退而求其次。勉强才同意跟他结婚的,其实心里装着的还是乔以安,他不过是她的一个情感慰藉的枕头,迟早会被她丢弃。 同样的。袁香竹亦不是他所爱。 要说爱,他这一生只爱过三个女人,一个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个是路小曼,另一个就是柳云夕。可路小曼的家人怎么也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无奈之下。他接受了她大哥三十万的分手费,忍痛跟路小曼玩起了失踪。却没想到在他“失踪”时,路小曼已经怀孕了,还固执地把孩子生了下来。 柳云夕呢? 他是喜欢的,但是乔以安横在中间,又冒出一个袁香竹。一向善于钻营的他马上权衡出两个女人对自己的分量,自然选择袁香竹了。 那天路小曼带着孩子大闹婚礼现场,他是非常生气的,那一刻竟对路小曼生出了彻骨的恨意,恨不得立马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可是后来袁香竹一去不返,万般消沉的他跟路小曼见两次面后,又有了新的盘算。 他发现路小曼并不恨他,还有意与他修好。即使是知道了当年他接受了她大哥的分手费,她也不计较,因为她说她知道他的苦衷。 是的,他是有苦衷的。 她大哥给他三十万的时候,正是他母亲躺在医院需要换肾才能活命的时候,而这笔钱刚好用得上。 他没想到路小曼在那么艰难的时候,还能四处奔波去打探与他关联的一切。当路小曼跟他说这一切的时候,他体内的那种男儿血性被唤醒了,他有一种要补偿她,要担起责任的冲动。 所以他说:“小曼,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好好做孩子的爸爸,好好担起一个家的责任,好吗?” 这当然是路小曼要的。 可是他一转身又想到了袁香竹。袁香竹此时在他眼里就像一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袁香竹是他填充野心实现梦想的最好跳板。她家是光华股东之一,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股东,但是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如果现在跟袁香竹断了关系,无疑之前的一切谋划都白费了,一切憧憬也都成了海市蜃楼。他不甘! 所以他只稍稍转了一下脑子,就有了主意,既能稳住路小曼,又能给自己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安抚袁香竹,与她修好。 他是很了解袁香竹的——自大又自怜,他知道什么时候冷她,什么时候哄她,知道路小曼的事情狠狠地挫伤了她的傲气,所以他只要在她面前把路小曼一顿臭骂,一顿猛贬,她那高高在上的可怜的自尊与虚荣就能得到满足,就会对他重展笑颜。(。) 二百六十 袁香竹冷了宋绍荣一段时间后,同意与他修好,也是有着自己盘算的。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继续这样跟他冷战,无疑就是把她推向路小曼,到时,那路小曼不费分毫力气就赢了她。即便自己不稀罕宋绍荣,迟早都会把他踢出去,但这时也不希望输给路小曼。 更何况宋绍荣整天都在微信上哄她逗她,一有机会就臭骂那路小曼,说她不要脸,不知从哪弄来一个野孩子,栽到他头上,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要她这种女人。 于是她顺势就原谅了他,与他修好了。 他们就像最初那样,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给所有光华人一对璧人形象,渐渐地大家也就忘了五一那点事,忘了路小曼这个人。 至此,光华恢复了平静与祥和。 校园内又呈现出了一片生机与活力,每个人的脸上都盛满了愉悦与欢喜,就连那阴郁了很多日子的天也一下明媚起来,不知藏到哪儿去的各种鸟儿也飞了回来,在校园各处叽叽喳喳,兴奋异常。 柳云夕也忘记乔以安的叮嘱了,每天只忙着教书育人,根本就不知王书敏在忙什么,直到这天课外活动时,韦舒趴到她耳边说:“我看见王书敏和袁香竹一起出去了。”她才惊觉好几天都没向乔以安汇报工作了,而乔以安貌似也放下了对王书敏地监视。 现在听她说看见王书敏和袁香竹出去,她还是意外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而已,再没太大反应。 “你不奇怪吗?”韦舒问,摆出十分讶异的表情。 “奇怪什么?她跟她出去不是很正常嘛?”柳云夕白她一眼,继续眼前的工作。 韦舒伸手把她手中的笔抽出来,往桌上一放,说:“你跟我说,怎么正常了?” 柳云夕见她严肃认真的样子,笑了:“像她那么精明现实的人。不跟袁香竹火热,难道会跟你韦舒火热吗?” “什么啊?她袁香竹也不过就是个教务助理嘛,至于吗?”韦舒不接受她的说辞。 “现在是教务助理,不久就是教导主任了。小韦老师。”柳云夕点点她的脑门。 “她做了教导主任,那男神呢?就该做校长了!”韦舒瞪起眼睛,发现新大陆似的。 柳云夕捏捏她脸蛋:“你太可爱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她们有问题。”韦舒表情一敛,认真地说,“如果是正常交往。为什么显得那么慌张呢。” “什么,她们显得很慌张吗?”柳云夕惊问。 “嗯,是啊。”韦舒频频点头。 “什么情况,你说清楚。”柳云夕迅速扫一眼办公室,还好没人。 韦舒见她终于重视自己的信息了,眉眼一展,说:“我刚才去保安室拿快递,王书敏从我身边匆匆跑过去,我问她什么事这么急,她只回一句‘出去有点事’。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正纳闷,见袁香竹在校门口朝她招手,催她快点。等王书敏一近身,两个人钻进车子走了。” “这么急。”柳云夕喃喃,思考的模式。 “所以我说不对劲嘛。”韦舒一脸的成就感。 “你的发现很重要,我现在就去汇报,等我回头请你吃大餐。”柳云夕边走边说。 乔以安不在办公室,门是锁着的。 柳云夕立马给他电话。 “喂,云夕。”乔以安叫。 “你在哪,我有重要发现。”柳云夕直截了当。 “说。”他好干脆。 “王书敏和袁香竹出去了。”柳云夕也很干脆。 “我知道了。”乔以安应。柳云夕以为他要挂电话了,又听到他说:“我现在在外面,回来去找你。” 然后电话就被挂了,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柳云夕莫名有些空落。垂着头往办公室走。 “柳老师——”有人唤她。 一回头,就见宋绍荣朝自己走过来。 “你申请下周带学生去野炊的事情,高副校不同意,主要是考虑安全问题。”他说。 下周带学生出去郊游野炊,是学期初柳云夕对他们的承诺,如果期中考有一大半人达到她所定的目标。就向学校申请带他们出去野炊。现在高副校不同意,那不是让学生很失望,关键是她就失信学生了,以后的承诺就没分量了。 “我会注意安全的,你叫高副校放心,不会出意外。”柳云夕期待地看着他。 宋绍荣显出为难的神色:“高副校说,这种没组织的外出活动光华从来就没有过,也不想开这个先河,一是考虑安全,二是怕其他班级效仿,不好控制。” 柳云夕看他那为难的样子,也不想再勉强他,说:“我自己去找他说。” “你觉得合适吗?”宋绍荣问过来。 柳云夕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牵连乔以安,让他为难等等。 “那再说吧。”她折回身子,往办公室走去。 “柳老师——”宋绍荣又叫住她,小心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期待的眼神。 “嗯,你说。”柳云夕微笑着。 “小曼那边——”他盯着她,试探的眼神,见她并不抗拒,接着说:“如果她问起我的情况,你能不能跟她说,我最近在外出差?” 柳云夕听完就变了脸色,很不客气地回绝了他:“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吧。” “不是——”宋绍荣疾步到她前面,挡在她面前,“我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你也不想她到学校来闹,是不是?” 柳云夕盯了他足足有五秒钟,才说:“她来不来学校闹跟我有什么关系?跟光华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还是你的事情,是不是?” 见宋绍荣还要说话,她先开口了:“董老师的老婆不也来闹过吗?最终还是他自己的事情,是不是?” 她相信宋绍荣听得懂她的意思:最好自己把事情处理干净了,不然倒霉的只会是他。 果然宋绍荣脸上跟结了一层冰一样,气恼又羞愤:“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这么尖嘴毒舌,小心烂舌头。” 我烂舌头,你不是要烂心肝吗?柳云夕盯着他的背影想。(。) 二百六十一 乔以安晚上回来时已经快十点了,但他还是敲开了柳云夕的房间。 “你去哪了?”他一进屋柳云夕就问。 “给你看样东西。”乔以安神秘又严肃的样子,一屁股坐到床上,拿出手机划两下,递到柳云夕眼前。 屏幕上是一个青年的侧脸,因为带着帽子,帽檐遮住了大半个额头,所以面影不是很清楚。 柳云夕看着那半张侧脸,疑问就在眼里了。 “这就是王书敏和袁香竹今天出去见的人。”乔以安说。 柳云夕一震,迅速看向乔以安,有什么预感一样。因为他说的是“袁香竹”,头一次听他这么连名带姓地呼她。 “袁香竹回光华那天我就怀疑她了。”乔以安赶忙为她解疑。 柳云夕眼里的疑问更深更浓了。 “那天我本来是要去见张民警的,无意中看见她回来了,她把车子停好了却不下车,我正要上前去招呼,那王书敏过来了,匆匆忙忙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她的车子。”乔以安边说边回忆。 “恰好你又发短信说韦舒看见王书敏和宋小玥把你带出酒店,我收到你消息时,袁香竹就在我身边,我故意把信息内容透露给她,她听后非常震惊。【ㄨ】”乔以安伸手拉过柳云夕,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你想,如果不是知道整个事件经过,光光听说你跟王书敏和宋小玥出酒店,会紧张震惊吗?” 对啊,只有清楚事情经过的人才会震惊,难道—— “我当时也还只是怀疑,不确定,但是今天我能确定,那件事情就是她们几个做的,而且她是主谋。” “这个就是——”柳云夕看着屏幕上的人。 “是的,她们找的混混。”乔以安肯定。 “你那天是故意让我过去的?”柳云夕问。 “你说呢。”乔以安的脸贴在她脸上,轻轻摩挲。“你当时一定很怨我吧。” “那天王书敏接个电话就出去了,其实就是袁香竹的电话。”柳云夕仍沉浸在事件当中,好像没听见乔以安的话。 “我已经把照片给张民警了。”乔以安说。 “你真的确定吗?”柳云夕侧头看着他。 “只可惜没拍到他的正面,距离又有些远。”乔以安自顾说着。显出懊恼。 柳云夕沉默了,右手手指在他胸前划啊划。正划着,被乔以安轻轻握住了。她静静地看着他,柔柔地看着他,信任地看着他。她知道。此时他需要她的支持,需要她的理解,唯独不需要她的指点与建议。 “王书敏和宋小玥必须离开光华,立即马上。”他说。 她依然静静柔柔地看着他,不支持也不赞同。 须臾,乔以安笑了:“但终归是不能确论,所以没有理由,是不是?” 至此,柳云夕跟着笑了。 “现在我们在明处,她们在暗处。再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她伏在他胸前,轻声说。 “但是还是要小心。”乔以安忧心忡忡。 难怪他这几天不找她要汇报,原来自己在盯着。 如果真是乔以安说的那样,一切是袁香竹在主谋,她倒是有些明朗有些理解了。之前她就感觉袁香竹看自己的眼神不对,现在终于找到答案了,她一直就恨着自己,从来就没放下过对自己的恨意。 她理解她的恨,她也可以承受她的冷漠和报复,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她。如果不是周刚,那天可能就是她下地狱的日子,现在想到这里,她才真正感到害怕。有了惧意。 她更理解乔以安的恐惧,因为他目睹了她在服药后的不省人事,那是任人如何欺辱也不会反抗毫无知觉的一种状态,所以他才那么害怕那么紧张,即便在她眼前,也强装不出英武。 这就是她爱着恋着的乔以安。真实平凡,没有半点矫情与伪装。 他一边怨着袁香竹,又一边像个兄长一样地关心她担忧她。所以即便在袁香竹回校第一天他就怀疑她了,他依然要干涉她与宋绍荣的交往,依然考虑着她的幸福。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已经很明了了,根本不用去跟踪取证,韦舒的话足以证明一切,但偏偏要抱着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宽慰着自己,给自己幻想,希望一切都只是巧合,只是猜测。 接下来的日子,柳云夕和乔以安都是一样的心理,既希望张民警尽快找出照片上的那个人,又祈祷那个人永远不要出现,就让一切都成为解不开的谜,装在各自的心里,发酵糜烂。 王书敏和袁香竹也再没出过校门,校内也不见她们有什么交往,有时候乔以安故意在袁香竹面前说起王书敏,袁香竹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好像她跟她之间从来就没有交往没有接触。 柳云夕基本已经放弃对王书敏的监视了,倒是那个韦舒,很有兴趣和耐心,一直关注着她的行踪。 但结果也无非是一天打了几个电话,接了几个电话而已,再没有新鲜的内容。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柳云夕也似乎忘记了那一次历险,但周刚的身影总会在某个时候毫无征兆地跳进她的脑海,让她莫名地悸动一下。 周刚一天不出现,一天不跟她联系,她一天都不能踏实。虽然工作紧张忙碌,但周刚始终占据着她的某一时刻,让她总是念着挂着。 她甚至想,只要周刚没事,一切都可以过去,就当从来就没发生。但是如果周刚因为这件事出了意外,她一定不会姑息,一定要彻查清楚,让肇事者承担责任。 可就在她****夜夜盼着周刚的消息的时候,张民警那边有了新的消息,关于乔以安拍到的那个人。 乔以安给她电话时,并没说是去会张民警,她以为是别的什么事情,所以没有任何准备就去了他的办公室。 “来了,我们马上过去。”乔以安一见她便拿起公文包。 柳云夕看见一旁的袁香竹,眼睛虽然盯着眼前的资料,心思却在乔以安身上。她也搞不懂乔以安是什么意思,只诺诺应一声“嗯”就跟着他出门了。 下了教学楼,乔以安才告诉她是去会张民警。(。) 二百六十二 “你又想试探什么?搞得这么神秘,袁香竹一颗心全被你牵着。”一上车,柳云夕就问。 乔以安微笑不语,有些严肃。莫非是张民警那边的消息让他不安? “张民警有什么消息?”柳云夕又问。 “照片上的那个人,可能我们的判断有些失误。”乔以安终于开口了。 “判断失误?”柳云夕的疑问又来了。 “嗯,一会就知道了。”乔以安回完这一句话,再没下文。 柳云夕发现他不时看看左侧的反光镜,稍一思考,便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是在看后面有没有跟踪,确切地说,是在看袁香竹有没有跟上来。说到底,他还是怀疑袁香竹。 车子开进派出所后,柳云夕只看着他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就知道袁香竹没有跟上来。 “你拍到的那个人是牛市另一所民办学校的老师。”张民警说。 那所民办学校柳云夕也知道,其实是一所民工子弟学校,收费不高,老师工资也不高,莫不是他想依托袁香竹进光华?可跟王书敏有什么关系呢?乔以安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因为他马上就问了。 “他教什么?哪里人?” “湖南,教社政。”张民警回。 这就对了。 柳云夕和乔以安互看一眼,心领神会。 事情似乎是很明确了:那个人是王书敏的老乡,想进光华,王书敏便帮他搭上了袁香竹。 “可是他为什么戴着帽子呢?”柳云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招得乔以安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崇拜。 “哟,你都可以当警察了,观察细致,思维还很敏捷。”张民警夸张的表情,一脸欣赏的笑,“其实你的疑问也正是我的疑问,所以又额外调查了一下他的私生活。” “难道戴帽子跟他私生活有关?”乔以安奇怪了。 “嗯。”张民警应。“去年他家里出了些意外,又赶上父亲得癌症,家里就他一个独子,里里外外都得他奔波操心。结果一头头发莫名地掉光了,掉了不说,还发白,连眉毛都是白的。” “难怪。”乔以安恍然,又说:“还是个孝子呢。” 听他口气。莫不是想把人家收入囊中? 乔以安似乎明白了柳云夕眼里的疑问,笑看着她:“孝子不一定就会教书啊,光华要的可不是孝子,是不是?” 说得柳云夕和张民警乐呵呵地笑。 照片上的那个人既然不是乔以安所猜测的那个混混,两个人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轻松了不少。乔以安甚至还为自己对袁香竹的无端猜疑产生了愧疚之意,因为从他出了派出所后,他一连说了好几遍“我怎么会怀疑她呢”。 可是就在他们到真功夫午餐时,乔以安又有疑问了。 “如果仅仅是为了进光华,那为什么那么匆忙紧张呢?” 柳云夕不明白他的话,瞪着一双疑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我那天跟上去的时候,感觉他们紧张兮兮,躲躲闪闪,本来是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突然就移到一个小包间里了,不然我怎么会拍出那么一张照片呢?”乔以安边说边回忆。 “我说嘛,那么辛苦地跟上去,怎么就拍了这样的一张照片?”柳云夕笑着。 “你什么意思?”乔以安拉下一张脸,“谴责我无能吗?你老实交代,在心里谴责我多久了?” “没有没有。”柳云夕立即双手平举到胸前,连连摆手,“半点谴责的意思都没有,奇怪而已。奇怪而已,真的。” 乔以安很认真仔细地审视了她几秒,拉着的脸才现出一丝笑容来:“这样甚好。这样甚好。” 话语一出,对面的柳云夕就笑得趴到桌子上了。 “别笑了,快帮我分析分析,他们要不是密谋什么害人的事情。为何那么紧张?”乔以安拿筷子直敲桌子,“人家张民警都说你不当警察可惜了。” 柳云夕忍了好久才忍住笑,说:“因为你当时心里只想着去找证据,所以他们的言行在你眼里就是密谋,怎么看都像是密谋,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叫做心理暗示,你不懂吗?” 经她这么一说,乔以安不觉点起了头,表示赞同她的分析。 两个人回到光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上课时间了。刚走到教学区大厅,迎面碰到宋绍荣,他一见柳云夕就招呼着上前,侧头给身边的乔以安一个微笑,然后看着柳云夕说:“柳老师,高副校同意你下周带学生出去野炊,但是为了安全,要求你带上搭班的科任老师,多几个老师,安全系数也会高点,是吧?” 柳云夕以为他是为了自己帮他应付路小曼才说服高副校的,所以并没显出喜悦,而是冷冷地问:“你帮我说服高副校,是工作还是拿工作来换人情?” 宋绍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瞬,大呼起来:“你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这样想我。” 自从路小曼的事情之后,柳云夕本来就对他心生厌恶了,这会见他一副叫屈难受的样子,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说,我要谢谢你啰,宋主任。” 乔以安早都知道高副校是不同意她带学生出去的,现在突然同意,应该是袁香竹帮她争取来的。 因为前天在办公室听袁香竹说起过,当时她还怪乔以安也像高副校那么古板胆小,不愿出面为柳云夕争取呢。 乔以安知道她在英国呆了几年,喝了几年洋墨水,思想和行事风格难免与这些人不同。不过她说得也有些道理,适当带学生走出去,其实是把课堂搬到校外了,学生可以收获到很多在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比如思维能力、创造能力、自学能力以及各种实际工作能力等的培养与提升;比如对人和事的认知会在融入集体中得到较深刻的感性认识和情感上的感染等。 像宋绍荣这种投机逢迎之辈,是不会弗上司之意来满足属下的。现在看他一副讨好邀功容颜,也不觉皱起了眉头。(。) 二百六十三 柳云夕当然不知道,说服高副校同意她带学生出去的是袁香竹。她更不知道,这一次活动差点把光华推至万劫不复之地。 当学生知道学校同意他们出去野炊之后,欢呼雀跃的声浪差点把教室给掀翻了。 然后每个寝室立即进入商议筹划状态,李浩那个寝室居然说要订购统一的室服和鞋子,听他们这么一说,其他寝室纷纷响应,也都要统一本寝室的服装和鞋子。 “要定服装可以,得抓紧时间,在活动之前到货。”柳云夕受同学们感染,心情很好,同意了他们的提议。 然后每个寝室都推选出了一个代表,由其家长代劳,订购统一的服装和鞋子。 “姐姐——”欧阳在座位上喊,抬手招她过去,“你也要统一服装,跟我们订一样的吧。” “语文老师跟你们一样的服装,那男神就跟我们一样好了。”李浩马上凑过来说。 谁说乔以安要去的?柳云夕眼神嗔疑。 李浩脑袋一缩,盯着陈思思,示意她赶紧想辙。 陈思思果然懂得他的意思,嫣然一笑,说:“科任老师都去了,男神为什么不去?男神不去多扫兴啊,是不是?” 她话音一落,大家就异口同声呼起来:“要男神、要男神、要男神……” “好了好了,依你们就是。”柳云夕边喊边手势制止。 就在这时,乔以安一颗脑袋伸进教室,乐呵呵地看着这一群人。 “男神、男神、男神……”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他身上,柳云夕就被这目光牵着发现了乔以安。 乔以安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期待她给出答案。 柳云夕丢下班级,径直走向他:“找我有事?” “嗯,打你电话没人接,所以亲自来了。”乔以安眼睛仍然在欧阳那几个身上,显然他是听到“要男神”的呼声了。 “他们要你参加我们的野炊活动。”柳云夕丢下这句话自顾走了。 乔以安一听乐了,冲欧阳那几个竖起大拇指后。急急跟上柳云夕。 “哎、哎、哎。”他叫着,“你难道没考虑我吗?我不在邀请之列吗?” 柳云夕顿下脚步,折身看着他:“这次活动费用是从班费里开支的,怎么考虑你。以什么身份?” 乔以安只愣一瞬就说:“我自费啊,多少钱?现在就给你。”他还真掏出了钱包。 “活动结束再结算吧,现在我哪知道要多少?还要给你订衣服呢。”柳云夕盯着他钱包,说得一本正经。 “还真收我钱啊!”乔以安夸张地看着她。 “难不成你让我贪污?”柳云夕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贪污?”乔以安表情更夸张了。“有那么严重吗?” “反正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钱,你叫谁出?”柳云夕还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出我出,你到时算清楚,我出。”乔以安无奈又无奈。 不知不觉,两个人说着话竟下到教学区大厅了。柳云夕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找自己有事。 “去见张民警吗?”她问。 乔以安仿佛才想起正事来:“不是,是薄博,他来电话了,关于彤彤的。” “彤彤?”柳云夕张大眼睛,“她怎样了?” “不知薄博怎么就那么神通广大。居然让警方立案并着手侦查了,现在彤彤的病因基本查清。”乔以安欣慰中透出一丝滞重。 “什么原因?”柳云夕急问。 乔以安默默看她几秒,轻声说:“她曾经被人控制拍摄淫~秽录像。” 柳云夕脑袋“嗡”地一下懵了,短暂的空白之后,她哆嗦着问:“谁?是谁逼迫她?” “他们学校书记的儿子,为了报复。”乔以安回。 柳云夕只觉得腿软无力,站都站不住了,她一把拖住乔以安的胳膊,说:“我们去小花园吧。” 就在她拖住乔以安的胳膊时,乔以安已经紧紧搂住她了。 小花园里。乔以安跟梦呓一样,跟她讲着彤彤的经历与遭遇。她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想象着,静静地替彤彤感受着。 原来是彤彤一直不接受书记儿子的求爱。还在教室里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孩接吻亲热,惹怒了这位官二代。 他不知从哪找到一帮人,骗出彤彤,然后把她囚禁在一间小黑屋里,先是轮~奸,然后逼着她拍各种各样的****录像。放出她时把那些录像播给她看。威胁她不许报警,不许告诉任何人。再后来,她就这样了。 “那她能彻底康复吗?”柳云夕伏在乔以安怀里,轻声问。 “薄博说只要找到病因,美国那个朋友就有把握让她康复。”乔以安回。 “康复以后,以前的事情她还会记起吗?”柳云夕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缥缈朦胧。 “薄博会让他想办法将她这一段记忆从脑海里删除,但只是尝试只是尽力,不能保证会成功。”乔以安轻抚她的后背。 柳云夕突然抬头,紧盯着乔以安,急切地说:“不能只是尝试,一定要成功!如果让她康复了,却装着这一段地狱一般的记忆,还不如不要她康复,就让她这样痴傻下去。” 乔以安当然明白,那段记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同样理解柳云夕的这种反应,理解她站在彤彤立场上的感受与体会。但是医学上的事情,他真的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薄博,寄希望于他那个美国朋友。 “你放心,薄博会尽一切力量去帮助她的。”他只能这么安慰她。 柳云夕再没说什么了,只安静地伏在他怀里。乔以安知道,她在为彤彤祈祷,希望她能熬过这一关,开始崭新的生活。 “薄博说那个朋友要求彤彤去美国接受治疗,因为他没有办法回来。”良久,乔以安说。 “……” “签证薄博已经帮忙办好了,费用我也打过去了,薄博坚持要出一部分,我依了他。”乔以安自顾说着。他知道,这些话多少能给她一些希望,能让她不那么悲观绝望。(。) 二百六十四 宋绍荣********去讨好柳云夕,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乔以安皱起的眉头中透出的厌恶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待与他们交臂之后,他显出莫名的懊恼与惆怅。好大一会,才想起自己是去保安室拿快递的。 才到保安室,看见王书敏和宋小玥从一辆三轮车上下来,连忙笑着招呼:“两位美女,出门不招呼一声,本人可乐意为美女当司机了。” “算了吧,再美也美不过袁助理,你就别拿我们开心了。”宋小玥白他一眼,抢过话茬。 王书敏在一旁一个劲附和:“是啊是啊。”挽着宋小玥径直进了校门。 宋绍荣眯起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渐远的身影,半天都没回神。 “宋主任,您的快递。”保安小李点头哈腰地递上一个文件袋。 “噢,对,快递。”宋绍荣恍然接过袋子,回头签了个名,走了。 “哎,宋主任——”小李在身后叫着,一脸的讪笑,“那个,最近烟瘾厉害,您看发工资的日子——” 宋绍荣大手一挥,制止了他,伸手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百元大钞甩给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打发乞丐呢!”小李盯着手中的两张钞票,极为不满。 那边宋绍荣盯着手中的文件袋,以为又是一份例行公事的公文或者是某个旅游景点发来的宣传推广页,吹着口哨直奔办公室了。 再过几天就是春季综合实践活动了,去年活动地点是玉苍山,他得了将近七万的回扣。今年的活动地点已经有好几家跟他联系了,但是给的回扣都太少,根本满足不了他,所以他迟迟没有定下来,只盼着有那么一家给出较理想的数字,让他好好捞一笔。 他不由得又盯了几眼手中的文件袋,不像是公文。应该是某个景点中的工作人员发来的。这样想着,唇边就浮出了得意贪婪的笑。 回到办公室,他迫不及待地就拆开了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张。快速浏览起来。可是他荡漾在脸上的笑渐渐冻结了,像突然铺上了一层霜,冷得吓人。 “****!”他破口骂道,面目狰狞。 他迅速从钱包夹层里掏出一张sim卡,十分麻利地换装上手机。找到一个号码,狠狠地摁了出去。 不一会,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十分轻佻的声音:“听说你最近很得意啊,宋主任,高攀上校长妹妹了?” “少废话。”他轻吼一声,“老子不是印钞机,由着你开口。” “火气别那么大嘛,宋主任。”还是那轻佻的声音,不紧不慢,“我知道你不是印钞机。所以才没狮子大开口。”说到这里,对方顿了一下,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语调严厉阴森起来,“五月十三号中午十二点,老地方,不见不散!”话音一落,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我~操~你祖宗!”宋绍荣一脚揣上旁边的椅子,椅子瞬间狂转着朝门口冲去,差点撞上正要进来的袁香竹身上。只听她一声惊呼“啊”。身子向后一缩,躲开了椅子。随后紧走两步抓住椅子,把它推了回来。 “你怎么回事?”袁香竹奇怪又恼怒,“打你电话无法接通。” 宋绍荣没想到她会突然跑过来。正在犯愣,又听她说打自己电话无法接通,便下意识看向手中的手机,急忙解说:“刚刚手机有点问题,我正在检查呢。” 其实袁香竹早已察觉到他的紧张与慌乱了,这时见他这么拙劣地掩饰。心里“腾”地就窜起一股火来。几步冲到他面前,伸手去夺他的手机:“什么问题,连电话都接不通。” 宋绍荣一惊,本能地缩手,避开她的抢夺。就在这当口,袁香竹瞥见他桌上的电话卡了,又伸手去拿那张卡。没想到手还没到,卡就到了宋绍荣手上。 他把卡紧紧地拽在手上,强装镇定,一脸讨好地笑看着她:“公主急急地找我,什么事啊。”又看一眼手中的手机说:“一会我就好好修理它,谁叫它在公主来电话时犯毛病呢。” 袁香竹看他那滑稽紧张模样,想到自己过来是找他有事的,当下嘴巴一翘,露一个得意的笑,说:“问你要张柳云夕带学生出去野炊的方案。” “你要这个做什么?”宋绍荣见她笑了,表情松弛不少。 “管我做什么,给还是不给?”袁香竹一只手伸得老长,霸气十足。 “给给给,公主的话哪敢违背,诺,给你。”宋绍荣边应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来,递到她手上。 袁香竹接过方案,瞟了一眼,就准备撤了。不想又猛然盯着他说:“还不赶快把卡装上去。” “嗯,装上去。”宋绍荣连忙答应。 待袁香竹的身影在门边一消失,他赶紧把卡给换好了。却不知道,这一幕被窗外的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人正是袁香竹。 其实袁香竹在进他办公室前,就已经听到他那句“我~操~你祖宗”了,当下还想不知是不是那路小曼在电话里惹怒了他。后来才发现他的电话卡居然在桌上,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有两张卡,刚刚手机里装着另一张卡。 她本来打算当场揭穿他,但不知怎么就忍了下来,而且还耐着性子陪他演了一出戏。 当她在窗外看见他真的有两张卡时,心中的怒火又窜了起来,差点就冲进去给他好看,不巧又看见他把卡装进了钱包。心下马上有了主意,冷笑着走了。 宋绍荣当然不知道袁香竹发现了他这么大一个秘密,换好卡后,往大沙发椅上一靠,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还没松完,脸上的表情立即冻得跟结了冰一样,阴森可怖。 他伸手抓过刚才从文件袋里拿出的信函,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某一处,那眼里的寒光就像两把利剑,仿佛要把眼前的纸张给刺穿。 须臾,他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团,一直揉捏一直揉捏,好像还不解恨,转瞬将它展开,又撕得粉碎。(。) 二百六十五 袁香竹出了宋绍荣办公室后,本来是要回自己办公室的,不知怎么心念一动,拐到楼下柳云夕的办公室了。 她径直走到柳云夕座位,微笑着说:“柳老师,占用你一点时间,商讨个事情好吗?” 柳云夕本来就为酒店的事情误会了她而内疚着,现在见她一脸微笑地面对自己,那么和善,连忙微笑着站起来,应道:“好,我正空着呢。” 两人一起到了足球场。 正是课外活动时间,操场上每一个角落都活跃着同学们的身影,一派生机与活力。 “袁助理——” “柳老师——” 鬼使神差地,两个人同时开口了。然后又同时看向对方,同时笑了。 “你说吧。”柳云夕笑看着袁香竹。 袁香竹同样微笑着迎向她:“好,我说了。” 柳云夕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她说的是什么话题,她都要真诚地面对,绝不敷衍应付,哪怕是关于乔以安和路小曼的。 “柳老师,昨天晚自习,我巡堂时发现你竟然在课堂上和学生一起玩扑克牌。”袁香竹说这话时,依然是微笑着的,这让柳云夕有点意外。 只几秒,柳云夕就明白了袁香竹并没有把她和学生在课堂上玩扑克牌的事情记录下来,也没有上报。 “呃,是啊。”她显出一丝尴尬,“被你发现了。” 本来她还想问一句“可是你为什么没记录也没上报呢”,话到嘴边还是给咽回去了。 “你怎么会在课堂上做这样的事情,要是被高副校或者其他领导发现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袁香竹拉起她的手,关切地看着她。 柳云夕一感动,差点掉下泪来。 她没想到她前两天还在怀疑还在抱怨的袁香竹竟是这样的率真善良,她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地去怀疑她?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一时兴起,就跟学生玩起来了。”柳云夕老实回答。 确实是这样! 昨天晚自习时,本来同学们都在埋头写作业。她也在讲桌上备课,无意中抬头,发现张程和李浩把位置换到了陈思思的边上,两只手放在桌底下。眼睛盯着桌面的书,明显就是一心在二用,特别是那个陈思思,侧着大半个身子,桌面摆着一本书。装模作样地时不时瞟一眼。 柳云夕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悄悄朝他们走过去,人还没到,那几个人被其他同学的异常反应惊到了,立马正襟危坐,看起书来。 “手上是什么?交出来。”柳云夕盯着陈思思的手,严声说。 她的右手很自然地反扣在大腿上,手背朝上,稍稍凸起,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柳云夕肯定她手里有东西。 陈思思磨蹭了一会。眼角瞟到柳云夕好像不是很生气,把手翻了过来,柳云夕就看见她手掌中的扑克牌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柳云夕一看见扑克牌就笑了。 后来她才搞明白,她当时想到了自己读初中时,几个同学也是因为在课堂上玩扑克牌,被班主任在班上批得体无完肤,还十分严肃地请了家长。没想到其中一个学生的家长不买老师的账,告到校长那去,说老师大题小作。伤了孩子的自尊心,孩子都不肯到学校了。 这下好了,本来只在班主任这里完事的事情被校长知道了。第二天几个人被揪到学校大会的台上,被当作典型。严厉批评。那个家长投诉老师的同学更惨,校长在台中央摆了一张桌子,要他站到桌子上面。 谁也没想到,那个同学跟电影里英勇就义的革命烈士一样,十分潇洒又大无畏地一步就跳到桌子上,气宇轩昂大义凛然地站成一颗挺拔的树。把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 显然谁也没想到,柳云夕看见学生在课堂上玩扑克牌不是大发雷霆而是一脸仁爱的笑,本来还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轻松了,其他同学也都跟着嬉笑起来。 “老师,你怎么笑了?”有学生很是不理解,追问过来。 柳云夕没应,直接走到讲台上,把扑克牌放在手上摆弄来摆弄去,忽然表情一敛,看着台下说:“谁要想玩扑克牌,我陪他玩。” 这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就有人试探着问:“真的吗,姐姐?” “当然是真的。”柳云夕提高音量,很肯定地回应。不等台下兴奋喧闹,她又慢条斯理地补一句,“不过,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李浩好积极,第一个响应。 “十五分钟内完成我布置的任务,给我批改,过关的才有资格,我就在讲桌上陪他玩。”柳云夕大声说。 “好,什么任务,姐姐快说。”她话音一落,全班就沸腾起来。 然后她就把第二天要学的一篇文言文搬了出来,要求在十五分钟内背诵默写下来,她检查过关,就陪玩一把扑克。 同样的,她话音一落,满教室都是“哗哗哗”的翻书声,须臾,此起彼伏的读书声也响彻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就这样,她跟学生们在课堂上玩起了扑克。 “我的课堂我做主。”袁香竹一拍她的肩膀,笑了,“有个性有气魄,我欣赏。” 柳云夕被她的动作惊一跳,又被她的话雷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心眼珠子掉出来。”袁香竹一只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惊讶成这样不至于吧?” 柳云夕确信她不是在揶揄而是真的有点搭上了她的“叛逆”之后放心地笑了:“原来你也是个——” “叛逆教育者。”袁香竹接过她的话。 一不小心碰到一个知音了。这是柳云夕此时最大的感受。 “算你运气好,碰到的是我,不然你可惨啰,乔大主任也保不了你。”袁香竹看着她,夸张地说。 至此,柳云夕与袁香竹之间再没有什么隔阂与芥蒂了。柳云夕只觉得心胸一下舒展开阔了不少,看着袁香竹率真善良的面容,她开心地发自内心地笑了。 随后,两个人在足球场上聊着笑着,让所有的人见证着她们的亲密与和谐。(。) 二百六十六 紧张忙碌又充实的一天在夜幕落下时娴静下来,教学楼虽灯火通明却也十分安谧肃穆,彰显着校园的神圣与庄严。 袁香竹从足球场上与柳云夕分别后就直接回宿舍了,早早地沐浴完毕,穿上最喜欢的黑色蕾丝睡裙,坐在床上慵懒地看着电视,等着宋绍荣的归来。 虽然因为路小曼的出现,他们的婚礼泡汤了,但她与宋绍荣的婚姻已成事实,大家都公认的事实。所以回到光华,打她准备重新接受宋绍荣后,他们就已然住到一起,过起了夫妻生活。 这会遥控器在她手里,她的眼睛与心思却都不在电视上。可她又不愿关电视,也不愿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踏实,才不觉得冷清与孤独。 再久一点,她终于耐不住给宋绍荣去了一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等了半天,没有回音。百无聊赖中,她把手中的遥控器对着电视一顿狂按,只听见电视极速换频道时发出的吱吱喳喳的声音,之后,她使劲一按关闭键,电视“咔“一下没了声息,频幕渐渐暗下去,暗下去,最后一片漆黑。就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在与死神搏斗时那样,突然就断了气,没了声息。 学生已经下自习了,袁香竹已经感觉到外面的喧嚣在一点一点地沉寂,宋绍荣该回来了。 她把自己蜷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安静地等着宋绍荣。 不知过了多久,宋绍荣粗重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袁香竹一听就知道他喝酒了。她厌恶地皱起眉头,极不情愿地爬出被窝,靠到床头,拿过手机看起来。 她听见宋绍荣取钥匙开门的声音,还听见他打着酒嗝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粗重的关门声,然后他到了床前。身子朝前一扑,死猪一样趴到床上不动了。 她小心地推了推他,试探地叫了一声“亲爱的——”,没有任何反应。她仍不放心。用力将一双脚从他身下抽出来,然后整个人跪在他身边,使劲推着,嘴巴喊着:“宋绍荣、宋绍荣。”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下她放心了,伸手到他身上去摸钱包。可是摸遍了每一个口袋,也没摸着钱包。 袁香竹心里“咯噔”一下紧张了,以为他把钱包掉外面了,急忙又推又喊:“宋绍荣,你醒醒,宋绍荣,你混蛋,快醒醒!” 可那宋绍荣就像一头死猪一样,任她怎么推怎么喊,就是一动不动。偶尔发出一两声野兽一样的低吼。冲出一股浓浓的酒气,熏得她连连后退。 折腾半天徒劳无益之后,袁香竹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的她开始思考问题了。 宋绍荣喝得这么烂醉,是不可能自己开车回来的,他一定是跟谁出去喝酒了,也一定不是他买的单,说不定钱包丢在喝酒的地方,也可能是落在那个人的车上。 她赶紧拿出手机,拨给了乔以安:“宋绍荣是跟你出去喝酒吗?”她劈头就问。 “不是。怎么啦?”乔以安问过来。 袁香竹再没回话,“啪”一下把电话挂了。 然后她打给了段子丰,又打给高副校,都说没跟他出去喝酒。 难道他跑出去会路小曼了? 袁香竹想。盯着宋绍荣的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之后,她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搬到床上,摆弄平整,给他盖上被子后,关上灯下楼了。 虽然住到了宋绍荣房间,但她之前住着的那间客房还一直保留着。在回客房时。她看见袁雅竹房间里亮着灯,脚就不自觉地挪过去,快到门口时,她驻足迟疑了一会,还是直接下楼了。 姐姐自从跟姐夫离婚后,好像也不怎么关心她跟乔以安的婚事了,年前乔家突然解除婚约,也好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既没有责怨也不惋惜。 再后来她因为怀孕不得已要跟宋绍荣举行婚礼,她同样表现得很平静,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到路小曼大闹婚礼后,她不过是很平淡地宽慰了她几句。 她们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在同一所学校上班,住在同一栋宿舍楼,但根本没有什么交流。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各自每天在忙些什么,状态如何,心情怎样? 她知道姐夫的离去对姐姐的打击很大,好像她的魂魄也跟着姐夫漂洋过海到了国外,根本就不在她体内。所以对一切才显得那么淡漠,就是她自称很热爱的教育事业也提不起她的兴致了。在母亲去世后的某一天,她竟跟父亲说要辞掉光华的校长职务,安静地在家里照顾父亲,照顾乐乐。是父亲发了好大的脾气,才让她回到了光华,继续留任校长。 从英国回来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的生活轨迹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也仿佛一夜之间就从公主变回了灰姑娘,没有了王子与母后,没有了呵护与宠爱,没有了鲜花与赞美。她开始一个人面对生活中的许多变数,一切都变了,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变了。她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潜意识里就把它跟乔家解除婚约划上等号了。 她每一天都过得好累,因为她的每一天都在演戏,对每一个人演戏。 她不爱宋绍荣,却要跟他维系着婚姻关系;她恨乔以安和柳云夕,却要对他们笑;她讨厌每一张面孔,却要热情亲和地去迎合;她本无意跟路小曼竞争,却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天马行空地任思绪左突右撞,就是不能让自己停止思维,安然入眠。 她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宋绍荣取卡装卡的动作,耳边不断地回响他破口而出的那句粗口,她不知道电话的那端是谁,她以为今天晚上就能揭晓,就能窥到宋绍荣的很多秘密。因为她很肯定,那张卡里一定藏着宋绍荣的很多秘密。 明天,最迟在明天,一定要想办法拿到那张卡。 袁香竹最后就抱着这么个愿望迷迷糊糊地没有了意识。(。) 二百六十七 “袁助理——” 早上,袁香竹才进办公室,清洁阿姨就过来敲门了,手里拿着一件男外套。袁香竹扫一眼外套,展出微笑,疑惑地看着她。 “这件外套掉在五楼楼梯口,我认得是宋主任的,他不在,所以拿过来给你。”清洁阿姨笑着解释。 “噢,放这吧,谢谢!”袁香竹恍然之后,谢过清洁阿姨。 清洁阿姨走了之后,袁香竹仔细地看着那件外套,不错,确实是宋绍荣的。确认之后,她不禁哑然失笑了。 真是惭愧,每天睡在同一张床榻上,却不认识他的衣服,更不知道他每天穿的是什么。 看着看着,她心念一动,欠身抓过衣服,在口袋里搜索起来,可搜来搜去,仍是没有她要的东西——钱包。 难道? 她急忙起身追出去,一出门口就一个急刹车停下来了,刚才那个清洁阿姨就在对面袁雅竹的办公室里打扫卫生。 她轻舒一口气,面露微笑,抬腿直奔对面而去。 “阿姨——”还没近身,她就开口了。 正在抹桌子的阿姨闻声回头,笑看着她,有些疑惑。 袁香竹正要问她,瞥见桌上有个钱包,正是她去年送给宋绍荣的。她几步上前,拿起钱包,紧盯清洁阿姨:“钱包是你从他衣服里拿出来的?” 阿姨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愣怔几秒才说:“我进来的时候钱包就在桌上了,怎么啦?” 袁香竹也糊涂了。宋绍荣的钱包怎么会在袁雅竹的办公室里?稍作思考,她眉眼一展,笑着问:“阿姨啊,刚才那件衣服您在哪个楼梯口捡到的?” 阿姨见她眉眼都是笑,不像刚才那么咄咄逼人,也跟着放松下来,走到门边,伸手一指:“就这个楼梯口。” 袁香竹当下心里惊了一下。难道宋绍荣昨晚跟她在一起——喝酒? “我知道了,阿姨。”袁香竹迅速取出钱包里的电话卡,再把钱包放回原处,说:“我这几天跟姐姐闹别扭。一会您别告诉她我来过,好吗?” “哎,好的。”阿姨笑着回应。 袁香竹这边刚刚回到办公室,那边袁雅竹就到了。 她扫视一圈办公室后视线落在清洁阿姨身上:“阿姨,已经很干净了。您去吧。” “好,我把这沙发擦完就走。”阿姨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待阿姨走后,袁雅竹拨通了宋绍荣的电话:“你钱包掉在我办公室,还要不要?” 宋绍荣不到两分钟就出现在袁雅竹面前,接过钱包,连声感慨:“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被哪个捡走了,找不到了呢。” “没事了,你走吧。”袁雅竹冷冷地说。 宋绍荣十分诧异地看着她:“不会吧,昨晚还跟只猫似的。今天就翻脸了?”说着话,人就凑上去,要吻的架势。 袁雅竹头一偏,说:“门。” 宋绍荣立即得意地笑了,迈着华尔兹步伐返身去关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对面的袁香竹像被门重重地撞了一下似的,震了一下,然后视线内只有那一扇深深红红的门,门里的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她只稍稍发挥一下想象就能在脑海里还原出真实的画面。 “香竹——”乔以安在身后叫她。“你站在门口看什么?已经站很久了。” “呃,哦,眼睛有些累,看看外面的风景。”她急忙擦擦眼睛。尽量让声音愉悦轻松。 乔以安笑了:“你站在那能看什么风景,要看还得走出去,看天井里的树和花。” 乔以安说得没错,再向前走几步,一低头就可看见天井里的树和花了。但是他又怎么知道她口中的“风景”是人不是物呢? “好了,风景消失了。”袁香竹大大地吐了口气。一回身进了办公室。 乔以安笑笑的目光一直追着她到了座位上才收回去。 袁香竹知道,他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他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在发现她的秘密的同时又被她发现了,所以她和王书敏故意引他出去,故意让他怀疑,然后让他明白真相后像柳云夕那样内疚生愧。 那天,当王书敏接到她电话到停车场钻进她车子,两个人正在商讨周刚的事情时,袁香竹无意间从反光镜中看见乔以安了。她当下在心里冷笑:你要监视我,那我就好好满足你吧。 于是就有了后来她跟王书敏出去见她老乡的情景。 此刻见乔以安埋头手中的工作,既认真又专注。她知道他已彻底消除了对自己的怀疑,但是她总认为还不够,还应该做点什么,让他不只是不怀疑,还要信任,百分百地信任。 “王书敏有个老乡在景山教书,他想进我们光华。”她小心地说着,小心地看着乔以安。 乔以安闻声抬头,笑看着她:“可以啊,叫他过来面试。” “可是,我感觉他离我们学校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她嗫嚅着。 “噢,说说看,哪些距离?”乔以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第一是学历不够,他只是专科;第二他第一专业并不是政治,到温州后才改教社政;第三他普通话不是很标准;第四他现在服务的学校是景山,跟我们是兄弟学校,把他招过来,会不会——” “好啊,你才到光华多久?就这么专业这么敏锐,我当初真是小看你了。”乔以安听得高兴,打断了她。 “那还要不要他来面试?”她小心地问。 “你是教务助理,在招聘老师的问题上,你可以自己拿主意,凡是跟你联系的,给不给面试都由你决定。”乔以安一脸的笑意,极为赞赏与欣慰。 “那我跟王书敏说,回绝了他,让他再历练几年?”袁香竹也表现出被肯定后的得意与开心。 “你决定就好。”乔以安还是那满脸的笑意。 “嗯。”她脆脆地应一声后安静了。 安静的她马上暗下了一张脸,眼角阴冷地瞟向乔以安,心里冷笑:赶紧笑吧,笑不了几天了! 正准备把卡插进手机,宋绍荣来了。 只看他那春风得意的样,袁香竹就知道他和袁雅竹做什么了。当下眉头一皱,显出十分恶心的表情来。(。) 二百六十八 宋绍荣是过来给乔以安送资料的,资料给完后一回头看见自己的外套在袁香竹的后背上。 “我外套怎么在这?”他问,笑看着袁香竹。 “噢,你不说我还忘了。”袁香竹甜媚一笑,伸手拿给他,“早上清洁阿姨在楼梯口捡到的,你不在,就送到我这了。” 宋绍荣狐疑地看着她,见她笑得自然,接过衣服时倾过上身附在她耳边说:“昨晚对不起,喝多了,今晚补偿你。” 人是附在她耳边,话却是说给乔以安听的,因为他的音量并不低。 乔以安当即看向袁香竹,一脸的欣慰。 袁香竹呢,羞怯地白一眼宋绍荣,头一偏,说:“讨厌。” 宋绍荣斜睨乔以安一眼,打个响指,得意地去了。 袁香竹正准备换卡,王书敏的信息进来了:人没找到。湖北有消息。 她偷偷瞟向乔以安,发现他正专注于眼前的资料,心无旁骛。不觉心下一喜,眼睛一转两转三转,有主意了。只见她眉头一皱,“哎哟“一声,然后捂着肚子,抽一大把纸巾说:“又吃坏肚子了。”急急忙忙跑出办公室。 袁香竹直奔洗手间后,慢慢探出半个头来,见乔以安没有跟出来的意思,立即出了洗手间,几步拐下楼梯,到了教学楼大厅。 王书敏已经等在那了。 “快说,湖北那边怎样?”袁香竹问。 “都准备好了,问你什么时候行动?”王书敏答,眼睛四下张望。 “别望了,这会没人。”袁香竹说。 也是,现在是上课时间,谁没事会跑到这来? “叫他们等着,需要时通知他们。”袁香竹说完抬腿就走。 “哎,”王书敏叫着,很为难地看着她。迟疑几秒,还是说了:“他们说钱根本就不够花。” “好,我知道了,走了。”袁香竹先她离开了。 “早上吃什么了。拉肚子?”袁香竹一进办公室,乔以安就抬眼看着她。 袁香竹惊一跳,不知他是真关心自己,还是在试探什么。一时语塞,竟呆愣了几秒才说:“不是吃坏东西。是痛经。” “噢。”乔以安应一声,低下头去。他哪想得到这个留过洋的女孩就是这么率真大方呢,早知道就不问了。 袁香竹见他这模样,乐了,直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两步跨到座位上,舒舒服服地往后面一靠,闭目养神起来。可不到两秒钟,她就弹起来了,手忙脚乱地东翻西找。紧张又着急。 “你找什么?”乔以安问。 “刚刚还在的,怎么就不见了呢。”袁香竹没回他,兀自说着。 她火急急地翻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发现那张卡。眼睛便不自觉地盯上乔以安了,只有他在办公室,难道卡在他手里?可他淡定自若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假装内急,抽纸巾时把卡和纸巾裹到一起了,现在那张卡掉到哪了都不知道。 她既不确定乔以安的状态,又不确定卡的去向。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乔以安,跟丢了魂魄一样。 “你怎么啦?丢了什么东西?很重要吗?”乔以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稍顷,他恍然说:“难道你把结婚戒指丢了?”不等袁香竹回话。他又说:“不怕,你记住样式,我们现在就去买一个,保证宋绍荣发现不了。” 他还真站起来了,准备带她去买戒指。 她只觉得脑子这会根本不够用,一边要听他无厘头的啰嗦与猜测。一边要从他的神态语调中判断真假,还要考虑是顺着他说丢了戒指还是告诉他实情,万一卡在他手上——或者不在他手上—— 就在她纠结愣怔的时候,乔以安的手伸过来了:“走啊,愣着干什么?” “呃,还真去买啊。”她恍然回神,“你不怕柳云夕知道你陪我去买结婚戒指?”袁香竹后面那句话说得好大声。 因为她看见走廊上的柳云夕正朝这边走过来。 果然,她话音一落,柳云夕便站在门口了,刚好看见乔以安牵着袁香竹的手,要带她出去的样子。 “云夕。”乔以安见到她,脸上的笑更浓了,见她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才恍然袁香竹的手在自己的手中,急忙一撒,袁香竹的手就像自由落体一样垂了下去。 柳云夕眉眼一展,笑了,递上一份材料:“我们班下周野炊活动的方案。”一个潇洒的转身,走了。 乔以安机器人一样,拿着那份方案,看着柳云夕的身影在门边消失,却张不了口。 “她误会了,还不去追。”袁香竹大声提醒他。 “误会什么?”乔以安机械地问,又审视着袁香竹,“我们做了什么吗?什么也没做啊,她误会什么?” “哎呀,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她生气了,你快去吧。”袁香竹推着他往外赶。 乔以安好像还没明白似的,一双脚用力擦着地板,挪不动。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拼命往后退,一个使劲向前推,推着退着,乔以安就看见地上的一张电话卡了。 他一个正立站直了身子,才弯下腰去捡那张电话卡。 他的手刚要触到那小小的卡片,突然眼前白光一闪,卡片不见了。他一抬头,发现是袁香竹抢走了卡片,还跟个宝贝似的,又吹又擦。 “原来你在找它啊。”乔以安恍然。 “嗯。”袁香竹开心又激动。 “它有那么重要吗?”乔以安哭笑不得。 “当然重要了,它里面全是秘密。”袁想竹说得认真,但就是开玩笑的样子。 乔以安呵呵笑着,想说什么,突然就没了笑容,表情也敛了下来。他看着袁香竹手里的卡,问:“这卡是你的吗?” “什么卡?”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把两个人吓一跳。 乔以安一回头,就看见宋绍荣一张笑盈盈的脸。 乔以安正要回他,被袁香竹堵住了:“银行卡,看,我的。”乔以安十分诧异地掉过头来,果真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xh:.254.201.186 二百六十九 好险! 幸好刚才没有把银行卡交给王书敏,不然这会那张电话卡就藏不住了。 袁香竹去见王书敏时,本来是准备好了钱要给她的,但是听到她自己提出要钱,她就不爽了,所以又把银行卡装了回来。 没想到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 宋绍荣那边是应付过去了,可乔以安的纠缠又来了。 “那张卡到底是谁的?你为什么要瞒着宋绍荣,骗他?”乔以安待宋绍荣去了之后,立马问她。 “我都说了,这卡里全是秘密,既然是秘密,当然不能随便让人知道。”袁香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却没想到这张卡让乔以安想到了自己曾经收到过的莫名其妙的信息。 “这么说,卡是你的啰。”乔以安再问。 “当然是我的。”袁香竹毫不含糊。 “号码多少?”乔以安期待又急切地看着她。 “我说了,你记好。”袁香竹斜睨着他,笑笑地,“13456097329.记好了吗?” 乔以安只听她说出134就停下记录了,他记得给自己发信息的号码是136开头的。 “你再说一遍。”乔以安突然重新拿起笔,看着她。 袁香竹没想到他会杀回马枪,一时愣住了,自己也记不清刚才说的是些什么数字,想想,反正他也没记下,再随便说呗。 “13456392379”袁香竹报着,“记好了?” “嗯,记好了。”乔以安应,收起笔和纸,放抽屉里了。 “你现在该去哄哄公主了。”袁香竹笑着说,“别让她等出公主病来。” 乔以安才想起柳云夕走时确乎是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又觉得自己光明磊落,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生气是没有理由的。如果自己真地跑过去陪小心,就等于承认自己犯错了。但是不闻不问似乎也有些不妥。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打个电话试探一下,于是跑到走廊上给她拨了过去。 电话没人接,再拨。还是没人接,再拨再拨再拨,依然是无人接听。 呵!还真生气了,而且是牛脾气! 乔以安蹭蹭蹭就往柳云夕办公室跑,才拐到三楼楼梯。大老远便看见她在教室里上课。顿时长长地舒了口气,笑了,心说:我说云夕怎么会这么不明事理呢。当即决定中午去骚扰一下她。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乔以安又琢磨起那张电话卡来。 他始终怀疑那张卡不是袁香竹的,她报出的号码也应该是临时组编的。她说卡里有好多秘密倒是真的,但不是她的秘密,应该是持卡人的秘密,可卡又到底是谁的呢? 她为什么要在宋绍荣面前撒谎,不敢公开那张卡?看她在找不着卡时那么着急紧张,应该不是害怕卡落到别人手中暴露了自己的秘密。而是卡中的秘密她还不知道吧? 刚才她总叫自己去哄柳云夕,显得那么迫不及待,莫不是要支开自己,好去看卡里的秘密? 这样想着,他不觉加快了步伐。 果然办公室的门关着,他敲也不敲,一下就推开了办公室。空的,袁香竹不在。正要关门去寻,她回来了,一双手湿漉漉的。在胸前甩来甩去,原来是去洗手间了。 “这么快就把公主哄好了?”她笑着,看不出什么掩饰与伪装。 “她在上课。”乔以安答。 “噢,准备什么时候去哄啊。中午吗?”袁香竹还是那自然的笑。 “再说吧,她不会那么无聊,也不会胡闹。”乔以安答得漫不经心,明显心思不在对话上,也不在柳云夕身上。 “听说你春节是在她家过的,怎么样。她家乡美吗?”袁香竹突然提起春节的事情,不过没有什么情绪,纯粹是拉家常。 可乔以安还是怕触到她的痛处,避而不谈,递给她一叠资料:“赶紧把这个整理出来归档,时间久了会忘记。” “哦。”袁香竹听话地接过资料,再没说话。 不久下课铃声响了,乔以安想着柳云夕下课看见那么多未接电话,应该会发个信息或是回个电话问问,所以安静地等着盼着,可一直到下一节的上课铃响起,也没盼来她的片言只语。不禁有些黯然落寞,眉头也不觉蹙了起来。 袁香竹只看他那落寞的样子,就知道他心思在柳云夕身上。暗暗舒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一个上午,都在陪着他兜圈圈,压抑疲累得很,终于可以有片刻自己饿空间了。 可是彻底放松下来的她,眼前立马就浮现出宋绍荣关上袁雅竹办公室那扇深深红红的门,然后就是门后面的画面…… 她做梦也没想到,宋绍荣和姐姐会不堪到如此地步,竟在她的眼皮底下干起男盗女娼的勾当。可笑讽刺的是,她竟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慢慢地,她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过往的一切,最后定格在袁雅竹的办公室里。 那天袁雅竹发现了她跟宋绍荣的暧昧,她把她叫到办公室,训斥她,劝诫她,要她跟宋绍荣断绝来往,还拿乔以安的婚礼威胁她—— 然后画面一转,又到了她在光华的客房。 那天她和宋绍荣第一次灵肉相合,被她发现了,她恼羞成怒,她扇了她一耳光,又怒斥宋绍荣—— 至此,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他们之间早有奸情,只是她不知道没发现而已。 不知不觉间,她已泪流满面了,她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流泪,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流泪,不要流泪,但越是要控制,越是流得凶猛…… 终于,她忍不住哽咽了,压抑的极细的哽咽声只一出就惊着乔以安了。 “怎么啦,香竹。”他飞身到了身边,好紧张。 她看得出他是真的紧张,她相信他是关心她的,是爱她的,只是这爱不是她要的****,他给不了她要的,只能给她兄长般的疼爱,就像袁劲竹那样,呵护她守护她。 现在在光华,也好像只有他乔以安才是她的依靠了。她唯一的亲姐姐背叛了她,外人公认的她的夫君宋绍荣从一开始就是玩弄她,从来就没珍惜过她。(。)xh:.254.198.194 二百七十 中午吃饭时,乔以安故意早早打好饭菜,坐到那根柱子的小隔间里,等柳云夕过来。可是柳云夕打好饭菜没往这边来,而是跟着韦舒和俞维坐到最后面靠窗的位置了,看也没看他一眼。 还真是生气了! 乔以安看着她那倔强的小背影,轻笑一声,心里说:“醋劲真大!”就想着一会去宿舍怎么哄她。 结果柳云夕的房间根本没锁,他轻轻一推就开了,不觉心下大喜,扣上门直奔床前,“云夕——” 可人家云夕靠在床头,手里拿本《读者》,见他上前,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当他是空气。 乔以安立即敛了脸上的笑容,往床边一坐,审视着她:“吃醋了?” 柳云夕纹丝不动。 乔以安伸手去拂她额前的发丝,柳云夕头一偏,避让开了,小脸绷得跟一团冰似的。 “真吃醋了?”乔以安停下动作,手悬在半空,看着她。 柳云夕调整好坐姿,离他更远一些了,眼睛依然在手里的书上。 乔以安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唇边浮出狡黠的坏笑,说:“限你一秒钟开口,不然——” “你陪人家买好戒指啦?”柳云夕开口好快。 乔以安没想到她这么害怕挠痒,刚刚伸出的手被她这一句话挡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滞了几秒才缩回来,脸上已经得意得快要泛滥了。 “什么买戒指?”乔以安眼睛一瞪,“你就算弱智,也该有自信啊。” 柳云夕稍顿一秒,也瞪起圆圆的眼睛:“你才弱智,我当然自信,不然你怎么不用敲门?” “噢——”乔以安夸张又得意的神情,“原来你知道我会来,所以给我留着门。”说着话,嘴巴就凑上去。 柳云夕头一偏,说:“给你一分钟时间解释。快点。” 乔以安愣了愣,大声抗议:“还要解释?” “三秒。”柳云夕面无表情。 乔以安瞪起眼睛,仔细看着她,又要吻上去。 “七秒。”柳云夕头往后一仰。继续计时。 “好吧,解释。”乔以安缩回身子,清清嗓子,开口了,“她在那东找西找显得很着急我问她丢了什么她不说然后我就猜是不是丢了宋绍荣买的结婚戒指她说是然后很紧张很害怕我就说别怕我带你去买个一模一样的保证不让宋绍荣发现刚刚牵起她的手你就来了就是这样我对天发誓没有半句虚言若有天打雷——” “时间到。”柳云夕大声喊道。挡住了他后面的半句话。 乔以安长长地换了口气后,笑看着她,小心地说:“现在可以了吗?”嘴巴已到了跟前。 柳云夕手一伸,结结实实地捂住他嘴巴:“不行。” 乔以安往床上一倒,哀呼痛嚎:“你还要闹哪样?” “你要给我安排出去野炊的车子和司机。”柳云夕笑着。 乔以安一个激灵弹了起来:“这事不是该宋绍荣管吗?我不能越权。” “他说要打申请,层层上报层层审批,我不想那么麻烦,所以找你这条捷径。”柳云夕回。 “学校中巴好几辆,每天都有空闲的停在那,宋绍荣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搞那么复杂?”乔以安奇怪了,有些恼怒。 “他一句话的事情,你也可以一句话解决,所以我不找他了,找你。”柳云夕胳膊一伸,圈住他脖子,嘟起红唇,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用色相贿赂我?”乔以安坏笑着,话音一落。嘴巴一张,擒住她红唇,深深吻下去。 其实宋绍荣并不是故意为难柳云夕,就算柳云夕不肯帮他忙。还拿话讥讽他,他亦是对她恼不起来,又怎么会那这种事情公报私仇呢? 只是那高副校,总是跟柳云夕拧着一股气,时时事事都要为难她。这次野炊也是,本来是坚决不允许的。因为袁香竹出面,他才勉强同意,然后又在车辆上卡她,还专门叮嘱宋绍荣,一定要她打申请才给派车。他一个德育主任,也不能违背上司旨意啊! 乔以安跟柳云夕痴缠了好大一会才放开她,痴痴地看着她,眼神迷蒙,唇角一勾笑了,然后额头顶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我给你派最好的车最好的司机。” “嗯。”柳云夕双唇紧抿,得意而娇宠。 乔以安满足又得意地在她额上亲一口,说:“走了。” 柳云夕目送他到了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道:“等等。” 乔以安回身看着她,眉眼都是笑:“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一一满足便是了。” 柳云夕忍着笑说:“韦舒说今天看见王书敏跟袁香竹见面了,在教学楼大厅,慌慌张张的样子,可惜她没听见她们的对话。” 乔以安马上想到袁香竹说要回绝王书敏老乡的事情,释然一笑,说:“没事,还是景山那个老乡的事情,香竹跟我说起过,他还不够光华的录用条件,要回绝他。” “那,还要监视她吗?”柳云夕问。 “要,当然要。”乔以安肯定又惊讶,“她们针对的是你,上一次没有得逞,还会再找机会,所以不能放松警惕,懂吗?” 听他这么说,柳云夕后背嗖的一下掠过一阵凉风,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啦?冷吗?”乔以安立即显出关切。 “不,不冷。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快下午休了。”柳云夕急忙展出轻松甜媚的笑。 乔以安一出门,就看见一个身影在楼梯拐角处一闪,不见了。 他心里一紧,赶紧跟上去,可是楼道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乔以安急忙跑到楼道尽头的窗口,朝下张望,果然看见王书敏匆匆从教学楼走去。 “可恶。”乔以安狠声说。 就在他转身要回宿舍的时候,视线内又出现了一个人——袁香竹。 袁香竹午休时间不呆在宿舍,跑出来干嘛?乔以安不由得驻足皱眉,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他就看见两个女人在小花园的入口处相会了,袁香竹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交给了王书敏。(。)xh:.254.198.194 二百七十一 乔以安张大眼睛,想看清袁香竹给王书敏的是什么东西,无奈距离太远,他根本看不清。 随后,王书敏出校门,袁香竹回宿舍楼。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乔以安看着袁香竹,心里问。 两个小时前,她才在办公室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像世界末日到了。现在见到王书敏倒是精神得很,好像在干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满脸的成就感。 奇怪的是,他发现袁香竹径直进了原来住的客房,根本没往宋绍荣的房间去。早上时候,看他们还好好的,亲昵得很,怎么中午就分房了呢?难道他们之间的恩爱是装出来的,装给外人看的?那为什么要这么装下去这么累呢? 依袁香竹的性情,她是不会委屈自己将就任何人的,除非有不得已的苦衷或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让她这样跟宋绍荣演戏。 上午时,乔以安以为袁香竹只是突然想起了去世的母亲,一时伤悲,才哭了。因为袁香竹趴在他怀里说:“妈妈走了,把我所有的爱都带走了,我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只能依靠你了。”他本来想说不是还有袁雅竹袁劲竹和爸爸吗?他们可是你的亲人啊,不会不管你的。 可是袁香竹好像知道他要提他们一样,很粗暴地堵住了他:“不要跟我提他们,他们都只会考虑自己,从来就不会为我着想,我恨他们。” 当袁香竹说这话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了她切齿的恨意,这让他很害怕。要知道一个人一旦抱着仇恨生活,他是不会快乐的,更别提幸福了。而且还有可能失去理智,做出伤害亲人殃及旁人的事情来。 “香竹,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怎么会不关心你呢?”他说,感觉好苍白。 果然。袁香竹猛然抬头,后退几步,狠狠地盯着他:“别跟我讲什么亲人,我早都看出来了。你们个个都是自私的,一边想着自己如何开心享乐,一边又假惺惺地跑到我面前来送关心,把我当傻瓜,以为一颗糖就能打发了。做梦!我不会领情。永远都不会!” 他看见她眼里的仇恨好深好浓,却没有办法去化解冲淡,任那熊熊的仇恨之火在她体内燃烧、爆炸。 现在他发现了她跟宋绍荣之间原本不像表面那样恩爱,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才有些明白,她上午的失控不仅仅是对母亲的哀思,还有宣泄,宣泄内心的苦与痛。 可是,你苦也好痛也罢,又跟王书敏有何干系呢?你到底在跟她搞什么?真的只是那个老乡要进光华的事情吗?你们的交情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让你在这么苦痛的时候还不忘操心她老乡的事情?你又给了她什么?她大中午的跑出去干什么?为什么来监视自己和云夕? 一个中午,乔以安都在袁香竹与王书敏之间徘徊纠缠,想得脑袋都快要爆炸了,依然没有一点头绪。 其实,他是有些头绪的,只是他不愿意面对,在刻意回避而已。每当想到一点袁香竹的疑点时,他又会立即找到一个理由给她抹过去。 突然,他心念一动,拿出光华通讯录。找到王书敏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乔主任。”王书敏的声音传过来,夹杂着汽车喇叭声和一些其他嘈杂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她在外面。 “王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乔以安笑着说,“你在宿舍吗?” 王书敏顿了一下才回:“嗯,什么事?” “噢,是这样。香竹跟我说了你老乡的事情,我想看看他的资料,不知你那有没有?”乔以安神情十分专注,仿佛要从电话里窥到王书敏的秘密似的。 “呃,有,我下午传给你吧。”王书敏回。 乔以安正要回应然后挂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很粗暴的男声:哎,你到底用不用,不用让后面的人先来。 这话应该是冲王书敏说的。果然王书敏十分慌张地回了一句“那就这样,乔主任,挂了啊”就掐断了电话。 “用不用?”乔以安看着电话,沉思着,“用不用?不用让后面的人先来。”难道她在排队?在银行?袁香竹给她的是银行卡?那张拿来搪塞宋绍荣的银行卡? 乔以安忽然一下开窍了的样子,马上给张民警拨了个电话。 电话才放下,午休结束,悠扬悦耳的音乐在校园内穿梭传播。 乔以安揉揉太阳穴,下床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出门上班了。 意外地,袁香竹下午没来上班,也没有请假。乔以安拿起手机就要拨过去,顿了顿结果拨给宋绍荣了。 “老宋,香竹没来上班,怎么回事?”他问。 “啊,她没上班?”宋绍荣问过来。 “你们中午不在一起吗?”他再问。 “在啊,她好好的,怎么没上班呢?我去看看。”宋绍荣撒着谎。 乔以安轻笑一声,把电话挂了。 宋绍荣直接敲响了袁香竹的客房,可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声。 然后他拿出手机拨了出去,不一会,屋里就传来袁香竹手机的铃音。 “香竹,开门,你怎么不上班呢。”宋绍荣喊着,拍着门。 任他怎么喊,怎么拍,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宋绍荣停止了喊叫,贴着门仔细听了一会,好像判断她不在屋里一样,随即拨给了袁雅竹,问她有没看见香竹,说她不在屋里之类。正说着,门开了,袁香竹木头人一样立在他面前,神情呆滞。 “香竹,你怎么啦?”宋绍荣大吃一惊,盯着她问。 “……” “走,去屋里,跟我讲讲,怎么回事。”宋绍荣扶着她就要往屋里走。 袁香竹用力挣脱他的手,突然笑了,笑得宋绍荣瘆得慌,极小心地看着她,待她开口。 “我没事,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帮我请个假吧。”袁香竹说,眼睛下垂,不看宋绍荣。 宋绍荣稍稍松了口气,又仔细审视她一会,说:“香竹,你这状态不是累,应该是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二百七十二 “我没有生病!”袁香竹冷声说,人往屋里一缩,就要关门了。 “哎——”宋绍荣伸手要挡,才一瞬就放弃了,说:“那我给你请假,你好好休息吧。” 乔以安怎么也不相信袁香竹突然就不舒服了,他中午还看见她神采奕奕地跟王书敏会面,又神采奕奕地回到宿舍,这才过多久?就不舒服了? 不过他还是微笑着打发走了宋绍荣,没让他看出自己的怀疑。 他没见过袁香竹的状态,当然不知道她是装不舒服,还是真的不舒服。盯着手机,迟疑了几秒钟,他还是给她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大一阵之后,变成了忙音。袁香竹不接他的电话。 明明中午时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舒服了呢?难道是王书敏的事情没有办好,影响了她的心情? 这时他瞥见抽屉里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心下一动,难道是那张卡里的秘密让她这样?那张卡是宋绍荣的? 乔以安猜得一点也不错,那张卡里藏着许多宋绍荣的秘密,这些秘密让她愤怒,亦让她害怕。她没想到宋绍荣是这么一个丧心病狂不择手段的人。 五年前,他串通光华老师报复乔家,让乔家一双儿女在一瞬间车毁人亡;光华六年,他利用职务之便,大吃旅游公司回扣;跟乔以安通风报信,让他来自己房间捉奸。 里面还有很多通话记录,她拨通了他最近也就是昨天拨出的那个号码,电话一通,对方就粗暴地说:“怎么,还想讨价还价?记住,十三号中午十二点,一分都不能少。” 电话已经挂断很久了,她还是一个姿势呆坐在那。脑海一片空白,心跳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愤怒还是惊讶还是难过,总之。她有流泪的冲动,她想大声嚎啕、呼喊,但是结果,她什么也没做。呆呆地坐着,只是坐着。 午休什么时候结束的她也不知道,宋绍荣敲门的时候,她还是那一个姿势,直到他给袁雅竹打电话。她才惊觉要开门会会他,她实在不愿面对袁雅竹。 再后来,乔以安的电话来了,她盯着屏幕上的头像,莫名地紧张,莫名地恐惧,好像他就是审判者,她和宋绍荣都将接受他的审判。 她一个未经世事的懵懂富家娇娇女,自己生活已经一团糟了,已经有很多棘手的事情等着她去面对处理。现在又突然跑出来这么多秘密,装在她心里,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压得她不敢出门,不敢见人,尤其是宋绍荣! 可是人总是有着自己都无法估量的潜能,袁香竹怎么也没想到,残酷的现实没有将她压倒,反而让她更坚强,更从容了。也更明确自己的目标了。 还没下班,她就坦然地走出了这扇门,坦然地面对每一个人了。在她甜美的笑容下,谁也看不到她千苍百孔藏着很多秘密的内心。 “来了。”乔以安一见她。就热情地招呼,“现在好些了吗?” “嗯,没事了。”袁香竹甜媚地笑着,“还是上午的毛病。” 乔以安知道她指的是痛经。 “你跟宋绍荣真的好吗?”乔以安突然问。 袁香竹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起这个,瞪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他给你请假时,只说你有些累,不太舒服,并不知道你是——”乔以安打住了,他知道她听得懂。 袁香竹苦笑一下:“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知道,路小曼的事情在我这是不可能过去的。”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乔以安顿了一下,“为何不潇洒地抽身呢,只是因为面子,因为一口气,跟路小曼赌气吗?” 袁香竹沉默了,垂着眼睑,很乖顺地沉默着。 “香竹,你还要这么任性地拿自己的人生当儿戏吗?人为什么活着,你想过吗?人活着不是给别人看的,上天给你生命,也不是让你卯足了劲去跟别人斗的。人生苦短,你为什么要这样活呢,苦了自己,也累了别人。”乔以安以为她听进自己的话了,嘴巴不停,滔滔不绝。 袁香竹从他的话中似乎听出了一点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所以试探着说:“我不苦,也不会牵累别人。” 乔以安很轻地笑了一声:“你的苦不在面上,在心里,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袁香竹同样笑着回应:“苦还是不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觉得苦就不苦,你别自作聪明在那瞎猜了。” 乔以安仔细审视着她,脸上的笑也收了,轻叹一口气说:“那就好,希望你的内心如你面上的笑容一样阳光灿烂。” 袁香竹突然怔了一下,迅速瞥向乔以安,见他也正盯着自己,不觉一惊,只一瞬她就拉下一张脸来,假装很生气的样子,说:“你内心才阴暗呢!” 乔以安还是那严肃的表情,盯她几秒,兀自忙起来,再没理她。 袁香竹也赶紧调整好状态,整理起资料来。 快要下班的时候,乔以安突然问:“你那张卡的号码是多少?” 袁香竹一怔,本能问:“什么卡?” “昨天让你紧张的电话卡,还拿银行卡搪塞宋绍荣的。”乔以安说。 “噢,你老要那个做什么?”袁香竹恍然,“那个号我一般不用的,你打现在这个号,一定能找到我。” “不行,我必须要知道那个卡的号码。”乔以安坚决地说,“万一哪天你生气了,玩失踪,只有我可以找到你,快说吧。” 这时,宋绍荣突然出现在门口,像个幽灵,把两个人都吓到了,谁也不确定他是刚刚来,还是已经在外面站好久了。 他只朝乔以安点点头,就到了袁香竹面前,手一伸,说:“香竹,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有话问你。” 袁香竹刚才还很好的情绪,打宋绍荣一出现就莫名地紧张恐慌起来。现在见他伸着手邀请自己出去散步,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乔以安,求摆脱的眼神。(。) 二百七十三 乔以安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紧张,潜意识里就看向宋绍荣,宋绍荣一脸宠爱的笑,根本看不出袁香竹的紧张从何而来。 “她现在正整理一份资料,我急着用,下班前一定要弄好,你等一下吧。”抬手看一下手表,“我还占用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把人交给你。” 宋绍荣继续盯了袁香竹几秒,才把手慢慢放下来,冲乔以安一笑:“好,给你十五分钟。” 袁香竹不看宋绍荣,也已经感觉到他的审视与怀疑了。他一定是发现钱包里的卡不见了,问过清洁阿姨,才怀疑到自己的。 待他一出去,她就起身要走的姿势。 “你去哪?为什么那么怕他?”乔以安抬眼看着她。 “我哪有怕他,不想跟他出去而已。”袁香竹避开前一个问题,继续往门口走。 “香竹!”乔以安严声叫,“你要还把我当亲人或者朋友,就不要跟我捉迷藏,跟我说实话,我才知道怎么帮你。” 快到门边的袁香竹停下了脚步,慢慢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唇边噙着笑意:“你当然是我的亲人,但我没有秘密,叫我如何说实话?不过,任何时候,只要我需要,你都会帮我的,是吧?”不等乔以安回应,她一个潇洒的转身,出门了。 乔以安看着那空空的门,若有所思。 袁香竹一出门,径直往袁雅竹办公室去了。 袁雅竹还没来得及开口,袁香竹就把那张卡“啪”地一下拍到她面前。袁雅竹瞟一眼那张卡,立马显出惊讶之色:“真的是你拿了?” 袁香竹冷“哼”一声,说:“里面全是秘密,你赶快看看吧,再不看就来不及了,它的主人正着急找它呢。” 袁雅竹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慢慢拿起那张卡,还没看清楚。一只大手覆过来,把卡抢走了。 两姐妹惊然抬头,就看见宋绍荣门神一样立在面前,神情冷漠。正恼怒怨恨地看着袁香竹,看得她背上直冒冷汗。 她还没张口说话,胳膊就被宋绍荣钳住了,生生地疼,但她只呲牙咧嘴。不敢出声,乖乖地跟着他出了办公室。 “哎、哎——”身后的袁雅竹急急叫完两声,再没动静。 宋绍荣拖着袁香竹出袁雅竹办公室的时候,恰巧被乔以安看到了。他虽看不清宋绍荣的表情,但从他抓着袁香竹的架势上看,也判断得出形势,腿一抬急急跟了上去。 宋绍荣抓着袁香竹径直到了宿舍楼,正上到二楼的时候,眼角瞥见乔以安跟在后面,脚步一停。冷冷地看着他,轻声对袁香竹说:“识相点。” “宋绍荣!你干什么?放开香竹!”乔以安见他停了,还没近前就怒喝起来。 “乔主任,我们小两口的事情,你也要管吗?”宋绍荣微笑着说,手上暗暗用力,提示袁香竹赶快打发他走。 “以安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偷偷吃避孕药。”袁香竹颤声说。 乔以安一愣。“以安哥哥!”她有多久没这么叫自己了?她这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吗?这样想着,乔以安仔细审视起她来,想从她表情里捕捉到一点什么来。 可是袁香竹除了传递给他紧张和害怕外,再没其他暗示。 难道她是暗示宋绍荣经常向她施暴。所以她才这么害怕紧张? 乔以安严厉的眼神既而转向了宋绍荣,极力想从他的表现中判断出袁香竹的处境。宋绍荣恼怒气愤的神情果真让乔以安替袁香竹担忧起来:“你想怎样,家暴吗?” “老婆不肯为自己生孩子,你尝过这种滋味吗?”宋绍荣还真会演,马上就进入状态了,冲乔以安咆哮起来。 乔以安见他激动又气急。自觉这事是袁香竹理亏,但也不想她受太大委屈,稍作思考,说:“香竹不懂事,你是男人,要多包容多体谅,她现在不想要孩子,总是有她的考虑,你们完全可以商量着来嘛,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呢?” “我们怎么商量怎么来是我们的事情,你可以撤了吗?”宋绍荣像头急红眼的狮子,怒视着乔以安。 乔以安瞥见袁香竹在他手里瑟瑟发抖,脑门一热,气冲丹田,拉起她的手,说:“香竹,你别怕,他要敢对你动手,我饶不了他。” “动手?”宋绍荣笑了,身子一倾,俯向袁香竹,狠声说:“袁家千金二小姐,我巴结讨好还来不及,哪敢动手,是不是?”说着话,手下的力又加了一分。 袁香竹一个哆嗦,忙从乔以安手中抽出手去,说:“以安哥哥,你走吧,我没事。你放心,他生完气就好了,不会对我怎样。” 这哪还是原来那个呼风就是雨的袁香竹啊! 乔以安怎么也不明白,宋绍荣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当然不知道,袁香竹害怕的是什么! “好吧,你们好好说。”乔以安摆摆手,又看着宋绍荣,努力挤出笑来:“老宋,你是男人,气量大过女人。香竹从小任性娇宠惯了,你不要急,慢慢来。” 他话音一落,宋绍荣就拖着袁香竹走了。乔以安看见他把她往屋里一塞,随后是“砰”的一声,门给关了。 那一声震天动地的关门声仿佛重重地撞在他的心尖上,他莫名其妙地猛痛了一下。怔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听着宋绍荣在里面咆哮的声音,他摇摇头,无奈地走了。 才出宿舍楼,看见袁雅竹神色黯然地垂立在花圃旁边。 “袁校长——”他走上去。 袁雅竹一惊,慌忙回头,看见他,哑然一笑,问:“他们吵起来了?” 乔以安点头不语。 袁雅竹轻叹一声,摇摇头,走了。 “袁校长——”乔以安叫着跟上去,“香竹才流产不久,宋绍荣就逼着她要孩子,香竹不乐意,偷偷吃避孕药被他发现了,所以——” 不等他把话说完,袁雅竹就瞪大了眼睛,惶惑又紧张。(。) 二百七十四 “你怎么啦?”乔以安奇怪了。 袁雅竹自知自己失态了,连忙掩饰:“没事、没事,宋绍荣这个畜生,香竹才流产,就逼着她要孩子,他还给不给香竹活路啊!”说着话竟落下泪来。 乔以安想想也是,宋绍荣太不疼惜人了,安慰几句后说:“你是香竹的姐,要多陪陪她,开导她,她那任性骄纵的性子也要改改。” “以安,你准备接任校长职务吧,我有些累了,想提前退休,多陪陪父亲和儿子。”袁雅竹突然说。 乔以安惊讶了,十分不解地看着她:“你才多大年纪,就退休?不行,我现在还不能接任校长职务,再说香竹对教务这一块也还不熟,你让我把教务交给谁?” 袁雅竹没有任何思考,接着说:“要么叫陆副校接任,要么叫大哥回来,这学期结束,我不干了。” 她口中的大哥是袁劲竹,倒是个不错的提议,乔以安早都想他回来了。不过这个时候,说这话还有些早,他认为袁雅竹并不是真的要离职回家陪父亲和儿子,只是有些情绪罢了。等过段时间,情绪平稳了,自然就不提这事了。 他却不知道,袁雅竹这次不是闹情绪,是真的要离开光华。【ㄨ】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逃离。 平日里,谁又看得出表面平静光鲜的她内心遭受着怎样的煎熬与折磨? 自从在袁香竹客房里逮到宋绍荣和袁香竹苟且之后,宋绍荣有事没事总往她办公室跑,对她极尽讨好谄媚,每天都能找到新鲜词夸她。不是说她成熟稳重,就是说她能干有魄力,然后说她身材妖娆狐媚,是男人都会动心,再是夸她漂亮庄重韵味十足,就像又大又甜的水蜜桃,看着就想咬一口…… 与赵展煜冷战一年多来。她都没有被男人碰过,更没听到这些让人耳热心跳的话。宋绍荣虽有些猥琐促狭,但也一表人才高大英武,再加上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天天在她耳边轻声软语。久了,纵使是块木头也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有时她也会气恼地驳他几句,轰他出去,可是真的见不到他了又莫名地有些落寞和思念。 终于,宋绍荣凭着自己玩弄女人的手腕与心机。彻底俘获了她的芳心。到后来,她走进他在酒店开好的房间时,连一贯的矜持都没有了,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给了他,不,不是给他,而是占有了他。【ㄨ】 很久没接触过男人的她,在宋绍荣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就像一堆暴晒在烈日下的干柴,稍稍一点就会熊熊燃烧,肆意地不顾一切地烧个痛快。 她终于明白香竹的呻吟是幸福的宣示。终于明白香竹为什么宁愿不要乔以安的婚约也要奔向宋绍荣,终于尝到了作为女人久违了的甜蜜滋味。她实在是太久没有得到男人的抚爱与滋润了,一旦宋绍荣给了她,点燃了她,她再也无法控制,就像一个吸~毒的人一样,毫无自制力地堕进了毒~品的漩涡。 宋绍荣就是她的漩涡,带着她旋转飞翔又将她卷入无底黑洞的漩涡。 激情过后,她冷静了清醒了,她为自己如此违背伦常的行为而羞愧难当。可是。羞愧之后是更疯狂地索取。因为宋绍荣实在是太高明,既能给她最大限度的满足,又能适当把握分寸挑得她难忍难熬。 她就这样一边无比痛苦地羞愧着,一边又疯狂地渴望着宋绍荣的给予。当她与他痴缠销~魂时。她忘了一切忘了香竹;当她面对香竹时,她又羞愧难当悔恨不已。 终于,在一次销~魂摄~魄之后,她说:“你回到香竹身边吧,我们不能这样,迟早会被她发现。” 宋绍荣一翻身压到她身上:“我对她没兴趣。她就是一个橱窗里的瓷娃娃,没有灵魂没有思想,你才是我的最爱。” 袁雅竹正要张口,嘴巴被他堵住了,他温热湿润的舌头在她嘴里温柔地游动****,一下子就淹没了她那点可怜的伦常观,全心全意地陷进他强大的漩涡中。 随后,宋绍荣就像初~夜那样,小心地温柔地进入她的身体,她一阵战栗,轻吟不断,幸福沉醉。 “宝贝,你比她有味多了。”宋绍荣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回旋,她快要燃烧了。 “宝贝,你叫啊,快乐地叫啊,你叫了我才有动力啊。”宋绍荣的动作越来越大,节奏也越来越快。 她感觉自己被他推上了云端,白白柔柔的大团大团的云裹着她飘啊飘,飘着飘着猛然把她抛了起来,抛得好高,她突然失重了,体内一股强大的温热的浪冲了出来,再次把她推向云端…… 以后,她再没向他提出分手的话。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她知道她的身体需要他,如果他是龙卷风,她也情愿被他裹挟被他卷起抛到高空,然后摔得粉碎。 后来,他和袁香竹的婚期传来时,她惊讶了。不是因为他要娶香竹,而是结婚的理由是香竹怀孕了。 他说过,他对她没兴趣,不会碰她,这辈子只会给她一个人。可是他竟让她怀孕了,让她怀孕了! 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真是太难受太痛苦了,她愤怒了,她再也不相信他了,她把他从床上踢了下去,从房间里赶了出去。 然后,第二天,她办公桌上放着一个优盘,优盘里竟是她跟他每一次做~爱的视频。 原来他接近她占有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爱,走出香竹房间的那一刻,他一双眼睛就盯上她了,她不过是他的一个猎物。 现在,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一个电话,她就得应招。即便是极其不情愿地依了他,即便是带着情绪满腔怒意,上床之后,她仍是忍不住地要呻~吟,仍是忍不住地伸出手臂紧紧地缠上他,渴望他的撞击他的给予。 有时候,他们完事之后,他竟把他们做~爱的视频播放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点评着。(。) 二百七十五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她不知道那优盘里到底藏着宋绍荣的什么秘密,但是从他钳住袁香竹时的表情看得出那不是一般的秘密。她看着袁香竹被他拖出办公室,却没有勇气上前阻止,呆愣几秒,眼前便浮现出宋绍荣找不着优盘时的恼怒与着急来。 “你动了我的钱包?”宋绍荣几乎是冲进办公室的,看她的眼神冷漠又气愤。 她讶异地看着他,茫然摇头。 “你真没动?”宋绍荣靠近一步,快贴上她的脸了,审视着她。 “你以为我缺钱吗?”她也有些恼了,反问过去。 宋绍荣这才相信她没有动自己的钱包,须臾,他一拍脑门,原地转了个圈,指着她说:“一定有人动了我的钱包,早上谁进了你办公室?” 她还以为是丢了钱让他这么紧张,不禁露出一丝讥讽:“丢了多少钱嘛,这么紧张?” “不是钱!”宋绍荣猛扑过来,撑在桌上,俯视着她,要吃了她的架势,“快说,都有谁进了你办公室?” 袁雅竹一个哆嗦,说:“就清洁阿姨。” 宋绍荣愣了几秒,一拍桌子:“不可能,一定还有别人,你仔细想想!” “我上一趟洗手间回来只看见她。”袁雅竹说,又小心地问:“你丢了什么?” “卡,一张电话卡。”宋绍荣说完就扑到沙发上,仔仔细细找起来。 那是他们昨晚喝酒时坐的地方。 沙发上没有,他又转向茶几,上上下下寻了个遍,只差把茶几挪动位置了。随后又跑到垃圾桶旁边—— “垃圾早上已经清理过了。”袁雅竹提醒他。 宋绍荣扑上来紧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转身走了。 她没想到他是去找清洁阿姨了,更没想到会那么快折回来,赶在香竹给她卡这个口上。 想到他拖出袁香竹的情形。终归是不放心,所以跟了过来,没想到乔以安也在。看到乔以安,她心里多少安稳了点。宋绍荣怎么嚣张放肆也只会在她面前,对乔以安应该有所顾忌。 乔以安说宋绍荣是因为袁香竹偷吃避孕药才生气的,她更是觉出那张卡的非同寻常了,不然香竹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为他隐瞒。 其实。袁香竹已经不可能怀孕了。 五一意外流产,医生就说她很有可能失去生育能力,不会再怀孕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但是她看见香竹眼中掠过一丝冷漠之后就平静了,还笑着宽慰她和大哥:“没关系,听说女人生孩子很痛,现在好了,我不用受那痛苦了。” 她知道香竹不是表面上的那么乐观,虽然笑着,虽然说得轻松。但她眼底的伤悲是那么真切,是她怎么伪装也掩饰不了的。她很担心,她不明白她这么极力地掩饰,到底是为了安慰亲人,还是真的不在乎,或者有着别的什么目的。她是真的有些看不懂她了。 还有自己跟宋绍荣之间的苟且,让她不敢面对她。她不知道这种害怕是出于内疚还是某种顾忌,怕有一天因为她的发现而失去了宋绍荣。 她也辨别不清自己对宋绍荣到底是身体上的依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爱意。当她知道香竹怀孕之后是那么愤怒、难过,她自己也吓了一跳。难道她在吃自己妹妹的醋?难道她真的爱上宋绍荣了? 就是到现在这一刻,她依然无法分辨自己对宋绍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她只觉得,该跟香竹好好沟通了。因为那张卡,因为她知道了宋绍荣的秘密。宋绍荣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守住秘密,这样的事情电视剧里经常看见,无非是威胁,再有就是灭口。 想到灭口,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宋绍荣会吗?不会吗?会吗?不会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生生闯进了她的生活。她立即想到了大哥袁劲竹,对,告诉大哥,他一定有办法帮她们,一定有办法! 可是就在她要拨出电话的时候,她拨不下去了。她想到自己有把柄在宋绍荣手里,那些不堪入目的视频一旦流出,流到网络上,她还如何做人,如何面对乐乐面对赵展煜?虽然他们已经离婚,但她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 袁香竹呢? 被宋绍荣塞进房间后,看着他一番表演后,她遭到了宋绍荣粗暴的占有。她没想到,宋绍荣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做这种事情。在他粗暴的蹂躏下,曾经让她无限憧憬快乐不已的男女之情,让她第一次流下了屈辱的泪水,不,仇恨的泪水。 可事情还没有完结! 宋绍荣发泄完****之后,突然拿出手机,掀开被子,对着她的裸体一阵狂拍。惊恐慌乱的她手忙脚乱地抓衣物遮挡,可身边什么也没有,枕头、被子、衣服全被宋绍荣扔在地板上。 没有任何遮挡的她绝望地用一双手护住脸部,身体在他的镜头下不停避让,嘴巴不停哀求:“求你了,别拍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宋绍荣就像一个疯子,陶醉在自己疯狂的行为中,看着袁香竹左避右挡,像只绝望的小羊羔,他整个五官都扭曲变形了,发出野兽般的狂笑。 “你什么都没看见?你什么都没看见?明天全光华的人就会看见你美丽的胴体了,不知有多少男人对你的胴体垂涎欲滴呢,除了乔以安,对,他眼里只有柳云夕。其他任何男人看见了,都想上~你吧,哈哈哈,哈哈哈。” “宋绍荣,我求你了,别拍了,我们分手吧,你跟路小曼结婚吧,我保证不干涉,保证不把优盘里的事情说出去。”袁香竹双膝跪床,整个身体屈起,躬成一个弧形,头埋在床单上,悲声哀求。 “你不是袁家千金吗?不是最骄傲最高贵的公主吗?怎么也会求人了?啊!你说什么?你不干涉,还不说出去?想做乖乖女了,啊!”宋绍荣坐到床边,手在她裸露的背项间游移,指间感受着她的颤抖与恐惧,痛快淋漓。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xh.186 二百七十六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每一个光华人依然在早上轻快的音乐声中苏醒忙碌,在悠扬柔和的就寝铃音里安眠入梦。日子在他们眼中就是这么平淡地重复,日复一日,永不改变。唯一的调味剂就是某个老师或某个学生突然制造出的新闻,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为这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一点短暂的乐趣。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宁静,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 但是敏锐的乔以安还是发现了袁香竹的异常!柳云夕也发现了! 一向热爱运动的袁香竹已经两天没来晨跑了! 本来以为她不舒服,但是上班时的她看不出任何的不适,还是原来那个微笑着的亲和的袁助理。 “你有没发现袁香竹有些不对劲?”这天课外活动时,柳云夕问乔以安。 乔以安的视线正落在足球场上的袁香竹身上,她一个人,痴痴地看着上官她们打羽毛球。 “怎么不对劲了?”他问。 “我也说不清,就觉得她不是原来的她了,怪怪地。”柳云夕回,同样看着远处的袁香竹。 乔以安再没说话,依然看着远处那一剪孤独的身影。 良久,他说:“她是变了,是生活改变了她。我都弄不清哪个时候的她才是真实的她,办公室里她好好的,可是只要宋绍荣一出现,她就立即神经紧绷,莫名地紧张。” “是啊,我也发现只要宋绍荣出现了,她就会紧张。”柳云夕边附和边回忆,“昨天我去文印室,碰见她去拿资料。刚好宋绍荣过来了,我就招呼一声,没想到她一听我叫‘宋主任’马上变了脸色,十分紧张。一句话不说便匆匆走了。搞得宋绍荣还以为我欺负她。” “问题就在宋绍荣身上。”乔以安突然说。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等着要答案。 “依香竹的性格,怎么会怕宋绍荣呢?除非宋绍荣手上有什么把柄,控制着她,不然她不会这样。”乔以安说。 “她有把柄在宋绍荣手上。怎么是宋绍荣的问题呢,该是袁香竹有问题才对啊。”柳云夕笑了。 乔以安被她这么一说,好像也糊涂了,愣怔着不说话。过一会,他像是开窍了,问:“你的意思是——” “嗯。”柳云夕点头,“很有可能就是那件事被宋绍荣发现了。” 柳云夕所说的“那件事”就是她被人下药的事。 “你还是怀疑她?”乔以安有些意外。 “你呢?”柳云夕反问。【ㄨ】 “有时候怀疑,有时候又觉得没有理由。”乔以安说。 “你认为没有理由,那是你自己为她找的理由,因为你不敢相信。不敢面对,所以就想为她开脱。”柳云夕看着他,“你别忘了张民警的话,看人看事要客观。” 乔以安终于忍不住了:“你有新发现,是吗?” “韦舒今天听到王书敏在洗手间打电话,电话内容很可疑。”柳云夕边说边点头。 “说什么?你怎么现在才讲?”乔以安急了。 “韦舒也是刚才才跟我讲的,我已经是第一时间向你汇报了。”柳云夕撅起嘴巴,鼓起腮帮,娇嗔地看着他。 “好好好,记功、表扬。你快说电话内容吧。”乔以安急忙改口,催道。 “她电话是打给袁香竹的,说什么钱已经寄过去了,就等她一句话。一定干得漂漂亮亮地。” “果然是银行卡。”乔以安马上接过她的话。 “你知道?”柳云夕惊问。 “我看见她给王书敏一个东西,王书敏就出校门了,当时我就猜那是银行卡,果然是的。”乔以安边回边掏出手机。 柳云夕猜他是打给张民警,一声不响地候在一旁。 “喂,张民警。那天叫你去查的事情怎样了?有没眉目?”电话一通,乔以安就问。 “牛市虽小,但银行还是有几家的,我那天每一家银行都去了,没看见你说的那个人。”张民警回,停一会又说:“不过,我正在一家家查看监控,等有消息再告诉你。” “好,辛苦了,改天请你喝茶。”乔以安回完就挂了电话。 “王书敏寄出的钱是袁香竹给的?”柳云夕虽是问乔以安,但眼里却透出明白。 乔以安没应,用眼神回答了她。 “她又出钱叫谁做什么呢?”柳云夕自言自语。 “应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她没有很多钱,不至于雇人去当杀手。”乔以安笑着说,“不过,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你觉得宋绍荣拿这件事要挟她合适吗?还不如跟她摊牌,让她放下包袱,不要这么紧张过日子。”柳云夕说。 “我要找个机会敲敲她,叫她尽快收手。让她明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乔以安说这话时,视线又落到袁香竹身上了。 “不用兜圈子,直接摊牌好了。”柳云夕接过他的话。 “证据呢?就凭韦舒一句话?周刚到现在还没出现,你忘了?”乔以安看着她。 一提到周刚,她就心慌,看袁香竹的眼神都变了,吓得乔以安紧张地看着她:“原来你也会怨恨,啊哈,我今天才发现诶。” 柳云夕依然那副幽怨的表情:“周刚没事就好,要他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不会原谅她。” 乔以安一怔,正要开口,电话响了,拿起一看,是薄博。 柳云夕刚刚还挂在周刚那的心立马就转到彤彤身上了。 “薄大律师,我们只听好消息。”乔以安接起电话。 “当然是好消息。”薄博浑厚的声音传过来,满是喜悦,“美国来消息了,彤彤康复没有问题,现在情形很好,估计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回来了。” “真的。”乔以安兴奋地看着柳云夕,不自觉牵起她的手,紧紧握着,“太好了!谢谢你,薄博,你功德无量,我和云夕永远感激你!” 柳云夕也绽出了十分喜悦与欣慰的笑容。 “诺,薄博跟你说话。”乔以安手机递过来。 “云夕——”手机才到耳边,薄博诙谐的声音就传过来。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xh.186 二百七十七 “薄博!”柳云夕脆脆地唤,抑不住的高兴。 “公主。”薄博大呼。他永远都是这么幽默,这么乐观,只会给人带来好心情,难怪梦冉那么快就接受他了。 “嗯。”柳云夕再脆脆地应一声,看得一旁的乔以安眉头拧成疙瘩了,手一伸,把手机抢了过去。 “薄博,有话快说,干脆点,别粘上美女就啰嗦,限你一分钟说完。”乔以安噼啪甩过去几句,再把手机塞到柳云夕手上,还不忘叮嘱一句,“一分钟啊!” 柳云夕已经笑得弯下腰了,见他绷着个脸,一脸肃穆,更是笑得没形了,哪还有心思去听薄博说话,手机握在手上,怎么也放不到耳边。 乔以安任她在那花枝乱颤,一本正经地在那计时,阴阴地瞟一眼她:“嗨嗨嗨,提醒你,只有半分钟了。” 柳云夕干脆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我不听了,你听,你代我听,总没意见了吧。”说完就蹲到地上,自顾笑去了。 “薄博,她不听你说话,委托我接听,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吧。”乔以安还真接起了电话。 “乔大主任,不是吧,这么没自信?”薄博在那边也还没笑缓过来。 “废话少说。”乔以安抬手看表,“只剩十秒了。” “我只跟公主说,把电话给公主。”薄博收了笑,严肃起来,“不然——”不等他说完,手机已经到柳云夕手上了,“公主,你快接吧。” 柳云夕好不容易忍住笑,才对电话那头说:“好了,薄博什么事?” “彤彤的事情,她的伤害费和精神补偿费到账了,一共四十五万,我转给你?”薄博说得好轻松,好像整个事情就跟他没关系似的。 “真的?”柳云夕都快跳起来了。一旁的乔以安见她兴奋成这样,又要抢手机的姿势,柳云夕身子一扭,躲过了他的手。同时做一个手势,警告他安分点。 乔以安瞪一下眼睛,挥挥拳头,突然凑上来,贴上手机一起听起来。 “你给我个账号吧。我把钱打过去。”薄博说。 “不用不用,你先拿着,等秋婶回来,直接给她吧。”柳云夕连忙拒绝,又忙不迭地道谢:“谢谢你,薄博,你太厉害了,我崇拜你!” 乔以安再也忍不住,一把抢过电话,使劲一摁。把电话挂了。 “你干嘛?”柳云夕瞪着他,不过仍是一脸的笑。 “我崇拜你。”乔以安学她刚才说话的样子,还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你怎么醋劲这么大啊,你吃醋长大的?”柳云夕上下左右看他,好像这一刻才认识他一样。 “少来。”乔以安丢下这一句,扭身朝出口走去。 “等等。”柳云夕急步跟上来,“你知道吗?薄博帮彤彤争取到四十五万的赔偿,钱已经下来了。” “那么多!?”乔以安一个急刹车,夸张地看着她。“哎哟,我也要崇拜他了,真是太了不起了。” 柳云夕知道他故意捉弄她,不过她是真的很感动。可没心思陪他玩,所以脸色一正:“你闹够了没有?” 乔以安一愣,盯着她大概三秒钟后,马上调整到正常模式,笑着说:“说真的,薄博帮了很大忙。有机会我们去感谢他。” “这还差不多。”柳云夕嫣然一笑,挽上他胳膊,“走,吃饭去。” 迎面碰上宋绍荣,他一双眼睛在操场上到处搜索,一看就是在找袁香竹。柳云夕下意识看向袁香竹刚才站着的位置,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柳老师,乔主任。”宋绍荣迎上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看见香竹没有?” “刚才还在那的。”柳云夕回,“转眼就不见了。” “打她电话啊。”乔以安提示。 “呃,是,打她电话。”宋绍荣恍然的样子,掏出手机。 顾盼间,柳云夕看见袁香竹在幼儿园侧门那里,背对着他们,不知在看着什么。 正要开口告诉宋绍荣,乔以安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出声。柳云夕只看一眼他的神态,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果然,他两个眼睛在宋绍荣和袁香竹身上来回穿梭。柳云夕也注意到了,宋绍荣的电话已经打通了,袁香竹也拿起了手机,但是她只看了一眼就放了下去,并没有接,而宋绍荣的手机仍在耳边,说明袁香竹没有挂他电话,只是没接而已。 可就在这时,宋绍荣一个侧身,也看见了袁香竹,他立即沉下一张脸,显出愤怒,并急步朝她走过去。 很快,他们就看见袁香竹像一只温顺的猫跟着宋绍荣过来了。乔以安一侧身,搂过柳云夕,给他们一个背影,朝饭堂走去。 “你看见他眼中的怒火没?”柳云夕悄声问。 “那把火会把人烧死。”乔以安回,声音好冷。 “你担心了?”柳云夕轻问。 “我总觉得香竹跟宋绍荣之间,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乔以安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他又想到那张电话卡了,会不会跟那张卡有关呢? “你在想什么?”柳云夕看着他。 “前几天不是跟你说过,香竹很紧张一张电话卡,你还记得吗?”乔以安问,思考的状态,待她点头肯定后,又说:“我怀疑那张电话卡是宋绍荣的,里面藏着他的秘密,被香竹发现了,然后受到他的要挟。”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来,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只是他是用什么来要挟她呢?香竹不应该是能被人要挟的人啊。” 不等柳云夕回话,他又说:“你想想,你们女孩子最怕什么?什么样的要挟最有杀伤力?” 柳云夕还真很认真地思考起来,不久,那张思考的脸显出茫然了。 “我知道了。”乔以安大喊一声,把她吓一跳。 “快说。”柳云夕急催。 “你还记得五一的事情吗?”乔以安问。 “嗯。”柳云夕点头。 “你们女孩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 “我知道了。”柳云夕不等他说完,打断了他,随后又说:“但是他们是夫妻啊,宋绍荣这么做,自己的面子不是也没了吗?” “你以为他真的想娶香竹吗?”乔以安神色黯然,“别忘了,还有个路小曼和儿子在那等着呢。”(。) 二百七十八 五月十三号,天气有些阴沉。 袁香竹一直记着今天中午十二点宋绍荣要到某个地方见某个人,所以她早早吃好中饭,雇一辆三轮车,守在校门口。她已经知道他很多秘密了,不在意知道得更多一点。 那天,宋绍荣禽兽般拍完她****后,又威胁她说,如果她管不好自己嘴巴,说不定哪天她姐姐或者是父亲也会像乔家儿女那样,突然就祸从天降直奔天国了。 反正他已经是命案在身了,不介意再搭上几条。 她不怕他的威胁,她从来就不怕威胁。但是她害怕他手中的那些****,要揭发他也要在彻底毁灭那些****之后。 她趁他睡熟的时候,偷偷查看过他的手机,那些照片一张都没有了。她也跑去他办公室偷看过他的电脑,电脑上也没有。然后她搜遍了宋绍荣可能藏优盘的地方,依然没有。 她不知道他把那些照片藏到哪儿了,但是她确定那些照片肯定存在,就在他手里,只要她有一丁点的异动,那些照片就会跑出来,一夕之间就会传遍光华、牛市、温州…… 只要想到这些,她就不寒而栗,夜夜噩梦不断。 …… 快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宋绍荣的车子开出来了。【ㄨ】袁香竹对着胸前的耳麦说一句“他出来了”便让车夫保持距离跟上他。 宋绍荣的车子径直开到汽车站旁边的一家小咖啡屋前停了下来,袁香竹看见他进去后上了二楼,对着耳麦说一句“跟上他,靠近点”自己也下了三轮车。 付钱的时候,车夫问:“姑娘是在跟踪监视那个人吗?” 袁香竹一听就知道是外地人,只道人家好奇多事,并不搭理,付完钱抬腿要走。 “姑娘,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车夫在身后说。 袁香竹驻足转过身子看着他。询问的眼神。 “我经常帮别人做这种事情,经验丰富,一盯一个准,他在外面做些什么。都见了什么人,他们在哪开房或租住在哪?保准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车夫自信又得意。 听他这么说,袁香竹知道他以为自己在盯老公婚外情抓小三,哑然失笑,笑过之后突然就有了主意。她走进车夫。压低声音说:“那个人不是我老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敢盯吗?” 车夫果然面露惊讶之色,显出惶恐,不过只一瞬,他就镇定了,拍着胸脯说:“抓坏人我更有兴趣。” “真的?”袁香竹紧盯着他,“你不怕?” “姑娘,你就说吧,要不要我帮忙?”车夫显出些许生气。“干脆点。” 然后,袁香竹跟车夫达成了协议,他负责蹲在校门口,跟踪监视宋绍荣,她按天给他工费。 “他出来了。”车夫突然说,“你赶紧上车避避。” 袁香竹只觉得后背一冷,身子一躬上车了。抬眼往过去,正看见宋绍荣一张脸朝向自己这边,眼睛紧盯着她。当下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脑子快速转动。想着怎么应付他。 “别怕,他没发现你。”车夫倒是很冷静,显得老练又经验。 果然,他话音才落。宋绍荣钻进车子走了。 袁香竹长长地舒了口气,暗暗庆幸。 “你怎么那么怕他?”车夫奇怪地问。 “你不了解他,当然看着他不过是个两条腿走路的人,可他在我眼里就是个恶魔。”袁香竹后半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车夫稍稍惊讶一下后说:“恶魔也还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嘛,也会流血会死掉会害怕,不是吗?有什么好怕的。该害怕的是他,怎么反而是你呢?” 袁香竹没想到他一个车夫也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还这么义正辞严,不觉投去充满敬意的一瞥,说:“您说得对,该害怕的是他,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对,咱不怕他,找到的犯罪证据,就把他送进大牢。”车夫滑稽地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突然耳麦那边传来声音了,要袁香竹过去。 “好了,大哥,我先走了,就按我们说的去做啊,随时电话联系。”袁香竹说着话走远了。 车夫满脸笑意目送她远去后,一踩油门,招揽生意去了。 “他见的什么人?做什么?拍下来没?”袁香竹一见着耳麦那边的人就问。 “诺,这是照片。”那个人说着话递给她一个信封,“他们吵起来了,好像是宋绍荣生气了,大骂对方过分贪得无厌,还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想再从他这要到一分钱。” “那个人什么态度?”袁香竹问。 “那个人一点也不着急,还笑,说这不是最后一次,永远没有最后。然后宋绍荣扔给他一个大信封就走了。”那人回答。 照片上的人袁香竹没见过,不过她马上有了主意,急问:“那个人离开没?你想办法接近他,打听出他的底细。” “好。”那人应一声后走了。 袁香竹怎么也没想到,宋绍荣就在保安室里等她。 “大中午的,你是去散步了吗?”袁香竹刚走进校门,宋绍荣就幽灵一样从保安室里出来。 “袁助理好。”保安小李哈着腰招呼,一脸的讪笑。 她一边惶恐地看着宋绍荣,一边机械地应付着小李,然后垂下头颅轻声说:“我,我就随便逛逛。”说完就往里急走。 “你跟踪我!”袁香竹只觉得腰间一紧,耳边就响起宋绍荣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顿时浑身毛孔一紧,心脏就跟不上拍了。 “宋主任——”前方有人唤他,袁香竹如遇救星般,顿时放松不少。 一抬头,就看见乔以安朝他们走过来。宋绍荣下意识抬腕看表,微笑着:“你不午休?” 乔以安指指胳膊上的红袖章,也笑着:“你是糊涂了吗?”说完眼睛看向身边的袁香竹,“香竹,你不舒服吗?” “又任性了又任性了。”宋绍荣抢先接过,宠爱又无奈的样子,“大中午的不休息,吵着要去吃甜点,就陪她去啰。”(。) 二百七十九 乔以安若有所思地看着袁香竹和宋绍荣离去的背影,心里嘀咕:香竹眼里分明是恐惧害怕,怎么会是刚吃完甜点回来呢? 但是她自己不说,他也爱莫能助了。 乔以安正要折身去教学区,眼角瞟到保安小李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难道他知道点什么? 这样想着,一双腿就不由自主的迈过去了。 “小李,看什么呢?那么有兴趣?”乔以安笑问。 “呃,乔主任好!”小李收回目光,讪笑着招呼。 乔主任看着他刚才视线的方向,似笑非笑:“羡慕吧?赶紧找一个,跟宋主任学学,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他可是专家啊,你看大中午的不休息,陪夫人去吃甜点了。” “什么?宋主任陪她去吃甜点?”小李鼓起眼睛,眼里分明露出不屑与鄙视。无奈那双眼睛太小了,就像两颗绿豆,怎么鼓也就那么大。 “难道不是?”乔以安紧盯着他,反问。 小李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失言了,连忙掩饰:“是,是吧,主任的私生活我们哪那么清楚?” “小李,你跟我说实话,宋主任说他带袁助理去吃甜点了,是不是?”乔以安明显觉出他在掩饰,他一定知道实情,至少这件事情他是清楚的。 “哎呀,乔主任,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属下了,他说是去吃甜点了,自然就是呗,有什么好奇怪的?”小李根本就没想告诉他的意思。 乔以安知道,他这种人就是典型的阴奉阳违见风使舵见利忘义之辈,他现在对自己这种态度,是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旦知道自己是光华未来的董事长,还不知转变得有多快呢。 ‘你觉着宋主任比我大是吧?我告诉你,我要他在光华他就在光华。我要他走,他就呆不到明天。”乔以安凑到他耳边,说得不轻不重。 小李一双绿豆眼立即转向他,显出惶惑:“你什么意思?” 乔以安嘴角一牵。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我能让他走,也可以让你马上滚蛋。”话音一落,嘴角的笑一敛,显出严峻逼人之气。 小李呆愣地看着他,足足有好几秒。才机械地喃喃:“乔,乔,乔主任,哎呀,乔主任,您可别跟我开这玩笑啊,我瞒谁也不敢瞒您啊。” 乔以安依然一个表情地看着他,不动声色。 “噢,对了。”小李一拍脑门,恍然的样子。十分夸张地说:“宋主任可没带袁助理去吃什么甜点,而是在这候着她呢。” “候着她?”乔以安奇怪了,既而就明白袁香竹为什么是那一副害怕紧张的表情了。 “他知道袁助理去做什么了,是吗?”乔以安接着问。 “袁助理跟踪他,被他发现了。”小李说得神秘兮兮。 “跟踪他?”乔以安反问,立即脑补出整个事情的经过。 袁香竹一定是发现了宋绍荣的秘密,才会跟踪他,而这秘密一定跟那张电话卡有关。 乔以安急步赶往办公室,办公室里是空的,他才恍然现在是午休时间。袁香竹刚被宋绍荣带走,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形。看她那样,也不知宋绍荣平时是如何恐吓折磨她,才磨掉了她那一身的骄横与霸道。 想着想着。他拨出了袁香竹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大一会,才传来她弱弱的声音:“什么事?” “昨天叫你整理的资料还没弄完,你赶紧过来加个班,我急用。”乔以安说,他知道宋绍荣一定要她按了免提键,他也确定袁香竹一定懂他的意思。 果然。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后,袁香竹轻应一声“好”便挂了电话。 袁香竹才进办公室,午休结束,《让世界因我而美丽》响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你为什么跟踪宋绍荣?”乔以安直接问。 袁香竹一愣,随即回道:“你有本事帮我让他忘了路小曼吗?” 原来是怕他跟路小曼私会! 这么说,她还是真在乎宋绍荣,不想失去他,要与他厮守至老吗? 可那眼中的紧张与害怕又是怎么回事?这么一个让她紧张害怕的人,她怎么还会那么在乎,还会想着要与他厮守一辈子?这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香竹! “你那张电话卡呢?被宋绍荣拿回去了吧?”乔以安突然问。 袁香竹闻声抬头,显出恼怒来:“你什么意思?是怀疑还是调查?一张电话卡让你记挂这么多天,你在想什么?” 乔以安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不过她越是这样,越能让他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那张电话卡是宋绍荣的,现在已经不在她手上了,卡里藏着宋绍荣的很多秘密,被她发现了,然后宋绍荣不知用什么办法控制了她,不仅封住她的口,还让她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她才会在宋绍荣面前那么紧张害怕,完全没了之前的骄横与霸道。 “香竹,你有事!”乔以安紧盯着她,“你跟宋绍荣之间有事,只要他一出现,你就会紧张害怕,怎么掩饰都没用。你说跟踪他是怕他跟路小曼私会,鬼才相信。” 不等她回话,他又说:“你要是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告诉袁大哥,你总该信任他吧。” “你就好好去爱你的柳云夕吧,少管我的闲事。”袁香竹突然窜起来,丢下这一句冲出门去。 “香竹——”乔以安在身后叫。 话音刚落,袁香竹就闪了进来,极为慌乱。 乔以安下意识看向她身后,就看见宋绍荣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乔主任,香竹资料整理好了吗?”他问着,眼睛看着袁香竹。 她又是那一副老鼠见到猫的神情,这让乔以安十分恼火。 “好了,从现在起她就是你的了,我这边没事了。”乔以安紧盯着她说。 袁香竹莫名地哆嗦了一下,立即抬眼看着他,又是那乞求帮助的眼神。乔以安冷漠地撇开视线,冲宋绍荣说:“快带走啊,我要办公了。” 宋绍荣哈腰一笑,十分绅士地朝袁香竹伸出右手。袁香竹没有伸手,亦没有表情,慢腾腾地挪出座位,跟着他出门了。(。) 二百八十 袁香竹和宋绍荣刚走,柳云夕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塑料包装袋。 乔以安一眼就看出那是衣服,不等柳云夕开口,先问了:“衣服这么快就到了?” “嗯,你试试。”柳云夕把袋子往他面前一放,满脸的笑。 乔以安边拆袋子边看着她:“有新衣服穿这么高兴啊?” “当然。”柳云夕一个白眼横过来,“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所以幸福经常来敲门。哪像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来的富二代官二代,常常不知幸福啥滋味。” “嗨嗨嗨,怎么说话的?”乔以安停止拆袋子的动作,很严肃地看着她,“我是你口中的‘你们’之列吗?是吗?” 柳云夕在他停止动作时就知道他要闹了,所以他话音一落,她就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你除外。” “还是语文老师,说话这么不严谨,是受罚还是奖励?”乔以安斜睨着她,一脸狡黠。 柳云夕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受罚”和“奖励”是什么意思。受罚就是他亲她一下,奖励就是她亲他一下。无论是罚还是奖,尝到的都是甜蜜。 柳云夕小嘴一抿,唇角一勾,得意地测过脸去,等他来罚。 乔以安暗笑着在她右脸亲了一下,随即转到左脸,又亲到额上,最后捉住她小嘴,深深地吻下去。 柳云夕没想到他会这么狡黠,趁机就绑架了她。但也没办法抗拒,手臂一伸环住了他。两个人正吻得昏天黑地,陈思思和欧阳一头撞了进来,惊呼一声“啊”就要退出去的架势。 柳云夕像触电般从乔以安怀里弹出来,又羞又恼,手与眼睛没处着落,杵在原地尴尬得很。 “进门都不会敲门吗?”乔以安佯嗔,唇边的笑意依然漾着。 “可是门没关啊。”欧阳雅雅低声回应。 “好了,什么事。说吧。”柳云夕赶紧接嘴,就怕那陈思思抢在前面,说出让人更尴尬的话来。 “姐姐,我们衣服码数不对。大的大小的小。”陈思思说。 “怎么会这样?不是按身高体重买的吗?”柳云夕一惊,抬腿就要走。 乔以安手一伸,拦住了她:“可能是发乱了,全部收回来,重新按码数发就好了。” “嗯。”柳云夕应着。人已到了门口,又回头看着他,“你赶紧试穿一下,看合适不。” 乔以安看了一下标牌,点点头:“码数合适,没问题。” 跟着欧阳雅雅和陈思思回教室的路上,柳云夕一句话也不说,只急急赶路,颊上的两片红霞还未褪尽。 “姐姐,你不用这么害羞。这种事情就跟吃饭穿衣服一样,再正常不过了,我们保证,绝不会传出去。”欧阳雅雅真是善解人意,看出她的心思。 这倒让她想起开学初,她和乔以安在医务室里被她们窥到的一幕,那时也是她这个鬼精灵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用眼角瞟了瞟欧阳,没有说话。须知,她此时的心思全在那几十套衣服上,要不是她欧阳提醒。刚才的一幕她已经忘记了,当然是暂时的。 果然是学生太心急,在领衣服时乱了。柳云夕把衣服收回来后,重新按码数发放。这下全对了,都合适。 “科任老师的送过去没?”柳云夕问陈思思。 “送了。”陈思思答,又说:“可是王熙、王老师说有事,不去了,所以衣服也不要了,就多了一套。” 柳云夕想了想说:“她去不去衣服都给她吧。毕竟是一次活动,给她留个纪念。” 也是,衣服是家委会花了心思请厂家定制的,上面有七(一)班的标志,还有这次活动的口号。 “好吧,我再给她送去。”陈思思应。 刚刚忙完,乔以安发来一张图片,他换上野炊服的图片。 柳云夕才点开瞄一眼,就被欧阳雅雅抢了过去,然后是尖声怪叫:“哇——男神太酷了!” 然后就一窝蜂凑了过去,尖叫一片。 这边尖叫还没完,乔以安大模大样地来了。柳云夕一见,小嘴就张成了圆圆的“O”。穿上这套野炊服的乔以安确实是太帅了,要不是在教室,有那么多学生,她会马上扑过去,把自己塞到他怀抱里,尽情表达爱慕之意。 “怎么啦?”乔以安笑看着她,“是不是太帅,吓着你了?” 柳云夕还没回应,不知是哪个学生发现乔以安来了,大叫一声:“男神来了,快看真人版男神!” 然后翁在一堆的人群呼啦一下就散了,纷纷涌到乔以安身边,兴奋异常。 然后欧阳雅雅就嚷嚷着要柳云夕也换上衣服,他们要看看女神的范。欧阳的话一出,其他同学立即齐声附和,乔以安不但不帮她解围,还跟着附和,催她:“你快去换上,我们玩一次情侣装。” “走吧,姐姐,去厕所,我们帮你把门。”陈思思最能察言观色,见乔以安也在附和,立即拥着柳云夕往教室旁边的洗手间推。 “走吧走吧。”其他女生也都往这边来了,身后的男生更是兴奋得很,尖声怪叫。 柳云夕就稀里糊涂地被推到了洗手间,被推进了一个隔间。陈思思把门一关,冲人群拖腔拖调地喊:“衣服呈上来,奴婢侍候小主更衣了,闲杂人等回避。” 柳云夕在隔间里哭笑不得,无奈之下还得换衣服。上衣刚刚脱下来,陈思思的手就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姐姐给我。”然后又递进来一件,“姐姐给。” 这样一来而去,柳云夕衣服换好了。推门要出去,可门怎么也推不开,就听陈思思喊:“小主更衣完毕,闲杂人等肃静回避。”话音一落,门开了,陈思思一个躬身邀请的姿势,毕恭毕敬,十分滑稽。 柳云夕身影一露,就被赞叹唏嘘声淹没了,人也被人群簇拥着出了洗手间。 才进教室,教室里就炸开了锅。乔以安痴痴地看着柳云夕,忘了这是在教室,面前还有一群兴奋闹腾的学生,就那样一个表情一个姿势地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拍照、拍照。”陈思思又叫了,“我们要为男神女神留下美好的瞬间。” 然后欧阳雅雅一把夺过乔以安手中的手机,摆好姿势,从各个角度拍起来。人群也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画面定格时的“咔嚓”声不断。(。) 二百八十一 袁香竹被宋绍荣带出办公室后,知道他对自己跟踪他还不解气,还想从她口中套出她到底知道了他多少秘密。 两个人刚下到教学楼大厅,碰到袁雅竹了。袁香竹知道她是到市里开会回来,没打算跟她招呼,但是她却一脸微笑地冲自己过来了,根本视身边的宋绍荣不存在,直接对她说:“香竹,你来我办公室,我有事跟你说。” “现在不行。”宋绍荣立即开口阻拦,“我刚从乔以安那把她要过来,她现在是我的。” 袁香竹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冷眼看着袁雅竹如何应对他。 袁雅竹仿佛这时才看见他一样,侧眼瞟了他一眼,又对袁香竹说:“我在办公室等你。”腰身一扭,走了。 袁香竹看着她婀娜窈窕的背影,在心里狠声骂着“不要脸”,却也不能放肆发作。 “走吧。”宋绍荣长臂一伸,揽过她就走。 袁香竹身子一抖,立马缩作一团,僵硬成一根木头,不敢动弹,只机械挪步。 还好,宋绍荣没把她带到宿舍,只要不回房间,她就不会那么紧张。 两个人刚刚坐到小花园的长凳上,她的电话在口袋里震动了,她心里一惊,迅速看向宋绍荣。他显然也听见电话的震动音了,正斜睨着她:“电话来了,接吧。” 她不确定电话是谁打来的,但是又不能不接,只好硬着头皮拿出手机,眼睛刚扫向屏幕,她就立即把电话给按了,眉头一皱,嘀咕一声:“讨厌,又是来推销的。” 宋绍荣不动声色地看了她几秒,伸手到她手里拿手机,她紧握手机僵持了一会还是让他拿走了。竭力放松自然。即便心里怕得要命。 宋绍荣翻出刚才那个未接电话,眼角审视着她,她努力平静微笑,盯着脚尖前方的地面。 宋绍荣拿起她的手。把手机小心地放进她手里,再合起她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袁香竹暗暗松了口气,刚要把手机收起来,突然听见宋绍荣说:“打过去。”声音好冷。 袁香竹一哆嗦。手机从手中滑了出去,再滑过膝盖,眼看就要掉到地上了,被宋绍荣一把接住。 “刚买不久的苹果,你怎么就不爱惜呢。”他嗔道,重新放回她手中。 短暂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拨过去啊!”宋绍荣催了,声音冷得像一把利剑。 袁香竹沉默着,一动不动。 宋绍荣默默看她几秒,然后站起来在她面前踱了几个来回。突然拉起她的手:“走,回房间去拨。” 袁香竹身子一缩,手用力往后一抽,竟没起身。 宋绍荣十分意外地看着她,正要俯身下去看个仔细,袁香竹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按免提键。”宋绍荣提醒道。 在袁香竹极其紧张地听着接通铃音一声又一声地在耳边响起时,对方传来了电话忙音,随后自动挂断了。这一刻,袁香竹就像从地狱里走完一遭回来。惊魂未定又庆幸万分。 她仰起脸来,十分迷茫地看着宋绍荣:“没接。” “再拨。”宋绍荣冷声说。 袁香竹这一次一点也不迟疑,很利落地拨了出去。 还是没人接听。 正要拨第三次的时候,袁雅竹的电话来了。催她赶紧去办公室,有事跟她说。 她虽恨着袁雅竹,根本不想见她,更不想听她在自己面前像个老妈啰嗦说教,但这时接到她电话心里还是欢喜的,甚至有一些感激。只希望宋绍荣能放她过去。 “她又催了。”袁香竹看着宋绍荣。 宋绍荣沉吟半晌,说:“你去吧。” 袁香竹刚起身抬腿,宋绍荣就拉起她的手:“手机暂放我这里,一会给你送过去。” 袁香竹刚刚放下的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下意识地看着他,不知所以。宋绍荣一脸的笑,但就是这样的笑,让袁香竹像是见到恶魔一样害怕。 她乖乖地把手机放到了他手上,还没转身,宋绍荣一把搂过她,在她唇上亲一下,说:“像这样乖一点,我才喜欢。” 她知道宋绍荣在提醒她,不要在袁雅竹面前乱说话。 袁雅竹很明显地一直在等她,以为她一见到她就显出喜悦与欣慰。 “来,香竹,坐。”她已经坐到沙发上了。 袁香竹返身要关门,被袁雅竹制止了:“别关,开着,通风透气。” 待袁香竹坐下后,袁雅竹起身到门边观望了一会,才折身到沙发上来。 “香竹,大哥想把你调到深圳分校去,过两天原来那个教务助理回来后你就走。”袁雅竹说,心情很好。 袁香竹没想到她那么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支开,好与宋绍荣偷情苟且。脸上立即漫上厌恶鄙夷之情:“你就那么着急要把我支开吗?” 袁雅竹一愣,没想到她不但不领情,还是这个态度。不过,只要香竹能离开光华,离开宋绍荣,她什么态度都没关系。 “香竹,你不要任性,听话,去大哥那,大哥会照顾你保护你。”她说。 “我现在很好,不需要别人照顾和保护,你别忘了,我长大了,再不是你眼中只会撒娇任性的小丫头,别什么事情都替我拿主意,我不走,我不会离开光华。”袁香竹狠声回应。 袁雅竹实在没想到她会不愿离开光华! “香竹,你跟姐说实话,你是不是发现宋绍荣秘密了,被他威胁,所以才那么怕他?”她只好说出自己的顾虑。 袁香竹看她的眼神掠过一丝惊讶与恍然,但只一瞬,就被气愤和怨恨淹没了。 “那天你给我的电话卡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袁雅竹又问。 “……” 袁雅竹怜爱地握起袁香竹的手,轻轻摩挲,所有的爱与期许都从那纤柔的手掌里传了出来。袁香竹好久都没有这样被人爱过疼过了,心里一暖,有一种扑进姐姐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但是袁雅竹和宋绍荣苟且暧昧的画面闪进了脑海,迅速冻结了她心头刚刚涌上的一丝温暖。(。) 二百八十二 袁香竹像是遇到毒蛇一样,迅速将手从袁雅竹手中抽出来,同时冷冷地看着她,充满幽怨。 袁雅竹心里一惊,实在不明白她眼中的幽怨从何而来。 “香竹,姐姐对你的关爱太少了,对不起。你相信姐姐,再过一段时间,等姐姐离职后,姐姐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天天还有父亲身上。别的都不管了,也不计较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袁雅竹动情地说。 袁香竹吃惊地看着她,很是意外。一向要强好胜的姐姐丢得下光华丢得下事业和名利吗? “你别这样看着我。”袁雅竹苦笑一下,“自从你来光华后,我们家出了很多事情,先是我离婚,再是乔家解除婚约,然后是你的婚礼,最近你又表现出对宋绍荣事事迁就处处小心,我真的害怕再出点什么事情,所以跟大哥商量,把你调到深圳去,远离宋绍荣。” “你也觉得宋绍荣很坏吗?”袁香竹木木地问,倒不像是在要答案,而是在肯定一个事实,无限辛酸悲苦。 袁雅竹眼里闪过一丝羞愤后,狠声说:“他就是个禽兽不如的恶魔!” 袁香竹一怔,愣愣地看着她。这个前几天还在和宋绍荣暧昧苟且的姐姐,今天这会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 “他有那么坏吗?”袁香竹再次机械地问,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香竹,你怎么啦?他对你做什么了?你是不是很怕他。是不是有把柄在他手上?你到底发现了他什么秘密?你跟姐姐说,姐姐帮你,一定帮你。”袁雅竹突然显得紧张又激动。 “手机,手机,你手机呢?快给我。”袁香竹像从梦中醒来一样,急急找手机。 可是当袁雅竹把手机放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又像个傻子一样呆了,痴痴地看着手机,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她压根就没记住那个人的号码。 “你的手机呢。香竹?”袁雅竹小心地问。 袁香竹再也忍不住。扑到袁雅竹怀里嚎啕起来。 “姐,他不是人,是畜生,是恶魔。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你帮我杀了他——”袁香竹失控地喊叫着。 “香竹,你冷静点,香竹。别这样。”袁雅竹紧张地看着门外。 这可怜的两姐妹,到这个时候,才仿佛明白了那个男人对她们做了同样的事情,两姐妹的命运都掌控在他手中,由他拿捏。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宋绍荣像个幽灵一样飘到了门口,笑笑地看着抱做一团的两姐妹。 “哟,这是怎么啦?大喜还是大悲啊?”他大模大样地走进来,声音又大又放肆。 袁香竹闻声立即从袁雅竹怀里弹起来,惊恐地看着他。 “给你手机。”宋绍荣一点也不生气,倒显得很高兴,“不知你怎么想的,这种下三滥的推销员的电话也存,我帮你删掉了,他再不会来打扰你。” 袁香竹仍是一个表情地看着他,不知他在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是吗?”宋绍荣凑近来,笑着,“你说的那个烦人的推销员,我帮你清理干净了,他再不会来打扰你,你该高兴才对啊,怎么是这种见到鬼的表情呢?” “你这个恶魔!你把他怎么啦?”袁香竹突然扑上来,抓着他胸口上的衣服咆哮。 宋绍荣轻轻皱皱眉,慢慢拉开她的手,再整整被她抓皱的衣服,笑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是说我把他的名字从你手机里删掉了,删得很干净,还不懂吗?”说到最后一句时,宋绍荣突然凑近她,狠盯着她。 袁香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垂下眼睑,再不做声。 袁雅竹听着他们的对话,仍是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也不想显出好奇,以免惹宋绍荣不高兴,魔性打发,让香竹遭殃。所以她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听着,并不插话。 袁香竹指望他给回手机说完话就走了,可他竟没有走的意思,径直走到沙发那,眼看着就要坐下去了,突然又立起身子,笑看着袁雅竹说:“香竹最近越来越任性了,你教育教育,叫她乖一点。”再看一眼袁香竹,转身走了。 才到门口,又折身回来,问:“你们刚才怎么回事?”满眼狐疑。 “没事,香竹突然想起母亲,伤心难过了。”袁雅竹淡淡地回。 宋绍荣盯着袁香竹,默然几秒,走了。 两姐妹待他出去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袁雅竹急急跑到门边,张望一阵又急急回到沙发:“走了,真走了。” 拉过袁香竹,问:“刚才怎么回事?你手机怎么在他手上?” 袁香竹就把自己跟踪他被他发现,后来又叫人打听与他见面的人的事情说了。 “你跟踪他?为什么要跟踪他?”袁雅竹奇怪了。 袁香竹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香竹,你还在顾忌什么?宋绍荣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还要清楚,你不必顾忌他的威胁,就算有把柄在他手上,你跟我说又有什么关系呢?”袁雅竹显出着急来,跟着又问:“他到底有什么秘密?” “……” “哎呀,香竹,你这样很让我担心,知道吗?我之所以要把你调到大哥身边,就是怕宋绍荣哪天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应对,总比你一个人扛着要好,是不是?” “……” “香竹!”袁雅竹语气严肃又坚定起来,“他是不是给你拍了视频或****什么的,威胁你,要你闭嘴?” 袁香竹一个激灵,惊讶地看着她,本来想问是不是也对她这样,但说出的却是:“你怎么知道?” 就让她和宋绍荣之间的事情成为他们的秘密吧,她对宋绍荣已经没有任何眷念,有的只是恨。从她刚才的言语中,她相信宋绍荣也对她做了同样不堪的事情,也才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无礼。 不等袁雅竹回答,她又说:“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当然害怕我说出去,所以——” “香竹,你别怕。”袁雅竹趋身过来,紧紧搂着她。(。) 二百八十三 袁雅竹怎么也没想到,宋绍荣竟是藏在光华的一条蛀虫,六年来,不知靠着光华捞了多少好处,更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夫竟是他一手策划才命丧黄泉与她阴阳相隔的。 时隔五年,现在想起,未婚夫的音容笑貌仍鲜活在眼前。本来他们已经定好婚期,就在那年的腊月。不想横祸飞来,转眼他们就阴阳相隔了。 虽然后来查出了车祸原因,也将肇事者绳之以法了,但是那一场灾难留下的伤痛是巨大的深刻的,无论什么时候提起或者想起,都会把她带进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 却没想到,真正的幕后凶手是宋绍荣,而自己还曾经跟他有着最亲密的肌肤之亲。袁雅竹突然觉得好闷,好痛,好恨!她恨自己,恨自己的轻浅荒诞,恨宋绍荣,恨他的阴险狠毒,恨他的一切,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揭发他,现在就把他送进监狱。 可是,她不能,他手里有着致命的武器。就算是斗,也要智斗,不可鲁莽。 “他的秘密和那些照片一定藏在某个地方,我们要想办法找到那些东西,才能揭发他。”袁雅竹出奇地冷静,看不出丝毫的愤怒与仇恨。 至此,姐妹之间前嫌尽释,站到了同一战线,开始同心协力地商量着如何对付宋绍荣。 宋绍荣呢,出了袁雅竹办公室后,直奔牛市去会路小曼了。 自从袁香竹被他拍过裸~照后,再不干涉他跟路小曼的交往。他之前的一点顾虑荡然无存。 现在他在三个女人中间穿梭往复如鱼得水,有点古代帝王后宫佳丽三千的感觉,不过三个女人不会因为他而争风吃醋,除了路小曼貌似对他很依恋不舍,另两个都是避之不及。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女人太顺从反而不好玩,就是要这种怒你恨你又不敢不从你的女人,新鲜刺激。 他怎么也没想到,路小曼会死心塌地地给他生孩子。这么多年带着儿子过着单亲妈妈的日子。被家人驱逐,被世人白眼,现在还能不计前嫌重新接受他。所以他对路小曼的旧爱复苏之际又多了一份深深的愧疚之情,也因此。他对路小曼是唯一真心的付出。如果路小曼需要。他虽不肯定自己会不顾一切奔她而去,但至少会为她做些什么或放弃点什么。 此时他在去路小曼家的路上,满脸的得意与幸福。不觉间哼起了小调。 他太佩服自己了! 出生农村的他,初中毕业什么高中也没考上,家里没钱让他复读,只好弃学到城里打工,不到一年,村里小学缺老师,把他招回家当了一位代课老师。好在是教体育,也就是带着孩子们玩玩,他不仅会,而且很让孩子们喜欢和开心。 在村小混了几年后,有了一点经验,听人说广东那边很多民办学校,老师很紧缺。他踹上两百块钱就下广东了,可到了广东,才发现自己什么证件都没有,人家连面试的资格都不给他。 后来他在电线杆上看见办各类证件的联系电话,一个电话就办好了一张师范大学的毕业证,凭着这张假证,他很顺利地进了一家民办学校。 再后来,他凭着英武的相貌和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干起了行政,在德育这一块越做越出色,越做越有经验。他开始换学校了,一所比一所好。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酒吧里结识了路小曼,他一下就被路小曼身上那种高贵炫目的气质所吸引,便费尽心思去追她,终于抱得美人归。不想路小曼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原来她家是做服装的,深圳有个分厂,总厂在温州。 然后,顺理成章地,他随路小曼到了温州,进了光华。 可没想到,路小曼家人根本就不接受他,尤其是她大哥,直言不讳地说他身上有一股匪气,言语间尽是讥讽蔑视。 他装着一肚子气,频繁跟路小曼约会,开房,心想只要她怀孕了,她家人就不得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了。没想到她真地怀孕后,一家人竟逼着她堕胎,还骗他孩子已经没了。 就在那时,他母亲又病了,躺在医院里,急需换肾,就在他焦头烂额为母亲筹款时,路小曼大哥送来了三十万的分手费。 他在不知情和不得已的情况下,接受了她大哥的三十万…… 他以为这辈子跟路小曼是有缘无份分道扬镳了,没想到几年后她突然出现了,还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活泼可爱的儿子。 现在光华里两个最重量级的女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在光华的地位还有什么可以动摇?哪天他的心大了,想做校长,一句话,袁雅竹就得乖乖地退位,还得乖乖地把他扶上位,不是吗? 他真是太佩服自己的胆识与智慧了! 正得意陶醉着,路小曼的电话催来了,问他到哪了,儿子吵着要爸爸。 “爱妃,叫皇儿开门迎接父皇吧,朕已经到了。”他心情真是好极了,把自己当皇上了。 路小曼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赶紧招呼儿子出门见爸爸。 “爸爸——” 宋绍荣一下车,儿子天天就撒开小腿跑过来,举着一双小胳膊,真是喜人。 “哎,儿子。”宋绍荣大手一伸,弯下腰去,待天天上前,一把举起他,原地转了几圈。 天天银铃般的笑声顿时回荡在上空,和着宋绍荣浑厚响亮的朗笑,真是温馨和谐。不远处的路小曼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绽出花一样的笑容,但渐渐的,这笑容一点一点地收了,就像一朵花儿渐渐地凋了谢了。 “儿子,今天想去哪儿,告诉爸爸,爸爸带你去,今晚爸爸有时间,不回学校了。”宋绍荣高高地抱着天天,天天的一颗小脑袋都超出他个头好大一截了,以至于他说话时,还得仰着头看他。 “真的?”天天高兴地说,“我要去游乐场骑马。” “天天,快下来,爸爸开车累了,让爸爸歇会。”路小曼上前,伸手去接天天,一脸的贤妻良母表情。(。) 二百八十四 转眼到了周末,周末一过,返校日的第二天即星期一就是野炊的日子了,所以同学们都很兴奋,纷纷商量着购买哪些食物,如何分享等。 路小曼来得有些迟,还带着天天。依然光鲜艳丽,容光焕发。 柳云夕一看就知道她现在过得比以前好,比以前惬意。然后就自然想起了宋绍荣,想起宋绍荣求她帮他欺瞒路小曼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他大概也不需要她的帮忙,而能应付自如了。 “妍儿,都这么久了,你还没收好吗?”她催着上官。 “妈妈,我要去找爸爸。”天天突然说。 路小曼一惊,马上看向柳云夕,正碰上她审视疑问的目光。只一瞬,她就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说:“没办法,血缘这东西,就是割不断。” 柳云夕没接话,只是笑笑。 “妈妈,你说了,要带我去看爸爸的。”天天拉着路小曼的胳膊,摇来摇去。 “好好好,带你去找爸爸。”路小曼一边哄着天天,一边催着上官,“看看你,一个抽屉乱糟糟的,你是在淘宝吗?这么半天还没淘好?” 上官本来就因为找不到下午才发的数学试卷而着急,被她一催更着急了,头都快伸进抽屉里了。 这边天天等不及了,甩开路小曼的手,往门口跑去,嘴里喊着:“我去找爸爸啰。” “哎,天天。回来——”路小曼叫着跟了出去。 柳云夕看着走廊上一对远去的一大一小的背影,摇摇头笑了。 “老师——”上官轻声叫着,很专注地看着她,好像要从她脸上找到什么东西似的。 “嗯。”柳云夕应,“试卷找不到啦?” 上官摇摇头,视线仍在她身上,不肯离去。 “怎么啦?”柳云夕这才觉出她有事。 上官看看门外,确定路小曼和天天已经走远后,才说:“老师,我想以后自己坐车回家。不要小姨接送。” “为什么?”柳云夕问过去。 上官瞟瞟后面几个还没走的同学。咬着下唇,垂下眼睑,没有回答。 柳云夕立即明白她是有所顾虑,说:“走。我们去外面。” 两个人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安静又安全。 “好了。说吧。”柳云夕返身看着上官。 “我不想看见她跟宋主任——”上官说一半就顿住了,再不肯往下说。 “你说清楚,妍儿。到底是什么情况?”柳云夕催道。 上官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柳云夕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操场上的路小曼、天天和宋绍荣了。路小曼和宋绍荣在聊着什么,天天在一旁玩球。 这个宋绍荣,怎么这么大胆放肆?一点也不顾忌袁香竹和袁校长吗? “每次接送他都跟我们在一起,我不喜欢,我不想看见他们这样。”上官说,有些幽怨。 柳云夕知道,在她纯净的心灵里,她认为他们这样是不道德的,不应该的。她不能阻止,只好逃避了。 “妍儿,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也管不了,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明白吗?”柳云夕只能这样开导她了。 “可是,我看见他们就恶心,不舒服,就静不下来做别的事情,作业都做不了。”上官情绪好大。 “他周末都在你们家吗?”柳云夕问。 “嗯。”上官点头。 宋绍荣这是公然跟路小曼同居了!那袁香竹呢?是没察觉还是不想管或者管不了? 柳云夕有些迷茫了。 前一阵他还在求自己帮他圆场,才过几天,就是这样一个局面了。看他那从容自若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妍儿,现在临近毕业季,比较乱,你不能自己坐车上下学,必须要小姨接送。”柳云夕说,“关于你小姨和宋主任的事情,你不必太在意,毕竟是大人的事情,你不懂,你也没办法去判断对与错,本着尊重小姨的角度,你也不该表现出情绪,你说呢?” 上官没有做声。 “你看他们现在都能在校园里公开相处,说明宋主任已经把关系都梳理好了,没有人有异议也没有人反对,是不是?”柳云夕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想要表达什么。才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上官很吃惊地看着她:“那他明明还在跟那个海龟交往,全校都知道他们是夫妻,不是吗?” 是啊,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有着事实婚姻,每个人也都知道路小曼是怎么回事。现在她带着天天,公然到学校来跟宋绍荣团聚,一家人其乐融融天伦共享。这是在昭示他们的关系,还是在挑战袁香竹? 袁香竹呢? 当然有人早早就把消息告诉她了。 当她知道路小曼带着孩子到学校来找宋绍荣,现在一家人就在操场相聚时,她那高傲阴郁的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 纵使她已经认清了宋绍荣就是一个人渣,她再也没有半点兴趣跟他相处相对,甚至期待早日与他脱离一切关系,从此形同陌路再无瓜葛。但是,在外人还不明了一切的时候,她依然是他们心目中高贵的公主,怎能容他宋绍荣来如此轻视与践踏?即便有一天,他们分了散了,也该是她袁香竹踢了他甩了他! “香竹,别难过,为他这种人渣不值。”袁雅竹苍白无力地安慰着她。 “姐,我不难过,真的不难过,就是憋得慌,我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我不知道身体里面是什么东西在膨胀,胀得我就要裂开就要爆炸了。”袁香竹强打精神,眼神空洞地看着门外。 “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把他加在我们身上的痛苦一样样地还回去,加倍还回去!”袁雅竹冷声说,眼里透出寒气逼人的光。 “可是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啊!”袁香竹悲声问,无奈又绝望。 袁雅竹轻轻挽起她额前的发丝,表情坚毅决绝:“不会太久,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你相信姐姐,姐姐一定会帮你讨回他欠你的一切。” 莫名其秒地,袁香竹哆嗦了一下。(。) 二百八十五 大家众目关注宋绍荣和路小曼还有他们的儿子天天时,乔以安也知道了消息。頂點小說, 是柳云夕告诉他的。 “宋绍荣太过分了!”柳云夕一进他办公室就气愤地说。 乔以安从资料中抬起眼睛:“怎么?他欺负你了?” “不是我,是你的助理袁香竹。”柳云夕上前拿下他手中的资料。 “香竹?他怎么她了?”乔以安立即坐直了身子,紧张地看着她。 “你自己去看,操场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呢。”柳云夕依然很气愤。 “一家人?路小曼来学校了?”乔以安反应好快,说完就起身了。 柳云夕点点头,说:“还带着儿子,就在操场上,全校师生都看着。” 她话音一落,乔以安就一声不吭地出门了。 刚到教学楼大厅,乔以安就看见宋绍荣和路小曼在升旗台下说笑,他们的儿子天天在旁边追着篮球咯咯笑。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没见着袁香竹,也没见到袁雅竹。 放假****一个校长怎么会不在现场?还有香竹,他明明交代她待自己值日的。显然眼前的一幕已经被这姐妹俩知道了,现在不知躲在哪哭吧? “宋绍荣——”他大叫着朝宋绍荣走去。 宋绍荣闻声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乔主任啊,这么大声,吓我一跳。” 乔以安冷冷地看一眼他身旁的路小曼,沉声说:“你跟我来。” “哎。我正当班呢,不能离岗,有事在这说。”宋绍荣没有跟过去的意思。 乔以安驻足转身,笑了:“真要在这?你不怕在儿子面前丢人?” 宋绍荣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狠咬一下下唇,气急败坏地跟了上来。 乔以安径直走到了停车场的最里面才停下脚步,待宋绍荣的脚步声一近,他返身就是一拳,宋绍荣整个身子向后踉跄几步才站稳。 “乔以安!你做什么?”他大声吼叫。 乔以安脸色阴沉,紧闭嘴巴。不说一句话。一步步向他逼近。近了,又一个拳头挥过来,落在他下巴上,宋绍荣原地转了一圈。摇晃几下刚要站稳。头部脸上腹部又挨了几拳。然后只觉得天旋地转眼花头晕,实在没办法站稳,干脆往地上一躺。支起半个身子,嚎道:“乔以安!你凭什么打人?” 乔以安上前,抓起他胸前的衣服,使劲一拉,竟把他整个人拉了起来,再向前一拖,两个人就眼睛对眼睛脸对脸了。 宋绍荣只看见乔以安的眼睛里冒着两股火,心下一抖,以为他知道了五年前的那件事,当下心慌腿软,身子就像一团软塌塌的泥,直往下沉。乔以安手一松,他便软到了地上,跟没了骨头一样摊在那。 乔以安鼻子轻哼一声,沉声说:“就你这样,还敢玩!你乱七八糟的私生活我管不了,但你要这样欺负香竹,我就不答应!听得懂吗?” 原来是因为袁香竹! 宋绍荣突然失声笑了,如释重负的样子,啐一口唾沫,说:“你这样护她惜她,就不怕柳云夕吃醋误会吗?” 乔以安伸手指着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警告你,要么放了香竹,要么离开路小曼,再有一次,你立马卷铺盖滚蛋!” 宋绍荣玩味地看着乔以安离去的背影,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再狠狠地啐一口,轻笑一声:“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 乔以安回身就去了袁雅竹的办公室,她们果然在那。 “宋绍荣怎么会这么放肆?”他盯着袁雅竹问。 袁雅竹没想到他会突然跑过来,还是为这件事,而且咄咄逼人,找她要答案。 “你们两个到底有怎样的不得已,允许他这么放肆这么张狂?”乔以安再问,声音里全是火气。 “他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手有脚,他要怎样,我们管得住吗?”袁雅竹几乎是吼起来。 “胡说!”乔以安断喝,“要是你们没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再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这样。” “……” “香竹,我早几天就看出你的不对劲了,我很想帮你,可你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我很生气你知道吗?”乔以安转而对袁香竹说。 “五一那天,你大哥袁劲竹把你托付给我,要我好好照顾你,保护你,说宋绍荣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邪气,绝不是什么正派之人,就怕你委屈怕你被欺负。你倒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你叫我怎么照顾你?” 袁香竹刚开始还只是小声抽泣,现在听他说这些,突然就放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她猛地窜起来,吼道:“我今天这样都是我自作自受,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放心,没有人要你负责任。我大哥不会找你,我更不会找你!” 说完这些腿一迈跑了出去。 “香竹——”袁雅竹担心地叫。 “让她去!”乔以安怒声说。 “她心里很苦你知不知道?”袁雅竹突然转向他,哭声说:“宋绍荣就不是个东西,一边跟路小曼勾搭,一边又不肯放了她,整天对她冷眼相待,高兴了笑一下,不高兴了就往路小曼那跑——” “你是她姐姐,就不知道一点什么吗?”乔以安俯身下来,摊开双手,既急又怒,“他不在乎香竹,难道也不把你这个校长姐姐放眼里?你们两个现在像什么知道吗?就像被人捏住软肋的人,全由着他摆布!” “够了!”袁雅竹右手一挥,大吼起来,“你个自大狂,就会在这观察猜想,当初要不是你放不下柳云夕,一门~心思要跟她解除婚约,她现在怎么会这样?怎么轮得到那宋绍荣来欺凌?” “好吧,好吧。”乔以安平摊双手,一副息事妥协的姿态,“那你说现在这个状况,该怎么面对,怎么处理?香竹还适合跟他在一起吗?” “那是香竹自己的事情,她不愿意了,自然就分了,她要是愿意,谁也劝不了她。”袁雅竹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 乔以安静默了几秒,说:“不管发生了什么,记得还有我。”(。) 二百八十六 乔以安始终觉得宋绍荣跟袁家两姐妹之间有事! 而且他还有一种预感,光华并不像表面上这样平静!自五一以来,他就一直在观察,在思考。≧頂點小說,一切都按部就班,秩序井然,没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他不知道这种异常的气息是从哪跑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有的,总之,他就是感觉到了,他有些隐隐的不安,甚至有些神经质的敏感。 他把这半年来学校里的风波从头到尾都梳理了一遍,想找出源头,顺着源头追踪下去,把这缕异常的气息给消了散了。 最后他发现源头居然是柳云夕。是的,好像每一件事情最后都能绕到柳云夕身上。 这让他害怕,也让他困惑。是谁跟云夕有着深仇大恨,要这样一次次地嫁祸她针对她呢?袁香竹?宋小玥?王书敏…… 就在出袁雅竹办公室后不久,张民警来电话了。他已经查出,王书敏那天是给一个叫吴小壮的人寄钱,钱不多,五万。对方开户行是湖北xx农行,开户地址正是柳云夕的家乡。这让他很意外,也很担心。 本来张民警不认为这中间有什么问题,但见乔以安显出紧张担忧,还是说会密切关注这张卡的经济往来,发现异常随时联系。 可是柳云夕一句话就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 “她跟我说过,有同学在我们那边上班。还是公务员呢。” 要是这样的话,那钱很可能就是私人之间正常的经济往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也太紧张了,那个人都在湖北,能对我们做什么?”柳云夕笑着说,手一伸,挽住他胳膊,“走吧,去吃饭。” “想吃什么?”乔以安笑笑,放松了不少。 “随你。”柳云夕想也没想。随后侧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他,“你看你都瘦了很多,还跟着我吃,到时我怎么向你爸妈交代?” 乔以安歪头想了想。说:“那这样。先陪你吃你喜欢的。你再陪我吃我喜欢的。” “需要这么麻烦吗?”柳云夕也歪起头来,“还是依你去吃你喜欢的吧,我比较好养。没有你那么娇。” “我娇?”乔以安惊讶状,“我都能陪你吃麻辣烫了,还娇?” “那我还学会吃遍了海鲜呢,你吃个麻辣烫算什么?”柳云夕白过来。 “你是我们绍兴的媳妇,当然要从夫家的风俗,包括饮食。”乔以安得意爆了,“这是你的义务知道吗?” “我要吃麻辣火锅。”柳云夕头一偏一仰,“现在就去。” “这什么季节,哪有火锅?”乔以安惊呼。 “没有火锅就吃麻辣菜麻辣饭麻辣烫,走吧。”柳云夕吃意已决的样子,根本不看乔以安的表情。 “你看看,你看看,我都瘦成啥样了,再麻下去,就彻底被你虐成竹竿了。”乔以安向前一步,跨到柳云夕面前,嘟起嘴巴,凑上一张又尖又削的脸。 柳云夕圆瞪双眼,审视他三秒,问:“不想麻?” “嗯嗯。”乔以安忙不迭地点头,又说:“正餐之后带你去麻,保证!” 柳云夕猛吸一口气,怒视着他,看着话就要出来了,突然身子一跨,那口气呼了出来,眼睑一垂,身子一侧,绕过他走了。 “哎——”乔以安叫着,“你走什么?”又侧头自问,“我说错话啦?”一拍脑袋,赶紧追上去,“偏餐之后带你去麻。” 柳云夕疾步如飞的脚猛然一收,停了下来,给他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手臂一伸,挽起了他。 乔以安偷偷斜窥着她,一脸得意的笑。 两个人到了牛市拉芳舍,因为是周末,人很多,他们又没提前预定,不幸被告知没有包间了。 “那去真功夫吧?”柳云夕提议。 “不,去原生态吃海鲜。”乔以安说。 柳云夕顿了一下,嫣然一笑,说:“好。” 却见乔以安跟被塑了一样,眼睛盯着一处,一动不动。 柳云夕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王书敏和袁香竹,刚刚进去。”乔以安嘴巴喃喃。 柳云夕才注意到,他视线的方向也是一家海鲜楼。 “走,我们就到那去吃海鲜。”乔以安牵起她就走。 柳云夕知道他什么意思,心下一动,涌上一股柔柔的怜惜之情,握在他手中的手不由得张开,然后一个个指头扣上去,紧紧地扣在他的指缝间。 乔以安心领神会,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 “还是放松些吧,不必这么紧张,她们在一起吃顿饭也不奇怪。”柳云夕轻声说。 “放松,不紧张。“乔以安回,可一双眼睛就没离开那酒楼。 “等一下。”乔以安突然说,松了与她相扣的手,掏出手机来,“我给她拨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 “香竹,你在哪?”他直接问,又说,“带宋绍荣过来,我们一起吃饭吧。” 香竹顿了一会说:“谢谢你,我们已经吃了,不打扰你和云夕了。” “你在学校吗?”乔以安又问。 “呃,嗯。”袁香竹应得含糊。 才挂电话,柳云夕拉拉他衣袖,说:“宋绍荣也进去了,好像在跟踪她们。” “嗯,我看见了,走。”乔以安表情严峻起来,哪有他口中说的轻松。 他们看着宋绍荣在向服务员打听袁香竹的包厢,然后直接上楼了。 “走。”乔以安牵起柳云夕。 从服务员口中得知,袁香竹和王书敏在三楼“云中阁”包间里,宋绍荣没有订任何包间,他们便订了隔壁的包间。 “上楼时小心点,不要被他发现。”乔以安叮嘱。 “嗯。”柳云夕应。 奇怪的是,他们一路上楼,都没看见宋绍荣,他既没订包间,又不在“云中阁”附近,那他去哪了呢?难道也进“云中阁”了? “等下问问服务员就知道了。”乔以安看出她的困惑。 结果服务员告诉他们,隔壁包间里只有两个人,女的。 宋绍荣呢? 柳云夕忍不住又到门口,慢慢探出一颗脑袋,望向“云中阁”,没有宋绍荣的踪影。(。) 二百八十七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其实,宋绍荣临时上了一趟大厅的卫生间,出来时,柳云夕和乔以安已经进自己的包间了。 对于乔以安和柳云夕来说,坐在隔壁也是徒劳,根本听不见王书敏和袁香竹在说什么,更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好了,放下心来吃饭吧。”柳云夕伸手到乔以安面前晃了晃。 乔以安顺势抓住她的手,一脸的凝重:“你说她们真的只是吃顿饭吗?” 柳云夕抽出手来,在他脸上拍拍:“乔以安先生,今天是周末,现在是晚膳时间,您能不能认真一点,好好用膳?”随后抓起一只螃蟹放到他面前:“帮我剥螃蟹。” 乔以安唇角一勾,笑了,抓起螃蟹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管不了,管她们做什么,不能压了我的食欲,扰了我的生活,给公主剥螃蟹啰。” 柳云夕认真地看着他,有些狐疑:“真的不管啦?” “嗯,不管啦。”乔以安点头回应,干脆利落,“来,这是蟹黄,吃吧,公主。” 柳云夕小嘴一张,嚷道:“喂我。” 乔以安立马腾出一只手来,夹起蟹黄“啊——”一声,稳稳地放进她嘴里。一脸宠溺的笑,可眼神飘忽不定。 到这时,柳云夕发现他还是没有放下来,一颗心扔挂记着隔壁那两个人。 “乔以安!”她大叫一声,把他惊一跳,荒愣地看着她,“你还在开小差,对我不专心,本公主生气了。” 原来是这回事,乔以安惊愣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手中的筷子敲到她头上:“你小声点。被隔壁听到。” 隔壁隔壁又是隔壁! 柳云夕圆眼一瞪,正要张口—— “来来来,蟹膏,公主。吃蟹膏。”乔以安急急忙忙滑滑稽稽的动作把她逗笑了。 说好了两个人把心灵掏空放下一切,好好过个周末,可还是被袁香竹牵着扰着,不得安宁。 因为他们回到光华时,正好看见袁香竹像只惊恐的小鹿一样被宋绍荣推上车子。 “不是刚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柳云夕惊问。 乔以安二话没说就下车了。径直走到宋绍荣的车旁,一把揪住正要上车的他,拳头还没挥出去,先吃了他一拳。同时听见宋绍荣粗暴地吼:“乔以安,别仗着你是什么下一任董事长就可以对我放肆,我告诉你,我的工作你可以指手划脚,但我的家事你别想插手。” 柳云夕眼睁睁地看着乔以安吃了宋绍荣一拳,正心疼着,又听他这么粗暴地吼。知道只会激怒乔以安,所以急急赶上去,想拉开他。 可是还没近身,两个人就已经打作一团了。 宋绍荣再不像下午那样由着乔以安,此时更是积了满腔的怒火般疯狂得很,好像要把下午憋着的一口恶气给出出来。 柳云夕当然不知道他们下午已经干过一场,所以根本不知道宋绍荣的疯狂从何而来,只看得心惊肉跳双腿发软。 袁香竹呢,从他们一动手就出了车子,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一副置身度外的样子,既不关心宋绍荣,也不担心乔以安。 “别打了!”柳云夕叫着,根本无法近身。 两个男人哪里停得下来。竟慢慢打到另一个角落了。就在柳云夕又急又恼的时候,袁雅竹下来了。 “宋绍荣!”她大声喝道,“你太放肆太过分了!” 这一喝还真把宋绍荣给镇住了,他突然就停止了动作,扭身看着袁雅竹,神情复杂。不过只有袁雅竹看得懂。 袁雅竹一步步走向他,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他,近了,更近了,只有一步之遥了,再不能往前了,袁雅竹才顿住脚步,定定地盯着他,厉声说:“宋绍荣,我警告你,你不要欺人太甚,狗急了还会跳墙,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你说他还怕什么?” 宋绍荣没想到,这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了好多个日子的女人,今天居然敢这样对他说话,而且还是在威胁他! 他唇角一勾,牵出一丝冷笑:“警告?还是威胁?你以为有效吗?你~他~妈~的我告诉你,老子不是吓大的!” 一旁的袁香竹猛地哆嗦了一下,担心地看着袁雅竹。可袁雅竹不但没被他镇住,反而再向前迈了一步,同样冷笑一声,说:“好啊,那我们就走着瞧!如果你还胆敢再次这么放肆,我立马让你滚蛋!” 说完,袁雅竹转身走向袁香竹,牵起她,柔声说:“香竹,你别怕,我们走。” 然后,两姐妹就在三个人的视线下进了宿舍楼。 柳云夕赶紧跑到乔以安身边,上看下瞧(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是晚上),担心地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乔以安握住她的手,轻拍两下,说:“没事,你放心。”然后拨开她走向宋绍荣。 “宋绍荣,我不管你对她们做了什么,是威胁还是有什么把柄,我统统不管。但你要这样对香竹,我绝不允许!”乔以安严声说。 宋绍荣什么也没说,鼻子哼哼两声,拂袖而去。 “袁雅竹终于正常了。”乔以安看着宋绍荣的背影说。 “什么正常了?”柳云夕问,一脸的茫然。 “走吧,不管她们。”乔以安牵起她的手,“从这一刻起到明天时间都是我们的,谁也别想抢占一分。” 可是柳云夕不依了,她拖住他胳膊说:“不行,你跟我说清楚。我听她对宋绍荣说的那些话就奇怪,还说什么一个不怕死的人什么都不怕,你听不出问题吗?” 乔以安当然听出袁雅竹话里有话,而且这话是专门说给宋绍荣听的。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隐情或秘密,既然她不肯说,不愿他过问,他又何必一根筋多操心呢? “不怕死的人当然什么都不怕。”乔以安说,“你认为我们还需要做点什么吗?为她?” 柳云夕默然不语,但她就感觉袁雅竹的话不对,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她都不应该怕宋绍荣,怎么会说出那么绝的话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二百八十八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上官还是被路小曼送到学校的,不过没有带儿子过来,而且送完上官之后,她就径直走了,没在学校逗留,也没去找宋绍荣。 宋绍荣嚣张的气焰总算有一点收敛了,这让某些想看热闹的人颇为失望,看着路小曼走出校园的背影还有些恋恋不舍,视线被她拉得好长。 宋绍荣呢。 自从那天在停车场被乔以安教训,后来晚上又被袁雅竹警告后,纵使他手上握着那两姐妹致命的把柄,也还是不想闹到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地步。怎么说,他的人生还没达到他想要的那种精彩与巅峰,他还有很多宏伟的目标要实现,还有很多温情等着他去享受。可以说,他憧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从小就仰慕的那一扇光环之门才刚刚开启,他怎么舍得还没走进去就让它关闭呢? 他从袁雅竹说话时的眼神中看出,这个女人是疯了,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也深知,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有多可怕!而且他完全相信,这个强悍又愚蠢的女人一旦急红了眼,真有可能走上极端,来个鱼死网破。 所以他好说歹说,才让路小曼明白他的处境,理解他的苦衷,答应不在校园跟他公然接触。 可无论路小曼在不在校园出现,跟不跟宋绍荣接触,袁香竹心中的挫败与怨愤都不可能消散与平息。纵使宋绍荣在她眼里已然是一坨****了,她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看到他,她亦不能让自己的内心平和释然。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依心而活,而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她只在乎别人如何看自己,如何评判自己。 宋绍荣毫无顾忌地在校园里跟路小曼玩团聚,已经把她的高贵与骄傲撕得粉碎,她除了羞愤隐忍。除了在众人面前毫无底气地抬头挺胸,没有任何办法。 她找王书敏,本来是商量着如何让柳云夕离开光华,如何让光华在一夕之间倾覆。可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转到宋绍荣身上了,她咬牙切齿地指使王书敏去接近路小曼,把那个小杂种带出来交给她,她就是卖婚房也要感她的恩…… 宋绍荣气急败坏地把她塞进车里。就是要她回绍兴拿婚房的房产证。 没想到这一趟绍兴之行,临时被乔以安和袁雅竹搅了,两个人一个威胁,一个警告,只怕他的歪心思要歇一阵子了。 路小曼刚刚离开光华,司机小黄就拿了一张车辆调度表过来,要他在上面签字,并专门强调是乔主任安排的。 “是他安排的,就叫他签字啊,找我做什么?”他没好气地说。 “可乔主任说这一块是您负责。得您签字。”小黄讪笑着。 宋绍荣眯起眼睛看着校门口的乔以安,想到他对自己的警告,翘起上唇狠抿一下,接过小黄的笔,刷刷两下签了名字。 “谢谢宋主任。”小黄一个微鞠躬,脆脆地道一声谢,走了。 柳云夕知道乔以安已经安排好了车子,宋绍荣也签了名之后,马上把消息告诉了同学们,教室里顿时欢呼一片。尤其是张程李浩那一帮人,嘴巴喊还不满足,竟手舞足蹈起来,像个小学生。 柳云夕看着面前这一群闹腾的大孩子。一脸灿烂欢喜的笑,视线内就看见欧阳和于潇潇两颗挤在一起的头,神秘兮兮的,不知在商量什么。 “欧阳雅雅——”她叫。 欧阳闻声抬头,神情有些惊慌。见柳云夕招自己过去,看一眼于潇潇。笑笑,利落地过来了。 “你们在嘀咕什么?”柳云夕直截了当,“不许撒谎隐瞒。” 欧阳鼓起腮帮,仔细审视她几秒,说:“你不许生气。” “不生气。”柳云夕阖一下眼,摇摇头。 “我们还有些食材没买齐,准备晚自习后偷跑出去采购。”欧阳贴近她耳朵,悄声说。 柳云夕立即横瞪着她,嘴巴一张,还没发声,被欧阳一句“你说不生气的”堵住了。 “我们很快就回来,你在宿舍那边帮我们顶一个小时就可以了。”欧阳又凑上来耳语。 “什么?”柳云夕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欧阳立即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柳云夕只好强压怒火,悄声说:“大晚上的,我不放心,这事不能答应。”然后得意又坚决地看着欧阳,好像在说:“我只答应不生气,可没答应同意。” 机灵的欧阳当然看出她的意思,不过她还看出,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只见她眼珠滴溜一转,主意来了。 “你不放心就跟我们一起去呗,反正今晚是男神值日,他可以帮我们打埋伏。” 什么?你们连这个都打探清楚了? 柳云夕一脸看外星人的表情。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晚自习后在幼儿园侧门集合。”欧阳才不管她脑子是短路还是慢几拍,丢下这句话下座位了。 什么?集合? “回来。”柳云夕冲欧阳大喝一声。吓得欧阳一个急刹车没杀稳,差点来个狗吃屎。 “为什么是集合?到底有多少人去?”柳云夕把欧阳拉到走廊上。 欧阳伸出手指,两个,又四个,再六个,比来比去。 “到底几个?”柳云夕催问。 欧阳一个激灵,说:“十个,十个,嘿嘿,算你十个。” 柳云夕就知道她是临时察言观色又加了几个,偏不想让她得意,眼睛一横说:“不行,只许你和于潇潇去,一个都不能再加。” “姐姐,两个是去,十个也是去,反正是一趟,何不多几个人,热闹又安全。”欧阳果然急了,马上争取。 “不行,要么两个,要么不去,你自己选吧。”柳云夕说完一返身回教室了,再不跟她罗嗦。 “好吧,就两个。”欧阳在身后妥协地回应。 柳云夕并不打算告诉乔以安实情,下自习后,只跟生活老师说,她要留欧阳雅雅和于潇潇在教室帮会忙,晚一点回寝室,然后径直到幼儿园侧门了。 却没想到,等她到侧门时,欧阳又在她头上炸了一个响雷。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二百八十九 “说好了只两个人,怎么这么多?”柳云夕逼视着欧阳,低声喝问。 不待欧阳回话,其他人就纷纷恳求了:“姐姐,就让我们去嘛,我们保证很乖,绝不乱跑,买完东西就回来。” “嘘——”柳云夕连忙制止,同时侧耳听了一会,发现周围很静,没人过来。才轻声说:“一会值日行政和保安就要过来巡逻了,我们清点一下人数,赶紧翻出去,出去的人安静等待,不得擅自行动。” 她话音一落,欧阳几个就驾轻就熟地翻了出去,动作轻捷利落,柳云夕一看就知道她们这绝不是第一次偷跑出校外,当下想着回来得好好审问一番。 柳云夕最后一个翻爬,费了好大劲才战战兢兢地跳进欧阳的怀中,有人忍不住就笑了,说:“姐姐生来就是被人保护的,今晚我们做姐姐的护花使者。” “闭嘴。”柳云夕轻喝,“被发现就死了。” 众人立即噤声,侧耳倾听,只听见草丛中不知名的小虫子的打斗声。身子一正就要出发,突然,一道白晃晃的光直射过来,停止不动了。 “快蹲下,别出声。”柳云夕紧张极了,一把按下欧阳的头。 那道光对着他们照了大概几秒钟后挪到别的地方了,欧阳的头往上一窜,就要站起来,其他人一见也猫起了腰。 “别动。”柳云夕紧张喝止。 她话音才落,那道光又射了过来,光不仅回来了,而且在移动,越来越近了。这时十多个人全部傻眼了,个个蹲在墙角下,大气也不敢出。 近了近了,怎么办?怎么办?柳云夕只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吱吱,吱吱吱。吱——”她身下的欧阳突然学起老鼠的叫声,不知哪个又模拟出一阵老鼠打斗争抢的动静来。 那道光果然静止不动了,停滞了几秒后扫向了别处,又来回扫了几圈。然后收了回去,脚步身也跟着越来越远了。 柳云夕长长地舒了口气,人已经软塌塌的了,差点就趴到欧阳的身上。 “姐姐,他走了。我们走吧。”身下的欧阳说。 “呃,好,走吧。”柳云夕吃力地站起来,软软地说。 这当口,又有人笑了,就听李浩说:“姐姐胆子真小,还好有男神保护,我等也就放心了。” 引来一阵哄笑,笑得柳云夕心惊肉跳,又不敢大声喝止。又觉得不能这么下去,得有点表示,于是轻咳两声,说:“再这么嬉皮笑脸,我回去了。” “好啊,我们自己去。”陈思思马上接口,“姐姐请回吧,我们十点前一定赶回宿舍躺到床上。” “你——”柳云夕没想到她会这样,一时被噎到了,不知说什么。 “走吧。姐姐。”陈思思过来一把挽起她,“开玩笑呢,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贼,怎么能轻易放你回去呢。是不是?” “就是就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走啰。”众人齐声附和,驾着她就走。 “放开,我自己走。”柳云夕胳膊一挣,怒声说。 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叫好了三轮车——四辆,一溜整齐地停在校外的路口,等着他们。 “原来你们早有预谋!”柳云夕情绪又来了,“不是西当村,是要去牛市对吗?” “呃,那个,姐姐,西当村实在太小,买不到什么,况且它没有夜市,商铺早都关门了,很多东西是买不到的。既然冒险出来了,当然要买得满意买得痛快,是不是?”又是欧阳雅雅当说客! 柳云夕还能拒绝吗?看看手机,马上到九点了,得抓紧时间,早点回校,不要被乔以安发现就好。 “别罗嗦,快走。”柳云夕怒声说。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实际上她一点也不生气。这种事情在她上初中和高中时都做过,刺激又好玩。只是没想到,当上老师的她会陪着学生一起违纪一起冒险,这也恐怕只有她柳云夕做得出来吧? 三轮车把他们一群人直接带到夜市。一下车,就“哄”地一声作鸟兽散了,看着柳云夕一脸懵愣的样子,陈思思及时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姐姐,别担心,半小时后,大家会在旁边的多堡乐里集合。” 还这么有组织有纪律?柳云夕惊讶之余甚是欣慰。 果然,半小时不到,人就一个个往多堡乐来了。东西往座位上一放,点起餐来。 柳云夕像忘了要在十点之前赶回学校似的,看着他们点这点那,不提醒也不阻止。 结果十来个人点了一大桌的东西,海吃海聊,吃得兴起时,张程还要点啤酒。 “不行,啤酒不许拿。”柳云夕断然阻止,看一眼桌面,“把剩下的吃完就回去,要想还有下次,就得听话。” 其他人没有吭声。 兴致大涨的张程只好极其沮丧地坐回了座位。他屁股刚落座就大叫起来:“鸡腿,我的鸡腿呢?” 然后所有人都茫然又惊讶地看着他,这当口,柳云夕瞥见张程邻座的子萱面前多了一个鸡腿,而且子萱的脸色窘迫又羞愤。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正要开口,子萱拿起鸡腿递了过去,一脸的羞愤,说:“给你,不知是谁放到我这的。” 张程愣怔地看了她三秒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睛恶狠狠地看向右边的李浩,眼看就要出手了,柳云夕大叫一声“张程”,把他给镇住了。 柳云夕这一声大叫,不仅镇住了张程,也止住了其他正在窃笑的人。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到了她身上,不知她要做什么。 柳云夕本意是要喝住张程,不要动手打架而已,现在见大家都看着她,干脆顺势说:“可以了,收拾一下回去吧。”又对张程说:“张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张程狠瞪了一眼李浩,才挪步走向柳云夕。 “跟李浩没关系,不是他。”柳云夕拍拍张程的肩说。其实鬼知道是不是李浩。 张程奇怪地看着她,嘴张了半天,也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二百九十 只看子萱的表情,柳云夕就知道有人在捉弄她和张程。无非是她的少女心事一不小心被人窥见了,借这个场合试探一下张程而已。看张程那傻愣的样子,对子萱应该没有偷鸡腿的人所想的那种意思,难怪他那么怒视着李浩。 “语文老师,不是李浩是谁?”快要上车的时候,张程还拉着她不放,非要揪出那偷鸡腿的人。 “是谁很重要吗?鸡腿不是回来了吗?”柳云夕盯着他手中的鸡腿,装糊涂。 张程还想纠缠,柳云夕一躬身上车了,“回校再说。” 刚上车还没坐稳,脖子上一股热气扑过来,就听陈思思说:“姐姐,你就告诉他是欧阳放到子萱面前的就OK。” “为什么?”柳云夕下意识问。 “张程总不会去打欧阳吧?”陈思思反问,语气夸张矫情,明显话里有话。 “你说清楚,张程为什么不会找欧阳麻烦?”柳云夕追问。 “哎呀姐姐,你也太懵了吧,这也猜不到?”陈思思惊讶之余,表情更夸张了。 现在柳云夕明白她的意思了。还是少男少女发酵的心事。 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对他说吧,张程怎么会对自己心仪的女孩动粗呢?只怕连责问都不会有一句吧? “谢谢你!小精灵!”柳云夕淡淡地说,再不说话。 “老师——”陈思思突然极为小心地唤一声,声音弱弱的,哪像个精灵的样子? “嗯。”柳云夕鼻子哼一声,表示答应。 “我们没有经常跑出来,这只是第四次,你别生气。”陈思思躲躲闪闪含糊其辞。 柳云夕目视前方,一动不动,根本没听到一样。 “真的是第四次,我对天发——” “好了。”柳云夕打断她,“你对我都不老实。不忠诚,还能对上苍忠诚?别跟我玩这些。” “好——吧。”陈思思静默几秒后开口了,“加上上学期这是第九次。”又怕柳云夕生气似的,赶紧举起右手发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每次出去都通过你允许或者叫你陪着——”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觉得味不对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没声了。 “说啊,继续说啊!”柳云夕冷眼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催着。 “不出去了呐,不出去,这是最后一次,保证!”陈思思突然抓着她胳膊摇起来,娇憨可爱。 “算你激灵,主动自首。”柳云夕点着她鼻子,“要是到学校让我来盘问,就没这么轻松了。说好了,最后一次啊,再有一次——” “不会。不会,姐姐放心,保证没有下次。”陈思思忙不迭接过,连连保证。 柳云夕还想说什么,三轮车一个急刹车,到了。 然后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幼儿园侧门前,一个一个往里翻。最后只剩柳云夕和陈思思的时候,柳云夕让陈思思先翻,陈思思不同意,要她先翻。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看来都不太放心她的技术与体力。 没想到柳云夕一只脚刚刚跨过来,手还没伸给下面的欧阳,就被一只大有力的手给抓住了,轻轻往上一托再往前一拉。她便整个人滚了下来,稳稳地落入某人的怀中。 其实在自己被一只大手抓住的一瞬间,柳云夕心里就“咯噔”一下暗自叫苦了。 进入乔以安怀中后,她头都不敢抬,整个人瑟缩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怎么。害怕了?”乔以安冷声问。 其他人一听他的声音,刚才的紧张与害怕一扫而光,兴奋地叫起来:“男神,是男神。”当然音量不是太高,毕竟夜深人静了,招来保安也不好。 “你们回去,小心点,不要被保安和生活老师发现,明天再找你们。”乔以安低声说。 “放心,男神,绝对不会被发现。”李浩保证。 “少罗嗦,快走。”乔以安低喝。 一群人再没人敢罗嗦,猫起腰踮起脚,乖乖地往球场门走去。 “好了,他们都走了,你该出来了。”乔以安看着还蜷在自己怀中的柳云夕说。 柳云夕慢慢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乖巧又惶恐地看着他,等他发落。 “谁说你小时候很乖的?”乔以安怒嗔,“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这么逆天的事情,你不是第一次做吧?” “……” “平日一张小嘴不是很会说吗?怎么不说了?你说啊,解释啊,我看你还能找出什么理由开脱。”乔以安不依不饶,喋喋不休。 “我错了,对不起,以后再也不敢了。”柳云夕终于弱弱地憋出一句。 “错了,怎么会错?你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吧?”乔以安还真揪着不放了,没完没了。 “……” “你说吧,怎么罚?”乔以安突然问,声音里含着些许笑意。 柳云夕一听,释然加开心,知道他要什么。于是手臂一伸,圈住他脖子,踮起脚尖,嘟起小嘴,送了上去。 乔以安自然俯下来接住她的红唇,缠缠绵绵地吻下去。 …… 激吻过后,柳云夕以为乔以安就此罢手,不再追究此事。没想到,他才从热吻中缓过来,就立即摆出一副救世主的面孔,说:“今天幸好是我值日,要换别的行政,看你怎么收场。” “知道是你值日,才出去的嘛。”柳云夕撅起嘴巴,娇声娇气。 “还嘴硬。”乔以安一拉,双手一环,她就进到他怀里了,被他紧紧搂着,“以后这种冒险的事情不要做,实在躲不过,也要叫上我才行。” “你说什么?”柳云夕惊问,头就抬了起来,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好像我不是人类似的。”乔以安笑着,好迷人,“你们这算什么?我读书时经常逃出去,看电影,玩游戏。有一次回校时,站在墙头还没跳,被巡逻保安发现了,干脆返身跳了出去,玩了个通宵。” 柳云夕听得有些入迷,看他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崇拜,“原来你曾经也是个不良少年啊。” “你看我像个不良少年吗?”乔以安俯下来,几乎贴上她的脸,两个眼睛又黑又深。(。) 二百九十一 第二天,欧阳雅雅几个早早地换好了野炊统一服装,到了足球场,翘首张望,盼着柳云夕。 柳云夕才在升旗台处出现,欧阳就跑着迎了过来,才近身就问:“怎么样?男神还要找我们吗?” 柳云夕很严肃地看着她:“你想就此蒙过吗?还要他来找,一会自己去找他,争取从轻处罚。”说完绕过她往前走去。 “哎——”欧阳追上来,“那你跟他怎么说的,我们总得一致啊。” 还真是想得周到!果然是乔以安眼中的“不良少女”。 柳云夕停下脚步,“我什么也没说。” “不会吧?什么也没说,男神就放过你了?”欧阳才惊讶完立即换了一副恍然的表情,“噢,懂了,正常。” “什么懂了,正常?你什么意思?”柳云夕明显觉得不对劲,追问。 “我的意思就是,男神怎么舍得批评你审问你呢?”欧阳狡黠地笑着,“既然不舍得批评你,对我们也不至于冷酷无情吧,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她食指勾起,放在唇边,眼珠直朝上翻,终于给她想到了,“爱屋及乌!对,就是爱屋及乌!我一会就去找他,坦白一切。” 看着她雀跃而去的背影,柳云夕实在没办法把她跟“不良少女”联系起来。可是昨晚的行为,要是被宋绍荣或者是高副校发现了,今天不就得上台痛哭流涕地检讨虔诚恳切地认错并保证吗? 乔以安说得对,年少不会重来,青春只有一次,该放纵时不收敛,该恣情时不庄重。叛逆也好,不良也罢,由着别人去评说吧,不辜负年少懵懂,不留太多遗憾就好。 乔以安当然不会对他们摆教育者的面孔,不过是警告加威胁。让他们明白凡事要有个度,不可太放肆太疯狂,视规章纪律为空气而已。 集合出发时,看欧阳那几个的情绪。柳云夕就知道,乔以安没有为难他们。 上车时四十几张嘴就像小鸟一样,叽喳不停。一上车就翻出零食大吃特吃,好像是被禁了好几年零食一样,惬意满足。感染得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开心愉悦的笑。 王书敏没来,不过也没学生问起。倒是乔以安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不去。 “好像是有事吧。”柳云夕回。 “她不去最好,我们可以吃得多一点,还会玩得更开心。”欧阳雅雅毒舌过来。 “别胡说。”柳云夕嗔过去。 乔以安没有什么反应,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来我们是显得有些多余了,走吧,韦舒,我们那两份也让给他们。”俞维边说边作势往车门走。 “哎,俞爸爸。【ㄨ】你别自作多情嗨。”欧阳大叫。 不知为什么,学生一直就这么叫俞维,俞维也不扭捏,欣然接受。 “欧阳,你就让他下车,看他下不?”韦舒笑着。 “得民心者昌,失民心者亡。”欧阳喊口号一样,“这个道理还要我们学生来教你们吗?” “就是。”陈思思接过,“俞爸爸真矫情。” “思思!欧阳!”柳云夕喊道,“把你们零食拿出来分。每个老师一份。” “我不要。”俞维大声说着,重新坐下,真生气的样子。 欧阳跟没听见一样,拿出一小包鸭舌递过去:“呐。你最爱的鸭舌,俞爸爸。” 俞维返身看她一眼,一把接过,说:“谁稀罕你的鸭舌。”两下就撕开来,塞进嘴巴,很享受的样子。 然后一车的人都笑了。 他们烧烤的地点是泉弯沙滩。可能是天气的原因,今天的人特别多。他们到达时,沙滩上已经满是花花绿绿的人了,帐篷一个接一个。烧烤区也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真是热闹非凡。 他们先搭起一个帐篷,然后把食材饮料之类的东西放到里面,便作鸟兽散奔向沙滩了。 “哎——等等。”柳云夕边喊边追了上去,“每个组的组长过来集中一下。” 韦舒抓起包包也跟了上去。 “我们留下来搭帐篷吧。”乔以安对俞维说。 俞维从柳云夕身上收回视线,接过乔以安的帐篷袋子,“好啊。” 两个男人默默地搭着帐篷,一句话都不说,倒也默契,不一会,便搭好了一个。 “来,歇歇。”乔以安一屁股坐在帐篷门口,拍拍身边的沙地,招呼俞维。 俞维一近前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听说你们订婚了。”俞维问。 “嗯。”乔以安应,“暑假结婚。” “婚礼到哪办啊?”俞维问,目光望着远处的海,眯缝着眼睛。 “两边都办。”乔以安笑着,“一辈子就一次婚姻,我不想让云夕留下任何遗憾,也是让她父母高兴。” 俞维忽然扭头看他一眼,就一眼,便转了过去。 良久,他说:“为什么是你?” 同样地乔以安迅速扭头看着他,足足看了好几秒,才挪开视线。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他给她披衣,在操场上陪她玩石头剪刀布的画面。 他当然知道俞维的意思,俞维心中一直装着云夕,只是云夕没有选择他,他不明白不理解,确切地说是不服气。 “为什么不是我?”乔以安反问,有点挑衅的意味。 果然,俞维看他的眼神有些恼怒了,“你差点毁了她!” 乔以安一惊,但只一瞬,脸上的波澜便消失了,非常平静,说:“以后不会了!” “希望如此!”俞维的声音好冷。 “当然。”乔以安淡定加肯定,“我会保护她,让她幸福。” 俞维再次扭头看着他,像要看见他心里一样。 “她在光华遭遇的一切根源在哪,你知道吗?” 乔以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根源就是你!”俞维迎着他茫然的目光,语气讥冷,“自大狂,这都看不出来,你以为你能保护她给她幸福吗?” “你胡说!”乔以安轻吼。 “哼。”俞维鼻子轻哼一声,手一撑站了起来,“但愿从此风平浪静就好啊。” “俞维!”乔以安跟着站起来,“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是根源了?”(。) 二百九十二 “你们帐篷搭好没啊?”远远的,柳云夕和韦舒叫喊着往这边过来了。 “接着搭吧。”俞维看着乔以安,摊摊手,耸耸肩。 乔以安没办法,不再纠缠,继续搭帐篷。 柳云夕和韦舒一过来就钻进帐篷里了。 “才五月天,太阳就这么毒,热死了。”韦舒的牢骚传出来。 “来来来,你快坐下,我帮你扇扇。”柳云夕柔美的声音,“你太娇弱了,像我们这些大山里出来的人,这点太阳算什么?比这毒一百倍的太阳,照样在田里干活,出的汗比喝的水还多。” 外面的两个男人互看一眼后,埋进手中的帐篷了。 还没搭好,陆续有人回来了,不是喝水就是吃零食,再就是躲进帐篷里玩手机聊天。 “一会都回来该挤不下了,我们得搭快点。”俞维说。 “云夕——”乔以安大叫。 “怎么啦?”云夕闻声跑出来。 “准备了几个帐篷,还有吗?”乔以安问。 柳云夕一溜数过来,“没有了,就四个。” 乔以安看看俞维,摊摊手耸耸肩。 俞维哑然失笑。【ㄨ】看得柳云夕一头雾水,不知面前的两个男人在打什么哑谜。 “云夕,我们去吹海风。”乔以安伸手牵她。 “好啊。”柳云夕应一声把手递给了他。 乔以安临走时还不忘看看俞维,脸上表情奇怪,但俞维看得懂,他那是在炫耀是在故意气他。 他若无其事地拍拍手,进了帐篷。 “你大山里出来的姑娘,只知道大山的深邃,可了解大海的辽阔?”乔以安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问。 柳云夕的视线被大海拉得好长,长得没有尽头,“我从小就向往大海,因为书里的大海既美丽又神秘。长大后才发现大海不仅美丽神秘。还很博大壮阔,恢弘磅礴,太了不起了。” “这就是神奇的大自然,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大自然。可笑的是,总是有人宣称要挑战它征服它。”乔以安的话就像面前的大海一样深邃渺远。 “是啊,大自然太奇妙了。”柳云夕感慨,“奇妙得你会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奇妙得让你不敢偷懒不敢贪心不敢苟且。让你把一切不该有的心念都收起来藏起来,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你又在作诗吗,语文老师?”乔以安笑看着她。【ㄨ】 “是诗吗?”柳云夕回看着他,“我倒是想作诗,可没诗情啊。”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乔以安突然吟出刘禹锡的诗来,“你看,刘禹锡的诗情被白鹤引到蓝天碧云了,面前的大海又能把我云夕的诗情引向哪里呢?” “你来。”柳云夕期待地看着他。 乔以安连连摆手:“我可来不了,我读书的时候最怕作文了。每次作文都是挤牙膏,只差剥牙膏皮了。” 突然一个大浪打过来,白花花的浪头快要没过头顶了。乔以安一把拉过柳云夕,往后退去。可还是没躲过,两个人结结实实被浪头打中,浑身湿透了。 尤其是柳云夕,本来就显贴身的体恤现在紧紧地贴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和空隙,就跟耍杂技的女演员穿的衣服一样。这让她很不自在,瑟缩着身子。双手抱在胸前,眼睛不知道往哪里落。 乔以安眼睛在岸上扫完一圈后,说:“你回帐篷等着,我去给你买套衣服。” “算了。太阳这么大,我晒晒,很快就干了。”柳云夕说。 乔以安不由分说牵起她就走:“等你衣服晒干了,你也差不多成黑炭了,到时跟个黑鬼一样,我可不要啊。” 柳云夕“噗嗤”一声笑了。俏皮地说:“比这更毒的太阳我都晒过,还不是这么白。你紧张什么?” “不行,你乖乖在帐篷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乔以安把她往帐篷里一塞,转身走了。 其他人一见柳云夕模样,惊呼起来:“怎么全湿了?” 陈思思一步窜上来,拉开她抱在胸前的手,圆瞪双眼:“哇,姐姐的胸真是太完美了!” 却没想到俞维就站在一旁。 柳云夕急忙伸手挡住****,偷瞟一眼旁边的俞维,怒视着陈思思,吼道:“没规矩的东西,闭嘴!” 俞维至此很自觉地出了帐篷。 “姐姐,他走了。”陈思思挤眉弄眼,颇有兴味地看着柳云夕。 一旁的韦舒也痴痴地看着柳云夕,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俞维出了帐篷之后,目光就在岸上搜索乔以安的身影,可转来转去,就是看不见他。跑得还真快! 然后他转到一个从外面就能恰好看见柳云夕的角度,静静地站着,目测柳云夕的三围。他是数学老师,目测能力一流,他只目测不到三秒钟,就算出柳云夕穿多大尺码的衣服了。 然后他勾起唇角,浮出一个得意的笑来,心里说:“你个自大狂,看你能买回多么合适的衣服。” 乔以安上岸后,招了一个的士,对司机说:“到最近最好的能买到女人衣服的地方。” “好。”司机应一声后车子呼地一下冲了出去。 走了不到五分钟,车子停了,司机嘴巴向左边一努:“诺,这是附近最高档的购物中心,二楼全是女人的衣服。” 乔以安边付钱边下车,急匆匆地就撞到一个人身上,“抱歉抱歉。”乔以安头也不抬地往购物中心方向赶。 “不长眼睛的你,急匆匆地找死啊。”那人粗暴地骂过来。 乔以安一个急刹车停了脚步,转头看着那个人,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个街头混混。只见他一个鸡窝爆炸头,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金项链,绷着一件黑色小背心。见乔以安停下来看着自己,不知是害怕还是赶路,眼睛飘忽一下折身走了。 天!他右背膀上纹着好大一条龙! 乔以安自是不会缠上去闹事,折身往购物中心奔去。 他凭着自己平日搂着柳云夕时的感觉,估计了一下她的三围,然后买了一套内衣和一套粉色运动休闲短装。他不知道柳云夕是否喜欢粉色,印象中她好像很少穿粉色衣服,但他就觉得她该穿粉色,就像电视里那些公主一样。(。) 二百九十三 乔以安急匆匆赶回到帐篷,把衣服交给柳云夕的时候,俞维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外,唇边是忍不住的笑意,好像很有把握一会换好衣服出来的柳云夕一定会是个怪物一样。 “你怎么啦?便秘啊?”乔以安看着他问。 俞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好心情地看着他:“你不如我熟悉。” “什么?”乔以安眯起眼睛。 俞维狡黠地眨眨眼,转向大海,不再理他。 “哇,不大不小,简直就是量身定制的。”蓬内传来韦舒的惊呼。 乔以安闻声就冲向帐篷,可是才跨进的一只脚像是踩着了钉子般,立马缩了回来。 因为柳云夕只是换了上衣,裤子还没换。他跨进一只脚的时候,她正在脱裤子。 还好没人看见,不然又是惊呼一片。 俞维在听到韦舒那一声惊呼后,也急切地转过了头,见乔以安慌乱地退了回来,就知道柳云夕还没换好。不觉轻皱了一下眉头,一瞬之后又莫名地展眉一笑。 “男神,快看,粉粉公主。”陈思思大声叫着。 两个男人同时转向了柳云夕,同时出现了惊讶之色,不过两个人的惊讶是不同的,又好像是相同的。 俞维没想到乔以安能给柳云夕买来这么合身的衣服,乔以安同样没想到自己凭感觉估出的号码会这么合适。 无意中撇到俞维的乔以安到这时仿佛才明白了他之前说的“你不如我熟悉”的话来,正要上前调侃一下。 “姐姐——”欧阳雅雅喘着气跑过来了,“张程和李浩他们跑到那边的山上了,叫不回来。” “快把他们手机号码给我。”柳云夕说。 电话一通,柳云夕就说:“快回来,开始烧烤了。” 其实也到烧烤时间了,隔壁的一些炉子已经冒烟了。 听说要烧烤了,帐篷里的人呼啦一下全出来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带你们出来领略大自然,你们倒好,躲在帐篷里玩手机。这跟呆在学校里有什么区别,还不如不出来。”柳云夕大着嗓门嚷。 “谁说没区别?”陈思思又接话了,“区别大了,在学校能玩手机吗?” “对啊。区别大了。”欧阳菲菲赶紧附和。 欧阳菲菲在同学们眼中就是一个小妹妹形象,个子又瘦又小,还不到一米五。有一次王书敏在课堂上要还原一个历史场景,竟把她放到讲桌上当道具。她呢,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到讲桌上,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印象中她是不怎么往人堆里扎的,尤其是在人群中说话,今天她接话这么利落,算是特例了。所以柳云夕格外多看了她一眼,说:“菲菲原来也这么淘的哈。” 欧阳菲菲甜甜地一笑,折身回帐篷拿食材去了。 “已经到齐的小组,可以去烧烤了,还没到齐的小组,组长赶紧把人都召回来。一定要人齐了才可以开始。”俞维在一旁大声安排着。 他就是善于管理,周到又谨慎,有他在,柳云夕可轻松不少。 还在山那边的人也都陆续回来了,一到烧烤区就钻进自己的组里去,招呼也不打一声。柳云夕只好一个组一个组地去清点人数,总算都到齐了,一个也不少。 “云夕,你过来。”乔以安叫着,“我教你考鱿鱼。” 柳云夕到乔以安那一组要经过俞维这一组。到他身边时,俞维招呼道:“云夕,你会烤肉串吗?我教你。” 柳云夕就停了下来,仔细看俞维如何烤肉串。这一看就着迷了。直接拿起几根肉串亲自体验起来。 乔以安在那边等久了看不见柳云夕,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就看见云夕在俞维身边。俞维一脸开心的笑,时不时把脸转向云夕,而云夕则立即回他一个甜甜的笑。 乔以安不开心了,脸色一沉。把手中的鱿鱼往篓子里一扔,不烤了。 欧阳雅雅见了,连忙问:“男神,怎么啦?” “这边空气不好,我去那边呼吸新鲜空气。”乔以安头也不回,闷声说。 “空气不好?一直都是这样的啊?怎么刚才不说空气不好呢?”欧阳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兀自嘀咕。 “男神吃醋了,呆子。”李浩凑上来说,眼睛看向俞维那个方向。 欧阳跟着看过去,倒吸一口气,说:“姐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随后对李浩说:“你看着啊。”便往俞维那去了。 欧阳一声不吭地把柳云夕拉到一边,手指指向孤独的乔以安:“他受伤了。” 这边俞维还在跟柳云夕讲解怎样放佐料,右手刚拿起胡椒粉,侧头就要张口时,发现身边是空的,柳云夕不见了,继续往后侧转,就看见柳云夕朝乔以安走去了。 唇边不由浮出一抹得意幸灾的笑,继续眼前的烧烤。 “你怎么啦?”柳云夕看着乔以安问。 “……” “不说是吧?不说我走了。”柳云夕威胁。 “……” “真走了啊。”柳云夕身子摇了两下,作迈步状。 “……” “你自己呆着吧。”柳云夕嗔一句后身子一转,决绝地迈腿了。 可是腿刚刚迈出,胳膊就被拽住了,一股强又大的力量往后一带,人就进了乔以安的怀里,紧跟着一双长长的胳膊从后面紧紧环住她,一股温热的气息在脖项间萦绕。 “走!你走去哪里?你就是我手心的肉,走得了吗?” 柳云夕得意又甜蜜地闭上双眼,深深呼吸着海风携来的清新润湿的空气,醉又醉。 不远处俞维的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神情欣慰又黯然。 “姐姐,快来吃鸡腿,烤好了。”陈思思粗着嗓门喊。 “走,我教你烤鱿鱼。”乔以安手一松,牵起她就走。 “不生气了?”柳云夕斜睨着他,坏笑着。 乔以安侧头思考三秒后,说:“暂时不生气了,看你表现。” “什么?我一直都很乖的,是你自己小鸡肚肠好不好。”柳云夕白眼翻过去。 “你乖吗?我怎么不知道?”乔以安反问,再“呵呵”一声抽身跑了。 “你站住。”柳云夕叫喊着追上来。(。) 二百九十四 两个人一路追闹着到了烧烤区,莫名地,乔以安和俞维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又不约而笑,看得柳云夕愣怔了至少有五秒钟。要不是陈思思的鸡腿塞上来,她准会跑到他们中间,把他们的视线隔断。 接下来的情形就是,柳云夕边吃鸡腿边跟乔以安学烤鱿鱼。乔以安本来就不敢碰辛辣的东西,不知是不是为了讨好柳云夕,非要强行往鱿鱼上撒辣椒粉,结果呛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止,狼狈得很。 “你快到一边去,我来。”柳云夕赶紧把他挤出烧烤炉,急急拿下冒着浓烟的鱿鱼,埋进沙子里,再用手扑打几下,直到没有一丝烟冒出来,才把它拿出来,扔到垃圾桶里。 一回身,不远处的乔以安还在咳个不停,腰都弯了。她一阵心疼,拿起一瓶矿泉水走过去,“诺,喝点水,会好些。” “谢谢。”乔以安接过水,咕咚灌下几口,再运气呼气吸气,总算好受些了。 “明明不能碰辣椒,非得逞强。”柳云夕嗔怨着,透着心疼,“再喝点水。” 乔以安很乖地又喝了几口水。 “现在怎样?嗓子疼吗?”柳云夕担心地问。 乔以安认真地感觉了一下,说:“有点,麻麻刺刺的感觉。” “吞咽怎样?试一下。”此时的柳云夕就像个医生,“可别把嗓子呛坏了。” “嗯。”乔以安真是乖巧,立马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艰难,眉头也皱了起来。 “疼吧?”柳云夕好心疼。 “不疼,好甜。”乔以安笑着,深深柔柔地看着她。 柳云夕知道他又在耍贫,白他一眼:“还呛得不够,走,继续去烤。” “疼,好疼。真疼。”乔以安忙不迭地说,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喂,那边两个,够了没有?快过来——”韦舒的大嗓门传过来。 “走吧。”乔以安牵起她。“你还没怎么吃呢。” 柳云夕早都看见那边的热闹情景了,温州的孩子大都不敢吃辣,也怕吃油炸和烧烤的东西,一碰就会上火。所以热热闹闹地不过是玩玩,真正吃的人不多。 果然。等他们走近的时候,桌上都堆满了已经烤好的各种美食。 “烤这么多,你们都不吃,拿来丢吗?”柳云夕问。 “你以为他们图的是吃吗?”乔以安拿起一串鸡爪,放到她嘴边。 “只是玩玩就少少地弄呗,何必这么浪费?”柳云夕吃着鸡爪说。 “谁说浪费?”韦舒走过来拿起一个玉米,“就我们三就能全部消灭。” 她口中的“三”中另一个是俞维。 经她一说,柳云夕想起,有一次乔以安强迫她打包回校的烧烤,全给他俩吃了。两分钟都不到。 “同一片蓝天下,怎么你们两个就能吃呢?”柳云夕笑着调侃。 “谁说不能吃?他们的肠胃都被自己惯坏了,惯得越来越娇气,所以就什么都粘不得啦。”韦舒大口大口地吃着玉米,津津有味。 “你再怎么享受,也馋不到我。”乔以安笑了,跑到另一桌拿面包吃。 “我们吃。”柳云夕和韦舒不约而同说,又不约而同坐下。 “给你们饮料。”欧阳雅雅立即送来了王老吉。 “叫他们别忙着烤了,都过来吃点东西先,烤不完的留着带回去。”柳云夕交代欧阳。 “带回去?你在学校烤啊?”韦舒奇怪地看着她。 柳云夕笑笑。“我学校又没烤炉,拿回去给西当村的那对夫妇啊,他们用得上。” “哦。”韦舒恍然,又说。“你真好。” “司机小黄呢?”柳云夕扫一圈人群,没看见司机。 “刚刚吃了点鱿鱼,闹肚子,去卫生间了。”俞维的声音响起。 柳云夕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我们赶紧吃吧,早些收好场地,还可多玩一会。”柳云夕看着太阳伞外灿烂明媚的阳光说。 谁知大家吃饱喝足后大都赖在帐篷里不肯出去。只有张程、李浩、陈思思、欧阳雅雅、子萱等十多个人跑出去玩沙了。帐篷里的人不是堆在一块海聊,就是盘坐在一边鼓捣手机,还有些人可能昨晚兴奋过度,现在终于撑不住睡了。 柳云夕一直都有午睡的习惯,加上昨晚跟学生跑出去,回来后被乔以安逮到,又纠缠缠绵一番,到好晚才睡,现在坐在帐篷里,被温热的空气包围,困意早都袭上眼皮了。 “你睡会吧。”乔以安看着她说。 “嗯。”她应一声后身子一歪,倒到乔以安身上,“你帮我看着点学生。” 乔以安扶起她,挪了挪身子,让她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这样两个人都轻松舒服了。 韦舒、俞维和司机小黄在一旁玩扑克。 “俞维,你记得隔段时间去外面看看学生,不让他们跑太远。”乔以安对俞维说,“特别是旁边那座山,叫他们别过去。” 乔以安说的那座山俞维知道,也知道他为什么强调不让学生过去。主要是它周围没有防护,到这沙滩的人都可以过去,有时候一些不法分子也会混进去,伺机打劫。还有些人走得远了深了,还会迷路,几天都走不出来。 “知道。”俞维应得干脆利落。 “还有不许下海游泳。”乔以安再补充。 “你糊涂了,大大。”韦舒抢着说,“这时候本来就禁止下海游泳,不用我们盯着。” “噢。”乔以安恍然一声,不再说话。 隔壁几个帐篷渐渐没了声息,不知是睡了,还是都出去了。乔以安又担心起来,从云夕口袋里拿出电话本,找到欧阳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欧阳,你们那几个帐篷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了?” “我在沙滩上,不知道啊,不过很多人都出来了。”欧阳在电话里的声音好大,估计是海风的缘故。 “韦舒,俞维,你们去隔壁几个帐篷看看,顺便叮嘱一下,不要乱跑,活动要以小组为单位,随时清点人数。”乔以安又对韦舒和俞维说。 “好嘞。”俞维一个反撑就跳了起来。(。) 二百九十五 柳云夕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自己睡着的那段时间内,发生了差点让光华倾覆让自己灭顶的事情。事后多年想起,她依然不能原谅自己,依然不能释怀…… 俞维听乔以安让他和韦舒到隔壁看看学生情况时,他让韦舒原地休息,一个人揽下了活儿。 他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巡看过去,发现学生大都已经去了沙滩,帐篷里没剩几个人,他按乔以安的话叮嘱一番后,又跑到沙滩上,找到欧阳雅雅和陈思思,叫她俩赶紧按小组清点一下人数,待她们清点完毕,说一个不少地都在沙滩上时,俞维才放心地回了帐篷,如实汇报给乔以安。 然后乔以安总算有些放松了,不再注意外面的动静,认真看起柳云夕的睡态来。 枕在他大腿上的柳云夕此时睡得正香,头稍稍侧着,乔以安只能看到大半个侧脸,脸上还拂着几缕发丝。呼吸均匀面容恬静,嘴角还噙着一抹微笑,像是在梦中,又像是这微笑本来一直就在,从来就没消失过。 乔以安看着看着,手就不由得抬起来,轻轻地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再轻轻地在那恬静安谧的脸上摩挲着,要不是旁边有那几个人,他早都吻上去了…… 也许是一个姿势太久了,乔以安有些不适,被柳云夕枕着的大腿酥酥麻麻的,他很想调整一下,但又怕扰了她的好梦,所以将右手反撑到地上,人稍稍往后仰。这样果然要舒适得多,但过不了多久,之前的不适又来了。然后他只好又恢复到原来的姿势,如此反反复复不知轮换了多少次,柳云夕叽咕一声醒了。 醒后的柳云夕第一句话就是:“人呢?” “都在外面呢。”乔以安回,有些吃力地要屈起左腿。 柳云夕一见,知道他大腿被自己枕得很麻了,赶紧帮他托了起来。再扶他站起,一脸心疼地看着他:“都麻成这样了,怎么不叫醒我?” “没事,活动活动就好了。”乔以安离开她的搀扶。就要走动。 谁知左脚落地后根本没有知觉,一阵又麻又刺的感觉从脚底直钻心窝,哪使得上力?所以人就跟个跛子一样趔趄着向前挪去,动作又快,柳云夕伸出的手只拂过他的衣袖。并没扶住他。 “是不是很麻?”俞维笑问过来,显然乔以安刚才狼狈的动作给他看见了。 柳云夕冲他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说话。 “赶紧举手,左脚麻就举右手,右脚麻就句左手。”俞维又说。 乔以安一听,照他的话举起了右手。 “举着不动,过一会就好了。”俞维说得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可一边的小 黄和韦舒却忍不住在偷笑。 还好乔以安看不见,不然他一定认为俞维在捉弄他。 柳云夕也不确定俞维到底是在捉弄乔以安还是这办法真的有效。但是看见那两个人偷笑的样子,她也有些怀疑了。 正举棋不定间,乔以安放下了右手,扭身说:“你在哪学到的这方法,还真 管用。” 俞维显然看出柳云夕对自己的怀疑了,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才回答乔 以安,“我们小时候脚麻了都这么做,这是偏方,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刚才还在偷笑的韦舒和小黄早都不笑了。这会显出误会了俞维的不好意思 来。 柳云夕一边为乔以安高兴,一边歉意地看向俞维,俞维当然看得懂她的意思,豪爽一笑。幽默地说:“哈,这在我们家乡三岁小孩都知道,你们可别崇拜我啊。” 引得一阵开心的笑,就在这时—— “语文老师——”陈思思叫嚷着扑进来,差点扑到地上。 柳云夕心里“咯噔”一下,立即紧张地看着她。 “子萱、子萱、子萱——”陈思思不知是气没喘顺。还是紧张成这样,舌头像是打了个结,只呼出“子萱”二字,再没下文。 可是敏感心细的柳云夕看见她眼里闪烁的泪花了,看见她泪花中的害怕与慌乱了。 “思思,子萱怎么啦?你快说。”柳云夕一把抓住她,急切地问。 “她、她、她被——”陈思思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乔以安立即冲了出去,俞维跟着冲了出去,韦舒看看柳云夕,柳云夕冲她说一句“你看着思思”也冲了出去。 可是沙滩上没有任何波动与骚乱,每个人各安其乐各安其静,一派祥和。 乔以安在沙滩上转了两个圈后,便朝侧岸的山奔去,后面跟着俞维和柳云夕。 才到岸边的礁石上,还没上山,便看见欧阳菲菲坐在山边哭,哭声有些压抑,但听得出十分难过与懊恼。 “菲菲——”柳云夕扑上去,“子萱在哪?她怎么啦?” 欧阳菲菲愣愣地看着柳云夕,眼里是极度的恐慌与无助,头摇得像拨浪鼓。 “子萱在哪?你说呀!”柳云夕急问,快要哭了。 乔以安看着欧阳菲菲,再看看山上,二话没说,直接奔山上去了。 欧阳菲菲突然连打几个寒战,嘴巴呜呜不断,紧张恐惧地看着山的一方。 正好欧阳雅雅过来,柳云夕手一招,说“你看着菲菲。”起身跟上乔以安和俞维。 才爬上山头,就看见乔以安和俞维已经进到山的里面了,步子很急,应该是有所发现了。 柳云夕心慌气短两腿发软,跟在后面踉踉跄跄,眼看乔以安和俞维的身影越来远了,可她实在是挪不开步子,又不知那边子萱到底怎么了,急得眼泪直流,竟小声哭泣起来。 突然后面传来很大的响动,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后背了。她定下心神,猛一转身,就看见欧阳雅雅了。 “你过来做什么?菲菲呢?”她惊问。 “子西她们看着。”欧阳雅雅应,径直走过来,“我扶你走吧。” “菲菲怎么说?”柳云夕问。 “她就一直哭,什么也不说。”欧阳回应,“小心点,你的腿已经被划伤了。” 短袖短裤在山里行走,不划伤才怪。(。) 二百九十六 柳云夕在欧阳雅雅的搀扶下,总算能走得快一些了。 远远地,她们看见乔以安和俞维突然停止了前进,稍后俞维继续向前,乔以安则急急脱下自己的衣服,向前几步后蹲了下去。 “快点。”柳云夕催着。 近了、近了、更近了,终于到了。 呈现在柳云夕面前的是什么呀—— 子萱披着乔以安的外衣瑟缩在乔以安怀里,颤抖不已,眼睛呆呆地看着一处,惊恐万分。 见到她,乔以安轻拍子萱,说一句“别怕,老师来了”,起身让她过去,悄声说:“帮她穿好衣服。” 柳云夕才发现子萱是全~裸着的! 心顿时揪住一团,哆嗦着上去,搂过子萱,千万疼痛与安慰只化作一句:“别怕、别怕、别怕。” 子萱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默默跟着柳云夕,默默上车,默默坐着,默默回教室…… 陈思思说事情是欧阳菲菲告诉她的。 回到学校的欧阳菲菲基本恢复了神志,眼中的紧张与恐惧淡了很多,柳云夕问她时,十分小心,但也让她不能拒绝开口。 原来是她们本来在山崖边的石礁上聊天,子萱突然说要到山上去找野果,因为她小时候在家乡,这个时候山上都有各种各样的野果。 欧阳菲菲拗不过她,就跟着她上山了。还真找到一些,就是鲁迅在《百草园和三味书屋》里写的那种覆盆子,全部都熟透了,又大又圆。她们一路找一路摘一路吃,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然后欧阳菲菲有些拉肚子,便蹲在一处树丛中方便,子萱一个人继续往前找。等到欧阳菲菲方便完毕后,就看见子萱被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青年拖到了一颗树下,三两下就扒光了她的衣服…… 欧阳菲菲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喊也不敢哭。踉跄着跑出了山林。到崖边时,她几乎是滚下山崖的,恰巧被陈思思看到…… 跟欧阳菲菲的谈话刚刚结束,子萱的父母到了学校。 柳云夕回到教室时。子萱已不在班上,学生说她父母把她带走了。她正要给他们电话,子萱妈妈折了回来,就站在教室门口。 “柳老师,麻烦你出来一下。”子萱妈妈说。很平静的样子。 柳云夕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子萱妈妈这么平静。不管怎样,总是要面对的,她示意学生安静,沉重地出了教室,刚反手把门关上,子萱妈妈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姓柳的,你还我萱萱的清白,你还她清白——” 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柳云夕的头上、脸上和身上。 柳云夕猝不及防,本能地伸手遮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嗨,你干嘛打人?”学生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然后一大批学生都出了教室,把柳云夕团团护在中心,让子萱妈妈无法近身。 这时候乔以安出现了,他看见柳云夕被学生护着,放下心来,转身对着子萱妈妈,还没开口,就被子萱妈妈劈头盖脸地一顿嘶吼:“你走开。我谁也不见,我就要那姓柳的还我女儿清白,姓柳的,你出来。出来——” 前面的李浩和张程见她这架势,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要是不赶紧把她弄走,说不定他们热血一冲,就要动手了。 可是子萱妈妈就像疯了一样,完全没了心智。面前的人是什么情绪什么神色,她更是不知道,一~门心思全在柳云夕身上,好像她女儿的遭遇就是柳云夕造成的,又好像柳云夕能挽回一切似的。 “萱萱妈妈!”乔以安突然大吼一声,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子萱妈妈可能刚才用力过度或是悲伤过度,现在被乔以安一吼,愣怔地看着他,眼神呆滞,有些支撑不住了,乔以安一把扶住她,缓和了语气,说:“萱萱是我们的学生,她出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请你相信,不管人抓不抓得到,我们都会对萱萱负责到底。我们袁校长在等您,您跟我过去吧。” “负责?怎么负责?”子萱妈妈悲声喃喃,好凄惨。整个人伏在乔以安身上,疲软无力,由他拖着走。 不少女同学都默默流着泪,默默看着柳云夕。 柳云夕呆呆地看着子萱妈妈的背影,神情呆滞,泪流满面。 韦舒拨开学生,把柳云夕扶回了办公室。因为是晚上,办公室基本没人,但是刚才子萱妈妈的动静太大,还是惊回了俞维和王书敏。现在见她进来,一下都围到了身边。 “你要哭就哭吧,别憋着。”韦舒小心翼翼地说。 “他们家长都这样,你别怕,过段时间就没事了。”王书敏说。 只有俞维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她,眼里全是担忧和心疼。因为柳云夕脸上被抓破了,几道血痕十分明显,嘴角还留着血迹,眼睛有些肿。 “韦舒,你陪她回宿舍吧,班级我来看。”俞维对韦舒说。 “嗯。”韦舒应一声,伸手扶她,“走吧。” 可柳云夕就像个雕塑,一动也不动,任韦舒怎么用力,她就是不起来。 “云夕,”俞维说,“子萱妈妈现在不会冷静,你面对她只会让她更怒更乱,解决不了问题,你还是先回宿舍休息一下,等她冷静了再说吧。” “嗯。”韦舒附和,再次用力扶她,可她仍是一动不动。 “我不走,我不走,我得呆在这里,等她来找我,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走呢?”柳云夕喃喃,一滴泪滚下眼角。 “云夕——”乔以安拨开俞维和王书敏,急身俯向她,“怎样?伤到哪啦?” 柳云夕一见乔以安,泪就吧嗒吧嗒流,看着真叫人心疼。俞维默默地离开了,王书敏看一会也撤了。 “云夕,走。”乔以安牵起她的手,可她像被烫了一样又抽回去了。 乔以安默然看她几秒,说:“云夕,你不要这样,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人生很多意外都是我们预料不到没法把控的。子萱妈妈不会来了,他们已经回去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你去吧,云夕,班级我来看。”俞维说。(。) 二百九十七 【播报】关注「」,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柳云夕一声不响地跟在乔以安身后,一直走一直走,到了停车场。她才明白,乔以安要带她出去。 “去哪里?”她问。 “兜兜风,哪也不去。”乔以安回,已为她开好车门。 柳云夕顺从地进了车子,默默地坐着。 坐着坐着,泪又来了。 子萱虽成绩不是很优秀,但很乖巧很善良,做事很认真,每次打扫卫生时都最卖力,班级扣分从来就没她的份。平时话语不多,知心朋友也就欧阳菲菲一个。昨天晚上不知谁把张程的鸡腿放到她面前,被张程发现时,她是那么窘迫尴尬,又是那么善良包容。 怎么今天就—— 柳云夕的泪更凶了。 乔以安默默递上纸巾,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他能说什么?平常就是学生在别的老师或班级里受了不该受的委屈时,她都要站出来维护,为学生说话,现在子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的心该是早都被撕裂了,早都肝肠寸断了。 “为什么?”柳云夕喃喃,不知是问自己,还是在问乔以安。 乔以安看她一眼,说:“这就是个意外——” “可是我组织的活动。”柳云夕恼怒地打断他。 乔以安默然了。她说得对,如果没有这次野炊活动,今天就不会去沙滩;如果没有这次活动,现在子萱就好好地坐在教室里上课,还是原来那个乖巧讨人喜欢的子萱,没有任何改变;如果没有这次活动,她的脸上不会凭空多出几条血痕;如果没有这次活动,她也不会在自习时间被带出来漫无目的地吹风…… 可是,如果人生中的“如果”都能事先预见的话,那人间就没有灾祸没有伤害没有意外。就是天堂了。 这道理谁不懂呢?可是道理归道理,它能让当事人从事件中出来,坦然面对血淋淋的事实吗?原来道理有时只是用来安慰人欺骗人的,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而且在灾难面前。它又显得是那么苍白荒唐! “对,是你组织的活动,在你的活动中,你的学生出了意外,这意外可能会影响她的一生。还可能成为她永远的阴影,盘踞在她心里,****折磨她销蚀她,所以你是罪人,你必须自责必须忏悔,然后把自己也卷进去,把周围关心你的爱你的人都卷进去,每天陪着你忏悔陪着你自责,是吗?”乔以安把车开得呼呼生风,语调也像这呼呼风声一样。急骤强劲。 然后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不能——我做不到——我真的很后悔!你知道吗?”柳云夕突然哀声呜咽,那是一种极其无助极其绝望的呜咽,听得乔以安心里就像有千万支利剑在搅一样,疼痛万分。 “云夕——”乔以安颤声轻呼,无限怜惜无奈。 柳云夕从他这一声轻呼中好像听出了什么,猛然转头看着他:“学校怎么承诺子萱妈妈的?赔偿吗?巨额赔偿吗?” 乔以安过了一两秒才回:“袁校长在交涉,具体怎么息事还没定论,不过经济补偿肯定是少不了的。” “云夕。”乔以安再呼,“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自责不是愧疚。而是如何做好善后工作,不至于让事情恶化。尤其是对子萱,她今后是继续留在光华,还是转学。留下来怎么安抚,怎么让她摆脱这一场噩梦;转学又该转往哪里,万一新环境也知道了她的事情该如何面对,又如何收场。所以,你赶紧从自责负疚中出来,跟我一起面对吧。” 停一会。他又说:“子萱妈妈有让她转学的意思。” 柳云夕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不再是那木木呆呆的神情,呈现出思考的状态来。 “她转学当然是好,毕竟换一个环境后她要面对的只有自己了,没有众人的非议与眼光,听不见也看不见内心总是会平静一些,希望在新环境里她能战胜自己,早日从阴霾中走出来。” “她可能不会再回学校了,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去看她?”乔以安语气欣慰多了。 柳云夕没应,过一会点点头:“还是去看看吧。” “我陪你去。”乔以安立即回应,随后又说:“家长再过来时,你机灵点,要学会保护自己,明白吗?” 柳云夕下意识地摸摸脸上的血迹,说:“比起子萱来,我这点伤又算什么?” 乔以安笑笑:“又说傻话了,你这伤受得有意义吗?就算搭上你的命,子萱就好了吗?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不知什么时候,乔以安的车子已经驶离高速了,现在停在一个茶座前。 “这是哪?”柳云夕才发现他们早已经不在牛市了。 “牛市下一个县。”乔以安笑着,“走吧,去喝茶。” 这是她跟乔以安交往以来第一次喝茶,也是她第一次进茶座。 包间雅致温馨,果然是休闲静心的好去处。 “女人喝红茶好,养颜美容,也是最环保的减肥良方。”乔以安边说边招来服务员。 “来一壶红茶。” “好的,先生稍等。” 服务生去后,柳云夕看了看手机,“快下自习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有俞维看班你担心什么?”乔以安回,“好好放松一下,别把自己绷那么紧。” “噢。”柳云夕应一声后再没声了,好乖的样子。 这时乔以安手机响了,“薄博。”他说,“薄大律师——” 柳云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薄博带来了好消息,而且消息一定跟彤彤有关,心情也不由得愉悦轻松起来。 果然,乔以安放下电话就说:“彤彤康复得很快,她可能到月底就回来了。” “真的?”柳云夕既惊又喜,没想到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倍。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那她学校那边?” “薄博说现在已经是毕业季了,上次官司打完,校方给了承诺,只要她康复,就让她回校。”乔以安早有准备似的,回答得很流利。 “可是——” “她只是回校领个毕业证而已,而且彤彤本身就很阳光开朗,应该不会有问题,你就放心吧。”乔以安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他全知道。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二百九十八 【播报】关注「」,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让柳云夕和乔以安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准备去子萱家看她的时候,她父母到学校来了。 那天晨跑刚结束,全校师生都往教学楼去的时候,乔以安拉起她就跑,搞得她莫名其妙。脑子还在一片混沌中,又听见身后传来异样的骚动,她下意识扭头去看,被乔以安喝住了,“别看,快走!” 然后她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乔以安到了董事长办公室,一进门,乔以安反手把门关了,还侧耳听了一会,神秘又紧张。 “怎么啦”柳云夕问。 乔以安盯着她看了一会,神色凝重,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啦?”柳云夕催问,紧张又着急。 “你先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这个办公室。”乔以安说。 柳云夕呼地一下站起来,“什么事你快说,你要急死我啊。” 这时,楼下隐约传来一阵吵闹声,柳云夕好像听见子萱妈妈的声音了,在叫她。 “柳云夕!你出来——”声音凄厉,听得她心惊胆战。 柳云夕一转身就要出去,被乔以安拉住了,“云夕,你不能去。【ㄨ】” “为什么?”柳云夕喊道,还在挣扎,企图挣脱乔以安。 乔以安用力一拉,她整个人便扑进他怀里。乔以安紧紧地搂着她,好紧好紧,柳云夕感觉到他在轻微地抖,心里一惊,预感一定是子萱出事了,出大事了,难道? 她一个激灵,盯着乔以安问:“子萱怎么啦?” 这时。子萱妈妈的声音又传来了,一声紧一声,一声凄一声,含着莫大的悲伤。 柳云夕再也沉不住。拼命挣扎,要出去。可乔以安的手臂就像铁钳一样牢牢地钳着她,她根本动弹不了。 “你说,子萱怎么啦——”柳云夕挣脱无望后,嘶吼起来。吓得乔以安急忙捂住她嘴巴。 “你说呀,说呀——”柳云夕有些失控了,哭着闹着。 “云夕——”乔以安大声叫道,我告诉你,你听着。” 柳云夕立即停止了一切挣扎,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 “子萱——她自~杀了。”乔以安说完十分担心地看着她。 自~杀了!真的自~杀了! 出乎乔以安意料,柳云夕出奇的平静,好像她早有预料,或者她早已知道了似的。现在乔以安只是在她面前重复一遍事实罢了。 “云夕,云夕——”乔以安担心地叫。 良久,柳云夕眼里重又落下泪来,一滴,两滴,三滴,之后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落,止也止不住。 楼下子萱妈妈的叫嚣变成了哭嚎,每一声都像一把利剑刺在她的心尖上。她很痛很痛,痛得她不敢呼吸,痛得她无处可逃。 突然她窜了起来,朝门口冲去。才迈出一步。人又到了乔以安怀里。 “你别拦我,你为什么要拦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柳云夕嘶声叫喊,仿佛只有这样,她的痛才会轻一点,她才能把呼吸道打开。才能通畅地呼吸。 “云夕,你冷静点。”乔以安亦是严声恳求。 “为什么?她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柳云夕无力地伏在乔以安怀里,哽咽凄语。 乔以安默默搂着她,默默感受着她,默默陪着她。她落泪了为她擦,她说话了认真听…… “我的学生没了,我看都没看一眼,现在却要躲在这里,保全自己,我还是她老师吗?我配当她老师吗?”柳云夕声泪俱下,悲痛不已。 乔以安怜爱又悲悯地看着她,说:“云夕,我们没有躲,我们不会躲,只是现在大家都不冷静,不适合面对。你放心,我们会担起责任,会安抚好他们,给他们最大的补偿。” “人都没了,怎么补偿?”柳云夕盯着门,痴傻喃喃。 这时,乔以安电话响了,是董事长。 “父亲。”他叫。 柳云夕一个激灵,紧张地看着他。 “父亲已经过来了,他叫我们不要慌张,等他过来处理。”乔以安听完电话说。 柳云夕到这时才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会给光华带来的影响,她一把握住乔以安的手,一叠声地说:“对不起,以安,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好了好了,云夕,不关你的事,我不会怪你,父亲也不会怪你,啊。”乔以安为她擦拭着泪痕。 “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以安,我该怎么办?”柳云夕痛苦绝望地看着他,泪眼婆娑。 “事情会很快过去的,没事,不要想太多,啊。”乔以安柔声说,轻阖一下眼睛。 就是这个动作,这个神态,不止一次地让柳云夕安心,让她踏实。但是今天,这一刻,它没让柳云夕放松没让她踏实,反而让她狠狠地疼了起来。明明就是自己闯的祸,却还要他来安慰,要他来承担,要光华来买单! 她再也没有力气说一句话,再也没有资格说一句话,也再也不想说一句话。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似的,疲软无力,没有任何支撑,只想躺下来,闭上眼睛,静静地睡一觉。然后一觉醒来,一切就像个梦境,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了。 乔以安看着她朦胧迷糊的眼睛渐渐合上,知道她心力交瘁,终于撑不住了。很小心地十分爱怜地把她平放进沙发里,盖上自己的外套,在她额上轻吻一下,出去了。 子萱妈妈的哭嚎不知什么时候也停止了,门外终于没了声息。但乔以安清楚,没有声音绝不等于平静。他直接去了袁雅竹的办公室,她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不用问,就知道是子萱家的亲友团。 袁雅竹右手撑着头,眉头紧锁,一副沉思状。见到乔以安,说:“董事长还有半小时到,你去接应一下。” 乔以安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让他在董事长见这些人前两个人商量商量,想好应对之策,不至于临时措手不及,出于被动。 他扫一眼众人,看见子萱妈妈跟个木偶一样蜷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神情呆滞,只有那不停落下的泪让人确定她是有知觉的。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二百九十九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乔致远到光华后,没有直接去袁雅竹办公室,而是跟乔以安一起到了董事长办公室。他们进屋时,柳云夕仍躺在沙发上,还是乔以安走时的那一个姿势。 乔致远一眼就看见她脸上的抓伤了,问:“你怎么搞的,还是让她被伤到了?” “这是昨天抓伤的,今天没有。”乔以安回。 “昨天?事情到底是哪一天发生的?”乔致远有些迷惑。 然后乔以安便把整个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样,那雅竹也不说清楚,就说一个女学生自杀了,家长在学校闹。”乔致远恍然之后又问:“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乔以安没应,他能怎么回答?忘了?或是认为没必要? “以安啊,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几年事了,你不要总把自己摆在教务主任的位置上,什么都听几个校长的,有些时候该有自己的主张,不管有没有用,能不能执行,对你来说总还是个历练,明白吗?”乔致远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让乔以安有些惶惑。 “还有啊,船厂那边越来越不景气了,我打算关了它或者把股权转出去。等你结婚了,给我们生个小孙子,我和你妈就在家里带小孙子,好好享享天伦之乐,到那时,学校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乔致远接着说。 乔以安似乎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要牺牲船厂来挽救光华。 “父亲,资金亏空有那么厉害吗?再说这次事件不至于要我们卖船厂吧?”乔以安惊问。 乔致远沉默了一会,说:“现在船厂那边基本上就是一个空壳,早都资不抵债了。一直拿学校这边的盈利在填补。” “怎么会这样?”乔以安蹙起眉头。 “哎,要是你大哥和大姐还在——”说到故人,乔致远突然有些哽咽。 “父亲,您别太难过。事情不会那么糟糕,我们再想想办法,说不定有转机呢。”乔以安宽慰着。 “本来展煜这孩子不错,可他不知为什么,非闹着要出国。他一走。船厂那边就没了主心骨,剩下的几个管事的,整天就盯着一点蝇头小利,就怕自己吃亏。现在看到行情不好,更是人心涣散,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能捞一个是一个,根本不顾船厂安危。”乔致远未雨绸缪的样子。 “可他们也是股东啊,怎么就不考虑大局呢?”乔以安不理解了。 “大局?他们要想着大局,船厂也到不了今天。”乔致远苦笑。好无奈。 “那您亲自回去管理,慢慢把他们手中的权利收回来,重新整顿,也不行吗?”乔以安问。 乔致远摇摇头:“我也这么想过,但现在来不及了,保住光华要紧。” “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 乔致远神色沉重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把赵展煜叫回来,他一定有办法。”乔以安突然想到了赵展煜。 乔致远笑笑,说:“我联系过,他没答应。” “我跟他说。”乔以安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算了,他出国学习公司是花了钱的,你叫他中途跑回来,他怎么会让公司白白损失那一笔钱?”乔致远摆摆手说。 “派个人去替他不行吗?”乔以安问。 乔致远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说出这样没脑子的话来?” 也是。你交了学费读到一半,然后让别人去接着读,哪个学校允许这样代读的?乔以安真是急昏头了。 “董事长,您来了。”柳云夕突然坐起来,冲乔致远歉意招呼。 “呃呵,云夕啊。醒了?”乔致远笑着回应。 柳云夕责怨地看着乔以安,怪他没有叫醒自己。 乔致远看见了,忙说:“不怪他,是我让他别打扰你的。” 他这一说,柳云夕越发不好意思了。人家不过眼神嗔怨一下,你就这么心疼,那以后结婚了不是处处都要小心,丁点委屈都不能让他受才行吗? “我休息好了,董事长,谢谢您。”柳云夕微笑着说,“我先去上课了。” 乔以安知道子萱爸妈都在袁雅竹办公室里,但还是很担心,起身跟到门口,叮嘱道:“你小心点,也机灵点,别像昨天那样,受无意义的伤。” “知道,你放心吧。”柳云夕强打精神,俏皮一笑。 一进办公室,王书敏就夸张地看着她,极为惊讶:“云夕,你去哪了,刚才好险,还好你不在,不然——” “云夕姐姐,你回来了。”韦舒横插一句进来,打断了王书敏的话。 “嗯。”柳云夕冲韦舒点点头,又对王书敏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云夕姐姐,你的课我已经准备好帮你上了,你还要自己上吗?”韦舒问。 柳云夕投去感激的一瞥,说:“我没事,自己上吧。” 韦舒很不放心地看着她的脸,小心地问:“真的不用吗?他们在校长办公室里,还没走,你还是去宿舍回避一下吧。” 柳云夕展一个从容淡定的笑,阖一下眼睛,说:“真不用,都不用,没事的,韦舒,你放心。该来的让它来吧,躲能躲一时,还能躲一辈子吗?” “可是——”韦舒还是很担心。 “放心吧,啊。”柳云夕折身坐进位子,不打算继续纠缠。 一坐下来的柳云夕就陷入了沉思,她刚才隐约听见一些乔以安和董事长的谈话,知道乔家现在面临着很大的困难,可能还会因为这件事情让船厂关门! 事情因她而起,她却除了懊悔歉疚之外帮不上任何忙。所以她越发地不安,越发地有一种负罪感。她就是一个罪人,如果船厂因此关门,光华因此遭到巨大损失,她就是乔家的罪人,她这辈子都没法赎罪! 所以她匆匆逃离了那个办公室,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乔致远那张平静温和的脸,她一眼就能看到那平静温和下的悲伤与无奈。还有乔以安,他是乔家唯一的儿子,唯一的支撑,此时他不仅要照顾她担心她,还要替父亲分担,他眼眸里的无措与焦急同样是她不敢正视的沉重。 PS. 5.15「」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三百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一夕之间,光华成了牛市的焦点!柳云夕成了牛市的焦点! 光华学校学生子萱遭强暴后自杀成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每一则新闻上都附上了柳云夕的照片,网络上各种声音各种桥段都流了出来。 柳云夕和光华被网络吞没了!无处可藏无处诉说! 这还不算,子萱妈妈就像疯了一样,不接受校方的任何补偿方案,每天带着亲友团到学校里哭闹,扬言要见柳云夕,逼迫学校交出柳云夕! 柳云夕就像动物园里被困在笼子里的动物,没有了自由没有了自己,每天都被乔以安困在屋子里,不能出门。她见不到学生,见不到韦舒,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就连手机乔以安也不让她碰。 她知道,她一天不出去,子萱妈妈一天都不会停歇,她从第一天子萱妈妈扯着自己厮打的时候,就发现,她恨她!她把子萱的一切全都算在她的头上,她眼里的仇恨和怒火只有她柳云夕才能扑灭。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子萱妈妈要什么,她都不怕,她都不会犹豫,只要能让她停止哭闹,接受补偿,还光华一片宁静,让光华恢复正常教学,哪怕要她的命,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是她出不去! “今天是第几天了,你就让她这么闹下去吗?”柳云夕问。 乔以安没有反应,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她的问话。 “你不放我出去,我不吃饭了。”柳云夕把手中的筷子往茶几上一放。 乔以安这才把目光转到她身上,看她一会说:“教育局在协调,应该不会太久,她就闹不了了。” 看他躲闪的眼眸,柳云夕就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而已,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乔以安。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事情的根源在我,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试试呢?”柳云夕又急又恨。 “你不能去!”乔以安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 其实,不是什么教育局在出面协调。而是乔致远在筹措补偿款。子萱妈妈不接受教育局协调下的赔款,只是不满足,想要更多而已。这一点乔致远非常清楚,明眼人也看得出来。 但光华账面一下子拿不出更多,只好从船厂那边想办法了。 “那你跟我说实话。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柳云夕催问,急切又期待的眼神。 乔以安默然几秒后,说:“子萱妈妈不满足赔偿条件,想要更多。” “她想要多少?” “不知道,父亲在想办法,筹到钱再加,到她满意为止。” “如果她一直不满意呢?就一直往上加吗?”柳云夕显出害怕又气愤的表情来。 如果说之前她还很愧疚很自责的话,那这一刻,她更多的是愤怒了。 这样的话,事情就完全变了性质。不再是抚恤补偿,而是交易了。一个母亲拿着女儿的生命要挟学校讨要钱财,这是什么母亲?难道她的失女之痛真的能用钱来镇痛?女儿的生命可以与人民币划上等号? “不会,她不会一直不满足。”乔以安回。 “你让我去吧,我去见她,我跟她说。”柳云夕说。 “你以为这是一场外交吗?”乔以安问。 柳云夕突然笑了,笑得凄然,“现在就是外交了,本着对子萱的尊重,我也不允许她这样。” 子萱一定没想到她原本只是想安静地离开这个人世。到另一个纯洁美好的世界去寻找清静,却将老师和学校至于如此窘迫的地步吧? 乔以安也笑了,摇摇头,说:“你别天真了。乖乖地呆在房间里,等着事情平息,再出去好好教书吧。” “以安,遗书,子萱有没留下什么遗书?”柳云夕突然问。 子萱是善良的,她在走前一定会想到柳云夕。想到同学,一定有话对她们说,不可能就这么无情自私地走的。 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摇摇头。 “不可能,一定有,你去问问,找欧阳她们帮忙,看她有没在QQ或哪里留下什么?”柳云夕肯定地说。 乔以安想想,点点头,“好,我去找,你快吃,吃完我一同带走。” “你收走吧,我不吃了。”柳云夕看也不看茶几上的饭菜。 已经起身的乔以安又坐下了,“你不吃我就不去问。” “你也学会威胁人了吗?”柳云夕圆瞪双眼。 乔以安耸耸肩摊摊手,没说话。 柳云夕没办法,拿起筷子一顿狂吃。她一刻也不想耽搁,只想着乔以安赶快找到子萱的遗言。 乔以安满意地收起餐具走了。 柳云夕没有猜错,子萱自杀前确实有留言,在同学QQ群上。欧阳雅雅她们早都发现了,本来是要告诉她的,但听说她已经回老家了,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又看不见乔以安的身影,只好作罢。 欧阳把手机交到乔以安手上时,眼角一直瞟他,要给不给的样子。 “你放心,不会没收你手机,也不会扣你分数。”乔以安知道她心思,及时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然后乔以安就像捧着宝贝一样到了宿舍楼自己的房间。 “快点开看看。”柳云夕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凑到乔以安身边。 屏幕一亮,就是QQ页面中的对话框,子萱的遗言就在眼前,欧阳真是心细周到。 “快看。”柳云夕抢过手机,完全不顾乔以安的感受。 “再见,同学们,祝你们幸福快乐!也代我祝云夕姐姐幸福!” “就这啊?”柳云夕茫然地看着乔以安,眼里水雾一片。 “日志,看她日志。”乔以安说。 对,看她日志。 柳云夕急急点开她的空间,再点日志,很快弹出一个限制访问的窗口。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沮丧又失望。 “拿来。”柳云夕手掌伸向乔以安。 “什么?”乔以安瞪着她。 “手机,我的手机,该还给我了吧。”柳云夕说,嘴巴撅老高。 几天以来,她总算是露出一点好心情了,虽然很淡,虽然转瞬即逝,但也让乔以安轻松惬意了不少,看她的眼神也有了几分笑意。 PS. 5.15「」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三百零一 电脑老师很快就破了子萱日志的密码,顺利进入她的空间日志。 乔以安没想到,子萱在日志里详细记叙了自己遭遇的过程,包括对她加暴的那个人! 她说,欧阳菲菲告诉她,山上有鲁迅笔下的覆盆子,她一直都想认识那种野果,所以她们到山上去找,可是找了好久也没看见一个,不知不觉就到了林子里面。然后欧阳菲菲说自己肚子痛,在一丛矮树下方便,自己继续往前找,然后就突然跑出来一个人,从后面捂住她嘴巴,掐住她脖子,她喊也喊不出,动也动不了,渐渐地眼前一片模糊,但意识很清醒。 就在那个人撕下她的内裤时,她朦胧的视线中出现欧阳菲菲了,她就站在那,望着,望着,然后一转身跑了,她以为她去找老师了,她以为老师很快就会来救她,所以她拼全力地反抗,可是她所有的力气只在心里,根本就发不出来。她眼巴巴地看着欧阳菲菲转身的那个地方,全是柴草树木,像鬼影一样狰狞舞动,一定是那些鬼影挡住了老师,所以老师才过不来吧?她绝望了,慢慢合上眼睛,把一切都关进了黑暗,关在视线之外。 她说她看见那个人臂膀上有一条大大的龙,那龙张着血盆大口,狰狞恐怖,她一闭上眼睛,那条龙就在眼前盘旋蠕动张牙舞爪,所以她不敢闭眼,她整晚整晚地睁着眼睛……她好累,好累,好累,好想长长地睡一觉…… 一条龙!一条龙!一条龙! 乔以安也看见过一条龙,臂膀上的一条龙! 他努力地回想着,努力在记忆中搜索。 然后,眼前就慢慢浮现出他匆匆走下出租车,匆匆撞上一个人,匆匆交臂又停驻回望,看见一个爆炸头的情景。此时他的脑海里就像电影慢镜头一样。还原着当时的场景,镜头一点一点地挪动,终于定格在他右臂膀上的那条龙上了。 对,就是他。一定是他! 柳云夕虽一直沉浸在子萱的日志中,一直是泪水涟涟悲戚难拔,但也注意到乔以安的反应了,因为他的反应太大了。 “你发现什么了?”她问。 乔以安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我去给你买衣服时,碰到一个臂膀上纹着一条龙的人。” “在沙滩的时候吗?”柳云夕惊问。 乔以安轻阖一下眼睛。点点头。 “那赶紧去派出所,把信息给他们吧。”柳云夕说着话就站了起来。 “好。” 两个人正要出门,乔以安拦下了柳云夕,“你不能去,呆回屋里去。” 柳云夕往前靠一步,倔强的样子,“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他们就在教学区大厅上。”乔以安说。 “我不怕,何况是在你车子里,就算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我也不怕。”柳云夕仰起头说。 乔以安静思了几秒后,带上门,“好吧,你坐后座。” 可是柳云夕径直走过乔以安为她打开的后门,手一伸拉开前门,身子一躬坐了进去。 “不行,坐到后面去。”乔以安正色道。 柳云夕纹丝不动。 “你以为现在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吗?”乔以安有些生气了,沉下脸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又何必这么倔呢。” 柳云夕仍是沉默了几秒。才扭头看看他,极不情愿地坐到了后面。 车子经过升旗台时,柳云夕果然看见子萱妈妈和一帮人席地坐在教学楼大厅上。见到开出一辆车子,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柳云夕以为她就要发现自己了,不想她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她现在看起来好像没那么悲伤了。”柳云夕说,有些悲凉。 “这样不好吗?”乔以安笑笑,有些揶揄。 柳云夕沉默了,拿出欧阳雅雅的手机。又看起她的日志来。 看着看着,她坐不住了,心咚咚跳。 “你怎么啦?”乔以安问。 柳云夕没有回应,不知是沉浸在日志中,还是在思考什么。 “不会又有什么新发现吧?”乔以安追问。 柳云夕这才从手机上抬起头来,说:“欧阳菲菲说谎,她说的跟子萱说的不一致。” “说说看。”乔以安看她一眼,显得很平静。 “欧阳菲菲说是子萱主动要到山上去找野果,可子萱说是欧阳菲菲先提出来的;欧阳菲菲说山上找到了她们要找的覆盆子,可子萱说根本就没有。”柳云夕边说边回忆,“还有,欧阳菲菲说的是几个人,子萱只提到一个人。” “她为什么要撒谎呢?会不会是因为紧张导致记忆有些模糊?”乔以安思考的状态。 “去派出所后,再回沙滩去那山上看看吧,到底有没有覆盆子。”柳云夕岔开他话题。 两人从派出所出来后,就直接到泉弯沙滩了。还是那么多人,还是那么热闹,根本看不出这里前几天有一个花季女孩在山上被人糟蹋了的迹象,每个人只找着自己的乐子。 大千世界,人真的是太渺小了,渺小到你的一切都只会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受到关注,被人谈论,要么供人一乐,要么招来同情,而且时间也不会持续很久,过不了几天,人们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或者又被新的事物吸引,剩下的悲与痛全交给了至亲的人,让他们慢慢去伤感,慢慢去淡化遗忘。 从山边一直到子萱被强暴的那颗树下,柳云夕都没发现一颗覆盆子,连树也见不到一颗。 其实,柳云夕稍稍静下心来想想,就会知道,这个时候覆盆子早都下树了。这种东西她家乡最多,一到季节,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持续时间很短,前后不过二十几天,而且多集中在三月到四月之间。而现在是五月,怎么可能还有那个东西呢? 她又开始害怕了! 欧阳菲菲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子萱上山呢?还有那个臂膀上纹着龙的人,是巧遇还是预谋?如果是预谋,预谋者又是谁?学生吗?为什么…… 柳云夕脑子里面乱极了,再给她两个脑袋,她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三百零二 一回到学校,乔以安就传来了欧阳菲菲,她一见柳云夕就惊叫:“你怎么——” “是的,我一直在学校。”柳云夕微笑着说。 乔以安对学生说她回老家了,欧阳菲菲突然见到她,当然惊讶了。 “来,坐吧。”柳云夕让她坐到沙发上,看一眼乔以安,示意他出去。 乔以安一带上门,柳云夕就把子萱的日志给她看,“你先看看这个。” 欧阳菲菲满脸狐疑地看看她,然后才低头看子萱的日志。看着看着,她神色不对了,明显紧张不安起来,拿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柳云夕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神情严肃。 “你为什么要撒谎?”她严声问。 欧阳菲菲先是满脸通红,愣怔了好大一会,突然哭起来,“我害怕,我好害怕,所以才——” “你怕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柳云夕追问。 欧阳菲菲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没有人,没人指使我。”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问题又回到开始了。 “我,我肚子痛,想上厕所,怕她不肯上山,所以就骗她山上有覆盆子。后来,后来她出事了,我害怕,怕你们怪我,所以所以就说是她自己要去山上的。” 柳云夕不觉暗暗松了口气,见她还处于惊慌状态,脸色缓和下来,拍拍她肩膀说:“好了,老师以为你撒谎,所以很生气,既然是误会,没事了,对不起,没吓着你吧?” 欧阳菲菲连连摇头,连声“嗯嗯嗯,没有,没有”。明显放松下来。 还好欧阳菲菲撒谎是不得已。柳云夕庆幸之余又莫名地轻松欣慰,心情一下舒展开来,说不出的舒适。 子萱妈妈依然每天准时到学校闹一场,光华人新鲜几天后也就习以为常了。该干嘛干嘛,再不凑上去看热闹,她之前的气焰也就跟着降了不少。虽还是在闹,但明显有些虚张声势,让人看了忍不住皱眉生厌。 柳云夕再一次提出要回到教学楼上课。实在不愿像个乌龟似的缩在壳里,不敢露面。再说,学生已经知道她根本就没回老家,一直呆在学校,只为躲着子萱妈妈,还不知他们怎么想自己呢。 乔以安沉吟片刻,点点头同意了:“可以,但你还是要小心,发现不对赶紧躲起来。” 柳云夕看他那紧张认真的样,忍不住笑了:“躲?往哪躲?往你办公室去。可以吗?” “反正不能让她再伤到你,你看看,脸上的痕还没褪尽,不要又添几道新痕,到时怎么做我最美的新娘?”乔以安伸出右手,大拇指在她脸上轻轻划过。 柳云夕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还能这么诙谐这么浪漫,心下一动,说:“你放心吧。我知道,一定不让她伤到我。” 回到办公室,柳云夕才发现,这几天她好像与世隔绝了。班级里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夏森和李盈盈都转学了,欧阳菲菲转到别的班级了,还有几个学生陆续在请假,另外几个学生也在准备转学,整个班级一片混乱,人心惶惶。没有几个人的心安在学校,放在学习上。 而这些事情乔以安竟都缄口不语,一样都不告诉她。 现在突然面对这么一个混乱的局面,她真不知从何着手了,心里就生出对乔以安的责怨来。 这个人也真是,都有学生转学了,还能这么淡定! 已经转走的学生没办法追回来了,另外几个还在动摇的学生一定要做好工作,稳定下来。所以她一个一个地拨打这些学生家长的电话,一个一个地沟通。才打到第三个,门外一片骚动,她还没反应过来,子萱妈妈旋风一样冲了进来,直奔她的办公桌。 柳云夕手机还放在耳边,来不及跟对方交代一声,就被子萱妈妈一掌打掉了,随之是破口大骂:“姓柳的,你还我女儿来!”伴着骂声,挥着拳头雨点一样砸过来,柳云夕竟跟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任她的拳头落在自己的头上,脸上,身上…… 不知挨了多少拳头,子萱妈妈才被韦舒和王书敏拉开,可是才一会,又进来几个女人,韦舒大叫:“云夕姐姐,你快走!” 可柳云夕就那么狼狈地蜷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只一瞬,那几个女人就扑到她身上,又撕又打。 之前一声不吭的柳云夕突然尖叫起来,好凄厉! 此时办公室里再没别的老师,韦舒看不清状况,急得直跺脚,赶紧拿起电话打给乔以安。 正拨着,乔以安奔过来了,他像拎小鸡一样把那几个女人一个一个甩到一边,随后韦舒听见手机不断拍照的声音,她惊惶地看向柳云夕,不觉惊叫一声,赶紧扑上去护住她。 乔以安闻声回头,才看见柳云夕几乎****着上身,衣服被撕得七零八落,头发散乱,盖住了半边脸。赶紧脱下衬衫盖到她身上,拨开韦舒,抱起她就走。 才出门,碰见俞维,俞维看一眼乔以安怀中的柳云夕,迅速闪进办公室。 “俞大哥,她们给云夕姐姐拍了照,照片在手机上。”韦舒一看见他,就哭着说。 “人呢?他们人呢?”俞维紧张地问。 “刚走,往那边走的。”韦舒指着走廊的一头。 俞维转身就追了出去。 “站住!”俞维大声叫着。 那几个人回头见他追上来,也不害怕,很从容地停了脚步。子萱妈妈狠声说:“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跑,你那么凶做什么?” “把拍了照的手机交出来。”俞维一近前就说,脸色铁青。 “拍照?你们谁拍照了吗?”子萱妈妈冷笑着。 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茫然的样子,还有个人十分惋惜地说:“是啊,我们怎么就没拍下来呢?” 俞维仔细审视着她们每一个,不像是装的,是不是韦舒弄错了? “等一下。”俞维追上已经走出几步的那几个人,盯着子萱妈妈,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了,如果云夕的声誉有任何损毁,你的赔偿一分也不想要了。”(。) 三百零三 刚刚赶过来的韦舒听俞维这么说,惊讶又崇拜地看着他,随后狠狠地瞪着子萱妈妈,看她反应。 “切,你们听听,听听,他威胁我呢。”子萱妈妈很夸张地显出恐惧状,眉眼一会大张一会紧皱,看得韦舒直接想抽她。 其他几个人则不同情状地笑了起来。 “什么人啊!”韦舒翻着白眼嘀咕。身子一震,被俞维拉走了。 “你怎么不要照片呢?”韦舒急得很,半蹲着身子往后拖拽,不肯离去。 “她们根本就没拍照。”俞维回。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她们拍的。”韦舒肯定地说。 俞维停下来,看着她:“你确定?那你说是哪一个?” 韦舒看向那几个已经远去的身影,皱眉思索,稍顷,摇摇头,说:“我没看见是谁,但能肯定她们拍了,我听见相机拍照的声音,真的,连拍好几张呢。” 俞维狐疑地看着她,再看看那几个人,说:“我凭感觉,她们没拍,走吧。” “那是谁拍呢?”韦舒歪着脑袋,陷入思考,突然脑洞大开的样子:“王书敏,一定是她,走,去找她。” 俞维听她这么说,愣了一瞬,赶紧跟了上去。 “王书敏——”还没进办公室,韦舒就大叫着,声音里全是怒气。 也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再叫她大姐了,现在连名带姓地叫着,还挺顺口。 人伴着声音冲进办公室——空的,王书敏不在,一个人也没有。 她越发肯定是王书敏拍了照片,返身看着俞维,要答案的样子。 “她刚才在吗?”俞维问。 “在,在的。”韦舒连连点头。 俞维沉吟半晌说:“也说不准,不急,等等看。” 他话音一落。韦舒就拿出手机,翻起号码来,翻了半天抬头看着他:“我没她号码,你有吗?” 俞维没应。也没给她号码的意思,而是说:“你给她打电话不是等于告诉她你怀疑她了吗?那她还不赶紧把手机里的照片处理得干干净净,难不成等着你去查?” 韦舒想想也是,媚笑着:“还是俞大哥想得周到。” “一会她回来,你知道怎么做吗?”俞维凑近她问。 韦舒瞪着一双大眼睛。茫然摇头。 俞维正要开口,王书敏回来了,见他俩凑在一起,神秘兮兮的,问:“你们俩干嘛呢?” 俞维折身看着她,气哼哼地说:“我找王老师,不要你的,好了吧。” 王书敏知道他这话是说给韦舒听的,也知道肯定是俞维有求于她,她没答应。于是展出一个讨好欢喜的笑来。看着俞维问:“什么事啊,俞老师?” “我手机没电了,找她借呢,她居然跟我谈条件,你说过分吧,正好你来了,我不求她了,你借给我吧,打个电话,两分钟就好。”俞维说着话手就伸向她了。 王书敏想也没想就把手机放到他手上。笑着说:“肯定是你惹韦舒妹妹生气了,她才不借,是吧?” 韦舒幽怨地瞪她一眼,“哼”一声一扭身回座位了。 俞维装模作样地拨出一个号码。把手机放到耳边,一接通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不好意思啊,回避一下。” “喂——喂——是老李吗?我俞维啊——” 接着电话人已到了外面,一出门俞维就溜进男厕所里,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翻看手机里的相册,刚点开相册,就跳出柳云夕狼狈不堪,几乎****着上身的照片。 果然是她拍的!可恶! 俞维的脸都气白了,手指一动就要删掉,又顿了下来,思考片刻后出了厕所。 “王书敏。”他径直走向王书敏,把手机递到她眼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书敏瞟一眼照片,不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显出明白他借手机的用意后的愤怒来:“原来你借手机是为了这个,你怎么这样?真是的!”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拍这些照片?”俞维岔开她的话,再次追问,很严肃。 “你每拍一张照片都要想好理由才拍吗?”王书敏反问,居然还噙着笑。 俞维盯她几秒后,猛然拿过她手机,自顾操作起来。王书敏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阻拦,眼里射出冰一样的寒光。 韦舒看着俞维严峻的表情,潇洒的动作,好不痛快,差点鼓起掌来。 不到一分钟,手机回到了王书敏的桌面上,俞维一声不吭地回了座位。 “哼!”王书敏冷笑着,拿起手机摔门而去。 “俞大哥,你好机智,好酷好帅,太崇拜你了!”韦舒跳到他身边,眉飞色舞。 “像这种居心不良的人,就是要这样对付才行,你以后小心点,少跟她接触。”俞维一副长辈的样子。 “我本来就不跟她接触,你放心吧,我只接触云夕姐姐。”韦舒俏皮地说。 俞维欣慰又欢喜地笑了,只一瞬神色又凝重起来。 “那几个人怎么就跑过来了呢?还打人,还——真是太过分了,现在这世道,哪还有什么师道尊严,家长和学生都被捧上天了。”俞维的情绪好大。 “就是啊,这种意外谁也不愿意它发生,学校出于人道,给予一定的补偿已经很好了,还要这样不依不饶,难不成要把老师逼死才行?”韦舒同样义愤填膺。 “现在的学生啊,都是瓷器,一碰就碎。那些教育家整天喊着人文人文,却不想学校人文了,老师人文了,社会可不会跟他人文。就等着残酷的社会现实去收拾他们吧!” “嗯,我们拿他们没办法,社会拿他们有办法。等到进入社会,受不了的委屈也得受,受不了的打击也得受,受不了的歧视也得受,看他们到时找谁去。”韦舒好像即刻就看到他们的惨样似的,好不解气。 “现在已经好几天了,怎么还允许他们到学校来闹?就没公理没人管得了吗?”俞维皱眉沉脸。 韦舒知道他在担心云夕。 虽然平日他一副大大咧咧潇洒又幽默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拿得起也什么都放得下,但是他对云夕的心意始终是锁在眉心藏在心底里的。(。) 三百零四 柳云夕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蜷缩在乔以安的怀里,瑟瑟发抖,眼神空洞茫然。 乔以安一口气把她抱回了宿舍,小心地放到床上,再加一个枕头,让她靠上去,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说:“没事了,没事了。”随后到洗手间放来一盆热水,小心地给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柳云夕跟个雕塑一样,没有动静也没有表情,任乔以安手中的毛巾在面上来回擦拭。 面部收拾好了,他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像妈妈照顾着宝宝那样,柔声说:“来,把衣服换上。” 柳云夕很顺从地由他脱了衣服,又由他给自己穿上衣服。最后一颗纽扣扣上的时候,一滴泪从她眼角滚了下来。 乔以安静静地看着她,慢慢伸手把她搂过来,让她的头紧紧地贴在胸口,手掌轻抚她的后背,柔声说:“没事了,云夕,没事了。” 柳云夕好像这时才恢复意识,才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似的,放声抽泣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嚎啕起来。 乔以安再不说话,只安静地搂着她,感受着她。 薄博的电话突然进来了。 “哥们儿,你还是哥们儿吗?”薄博脾气好大。 乔以安一震,不知他所指何事。但此时也没心情跟他纠缠,说一句“忙着呢”就准备挂电话。 “你挂,你挂啊。”薄博在那边威胁着,“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声不吭,你还是兄弟吗,啊?” 乔以安才明白他说的是子萱自杀这件事,一拍脑袋,对呀,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薄大律师呢? “你鼻子还真灵,隔这么远都闻到了。不愧是大牌律师啊!”乔以安揶揄过去。 “有点文化行吗?什么鼻子灵,二十一世纪的青年才俊跟我说这个,你是在真空中吗?”薄博反唇相讥。 也对,现在什么年代?足不出户闻天下的信息爆炸年代啊! “说。有多大把握。”乔以安言归正传,拍拍怀中的柳云夕,以示安慰。 “晚上六点半到机场接驾,还有五分钟登机。” 听他话音,乔以安眼前就浮现出他一副胜券在握得意洋洋模样。心情大好,正了正身子:“遵命!搁下!” 柳云夕在他怀里隐约听到什么事情了,所以乔以安话音一落,她便抬起头来,乖巧地看着他,眼角还挂着泪痕。 乔以安再次拥她入怀,柔声说:“云夕,薄博六点半到机场,我们去接他,嗯。” 柳云夕点点头。立即出他怀抱,拢了拢头发,说:“我去梳洗一下,你等我。” 乔以安捧起她的脸,在她额上印上轻轻一吻:“去吧。” 柳云夕进洗手间后,乔以安适才还很欣慰轻松的表情突然就凝重起来。因为他一直惦记着办公室里柳云夕被拍照的事情,如果那些照片突然流出来,又将在光华掀起轩然大波,到时云夕就真的…… 乔以安不敢往下想下去,突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舒出来,猛然睁开眼睛,拨出了韦舒的电话。 “乔主任——”韦舒的声音传过来。充满担忧。 “韦舒,云夕没事了,你放心。”他宽慰着,又问:“她们拍照的时候,你看清楚没有,照片会不会——” “没事了。乔主任,照片是王书敏拍的,已经没事了,俞大哥全删掉了。”韦舒打断他,兴奋地说。 又是王书敏!乔以安不由蹙起了眉头。 “你确定吗?确定她没有备份?”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经他问起,韦舒好像才想到照片可以备份的事情,心里一惊,就想到俞维删照片时王书敏淡定的样子,连忙说:“不确定,不过看王书敏的样子,应该是有备份,而且拍完照后她还出去了一会。” 出去了一会?乔以安眼前立即浮出袁香竹来。 “她一定有备份,一定是去找袁香竹了,你赶快找俞维,看他有没有办法阻止她们,再把照片彻底删干净。”乔以安突然好紧张,又好气愤。 你们俩到底想做什么?乔以安紧握的拳头青筋突起,双唇紧闭。他突然起身,到洗手间门口,轻轻敲了敲,说道:“云夕,你先准备着,等我电话,我出去一下,啊。” “好。”柳云夕回应,不像往日那么甜脆,乔以安顿了一下,再望一眼那扇门,才开门出去。 他边往教学区赶边电话韦舒,叫她在办公室等自己,最好和俞维一起。 虽然俞维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的情敌,但是他是真君子是大丈夫,他敬重他,信任他,愿意与他并肩作战,尤其是在云夕的事情上。 人还没到办公室,韦舒电话来了,说俞维在操场等他们。 这次一定不能姑息,拍照事件是最好的契机,就从照片开始,揪住王书敏,连同往日的旧账一起跟她算个清楚。 乔以安没想到,俞维在第一次漏题风波时就怀疑王书敏了,后来经常注意她的行踪,发现她最先和宋小玥交往密切,后来又跟袁香竹打得火热,还有时候她们三个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不知密谋什么。 “她的照片一定有备份,袁香竹和宋小玥也应该有。”俞维说得肯定。 “她们到底要做什么?”乔以安既气又恨。 俞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唇边噙着一抹轻视的笑,好像在说,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你到今天还没搞清楚吗? 乔以安很快就发现他这轻视的表情后面的潜台词了,也不跟他计较,身子一侧,面对着他:“你知道什么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俞维轻笑一下,说:“妒忌,都是因为妒忌,因妒生恨。” 乔以安听完并没任何反应,既不反对也不赞同,而是垂下眼睑思考了片刻,说:“说说看,清楚点。” “对,就是妒忌,每个人都是妒忌。”韦舒马上附和。 “还要我解说吗,乔大主任,哦,不,乔董事长?”俞维那种轻视的表情又出现了。 乔以安和韦舒还来不及惊讶,便发现宋小玥和王书敏往操场来了。(。) 三百零五 一心想做律师的乔以安在自己遇到麻烦时却没想到法律这个武器,反而要千里迢迢的薄博赶过来为他出谋划策。确切地说,也不是他没想到,只是他觉得在这种事情上用法律来解决有些失人道,他于心不忍。不过现在既然薄博已经过来了,那子萱妈妈也日显嚣张疯狂,他也就没什么顾虑了,相信云夕也不会阻拦。 薄博飞机准时到达,不一会他就拖着一个十分精巧的商务箱出现在出口,一看就知道他没打算呆太久,看来他很有把握搞掂子萱妈妈。 “公主好!”一近身,他就冲着柳云夕招呼,满脸欢喜的笑,把乔以安晾在一旁。 乔以安一拳砸到他右肩上:“重色轻友啊,你!” 薄博这才折身面向他,依然笑着:“再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重你的色啊,是吧?”随即呵呵一笑,坦荡爽朗。 然后三个人愉悦地上了车,驱车往牛市香格里拉大酒店奔去。 “伯父准备筹措多少钱打发那个女人?”薄博问 “不知道,先前的三十万她不接受。”乔以安问。 “什么?三十万?”薄博惊讶极了,身子都直了起来。 乔以安从后视镜中看他一眼,轻笑一声,问:“依你给多少?” “三到五万。”薄博想也没想,自信满满。 柳云夕一个激灵,扭头看着他,大呼:“怎么可能?” “公主。”薄博煞有介事地看着她,“在我薄博这里,万事皆有可能。”说着话还晃了几下脑袋,逗得柳云夕“噗嗤”一下笑了。 乔以安则欣喜又欣慰地笑着,完全相信他的姿态。 “早知道这样,早就该跟她走法律程序了。”柳云夕撇撇嘴,显出厌恶地神色。 乔以安侧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轻点头颅:“嗯,有进步。不是书呆子了。” 柳云夕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说自己什么事就抱着一个“情”字,看待问题处理问题不理性而已。现在在子萱这件事情上,她也算是对这个世道的某些人有了真正的认知,不再那么固执迂腐了。刚才的那句话足以证明这一点,不然,乔以安怎么会夸她呢? “薄博,梦冉怎么样?”她岔开话题,问起李梦冉来。因为一切都交给薄博了。他们只坐等结果就好,不用操心。 “她呀,好得不能再好了。”薄博言语间既得意又甜宠,“我就是从她那来的。” 听他这么说,柳云夕打心眼里为梦冉高兴,这么多年了,她总算从前男友的阴影里出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有计划吗?”乔以安问。 “结婚?为什么要结婚?要把自己关进一个笼子里?”薄博奇怪地反问。 乔以安心神一晃,误踩了一下刹车,三个人同时向前扑了一下,柳云夕差点撞到前方的玻璃。 “你怎么啦?”薄博又问过来。接着问:“不会是被我雷到了吧?” 刚刚还替梦冉高兴的柳云夕,一颗心一下子沉到了脚底,冰凉凉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当然要结婚,你爱她却不给她婚姻,那是哪门子爱?”乔以安岔开薄博的问题说。 “谁说婚姻才是爱的终极?”薄博反驳,“如果是,那些离婚的案例又该如何解释?” “那你准备跟梦冉怎么相处?你们不想要一个家,要自己的孩子吗?”柳云夕问。 “要啊,都要。可是一定先要有婚姻才能要这些吗?婚姻不就是个形式吗?难道你们喜欢玩这种形式,两个人煞费苦心地张罗好多个日子,然后请来一大群人,看你们俩在那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玩些莫名其妙的游戏?” “道不同不相为谋,在这一点上,我们永远达不成共识,就此打住,谁也别想影响谁。“乔以安倒是很淡定。 可柳云夕不淡定,她很不淡定。薄博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思想呢?这不明显是标新立异亵渎传统吗? “你这么想。那梦冉呢,她接受吗?” “她当然接受,她必须接受。”薄博好霸道的语气。 不对,薄博要么撒谎,要么根本就不了解梦冉。梦冉在电话里亲口跟她说过,她期待薄博像她求婚,期待薄博给她一个家,期待薄博给她一场盛世婚礼! “我敢肯定,你这种不婚而家的思想梦冉肯定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个自大狂兜圈子。 事实上,柳云夕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性~行为,也就是说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了。一切都照着薄博理想的模式发展,所以他也就没必要向梦冉阐明自己的思想了,当她默认了呗。 听柳云夕这么说,薄博沉默了。他还真不确定也没多大把握梦冉能够接受他的这种思想。不过退回来说,如果梦冉真的不同意,不接受,那他当然也不会端着架子死守这毫无意义的思想观念,大不了就依了她满足她的心愿呗。 “要她真的不接受,那我就给她一个全世界最隆重持续时间最久的婚礼,然后听她对我说‘早知道结婚这么麻烦我就不结了’。”薄博侧头凝思,说得跟真的一样。 乔以安和柳云夕同时笑了,欣慰又赞赏。 刚刚落下的心瞬间就回到了正位,柳云夕现在舒服多了,心里暖暖的满是感动。 “要不这样,到时我们的婚礼一起举行?”薄博又突发奇想了。 乔以安轻笑一声,摇摇头,只当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这胡说八道。 柳云夕也微笑不语,留他自己去回味醒悟。 “还是赶紧想想明天如何面对那个女人吧。”乔以安笑着说。曾经让他焦头烂额的人,现在说起来竟也这么轻松愉悦了,好像根本就是在八卦别人的事情,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这是怀疑我的能力,还是质疑我的工作态度呢?”薄博显然不悦了,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柳云夕依然一副微笑模样,静观这两个大男人斗嘴斗气。(。) 三百零六 薄博显然低估了子萱妈妈。【ㄨ】 因为在他跟她交涉了半小时之后,她一个电话就招来了一大批人,全部蹲踞在三楼办公室,叫嚣示威,学生根本没法上课。 薄博当即掏出电话报警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民警们赶到了,以他们干扰教学秩序为由全部驱散,并做出警告,若仍继续闹事,将按照扰乱公共秩序条例规定予以拘留。 “这些人都是碍于面子来充充人气,涨涨威,并不真的想闹,我们要真的强硬起来,依法行事,他们也就像林中鸟雀一样,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薄博对柳云夕说。 果然,那一群人装模作样跳将几下之后,渐渐散了走了,最后就剩子萱妈妈和那几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姐妹还不肯离去,不过已明显没有了最初的气焰,尽管面上还是那么咄咄逼人,但声气明显显出虚空来。 不知哪个突然瞥见柳云夕了,大叫一声朝她扑过来,柳云夕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被薄博一拉,直接送到那扑上来的人面前,说:“你别躲,站到着别动,看她还能把你吃了。” 说也奇怪,本来是气势汹汹扑上来的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因为惯性,差点撞到柳云夕身上时,竟往边上侧过去,引得围观的师生一阵好笑。 这个时候,薄博走到子萱妈妈身边,眼神示意她借一步说话。子萱妈妈看看刚才那个人,厌恶地皱一下眉,极不情愿地跟上了薄博。 “大姐,我们是法治社会,什么事情都是发之于情止之于法的,你是明白人,从法律的角度上看,您女儿的意外是在家里发生的,光华出于人道给予一定的补偿是必要的,但也不是你想要多少就能得多少的。”薄博说话时。一直紧盯着她。 “可要不是他们组织什么野炊,我女儿也不会被人——就更不会自杀了。”子萱妈妈这会不知是想到了女儿,还是懊恼那么大的一笔补偿金自己没有把握住,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这种意外学生险里已经有明确赔偿了,光华只有抚恤家属的道义,没有承担责任的义务,非要追究点什么责任的话,那也只是在场老师监管不力。与光华无关。而且柳云夕老师也已经被你们惩罚过了,如果那些被人拍去的照片流了出来,她被损的声誉第一责任人就是你们。”薄博不急不燥,耐心地跟她分析情势,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竟让她愣怔了一下。 最终薄博以五万元解决了这件事情。 柳云夕既感激又佩服,在送他去机场的路上,一个劲地夸他,夸得乔以安的脸都沉下来了,可她还不自知。还在那大夸特夸。 “行了,再夸下去,有人要下暴雨了。”薄博不得不提醒她。 到这时,柳云夕才赶紧瞟向乔以安,见他面上果然阴云密布,吓得吐吐舌头,说:“我家以安才不会这么小肚鸡肠呢,是吧?” 乔以安没做声,一张脸仍是紧绷着。 柳云夕从储物盒里拿出一盒口香糖,倒出一颗放在手心送上去:“来。吃糖。” “你当我是小孩子啊。”乔以安没好气地瞟她一眼,嘴巴一张吸了进去。 “薄博,云夕夸得对,这次要不是你。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呢。”乔以安含着口香糖说,“只是夸得我有些妒忌了,她从来没这么夸过我。” “她再夸我不还是选你当男朋友吗?怎么不选我?人家选择你,接受你就是对你最大的肯定了,你还想怎样?”薄博连忙帮柳云夕圆场,并不支应他道谢的事情。好像这一声“谢谢”他本就受之无愧。 乔以安也不计较,看一眼柳云夕,得意又促狭。 柳云夕故意不看他,拿出手机来玩,小嘴勾起,噙着不置可否的笑。 薄博也一头埋进了手机,跟梦冉聊去了。 …… 光华终于恢复往日的生机与活力,步入正轨了。 接下来乔以安迫不及待找来王书敏,他要跟她摊牌了。 “王老师,你那天为什么要拍柳老师?照片都删干净了吗?”乔以安直视着她,直奔主题。 王书敏好像早有准备似的,马上接口:“当时就想拍下来,日后可以作为证据什么的,那个家长也太猖狂了,不拿她点东西在手上,她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王书敏说得理直气壮,乔以安也听得合乎情理,好像找不出什么措辞了,略一思索,问:“这么说,那些照片还在,你还保存着?” “嗯,是啊。”王书敏瞪着一双率真的眼睛,看着他。 “这样,你把照片传给我,然后清理干净,以免一不小心流了出去,到时就很难收场了,你也不至于惹上麻烦。”乔以安沉吟片刻,说道。明显在提醒她,要是她不这么做的话,照片一旦曝光,责任就是她的了。 王书敏当然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但是她又怎么会轻易交出那些照片?即便是这么一个上司伸手,她也要牢牢地拽在手里。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么个能拿捏柳云夕的东西,一句话就要她交出去?门都没有! “哎呀,乔主任,您最好还是别看那些照片了,我怕您看了后对云夕的好感会直线下降,真的,太损形象了。”王书敏夸张地说,一边仔细审视着乔以安。 乔以安一双冷峻的目光直接与她相接,几秒后他轻笑一声,往后座一靠,说:“那好吧,照片现在已经没用了,子萱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再不会生任何枝节,你就把那些照片都清理干净吧,让大家都全身心投入到教学工作中。” “好,您放心,乔主任,我这就去清理干净。”王书敏立即承诺,并准备抽身而退了。 “等等。”乔以安欠身阻止,“我希望光华从此太平安宁,老师能好好教书,学生能好好学习,不知这个愿望会不会很奢侈啊?” 乔以安到底是在征询她,还是在警告她,她当然听得懂。(。) 三百零七 袁香竹怎么也没想到,子萱的事情会这么轻易收场,只恨那子萱妈妈太软弱太没脑子,被那薄博几句话就吓得没了方寸。 好在经她这么一闹,光华虽然没损失多少钱财,但也元气大伤,社会声誉直线下降了。有时候声誉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不是吗?还有那精灵的王书敏,及时拍到了一组柳云夕的半****,这组照片谁说不是致命的武器呢? 当初和王书敏策划这件事情时,只是叫那个人去吓唬吓唬子萱,扒掉她衣服,做出被人强暴的场面,让柳云夕不好收场。没想到他见色起心,还真把她给强暴了。 刚开始传闻到耳边时,她们还不信,直到传来子萱自杀的消息,她们才相信她是真的被强暴了。一条人命突然就没了,她们一时慌了手脚,惶惶终日躲在暗处观望事态。她又跑到袁雅竹面前,极力怂恿她要保守处理,最好不要让警察介入,以免事情闹大。后来看见子萱妈妈天天来学校闹,闹得整个学校没有宁日,又有不少家长动了让孩子转学的心思,她先前的一点惶恐立即就没了,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痛快与惬意。 可老天偏偏不称她意,眼看光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来了一个什么薄律师,三两下就把事情给摆平了,还只花五万元! 她纵使再不甘再气恼也不得不认,不仅要认,还得装出一脸高兴欣慰样,为光华庆幸。【ㄨ】 自从被宋绍荣那个疯子拍了****,又被发现跟踪他之后,她基本不再关注他的事情了。反正他的一切也都是对光华百害无一利的,何不随他去,让他放开手脚做呢? 本来以为自己不管他就能得到安宁了,却不想一个意外地发现,又让她恐慌了几天——那个答应帮她跟踪他的三轮车夫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好多天都没看见他的人影。打电话也不通。她立即预感到这事跟他有关,却不敢问。 最让她害怕的就是他从不提起,还若无其事,这让她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越捉摸不透就越害怕,害怕不知道哪一天哪个时候他又突然提起来跟她算账。所以这件事情就一直压在她心头,有时候宋绍荣脸色一沉,它就会浮起来,在心里荡来荡去。荡得她心跳加速呼吸不畅。 恐慌之后就是切齿的恨了! 她有时候在他开车出去时竟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他遭遇一场车祸,永远别再回来;有时候他吃鱼时,她又祈祷鱼刺卡在他喉咙里,就像电视新闻里说的一样,肿起一个大血泡,把他活活憋死;有时他站在升旗台下讲话,她就幻想那根粗壮的旗杆倒下来,不偏不倚正砸在他头上,让他再也起不来…… 宋绍荣知道她恨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她时刻都在诅咒他,时刻都在祈祷上帝早日为他开启地狱之门。 “香竹,想什么呢?”乔以安盯着她看了好大一会了,见她一个姿势一个表情持续了很久,才不由得叫她。 “呃,哦,没想什么。”她赶紧回应,捋捋耳边的头发以掩饰慌乱。 乔以安在她恍然回神时就没再看她了,待她完全正常自如时,才看着她问:“王书敏找你借过钱吗?” “啊。你说什么?”袁香竹一个激灵,反应好大。 “我问,王书敏找你借过钱吗?”乔以安重复一遍,显得漫不经心。 袁香竹侧头思索了几秒钟。说:“好像没有。” “你对她很了解吗?”乔以安再问。 “不是很了解,但觉得她人还是蛮好的,怎么啦?”袁香竹这会倒是回答得很快。 乔以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瞥过眼睛,说:“没什么,有人举报她。做了一些违纪的事情。” “是吗?谁举报?是老师还是学生,举报她什么?”袁香竹一叠声问过来,好紧张。 “也没什么,就是教学上的一些事情,你以后跟她在一起时留意一下。”乔以安回应得轻描淡写。 “哦,好,有情况就向你汇报。”袁香竹回。 嘴上答着,心里却犯嘀咕了,总感觉乔以安今天的话有些奇怪,东一句西一句的,句句不离王书敏,听起来漫不经心,实则是在试探。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或者有什么怀疑? 不觉拿眼角偷偷瞟他,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才稍稍有些安定。 谁知一颗心刚落下来,乔以安又问了:“之前那张电话卡真的是你的吗?” 袁香竹顿了两秒钟,说:“扔了。”有些气恼。 “噢,扔了?扔了就好。”乔以安应着,表情淡漠。 袁香竹奇怪地看着他,实在捉摸不透他的话里藏着什么。 “你最近跟宋绍荣还好吧?怎么总不见你们在一起吃饭?”乔以安又问了。 “你别提他。”袁香竹一下子来了情绪,低吼一句。 “怎么,你们还没和好?” “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别总把我跟他放一起。” “那天晚上,他要带你去哪?动作那么粗鲁。”乔以安紧盯着她。 袁香竹知道他口中的“那天晚上”是指哪天,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起来,又让她想到宋绍荣那些威胁逼迫之词,不禁打了个冷战,眼里掠过一丝恐惧。可要紧的是,眼下乔以安等着要答案呢,得先应付了他再说。 “去我们绍兴的婚房。”她如实回答。 “哦。”乔以安了然,又说:“去婚房就去婚房呗,那么凶干嘛,都惊动校长了,听听你姐姐对他说的那些话,好像宋绍荣根本就不怕她似的,还要拿什么死来要挟他。” 袁香竹迅速挪眼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惊讶与不耐烦。乔以安知道自己触到她的,或者是她姐妹俩的痛处了,让她惊惶又不耐烦。 果然,片刻地对视之后,她挪开了眼睛,淡淡说:“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我们不需要你惦记。”语气虽平缓,但里面的气恼与决绝丝毫不弱。(。) 三百零八 不知为什么,子萱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乔以安并不显得很轻松,相反还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无形地压在他心头。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算是面对云夕时,他也不能完全放松。 柳云夕呢? 早都忘了自己被子萱妈妈几个人暴打和拍照的事情,一是她本来就认为子萱的意外是自己的责任,她甘愿受这一顿责罚,受了,心里虽不能完全释然,但至少会好受点;二来情急中她也没太注意到有人拍照,关键这几天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照片流出来。所以她渐渐地重又进入了工作状态,只偶尔想到子萱时会落寞失神那么一小会,其余时间都还是很充实愉悦的。 “你怎么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啊,看看,那额头都锁成‘川’字了。”柳云夕伸手去摸乔以安额头。 现在是晚饭后自习前的时间,操场上学生不是很多,多为老师和家属。乔以安也不躲,伸手捉住她的手,神色有些凝重:“云夕,你有没觉得子萱的事情有些蹊跷?” 柳云夕歪着头想了一会,摇摇头。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子萱的事情不是偶然,应该有人策划才对。”乔以安说,还是那凝重地神色。 “有人策划?”柳云夕喃喃,“谁?”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我查看了一下泉弯沙滩今年来的一些意外记录,无非是打劫钱财之类的一些小事情。就在我们去野炊的前一天,那山林里还打劫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但并没有强暴她,怎么子萱就——”乔以安说到这里打住了,他是怕又牵引柳云夕的情绪,影响她心情。 “最大的破绽就是她和欧阳菲菲两个人的说辞不一样,但欧阳菲菲的解释也合理啊。”柳云夕明显被他带了进去,并没受到影响。 乔以安暗暗松了口气,说:“再问欧阳菲菲。你还记得她是怎么解释的吗?” “嗯,记得。”柳云夕显出疑惑地神态。 “如果这次她的解释跟上次一样,说明当时情况确实如她所说,如果两次说辞完全不一样。那她就有问题了。”乔以安接着说。 柳云夕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就严肃崇拜起来,笑着:“你真可以去当侦探了。” “呵呵,你终于会夸我了。”乔以安那久违的好看的笑终于回来了。 “走吧,立即行动。”乔以安手一伸,牵起柳云夕直奔教学楼。 欧阳菲菲不知道柳云夕传她是什么事。所以远远地走过来时,脚步有些迟缓,好像脚底沾着胶,每迈一步都很艰难。终于近了的时候,又显出十分局促不安的样子。柳云夕展一个温柔的笑,抬手招呼道:“菲菲,别怕,过来,姐姐问你点事。” 听乔以安的,柳云夕没在办公室传欧阳菲菲。而是选在教学楼大厅里。 “菲菲,你再跟我说一遍上次和子萱上山的具体经过吧,派出所那边要结案,需要一份详细记录,你不用去了,直接告诉我,我转告他们就好。” 欧阳菲菲乍一听又是子萱的事情,脸色就不对了,后来又听到是派出所要结案,顿时放松下来。说:“那天就是她说要去摘覆盆子,我们就上山了,然后我拉肚子去了,她就被几个人拖走了。” “可你后来不是这样说的。”柳云夕依然微笑着。“你知道公安局是要如实记录的。” “哦。”欧阳菲菲恍然的样子,陷入了沉思,稍后说:“好像是我肚子痛,她陪我上山去方便才——” “跟摘覆盆子没有任何关系,是吗?”柳云夕微笑着问。 欧阳菲菲又进入思考状态,稍顷。很肯定地摇摇头,说:“没有,就是我肚子痛,她陪我去方便的。”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柳云夕点点头,微笑着。 欧阳菲菲一走,乔以安就从柱子后面出来了,急不可待地。 “怎么样?一致吗?” 柳云夕如他所料的眼神,看着他摇摇头。 “真的不一样?她真有问题?”乔以安既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样子。 现在该柳云夕沉默了。总不能把欧阳菲菲送到派出所去受审吧? “你别犹豫,必须查出真相。”乔以安一眼就看出她的顾虑。 “可是现在刚刚稳定下来,家长才断了不让学生转学转班的念头,突然把她送到派出所去,不是又要惊动很多家长吗?关键是欧阳菲菲的父母,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肯定会闹,到时事态怎样局面怎样,谁也预料不到。”柳云夕一口气说出自己的顾虑。 乔以安经她一提醒,不再说话,凝神静思起来。 “那就先做好家长的工作,取得家长的支持与理解。” “不行。”柳云夕立即否决,“我可以肯定,她家长不会同意把女儿送进派出所,何况这等于是怀疑他们的女儿,对他们是很不利的。” “那总不能让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吧?”乔以安有些躁了。 “当然也不能让主谋者逍遥法外。”柳云夕说,“我们把情况告诉张民警,完全可以先绕开欧阳菲菲展开调查。” 乔以安很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几秒,说:“好,先把情况汇报给张民警。” “那个右膀上纹着龙的人有线索吗?”柳云夕问。 乔以安黯然摇头。 “这么明显的线索,应该不难找啊。”柳云夕自言自语。 “问题是人家有没有把这事当事呢。”乔以安很气恼,“像这种无头冤案一年下来到底有多少你知道吗?” 柳云夕再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家乡的一个案件,就是乔以安口中的“无头冤案”。 村里一个婶婶嫁给外乡人,家里有一辆小货车,日子过得也算滋润。没过几年老公有了外遇,一心想要跟她离婚,可她就是有办法让婚离不成,结果,在一次两个人一同出车时出车祸了,那个婶婶当场毙命,而她老公不过受点轻伤。当时娘家人怀疑她是被自己老公假造车祸现场害死的,也报案了。人家煞有介事地做了一通笔录,然后就不了了之了。到现在,人们说起那个婶婶,都一口咬定她就是被老公害死的,可是她那个老公不照样活得有滋有味?又有人说,他花了大价钱才买得的安生呢! 可是就算现实是这样,柳云夕也不愿意相信,她眼中最神圣最威武的警察会是这么一个形象。那些电视剧里的英雄警察,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不顾一切,甚至丢掉性命,难道都是瞎编出来的?(。) 三百零九 经历子萱事件之后,乔致远董事长正式考虑交出董事长一职,由乔以安接任董事长全权管理光华了。 没想到他在董事会上的提议,首先就遭到了袁家的反对,理由是乔以安历练还不够,而且董事长目前身体无恙,完全能够继任,移交一事不宜操之过急,需等待适当时机。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董事也纷纷附和,提议董事长职位移交事宜应暂缓,目前关键是要消除子萱事件给光华带来的负面影响,保证下年的招生任务圆满完成。 其实下年的招生任务在去年年底就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五月末的一次大规模招生不过是再想挑出一些优生,保证优质生源而已,即便是挑不出来,也没有关系,生源指标是够的。 但他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托辞了,目的就是阻止乔致远交出董事长一职,乔致远当然看得出各位的用心与顾虑。但是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很难改变了,除非有不可违抗的非人力因素,不然谁也没办法改变他。 最后,除了袁家老爷子极力反对之外,其他几个董事也都顺水推舟依了他。共事合作几年,大家对乔致远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开始之所以阻挠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人事突然大变动,对整个学校的运作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怕乔以安太年轻难以服众,更担心学校收益因此受损。【ㄨ】 既然乔致远主意已定,再阻挠下去也是徒劳,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呢? 然后大家一致决定,董事长一职移交仪式就定在中考结束的谢师宴上。 每年中考结束后,学校都要大宴老师,不管成绩如何,以示对老师付出的肯定。 当乔以安听到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行,父亲,您这样做太鲁莽太仓促了。我不接受。” “这是董事会的决定,你只有服从,没有接受。”乔致远不容置疑。 “您现在还这么健朗,为什么要急着离退呢?我这几年做的都是教务这一块。从来没下到一线去锻炼,校长这一块的管理经验更是一片空白,您叫我如何一下子去管理这么大的一群人?”乔以安言辞间显出的着急是真的。 “以安,你不需要每个岗位都要去锻炼才能胜任,我不也没教书。也没做过校长吗?连教务主任都没做过,不也当了这么多年的董事长?你是决策者,是把握大局的人,明白吗?我都对你充满信心,你自己怎么就没一点自信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乔致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说得对,乔以安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啊!以前以为什么都不懂,什么厉害都分析不出,也不需要思前顾后,更不需要运筹帷幄,所以才什么都不怕。什么顾忌也没有。现在不一样了,眼看着麻烦事一件接一件地来,而且多是冲着云夕来的,防不胜防。如果这个时候,他接任董事长,谁知道是祸还是福呢? “您让我再想想吧。”他还是犹疑不定。 “就这么定了,你做好接任就是,没得改变,董事会上定下的事情,也没有随意更改的道理啊。”乔致远给他这么一句话后便走了。 柳云可不像他这么优柔寡断。 “接就接呗。我看好你。”她说得就像是接过一件礼物似的,轻松随意。 乔以安眯起眼睛审视着她,笑着:“要不我跟父亲提议,让你来接任?” 柳云夕立即圆瞪双眼。还没张口又收了表情,同样笑着:“好啊,先给我玩玩几天,玩腻了再还给你。” “你以为是玩具啊,给你玩玩?”乔以安见她也太随意了,收了笑容严肃起来。 “所以你要接啊。不但要接,还要郑重其事地接,信心满满地接!”柳云夕也收了笑容,说得一本正经。 乔以安再次认真审视着她:“你真认为我没问题?能行?” “你是怎么啦?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柳云夕拖起腔调,嗔问加嗔怨。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这句话前后不到一小时,他就听了两遍,不过现在从柳云夕口里说出来,听得他感觉怪怪地,好像她有多了解他似的。 “那我以前哪样啊?”他反问。 柳云夕歪头想了片刻,说:“你以前自信、果断、有胆识有魄力有主见!” 现在呢? 柳云夕又歪头想了片刻,说:“你现在还是自信、果断、有胆识有魄力有主见!”刚说完见乔以安要开口了,又连忙说:“不过这种自信果断胆识魄力和主见多了一点泥水,不是那么利落了,你懂吗?” “不愧是语文老师,通俗易懂,懂了。”乔以安像个学生一样,恍然点头,滑稽又可爱。 “那要不要把那点泥水给铲掉?”柳云夕满意地问。 “要,现在就铲,彻底清除干净。”乔以安握起拳头以表决心。 “加油!”柳云夕举起右手,掌心朝向他,要与他击掌。 “加油!”乔以安右掌击过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手牵手走向教学楼。 刚到升旗台,看见袁香竹驱车出校门,副驾上坐着王书敏。 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随即心领神会。 “走。”乔以安牵起她,朝停车场走去。 可是等他们快要追上袁香竹车子时,她刚刚好驶过红绿灯,他们生生被挡在红绿灯的这一边。 “我盯着呢,你只管开车。”柳云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绿灯一亮,乔以安的车子就飞了出去,很快到了下一个路口。 “她往哪个方向?”乔以安问。 “左边。”柳云夕肯定地说。 “左边是上高速,她们是要去哪呢?”乔以安自言自语。 乔以安怎么也没想到袁香竹是回绍兴去,一直咬着跟了好长一段路,才意识到她可能是去绍兴。难道跟着她去绍兴? “可我晚上有晚自习。”柳云夕说。 “打电话叫韦舒上。” “韦舒也有晚自习。” “你自己想办法。”乔以安终于没耐心了。(。) 三百一十 柳云夕没想到乔以安还真的一根筋打算追袁香竹追到绍兴,听他不耐烦的口音,噤声不语了,默默拿出手机给俞维发信息。 “交代好啦?”乔以安侧头问。 “嗯。”柳云夕应,再没下文。 “生气了?” “没有,不敢。” “还说没有,小脸绷那么紧,笑一个证明一下。” “嘿嘿。”柳云夕朝他呲起牙齿。 “皮笑肉不笑,假,重来。”乔以安好霸道。 柳云夕立即再次冲他“嘿嘿”两声。 “比刚才更难看。”乔以安蹙起眉头,突然目视前方,显出些许紧张。柳云夕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袁香竹的车子不见了。 “之前刚刚经过一个出口,她是不是下高速了?”柳云夕反应好快。 经她一说,乔以安有印象了,估计她是下了高速。 “那个出口是往哪里?你注意没?”乔以安问。 柳云夕茫然地摇摇头。你自己跟人家斗嘴耍贫,该你自己负责。她偷偷瞥向他,发现他薄唇紧闭,神色凝重,不过是在思考问题,并非不悦。 过了一会,他说:“我们只好打道回府了。” 其实袁香竹早早就发现乔以安在跟着她,所以她故意信马由缰地兜了一圈。这会把他甩掉了,两个人觉得好玩又刺激,在车上笑得前翻后仰。 “黑龙那边你安排好没?这一年都不能让他露面,就让他在深圳好好呆着,别回来。”袁香竹终于笑够了,笑容一敛,严肃起来,“还有钱一次给够他,别隔三差五地来电话,他已经在怀疑我们了。” 她口中的“他”王书敏知道是乔以安,不过她并没有她那么紧张,反而露出一个讥冷的笑来。 “你笑什么?”袁香竹问。 “他就要接任董事长了。要不要在此之前给他来一份大礼啊?” 袁香竹也知道她口中的“大礼”是什么,沉吟半晌,点点头:“该让她滚蛋了!” “对,一不做二不休。每次这么不痛不痒地跟她玩,我都腻了。我马上联系吴小壮,他早都等得不耐烦了,催问了好几次。” “跟他说钱没有问题,放开手脚。只要不死人,怎么来都行。”袁香竹狠声说。 她却不知道,她每次给王书敏的钱,都被她吃掉了一部分。记得第一次她到街上找到黑龙帮袁香竹办事时,她就吞了五百元,后来每一次她都要吞掉一部分,而且数目越来越大。刚开始还有些过意不去,次数多了,她就想:“反正我也是为你办事的,凭什么就他们有报酬我没有?我扣这点还是少的呢?”这样想着。她也就心安理得了。 “好,加上我们手中的照片,一定逼得她柳云夕滚蛋。”王书敏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嗯,我们现在去银行。”袁香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自信又得意。 柳云夕哪里想得到,一张更大更恐怖的网已经悄悄张开,就要罩到她头上,让她逃无可逃了。 她和乔以安回学校后,特意注意了一下停车场的车子,不见袁香竹的。她们还没回来。乔以安瞥见她一副失落恼恨的样子,笑着说:“是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不必这么懊恼。” 可是这迟早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在此之前还会不会有意外或灾难呢? 两个人正要下车,一个恼怒的男声传过来。是宋绍荣。 “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不是你的柜员机,想要多少就多少,你再这样咬着老子不放,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他说着话身子一猫上了车子,关车门的声音好大。天!他该是有多么恼怒!这么好的车子都不爱惜! 这边车里的柳云夕和乔以安面面相觑,稍顷,“跟着他?”乔以安悄声征询柳云夕,柳云夕郑重地点点头。 可是宋绍荣还赖在车里发怒,迟迟不发动车子,车窗的隔音效果又很好,只隐约听见他在里面大吼,吼些什么一句也听不见。急得柳云夕伸脖探头,恨不得直接拉开车门下去,趴到他车子上去听个究竟。 乔以安倒是很平静,一边听着那边宋绍荣的怒吼,一边看着眼前这个小人儿焦急上火的情态,悠闲自得得很。 “你怎么这样?”柳云夕没辙了,瞪着他发泄。 “稍安勿躁,公主!”他微笑着回应。 柳云夕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坐直身子眼睛一闭,睡觉了。 突然宋绍荣车门一开,出来了,手机还在耳边,他反手“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了。就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柳云夕瞅见一点黑糊糊的小影子掉到了地上。 “五万!你明天到保安室小李那拿,老子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宋绍荣怒声走远了。 乔以安听见他说到“保安室小李”时,心神震了一下,“小李?”——然后那个中午遇见袁香竹和宋绍荣的画面就浮在了眼前。当时小李在他面前还狂妄得很,一心维护着宋绍荣,要不是他拿未来董事长的位置压他,他都不会透露半点那天中午的事情。 这个小李有问题,一定跟那宋绍荣窜通一气,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柳云夕呢?见宋绍荣走远后,急忙开车门溜了下去,直奔刚才掉下小黑影的地方,蹲下去找了起来。 “你做什么?”乔以安好奇怪。 “你把手机手电筒打开。”柳云夕没回答,吩咐着他。 乔以安虽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也能确定她刚才有发现,所以顺从地开了手电筒,照到她眼前的地面上。 “给我。”柳云夕一把接过手电筒,仔细搜寻起来。然后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优盘躺在前轮与地面相接的缝隙里。她趴下身子捡了起来,“原来是个优盘。”她说,言语间有些失望。 乔以安见是个优盘,也没了兴致,玩笑着:“你这是自找麻烦,明天还得当面还给他,就不知他会怎样谢谢你这个拾金不昧的美女下属啊,呵呵。”末了,又发出幸灾乐祸的笑来。(。) 三百一十一 “我不还,给你,你还。”柳云夕把优盘往他面前一递,说。 乔以安纹丝不动:“谁捡的谁还呗。”身子一转走了。 气得柳云夕手一抬,优盘从手中飞了出去,正砸中他的背部。乔以安慢慢回身,笑看着她:“麻烦又来了,你自己找吧。” 柳云夕气鼓鼓地打开手机电筒,在他脚边找起来,可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也不见优盘的影子,渐渐地就不耐烦了,不准备继续找下去。 “算了,他自己掉的,关我什么事?让他自己来找好了。” “那还是你与人为善慈悲为怀的柳云夕吗?”乔以安的声音阴森森地响在头顶,透着幸灾乐祸。 确实,就算她一百个不喜欢宋绍荣,一百个不愿意见他,但她也知道优盘对于失主意味着什么,里面可都是失主长期积累的心血啊。 柳云夕心里一动,盯着他的脚看了几秒,见他右脚明显虚踏,嫣然一笑,蹲地挪过去,拍拍的右脚:“挪开。” 乔以安自知被她发现了,不情愿地挪开脚去。优盘果然在他脚下,柳云夕捡起优盘,起身就走。 “嘿--嘿,公主,又生气了?”乔以安抬腿跟上去。 柳云夕没生气,只是想现在就去把优盘还给宋绍荣,免得夜长梦多,老惦记着一个优盘——尤其是他的。 才到升旗台,一道强烈的灯光晃过来,晃得柳云夕屈起手臂挡在眼前,眯起眼睛望过去,发现是袁香竹的车子,心里一喜,就朝她车子走过去。可袁香竹就像没看见她一样,车子一掉头往停车场去了。 “她跟宋绍荣闹崩了,你就别想着把东西给她,还是你自己给吧。”乔以安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念头。 柳云夕也全没了兴致。不想去找宋绍荣了,把优盘往包里一放,挽起乔以安:“我们去足球场吧。” 乔以安却盯着停车场的位置,想必还在惦记着袁香竹和王书敏出去的事。 “她们都已经回来了。想也想不出头绪来,走吧。”柳云夕催着。 乔以安刚要抬脚,眼睛扫过保安室,又想到那个保安小李,于是对柳云夕说:“你先回办公室。我去找找小李。” “找他干嘛?”柳云夕问,没有松手的意思。 乔以安见她兴致很好,不忍坚持:“不找了,陪公主要紧,走,散步去。” 就在他俩往足球场去的时候,袁香竹和王书敏在宿舍楼门口看着他们,目光冰冷像四道寒光。 “看她还能得瑟几天。”王书敏咬牙说。 “走吧!”袁香竹腿一抬走了,话里透着干练与自信。 没走几步,迎面撞上宋绍荣。她不由得就收了脚步,不走了。王书敏奇怪地看着她,随后冲宋绍荣悻笑一声:“宋主任好!”再回头对袁香竹说一句“你们聊,我走了。”抽身而去。 待她走远,宋绍荣紧盯着她,沉声问:“你和她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没去哪,兜兜风。”袁香竹尽量把话说得很平静,不让他听出自己的恐慌。 姐姐袁雅竹说得没错,他抓着她们的把柄,她们也掌握着他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没必要怕他。但是袁雅竹只想到双方各自拽在手里的要害,却没想到她跟这个无赖男人还维持着外人看来的夫妻关系。如果她强硬她不乖,他会想出好多花样来折磨她。那些花样既让她痛苦又让她屈辱!他早都已经是她的噩梦了,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只要见到他,她都会恐惧害怕,就像小羊羔见到大灰狼一样。 “哼!”宋绍荣鼻子里轻哼一声。“心情不错嘛,还能兜风,回房间等我。” 袁香竹一个哆嗦,手中的包差点掉落,不待她张口,宋绍荣已往停车场去了。见他朝停车场去,她轻轻舒了口气,以为他是要出门,一时半会回不来,等他回来时,说不定心情一好就会放过她。 她折身走向宿舍楼,在楼门口停下来,注意着停车场的动静。可是老半天了也不见宋绍荣开车出来,她心里的恐慌与紧张又渐渐浮上来,手心里都渗出汗来了。 突然一缕亮光在停车场那边闪了一下,袁香竹心里一喜,以为宋绍荣发动车子了。可是接下来那光又闪了几下,而且毫无规律,各个方向晃着,并不闻汽车发动的声音,袁香竹才明白宋绍荣是在那找东西,并不是要出门。 他丢东西了?丢了什么?重要吗? 袁香竹突然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起来,祈祷他丢的东西并不重要,祈祷他立马就找到那个东西!她人在祈祷,腿已经在哆嗦了。不容她多想,宋绍荣的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了,她一个激灵,转身往楼道里跑,一口气上楼跑到房间门口,哆嗦着拿出钥匙开了房门,人一闪进去了,反手关了房门,靠在门后大口喘气,好像刚刚从魔窟里逃回来一样。 稍作镇静便往里走,一屁股坐到床上,等宋绍荣进来。可是几分钟过去了,楼道里仍没有脚步声,她不确定宋绍荣到底是跟过来了,还是回了教学楼,又不敢轻举妄动,就一个姿势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楼道里终于响起了脚步声,她侧耳细听,确定是宋绍荣的,赶紧坐直了身子。 宋绍荣在掏钥匙,门开了,他进来了,径直走到她面前,袁香竹只觉得狂风暴雨就在头顶了,可她仍是一个姿势,静静地坐着,候着,做出十分乖顺的样子,任他发落。 宋绍荣在她面前顿了一两秒钟,折身拿起她放在床头柜上的包,拉开拉链翻转过来,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在床上,然后趴上去东翻西找。 此时的袁香竹更紧张了,他一定在找自己丢掉的东西,一定确定东西是她捡来了! 她不看他就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他的气急败坏,她预感到他又要对她施暴了,她的身体不由得缩作了一团,缩着缩着,她突然窜起来往门口冲去,拉开门就跑。(。) 三百一十二 袁香竹先是往袁雅竹的房间跑,还没敲门就折身往楼下跑,因为她看见她房间里没亮灯。等她一口气跑到袁雅竹办公室时,她的惊恐和狼狈模样把袁雅竹吓坏了。 她惊讶又紧张地看着她:“怎么啦?香竹?”眼睛余光瞟到她竟赤着脚,没穿鞋子。连忙起身上前,扶她到沙发上。 袁香竹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一头扑进袁雅竹的怀里,嘤嘤哭泣起来:“姐,我怕!我好怕!” “香竹,别怕,有姐姐呢,你别怕。”袁雅竹紧紧搂着她,连声安抚,又想到什么似的,紧张地问:“是不是宋绍荣那个畜生又对你施暴了?” 袁香竹颤抖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自从上次在停车场她豁出去警告过宋绍荣之后,那宋绍荣虽还是肆无忌惮的样子,但也收敛了不少,至少那个路小曼再没来过光华了,平日里见到她在面上也还尊她为校长,不敢造次。所以她心里更加有把握自己是能够与他周旋,能够保护妹妹袁香竹的。 只要他循规蹈矩不再危及她们两姐妹,尤其是虐待袁香竹(当然最好是与她断了关系),她也打算就这么相安无事下去。现在袁香竹平白如此狼狈慌张地跑过来,她心疼不已的同时又窜起了斗志。 “香竹,你别怕,跟姐姐说清楚,我们不怕他,啊。” 袁香竹渐渐平静了情绪,抽过一张纸巾,收拾整理了一下面部,才红着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她,说:“他不知道丢了什么,恼得很,到处再找,怀疑是我捡了,把我的包翻了个底朝天,我怕他又——所以就跑出来了。” “又什么?”袁雅竹追问。 袁香竹顿了一下。咽一口唾沫:“我怕他又拍****,所以同房的时候不肯脱衣服,他就变着花样折磨我。” 袁雅竹心里一惊:变着花样折磨,那该是多大的屈辱啊!但她也知道。宋绍荣年轻气盛,性~欲极强,之前跟他苟且时,他有时一个晚上要好几次,那一个路小曼是根本没法满足他的。而香竹目前跟他还是合法夫妻,他要那个香竹也是没办法拒绝的,但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无耻,拿这种事情折磨香竹。 “你说他丢了东西,恼得很——”袁雅竹思考的状态,“会不会是——” “有可能!”袁香竹经她提醒,马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了,立即做出判断。 “是不是我们试一下就知道了。”袁雅竹说着话拿起了电话,找到宋绍荣号码,拨了出去。 “宋绍荣。”她直呼其名。“你要找的东西在我们手里,别费力找了。” 宋绍荣静了几秒才回话:“在你手里又怎样?我的备份多着呢。” 袁雅竹脑子飞速转动,判断他这话的虚实,停一会她嗤笑一声说:“是吗?那就把备份发一份过来,让我看看。” “笑话,现在还不是它露面的时候,当要露面时它自然就露面了,你急什么。”宋绍荣这一次虽然接得很快,但声调明显有些虚张声势。 袁雅竹不再跟他罗嗦,把电话挂了。 “他掉的东西就是拿来要挟我们的东西。以后不用怕他了,你要小心别再被他拍到。”袁雅竹很肯定地说。 “姐!”袁香竹一点也没放松,反而显出紧张来,“他掉了就一定有人捡到了。这样的话,还不如在他手里呢。” 袁雅竹一听整个人都傻了。是啊,万一落到别人手中还不如在宋绍荣手里呢。 “怎么办?去哪里查是谁捡到了,又怎么查呢?”袁雅竹没了主意。 袁香竹茫然摇头。 这时,宋绍荣电话来了。 “叫香竹回来,有人找她。” 袁雅竹看袁香竹一眼:“你没带手机出来?” 袁香竹看看自己的光脚。当时跑得匆忙,哪顾得上拿手机。 “他说有人找你,你先去吧。” 袁香竹一听又显出紧张害怕的样子,不自觉地连连摇头。 “我跟你一起去吧。”袁雅竹起身到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丢给她。 两姐妹到房间时,宋绍荣正悠闲地看着电视,哪是丢了要紧东西的样子。 “我说你这个妹妹呀,她是怎么啦?一身不吭光着脚就往外跑,给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虐待她呢。”宋绍荣见她们进屋,戏谑着说,眼睛仍看着电视。 俩姐妹也不搭话,袁香竹拿上手机和包包,就往外走。 “怎么?瞒着我把婚房卖了,也不解释一下吗?”宋绍荣猛一转身,手中的遥控器飞过来,正砸在袁香竹的脖子上,她疼得脖子一缩,又听到他提起卖婚房的事情,知道刚才肯定是中介来电话,被他接到了,所以不敢喊疼,也不敢发怒,急忙那眼睛偷偷看向袁雅竹。 袁雅竹果然被宋绍荣的话震住了,正拿询问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呢。不用开口,就让她有种被审讯的压迫感。 “说啊,我的好老婆,你为什么卖婚房?”宋绍荣又咆哮起来。 要知道,当初买婚房时,宋绍荣是出了一半钱的,他之所以同意把婚房买在绍兴,是因为袁家老爷子死活不同意他们的婚礼,他想以此来讨好他,让他接受自己,要想到结果是这样,当初就不该作茧自缚。 他现在这么怒火中烧并不是计较婚房没了,他跟袁香竹的婚姻也就名存实亡了,而是想到他投出的那一笔钱很有可能没了踪影,所以他才这么暴跳如雷气急败坏。 “你真的把婚房卖了?”袁雅竹终于开口了,声调严厉。 袁香竹怯怯地迎着她犀利的目光,嗫嚅一句“嗯”再点一下头。 “你疯了!”袁雅竹吼道,“你要干什么?你缺钱吗?” 宋绍荣突然走上来,拽起她手臂,把她拖到床边,往床上一甩,她重重地摔到床上,虽底下是软软地床垫和棉褥,还是感觉有些生疼。但是她没敢叫,也没敢反抗,就保持原有姿势趴在那里,等候宋绍荣的发落。 “你要干什么?”袁雅竹趋身到床前,扶起袁香竹。(。) 三百一十三 袁香竹怎么说得出卖婚房的理由?又怎么能说出? 她被仇恨烧昏了理智,被嫉妒泯灭了心性,一心想要报仇,一心想要搞垮光华,毁掉乔以安和柳云夕。她需要很多很多钱,才能一步一步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才能一步一步看着乔以安和柳云夕走向毁灭。可她一月几千的工资根本指使不了任何人,满足不了任何人。刚开始她找父亲要,找大哥要,找袁雅竹要,可怎么能一直开口要呢?每要一次钱她都要想老半天的理由,还要记着这些子虚乌有的理由,以防哪天其中的一个突然问起她好应付。可理由再无懈可击,最后也都不成理由了。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卖婚房,两百多万的婚房她也就卖了个原价,等于是送给了买主的全套豪华装修带家具。 “香竹,你为什么要卖婚房,是缺钱还是有苦衷?你说,不拍。”袁雅竹渐渐平息了情绪,想到她一定是有苦衷,所以给她壮胆。 宋绍荣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直接给吞了。 “……”袁香竹无语。 “香竹!你这样是逃避不了的,不管你跟他有没有婚姻关系,这房子都不是你一个人的,明白吗?”袁雅竹有些急了。【ㄨ】 她不提宋绍荣的名,却用“他”来指代他,实在有些滑稽轻蔑,只是不知宋绍荣有没有听出其中的味道来。 “什么婚姻关系?明天就去民政局,把婚离了!你把房款的一半还给我。”显然,宋绍荣整个心思都在房款上。 听他说到离婚,要求还回房款,并不需要卖房理由,袁香竹立即回应:“好。” 两百多万的房款今天刚刚到帐,把他那一部分还了,剩下的足够她实施计划,并不碍事,所以她答应得痛快。 袁雅竹见宋绍荣********记挂那一半房款。心里一酸又一凉,但表情依旧,牵起袁香竹说:“走,以后跟我一起住。现在把你的衣物都收干净了带走。” 袁香竹虽已正式成为光华的职工,但一直没有再另外给她安排宿舍,起先住在原来住着的贵宾房里,后来跟宋绍荣结婚,他的房间布置成了婚房。就更没必要另外安排宿舍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袁雅竹也不放心袁香竹住贵宾房,所以说出叫她跟自己住的话来。 宋绍荣之所以急着要跟她把结婚证换绿了,主要是怕那一半的房款放在袁香竹手里,迟早成了泡影;还有就是这一段时间总往路小曼那跑,路小曼的温情通达,儿子的懂事可爱,唤醒了他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他就想着早一天跟他们光明正大地团聚,光明正大地去照顾他们。弥补前些年对他们的欠缺。 既然袁香竹很干脆地答应了,他也没有理由阻挠她搬出这个房间。所以当那姐妹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收拾衣物的时候,他自顾看着自己的电视去了。 两个人一回到袁雅竹房间,袁雅竹就抓着袁香竹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把婚房卖了呢?” 现在撇开了宋绍荣,袁香竹轻松舒坦,话可以随便她说,卖房的理由多的是。 “他前几天突然找我要房产证,我怀疑他就是想卖房子,所以抢在他前面把房子卖了,这样不是就没有损失吗?” 她却不提是自己跟王书敏密谋卖房时被他发现。他才急着要把房产证拿到手上的。 “原来是这样。”袁雅竹了然的表情,又说:“那你也应该跟我商量一下,不能擅作主张啊。” “我怕你不同意,所以——” “好了。卖了也好,要不是这样,他还不会急着离婚呢。”袁雅竹不想听理由了,“他说明天就去办手续,也只是嘴上说说,未必就是明天。你不要着急,等他找你,他这时候比你要急,明白吗?” “嗯,知道。”袁香竹点头。 “乔以安在期末就要接任董事长一职,你知道吗?”袁雅竹又问。 “知道,很多老师都知道了。” “消息传得还真快。” “你有什么想法,姐?”袁香竹以为她跟自己一样,有着什么打算,或者是想阻止他接任。 却不知道,袁雅竹自从个赵展煜离婚,母亲去世之后,一颗急功近利的心早都平息了下来,只想着带着儿子陪着老父亲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名和利有什么好争的?争来争去又带不走分毫半厘,最后还是赤裸裸地走,甚至没有人记得你曾经的辉煌。人生苦短,什么最重要?当然不是名利不是荣耀!袁雅竹就像一个在一瞬间就禅悟了的苦行僧,豁然开朗。 “我能有什么想法?就是想早点离退,让大哥回来。他们俩之前合作共事很默契,这样也有利于光华的发展壮大。”袁雅竹淡淡地说。 “那怎么行?”袁香竹立即阻止,“你真的想让他顺利接任董事长吗?你忘记母亲是怎么走的吗?你忘记父亲跟我们说的话了吗?” 袁雅竹奇怪地看着她,不知是不明白她的话,还是不懂得她这个人。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袁香竹不管她的眼神,接着说:“自从姐夫跟你离婚,母亲去世后你就变了,变得对一切都没兴趣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她本来还想说出她跟宋绍荣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人总是会变的,我现在的变化不是很好吗?于大家都是有益的,不是吗?”袁雅竹唇边浮出一抹平淡忧伤的笑。 “于大家?我看只是对乔家有益吧。”袁香竹讥冷地说,“父亲想尽一切办法要找回袁家在爷爷辈时的权益和地位,可是却被那乔致远一点一点地给排挤出去,现在又迫不及待地要把董事长位置让给他儿子,你就看不出他的居心吗?” 袁雅竹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惊讶了:“香竹,你怎么会这么想?什么爷爷辈的位置与权益?你知道什么?原本这一切就是乔家的,不存在排挤,他乔以安继任董事长一职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会有居心呢?我看是你有居心吧?”(。) 三百一十四 袁香竹只看着袁雅竹的眼神,就知道她已经脱离了尘世,再不是尘世中的凡夫俗子了。不想跟她继续辩论下去,耗费时间精力,她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就是。 她们断定宋绍荣丢了存着照片的优盘,同时又担心优盘的去向,惶惶了十几个小时之后,并没见什么动静,便想着那个东西可能被清洁工当垃圾清扫,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 虽然这样想着,一颗心还是不踏实,尤其是见到宋绍荣的时候,他就像是安装在她们身上的定时报警器一样,一出现就让她们紧张,就让她们想到那个恐怖的优盘。因为他的表现并不能让袁雅竹确定他真的没有备份,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她只好选择了沉默与等待。只有等待,别无他法。 不知宋绍荣是急着用钱,还是担心夜长梦多失了那笔房款,第二天,他就专门请假,带着袁香竹办妥了一切手续,袁香竹毫无悬念地当时就把钱转到了他的卡上。自此他们之间再无任何关联,袁香竹彻底脱离了他的魔掌,当下说不出的轻松与舒畅。 “你记着,你不止一个秘密在我手上。”宋绍荣看着她十分舒坦地靠在副座上,忍不住说。 袁香竹一惊,迅速正身看向他。 “你跟王书敏密谋的事情我都知道,小心哪天我不高兴了给你抖出去。”宋绍荣干脆跟她明说了。 袁香竹听得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不确定他所说的“都知道”到底是一部分还是全部。稍后,她强装镇定地应一声“哦”再没下文,看似若无其事,其实每一个细胞都在关注着宋绍荣,看他如何反应。 宋绍荣并没有太大回应,只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继续开着他的车子。 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揣着心事,揣测着对方。一路静悄悄地回到了光华。 刚到保安室门口,保安小李就急急拦下他的车,凑到他耳边叽咕了几句。袁香竹发现宋绍荣的脸色立即变了,爆了一句粗口后说:“我知道了。”她就算有几百个好奇也不敢开口问他。刚把视线收回来,宋绍荣就叫她下车。 她下车后,宋绍荣立马调转车头呜的一声开了出去。她看着小李,本来想上去问问什么事,但想到刚才他跟宋绍荣说话时的谄媚劲。知道问不出什么,凝视一会返身走了。 刚返身就看见乔以安的车子开过来,她连忙跳到一旁给他让道,他仿佛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走了。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脑洞大开的样子:难道他是去跟踪宋绍荣。当下拿出手机拨给他。 “你是去跟踪他吗?带上我吧,我知道他去哪。”她直截了当。 乔以安沉吟一会,说:“你过来。” “不,你把车子开回来接我。”她强硬又霸道,又是原来那个任性刁蛮小公主了。 乔以安滞了一瞬。有种很熟悉的气息从电话里扑过来,竟让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 放下手机,他老实地把车子开回到袁香竹面前,笑着:“跟我一起去监视自己的老公?”有些戏谑。 袁香竹没理他,上车后,掏出一个绿色的本子递过去:“诺,看看。” “什么?”乔以安瞟一眼,又瞟一眼,急忙用手接过去,仔细看完封面。又哗啦啦翻看里面的页面。 “你跟他离婚了?”惊讶的神情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袁香竹含笑看着他:“你反对?” 怎么会反对呢?宋绍荣适合搞德育,实在是不适合当老公,尤其是你香竹的老公。 “哈,我反对?我要请你吃大餐为你庆祝。”乔以安由衷又夸张地说。 虽然是很高兴。但看着袁香竹唇边噙着的真实的笑,他的心不知怎么就被什么扯了一下似的,狠狠地痛了一下。像她这样离了婚还这么高兴的应该是很少见的吧? “离了好,好,好。”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在她面前失控,让他窥出自己的心疼与怜惜来。连忙拿话来掩饰。 袁香竹依然噙着那真实的笑,从他手里接过本子,说:“好了,走吧,我带你去捉他。” 袁香竹叫乔以安直接把车子开到上次宋绍荣与人见面的地方,还没近前,她就看见宋绍荣的车子了,心里一喜,说:“你看见他车子没?你把车子开到离他远点的地方,他出来后让他走,然后跟上另一个人,他来见的那个人,我认识。” 乔以安疑问的眼神看过来,找她要答案。 袁香竹知道他要什么,但在还没确定那些照片到底还在不在的情况下,她还不想把一切都告诉他。至于今天帮他来监视宋绍荣,是因为她也很好奇,也想解开之前的谜团。 “我之前怀疑他出来见路小曼,跟踪过他,发现他根本不是见路小曼,而是另外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搞什么。”她脑子稍一转动,就想到了这个托辞,合情合理。 “然后被他发现了?”乔以安接着问,好像他全都知道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回轮到她惊讶了。 “你呀,你告诉我的。”乔以安平淡地说,“那些日子你眉宇间的紧张不就是拜他所赐吗?看你今天多轻松,任性刁蛮的小公主又回来啰。”说到最后,他仍忍不住诙谐了一下。 袁香竹突然沉默不语了。她真的轻松了吗?NO,她心中的重只有她自己知道,也只有她一个人背负,没有人与她同行,帮她分担,包括从小爱她宠她护她的姐姐。一向争强好胜的姐姐如今也变得与世无争淡然漠然了,一心就想回家过柴米油盐波澜不惊的日子。 可是她不行。她恨乔以安,她把自己的一切不幸都算到他头上。母亲的病逝,不堪的婚礼,路小曼的挑衅,宋绍荣的羞辱,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肯老实履行婚约,一心惦记那个柳云夕招来的。 她承受了多少,乔以安和柳云夕就要承受多少,不,还要更多!(。) 三百一十五 大约二十分钟后,宋绍荣出来了,他好像知道有人跟踪似的,在门口东张西望搜寻疑点,还好乔以安的车子停得比较远,前面又有一排车子挡着,他是怎么仔细也是看不到的。 宋绍荣看似没有发现疑点,才放心地上车走了。可是他走了好大一会,袁香竹要等的人还没有出来。 “他是不是已经走了,你没看到。”乔以安说。 “不会,我认识他,他还没出来。”袁香竹肯定地说,虽语气肯定,但也透出底气不足,因为她也不能确定宋绍荣今天见的就会是同一个人。 “再等等看。”她又说,显出不甘心。 其实她不要求,乔以安也不会轻易撤走。他今天已经在学校守他大半天了,就是要弄清楚他电话里让他破口大骂气急败坏的事情。 “出来了,就是他,蓝色体恤戴眼镜的那个。”袁想竹突然说。 乔以安立即对着胸口的麦说:“蓝色体恤戴眼镜的那个。” 袁香竹见他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还在那悠闲地复制她的话,看他的眼神既疑惑又着急。 “好了,我们走吧。”乔以安没理会她的表情,扣上安全带,准备发车了。 “不跟着他吗?”袁香竹忍不住问。 “不用了,有人去跟,我们回学校等结果就好了。”乔以安回。 乔以安早在袁香竹给他电话时就通知了张民警,他们刚到这里停好车后,他又给张民警发了个信息。就在他们耐心地等待时,张民警也在一旁等着。 “有人去跟,谁啊?”袁香竹显出警惕的神情。 “一个朋友。”乔以安淡淡回答,全神贯注开着车,车子刚刚拐上正道,便嗖地一声开出去了,看情形他再不想多说一个字。 袁香竹心里敲起了小鼓,猜测他报了警。或者那个朋友像她找的那些人一样是****上的人,专门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他们还没回到光华,乔以安就接到张民警的电话了,告诉他那个人是找宋绍荣要债的。说宋绍荣欠了他很多钱,一直赖着不想还,还说如果他继续这么赖着,他就要找光华领导了。 乔以安轻哼一声,不知是轻蔑还是嘲笑。说:“知道了,辛苦你。” 张民警在电话里说些什么,袁香竹一句话也听不见,不过她猜测电话一定是他的那个朋友打来的,所以试探着问:“是你朋友的电话吗?” “是的。”乔以安毫不隐讳,“他说那个人是找宋绍荣讨债的,宋绍荣欠他钱,欠很多。” “哦。”袁香竹恍然。就想到第一次监视他时,她请的监听者也是这么说的。难怪他急着要那一半的房款,原来是有人逼债。 “他欠债你不知道吗?”乔以安突然问。 本来差一点就知道真相了。可半途被宋绍荣给搅了,那个人正要报告她结果时,被宋绍荣发现了,不知他用什么办法就让人家消失了,她以后联系几次都没联系到他。长期蹲在校门口的一个三轮车夫也被他支走了,不知音讯。 “不知道。”袁香竹淡淡回应,“他很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 乔以安迅速看向她:“很多事情?是我不知道,还是就你知道?” 袁香竹发觉有些说漏嘴了,忙说:“我们都不知道,我经常发现他神秘兮兮地打一些电话。又接一些电话,说话也有头没尾的,根本就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乔以安已经判断出她知道宋绍荣一些事情,不想说而已。他也不想勉强。反正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宋绍荣再不能对她怎样,他也就不用再担心她了。 谁知他们回到学校后,停车场上根本就没宋绍荣的车,他还没回来。明明是看着他开车走了的,怎么还没回来呢?乔以安联想到宋绍荣出门时的样子。眼前立即浮出保安小李那张脸来。 他一声不响地下了车,砰一声关了车门,等袁想竹下车。袁香竹赶紧从神思中回过神来,开门下车。 两个人走到小花园时,乔以安说:“你回办公室吧,我出去一趟。” 袁香竹也不问什么,直接往教学楼去了。 乔以安看着她进了教学楼后便往校门口走去,老远就看见保安小李望着自己,绿豆眼已经眯成了缝隙。 从昨晚到今天上午,他就一直琢磨着要跟他谈谈,不知怎么总觉得时机不够成熟。直到跟踪宋绍荣后他表现出的警惕让他又一次想到了他这个保安,本来早该返校的宋绍荣到现在也没回来,他不由得又想到了他这个保安。若不是他通风报信,宋绍荣就是有通天本领也算不出有人跟着他,何况他们到点时,宋绍荣已经进去了。 “乔主任哦不董事长好!”小李涎着一张脸,点头哈腰招呼着。 乔以安轻点一下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盯得他心里直打鼓,一双绿豆眼迷成了一条线,在他面前哈哈不停。 “你为他做事他给你什么好处?”乔以安招手让他站得更近一点,然后贴上他耳朵问,声音冷冽。 小李一个激灵,侧头看着他,一双绿豆眼怎么瞪还是那么大:“请乔哦不请董事长明示,我脑笨,实在听不懂您的话。” 乔以安唇边冻着一抹讥笑,冷冷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跟我装糊涂是吗?” “不是,我哪敢啊我——”小李把声音拖老长,脖子扭来扭去。 “还装是吗?”乔以安紧逼一步,严声说:“他今天本来有东西要托你转交给某人的,结果忘了,中午那人找上门了是不是?” “是是是。”小李舌头突然有点打结,连说几个是,个个带着颤音,“但但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哪好意思收他好处呢,是不是,董事长?” “我就把话跟你挑明了吧,小李。”乔以安突然收起严峻的表情,笑了:“以后帮我做事,我比他给得多,干不干?”说完,一张购物卡到了他手上。小李垂下绿豆眼迅速瞟向购物卡面值——1000,手一哆嗦差点掉下去。 他何曾收到过宋绍荣这样的东西?每次都是打发乞丐一样地一张两张地塞,有时还跟他装糊涂,要他伸手讨要。 乔以安塞完卡就扬长而去,心里冷笑:就一奴才,天生的奴才。(。) 三百一十六 “语文老师——语文老师——” 清早,柳云夕刚到操场,陈思思和欧阳雅雅就呼叫着跑到身边,神情极为焦急。她嗔恼地给她们一个关切的眼神,说:“慢点,别摔着。”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问:“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抽烟被高富帅抓到了?” “高富帅”是同学们送给高副校的雅称。 “你知道了?”欧阳雅雅颇为失望地瞪起眼睛。 “他扣了我们班好多分。”陈思思夸张地说,眼睛紧盯着她,期待她的反应出现一点波澜,不要这么淡定。 “呵。”柳云夕轻轻一笑,“扣分不是太正常了?你要说没扣分对我才是惊讶呢。” 正说着,抽烟的那几个耷拉着脑袋过来了,柳云夕一看就知道为首的人一定是李浩。 果然,几个一到跟前,李浩就担起所有的责任:“语文老师,是我带的烟,也是我叫他们抽的,你要罚就罚我吧。” “罚你什么?我自己都是被罚的对象,再来罚你,能挽回我的面子与损失吗?”柳云夕声调低沉,透出难过与委屈。 那李浩和另外几个更加羞愧难当了,显出气恼又自责的样子,另几个还将眼刀狠狠地砸向李浩,恨不得立即把他就地给啥了。 陈思思和欧阳同样狠狠地瞪着他:“上官再不会理你!”几乎是异口同声。李浩一激灵,眼巴巴地看着她俩,眼里只剩哀求了。 这时,政教员集中的哨音吹响了,柳云夕往那边望一眼,说:“先跑步吧。” “嗯。”一群人应一声往那边跑了。 “云夕——”乔以安小跑过来,边拿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看来他已经结束运动了,还有些小喘。 柳云夕正要迈出的脚收了回来,笑看着他。等他开口。 “学生抽烟的事情你知道了?”他问。 怎么会不知道?昨天晚上生活老师就电话告知她了,还说当时那个高副校脸都气绿了,因为几个学生躲在男厕所里跟他捉迷藏,他抓到这个跑了那个。 更气人的是。那李浩还冒称自己是八班的学生,想嫁祸给宋小玥。要不是之前张程上台面对全校检讨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还真会被他们蒙过去。把他们揪到宿舍楼后,跟生活老师说话时声音还带着恨意。 “都怪你。”柳云夕嘟起嘴巴。“我说查完寝再出去,你非不行,现在好了,这学期的文明班级都没资格评选了。” “文明班级?好像你们也没拿过吧?”乔以安不以为然,反而笑脸讥笑她。 “你!”柳云夕愠怒地看着他,柳眉倒竖杏眼圆瞪,“还不是因为你,哪一次不是被你拉出去才被扣分?” 其实乔以安刚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还好。她只是想到了被扣分一事,并没想到那几次意外,尤其是子萱的意外。要知道文明班级的评选凡有意外事故的,不论轻重均是一票否决,她个傻瓜,自己不在乎这些东西,也从不仔细看看评选细则,当然不知道自己班级评不上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了。 现在听她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乐得他竟咧嘴笑了,拱起双手作起揖来:“好好好。都怪我,以后一定陪你谨守光华规矩,绝不再越雷池一步,咱争取最后一个月拿下文明红旗。让它高高飘扬在咱的教室里。” 看他那滑稽搞怪模样,柳云夕忍不住笑了,须臾,又沉下脸来:“什么最后一个月,高副帅说了,这学期文明班级评选资格取消。没机会了。”说完还学着高副校的样子,板起了脸。 他们在这边半斗半玩,学生们在那边看着可乐了。一双眼睛被他俩牵着,跑过去很远了还不舍得挪开,就有人被绊倒,有人被踩到后脚跟了,一时间行进的队列出现了骚乱,有些人干脆出了队列,做出系鞋带或者是呲牙的样子,眼睛却朝柳云夕和乔以安这边张望。 柳云夕看见了,几步迎到跟前,问:“怎么出来啦?才跑几圈,赶快跟上去。”“哦。”学生应一声,抬腿慢跑起来。“快点,别跟个老人家似的。”柳云夕在后面喊。直到那几个加快步伐,她才把目光收回来,看着乔以安。 “你优盘给他没?”乔以安问,目光在跑步队列中的宋绍荣身上。 “糟了。”柳云夕惊叫,“我忘了,还不知放哪了?” 乔以安看热闹一样看着她,唇边噙着欢喜的笑。 “你还笑。”柳云夕嗔怨。 “他不急你急什么?”乔以安说,“你看,已经几天了,也不见他找啊。” 也是,一般老师掉了东西,都会通过校讯通寻找,尤其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像钥匙手机优盘啊,经常有人在校讯通里留言寻找。想必这个宋绍荣掉的这个优盘不是很要紧,不然怎么会没一点动静呢?记得之前他掉了一个相机,竟连续在校讯通里发了三天的消息。 “反正我也不记得放哪了,既然他不找,我也不管了。”柳云夕破天荒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是吗?”乔以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那还怎样?我去买一个还给他吗?”柳云夕瞪过来。 乔以安不置可否地看着她,还是那欢喜的笑,沉吟一会说:“也罢,就当他没掉,我们也没看见。”说完摊开双手,耸耸肩。 跑步一结束,李浩那几个就到了柳云夕身边,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柳云夕没理他们,随着人流径直往教学楼走去。 进到教室,语文课代表已经布置好早自习任务了,先到的学生都自觉地组合成了小组,打开语文书合作学习起来。 柳云夕看一眼还跟在身边的李浩几个,说:“先去学习,我不要你们认错,也不要你们道歉,我要什么你们知道。” “嗯。”张程应一声回座位了,其他几个也答应着回座位了,只有李浩还站着不肯离去。 柳云夕看着他,眼神给出了疑问,并不说话。 “高副帅要我写检讨,在升旗时面对全校作检讨。”李浩低着头嗫嚅着说。 “你不想做?”柳云夕反问。(。) 三百一十七 李浩支吾了半天,才让柳云夕明白,他们抽的烟不是他带来的,而是九年级的学生强行塞给他们的。昨天晚自修后,其实是九年级的学生在男厕所里抽烟,高副校过来时,望风的人说了句“有狗仔”他们就把烟塞进李浩和另几个的手中,一溜烟跑了。跑时还不忘回头威胁:“聪明点,别乱讲话,小心舌头拿去喂狗。” 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高富帅就已经堵在厕所门口了。李浩正靠近门边,趁着他去里面搜寻时,拔腿就跑,听见高富帅在后面大声喝问“站住!哪个班的”便灵机一动,大声回道:“七(8)班的。” 高富帅警告一声还愣在厕所里的张程几个,就撒腿去追李浩了,谁知他这边没跑几步,那边张程几个也窜出厕所,分往不同的楼梯口跑去。高富帅气得立在原地冲着他们大喊大叫,最后逮住了离他最近的张程。 张程经不住他的威逼利诱,把他们全供了出去。这笔冤枉债就这样记到他们头上了。 柳云夕听后,气得肺都快炸了。要不是比他矮一截,手指直接点到他额上去。 “张程,你出来!”她愠怒地瞪着座位上的张程,再看一眼杵在一旁的李浩,说:“你回座位先。” 张程战战兢兢地来到柳云夕面前,眼睛偷偷瞥她,心里揣测李浩是不是把真相告诉她了。 “张程!”柳云夕待他站定了,才严肃地唤他一声,“你还是我眼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怎么骨头那么软,你的气节去哪啦?” 张程一听就知道李浩把什么都兜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恨他,又听柳云夕说:“你居然让班集体背这么大的黑锅,太让我失望了!” “老师。”张程叫,嗓子里好像堵着好多话,可一对上柳云夕的眼,又蔫蔫地耷拉下脑袋。 “怎么不说啦?”柳云夕冷声问。 张程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狠狠地扫向座位上的李浩。 “你还在怪李浩吗?”柳云夕冷冽中透出愠意。 张程连忙收了目光,嘴巴蠕动几下,突然鼓起好大勇气一样,说:“我去找高富帅。跟他说清楚。” “等等。”柳云夕喝住他,“叫李浩一起去。” 结果两个男孩义正辞严地把那几个抽烟的人揪出来了,正是王素文班上的学生,也正是之前调戏上官妍儿的那几个。 不知怎么高副校并没让他们到大会上做检讨,李浩几个就缠着柳云夕问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做检讨?明摆着就是欺负我们嘛。我们要去找他。” “难道人家一个校长还要你们来教吗?”柳云夕知道怎么打压他们的嚣张气焰,冷言冷语泼过去。 “那,难不成就这样任他欺负啊?”张程不服气。 “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没被处罚呢?”柳云夕反问,“人家一个校长处理学生还要向你们汇报,是吗?” 两个人再不好意思纠缠,互望一眼后悻悻而去。 其实,高副校不公开处理那几个学生,柳云夕也猜得出缘由是什么。临近毕业,他们马上就离校了,平日本就是混混日子的无聊之辈。这时候公开处罚他们,不正点着了他们那干枯空虚的灵魂,正好可以就势闹点事了吗?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可柳云夕怎么也没想到,她煞费苦心地唤醒了学生心中的正义,却又一次给光华带来了麻烦,还差点让上官重蹈了子萱的覆辙。 目送张程和李浩回去后,柳云夕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一看,有一封新邮件。赶紧到办公室点开电脑,进入邮箱,点开收件箱,果然有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发件人地址显示的不是官方邮件,谁会给她发邮件呢? 柳云夕没有多想,是指一动点开了邮件,大概三秒后,屏幕上出现了她的照片,正是子萱妈妈她们在办公室厮打她的画面。她披头散发半裸着上身,十分狼狈地一边躲闪对方的厮打一边去抓捉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衣服片子,匆忙地往身上遮盖…… 柳云夕瞬间有一种被人脱光了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感觉,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她快要窒息了,慌乱中抓着鼠标的右手打翻了桌面的杯子,情急中本能地去抓杯子,没抓着,杯子咚的一声掉到地上了,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身后的韦舒一起身便看见她电脑上的画面了,惊叫一声冲上来帮她关了画面,帮柳云夕捡起杯子,拍拍她肩膀,才镇定地迎向各方投过来的目光,笑着说:“没事,没事。” 俞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这边,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很清楚,柳云夕又遇上事了,还不是一般的事。再想想韦舒刚才快速关电脑的动作,心里不由一动,就不自觉地看向王书敏。不巧,正看见王书敏瞪着一双三角眼幸灾乐祸地看着柳云夕。俞维立即就猜出让柳云夕慌乱的是什么了,厌恶地蹙起眉头,担心地朝韦舒使个眼色,韦舒真是机灵,马上凑到柳云夕耳边说:“走,云夕姐姐,我们去外面,照片的事情我知道。” 柳云夕点点头,稍稍冷静了几秒钟,关了邮箱窗口,才跟韦舒出去。 “照片是王书敏拍的。”一出门,韦舒就说。 “我知道。”柳云夕应。 “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韦舒很惊讶。 “刚才,你叫我出来的时候。”柳云夕凄然一笑,“那天只有她抽得出空来拍照,子萱妈妈她们顾不上,也不会想那么长远。” “那天俞大哥已经删掉了照片的,没想到她这么狡猾,还有备份。”韦舒忿忿地说。 “存心要你好看的人当然不会让轻易到手的利器消失,是你你会吗?”柳云夕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直直地盯着一处。 “我就说她之前与你修好是伪装的,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韦舒咬牙说,恨不得立即去撕碎王书敏。(。) 三百一十八 “云夕----” 两个人刚走到楼梯口,遇到乔以安。他一眼就看出云夕的不对劲,呼声中充满关切与担忧。同时看向韦舒,找她要答案。 “王书敏把照片发给她了。”韦舒气呼呼地说。 “照片?”乔以安才开口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发给云夕想做什么?” “谁知道?”韦舒撇撇嘴。 乔以安看看柳云夕,再看一眼韦舒,韦舒马上说:“交给你了,拜。”一转身走了。 “云夕----”乔以安小心地叫着,“别担心,她不敢乱来。” 柳云夕脑海里全是自己尴尬狼狈的模样,乔以安的话她一句也没听到。 乔以安慢慢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去走走。” 柳云夕任他牵着,机械地挪步,跟个机器人一样。刚走到教学楼大厅,袁香竹不知从哪冒出来,笑笑地看着他俩:“出去?”这当口她又特意看了一眼柳云夕,突然很夸张地叫起来:“柳老师不舒服吗?脸色好难看!” 乔以安本来心里窝着火,正想着怎么去教训那王书敏,她突然冒出来,正好提醒他这事可能还有她的份,又见她阴阳怪气的样子,更加确信照片的事情她一定知道。于是脸色一沉,冷声说:“云夕确实有些不舒服,因为有些人很无聊,做梦都想着怎么做才能让她不舒服。不过你放心,云夕恐怕会让她们失望了。” 乔以安说完话一伸手搂过柳云夕,说:“我们走。”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袁香竹当然听得懂乔以安的话,因为王书敏刚刚给她发了信息,正在小学部那边忙着的她看见信息就往初中部这边赶,不巧在大厅遇到他们。 现在听乔以安话里话外都有指向她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发慌,但一转念就给自己找好了后路:到时把全部事情都推到王书敏和宋小玥身上,跟我袁香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样想着,她顿时轻松不少。唇边浮出得意又阴冷的笑来。 乔以安搂着柳云夕径直到了小花园,他先坐上石凳,再拉云夕坐到他膝盖上,从后面轻轻环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后脖上。 “她到底要做什么?”柳云夕终于开口了,声音凄婉,听得乔以安心里一紧,狠狠地缩了一下。 “照片是她发的吗?”乔以安问。 柳云夕没应,无力地摇摇头。算是回答。 乔以安猜测她摇头的意思是不能确定照片是王书敏发的,所以也不再问她,只想着如何安抚她,让她不这么惶惑难过。 “别怕,她顶多就是吓吓你,不敢怎么样,她自己教社政的,懂法,不会随意侵犯别人的合法权益,做违法的事情。”乔以安说。 话是这么说。但她既然懂法,也会钻法律的空子。尤其是现在网络时代,不要说几张照片,就是比照片更不堪的影象,到了网上,谁又追究得了谁?所以乔以安的话根本安抚不了柳云夕。 俞维在柳云夕和韦舒走出办公室后就给王书敏发了个信息:“你不要太过分,别忘了你也是有秘密的人。” 看到信息的王书敏惊得站了起来,因为她实在是太矮了,无论怎么伸脖也是看不见俞维的。 她一起身便看见俞维那双凛冽的眼睛射出威胁的光,吓得她一个哆嗦。腿一软跌到了座椅上。 她的秘密太多了!不知那死俞维到底知道多少!她还没回过神来,俞维的信息又来了:“害人终害己!你收手吧!” 她又一个激灵本能地看向俞维,这一次她只看见一个后脑勺。 她迅速回到面前的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字发呆。俞维怎么会知道她的秘密呢?到底又知道多少?难道他一直在监视自己或者在调查自己? 就在这时。韦舒气呼呼地回来了,她一进办公室,眼睛就狠狠挖向王书敏,只差对着她大吼大叫了。俞维看她神色就知道她确定照片是王书敏发的,现在要吃了她的架势。 新来的书法老师见她走向自己座位时脚步声都带着气,开玩笑说:“韦舒妹妹。是哪个惹你这么生气?地板都快被你踩踏了。”她这话引来了王书敏的目光,可等她抬头时,韦舒已经走进位置,一屁股坐下去,只给她一副冰冷生气的背影。她当然知道韦舒为什么生气,本来她对韦舒也没什么成见,开始还蛮喜欢这小姑娘的,可没想到她跟柳云夕打得火热,事事处处都维护着她,这让她十分恼火,渐渐地也就对她生出一股怨来。现在见她又为柳云夕气成这样,很想挖苦她几句,但话没出口,却迎来俞维警告的眼神,她咽咽唾沫,顺便把堵在喉头的话一起咽了下去,回敬俞维一个挑衅的眼神,悻悻缩回脖子。 新来的书法老师见韦舒根本就不搭理自己,自觉没趣,还想调侃一下她,调剂一下气氛,也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不想眼角余光瞟见王书敏和俞维的眼神交流,心下立即揣测起这三个人的关系来。联想刚才柳云夕的慌乱,不到一分钟,他就大概捋顺了这几个人的关系,王书敏无疑是孤家寡人一个,同时受着那三人的攻击责怨。他还看得出在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王书敏是反方,韦舒他们是正方。说实话,见办公室的第一天,他就不大喜欢这个王书敏,尤其是她那粗大的嗓门,讲起话来把办公室当自己的家,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不过他也隐约听见一些她跟之前那个书法老师老董之间的事情,再看她时就判断出她虽心地狠辣不善良,但也精明不到哪里去,天生一副人家手中的玩物而已。 “王老师,原来是你得罪他们了哈,看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成了众矢之的啊,真可怜。”他稍一酝酿,就说出这一句半认真半玩笑的话来。 他话音一落,韦舒猛地站起来,扯起嗓子喊:“章老师,你不了解情况别乱讲话,小心哪天那条毒蛇咬到你,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韦舒,你有本事就把话说明白,这么含沙射影的算什么?”王书敏也跳起来,冲着她吼。 那个被称为“章老师”的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来两个女孩子的针尖对麦芒,傻愣在那,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百一十九 王书敏和韦舒两个人正唇来舌往地斗得激烈,柳云夕进来了。她一见韦舒跟王书敏又干起了口水仗,扭身就往外走。 “云夕——”俞维叫着跟出来,“你不必躲避,干脆跟她摊开来,你越是这样她越嚣张,明白吗?” “怎么摊开?她会承认吗?她跟你承认了照片是她发的吗?”柳云夕无奈又愠怒地反问。 “就算她不承认,你也不能这么躲着,任她这么欺负。”俞维忿忿不平,又递给她一张纸条,“你看看。” 柳云夕看完纸条,沉吟一会,转身进了办公室。她径直走到王书敏身边,说:“王老师,我们谈谈吧。” 王书敏这边忙着应付韦舒,气恨还没化开,见她跑来叫自己谈谈,恼怒的一声吼:“谈什么?我告诉你,照片是我拍的,但当天就被俞维删了,我没有备份,别来找我。” “我们不谈照片的事。”柳云夕平静地说。 王书敏听她说不谈照片的事,正冲着韦舒的脸立即转向了她,脱口要出的话也收了回来,惊讶地看着柳云夕:“不谈照片谈什么?” 柳云夕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知道,走吧。”说完转身离去。 王书敏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下意识看向俞维,正碰上俞维阴冷的目光,不觉激灵一下,心里打起了鼓:难道他们真的知道了什么?脚步不由得就往门口挪去,走到门边,看见柳云夕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好像很有把握她会跟上一样,这让她越发不安起来,一双脚加快了速度,紧跟了上去。 柳云夕一直走到大厅旁边的花坛才停下来,回头看着跟上的王书敏,笑着问:“王老师,我们俩同时进的光华。本就无怨无仇,可是你为什么那么恨我呢?” 柳云夕直截了当地发问,把王书敏给问住了,她愣怔一瞬才回她:“谁说我恨你了。我们虽不是好友但也不是仇人啊。” “是吗?”柳云夕反问,逼视着她。 王书敏的目光与她对峙了大概三秒钟后,挪开了,左闪右闪最后落在眼前花坛上的某朵花上,说:“你认为不是吗?那我也没办法。”转身要走的样子。 “照片就是你传的。你还用那个邮箱传过别的东西。”柳云夕突然说,语调平静但透出力度。 王书敏本来已经准备好抵赖的架势被她后半句话给压制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刚问完就狠咬了一下下唇,懊恼不已,这不等于是承认了照片是她发的吗? 柳云夕看着她的样子,不觉笑了起来:“怎么?还想赖账?” 王书敏一时判断不出柳云夕所说的是真的掌握了证据还是无端猜测在诈她,静默了好几秒钟都没开口,气氛一下压抑尴尬起来。 就在这时,袁香竹过来了。她本来是直接往校门口去的姿势,看见侧面花坛旁的她俩就转了脚步。朝她们走来。 “书敏,怎么啦?”她关切地看着王书敏,一点也不避讳与她的亲密,随后冲柳云夕点点头。 王书敏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袁助理好,你要出门吗?带上我吧,我正想出去买点东西。” 袁香竹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是想避开柳云夕并且有话对她说,于是顺势应了她:“那走吧。” 王书敏瞟一眼柳云夕,什么也没说,抬脚跟袁香竹走了。 柳云夕看着她俩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良久,她摊开紧握的右手,里面躺着的纸条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润了。她慢慢展开那张纸条,痴痴地看着上面的一行字:她用这个邮箱发过你的赛课课件。 课件果然是她盗给宋小玥的!可是俞维怎么会知道呢? 其实。俞维在柳云夕第一次被卷进漏题风波时,他就怀疑王书敏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注意她。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趁着她去吃饭时点开了她的电脑,发现她正开着邮箱,邮箱里来往的邮件很多。乱七八糟的,很多她的隐私。匆匆浏览间,发现柳云夕的赛课课件就在已发信箱里。他跟踪她进入邮箱的路径,轻松获取了她的登录密码。之前柳云夕收到照片后,他立即查看了她的邮箱,果然有一封刚刚发出的邮件,正是那些照片。 想到刚才王书敏心虚慌乱的样子,柳云夕紧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还莫名有种痛快的感觉,但一想到自己那些不堪的照片还在她手中,又不禁黯然伤神起来。 正发着呆,俞维的信息来了:愁眉不展的样子真难看。 她“噗嗤”一声笑了,侧身投去感激的一瞥,心情莫名好起来。 王书敏一上袁香竹的车,就迫不及待地说:“他们都知道照片的事了,真没想到柳云夕看到照片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一下子就被韦舒那个小妖精发现了。” 袁香竹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轻蔑地“哼”一声,说:“知道好啊,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哪天那些照片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谁知道是谁传的呢?” 王书敏后知后觉地愣了几秒后就咧开嘴巴笑了:“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真是被他们气昏头了。” 袁香竹依然是那轻蔑的眼神斜瞥着她:“吴小壮那边要催紧点。” 王书敏对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反感,听她这么说,故意沉默了一会,才懒洋洋地应:“他说费用差不多了,还说你给米不痛快,像割肉一样,这样他不好办事情。” “又差不多了,你不是前两天才给他打过去十万吗?”袁香竹几乎吼起来。 她哪里知道,那十万块钱王书敏就吃掉了两万,到吴小壮手里的也就八万了。 “他说这种事情拼的就是钱,砸得越多越能把住对方的命脉,就像打蛇要打七寸一样,一招致命。”王书敏把早已思量好的话背书一样背了出来。 袁香竹没有理会她,拿出电话准备给那吴小壮拨过去,王书敏见了,连忙阻止:“你疯了!你就不怕乔以安找的警察去查你的通话记录?” 经她提醒,袁香竹才想起跟乔以安一起去跟踪宋绍荣时他神秘的举动,当时她就怀疑他已经跟警察串通一气了,说不定他早都怀疑到自己了,在暗中密切关注着自己呢,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三百二十 袁香竹气恼地放下电话,盯着王书敏说:“你平常是怎么跟他联系的?” “邮件。”王书敏说,“我们都是邮件往来,说的都是黑话,给别人发现也没关系。” 袁香竹没想到她看起来二百五的样子,做起事来还是有些头脑,考虑得也算周全,之前的轻蔑与气恼渐渐收了不少,露出一个平静的笑来,说:“我再给你十万打过去,催他快点,我要那柳云夕早日滚出光华,让那乔以安没心情打理光华。”说话时她虽脸上笑着,眼里却闪着凶光,让王书敏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本来想说十万不够,至少要二十万,见她眼露凶光,赶紧收了要说的话,默默点头应承下来。 “宋绍荣!”袁香竹突然轻呼一声,王书敏闻声抬头,跟着她的视线就看见宋绍荣和那路小曼还有他们的儿子正亲密地进到一个超市里。 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所以看见这个场景,脸上显出愤然,心里却已乐开了花。她早都受不了袁香竹那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女皇架势了,苦于自己受不了也得忍气吞声地受,不能拿她怎么样。现在看见宋绍荣跟前女友和儿子在她面前秀恩爱,把她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气歪气变形才痛快呢! 可是袁香竹让她失望了。她不仅没有气歪脸,还一身轻松的样子,说:“想吃什么,我请你。” 她这是要庆贺的节奏啊! “你是为自己庆贺呢还是为他们?”王书敏没心没肺地冒出这么一句来,说完就盯着袁香竹的脸,充满期待。 “当然是为我自己!他们配吗?”袁香竹高傲地仰起头,轻蔑地瞟了一眼超市门口的几个人。 王书敏搞不懂了,只觉得她有毛病,又觉得她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摆出不在乎的样子,以维护她那低廉的尊严,不觉在心里冷笑起来,看她的眼神自然就有了几分轻蔑。还好袁香竹现在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她就算是直接蔑视过去,她也不会发现。 突然超市门口的宋绍荣好像发现了她们似的,扭头直直地看向她们,唇边还浮着鬼魅的笑,阴森可怖。 袁香竹一个哆嗦,赶紧发动车子走了。这又让王书敏兴致大涨,偏要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宋绍荣。 “把头缩回来。”袁香竹轻吼。 她跟没听见似的,见那宋绍荣还是一个姿势地朝着一个方向,就知道他根本就没发现她们,竟伸出手去猛挥几下,终于把那宋绍荣的目光牵了过来。可没等她看清宋绍荣的反应,袁香竹的车子嗖的一下就开出去了。 “你疯了,你要招他做什么?”袁香竹气急败坏地冲着她吼。 “我就是要让他看见你发现他和路小——” “够了。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袁香竹大声喝止她,火气好大。 终于憋不住了吧?王书敏在心里冷笑,装什么装,还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宝贝得很呢! “他本来就很过分嘛,不吓吓——”王书敏后面的话硬是被袁香竹凶狠的眼刀给劈回去了,怯怯地看着她,很委屈很难过的样子。 “我们已经离婚了。”袁香竹见她那可怜巴巴地样子,心一软跟她说了实话。 “离婚!?”王书敏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她,“为什么?是他离你还是——”说到这里她连忙捂住嘴巴,同时偷偷关注着袁香竹的神色。还好,她好像没听出自己的别有用心,心下一松,接着说:“他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真是命贱!” 听到命贱二字,袁香竹不由得怔了一下。仔细想来,命贱的人该是她袁香竹而不是宋绍荣吧?再想想他平日里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这世上恐怕再没有哪个丈夫会对妻子做那些事情了吧?不觉黯然伤神悲从中来,瞬间又把这一切归到乔以安身上,自然就想到柳云夕,想到平日里她与乔以安的恩爱,想到乔以安对她的百般宠溺,心里的恨就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漫上来,把她卷了进去…… 王书敏突然感觉车子快了起来,左冲右突地赶超着前面的车子,再一看袁香竹,发现她脸色铁青双眼圆瞪,直直地盯着前方,一股怒火从她额上突突地往外串,吓得她颤声惊问:“袁助理,你怎么啦?前面好多车啊,你别超了。” 袁香竹无视她的恐慌,一踩油门,车子像匹受惊的野马冲了出去。 “袁助理,你——”王书敏话还没说完,袁香竹一个急刹车,她措手不及身体前倾差点撞到前面的玻璃,还没定下神来,就听一声粗暴的声音响起—— “娘的,找死啊,会不会开车?” 王书敏循声望过去,倒抽一口气。天!好险!袁香竹的车子正停在一辆三轮车的前方,车头与三轮车上的车夫只有一拳之隔。那个车夫显然被吓坏了,瞬间明白惊中无险后便破口大骂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狠挖着袁香竹,恨不得当场把她给生吞了。 袁香竹木木的表情,任他瞪着任他叫骂,不挪车也不下车。身后和周围的喇叭声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催命似的。 “疯子!”那车夫咆哮一句后,发动车子开了过去。 王书敏小心地看着袁香竹,不知她突然的火气从哪冒出来,再不敢随便说话,怕一不小心又点燃她的怒火,再把车子飞起来,就不知下一秒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只是扑向前方玻璃了。 前方车辆过完后,袁香竹依然是那木木的表情,没有发车的意思,后面的车主等得不耐烦了,喇叭按得天响,又尖又利,刺得人耳朵膜都快要破了。 “袁助理——”王书敏捂住耳朵,小心地提醒着。 袁香竹这时才有了一点意识,拉拉安全带,坐直了身子,启动车子让道了。不知什么时候,两行清泪从她眼里滚落下来,沿着双颊流到嘴里,咸咸涩涩的。(。) 三百二十一 宋绍荣自从跟袁香竹离婚后,便一心扑到路小曼那边去了。装着那两姐妹丑闻的优盘虽回到了她们手上,但从此后几天乔以安的反应来看,她们并没有揭发他在光华所做的一切,判断出她们在没有确定他是否真的有备份的情况下,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干脆把心彻底放了下来,跟那路小曼共享天伦之乐去了。 今天突然看见她又和王书敏一起,而且发现自己后还逃得那么快,不禁皱眉揣摩起来,还没想出个头绪,天天跑过来催他快点。他应一声后抱起天天追上路小曼,笑着:“你把咱儿子养得跟小猪似的,沉得很。” “我不要做小猪,不要做小猪。”天天马上嗲声抗议。 “哦,不做小猪,不做小猪,做小超人小飞侠,呜——飞啰。”宋绍荣边哄天天,边举起他做飞翔的动作。哄得天天爆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一旁的路小曼跟着开心地笑着,可是笑着笑着,那笑容就渐渐凝固了,眼里漫过一丝阴冷,迅速扫过宋绍荣,说:“天天,来,下来,你上幼儿园了,不能老要大人抱,知道吗?” “我不,我就要爸爸抱,还抱一分钟我就下来。”天天童稚天真的话语引来旁人一阵善意欢喜的笑,路小曼没再坚持,由他在宋绍荣怀里。 “小曼——”宋绍荣把天天放进购物车的座驾上,推着车子轻唤一声。 “嗯。”路小曼应,眼睛在货架上扫来扫去。 “我们结婚吧。”宋绍荣说。 路小曼显然被他这句话给惊到了,因为她迅速将目光从货架上转到了他的身上,还没开口,天天先说话了。 “什么是结婚,爸爸?” 宋绍荣冲路小曼一笑,贴到天天小脸边上,说:“结婚啊就是让妈妈做新娘,穿上最美丽的婚纱,跟公主一样。” “哦,我要妈妈穿婚纱,妈妈是公主。”天天可高兴了。 宋绍荣回望着路小曼,期待她的回应。路小曼错开他的目光,从货架上取出一包小白兔说:“天天最爱吃的小白兔,要不要?” 一旁的宋绍荣不觉黯然失色,心情被路小曼搅得低落不少。 他现在跟袁香竹正式离婚了,再没有什么顾忌,他以为路小曼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他的提议,并且还会回应他一张十分幸福感激的笑脸,没想到她的回应这么冷淡,不,根本就不是回应,而是回避,她在回避他的求婚。难道她不愿意?或者还在怨恨他的过去? “小曼——”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期待地看着她。 “嗯。”路小曼还是那漫不经心的回应,眼睛依然在货架上扫来扫去,好像他刚才的话她根本就没听见。 至此,宋绍荣明白了,路小曼根本就不憧憬跟他的婚姻,或者说压根就没想到过要跟他结婚,她要的不过是给天天找个爸爸。 难怪每次跟她那个的时候,她都不冷不热,一副完成任务的样子,完全不是谈恋爱那会的她。那时候,她几乎每天都缠着他要他施爱,有时一天还要好几次,连午休的时间都不放过。每一次都是那么享受,那么投入,死死勒住他,恨不得钻进他身体里跟他融为一体…… 想到这里,宋绍荣再没心思购物,机械地推着购物车,跟着她从这个货架转到那个货架,连天天的一些问题,他也懒得搭理了。路小曼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就这么自私吗?自己不开心了就搅乱整个气氛,让所有人都陪着你难过吗?” 宋绍荣知道她在埋怨自己不搭理天天,但他也不想因此就讨她欢心,去逗天天开心,仍是绷着一张脸,权当她什么也没说。 路小曼见他这样,一把从他手上接过购物车,说:“天天,他不爱跟我们呆着,我们走。” 天天不知这是什么状况,只看见爸爸和妈妈都绷着脸,“哇”地一声张嘴哭了。 宋绍荣这才跟上去,从购物车里抱出天天,责怨道:“你干什么?拿孩子撒气。好了好了,天天乖,天天不哭,买完东西爸爸带天天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路小曼没想到他这样一个铁石心肠自私自利的男人会这么在乎自己的儿子,这世上唯一让他在乎让他紧张的人恐怕就只有这个儿子了吧? 天天在宋绍荣怀里经他几说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是那么开心那么幸福那么没有修饰,任何一个母亲听了都会欣慰幸福,但于路小曼却是有些刺耳有些伤感。她内心的矛盾已经折磨她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一方面希望天天喜欢宋绍荣,依赖宋绍荣,一方面又盼着他不要那么粘他那么依恋他。 她在宋绍荣的婚礼上现身,不是要夺回曾经的爱,而是要把自己遭受的一切苦痛返还到他身上去,加倍返还! 她没想到一切进行得这么顺利,她几乎什么计划都没实施,他就已经离婚了,就迫不及待地要跟她结婚了。她有时候竟恼恨起袁香竹来,怨她没有用,怨她窝囊,管不住自己的老公,任他在外面跟前女友相会,任他来去自如逍遥自在。更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同意跟他离婚,让他不受一丁点磨难就圆满达成心愿。 “妈妈,可以去吃肯德基吗?”出超市后,天天乖巧地问她。因为她一直不让他吃太多肯德基,一个月最多吃一次。 看着儿子那乞求期待的眼神,她哪还有勇气拒绝,莞而一笑说:“可以,这个月为天天破例一次,让你吃两次,因为天天很乖,这就当作是奖励,好不好?” “什么是破例啊,妈妈?”天天的问题真多。 宋绍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等她解释。路小曼沉思一秒后,在天天小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叫爸爸解释,他最厉害。” “爸爸,什么是——”天天一下忘记是什么词了,歪着脑袋看着路小曼。 “破例。”路小曼提示。 然后天天就接着说了三个字“破例啊——”声音拖老长。逗得宋绍荣和路小曼同时大笑起来。(。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二十二 这天晚饭的时候,柳云夕显得心事重重,眼睛时不时瞟向门的方向。 “云夕姐姐,男神今天不是去开会了吗?说不定不回来吃饭呢?他一刻不在你就这么沉重,至于吗?”韦舒放下筷子,鼓起嘴巴。 “我哪是惦记他,别瞎说。”柳云夕嗔道。 “那你惦记什么?”韦舒穷追不舍。 正说着,乔以安胳膊下面夹个公文包进来了,人刚进门,眼睛就看向了这边。见着柳云夕和韦舒,愉快地挥挥手,看来心情不错,不知有什么好事。 果然,他把饭往桌上一放,人还没坐下就开口了:“我们提前招和预招都超额完成任务,剩下的中考很轻松了。”眼睛一直看着柳云夕,满眼都是笑,却发现柳云夕听完他的话后只是嘴角动了动,勉强扯出一丝笑应付他。 “你有事?”他直盯着她问。 正笑得开心的韦舒闻言眼睛也跟着看过来,说:“她一直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看来不是因为你。” “韦舒——”柳云夕嗔怨地呼一声,皱起眉头。 乔以安知道她有事又不想在韦舒面前说,所以不再纠缠,又想缓和一下气氛,便大口大口吃起饭来:“我可饿坏了,填饱肚子先。” 柳云夕感激地看她一眼,瞪一眼韦舒,说:“吃饭。” 韦舒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埋头吃饭了。 乔以安风卷残云般两分钟就光盘了,端起盘子说一声“先撤了,你们慢用”朝餐盘回收处走去。 韦舒看看柳云夕,知道他们两个迫不及待要见面,有好多话要说,最后扒拉一口饭,也端起盘子:“我也好了,你慢慢吃吧。” 柳云夕见她盘里还有好多饭菜,说:“要光盘,看你剩那么多。” “饱了。”韦舒头也不回地丢下她走了。 柳云夕看着面前还剩很多的餐盘,再看看已经走远的韦舒,赶紧扒拉几口,再喝两口汤,起身往餐盘回收处走去,才把餐盘放进篮子里,乔以安电话来了,告诉她他在足球场。 她真不想扫他兴致,但是不告诉他又不行。 “看你心事重重的,有事?”乔以安直接问,透出关切。 她犹疑一下,轻声说:“杨俊修不来了,叫我跟你说一声。” “杨俊修?哪个杨俊修?”乔以安纳闷了。 柳云夕见他竟不知道杨俊修是谁,心里一下就不那么沉重了,你都这么不在意人家,那也应该构不成伤害了。 “就是英才教科学的杨俊修,你不是已经跟他签合同了吗?”她耐着性子提醒他。 乔以安才恍然的样子:“哦,他啊,怎么,他不来了?为什么?” “毛校长留他呗,他本来就是不被重用才要离开的,现在毛校长启用他,他当然就不来了。”柳云夕回。 “什么叫当然就不来了。”乔以安突然严肃起来,“在你眼里,我光华就不如英才吗?” 柳云夕没想到他会钻这个空子,她这么说可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做得好好的,谁也不会随便挪窝换环境。 “我可没这个意思,是你自己想象的。”柳云夕顶过去,又嘀咕一声,“庸人自扰。” “什么?你说我庸人自扰?”乔以安大叫起来,“你会不会表达?知不知道有些话是有很大空间的,语文老师?你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不可以表达得更准确一些吗?为什么要给别人留下想象的空间?” 乔以安越说越激动,还真是生气了。到这时,柳云夕才明白,他有多在乎光华,就连她也不能随便腹诽他的光华。 “好好好,是我不会表达,我表达不准确,我的意思是说,他之所以要离开英才是因为毛校长一直不用他,现在毛校长突然要用他了,他就没理由离开了,明白了吗?”柳云夕忙不迭地解释。 其实乔以安有一半的气不是冲她发的,而是气恼那个杨俊修,合同都签了,一句话不来就毁约,亏他当时那么信任他,不收他押金,没想到自己信任的是一个小人。 “算了,不来就不来吧,这种不讲信誉的人,就算是才高八斗,我光华也不稀罕。”乔以安总算是平息了怒气,自我解围起来。 “嗯,对,不稀罕。”柳云夕立即附和。 乔以安见她拐弯这么快,还这么乖巧,心情一下好起来:“你真这么想?” “是啊。”柳云夕笑看着他,“在人才观上,我跟你可是一致的。德才兼备德才兼备,德摆在第一呢,不是吗?” “就是。”乔以安接过,“我以前还想着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有着自己的短处和弱点,所以对老师的错误一再包容,现在看来,德不行就是不行,能力再好,没了德行,迟早也是祸害。” 柳云夕知道他在暗指王书敏,王书敏就是他口中的“祸害”,之前他还想着她教书有一定的能力,所以道德缺失这一块,他可以忽略不计。今天听他这么说,只怕是对她已经有想法了。 “你想做什么?”她担心地问。 “辞退她。”乔以安回得利落果断。 “什么理由?”她再问。 “需要理由吗?”乔以安反问,“她自己做了些什么,符不符合一个老师的道德标准,还需要我们给出理由吗?” “可是——”柳云夕又想到她的家境。 “你就放心吧。”乔以安打断她,“没了光华,她还可以进别的学校啊,不会失业。” “她进不了别的学校。”柳云夕说。 乔以安疑惑地看着她。 “她的证件都是假的。”柳云夕说得平静,好像她一早就知道似的。 “假的?”乔以安更疑惑了,看她的眼神不可思议。 柳云夕知道他想什么。 “当初她进光华是托人买通了段子丰,段子丰又深得陆副校和董事长的器重,所以帮她瞒了过去,光明正大地进了光华。” “买通段子丰?”乔以安越发惊讶了,“段子丰再欺瞒陆副校和董事长,是这样吗?” “嗯。”柳云夕点头。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乔以安问,逼视着她。(。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二十三 “前两天,她发给我照片后。∏∈,”柳云夕答,“俞维告诉我的,他破了她邮箱的密码,里面有很多她的**。” 乔以安听说是俞维破了王书敏邮箱的密码,查看了她的**,不知怎么,竟有那么一瞬的不悦和失落,不悦和失落之后便是欣慰和高兴了。 “里面有很多她的**,那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乔以安又问,这一次可是充满了好奇。 柳云夕垂下眼睑,紧闭嘴巴,不打算说了。 乔以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就让那些**在你和他的心中烂掉吧。” 柳云夕当然闻到他话里的酸醋味,但是她真的再没什么要说的了。一方面俞维告诉她的本就不多,另一方面关于她盗得自己的课件再发给宋小玥这件事情,她本来就不想让乔以安知道。但眼前又不得不安抚他,不然他那一根筋的性子她是见识过的,如果不满足他的好奇或是把他给捋顺了,他会时时刻刻纠缠着她,直到她妥协。 “我说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信吗?”柳云夕盯着他问。 乔以安见她眼睛明澈坦然,不像是在应付他,想到那俞维也不是无聊之人,可能也就给了这点吧。不过单单这一点就足够阻止那王书敏胡作非为了。所以他选择相信她,不再纠缠,也不再吃醋。 “我信,不过这不能成为不辞退她的理由,反而是必须辞退她了。你知道教师使用假证件,一旦被查出来,我们市一级的牌子马上就会被摘下来。” “但是——” “没有但是。”乔以安快速打断她,“我们不是慈善机构,就算是慈善机构,也必须是按照章程手续才能享受慈善的,不是吗?” 柳云夕还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还有那段子丰,居然做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了气节。”乔以安说到段子丰。既气恨又惋惜。 “是啊,我也没想到。”柳云夕实话实说。 “看来真是要整顿一下师德师风了。”乔以安若有所思的样子,“前天袁雅竹跟我说,有家长举报宋小玥向家长索要财物。她的事情还没处理好。现在又跑出一个段子丰。真不知道光华还藏着多少这样的蛀虫。” 这话倒是让柳云夕吃了一惊,你说收受财物是人家家长自愿的还情有可原,可是伸手向家长索要就过分了。还有她也不怎么相信宋小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她们之间并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些结怨,但是这种没节操的事情,宋小玥那么骄傲要强的一个人应给不会做。 “你还记得我收到金手镯的事情吗?”她问,“说不定她也是被人陷害的呢。” 乔以安笑了笑,说:“这世上除了说你被人陷害我相信,其他任何人我都不信。” 柳云夕不知是该感激他还是该教育他看人看问题不要那么极端,一时愣在那里,傻傻地与他对视,却说不出话。 “怎么,又被我感动得傻了?”乔以安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柳云夕一掌打下他的手:“谁被你感动了,我是在想那宋小玥不大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做不出?”乔以安歪头看她,随后脸色一正,说:“我跟你讲讲她是怎么向家长索要的吧。” 乔以安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看着柳云夕,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她呢,接到家长电话后,故意哼哼哈哈,装听不见对方说话,又不停埋怨手机怎么怎么破怎么怎么烂,等发工资了一定去买个新的,不出几天,就有家长给她买新手机啦。”说到这里,乔以安伸出右手,制止柳云夕打断他,接着说:“然后手机欠费了故意不充话费,直到手机停机,家长电话打不通,就给她充话费啰。”乔以安见柳云夕面露惊讶加倾慕之色,脸色一沉:“怎么,很羡慕是吧?是不是准备效仿啊?” 柳云夕听他说着,不但不恼恨,还真有些佩服宋小玥这样的鬼心计,不知不觉间竟觉得她很可爱,现在听到乔以安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才回过神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效仿不会,不过我不认为她这是索要,你呢?认定这是索要?” “这不是直接索要,叫做变相索要,柳云夕老师。”乔以安拖腔拖调地说,逗得柳云夕的笑都收不住了。 “什么呀,你们要是因为这个就去处罚她,我敢保证她不会接受,还会要你们还她清白,你信不信?”柳云夕忍着笑说。 对呀,她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记得三月份的时候,她班没有拿到文明红旗,她硬是跑到高副校那里去诉冤,说人家值日生偏私,不公平,故意多扣他们班的分等等,最后还真把一面红旗挣到手了。这还不算,她还要人家主管德育的宋绍荣在大会上一再强调,值日生值日时要秉公,不可偏私,一旦发现严惩不贷。自那以后,所有的值日生都不敢扣他们班级的分了,更不要说多扣了。 “看来还真得小心点。”乔以安做出小心谨慎的样子,又说:“谢谢你提醒,柳老师。” 柳云夕本来就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小脸一沉白眼翻过去:“口是心非的人,最讨人厌。” “谁口是心非了,我可是真心向你道谢啊。”乔以安转到她面前,直直地盯着她,“你别动不动就往我身上贴标签行不行?” “谁给你贴标签了?”柳云夕瞪起眼睛,一点也不避闪,“你明明不以为然还要装出很认同的样子,不是口是心非是什么?我不说你虚伪就很不错了。” 乔以安突然不说话了,眼睛看着足球场外。柳云夕跟着看过去,就看见宋绍荣和路小曼还有他们的儿子从宿舍楼那边走过来。 “她怎么又来了。”柳云夕还不知道宋绍荣已经跟袁香竹离婚了。 “她是宋绍荣家属,当然可以来。”乔以安回。 “家属?那袁——” “他们已经离婚了。”乔以安打断她。(。) 三百二十四 “离婚了?”柳云夕又瞪大了眼睛。 乔以安黯然点头:“有好些天了,忘记告诉你。” “哦。”柳云夕嘴巴“哦”着,眼睛盯着往足球场过来的宋绍荣的一家,神情有些呆木。 “我们走吧。”乔以安牵起她,往球场的另一角走去。 柳云夕脚步跟着他,头仍扭向宋绍荣他们,不知她好奇什么。 “你看什么?是帅锅还是美女?”乔以安问,手上不觉间加了点力度。 柳云夕赶忙收回目光,跟上他的步伐,说:“既没帅锅也没美女,天使倒是有一个。” 两个人的方向正好和宋绍荣一家的方向相反,等他们进了操场,往另一个方向去的时候,乔以安就说:“走吧,回办公室。” 刚进教学楼大厅,遇到袁香竹和王书敏,看样子是往足球场去的。 “香竹——”乔以安叫住袁香竹,“他在那呢。” 袁香竹一听就明了他的意思,笑笑:“我们不去球场。” 然后乔以安刻意看了一眼王书敏,王书敏的眼睛落在柳云夕身上,不知乔以安正看着自己,眼神里的恶毒全给乔以安看见了。 乔以安十分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决定学期结束就辞退她。他的心思柳云夕一眼就看出来了,与她们擦肩后,她犹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你真要辞退她吗?” 乔以安没应,脸色阴沉,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她嘴巴,才能冻住她泛滥的善意。 两个人在三楼楼梯口分手后,各自往自己的办公室去。 柳云夕才进办公室,欧阳雅雅就跑进来,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她也真是任性,现在还上着课呢,就这么跑出来了。 不待柳云夕开口问,她就把一张纸条放到她面前,说:“你看。”还带着哭声。 柳云夕奇怪地拿起纸条,才看一眼就忍不住要笑。这是什么呀,两个大大的英文字母——SB,就这也能让她掉眼泪? “这是什么?你就为这个哭了?”柳云夕后知后觉地问。 “什么?”欧阳雅雅鼓起眼睛,被雷翻的样子,“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看看。”后面的韦舒探过来,然后就嘻嘻笑了,“这是傻逼的缩写啊,云夕姐姐,你不会真的不认识吧?” “S-B”柳云夕念一遍,一秒后立即恍然,“啊,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真不知道哦。”跟着也哈哈笑起来,笑自己的无知笑自己的落伍。 搞得本来是满腹委屈而来的欧阳雅雅也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怎么收也收不住,柳云夕见了,趁机说:“你看人太聪明了不好吧,像我这样傻一点不是很好吗?” “可是他把它贴在我背上,我都在校园里转了一圈了才发现。”欧阳忿忿地说。 “贴你背上?谁这么无聊?” “张程。”欧阳狠声回道。 “叫他过来。”柳云夕气不打一处来,前两天才闯了祸的,今天又不长记性了。 因为他出尔反尔跑到高副校那去揭发九年级那几个学生,不但害柳云夕被高副校叫去训了一通,还让九年级那几个人看见她就仇视过来,好像要把她给吃了一样。 不到一分钟,张程就蔫着脑袋进来了,低头弓腰一句话也不说,等着柳云夕发落。 柳云夕指指桌上的纸条,问:“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一下。” 张程仍是低头弓腰,不做声。 不对呀,平日里他犯事了总是有很多理由的,就算是自己理亏,他也能找出一大堆话来为自己开脱,像今天这样一声不响地坐等受罚的情况还真没有过。柳云夕不由得仔细地看了看他,这一看把她吓一跳,张程眼里蓄满了眼泪,睫毛轻轻一抖就能滚落。 “怎么回事?”她心里一软,柔声问。 本来就使劲憋着不让眼泪掉落的张程,被她这么温柔地一问,再也憋不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落。 柳云夕越发觉得他有问题,事情不是贴字条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隐情。 “走,去外面吧。”柳云夕随手抓了几张纸巾,递给张程一张,“把眼泪擦擦。” 柳云夕把他带到了教室隔壁闲置的一间小教室里,关了门,又看他一会,见他情绪稍稍有些平复,才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她背上的字条不是我贴的。”张程说这么一句话需要很大勇气似的,显得很十分艰难。 他什么时候为自己开脱时这么艰难过? “不是你贴的就不是你呗,你这么委屈做什么?”柳云夕真的不理解,又想到什么一样,问:“那是谁贴的,你知道吗?” 张程又显出为难的表情,嗫嚅着不开口,这等于是在告诉柳云夕,他知道是谁,但不想说。 柳云夕气恼地长叹一声:“你知道是谁,不想告诉我是吗?是这个人威胁你,还是你想包庇他?” “是九年级的人,在吃饭的时候,我看见他们贴的。”张程被她一激,激得利索起来,“但是他们威胁我要我承担,还不许声张,不然——” “不然什么?”柳云夕追问。 “不然就要那那个欧阳。”张程说完这句话后头更低了。 原来是这样,他的眼泪原来是为欧阳流的,他担心欧阳,所以把事情给担了,柳云夕心里一暖,转瞬又气愤起来。又是那几个人,该死。 “你别怕,他们没几天就毕业了,不会再到学校生事,最近尽量避开他们,也不要与他们正面冲突,能忍就忍忍,明白吗?欧阳那边我去跟她解释,你不要担心,欧阳不会有事的。” 张程听了柳云夕的话,心里踏实安稳了不少,回教室上课了。 当欧阳雅雅知道自己后背的字条不是张程贴的时,马上就生出一脸的愧意来,大喊大叫:“不是他贴的他为什么要揽到自己身上?这个人真是,有毛病啊,明明知道我嘴巴不饶人的,可我骂他他为什么还跟我对骂呢?” 柳云夕乐呵呵地听她把话说完,十分宠溺地说:“人家这是担心你,才把事情担了,你不感激人家,还要一把把刀子劈过去,他能不跟你对骂吗?”(。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二十五 柳云夕一刻也没耽搁,把九年级学生故意挑衅的事情报告给乔以安了。末了她有些好奇,问:“你不在办公室吗?” “我在外面。”乔以安答,又补充说:“校门口,你过来吧。” 柳云夕搁下电话就出了办公室,王书敏立即拿起手机给袁香竹发信息,发完信息起身跟了出去。 柳云夕一直走出校门才看见乔以安在通往西当村的那条小路上,两边地里的油菜都被收割了,村民把油菜秆都堆码在地里,一堆堆一坨坨地,在夜色中朦胧突兀,怪吓人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柳云夕奇怪地问。 “小李说刚才看见一个人在这附近溜达,好像在找什么人,我来看看。”乔以安应。 “哦。”柳云夕应一声后眼睛也跟着四处搜寻起来,搜完一圈无果后说:“人早都被你吓跑了。” “吓跑了?你什么意思?”乔以安像是得到什么提示似的,警惕地看着柳云夕。 柳云夕也不过是这么随便一说,哪有什么意思,没想到让他反应这么大。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开玩笑呢。” 乔以安没理会她,回想着小李的描述:他鬼鬼祟祟的,穿一件又大又肥的旧衬衫,头发好长,跟要饭的差不多,就在那边墙跟上徘徊,一有人过去,他就立即背过身蹲下去系鞋带,待那人走过去了,他又抬头仔细看一眼。还显出失望的样子,所以我怀疑他是在找人。 “会不会是——”乔以安在沉思中发声,但是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是什么?”柳云夕好期待地问,“你想到什么?” “小李说他在找什么人,又不敢去向保安打听,你想想,这个人可能是谁?”乔以安竟把问题抛给她。 柳云夕很认真地想了想,茫然摇头,头还没止住,她突然说:“周刚!” 乔以安惊喜地看着她。因为她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虽然他们不能确定周刚遭遇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但潜意识里很清楚周刚的突然消失肯定跟酒店那件事情有关。 柳云夕见乔以安一副惊喜的神色,知道自己跟他不谋而合了,心里漫过瞬间的欣喜后就显出担忧来。 “看来他的消失是被人逼迫的。他现在冒着危险回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真相。可是他到底在哪儿,有没有危险呢?” “我们只是猜测那个人是周刚,你别这么武断地下结论。如果真是周刚,他看见你一定会出来,现在还不见人影,说明他已经离开了或者根本就不是周刚。”乔以安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在提醒她不要那么急着表情。 “不是周刚会是谁呢?”柳云夕不听他的分析,固执地说:“其他人找人需要这么谨慎吗?直接问保安就好了,不问保安也可以电话联系,只有周刚才——肯定是周刚,一定是他。” 其实在柳云夕做出这一通分析之前,乔以安也都分析到了,他也隐约觉得这个人肯定就是周刚,只是他不想让柳云夕担心着急罢了。现在见她言之凿凿,完全不领他的好意,眼神里全是担心着急,弄得他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不过他心疼的是眼前人。 “不管是不是他,今天他肯定是不会出现了,我一会跟保安小李说,如果他明天还来,叫他赶紧联系我们。我们有空也可以随时过来看看,不过也不要抱太大希望,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懂吗?” 其实他们的猜测没错,那个人正是周刚。 那天他把柳云夕交给乔以安后,就继续去忙他的活了,没想到忙完活后在回公司的路上摩托车爆胎了,他只好下车推着摩托走,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一辆白色面包里突然下来几个人,不由分说就把他驾到车上,砰一声关了车门,嗖的一声开走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钱包手机就被他们掏走了,其中一个人抽出他的身份证后钱包又还给了他。 他在惶恐中,就听见一个人说:“想活命今天就滚出牛市,别让爷们再看见你。” 他知道自己多管闲事惹上麻烦了,这些人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他在牛市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但若没有了身份证,不要说牛市,就是整个温州,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几位小哥,我知道我今天多管闲事了,对不住对不住,你们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我马上就滚出牛市,从你们眼前消失,只是——只是身份证我不能没——” 他话还没说完,当胸就挨了一拳,他痛得眉毛眼睛挤成一块了,呲牙咧嘴再不敢说话。 他们把他带到一个高速出口放了他,临了还不忘威胁几句:“小子,算你命大,那姓乔的慈悲,留你一条狗命,你找活路去吧,别让爷在牛市看见你!”话一说完一脚把他踹下了车,车子“轰轰”几声后绝尘而去。 他晕乎了半天才明白他被带到了另一个集镇,这里离牛市得有好几百公里呢。可怜他揣着一百多块钱,又没身份证,根本没有工地敢接收他,后来他苦苦哀求,才有一个包工头同意让他在工地里做小工,但只管吃住,不给工钱。 他边做着小工,边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第三天就打听到汽车站的位置了,又慢慢探出开往牛市的车次,就在他谋划着准备离开工地回到牛市去找柳云夕时,身上仅有的一百来块钱晚上睡觉时不知被哪个工友偷了。身无分文他怎么回牛市?他常常懊恼地敲打自己的脑袋,平日里不好好记几个电话,到了关键时刻,一个电话号码都想不起。要是他能记住柳云夕的号码该多好! 干了十来天,他好说歹说,从包工头那要了三十块钱,就靠这三十块钱他几经辗转艰难地到了牛市。他不知道劫他的那些人都是拿钱办事的,办完事就跟对方两清了,不存在后续服务。所以他十分小心地隐藏着自己,唯恐一不小心被他们发现。(。) 三百二十六 周刚到牛市后,没敢回到宏宇公司,也不敢跟那些工友联系,白天怕被那几个混混发现,就窝在街头巷尾不挪步,到饭点时便挪到附近餐馆门口,瞅到有人没吃完便上去乞讨,傍晚时分,他便步行到光华的那条路口,徘徊张望,期望能够遇见柳云夕。 其实有一个晚上柳云夕和乔以安外出时,周刚就在那路口的一颗大石头上坐着,车子开过时,他正低头搔脚脖子,等他抬头时,眼角瞟见车里的人很像柳云夕,他一个愣怔开口喊道:“姐姐——” 可是车子眨眼就拉长了他的视线,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一个小点了。他懊恼地拍一下脑袋,沮丧地坐回石头,打算就在这等柳云夕回来。可柳云夕和乔以安回来时,偏偏他又蹲到油菜地里方便去了,害他那个晚上在那颗大石头上呆坐了一夜。 就这样在路口守了几天都见不着柳云夕,他开始沿路往学校这边靠近,走到大门左侧的围墙边上,缩头缩脑地往校园里张望,结果就被保安小李发现了。 柳云夕听从乔以安回了办公室,心情再没一刻平静,脑海里反复想象周刚的遭遇和他现在的样子,越想越害怕,竟又一次往校门口跑去,想要小李把看到的那个人的样子跟她描述一番,企图从中捕捉到一点他的状况。 还没近前,她就看见宋小玥和王书敏正和小李说着什么,她心里一惊。怀疑周刚回来的事情她俩也知道了。赶紧闪进旁边的小花园,挨着一排矮灌木往门口方向走去,才走到一半,什么都没听见,她们两个便告别小李往教学楼去了。一路走一路嘀咕,柳云夕一句也听不清。 待她们进了教学区,柳云夕才从小花园里出来,径直走向小李,小李正双手叉腰,十分悠闲地看着天空。那双望向夜空的绿豆眼不知怎么就看见柳云夕了。连忙哈腰招呼:“柳老师好,还要出去?”眼睛随即望向她身后。 柳云夕从之前他对乔以安的态度就猜出他吃了乔以安的好处,搞不懂乔以安对这样的一个员工还这么客气,想他做点事情还得花银子打点。她哪里知道这个狗奴才已经被宋绍荣喂得胃口大了。胆子也大了。乔以安不过是看出他还有利用价值。多留他几日罢了,等一切水落石出后,他第一个让他滚出光华。 现在见他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知道从他嘴里套话轻而易举,所以莞尔一笑,问:“刚才那两个找你做什么?” “谁?”他立即问过来,片刻后恍然大悟,“哦,你说那宋小玥和王书敏吗?”说到这里,他故意打住,还神秘地往左右前后看一圈,凑上一步,轻声说:“我跟你讲,她们刚才跟踪你呢。” 柳云夕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皱起眉头,才注意他刚才的话来,当下又是一惊,问:“她们跟踪我?你怎么知道?” 还好夜色掩盖了她脸上的嫌恶之色,不然给那小李发现,真不知后面的话他会不会说。 “你和乔主呃不,乔董事长走后,她们就过来了,问你们在校门口干嘛,是不是见什么人之类的,你说不是在跟踪你是做什么?”小李一副讨好谄媚的样子,让柳云夕想到了古时候宫廷里的太监来,不由得就笑了。 “你被人家跟踪还笑?”小李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经他提醒,柳云夕才想到自己过来不是看他如何谄媚自己的。 “你跟她们怎么说?”她紧张地问。 “我说你们在那谈恋爱啊,还能说什么?”小李竟跟她贫起嘴来。 这就好这就好,只要不让她们知道周刚回来的事情,怎么说都好。她哪里知道,小李这种贪图小利的人眼里从来就只有利,谁给好处为谁办事,那王书敏往他手里塞一百块钱后,他就把事情经过前前后后全都倒给了她们。 反正也就是顺带的事情,何乐而不为,是吧? “你说那个在校门口找人的人长什么样?”柳云夕把他从神思中扯回来。 他一个保安能描述出个什么来,何况他也没注意看他的正脸,结果柳云夕没要到自己想要的,反而无意中发现王书敏和宋小玥在跟踪自己,这也算是一条重要信息了,至少能说明她们做贼心虚,这更让她肯定酒店那一幕就是她俩干的。只要找到周刚,她们就原形毕露无处遁形了。 可就在那一夜之后,周刚又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再没来过光华。乔以安不止一次地询问小李,小李都是很肯定地说,凡是他当班的时候,他没见过他。再问其他保安,也都说没见有人在门口窥探。 “一定是她们。”柳云夕狠狠地说。 乔以安奇怪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狠起来也是蛮有杀气的,样子不仅可怕,还透出一股子冷艳,真像电影里的冷艳杀手。 “你看我干什么?”她突然盯着他,怒气冲冲,好像周刚突然不见了踪影是他的错一样。 乔以安被她突然盯住,不禁怔了一下,既而笑了:“怎么,我不能看你吗?” “哎呀,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都急死了。”柳云夕一跺脚,“你想过没有,周刚一定是被她们发现了,现在说不定很危险呢。” “他们?谁们?王书敏和宋小玥,还是袁香竹。”乔以安收了笑,严肃起来。 “那天晚上我们出来的时候被王书敏和宋小玥跟踪了,她们还询问了小李,可小李说他什么也没说,那周刚本来是要来找我的,怎么突然就没了踪影呢?”柳云夕耐心跟他分析。 乔以安听说那两个人还询问了小李,心里便明白了个**。他太了解小李这种人的奴性了,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没说,只怕是还添盐加醋说了一大通呢。 “你别急,现在急也没有用,都怪我太大意了,没想到她们会这么警惕猖獗,你说得对,周刚现在处境肯定很危险,我马上联系张民警。”乔以安终于分析出事态,显出担忧来。(。) 三百二十七 周刚的事情还没有眉目,柳云夕班上又出大事了。 王素文班上那几个人上次被张程出首后,就谋划着如何教训教训这个不怕鬼的班级。 等了几天,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 这天中餐时,八年级几个学生没到餐厅,有人说他们订了外卖,几个政教员一听便跑去抓外卖了,他们前脚刚走,后面饭堂就群殴起来。 不到几分钟,那张程和李浩就趴到地上了,鼻子嘴巴全是血。要不是俞维和李红安在,那群人还不会停手。 柳云夕不用听九年级那几个人开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并且她也觉得耐着性子听他们解释不仅在浪费时间,还是一种羞辱,明知对方在撒谎在愚弄自己还要去费口舌不是弱智就是自取其辱。 她冷冷地看了那几个人一眼,眼神里透出极为不屑与鄙夷,说:“在光华没人管得了你们,社会里有,有本事走出去也像这么横试试看。” “谁说光华没人管得了他们!”后面一声断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只见乔以安怒气冲冲地从饭堂另一个门直奔打架现场而来,柳云夕见他脸色阴沉,怒火中烧,预感到他会失去理智,正要上前相迎劝阻,谁知乔以安把她往旁边一拨,直接奔到那个又胖又高的大个子面前,右手一挥,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拳。 大个子向后踉跄几步才停下来,大腿可能撞到桌角了,疼得他呲牙咧嘴,弯下身子边揉大腿边怒视着乔以安,片刻反应过来,勉强站直身子,指着乔以安说:“你打我,你死定了。” 他话音一落,乔以安上前又是一拳,这一拳砸在他脸上,他本能地往右一偏,等他再次转过脸时,嘴角就渗出鲜红的血来。 “你在学校目无尊长目无校纪,胡作非为再三滋事,这两拳算我替你父母教训你的,日后走出校园进入社会,教训你的人多的是。我今天就教训你了,我就在这等着,等着看你如何让我死,我一个行政领导教训一个无视校纪校规的学生,我倒要看看我犯了哪家的哪条王法!”乔以安义正辞严,边说边怒视着每一个人。 其他几个人见乔以安这样,刚才还威风凛凛振振有词的现在一个个噤声不语,愣愣地看着乔以安,怯乱无措。 “说,谁挑起的事端?”乔以安沉声喝问,逼视着眼前的人。 其实他已经知道是那个高个子,平日里的斗殴事件几乎场场都有他的份,他已经忍他很久了。本来想着马上就要毕业了,随他放肆几天,忍忍就算了。没想到他得寸进尺,越来越嚣张,根本不把老师校纪放眼里。 “你说,是谁的主意?”乔以安趋身到一个瘦高个身边,紧盯着他问。 瘦高个抖了一下,怯怯地看着高个子,嗫嚅着:“不、不、不知道,我见他们打起来就过来了。” 乔以安再逼近一步:“不知道?这么说这是偶然事件,不是预谋的啰,啊?”说完乔以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快要把他拎起来了。 “是是是他,是他说七(1)班的人欺人太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一下。”那瘦高个不知怎么突然就利索了,流利又条理。 他口中的“他”就是那个挨了一拳的大个子,他依然弯着身子在那揉腿,听见瘦高个直指自己,眼睛一横露出一抹凶光,但只一瞬就消了灭了,就像一阵风过,吹开了蒙上木灰的火石一样,风一过就暗了下来。 乔以安狠狠地瞪了一眼大个子,然后一溜扫过面前的几个人,厉声说:“每人回去写一篇两千字的检讨反思,下自习前交给我。还有,打伤的同学所有医药费用你们来承担,听懂了吗?” “嗯。”齐声轻应。 “滚!”乔以安大喝一声。 那几个一个激灵,灰不溜秋地从他身边溜走了。 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平日早就对这一群人愤怨交加,敢怒不敢言,今天见乔以安把他们教训得服服帖帖,好不痛快,待那几个人一溜出去便振臂高呼:“男神万岁!男神威武!” 围观的人在那振臂高呼,痛快淋漓。唯有柳云夕显出了担忧与焦急。 要知道体罚学生是教师不能触碰的第一高压线,各地各校不知有多少老师因为体罚学生受了惩罚吃了官司,甚至有人因为体罚学生丢了教师这个职业,一辈子都不能走上讲台了。 乔以安今天实在有些冲动,虽行事风格很让她欣赏,也让她痛快,但是接下来该如何收场,会是什么局面,真是难以预料让人担心啊。 乔以安看出她的担忧,刚刚还绷着的脸松弛下来,展一个清明的笑,说:“没事,你别担心。”然后轻阖一下眼睛,给她无限安稳踏实。 柳云夕眼里的担忧立即转为欣赏与淡定,唇角上翘:“嗯,不担心。” 不远处的俞维看着柳云夕的表情变化,也莫名地牵动唇角,笑了起来。随后走到乔以安身边,拍拍他肩膀,竖一个大拇指:“干得漂亮,教育不能一味让步,我支持你。” 乔以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面露怀疑:“你支持我?我要的是行动,不是嘴巴,哥们。” 俞维当然听得懂他是怨他没有及时制止住群殴,造成这么大的混乱局面,还有人受伤。 “你再晚来一步,看到的就是另一种局面了。”他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怨起乔以安把他表现的机会给抢了。 “这么说,我出现的不是时候?”乔以安斜睨着他,唇边漾着揶揄的笑。 柳云夕才发现原来男人之间有时候也会跟女人一样斗嘴,而眼前这两位不仅都是她最为熟悉的人,而且平日里都是一副持重沉稳形象,现在斗起嘴来也跟个小女人似的,阴阳怪气唇来舌往,一时看得乐了,竟忘记去医务室安抚受伤的学生。 那边各不相让地斗着,这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要不是医务室刘医生打来电话,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口水仗还不会停止。(。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二十八 不知张程是装的还是真的伤得很重,刘医生给他上药,药棉一碰上伤口就嗷嗷叫,刘医生没办法,只好叫来柳云夕了。 张程一见柳云夕倒是老实了不少,乖乖让刘医生的药棉在伤口上磨来蹭去,一声不吭。血迹清理干净后,刘医生神色有些不对了,摆好角度仔细查看了一会,说:“下唇一块肉掉了,要缝针,不然就破相了,赶紧去医院。” 柳云夕一听慌了,就听乔以安说:“走,去医院。” 柳云夕刚要抬脚,又看一眼李浩,盯着刘医生问:“他怎样?伤口能处理吗?要不要去医院?” “他不知有没伤到骨头,最好去检查一下。”刘医生回。 “走吧,一起去。”乔以安先行出了医务室。 李浩走路有些吃力,左脚使不上劲,被乔以安看见了,他折身回来,到他面前后返身躬下身子说:“上来,我背你走,他那块肉耽误不得。” 李浩迟疑一下趴了上去,刚走到升旗台,碰到两个孩子的父母,两个妈妈一见孩子跛的跛流血的流血,还没说话眼泪就来了。李浩的爸爸急忙招呼乔以安停下来,说让他来背。【ㄨ】乔以安没有推迟,放下李浩给他了。 柳云夕见识过李浩妈妈的蛮横不讲理,打她一出现就绷起神经准备应对她的呵责,可是等了半天,发现她一颗心全在李浩身上,好像忘了应该找老师问清楚情况,要给儿子挣回公道似的。柳云夕只纳闷几秒钟,就找到她今天不发作的原因了:一定是乔以安背着李浩的这么一个动作感动了她,让她不好意思像上次那样胡搅蛮缠;还有一点就是可能真的担心儿子的伤情,暂时忘记了找茬这档子事。不过柳云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两个家长都开车来的,乔以安本不用开车的,但是他想着如果自己不开车,就要和柳云夕分车坐,所以还是决定开车去,柳云夕没办法,被他眼神安排到他的车上,老老实实坐到副驾上。 “那几个人太过分了,真亏那个王素文,怎么吃得消。”柳云夕才坐稳就罗嗦起来。 “她呀,就一糯米性子,天塌下来也急不到她,只要不闹出太大事故,她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哪像你眼里容不得沙子。”乔以安的话让柳云夕听着很糊涂,不知他是在夸她们中的谁还是在损哪一个。 见她迷糊的样子,乔以安才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重新说:“我是说她要像你这样追求完美就好了,语文老师。” 柳云夕哑然失笑,没有出声。因为她想到了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困境,之前他就说过,这些学生大都是本村人,还有些是村领导的子女或亲戚,是惹不起惹不得的。现在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怒斥又暴打,如果那几个学生再来一通添盐加醋,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你又担心了?”乔以安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是有所准备比较好。”柳云夕干脆不端着了,说出自己的顾虑。 “你放心吧,这一次我要彻底跟他们把关系理清楚,花再大代价也要把学校主权拿回来,让他们再没理由指手划脚。”乔以安语调沉稳有力十分果决。 这样当然是好,但是他们指手划脚干扰学校教学管理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的习惯,十年来尝到的甜头,哪是那么容易就改弃的。虽然很难,虽然有很多顾虑与担心,柳云夕还是丝毫没有显出惊讶与怀疑,她十分肯定又赞赏地看着乔以安,微笑着。 “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乔以安紧闭的双唇显出刚毅和自信,竟让柳云夕痴了一瞬。就在她痴看着乔以安的时候,她错过了蹲坐在路旁的周刚,而周刚在某个瞬间仿佛看见了车里的柳云夕,跳起来追赶,没追几步,他便走不动了,颓然坐到地上,绝望地哀嚎。路人见到他都嫌恶地绕道而过,有几个贵妇一样的女人边躲避边捂着鼻子,一只手还不停地在眼前扇动,好像要把什么晦气给扇掉一样。 周刚到光华学校门口转悠几天后,见不着柳云夕,又警惕地发现那些保安好像在注意他,他不敢继续逗留,怕生出变故,又落到那群混混手中。没想到今天意外碰到柳云夕,只可惜她在车上,他发现得太晚,不然他的苦难到今天就可以结束了。 现在他颓然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柳云夕车子驶过的方向,路人嫌恶的目光与议论他一概不知。突然,他重又爬起来,朝着柳云夕车子的方向走去。 其实,前面两百米的地方就是镇医院了,只是周刚不知道他们是去医院的,他走过医院时,还往里张望了一下。而此时柳云夕刚刚拐过医院大厅,留给他一个侧影。 柳云夕怎么也没想到,她日夜牵挂担心的周刚,这一刻离她是这么近,近得她一个转身就能看见他,但是冥冥中就好像有人在安排一样,生生让他们近在咫尺却不被发现。 日后回想起这一天的奇遇时,柳云夕还懊恼了好几天,要不是她的疏忽,周刚就可以少很多周折少受很多罪。 还好张程下唇快要掉落的一块肉,医生缝了几针后并不碍事,李浩做完检查也没有骨折,两个人稍稍调养几天就能恢复。双方父母不知是因为孩子伤情轻微,还是被柳云夕和乔以安负责任的态度给感动了,也没有为难学校,就连责怨的话也没说一句,反而教训了孩子一顿。这让柳云夕既感动又欣慰,相信并不是所有家长都是不可理喻不明事理的。 他们一行人还没离开医院,袁雅竹的电话就追过来,说西当村的村民已经到学校了,闹得很凶。柳云夕平静地看着乔以安,并不是她真的有这么平静,而是乔以安的反应让她这么平静。(。) 三百二十九 他们车子才拐进学校那条路,就看见校门口站满了人,柳云夕下意识地看了看乔以安,见他神色平静并没有停车或掉头的意思。她虽想象不出那些人会做什么,但隔这么远她就感到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扑了过来,让她压抑紧张。 “还是先避一避吧。”她不由得开口劝阻乔以安。 “没事,你越怕越躲他们越嚣张,不会以为你是宽容大度,只会认为你懦弱好欺,然后得寸进尺,无休无止。”乔以安神情从容声调沉稳,好像他要面对的不是气势汹汹来讨伐的一群人,倒是一个老朋友似的。 “来了来了他来了。”前方人群突然躁动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他们这里。 乔以安依然冷静地开着车,没有减速的意思,柳云夕诧异又紧张地看着他,眼看车子就要驶向人堆了,可是一点速度也没减,眼看着那一堆人就要被车子撞上了,柳云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要伸手去阻拦他了。可就在这时,面前的人群突然就慌乱地散了,纷纷往旁边退让,还有几个退让不及踉跄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柳云夕看着实在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畅通无阻宽阔无比的路,柳云夕从来没觉得校门口的这条路竟有这么宽阔。她几乎是仰慕地看向乔以安,他唇角上翘,得意又自信,向他昭示着胜利。 乔以安的车子顺利地驶进了校园,他没有开往停车场,而是停在小花园旁边的一颗大树下。停好车子,他看着柳云夕,轻阖一下眼睛,说:“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怕,我没事,更不会让你有事,记住了吗?” 柳云夕还沉浸在刚才的精彩中,还没从对他的崇拜中出来,现在又看见他那最让人安神的一阖,根本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只顾点头:“嗯嗯嗯,知道知道。”手一伸就要去开车门。 “等等,公主怎么能自己开车门呢。”乔以安及时阻止了她,还不忘诙谐诙谐。柳云夕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得意娇宠地等他为自己开门。眼睛无意中瞥向反光镜,惊得立马坐直了身子,扭头对乔以安说:“他们又围——”话才说一半就缩了,因为乔以安已经下车了,她面对的只是一个空座位。 “请下车,公主。”乔以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柳云夕闻声迅速回头,回头的一霎那间,她又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乔以安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可他竟然还一脸笑意若无其事地请自己下车。她看着他伸向自己的手,犹疑着把手伸了出去,被他一把握住,很绅士地牵下了车。 不知为什么,柳云夕刚才还七上八下的心在下车的那一刻就安定了,稳稳地回到了原本的节率。她跟随乔以安的目光,平静又自若地看着面前的人群。 这时,从人群的后面挤进一个身材魁梧一脸横肉的人,他边拨开人群边吼叫:“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去收拾那个敢动我儿子的家伙。” 柳云夕紧张地看着乔以安,乔以安唇边噙笑,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个朝自己奔来的剽夫莽汉,好像人家是来跟他交好的。 那莽汉一近身就挥拳砸向乔以安,乔以安身子一侧,轻巧地躲过了他的拳头。莽汉扑空随着惯性向前踉跄几步后又返身打过来,乔以安一闪又躲过去了,莽汉愣了一秒,见乔以安不屑又嘲弄地看着自己,气急败坏,眼睛扫向周围的人群,朝其中几个使了个眼色。乔以安知道他在搬救兵,眼睛紧随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有几个人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有冲上来的趋势。 他急忙举起双手,暂时阻止那几个人的冲动,大声说:“诸位在动手之前先听我讲几句吧,代我讲完后,若还想动手,我一定奉陪。” 柳云夕紧张地看着人群的动静,那几个想动手的人似乎同意了乔以安的提议,暂时收了刚才的躁动之势,静静地看着乔以安,倒想听听他到底能说出什么话来。 “各位!”乔以安朗声说,“我很清楚每一个孩子都是你们的心肝宝贝,也是很多家庭的唯一,正是因为宝贝,因为唯一,我们才要好好呵护,让他健康幸福地成长。但是在场的每一位爸爸妈妈,你们想过没有?我们的孩子在学龄前受着家庭无微不至的呵护与照顾,上学后,老师们又迫于各方面的监督与压力不得不对孩子小心翼翼,错了不敢批评,犯纪律了不敢责罚。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一味地挡在孩子面前,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扫清人生中的各种挫折委屈障碍,我们老师一味地包容放纵他们的错误,那么到最后会怎样呢?一旦孩子离开家庭走出校园,社会会容忍他的错误吗?社会会包容他的一切吗?你们还能始终伴随左右为他鸣锣开道吗?我这么说不是为自己今天的行为开脱,我今天要在你们面前大声对现行的教育机制说‘不’!以后在我光华,我不会束缚我的老师们管教自己的学生,犯了纪律就是要罚,狠狠地罚,让他记住教训,懂得怎样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柳云夕听得呆了,他这哪里是讲几句?简直就是一篇准备充分的讲演啊! 在场的每一个也都像柳云夕一样,惊呆了沉默了,有些人听着听着慢慢低下了头颅,不知是在反思自己还是为自己今天的行为羞愧。 “他胡说!老师打人就是不对,教育局明文规定,老师不许体罚学生,变相体罚也不行,你们就听他在这胡说八道,然后把孩子交给他随便惩罚吗?”那个莽汉见情形不对,突然大声反驳起来。 稍顷,人群又有了些许骚动。柳云夕发现有几个可能是那莽汉的亲戚,虽然觉着乔以安的话有些道理,但也不想对于今天的事情就此罢休,一直盯着那莽汉,好像要看他的意思行事。(。) 三百三十 “好!”乔以安大声接过他的话,“我乔以安今天就把话跟大家讲明了,光华学校从此不会纵容学生犯错,有心疼孩子怕孩子委屈的,可以让孩子转学,我们袁校长立即签字绝不挽留,但是没有转学继续留在光华的,就要无条件接受光华老师的管教,不许三天两头到学校闹事,束缚老师的手脚,滋长孩子的气焰!” 乔以安话音一落,整个人突然从右侧踉跄而去,急步跨出好几步,终是没有站稳,侧身摔倒在地上。 柳云夕匆匆瞥一眼那个偷袭的莽汉,急急上前扶起乔以安,乔以安才站起身,就一把推开柳云夕,柳云夕猝不及防被推出好几步,仓惶中回头,见乔以安跟莽汉打起来了,莽汉的几个亲戚也都围了上去。 乔以安得空突出他们的围攻,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逼视着面前的一群人,狠声说:“这一次,作为光华的下一任董事长,我绝不妥协,你们仗着这一块地基,三番五次借着各种事由或要挟或盘剥或胡闹,以前光华不由我主事,一切一笔勾销,但从我起,此类事情我绝不容许再次发生。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把学校的主权和尊严拿回来,学校是我们办的,我们才是办学人才是教育者,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打着任何旗号以任何理由对光华指手划脚,有不怕事的敢挑衅的上前一步试试,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乔以安这一番话果然有效,刚才还摩拳擦掌斗劲十足的几个人渐渐松弛下来,盯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几句话就吓到你们了?”莽汉大叫一声,不知从哪捡到一根大棒子,举在手上挥舞着扑向乔以安。 其他人一见,也跟着挥起手中的器具扑了上去。惊得柳云夕张大了嘴巴,紧张又惶急地看着乔以安。视线一落到乔以安身上,她就大喊一声“不要——”飞身扑向乔以安。 在她前面的人此时纷纷后退,丢了器具,仓惶四散,给柳云夕腾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来。柳云夕最后几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乔以安身边,她恐惧地看着从乔以安胸口汩汩而出的鲜血,嘶声喊着:“以安,你干什么?以安——” 乔以安吃力地举起左手伸向她,她急忙迎上右手,被乔以安一把抓住,她奇怪此时的他怎么还那么有力,就听见他轻声说:“云夕,我没事,你别急。” 柳云夕仍是心疼又恐惧地看着他,眼泪扑簌簌地落,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哆嗦着拨打电话。 “我已经拨打120了。”俞维突然出现,蹲下身子扶起乔以安,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同时怒视着眼前的一群人,大声喝道:“你们都别走,警察很快就来,谁也别想逃脱责任。” 他话音一落,那一群人轰的一下全散了,不到一分钟,校园门口干干净净,一个闲人都没有了。俞维的视线跟着那一群人散去的方向,大声呼叫保安:“把大门全部打开,让救护车和警车好进。” “好了,全走了,起来吧。”俞维突然笑着对乔以安说。 “再等等,至少要等到救护车过来,肯定有人躲在附近观看事态。”乔以安笑着回道。 柳云夕稀里糊涂地看着他俩,一头雾水。 乔以安给俞维一个眼色,说:“只能你跟她解释了。”俞维眼神领命,看着柳云夕:“在我解释之前,请你依然保持刚才紧张害怕伤心难过的状态,可以吗?” 柳云夕急急点头,眼神催他快点解释。 原来他们在乔以安教训完学生后,就谋划出了这么一出苦肉计。乔以安身上的血根本就是猪血,他插在胸口的匕首亦是有玄机的,根本就没插进去。 难怪乔以安之前一再叮嘱她,叫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既然是这样,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吗?害人家白紧张一场,各种细胞不知死了多少个。柳云夕眼睛一鼓就要生气了,被俞维及时止住。 “注意你的状态,不远处有人在窥探,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回头跟你们算账。”柳云夕嘀咕一句后,收了刚才的愤怒之色,重又摆出一副悲戚恐惧模样,还时不时抬起手腕做个擦泪的动作,惹得那俞维使劲憋着笑。 还好,救护车和警车很快就到了,在一阵装模作样地忙乱之后,乔以安和柳云夕还有俞维坐上救护车直奔镇医院了。 柳云夕并不知道镇医院的医生也参与了这一场戏,所以上车后还在心里嘀咕,待会到了医院穿帮了怎么办,同时依然表现出悲戚担忧伤心的样子。 俞维和乔以安两个人知道她的心思,看着她认真又努力地还在戏中,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一笑惊得柳云夕又慌又急,潜意识里看向身边的两个医护人员,见他们也抿着嘴笑,才明白这一切就她是个瞎子,其他人都是亮堂堂的,气不打一处来,一拳砸到乔以安身上,还没开口。 “哎呦——”乔以安惨叫一声,紧皱眉头显出十分痛苦的样子。 柳云夕又是一惊,紧张地看着乔以安,急声问:“痛?” 乔以安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柳云夕迅速看向俞维,见俞维一张脸因为要忍住笑已经变了形,便一拳砸到他胸前:“你们太过分了!” “可以了,现在安全了,赶紧收拾一下吧。”一旁的护士看着柳云夕笑着说。 “要是早早就告诉你,我是在演戏,你还能这么本色出演吗?说不定那时你不是哭而是笑了,一下子穿帮了怎么办?”乔以安坐起来,把匕首交给俞维,心疼又怜惜地看着她,还透着得意。 柳云夕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自己在他遇难时的表现非常满意,又想到自己不仅白白浪费了表情,还在他脑海里留下那么不堪的一幕,日后很多场合他都有调侃之资了,心里就憋得慌,要不是旁边有人,她非要做点什么,把心中那股恶气给出了才罢休。(。) 三百三十一 自从乔以安和俞维联手演了那么一出苦肉计后,加上乔以安在西当村民面前说的那一通义正辞严的话,光华多年悬而未决的问题一下子全解决了,乔以安终于跟西当村重新签订了协议,从此,西当村只能按协议按时收地租,再不可以任意到学校寻衅闹事。 乔以安呢,回到学校后,胸口的绷带依然绑了一段时间才拆下来,害得柳云夕还要假假地配合他,每天不是搀着他,就是小心翼翼地陪着他,哄着他。 “嘘——”柳云夕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可以还原真面目了,演戏真累。” “你这才演了几天?”乔以安笑看着她,“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演戏,那该有多累,你想想。” “那人家已经跟专业演员差不多了,还累什么?演戏就是他生活,不演他才憋得慌呢。”柳云夕把那一大堆纱布扔进垃圾桶,拍拍手一屁股坐到床上,双手撑在床沿,人稍稍往后仰着,笑笑地看着乔以安。 乔以安与她对视几秒后,突然起身扑上来,把她按了下去,炙热焦灼的唇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她的…… 两个人正吻得如痴如醉,乔以安电话响了。他嘴巴依然堵住柳云夕,只腾出一只手抓过手机,本来打算直接挂掉,见是父亲,迟疑一秒后放开了柳云夕,人靠到床头后才接起电话。 “以安,你赶紧电话联系展煜,叫他回来。”乔致远的声音急急地传过来。 “怎么啦,父亲?”乔以安立即直起了身子。他太了解父亲了,父亲一向都很稳重冷静,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如此慌张着急。 “船厂出事了,我们年前售出的客轮遭遇强风袭击沉没了,伤亡很大。”乔致远回。 “沉了?什么时候的事?”乔以安示意柳云夕打开手机看热点新闻。 柳云夕急忙打开手机,果然有一条头条新闻:“巨鳄号”突遭风暴沉没! 她把手机递给乔以安,乔以安已经结束与父亲的通话,接过手机急急看起来,眉头越锁越紧。了解大概情况后,他给赵展煜拨了电话。 因为情急竟忘了对方与这边的时差,现在赵展煜正在睡梦中呢,连打两个都没人接听,乔以安才想起他那边现在是深夜,便直接给他发了语音,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让他收到信息后立即回国。 乔以安和赵展煜虽交往不多,但互相还是比较了解,加上性格相似,赵展煜也算得上是个坦荡磊落的君子,在船厂遭遇这么大事故时,他不会瞻前顾后考虑很多,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再说,船厂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也倾注了他的心血,他不可能看着它随同“巨鳄号”一同沉没。 所以乔以安发完语音后就不再挂念赵展煜,拨通了薄博的电话,薄博正在通话中。柳云夕一声不吭地看着乔以安,她虽不知道船厂的事,但从乔以安接电话后的神情,和他给那个什么赵展煜的留言中,她也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看他电话拨不通显得六神无主的样子,除了跟着焦急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好,薄博的电话很快拨过来了。 “喂,薄博。”乔以安急切地叫。 “我已经知道了,刚才在跟一位朋友联系,他在这一块比我专业,你别急,他说一定尽全力将理赔和影响降到最低。”一向从容淡定很有把握的薄博今天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声调低沉得很, 搁下电话,乔以安便起身收拾衣物起来:“云夕,船厂那边出了点状况,我要过去几天,你就安心呆在学校,好好上班,有事多跟俞维商量,不用担心那边,有薄博在不会有事的,啊。” 柳云夕默默看着他收拾衣物,默默听着他的叮嘱,心里慌得厉害。虽然他嘴里说只是出了点状况,还尽量在她面前表现得很平静,但是他的神情,他的语调,他跟薄博通电话时急切的样子,都让她感受到这几乎就是一场灾难,绝不是他所说的一点状况而已。 可是,她除了乖乖地应承他,默默地感受着他还能做什么呢? “你放心去吧,我在光华等你回来。”她努力笑着。 乔以安怎么想得到,就在他奔赴船厂,为船厂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时候,柳云夕也遇到了麻烦。 袁香竹做梦也没想到,乔家造出的船会遭遇风暴沉没,而且还是客轮。看新闻报道,全船游客才三个生还,目前还在搜救中,但毫无进展。 当她看见乔以安的车子匆匆驶出校园时,唇边浮出一抹阴冷得意的笑,立即拿出电话拨给王书敏。 不到两分钟,王书敏到了她和乔以安的办公室。 “机会来了。”袁香竹坐在乔以安的大转椅上,轻盈地转了一个圈,笑容灿烂。 “什么机会?”王书敏狐疑地看着她。 “看到新闻没?”袁香竹问。 “新闻?每天新闻那么多,你指哪一条?”王书敏仍是一脸迷糊。 “‘巨鳄号’沉没那条。”袁香竹愉悦地拿起手机,幽雅地在屏幕上划拉两下,然后递给她,“看看,最新报道。” 王书敏极不情愿地接过手机,嘴里嘀咕:“这个谁不知道啊,大家都在说呢。” “大家只知道‘巨鳄号’沉没,却不知道造它的就是乔家。”袁香竹若无其事地说着,颇有兴致地拨弄着手指甲。 “乔家?”王书敏瞪大了眼睛,“乔家还有个船厂?” 袁香竹眼神肯定了她的疑问,笑着:“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吧?” 王书敏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办公室本来是乔以安的,自己进来半天了都没见着他。 “乔主任走了?”她傻傻地机械地问。 袁香竹极为讽刺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弱智真是弱到爆啊!”王书敏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种目空一切的眼神,不服气地撇撇嘴:“那我去交代了,就是要加快速度,让她在乔主任回来前离开光华呗。”(。) 三百三十二 “这次一定要狠,要干脆利落,不要像前几次那样拖泥带水,让她有喘息的余地,明白吗?”袁香竹盯着手机屏幕,狠声说。 “可是——”王书敏嗫嚅着。 “在这里,我全都准备好了,这些钱足够买回她家几条人命了。”袁香竹打断她,轻皱一下眉头,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推到她面前。就在王书敏伸手去拿的时候,她又按住银行卡,紧盯着她:“一定要干得漂亮!” 王书敏听她说“这些钱足够买回她家几条人命了”心里就一阵激动,盘算着这次该有一大笔的外财了。谁知手还没碰着银行卡就被她按住了,心里当下一惊,以为她发现了什么,正紧张慌乱中,听她说出这么一句话,顿时轻松不少,讪笑着:“你放心,一定让她在乔主任回来前离开光华,而且永远消失,再没机会见到乔主任。” “去吧。”袁香竹满意地点点头,手指一抬,卡又向前挪了大概一寸。 王书敏拿起银行卡迫不及待地出了办公室,直接下楼奔校门口而去。才到校门口,遇到俞维,他好像也要出去,本来俞维没打算搭理她,但是她自己主动蹭上来,隔着车窗问:“俞老师你去哪,捎我一段呗。” 俞维摇下车窗,迟疑一下说:“我去银行,你呢,去牛市吗?” 王书敏立即露出惊喜之色:“我也去银行,正好同路,带上我吧。”不等俞维答应,一折身蹦跳着绕到前门的另一侧,车门一开坐了进来。 俞维斜瞥她一眼:“今天好像不是发工资的日子吧,你怎么这么高兴?” “发工资算什么,一个月拼死拼活也就几千块,还要从月头盼到月尾,我今天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赚回几个月的工资,你说我该不该高兴啊?”王书敏真是得意忘了形,丝毫没注意到俞维的狐疑之色。 “这么好的赚钱门路,分享分享呗。”俞维不动声色地说。 王书敏很认真地看了看他,摇摇头:“这门路不是你这等人进得了走得了的,只适合我们这些小人。。。物玩玩。”不知为什么,她要把小人物拆开来说,中间还故意顿了一下。 俞维轻笑一声,回看她一眼,问:“莫不是为人办事拿人钱财?” 王书敏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没管住嘴巴,让那俞维给猜中了。急忙掩饰道:“我还有本事赚这个钱?你真是高抬我了。” “若不是这样,又如何动动手指就能赚回几个月的工资呢?”俞维笑着。 “炒股啊!”王书敏灵机一动,“你不玩股票吗?” 俞维仍是好心情地笑着,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把她看得透透的,知道她今天去银行,会得到一笔不该得的收入,到底是什么,他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但他又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掌握她做坏事的证据的机会,于是在心里估计着她要去的银行大概会是哪一家。 正估计猜测着,王书敏等不及把答案告诉他了。 “我就去前面牛黄路的工商银行,你呢?” 俞维闻言大喜,马上接口说:“怎么这么巧,我也是去那。” 那王书敏听俞维说也是去工商银行,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还要给那吴小壮打电话商量事情,身边怎么能有这么个人?何况他一直暗恋着那柳云夕,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这一趟就是为她而来,那他还不扒了她的皮? “呃,我先到对面超市买点东西,随后再来给家里汇钱,你先去银行吧。”王书敏眨眼就有了主意,要支开他也是很容易的嘛。 俞维听了沉吟几秒说:“那我办完事等你,再顺便把你捎回去?” “不用不用,我逛超市不知要多久呢,怎么好意思让你等,你办完事先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去。”王书敏忙不迭地拒绝。 “好,我靠边停车。”俞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 王书敏下车后直接往对面的工商银行走去,还不时回头看看俞维这边。俞维从车上下来,冲她挥挥手,转身去了工商银行。刚上台阶俞维就隐身到一根柱子旁,偷偷注视着王书敏的行动。 那王书敏回头看了几次都没见着俞维,本来走向超市的脚步一拐,往旁边的一个小亭子走去,亭子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她在坐下前还往工商银行这个方向看了几眼,确定俞维已经进去办事了,才拿出手机拨给吴小壮。 “喂,你跟她说,再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不干了,我叫你让她给我电话,怎么没动静?”吴小壮一接通电话就发牢骚。 “这一次不会了。”王书敏小心地说,“我马上去给你打钱,一次到位,你抓紧时间,给我们消息,越快越好,明白没?” “她为什么不给我电话?”吴小壮依然不耐烦的样子。 “你以为自己做的是什么光明正大惊天动地的事情吗?怕惊动不了别人,怕引不起别人的注意是吗?”王书敏本来就做贼心虚,见他一直缠着要跟袁香竹通电话,赶紧阻止他。 “你跟她说,那小子快撑不住了,在托人卖车子,我再给他下下药,他就走投无路了。”吴小壮沉默几秒后又开始邀功了。 “好,我现在说话也不方便,去给你打钱了。”王书敏之所以这么快挂了电话,是因为她看见俞维出了银行,开着车走了。 俞维并没有回学校,而是到了他本要去的建设银行,兑换了一张支票,又全部存进一张卡上,才坐到车上,并不开车,而是打开手机来,进了王书敏的邮箱。连进两次,系统都提示密码输入错误。俞维哑笑一下,知道王书敏改了密码,不禁在心里说:也不是很蠢嘛。 凭着印象,他罗列出几条王书敏的秘密,然后整理成文字,发给了柳云夕,在最后附上一句:“记住这些秘密,当她咬你时就拿出来反咬她。” 等了一会不见回音,才启动车子往光华开去。(。) 三百三十三 柳云夕收到俞维信息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等到看完后面的话才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对付那王书敏,心里不禁流过一阵暖意,眼睛不由得看向他的座位。顾盼间就想起乔以安来,他这才走了不到两个小时,自己就跟丢了魂似的,没有着落。 乔以安走得匆忙,只说船厂那边出了点状况,让她好好呆在学校上班,其他什么也没说。她记得上次子萱那么大的事情,他都没有求助薄博,而这次一知道事态马上就联系到薄博,肯定不是一般的状况。联想到那条头条新闻,她就心慌,自然就想到新闻中的事故跟乔以安说的船厂有关。之前就听韦舒说过,光华董事长的产业很大,远不止这一个学校,难道船厂也是他乔家的? 柳云夕越想越气闷,这么大的事故,乔家担当得过来吗?正为乔以安担心着,俞维又发来这么一条信息,好像在暗示她王书敏又会搞什么动作了。不过她整个心思都在乔以安身上,就算王书敏现在搞出点什么事来,她也是无暇顾及的,更何况自己手上还掌握着她的一些秘密,所以她根本没把王书敏放心上。 乔以安离开的第三天,柳松的电话打来了。他在电话里一开口,柳云夕的心就揪了起来,缩作一团,好像有一把利器狠狠地插在心口,让她连呼吸都要摒住,以减轻利器的刺痛。 “车子——没了?”她吃力地挤出四个字来,眼前一阵发黑,人摇晃两下就要倒了。 “云夕——”俞维惊叫一声就到了她身边,刚好接住她往下倒的身躯,“你怎么啦?” 俞维接住柳云夕的同时,潜意识地看向王书敏的位置——没人,位置是空的。他来不及多想,直接抱起柳云夕往医务室跑去。 那头的柳松只听见柳云夕艰难地说出那四个字后就没了动静,又听见旁边有人叫着柳云夕的名字,问她怎么啦,知道姐姐一定是气急晕了过去。他怔怔地盯着手机,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种种荒唐,突然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嘴巴,然后颓然歪到沙发上,竟压抑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放声哭起来,那哭声似嚎若啕,是从心肺里发出来的,听得人毛骨悚然后背冒汗。 自从乔以安出钱给他买了一辆大车后,他就决定洗心革命重新做人,戒赌博戒贪玩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可是好景不长,他又被一个同行强拖硬拽地带上了赌博场,还一连赢了三次,每次都是大几千,比他出车强多了。他天真地以为是自己时来运转了,竟鬼迷心窍地推开货主不出车,天天钻进赌博场。 不到一月就欠了赌博场二十几万,很多次他都想收手不赌了,好好开车赚钱把赌债还了,可是一想到二十几万这个数,自己一天开到晚不休息也要一年半载就头疼。再加上那个同行不停地在耳边说要运气好赌一场就回来了,说得他心痒痒的,便一试再试,结果场场输,从来就没赢过。 老婆见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拿钱回家,一早就怀疑他又是去赌博了,但是公公婆婆不相信,替儿子说了好多话,非拦着她不许她跟出去。柳松不是傻瓜,老婆的怀疑明显就摆在脸上,要不及时安抚,迟早会被她抓到。不得已不时从赌博场里借几千元回家塞给她,以解除她的疑心。 这边要安抚好老婆瞒过父母,那边要应付赌博场的债务,柳松根本没心思出车,就想着还有最初的好运气,把输掉的钱赶回来,然后彻底金盘洗手洗心革命真正改过从良。 他就像掉进了一个漩涡,被里面的暗流卷着旋转无法自拔,他越是急着要跳出来,越是陷得更深,最后他干脆放弃了一切努力一切尝试,随着漩涡转悠,晕乎乎地没日没夜地泡在赌场里。 终于,他怕了,他再也不敢走进那个地方了,那个曾经给他很多美好幻想的地方。可是你怕了,就有人出来逼迫你了,你再不是他们眼中的财神爷,而是十恶不赦的无赖,他们整天逼着你要债,整天在你耳边聒噪,给你期限威胁你。你逃无可逃躲无可躲,柳松就连大白天的不睡觉都会做噩梦,常常吃着快餐的时候瞥到一个身影就会丢下手中的快餐盒飞一样地逃。 他苦苦哀求让对方留下车子,他做牛做马开车赚钱还债,每天赚多少还多少,只求他们别把他唯一赚钱的车子给贱卖了。可是那些人全变了嘴脸,全不是最初在赌场里迎接他的模样,从他们嘴里出来的就只有一个字:钱钱钱! 车子没了,债务还在,他一辈子也还不了的债务!他走投无路了,他不想活了,他要去死,可是人家说他死了债务就由家人来担,死也躲避不了。到这一刻,柳松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是身不由己! …… 柳云夕在医务室里挂上盐水大约半小时后醒了,她一睁开眼睛就拉着俞维问:“手机,我的手机呢?” “这呢,给。”俞维急忙递上手机。 柳云夕那么着急地要手机,可是当手机握在手中的时候她又沉默了,呆呆地看着手机不知道做什么。俞维默默地看着她,不知她到底遇到了什么,猜测着事情是不是跟王书敏有关。 某个时候俞维突然瞥见柳云夕眼角滚下泪来,大颗大颗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无声滚落,看得他心里一疼,赶紧俯身下去,轻声唤道:“云夕——”柳云夕听见呼唤,恍惚间误以为是乔以安,赶紧擦掉眼泪笑起来:“没事,没事,我没事。” 俞维知道她把自己当乔以安了,神色悄然暗了下来,默默注视着她不再做声。没想到柳云夕很快就回到了现实,平静地与他对视几秒后,凄然一笑,说:“抱歉,我想打个电话。” 俞维的心又是一疼,像是被人狠狠地拔了一下,不自主地站了起来,回柳云夕一个理解包容的笑:“好,我去给你倒水。”(。) 三百三十四 柳云夕此时整个心思都在千里之外的柳松身上,她实在无暇也没精力顾及俞维的情绪。待俞维的身影在门边一消失,她便拨出了柳松的电话。电话足足响了二十几下后传来无人接听的系统音然后就是嘟嘟嘟的忙音,柳云夕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哆嗦着再一次拨出电话,嘴巴碎碎念:“接电话柳松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漫长的铃音过后依然是冰冷的忙音。 柳云夕瞬间就没了方寸,除了一遍遍地拨打手机,她就不敢停下来,她一停下来就六神无主一双手不知放到哪,一颗心不知安到哪。俞维在窗外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焦急万分却不能上前安抚,看着她无助难过却无法开口询问…… 待她渐渐平静了些后,俞维端了一杯水回来,递到她面前:“喝点水吧,冷静一下,不要急。” 柳云夕看见他眼神里的落寞与暗淡,知道刚才自己的话伤到了他,歉意一笑,说:“对不起,我是怕自己打电话时控制不了情绪,无端影响你。” “没事啊,你怎样都行,我只会全力配合,绝无委屈情绪之意,你挥手我走你招手我来,嗯,就这么定了,你别太拘束太敏感哦。”俞维大大咧咧地往床边椅子上一坐,摊开双手俏皮地看着她,大方又大度。 柳云夕哑然一笑,泪就要落下来。他这样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还不如指着她鼻子骂她一顿呢。 “我没事了,你去忙吧。”柳云夕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俞维的关切,虽然这种关切是坦荡的磊落的。 俞维的眼神又是一淡,但转瞬即眸光生辉,咧嘴笑道:“好吧,需要时招我哈。” 柳云夕轻阖一下眼睛,微笑着目送他离去。那微笑随着他远去的身影也渐渐收了敛了,神思转瞬回到了柳松身上,她不由得又拿起手机拨了出去。这一次,柳松很快就接了电话,但声音微弱得就像是从地府里出来的。 “姐——”他唤出这一句就没声了。 “柳松,你给我好好说话,你不但要好好说话,还要好好活着,你别想把一屁股的债交给爸妈还有我,你自己欠下的债自己还,听见没有?”柳云夕猜不出柳松那边的情况,但那一句衰弱又绝望的“姐——”就把她胸中的怒火灭了一半,另一半只剩担忧了。 “姐——”柳松哀泣的声音传过来,“车子没了,还欠人家一百多万,我怎么还啊?” 柳云夕的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掉落,她突然有一种自失的感觉,恍然一切都是虚幻泡影,手一触就破了化了,然后一切归于原位,还她一个真实的世界。 “柳松,你别吓我,你在胡说是不是?你又喝醉了是不是?你就想吓吓姐姐是不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因为她的手机已经离开耳边,颓废地歪在被子上。 “姐——”柳松在那边嘶声喊叫。 “柳老师,柳老师,你怎么啦?电话那边有人呢。”校医轻声提醒她。 “呃,哦,好。”柳云夕恍然回神,抓起手机。就听见柳松在那边喃喃:“姐——怎么办?怎么办?姐——他们说过两天还不上钱就讨到家里去,还说还说还说要把柳臻……”柳松突然不说了,静默了几秒钟后,话筒传来极其压抑绝望的抽泣声。 柳云夕的心早已缩作了一团,现在听柳松说人家要到家里去讨债,她脑海里立即就闪出妈妈的模样,她那么柔弱那么胆小怎么能面对这个事实?怎么能承受一百多万的债务?不行,不能让他们到家里去,无论怎样要阻止他们!柳云夕一个激灵侧身下床,忘了自己还在挂盐水,手上还扎着针。吓得校医两步跨到她跟前,捉住她扎着针的手。 “哎呀,你小心点,还扎着针呢,忘了。”她嗔怪地说。 柳云夕抱歉一笑:“对不起,我现在有事,麻烦你帮我拔了吧,我已经没事了,谢谢。” 校医早都注意到她情绪不对了,知道阻拦也是徒劳,便依了她把针给拔了。柳云夕一下床就直奔办公室,匆匆把功课都交给了俞维和韦舒,然后不顾韦舒和俞维的疑问,飞奔向宿舍,简单收了几件衣服就出门了。 才到楼下,碰到俞维,不用问就知道他是专程过来探究竟的。 “我要回家,马上回家。”柳云夕直截了当,只想快点启程。 “怎么回?买好票了吗?”俞维平静地问。 “直接去汽车站坐汽车。”柳云夕边说边绕开他往前走。 “我送你去汽车站。”俞维一把拉住她,“走。”柳云夕迟疑了一下,从他手中抽出手来,跟着他往停车场走去。 车子驶出校园拐到正道时,俞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云夕——到底出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 “你要把我当好搭档好朋友就告诉我吧,就算我帮不了忙,多个人分担多个人出主意也比你一个人扛着好啊。”俞维接着说。 “没事,这个事情没人帮得了忙,你要真想帮我,就在我回去后,帮我看好班级,管好学生吧。还有功课,你跟韦舒别忘了去教务处备案,免得到时候又扣钱。”柳云夕说得平静,但语调透出不尽的悲伤。 “这些事情你不交代我也会做好。”俞维深深看她一眼,“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家里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至于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柳云夕静默了几秒后,轻叹一声说:“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在你面前也没必要遮着掩着了,我就告诉你吧。” 柳云夕就像说着别人家的事情一样,把柳松赌博输掉车子欠下一百多万现在被人家逼着还债的情况跟他讲了,俞维诧异她怎么能说得这么平静,比局外人还要显得平淡。 “你有办法啦?” 柳云夕苦笑一下,摇摇头:“我有什么办法?除了老老实实地打好欠条,承诺慢慢还债,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求他们不要去家里惊动老人和孩子。”(。) 三百三十五 “云夕,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乔以安突然说,表情坚毅没有任何犹豫。他这句话显然吓到柳云夕了,因为他话音一落她就惊看着他,半天没有反应。直到俞维再次侧头看她,她才急忙摇头说:“不不不,你走了,班级交给谁?还不乱套啊,再说以安又不在,要再出点什么乱子,刚刚稳定下来的局势等于前功尽弃了。” “没事,我现在就给宋绍荣电话,他自会安排一切,而且,他本来就欠着我的人情呢,刚好找机会要回来。”俞维真的拿出了手机。 “别,你别。”柳云夕继续阻拦,但被俞维手势制止住了。 结果俞维开着车与柳云夕在高速上风驰电掣。这场景让柳云夕不由得想到了妈妈突发状况的那一次,当时她也是急得没了方寸,归心似箭,然后乔以安临时决定开车陪她回去,那一次留下了很多温馨甜蜜的回忆,也是那一次之后,她认定自己的另一半就是他乔以安。就算是到了后来,她亲眼见着他跟袁香竹订了婚,她很难过很失落,但依然把自己对他的那份憧憬深深地藏在心底,她决定就把他搁在心里一辈子,一辈子就活在他的影子上。 没想到造化弄人,兜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她和乔以安再续情缘,毫无悬念地订了婚,而且很快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看着身边专心开车的俞维,她脑海里尽是乔以安的影子。 他回到船厂也有几天了,这几天他没有一个电话来,没有一条信息来,她不敢贸然去打扰他,让他分神让他担忧。他不跟她来电话,就说明事态一定很严重,一定是不想让她担心,因为打了电话就要开口,开口了就要说事,说事怎么绕得过他为之而去的船厂? 俞维知道她的心思不是在家里就是在乔以安的身上,所以只管默默开车,给她最安静最宽松的空间,让她以最松弛的状态沉浸其中。可是慢慢地柳云夕竟然歪着头睡着了,瀑布一样的头发因为头部向****垂而散铺在座位左侧,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在空气中氤氲,似有若无地钻进俞维的鼻子,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乔以安不在的这两天,她也该是受着煎熬过来的吧?俞维心想,怜爱地看着身边这个昏睡得一塌糊涂的女孩。 睡得正香的柳云夕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时,正看见俞维的一双眼睛在她脚边急急地搜寻手机,右手已经腾出来,准备去捡了,估计是要帮她灭掉声音让她继续留在梦中吧。 “你干什么?”柳云夕看着他大叫,“你开着车呢。”头往下一扎捡起了手机,急急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什么?”柳云夕又是一声惊叫,“送医院了?哪家医院?有没有事?” “怎么回事?”俞维担心地看过来,“谁送医院了?” 柳云夕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他们跑到家里去讨债,家里的东西快被砸光了,妈妈受不了惊吓,晕了过去。” “怎么这么过分?”俞维愤愤然,随后安抚柳云夕,“你别急,过度惊吓而晕倒送医院了不会有危险,后期注意调养恢复还是蛮快的。” 柳云夕焦急地看着窗外,想要看清他们到了哪里,离家还有多远。才发现天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窗外黑蒙蒙的一片,全是山势起伏的轮廓,飞一样地向后退去。 “离你们县城还有四百多公里。”俞维说。 哦,才走了一半多。柳云夕颓然窝下身子,懒懒地靠着,眼神痴痴地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或者是什么也没想。半晌,她才想起,俞维从开车出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水都没喝一口。 “俞维,到前面服务区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她说。 她叫他俞维。不知怎么就这一声“俞维”竟让身边的这个男人狠狠地暖了一下。 “没事,我不累,你可以继续睡会,到了我叫你。”俞维轻声回应,顿一下又问:“你饿了吧?” 柳云夕本来没有饿意,也没胃口吃什么,但是她还是点头回应了他。结果车子开进服务区后,她只要了一瓶矿泉水,然后静静地看着俞维吃饭,说是看着俞维,其实只是眼睛在他身上而已,心思早已飞到百里之外的乱作一团的家了。 “你还是吃点吧,不吃怎么行,回家还有很多事要你淘神呢。”俞维劝慰着她。 柳云夕无声地摇摇头,还不忘给他一个感激与安抚的微笑。俞维不再说什么,几口把盒子里的饭扒拉完了,一抹嘴巴,说:“好了,走吧。” 一路上两个人再没说话,柳云夕手上紧紧地拽着手机,隔一会就拿起来看看,生怕会错过什么似的。俞维紧盯着前方路面,车子开得跟飞一样。 …… 就在柳云夕和俞维急急往湖北老家赶的时候,乔以安虽没在路上奔波,但也睁着眼睛在劳神。赵展煜收到他语音留言后,即刻订了机票,第二天凌晨就赶回来了。 这两天他们不断地应付着各单位部门的调查、各新闻媒体的采访、民众的怨愤和纷扰、还有内部员工的动荡涣散……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薄博请来帮忙的律师朋友,同样为着收集资料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事态的调和依然是一团糟糕。 “上面还在调查中,事故原因也没定论,我们也只能等待配合了。”赵展煜揉了揉太阳穴说。 乔以安扭了扭脖子,使劲甩甩头:“这一次恐怕是回天无术了,无论调查结果怎样,我们都难辞其咎,还是先筹足资金吧。” “这两天搜救出的几名游客正在抢救安抚中,等他们情绪平稳后,就该有定论了。”赵展煜盯着面前的电脑。 “过完明天搜救工作就停止了,不知遇难人数会不会如实公布?”乔以安像是在问赵展煜又像是在表达担忧。(。) 三百三十六 俞维和柳云夕到达县城时,天已经大亮了,医院附近车来人往忙碌又嘈杂。他们顾不上吃早餐,直接寻着柳松说的病区病房找去。柳云夕双眼顾盼间,就看见站在电梯门口的父亲,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爸——”她大叫着走过去,人还没近前,眼泪就止不住了。 柳父没有反应,依然木木地低着头佝偻在电梯门口。这时电梯门开了,柳父脚一迈跟着人流进了电梯。 “爸——等等,等等。”柳云夕一边喊一边跑。电梯里的人不知她在叫谁,但判断得出她叫的人在电梯里,搜视一遍后,对柳父说:“老人家,那个姑娘是在叫您吗?” 柳父才慢慢抬头很迟钝地看着电梯外还在奔跑的柳云夕,应一声“唉”出了电梯。有些茫然地看着向自己奔来的女儿,嘴巴半张着,眼神里不知是喜还是悲。 “爸——”柳云夕一把抱住瘦弱的爸爸,泣不成声。 “哎,云夕啊,你咋回来啦?”爸爸苍凉地问,随后视线在她身后搜索,没看见乔以安,“你一个人回来的?” “伯父好!”俞维微笑着上前招呼。 柳父盯着俞维看了几秒,急急推开柳云夕,一脸的讶异:“云夕,他是——”“我同事,叫俞维。”柳云夕急忙跟爸爸介绍。“噢,同事啊,叫什么?俞——呃,小俞是吧?”柳父话里透着明白,可表情仍是迷糊茫然的,还透着担忧。 柳云夕知道爸爸在担心什么,便趴到他耳边悄声说:“以安太忙走不开,本来我是要自己坐车回来的,可他非要送我,所以就送了。”柳父这才释然的样子,冲俞维笑笑,说:“一路开车很辛苦吧,吃早饭没?”又对云夕说:“你赶紧带他去吃早餐,我这就去告诉你妈,她要知道你回来了,立马能坐起来。”柳父嘴上这么说,显得很轻松,但语调里的沧桑悲凉怎么也掩盖不住。 柳云夕带着俞维到了上次和乔以安吃早餐的地方,一坐下去,眼前就浮出乔以安狼吞虎咽的样子,不自觉地翘起唇角笑了起来,看得俞维有些莫名其妙。虽不解,但是见到她露出这么自然愉悦的笑,心里也跟着高兴,嘴巴一咧也笑了。 两个人匆匆吃完早餐就急急赶往医院病房。妈妈果然坐起来了,爸爸正在喂她吃稀饭,见到云夕就招呼:“云夕啊,快来,让妈看看。”随后冲俞维笑笑,说:“小俞是吧?快坐,开车辛苦了。” 云夕见着妈妈的笑,泪又来了,唤一声“妈——”便喉头干涉说不出话来。“你这孩子好好的哭什么,快把泪擦了,别叫人家小俞笑话。”妈妈佯装拉下脸来嗔怪着,可是嘴上叫柳云夕收泪,自己的泪却又止不住地来了。 柳父在一旁见着两母女这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尴尬地偷看一眼俞维,然后干咳两声,说:“我带小俞去外面凉凉,你们俩好了叫一声。”俞维也正尴尬得不行,听柳父这么说,赶紧起身跟出了门。 “云夕的弟弟呢,伯父?”一出门,俞维还是忍不住好奇问柳父。 柳父听他问起柳松,脸色一沉,继而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把老娘气晕送医院后就没见到他影子,他不在倒好,清静。” 其实俞维是想见见柳松,了解一下事情经过,他总想着这件事跟王书敏有关。只怪自己那天太大意又太心慈,没有拆穿她,轻易放过了她。要是他再紧逼一步,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件事了。当然目前一切还都只是他的猜想,没有见到柳松了解情况之前,他也只能是猜测而已。 “呃,伯父,您有他电话吗?我想找他谈谈。”他略一思索,便开口向柳父要电话。 “有,你等一下。”柳父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键后递给他:“诺,就是这个,你记一下。”原来他并不记得电话,电话全存在手机里。 结果俞维给柳松打了很多个电话他都没接,柳父在一旁看着着急,说:“你别打了,我给他打。”说完就把电话拨了出去。结果一样,柳松依然没有接听,再打还是没人接听。本来还在气愤中的柳父突然就焦急不安起来,拿着电话的手已经哆嗦着握不住手机了。俞维知道他是担心柳松做傻事,心也不由得惊了一下,随后跑进病房叫出柳云夕。 柳云夕不知外面的状况,但也预感到事情不妙,所以一出来就看着爸爸,见爸爸慌乱又不安的样子,她马上就想到柳松了。 “爸,柳松呢,他在哪?” 柳父惶急地回看着她,眼神浑浊呆滞,茫然地摇摇头。柳云夕继而转望着俞维,俞维默然摇头。 “爸,您去照顾妈妈,先别告诉她柳松的情况,我现在就去找他,您放心,我一定把他带回来。”柳云夕迅速对柳父交代,随后跟俞维匆匆出了医院。 走出医院上到车上,柳云夕才清醒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柳松。俞维默默看着她,正要说话,柳云夕的电话响了。 “喂!”柳云夕立即接起,“你是谁?柳松呢?” 对方静默了几秒后,才慢悠悠地说:“想见柳松可以,你得一个人来,把那小子给甩开。” “好,你告诉我在哪,我马上过去。”柳云夕满口答应。 “妈的,老子说话你听不懂吗?”对方突然暴怒起来,“你是要见尸还是要见人,啊!嘟嘟嘟……”电话断了。柳云夕一震,手机差点落了,随后惊慌地看着俞维。 “怎么啦?”俞维平静地看着她。 “他们只许我一个人去见柳松。”柳云夕回,“你就在医院等我吧,我很快回来。”说完就开了车门。 “云夕!”俞维叫住她,“为什么只许你一个人去?”他又想到了王书敏,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没事,我一个人去,你放心,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就在医院等我吧。”柳云夕已经下车了。(。) 三百三十七 “云夕——”俞维跟下车,“柳松现在肯定没事,你别冲动,要去也不能这么盲目闯过去。” 其实,柳云夕根本都不知到往哪里去,人家压根就没给她见面地点,只是她心急,只顾着抬腿赶路,哪想到还没有方向? 经俞维提醒,她才收了脚步,茫然地看着他,转瞬那茫然就变成了焦急:“他们没说地址就把电话挂了,还说还说——”柳云夕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惶然地看向四周,“他们一定就在附近,一定在监视着我们,俞维,你快回医院吧,你要在这里,他们不会跟我联系的。” 俞维看她这样就猜得出刚才电话里的内容,知道自己继续呆在这里,只会让柳云夕更着急,但是他要离开,又怎么放得了心?情急中,他说:“你知道地点后,一定给我消息,一定要给,记住没?” “好,你走吧,我记住了。”柳云夕眼睛仍在警惕地四处张望。 俞维离开后大概一分钟,那人电话打过来了。 “你从大门台阶下去,看见一辆白色面包车,那是去接你的,直接上车,它会带你去见柳松,快点,别挂电话,现在就去。”还是刚才那个男音。 柳云夕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你还在磨蹭什么?不想见人了?”电话那头突然响起粗暴的声音。柳云夕一个激灵,快步朝医院大门走去。 “看见台阶下的白色面包没?”那粗暴的男声又响起来,“直接上车,不要东张西望,不然你会把它吓跑的。” 台阶下果然停着一辆白色面包,后座的门仿佛还虚掩着,只等柳云夕上去。“好。”柳云夕应完这一声便挂了电话,直接朝那面包车走去。 后座的门果然是虚掩着,柳云夕一近前,门就开了,“快点上来。”里面的人轻喊。 “姐——”柳云夕一上车,柳松的声音不知从哪冒出来,她定了定神,才发现柳松被两个人挟持在后面,额上嘴上全是血。 “柳松!”柳云夕返身要扑上去,被身边刚才给她开车门的人拉住。“老实点!”那个人低吼。 “姐——”柳松哭着,“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吗?你为什么要来?” “闭嘴!”后面的人低吼,随后啪的一声给柳松一个嘴巴。柳云夕听得心里一震,喊道:“欠债还钱,你们为什么打人?” “还钱?呵,好啊,两百万,你带来了吗?”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前面副座上传来,柳云夕才发现前面还坐着一个人。让她奇怪的是,后面几个人都说城关话,而前面这个却说着普通话,普通话怪怪的,很熟悉。但她一心想着眼前这个关,无暇去琢磨他的口音。听他开口就是两百万,下意识地看向后面的柳松,眼里的疑问非常明显。 “不用那么奇怪。”与她同座的人说,“利滚利,滚到今天就两百万了,到明天又加五万。” “五万?”柳云夕瞪大眼睛,“你们这是强取豪夺,我要去告你们。” “嘿!口气不小啊,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花骨朵。”前面那个人突然放声浪笑起来,笑得柳云夕毛骨悚然。 “姐——”柳松又哀嚎一声。他这一声哀嚎,彻底唤醒了柳云夕,柳云夕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紧张地下意识地看向车外,想弄清楚他们现在在往哪里去。可是车外只有一大片的农田,根本辨不出这是哪个地方。 不行,得想办法脱身,就算不能脱身,也要留下记号。就在她脑子飞速运转想办法的时候,车子减速了,她迅速看向车外,见车子正拐向一条很偏的小路,情急中她叫道:“停车停车,我要吐。” 车子“嘎吱”一声停了下来,“快去。”前面那个人低吼一声,并向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柳云夕一下车就跑到路边蹲下来,做干呕的样子。同时眼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里祈祷俞维能够跟上来。 “快点!”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催着。 柳云夕又磨蹭了一会,才做出十分虚弱的样子站了起来,故意拖拉着走在那人的后面。上车时,柳云夕迅速蹬掉一只鞋子,光着一只脚上了车。 车子“轰”的一声向前冲去,惊得柳云夕仓惶地看向后面的柳松,正碰上他那双愧疚万分恼恨万分的眼睛,柳云夕定定地盯他几秒,无声地转回头颅,两颗泪从眼角滚落下来。她以为对方只是要钱,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口才跟他们讲讲道理说说好话就可以解决一切,却没想到这是一群亡命之徒。此去凶多吉少,她从来就不怕邪恶,但是她怕丧心病狂,怕丧尽天良。此刻,她紧紧地拽着包包,包包里有手机,唯一能够与外界联系的希望。 车子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到了哪里,前面路况越来越不好了,车子颠得厉害,这下柳云夕是真的想吐了,她捂着嘴巴,看着身边的人,手指向车外。那人见了忙叫:“停车,她又要吐了。” “吱——”长长的刺耳的刹车声后,车子慢慢停了。 “怎么这么多名堂,快点。”前面那个人不耐烦地唠叨起来。 柳云夕一下车就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地,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吐完之后就只剩水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了,但是胸腔内翻涌得厉害,酸水一阵阵往上涌,她干脆蹲下去,让那些水痛痛快快地涌上来再吐出来。监督她的人好像受她感染似的,跟着干呕起来,好不容易控制住便不耐烦地催她:“好了没有,真麻烦。” 柳云夕没理会他,只管在那慢条斯理地吐,好像永远也吐不完似的。那人催一遍,她就作势起身一次,可才起了半个身子便又蹲下去,抑制不住地往外吐。那人见她这样,也奈何不了她,站到更远一点的地方等着。 这时,坐前面的那个人等得不耐烦了,车门一开跳了下来,燥燥地嚷着:“什么情况?比生崽还难?”(。) 三百三十八 柳云夕艰难地看他一眼,这一眼惊得她一震差点坐到地上——他的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柳云夕迅速在脑海里搜索,搜索,终于想起来这道疤痕就在几个月前她见过,当时这个人和袁香竹在一起,当时她就因为这道疤痕莫名地不安了一阵子。 袁香竹!是袁香竹!柳云夕在心里呐喊,她突然张嘴狂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收声狂吐起来。 “疯子!”那人嫌恶地丢下一句,冲离得远远的那个人喊:“叫她快点!”随后转身回到车上,“砰”的一声关了车门。 柳云夕一下子像被抽空了似的,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如果还继续蹲着磨蹭,她恐怕真的要耗尽精力倒下去了,所以在那疤痕上车后不久,她勉强站了起来,一步步挪向车子。 远处的那个人见她终于吐好了,急忙奔过来,先她一步上了车子。柳云夕还没坐稳车子就冲出去了,她随着惯性歪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还真是个美人胚子。”旁边那个人嬉笑着,“小哥你一会不要怜香惜玉哦。” 被称作“小哥”的人就是前座上脸上有疤痕的人,他闻言先是浪笑几声,随后扭头过来看了一眼柳云夕,见柳云夕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的样子,又浪笑几声,说:“真是个美人,瞧她那楚楚可怜的样,我还真有点不忍心。” 柳云夕还是那一个姿势一个表情地歪靠在座位上,当她知道自己今天的处境,弟弟的处境,妈妈的处境都跟袁香竹有关,都是她一手策划的时候,她就没了元气。她处心积虑地把胳膊伸到了她湖北老家,是存心要击垮她,要打败她,她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脱她这一张有计划有预谋的大网。 只是她没想到,袁香竹竟恨她到如此地步,仇恨竟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可怕,竟能吞噬一个人的良知!可悲的是,自己被人如此地仇恨着,她却不知道对方的仇恨从何而来。就算在这一时刻,她依然很难说服自己,这一切真的是她袁香竹策划的。 弟弟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谋生的车子,又欠了一辈子都难以还清的债务,妈妈因为这些还躺在医院,自己心力交瘁从温州赶回来,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又把自己送入狼口,进到狼窝才发现这一切竟是她身边的人策划的。她没有力气了,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你袁香竹要置我于死地,我一条命给你,你拿去好了,只是不要殃及我的家人,放过他们吧。 泪,从她的眼角无声滑落,顺着脸颊落到脖子,再滑进身体里,冰冰凉凉的。这泪也是那么无力,只能无声地弱弱地滑落…… “下车!”声音不知来自何处。柳云夕本能地睁开眼睛,本能地抱紧手中的包包。 “还磨蹭什么?快下去!”旁边的人不耐烦地催着。 她一个激灵直起身子,机械无力地拖着身子滑下车子,下车后她向后车子后方踉跄几步,贴着车身蹲下,系起鞋带来。疤痕又在那不耐烦地催了,柳松已经被那两个人推下了车,正担心地看着她,她极快地朝柳松眨了一下眼睛,柳松见了大喊一声撒腿就跑。另外几个人不知出了什么状况,见他突然跑了,愣怔几秒便呼喊着追了上去。 柳云夕迅速从包里掏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给俞维发出一条信息,然后把手机扔进旁边的草丛里,刚刚做完这一切,一直看着她的那个人跑了过来,见她还蹲在地上,上来一把拉起她,吼道: “你弟弟都快被打死了,你还在这里磨叽什么?” 柳云夕窜起来就跑,没跑几步,便看见远处一堆人在那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她心里一紧,轻呼一声“柳松”撒腿跑过去,无奈她的腿就像灌了铅似的又重又沉,尽管她心急如焚,这一双腿却是拖不动。心已经到了远方,腿还在原地跟不上,这样一来,柳云夕整个身体都是向前扑着的,摇摇晃晃踉跄而行,终于撑不住摔了下去,她艰难地爬起来再跑,没跑几步又摔了下去,最后,她几乎是拖着两条腿在往柳松那个方向爬,爬着爬着,她看见那边的人往这边过来了,柳松被两个人驾着,一双腿拖在地上。 “柳松!”她嘶声喊道,好无助好难过。 很快,那几个人驾着柳松到了跟前,驾着他的人手一松,柳松像一团泥一样摊伏到地上,柳云夕紧爬几步,扑到他面前,哭声喊着:“柳松,柳松,松松——” “姐——”柳松吃力地睁开眼睛,努力地笑着,“我——没事,对不起,我——害了你。”说完这一句,柳松头一栽,晕了过去。 “柳松,柳松,你别睡,你跟姐姐说话,姐姐不怪你,不怪你,你别睡啊。”柳云夕一刻不停地摇晃着柳松摇着摇着,她突然掉头向着那几个人,哭着央求:“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求你们救救他,求你们……”柳云夕突然收声了,眼睛死死盯着疤痕,好像忽然明白他才是主事者,急急爬到他跟前,悲声请求:“求求你,放过他吧,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承担,你要我怎样都行,求你快叫救护车吧,他快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求你……” “嘿嘿,原来你也不是硬骨头嘛,谁说你不好对付来着?我看也就一碟小菜而已,是不是?”疤痕冷笑几声,斜瞥着脚下的柳云夕,轻佻放荡。 “求你,求你放了他,放了他,救他……”柳云夕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就是要赶紧救柳松,她不管疤痕说什么,怎么戏弄她,嘴巴里只有一句话,“求你放了他,救他。” 疤痕突然蹲下身,捏住她下巴,再往上一抬,让她眼睛无处可逃,正视自己那一张狰狞的面孔,冷笑着:“你说什么?救他?可以啊,你会乖乖听话吗?”(。) 三百三十九 柳云夕紧盯着疤痕的眼睛,眼神里全是哀求与恐惧,听他要自己乖乖听话,滞了一两秒后急急点头。 “哈!”疤痕手一松站了起来,“就这样一只病猫,还要费这么大周折,你是弱智啊还是有病啊。”旋即又蹲回来,托起柳云夕下巴,眯起眼睛审视着她:“你真的听话?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柳云夕想到一旁的柳松,又一次点头。 “好,豆子,拿给她看。”疤痕再次松手站起来,招呼旁边一个小个子。“哎。”被称作“豆子”的人急应一声,两步就趋过来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什么丢到柳云夕面前。 柳云夕急忙看过去,原来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她伸手拿过来,急急打开,迅速浏览一遍,沉默了。 “怎么?做不到,还是不愿意?”疤痕逼问过来。 “……” “啊哈,这个弟弟的命比不上心上人啊!”疤痕大笑一声,向柳松身边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即拔出匕首高举起来。 “我签!”柳云夕大叫一声,伸出手来,“笔——我同意,我签。” 疤痕立即得意地向豆子使个眼色,豆子身子一动笔就到了柳云夕手上。柳云夕接过笔,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白纸,突然咬咬唇,“刷刷”两下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盯着疤痕,说:“好了,叫救护车吧。” “你还是真是天真啊,以为这样就可以了?”疤痕蹲下来,戏谑地看着她,“这样就结束不是太没有意思了,我还没玩够呢。”说着话眼睛猥琐地在柳云夕身上扫来扫去,突然冲另外几个人喊:“你们玩够了吗?” “呵呵,听小哥安排,小哥说够了就够了,小哥说不够,我们就一直奉陪,直到小哥高兴。”豆子哈着腰说。 柳云夕只觉得身上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一阵阵凉风穿心而过,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又把衣服裹了裹。她的动作疤痕看得清清楚楚,越发挑起他的邪恶,他眼睛往四处一瞟,嘴角牵起得意的笑,抬手往远处一指说:“看那边,一张天然的床,哈哈,蓝天白云草地,浪漫啊!” 柳云夕一惊,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片空旷的沙洲,疤痕所指的位置是湖边的一片草地。这地带她好熟悉,她看了看周围,慢慢想起这是外婆家附近的湖,她小时候经常和舅舅们到这一带来玩,那时候几乎家家都有一条小木船,每天小木船渡他们过湖,到对面的山上劳作,傍晚又渡他们回来。可是现在这里几乎是一片荒芜了,湖面上连鸟都没有一只。 “走,去那边。”疤痕号令一声,柳松就被两个人架起拖走了。“快走!”豆子冲柳云夕吼一句,立在原地盯着她。 柳云夕终于明白跟他们是没有道理信誉可讲的,正如你给了老鼠一颗糖,它又想要面包一样,这种人根本没有谈判的资格。可笑的是自己居然相信他们,跟他们谈判。她清楚今天无论自己怎么妥协,都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求,更别想指望他们救柳松了,与其这样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一群骗子!骗子!”她拼尽全力喊着,声调愤怒铿锵有力,竟把那一群人给镇住了,静静地回身看着她,半天没有反应。 “哟呵!”疤痕几步趋上前来,俯身玩味地看着她,“你才知道啊,像我们这种人怎么会跟你玩信誉呢?你还真是天真到家了哈。”说完仰天长笑,惹得另几个也扯开嗓子浪笑起来。 柳云夕憋足了劲,抬手狠狠地甩了疤痕一巴掌,愤怒又挑衅地看着他:“你处心积虑地接触柳松,诱骗他去赌博,输掉车子最后欠你一身债,逼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目的就是要我离开光华,离开乔以安!你一个男人要对付我就冲我来啊,你绕那么大弯子跑到湖北来找他做什么?”柳云夕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冲着疤痕吼叫。 疤痕刚刚吃了她一耳光,本来就窝着火,又见她这么对着自己一通吼,早都快要气炸了,听她说完,一把抓起她的头发,用力往后扯,柳云夕的头不得不跟着往后仰去,但眼睛始终狠狠地盯着疤痕,毫无惧意。 疤痕突然一松手,同时给她一个耳光,旋即抓住柳云夕胸前的衣服,撕拉一声给撕开了,惊得柳云夕急忙伸手护住****,眼看疤痕就要扑上来了,她突然瞥见他裤兜里的匕首,先他一步往旁边一闪,迅速从他裤兜里抢过匕首,只见一道寒光一闪,刀已出鞘。柳云夕紧紧地握着匕首,直指胸口,逼视着疤痕:“你要上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疤痕没想到她看起来文弱,竟这么刚烈不要命,终于明白袁香竹为什么会花这么大代价拐着弯地对付她。 如果今天只有她柳云夕一个人,他还真难对付。但是疤痕眼睛一眨巴,就有了主意,他冷笑一声打了个呼哨,说:“你不怕死,也舍得弟弟死吗?你们两个都死了,你医院里的妈妈怎么办?你那两个小侄子怎么办?啊?哈哈哈……” 不容柳云夕多想,疤痕大叫一声:“给他放血!”话音一落,柳松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和着回声回荡在这一片荒芜的沙洲上。柳云夕连打几个寒战,惊恐地看着柳松大腿上汩汩而出的鲜血,大口大口地踹气。 “把刀扔过来!”疤痕厉声喝令。 刚刚被刀扎醒的柳松看见柳云夕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撕开了,便知道姐姐拿匕首抵住胸口的意思,又听疤痕在逼迫她扔下匕首,而柳云夕不知是被自己大腿挨了一刀吓傻了,还是在心疼自己,整个人呆木在原地,气喘不止神情惊恐,根本没听见疤痕的喝令。 “豆子。”疤痕见她半天没有反应,知道她不是吓傻了就是担心弟弟了,叫一声“豆子”后朝他使个眼色。豆子心领神会两步上前拿下柳云夕手中的匕首,柳云夕依然是那一个姿势一个表情立在原地。 “姐——”柳松哀嚎一声,撑起右臂向她爬过来。(。) 三百四十 “想死!去死啊!”疤痕一把托起柳云夕的下巴,手指深深地抠进她的肉里。柳云夕被他这么一捏,意识回来了。赶紧拢好胸前的衣服,然后头往旁边用力撇去,想挣脱他的手掌,无奈她已筋疲力尽,无论怎么使劲下巴仍稳稳地卡在他手中,她一时气急,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盯着他。 疤痕嘴巴微张,唇角上翘,极其猥琐挑衅地看着她。她眼里的怒火与倔强再次激怒了他,他一把把她推倒,对旁边的人喊道:“把她衣服给扒了!把她给干了!” 另外几个应声而上。“啊——”柳云夕惊叫一声,然后悲声喊叫,“不要!不要!” “姐——”柳松哀绝地长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站起来冲了上去。可不等他伸手,后背就传来一股强有力的推力,把他推出好几步后重重地摔了下去。他挣扎着要爬起来,那股力量又从后背传来,狠狠地踩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他侧头看见疤痕站在身旁,一只脚踩在自己身上,那边姐姐的惨叫声不绝入耳,他突然“嗷嗷”大叫起来,一双手死死插进泥里。 突然,他后背一轻,疤痕丢下他跑了。他一个激灵翻转身体,看见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人来,正与那几个打得激烈。他急忙看向柳云夕,见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蜷缩在一旁,惊恐不已。 他咬牙鼓气费力地爬了起来,踉跄着朝她挪过去,到了身边,他赶紧脱下上衣,披到柳云夕身上,低头看见附近的匕首,抓起来就扎到人堆里,挥着匕首乱砍乱扎,嘴巴“嗷嗷”叫。 俞维一见便知道他是柳云夕的弟弟,又见他腿上流血不止,看他样子,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便大声喊着:“你快去看好姐姐,我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那几个人听他说报警了同时滞了一瞬,疤痕身子一动正要继续厮打,一阵尖锐的警铃音传来。 “走。”疤痕手一挥,几个人朝湖边的山林跑去。俞维正要去追,见柳松摇摇晃晃就要倒下了,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怎么样?你流了很多血。”柳松顺势坐到地上,推开俞维:“别管我,快去追。”“好。”俞维应一声站了起来,又瞥见一旁瑟缩着的柳云夕,顾不上追赶了,两步跨到柳云夕身边,紧紧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那边,他们往那边跑了。”俞维对赶过来的警察说。警察闻言飞身追了过去,只听见警察大声警告,要前面的歹徒停止逃跑,不然就要开抢了。话音才落,一声枪响划破长空,俞维怀中的柳云夕不由得抖了一下。俞维赶紧安抚:“没事,警察来了。” 迷糊中柳云夕听见俞维的声音,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人一下元气尽失,再也没有支撑,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沉沉阖下——晕了过去。 柳云夕睁开眼睛时,朦胧中看见俞维一张焦急的脸,她以为是乔以安,含糊地唤了一声“以安”又沉沉阖下。 “云夕,云夕——”俞维轻呼,温热的气息喷到她脸上,暖暖的很舒服。云夕再次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俞维,谢谢你。”俞维欣喜地笑着,紧紧握住她的手:“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一天一夜,吓死人了知道吗?”柳云夕看见他眼里竟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心里一动,更温柔地笑着:“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吗?”俞维赶紧撇过头去,擦掉眼泪,一边点头一边笑着。 “柳松呢?”柳云夕突然问,人就要坐起来。俞维赶紧按住她:“他没事,在隔壁病房,我去推他过来看你。”柳云夕依了他,乖乖地躺了下去。 “姐——”柳松才到门口就叫着,嘴上是笑,可声音很悲。柳云夕见他坐在轮椅上,知道他大腿被扎了一刀,忍不住问:“腿上刀伤怎么样?不碍事吧?”柳松使劲摇头,泪就要落下来:“姐,对不起,差点害你——”他说不下去了,干脆不憋着放开了哭。 俞维十分理解地递给他一包纸巾,又给柳云夕一个宽慰的笑,然后趴到她耳边说“你们聊着,我去看看伯父他们。”柳云夕一惊,急问:“我妈怎样了?她知道吗?”俞维摇摇头:“你放心吧,瞒着她呢,就伯父知道。”正要走的,又说:“你们要不赶快好起来,她就会知道啰。”还调皮地眨眨眼。柳云夕被他逗乐了,笑着:“我下午就能好,你告诉她,我下午去看她。”俞维做一个OK手势,拍拍柳松的肩,走了。 中午时候,一个四十出头的妇女给他们送饭时,柳云夕才知道俞维给他们请了陪护。也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应付得过来,不过凭空要他花钱,柳云夕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本来开车送她回来,她就想分担费用,可是他不答应。现在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他不但跟着陪着,还要照顾到一大家子,这人情她怎么回得了?再说也不是钱就能偿还得了的。 柳云夕不是傻子,俞维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的心在他之前就给了乔以安,就被乔以安占据了,实在没办法给他腾出半点位置。好在俞维从来都把这份心意藏在心底,不管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在她面前,他都显得云淡风轻,即便是对她表现出关爱,也让人觉着那只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关爱,再没更多的奢求。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安越是过意不去。正沉思着,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正是前天打给她的那个,她心里一惊,慌乱得很,电话响了好大一会她才接起。 “记得你签的协议,嘟嘟嘟……” 柳云夕一哆嗦,手机掉落到床上。“怎么啦?谁的电话?”俞维走进来,诧异地看着她。 她赶紧捡起手机调整情绪,很轻松地回道:“梦冉,我闺蜜,你认识。”“上次一起去普陀山的那个?”俞维询问的眼神。“你记性真好。”柳云夕夸道。(。) 三百四十一 “因为是你的闺蜜,所以就记住啦。【ㄨ】”俞维笑看着她,率真自然。柳云夕投去感激又理解的一瞥,笑而不语。 “这次多亏有你,不然——”过一会柳云夕觉得还是要表达一下谢意,但只说了半句就顿住了,停一会又说:“真的谢谢你。” 俞维有些伤感地看着她:“要不是你那条信息,我也很难找到你,他们怎么会让你发信息?” 柳云夕便把柳松引开他们,她得空发信息的过程简单地讲了一遍。随后问道:“我信息那么简单,你怎么就找到了呢?” “是啊,确实简单。”乔以安接过她的话,思考的状态,“西南方、岔路、鞋子、白色面包。就这几个词,但也是最有用的信息了。” 其实,俞维离开柳云夕时并没走远,而是隐藏在医院大厅前方的柱子旁,看到柳云夕听着电话往台阶下去时,他隐约觉出一丝不对劲,很想跟上去,又怕暴露激怒了对方反而坏事,情急中跑到二楼正对台阶的窗口上,刚好看见她上了一辆白色面包,他匆匆记住面包开出的方向,下楼驱车跟了上去。 但是他在跟到第三个红绿灯时被红灯挡住了,眼睁睁地看着白色面包扬长而去,等过了红绿灯后不久就是一个岔路口了,每个方向的路上都不见白色面包的踪影,他实在判断不出它往哪个方向去了,又收不到柳云夕的任何信息,他估计她已经没有机会给自己信息了,绝望又焦急。 就在他心急如焚不知往哪个方向去的时候,柳云夕信息来了。一见信息,他就判断出她的处境很危急,报完警后才往西南方向追去。按照柳云夕提供的线索,他果然看见一条岔路,路边有一只鞋子,正是柳云夕的,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便看见白色面包了。面包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载着柳云夕的那辆面包,犹疑中拨了她的电话,就发现她丢在车旁草丛的手机了…… 后来的情形俞维没有继续讲下去,柳云夕自他一停口就知道他为什么不讲了,同时想到自己当时狼狈不堪的样子,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不敢看他。俞维为了缓和气氛,消除她的尴尬,拿起杯子说:“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了。”柳云夕止住他,“上次那几个人警察没有抓到吗?”漫不经心地问。 “有一个腿上中枪被抓,其他都跑掉了,关了一天,也没审出什么。警察听那人说是追债的,还拿出了欠条,所以就不准备继续调查了。听说已经结案,人也放了。”俞维回答。 “哦。”柳云夕应一声,再不说话,好像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现在不过是再核实一下而已。 “现在没事了,你该回学校了。”柳云夕从床头拿过一本书,随口说着。俞维奇怪地看着她:“没事了?欠那么多钱会没事了?什么是我该回学校了,你不回吗?” 俞维的问题柳云夕一个也回答不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并且帮她转告乔以安,她不回光华了,她与他的关系到此为止,希望他能放了她,不要来纠缠她。 “你在想什么?”俞维追问过来。 “……” “云夕,这件事情还没结束,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是在追债,他们的目标也不在钱上,而是你,是吗?”俞维紧追不舍。 “……” “明知道你不是什么富豪,回来也解决不了问题,却非要逼着柳松把你召回来,你回来了,不谈债务,直接把你带到那么偏的地方,傻子也知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俞维应该是找柳松了解了情况,不然不会有这么清晰条理的分析。 她知道这一切是袁香竹的意思,袁香竹恨她,要她离开光华离开乔以安,只要她如了她的愿,她就会罢休,不然她不知道哪一天妈妈或者是柳松再或者是柳臻和柳柳还会出什么状况。就算她确定一切都是袁香竹策划的,但她没有证据,那个疤痕没有抓到,其他人不过是他的爪牙,根本不会知道他的意图,她只能按照协议上说的,答应他们离开光华从乔以安眼前消失,他们才会不再追究,包括那笔巨额债务。 她没想到俞维这么敏锐,看问题这么精准,可是她该怎样回应他呢? “那天是我不该激怒他们,不然也不会——” “云夕。”俞维打断她,“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扛着,你在乔以安面前也是这样吗?” 提到乔以安,柳云夕又是一阵伤感难过,也不知他那边处理得怎样了。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回湖北了吧,不然电话早都追过来了。 “你先回去吧,班级没班主任不行,你回去我在这边也安心些,这边事情处理好了我就回去。” “那么多债你怎么处理?你处理得了吗?你能处理那天怎么会是那样的局面?”俞维顾不了那么多了,也不想跟她兜圈子,话说得很明白。 “欠债还钱,除了慢慢还钱我当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你也看见了,我妈还躺在医院里,我爸已经老了,柳松现在又是那样,这个家我能离开吗?你就回去转告乔以安,叫他赶紧招老师,我回不去了。”柳云夕突然好激动,冲俞维叫起来。 俞维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他不知道她心里装着多少秘密,但是他确定这次事件一定不是她所说的欠债还钱那么简单,里面一定有隐情,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就是不肯告诉他。 “那好吧,我给乔以安电话,问问他的意见。”俞维说着话拿出了手机。 “不要。”柳云夕急忙阻止,“他现在那边都没应付过来,哪有心思顾我这边?再说,我也没打算告诉他。” 俞维更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打算告诉他?为什么?”柳云夕见他一副看外星人的眼神,沉默了几秒,说:“不想让他分神,不想让他担心,等船厂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再跟他说。”(。) 三百四十二 俞维知道自己继续勉强,柳云夕也不会跟他透露半个字,沉吟半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递给柳云夕:“这里面有一些钱,不管那些人有什么目的,但关键时候,钱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你拿着,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柳云夕想也没想,就推辞了他:“不行,我用不上,再说我已经欠你很多了,你这样会让我很压抑很负重,知道吗?” “你看我现在单身一个,也用不上钱,你先拿着,用不上再还给我,就算帮我保管几天吧,密码是你的生日。”俞维虽语调轻松,但滞重的表情出卖了他,他实在是很担心她的处境,很期待她能接受自己的帮助。 “不用,真的不用,你赶快回光华吧,不用担心我。”柳云夕坚持。 “你不接受我就在这陪着你,不回光华。”俞维突然像个孩子,耍起无赖来,“本来那些人就丧心病狂,那天要不是——”俞维顿一下,接着说:“你现在还能好好坐在这跟我说话吗?我真的只是想尽能力帮帮你,你想也不想就拒绝我,是宁愿再一次陷入困境,把自己推入险地也不愿亏欠我是吗?你以为你不接受就不亏欠了吗?因为你的不接受,结果酿成了更大的悲剧,你说欠不欠?” 是啊,真到那时,俞维怎么会好受呢?万一真的是有了他的帮助就能挽回的局面,结果因为她的不接受让事情变得更糟,他该是要责怨自己一辈子吧? “好吧,我收着,谢谢你。”柳云夕接过卡,轻声说。 最后俞维还是拗不过柳云夕,自己先回光华了。 袁香竹知道俞维是跟柳云夕一起回了湖北,现在见他一个人回来,心中暗喜,借着协调课程的机会问他:“柳云夕老师还有多久回来?这边代课的老师有些吃不消了啊。” 俞维平静地看着她,说:“代课老师吃不消,就把课给我吧,我来上。” “你来上?”袁香竹瞪大眼睛,随后又笑了,“你是说把语文课取消,全部用来上数学是吗?” “嗯哼,不行吗?”俞维反问。他虽不能确定湖北的事情跟王书敏有没有关系,但是他知道她跟王书敏走得近,如果湖北那边牵扯到王书敏,也少不了她的份。而且他分析,比起王书敏,她更有理由恨柳云夕,说不定她就是幕后的黑手。 袁香竹没想到这个俞维看起来和善,说话行事一点也不温和,根本没把她这个教务助理放眼里。她要的是柳云夕还会不会光华的消息,他却偏不给她答案,说什么把她的课给全代了,这不是在告诉她那柳云夕还会回来吗? “她要么尽快回来,要么我们这边聘老师,课程耽误太多,家长会有意见,何况她是班主任。” “那就让语文老师轮流把她的课上起来,班主任的工作我来做。”俞维像忘记自己是一个普通老师似的,竟替她安排起教务来。 袁香竹果然生气了,恼怒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让每个语文老师都来帮她上课?让那些学生每天去适应不同老师的教学风格?我看,这个教务助理干脆你来做好了。”说完蹬蹬蹬走了。 俞维心情本来就差,本来就怀疑湖北的事情跟她有关系,当然不会对她客气,现在就算她是被自己气走的,他也没一点内疚,反而盯着她愤怒的背影笑了,笑得有些冷酷。 唇角的笑还没散去,他拿出手机给乔以安拨了过去,电话一通他便出了办公室,他谨记柳云夕的叮嘱,只字不提她的事情。 “喂,俞维,什么事情?”乔以安的声音传过来,喑哑干涩。 “我看了新闻,绍越船舶公司好像没有能力回应这次事故。”俞维直截了当。 乔以安静默了几秒后,说:“是的,这几年船厂一直不景气,今年以来更是人心涣散,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故无疑是雪上加霜,只怕是——”说到这里,乔以安突然顿住了,问:“你怎么知道绍越就是——” “老师们都知道了。”俞维打断他,“你走后的第二天,老师们就在议论,说绍越要是撑不过去,光华也完了。” “都知道了?谁放的消息?”乔以安十分惊讶,因为目前各类新闻还只是在报道事件本身,虽有提到绍越船舶公司,但也没有让人能将它和光华关联到一起的信息。 “不知道。”俞维回答,“谁放的消息不重要,关键是如何把面前这个难关度过去。” 至此,乔以安才明白俞维这个电话不仅仅是要表达他对事件的关注,还隐含着别的意思。 “你有什么主意或建议?”乔以安问,并不抱什么希望的语气。 “你可以去找红星船厂的董事长,或许他会给出一个方案,帮助绍越度过难关。”俞维说。 “红星?”乔以安疑问的语气,“上海红星吗?” 要知道,上海红星船厂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绍越在它面前不知要排到什么位置,它怎么会伸手来帮助这么一个小小辈? “嗯,是的,你可以去试一下。”俞维很肯定地回复他。 乔以安又沉默半晌,随后说:“谢谢你,我试试看吧!”“嗯,你要抓紧,赶紧回光华。”俞维说完这一句挂了电话。 他呆呆地看着手机,看着看着眼前就浮出柳云夕来。那天,她被几个混混摁在地上,拼了命地护住自己的身体。他的突然出现,才让那几个人放了她回身来应付他。她晕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一阵心悸,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及时报警,那天将是她的灭顶之日,只怕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坦然相对,而是形同陌路了。 无意识地,他翻出了她的号码,他痴痴地看着,想象着她现在的处境,他很想告诉她,那张卡里的钱足够她去还债了,还了债赶快回到光华,就算她不爱自己,就算她选择的是乔以安,他只要能时时看着她,乐她所乐悲她所悲也就满足了。(。) 三百四十三 俞维怎么想得到,柳云夕不会回来了,她回不来了! 柳云夕送走俞维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邮局,把那张银行卡给他快递到光华,然后去给自己办出院手续,她没想到,俞维竟给她交了五千元的住院费,结果办理手续时退回了三千多元。她看着手中的一叠钱,就想到在西当村她做东请客那一次,她喝多了,他主动去把单给买了,第二天她还钱给他,他玩笑说,他赛课得了一等奖,要她为他庆功。可是一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为他庆功。 一滴泪落了下来,溅在钞票上,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赶紧擦干泪,振作精神,往妈妈病房走去。 “妈,现在没事了,我该回学校了,您要好好修养,不要想太多,柳松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们再不会来逼债,只是他的车子没了,得去找份工作,我一会去跟他谈。”她尽量平和地跟妈妈交代着。 “那么多债就处理好了?是怎么处理的?全还了还是还了一部分?”妈妈当然看得出她平和背后的忐忑与不安。 “没还。因为那是赌博债,是高利贷,政府是不允许的,是犯法的,那几个人都被抓了,债务也就没有啦,只是他已经抵押出去的车子收不回来了。”柳云夕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说了出来,听起来也合情合理,相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妈妈不会怀疑。 “车子没了就没了,人没事就好。你弟该就是劳苦命,他自己不成事也怪不了别人,你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替他操心,啊。”妈妈想到刚刚见面的女儿又要离别了,忍不住泪就涌上来。 “妈,没事,经历这一次,他总该会踏踏实实做事,不会再想那些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柳云夕忍着泪宽慰妈妈。 一旁的爸爸见两母女又要泪眼相对了,赶紧说:“云夕啊,你回去是坐汽车还是坐火车?票买好没?那边工作也不能耽误,赶紧收拾一下,早些回去啊,家里不用你担心,我们会好好的。” “死鬼,你催什么?你出去,我跟女儿说说话。”妈妈冲爸爸嗔道。 柳云夕故意看了一下手机:“我是晚上六点钟的火车,还有一个多小时,可以陪妈妈说半小时的话。” 妈妈听她说只有半小时的时间,眼圈一红,泪又来了,赶紧眼神催老头子快出去。老头子一分钟也不敢耽搁,急急起身出去了。 “云夕啊,你跟妈讲实话,学校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那小乔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让你跟着一个男同事回来?我怎么想都想不通,这里面一定有事,你跟我讲实话吧,不然我这一颗心总也放不下来啊。”妈妈牵起柳云夕的手,哽声说。 “妈,没事,您别想太多,好好修养就是了,我给爸爸留了两千块钱,不要太省,想吃什么就买,再过几年牙齿坏了想吃都不能吃了,知道吗?”柳云夕像叮嘱一个孩子一样嘱咐着妈妈。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教她唱的一首歌,歌名是“妈妈宝贝”,最后一句就是“换你当我的宝贝”。现在看着妈妈憔悴的容颜,瘦小的身躯,浑浊无奈的眼神,是该把妈妈捧在手心里,宝贝宝贝了。 这样想着,她不自主地起身挪到妈妈身边,伸手把妈妈环住,头靠上去,贴在妈妈头上:“妈,以后您是我的宝贝,我要像小时候您宝贝我一样来宝贝您,所以呢,一切的心都由我来操,您只要好好地把自己照顾好就好了,懂吗?” “傻丫头,哪有这样说话的,你永远是妈妈的心头肉,妈妈的心尖尖,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让妈妈担心,知道吗?”妈妈握着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地拍着,“还有,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坎,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要怕妈妈担心就憋在肚子里不吭声,一个人担着扛着,一定要跟妈妈说,妈妈虽然没读什么书,但是世事要比你懂比你通达,就算不能帮助你,也能给你最好的宽慰是不是?” “嗯,知道,妈,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的,要是哪天不好了,我一定跑到您面前,躲进您怀里痛痛快快地哭,把一切委屈不如意都倒给您。”柳云夕调皮地说,可泪已汪在眼眶里了。她害怕再呆下去拗不过妈妈,把一切都说了,又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泪奔,让妈妈更担心更放不下。 “好了,妈,我还要去找柳松谈谈,记住我的话啊,不要太省,好好调养啊。”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量放轻松语调,在妈妈右脸上亲一下,手一松起身抓起包包就要走了。 妈妈竟也收了刚才的情绪,慈爱又欣慰地笑着:“妈记住了,你也要记住啊。”柳云夕使劲点着头,后退着走出病房,在转身的一霎那,她看见妈妈的眼里水雾一片,赶紧扭身走了。一转身,她的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落。 不远处的爸爸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平静下来拐下楼梯,才默默回到老婆子病房。 柳云夕跟柳松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离开医院,直接到火车站了。生活是最好的老师,经历这一次之后,她相信柳松再不需要旁人的提点,今后该知道怎么过日子怎么生活了,所以她一句责怨的话都没有。要知道,在他被人打晕,在他大腿上被扎上一刀,在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跑过来护她的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怎样,都要让他活着,好好活着,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才几天的时间,柳松就完全变了,完全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眼神里更多的是负疚和懊悔,临别时,他只说一句话:“姐,你放心,以前的柳松死了,在你面前的不是柳松,是柳家的儿子,是柳臻柳柳的爸爸,是你的弟弟,是任玲的丈夫。” 这就好了,她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三百四十四 俞维一句“你要抓紧,赶紧回光华”让乔以安愣了片刻,凭直觉他预感到光华可能又有事情了,但只一瞬他就自嘲地笑笑,认为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要真的有事情,袁雅竹怎么会不来电话?云夕怎么会不来电话? 有多少天没跟云夕联系了?乔以安突然想到自己离开光华到船厂后就一直没有联系云夕,云夕也没有一个电话来,真是忙晕头了。这样想着,便不自觉地拨出了云夕的电话。 “喂,云夕,现在没上课吧?”乔以安尽量将语调放轻松,但是又怎么逃得过云夕的直觉? “嗯,没课,你还好吧?”坐在开往深圳的高铁上的云夕,照样轻松地回应着乔以安。 “我没事,再过两天就回光华了。”乔以安的声音里竟有了一丝笑意,感染得这头的柳云夕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你那边是什么声音?嘈嘈的,你在外面吗?”乔以安突然问。 柳云夕一惊,赶紧捂住话筒,平静了一会才松开话筒说:“嗯,我在外面,街上很吵,听不清,先挂了啊。”赶紧把电话挂了。 这边的乔以安盯着屏幕呆了一会,无限惆怅地收起了手机。 柳云夕告别弟弟到火车站后,站在售票厅里长长的队伍后面,双脚机械地挪动,轮到她时,窗口里的售票员连问两次,她才恍然回神,脱口回道:“不知道。”话音一落,就听见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嘀咕:“去哪都不知道,有病吧。”她赶紧说:“就买最早的一趟,马上进站的那一趟,不管到哪里。” 售票员奇怪地看了他两秒钟,立马例行公事地敲击键盘去了。“还有半小时有一趟开往深圳的高铁,买吗?” “买。”柳云夕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买到深圳吗?” “嗯。” 就这样,她坐上了开往深圳的G1506次列车。乔以安电话来的时候,她刚上车不久。结束与他的通话后,她呆呆地看着窗外,脑海一片空白,只是心莫名地难过莫名地痛。慢慢地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影像,她想到了她的学生,想到了乔以安,想到了韦舒,想到了俞维…… 她突然一声不响地离去,那些学生会怎样?袁香竹当然会很快招到一位老师,当然也会是一位很优秀的老师,当然也会受到孩子们的欢迎与喜爱,孩子们可能很快就会接纳新人而忘了她,彻底把她从脑海里从生活中清除出去。但是,即便这一切是真的,她依然说不出地难过,不是因为孩子们忘掉她难过,而是她的不辞而别,她的不负责任。 还有乔以安,当他知道自己离开光华了,该有多难过多伤心。只希望他船厂那边顺利,薄博的朋友能够帮助到他,让他不至于疲于奔命的同时还要来面对她的不辞而别。 韦舒也该会震惊难过吧?特别是俞维,他一定会很懊恼自己没有看穿她的心事,一个人先跑回去了,让她这么轻易地逃掉…… 光华这边,袁香竹没从俞维那里得到柳云夕的归期,还看了他半天的脸色,心里窝着好大火,出了三楼教师办公室后直接往袁雅竹那去了。 “柳云夕回湖北已经好几天了,其他语文老师代课都有些不耐烦了,还有班主任这一块,老让那俞维兼着也不合适,我看还是赶快预备一个老师吧,万一她不回来——” “她不回来?”袁雅竹打断她,“怎么会不回来?乔以安能让她不回来吗?” 是啊,乔以安能让她不回来吗?只是,又有谁知道,恐怕这一次,就是他乔以安也没有办法让她回来了。 袁香竹冷笑一声:“就算是乔以安要她回来,可她自己不愿回来,他乔以安又有什么办法?” 袁雅竹奇怪地看着她:“她自己怎么会不愿意回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香竹见她这样的表情,知道自己一时得意,说话有些没把控了,赶紧掩饰:“我是说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把学生晾在一边这么多天?说不定是她家里有什么事情,回不了了呢?” 袁雅竹想想,觉得有些道理又好像说不通,正沉思中,袁香竹开口了:“要不你打个电话问一下,我这边好安排代课,跟代课老师也有个明确交代。” 袁雅竹看她一眼,点点头,拿起了电话。 柳云夕正满心满脑的负疚自责难过,突然接到袁雅竹的电话,心里又是一惊,知道自己这么多天没回学校,不知她这个电话是询问归期的还是班级又出了什事情。电话铃音一声紧似一声,旁边的人都投来了奇怪的目光。她来不及多想,手指一划,接通了电话。 “柳老师,你耽搁太久,教务这边安排老师代课有些为难啊。”袁雅竹例行公事的声音传过来,既不问她家里出了什么事,也不问她什么时候回校,平和的语调中透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柳云夕静默了几秒钟后说:“请袁校长叫袁助理另请老师吧,我回不去了。” “什么?”袁雅竹有些勃然大怒,“你一句回不了就叫我们请老师,你早做什么去了,现在临近期末,去哪请老师?” “对不起,袁校长,不过袁助理应该是有准备的,您不用担心。”柳云夕说完这一句就把电话挂了,眼前又浮现出疤痕的模样,想到弟弟的伤势,妈妈还在医院,自己差点遭强暴,不由得眼神一敛,透出一股刚毅不屈来。 袁香竹听袁雅竹说到招老师,心中大喜,见袁雅竹已经放下电话,连忙问:“她叫我们请老师是不是?我马上去联系。” “你还真的有准备?”袁雅竹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让已经迈腿的袁香竹收了脚步,返身奇怪地看着袁雅竹。 “柳云夕在电话里说,你应该有准备,所以叫我不用担心,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能帮我解释一下吗?”袁雅竹迎着她的目光问。(。) 三百四十五 袁香竹只愣了一瞬,便笑着回道:“我们刚刚结束招师工作不久,储备了好多老师,这不是准备是什么?” 袁雅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半晌点一下头说:“那你去通知新老师吧,注意选择实力较强的,堵住家长的嘴。” “放心吧,今年预录在案的老师都很优秀,不会比柳云夕差。”袁香竹等不及把话说完就闪人了。 看着袁香竹的神态,听她说这些话,袁雅竹就知道,她对柳云夕的成见与怨恨还没放下来,这次柳云夕突然回湖北,突然就不回来了,十有八九跟她有关。袁雅竹不由得锁起眉头,显出担心来。她知道仇恨是一把双刃剑,在刺伤对方的同时,也会刺伤自己。她不希望袁香竹生活在仇恨中,更不希望她被仇恨吞没,迷失自己毁灭自己。 但她又实在想不出她能做出什么事情,让一向都有主张又倔强的柳云夕屈服了,同意离开光华离开乔以安。自从她和乔以安的婚约被取消之后,她看柳云夕的眼光就少了一些色彩,只单纯从教师的角度去看她。虽然她有些傲气有些倔强,对学校各项制度有些抵触,但也坦率磊落,对工作也还认真严谨,教学成绩数一数二,是不可多得的潜力很大的老师。【ㄨ】所以现在突然听她说不回来了,心里竟有一丝失落,有点惋惜。不过既然香竹容不下她,她也没必要去做任何争取,去给香竹添堵。 只是这件事情还是要跟乔以安说明一下,免得他回来后太过惊讶一时接受不了又要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正要给他电话,突然想到他正在处理船厂的事情,已经好几天了,到今天新闻仍没平息,说明那边进展不是很顺利,还是等等再说吧。 俞维在第二天早上看见一个新老师坐到了柳云夕的位置上时,心里生生地震了一下,急忙过去问她,是暂时代课还是正式上班。对方嫣然一笑,很礼貌很温柔地回答他是正式上班了。俞维听完狠狠地盯着她问:“你现在跑到光华来,那你之前的学校呢?你就这样丢下吗?就这么不负责任吗?” 对面的女孩被他质问得莫名其妙,怔怔地看着他:“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光华工资高待遇好,我当然选择光华,为什么要管那么多?我现在接替的你们这位老师不也是一拍屁股就走了吗?”她说完这一通话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再不理他。 俞维本来还想说柳云夕跟她不一样,但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随后一转身直奔教务处。袁香竹正在修指甲,见他进来,只稍稍抬了一下眼皮,又埋进眼前的指甲了。 俞维上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指甲剪,俯撑向她,紧盯着她:“你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就弄来一个新老师?你到底对云夕做了什么?让她不回光华了?你就不怕乔以安回来找你算账吗?” 袁香竹没想到他火气这么大,还在她面前直呼“云夕”,咄咄逼人地质问着自己,根本不把她这个教务助理放在眼里,腾地一下窜起来,直迎着他:“袁雅竹校长亲自叫我安排新老师接替她柳云夕,你跟个泼妇似的跑到这来撒什么泼?有本事去找校长啊,还有,我警告你,说话小心点,柳云夕为什么不回光华了你不清楚吗?你不是亲自陪着她回湖北了吗?别像条疯狗似的随便咬人!” 俞维看见她眼里的仇恨鄙视和挑衅,气结于胸差点一巴掌扇过去,但临了还是强忍住没有动手,只狠狠地盯她几秒,轻笑一声,说:“就是因为我去了湖北,我才怀疑事情跟你有关,你以为我的话是空穴来风吗?你等着,我一定会查出湖北事件的真相,到时看你还能这么强硬吗?” 袁香竹紧闭嘴巴,横瞪双眼,正要张口时,那俞维一转身拂袖而去,带过一阵强劲的风,吹得她一个哆嗦打了个寒颤。 俞维出了袁香竹的办公室后直接去找陆副校了,陆副校听说柳云夕不回光华时本来就很惊讶了,又听说接替的老师都来了,更是意外。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没经过我这个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呢?那袁助理简直胡闹。”陆副校很是激动,直接怨起袁香竹来,随后又问:“你不是跟她去湖北了吗?什么情况?真的不能回来啦?” 俞维一下被他问住了。 是啊,自己不是跟她回湖北了吗?怎么连这个都没发现呢?那这一趟有什么意义?真是,当初怎么就听她的自己先跑回来呢?可是谁又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光华了呢? “她家确实出事了,她弟弟赌博输了很多钱,追债的人逼到家里,她妈又急又怕当场晕倒,她回去后又被逼债的人带到偏远的地方要挟,还差点被——”俞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本来也觉得事情蹊跷,问她她不肯说,非逼着我先回光华,哪想到她已经不打算回来了?” 正说着,俞维身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急忙掏出来,是柳云夕的信息。 “俞维:对不起,原谅我不辞而别。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的。你的银行卡我寄回去了,虽然用不上,还是要谢谢你!以安回校后麻烦你转告他,叫他不要找我,我既然离开了,就不会让他找到。另外一定要叮嘱他,千万不要去打扰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认为我回光华上班了。拜托,就此告别,祝一切安好!” 俞维看完后立即给柳云夕拨了过去。可是系统提示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再拨,仍是无法接通,她应该已经换电话了! 至此,俞维无力地把手机递给陆副校,让他看柳云夕的留言。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事,家里的事情再大,解决事情就好了嘛,怎么一定要离开光华呢?”陆副校边说边思考。 俞维越发觉得事情跟袁香竹有关!眉头不觉间拧成了疙瘩。(。) 三百四十六 乔以安是在接替柳云夕的老师到光华后的第二天回光华的。其实他和赵展煜两个处理妥当船厂的事情后,他就给云夕电话了,只是怎么也打不通,然后他就拨给了韦舒,韦舒便把柳云夕已经离开光华的事情告诉了他。本来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善后,可一听说柳云夕不在光华了,他一颗心便七上八下再也安不了,匆匆告别赵展煜,急急驱车赶回了光华。 回到光华他没有回去办公室,而是电话俞维,俞维不到两分钟就到了停车场,钻进他的车子,把柳云夕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当然略去了她差点遭人强暴这一情节。 乔以安听完后沉默了一会,说:“她是怕我知道了帮她还债,怕欠我太多,加上船厂又出事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牵累我,牵累乔家的事业才——”乔以安突然顿住了,轻皱一下眉头,“也不对啊,怕牵累我不让我知道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俞维接口。 “难道有人用这件事要挟她?”乔以安说这话时目光突然一凛,就是俞维也被震了一下。 “你怀疑谁?”俞维紧问。【ㄨ】 乔以安没有回答,沉默一会后开了车门,说:“走吧,先去办公室。”正要下车,想起什么似的,又坐回来看着俞维说:“这次谢谢你,俞家大少爷。”俞维知道他指的是船厂的事情,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事就好,谢就免了吧,我这人向来就乐于助人还不爱留名,就怕被这一个谢字给累了。” “真没想到你竟是红星船舶公司董事长俞红鹰老先生的儿子,那么大的家业你不去守着,跑来光华教书做什么?”因为柳云夕的事情,乔以安免不了落寞难过,所以本来是很轻松的话题,也有些沉重敷衍的味道了。 “你当年不也不肯接任家业吗?”俞维笑笑,“唉,人各有志,没办法,我就喜欢做孩子王,我的梦想是有一天能有一所自己的学校,像你现在这样。” 乔以安默默地看着他,好像这一刻才真正认识他一样:“原来你的梦想是要做一个办学人教育者啊,真不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当年的事情的呢?” 俞维狡黠地回他一个笑脸,说:“我来光华就是父亲推荐的,他对你们家可是特别关注啊,他认为我将来要办学校就要到光华来历练,可惜袁劲竹校长调离太快了,他倒真的是一位有远见有胆识有胸怀的好校长。”说到这里,他再看一眼乔以安,“你也不错,所以很快就要接任董事长一职啰。” “呵——”乔以安轻笑一声,“我跟他比差远了,深圳分校目前办得有声有色,这次船厂的事情还从那边调了一大笔资金呢。当然关键还是要感谢你们红星船厂,要不是你父亲慷慨相助,只怕绍越难逃此劫啊。” 俞维做一个制止手势,急急说:“打住打住,谢字以后就不提了哈,我只是引荐了一下,关键还是你们的人格魅力打动了父亲,他才肯出手相助,所以你们是自救,明白吗?”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在帮助别人后还要想着法儿让被帮助的人心安坦然,不至于陷进感激中对施予者感恩戴德唯唯诺诺。 乔以安伸手拍拍俞维的肩,坦然一笑说:“好。不说谢谢,走,去办公室。” 袁香竹没想到乔以安不声不响就回来了,一点征兆都没有,而且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是专为柳云夕回来的。 “哎,你怎么回来啦,船厂那边怎么样?”袁香竹故意把话题引到船厂。 乔以安没理会她,径直走向办公桌,坐下后才定定地看着她:“云夕是怎么回事?” 袁香竹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柳云夕走了,你们个个都来质问我,好像是我不让她回来一样,也不想想,腿长在她身上,我拦得住吗?” “你是拦不住,但你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拦住。”乔以安一点也不含糊,咄咄逼人。 “乔以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听那俞维说什么了?你要不想她走,可以现在去湖北把她请回来啊,跑到这里来血口喷人做什么?”袁香竹故作声势,大喊大叫。 乔以安在俞维问他怀疑谁时,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袁香竹,现在看她一副贼喊捉贼模样,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起身出了办公室。 乔以安一出办公室就给柳松拨去电话,柳松立马就把电话给摁了,根本不接。乔以安火了,一遍遍地拨,非要他接。柳松呢,被他吵不过了,干脆把手机关了。乔以安再拨时发现他居然关机,更加恼怒,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湖北,把他拖出来狠揍一顿。要不是他贪玩把控不了自己,怎么会欠下那么多债?柳云夕又怎么会不堪重负受人要挟离他而去? 电话不接那就发信息吧。 乔以安点开柳松的微信,给他留一段半讨好半威胁的话:柳松,你小子要把你姐交出来,你欠多少我帮你还,还可以再给你买一辆大车,不然你就把我的车钱一分不少地还给我,利息不要太多,就按银行算。还不了本钱,每月先给三千的利息,我发个账号给你,你每月按时打到账号上。 写完留言,乔以安果真发了个账号过去。他就不信自己捏不住柳松的软肋,等他开机后,保证第一时间追着打电话过来。 结果还没过十分钟,柳松的电话就来了:“姐夫,我姐走的时候真的没告诉我她去哪里,只说你来电话不要接,接了就告诉你她不可能回去了,叫你好好工作,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她会默默祝福你。” “那她为什么要离开光华你总该知道吧?”乔以安几乎咆哮起来。吓得那边的柳松噤声了好几秒才小心翼翼地回:“她说不想欠你太多,就算她不告诉你,你迟早也会知道,等你知道了就会掏钱解决一切,所以就——”(。) 三百四十七 乔以安想到柳云夕就是这么想的才决定离开,但是她是那么喜欢她的学生,就算她舍得他,又怎么舍得那些学生呢?她就不怕欧阳那几个人把学校给掀了吗?正想着,欧阳雅雅和陈思思一行已经到身边了。 “乔主任,语文老师为什么不教我们了,是不是你又欺负她?” 嚯,好大口气!乔以安循声望去,就碰到陈思思那一双圆瞪的恼怒的眼睛。还没等他开口,欧阳又呛过来:“你把她给请回来,不然我们全体罢课。”“对,我们只要姐姐,谁也不要。”一旁的李雯雯马上接过。 乔以安自己都已经心力交瘁焦头烂额了,还要应付这样一群毛躁小姑娘,可是就算他情绪坏到一触即发,也不能对着这几个人板脸发飙啊。 “等等等等,我先申明一点,你们的姐姐不是我气跑的,她是在我离开后突然消失的,我也在找你们的姐姐,我还要问你们呢,怎么我一不在,你们就把人给看没了呢?” 几个人听他这么说,同时噤声瞪着他,审视着他,终于确定他没有诳语时,才异口同声说:“我们不管,反正你要把她找回来。”话音一落,欧阳又补一句:“那个什么林妹妹赶紧把她弄走吧,我们宁愿老师们轮流上课,也不要她,再让她带下去,我们就要被淹死了。” 乔以安觉得她这话蹊跷,正要发问,陈思思抢先说了:“才给我们上了两天课,就哭了五次,平均每天2.5次,学生犯纪律扣分哭,上课不听讲哭,作业不交哭,跑操不整齐哭,听我们说不要她又哭。我看她比林黛玉还要林黛玉,人家林黛玉葬花,她只怕要葬草了,到时我们不是被她淹死就是呛死!” 看来这个新来的林老师确实不招他们待见,看她们说话时那厌恶的神态,就好像这个老师不是人,而是一只让人恶心的苍蝇似的。难怪她们情绪这么大!也不知道袁香竹怎么挑选的,预录名单中有那么多优秀老师,怎么就挑了个这样的老师呢? “你们先回去,我问清楚情况再说。还有,一有姐姐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听见没?”他要赶紧去查查她们口中的林老师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简历上写着浙江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在阳光学校任职两年,来光华前仍在阳光。各类获奖证书一大堆,最高荣誉是赛课获得省一等奖,自我描述也很不错。不应该这么不受学生欢迎啊。 袁香竹见他盯着林倩倩的资料看了半天,还一副迷茫纳闷的样子,就知道学生肯定到他面前闹过了。要知道,在她进班跟学生接触一节课后,欧阳雅雅那几个人接下来的数学课都没上,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陆副校那去闹,又质问为什么不要柳云夕了,又强烈排斥这个林老师,还说如果柳云夕一直不回来,他们就一直罢课,直到她回来为止。 她们说到做到,今天上午的语文课真的就没进班,全部散在操场上,不管谁来劝说都不动,就是袁雅竹过来了,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往教室去。袁香竹到这时才发现那柳云夕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她半是恼怒半是佩服,正在想办法补救,在乔以安回来前让学生接受她,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就回来了。 不等她向他说明情况,那欧阳几个就抢在她前面去告状了。 乔以安看完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出门了。估计是去找林倩倩了吧? 学生对新来的老师抵触这么大,他当然要想办法去磨合,总不能让欧阳那几个就一直这么闹下去吧。 乔以安在办公室看见林倩倩时,她果然在暗自垂泪,还真应了陈思思的话,搞不好真要葬草了。 “林老师,你好!我是教务——”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倩倩打断了。 “乔主任,您终于回来了。”好像乔以安就是她的庇护神一样,这两天所受的委屈终于有人可以倾诉有人来安抚了,眼泪顿时像断线的珍珠,吧嗒吧嗒落。 乔以安没想到她认识自己,不过这时候也没时间去惊讶了,连忙咧嘴呵呵笑两声,问:“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嗯。”林倩倩频频点头,破涕为笑。乔以安回一个温和礼貌的笑,说一句“我们去操场”便先行转身走了。 林倩倩紧紧跟在乔以安后面,下到教学楼大厅时,急急拿出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尊容,感觉还算满意,才收了手机紧跑两步跟上他。 “林老师,学生跟之前的柳老师感情很好,你刚刚来,他们一时还不能接受,有些排斥这很正常,不过他们都很善良,你一旦捕获了他们的心,那任谁也夺不走你在他们心里的位置了。”乔以安把刚刚在路上酝酿的话说了出来。 林倩倩在乔以安说完后仍痴痴地盯着他,也不知刚才他的话她听见了几句。“咳咳。”乔以安干咳两声,提醒她自己已经说完了。 “呃,哦,我知道,乔主任,我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您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接受我喜欢我的。”林倩倩恍然回神,急忙说。 “我当然相信。”乔以安耐着性子微笑着,“只是时间不等人,明白吗?你要我给你多久呢?” 听乔以安这样说,林倩倩咬咬下唇,不知如何回答了。 “林老师,你能不能尝试着先找欧阳雅雅和陈思思两个谈话,她们俩在班级里的影响最大,只要俘获了她们,你就成功了一半,明白吗?”乔以安看她六神无主的样子,实在有些担心。 “嗯,好吧,我去找她们俩。”林倩倩眼圈一红,泪又来了。 “怎么,有困难?”乔以安赶紧问,估计这招她已经用过了。 果然,林倩倩毫不掩饰地点点头,说:“我之前找她们俩,她们压根就不给我机会。所以,到现在也没谈成。” “你在阳光跟学生关系好吗?”乔以安突然问。(。) 三百四十八 “啊?”林倩倩不知是没听清乔以安的话,还是感觉这个问题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乔以安见她这样,再谈下去的兴致一点都没有了,淡淡地笑一下,说:“学生那边我去说说,你这边也想想办法吧。”说完就要丢下她走的架势。 “哎,乔主任。”林倩倩急忙叫住他,“我知道学生对之前的老师感情很深,但也不至于深到这种程度,我不觉得自己比她差多少,您也听过我的课才录用的不是吗?学生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您想过这里面的原因吗?” “噢。”乔以安连忙收回已经跨出去的一只脚,“说说看,这里面有什么原因?” “一定是她在里面唆使学生。”林倩倩肯定地说。 “何以见得?”乔以安问。 “如果不是这样,学生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有这样的主见?”林倩倩振振有词,“不信您去找几个学生侧面了解——” “不用了,真是荒唐。”乔以安恼怒地打断她,脚一迈就要走了,突然又顿住,看着她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你三天时间,让学生接受你,老老实实上课,不然,你自己走人。” “呜——”林倩倩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为什么——” 乔以安想不到她不去想办法解决问题,还把责任全推给柳云夕,本来就不怎么耐烦的情绪一下子就火了,不给她一点压力,她还真以为责任在别人身上呢。 谁知林倩倩一回办公室就被王书敏叫住了,王书敏鬼鬼祟祟地扫一圈办公室,冲她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后,先闪人了。林倩倩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擦擦眼睛跟了出去。 “刚才乔主任跟你说什么?”王书敏走到一楼大厅就停了下来,返身就问。 林倩倩跟她跟得很紧,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来转身,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她身上,急忙站稳了身子才回话:“他说如果学生在三天内还不能接受我,就让我走人。”说着话泪又到了眼眶,一碰就落。 王书敏看着就想笑,同时在心里藐视她,就你这样,还想取代柳云夕?门都没有。不过她受袁香竹之托,是来帮助她的,现在听说乔以安已经给她最后通牒了,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进光华时的情景,还不是跟她差不多,受了很多曲折。 “三天?这么久?”她故意夸张又惊喜地说,“你马上回复他,不要三天,三个小时就可以。” 这回轮到林倩倩惊讶了,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三个小时?你有办法吗?姐姐?” 王书敏眉毛向上一扬,表情回答她:当然。 “太好了,姐姐,你快说,什么办法,我一定好好感谢你。”林倩倩马上破涕为笑,抓住她的手摇起来。 王书敏垂下眼皮,盯着她抓住自己的手,示意她松开。林倩倩立即像触电般缩回了手,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讪笑着:“呃,我一时高兴,不好意思啊。” 王书敏待她说完,反而一把捉住她的手,说:“林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怕被别人看见,日后你把班级管理好了,有些人会对你有微词。”说话的同时眼睛瞟向一处。 林倩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韦舒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明白她在暗示自己,韦舒是个多事并且不好交道的人,不由得投去感激的一瞥,会心一笑。 韦舒是去保安室拿快递的,经过她俩身边,颔首笑笑,直接过去了。待她走远后,王书敏低声说:“你要小心她,学生现在不肯接受你,很有可能就是她在唆使学生,你接替的柳云夕跟她可是死党。” 原来是这样。林倩倩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学生不可能这么顽劣的嘛,原来是她在暗中搞鬼,真是可恶。” 王书敏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又讥冷的光,但只一瞬就被仁慈和善给掩盖了,她放开还捉着林倩倩的手,笑着:“你等一下回班,叫欧阳雅雅把柳云夕的QQ号给你,你就说是帮她们劝回柳云夕,要过来之后劝不劝怎么做谁知道呢?但欧阳雅雅不就对你感激不尽了吗?”王书敏说完还朝她眨了眨眼,狡黠邪魅。 林倩倩愣了大概三秒钟,突然蹦起来大叫一声:“姐!你简直就是天才,你太棒了,我好崇拜你。”作势要扑过来拥抱她,吓得王书敏连连后退,手摆个不停,连连说:“冷静冷静,你别这样,我会受不了的。不过我要提醒你,欧阳可是很机灵的,小心她看穿你的伎俩,那样的话,不要说三天,恐怕一个小时都不会让你多待。” 林倩倩扑了个空,既尴尬又难堪,傻傻笑着:“嗯,我知道怎么做,我现在就回去找欧阳雅雅,以后你还要多帮我,给我出主意啊,改天请你吃大餐,姐,我走了,拜。” 王书敏看着她孩子一样雀跃远去的背影,唇角一勾,得意又讥冷。 她教的这一招还真管用,当欧阳雅雅听林倩倩悲悲戚戚地找自己要柳云夕的QQ号时,态度一下子转了三百六还不止,只差没抱着她亲了。 乔以安怎么也没想到,才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林倩倩不到一小时就俘获了欧阳,欧阳又立马告知其他人,宣布取消对林黛玉的排斥,从此以后全力配合她的工作,不许再让她流泪,谁要让她流泪了,就班规伺候。 欧阳雅雅口中的班规,是他们几个私自拟定的,连柳云夕都不知道。无非就是集体孤立他(她)几天,天数主要看违规程度轻重,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被孤立期间,任何人都不许跟他(她)说话,不许跟他(她)玩。你还别说,这一招还真有效,就没有不害怕的人。 他们的违规当然不是指违反学校的各项规章,而是他们自己拟定的各项规定,规定一旦出台,每个人都要无条件配合执行,就像今天的罢课,就像一致排斥林倩倩等。而且规定不固定,随时可以撤销,又随时可以新增。 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孩子藐视学校的一切规章,却把自己的任何一项规定奉若神明,谨遵慎行,不敢越格半步。(。) 三百四十九 说也奇怪,一旦不对立不抵触之后,这些学生还真喜欢上了林倩倩。渐渐地对于柳云夕回不回,什么时候回竟有些淡漠了,到后来竟连问的人也没有了。乔以安一边很欣慰,一边又有些失落,到底是孩子,天性纯良心性不定喜好尽在转念间。 林倩倩有林倩倩的可爱,她的可爱就在林黛玉似的敏感脆弱,而林黛玉的孤芳自赏她一点也没有,反而还比她多了些许率真,天生一副惹人怜爱要人保护的模样,所以到后来,学生们都怕见她流泪,只要她眼圈一红,他们就会立即进入自省模式,检索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如果症结不在自己身上,就会到别人身上去找,一旦找到了,那个人可就倒霉了,执行班规不说,还要写一篇一千字的检讨。所以,自欧阳他们解除对林倩倩的排斥后,七(1)班破天荒地连续三个星期各项指标都没扣分,无奈在柳云夕期间因为子萱事件已被取消文明班级评选资格,不然,那面小小的红旗早都挂到七(1)班教室了。 原来这样的一种示弱也能成为一种管理,而且还是成效不错的管理呢。到后来,连俞维和韦舒也都开始喜欢她对她有种保护的冲动了。 袁香竹也没想到王书敏平日里看着傻不拉唧的,却能准确把握学生的心理,懂得如何俘获学生的心。经她稍稍提点,那林倩倩就弥合了与学生之间的关系,欧阳那几个再没找陆副校闹过。 只是那乔以安,先前两天因为操心柳云夕班上学生的情绪,心思好像都被学生占着,虽看着有些落寞,但也还正常。可是待那林倩倩跟学生关系融洽之后,欧阳那几个再不来闹着要柳云夕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不好了,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嘴巴跟你说着话,眼睛和心思全不在你这里。袁香竹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又担心他一冲动会跑去湖北,如果柳云夕还在湖北,他是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而且经历这一次磨难之后,他会更加宝贝柳云夕珍视柳云夕,以后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所以她让王书敏打电话给柳云夕,一是试探她现在人在哪里,二是可以借机给她一些压力,让她知难而退,不要抱任何幻想。 得知她的电话已经无法接通时,她心中窃喜,几天来有空就拨拨柳云夕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一次次传来的系统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时,她就兴奋就踏实。 接下来她便每天欣赏着乔以安在落寞痛苦中煎熬,他越是痛苦难过,她便越是兴奋痛快。有时见他沉浸到某一件事情中,暂时忘记了痛苦时,她便有意无意地提起柳云夕,直到他眼里布满忧伤惆怅才肯罢休。 乔以安呢。柳松的一番话彻底断了他的幻想,他才惊觉柳云夕是彻底离开了,真的不会回来了。他电话联系不到她,想到了QQ,便在QQ里给她留言,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从QQ里移除。他悲戚地笑着,在这样一个信息畅达的网络时代,他与她居然也能隔绝得如此彻底!她真的就决绝到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吗? 他找不到柳云夕,便天天去骚扰柳松,一遍遍地叮嘱柳松,一旦有了柳云夕的消息,一定一定一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他知道这也只是在万般落寞痛苦中的一点慰藉罢了,柳云夕既然决心离开,又怎么会让他轻易找到呢?但即便是这样,他也要做,不厌其烦地做,因为柳松是唯一能够接近柳云夕的线索了。 这天,他又一次无望地结束了与柳松的通话,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和云夕在去泉弯沙滩前学生给他们拍的合影,唯一的一张合影。他们俩穿着班级里统一订购的野炊服,青春活力神采飞扬。云夕笑得灿烂自然,就像野外中盛开的野百合,清纯美丽不事雕琢。 “你还没有云夕的消息吗?”袁香竹担心的声音又传过来。 乔以安颓然看她一眼,无声摇头,再没一句话,继续盯着手机发呆。他不知道此时的柳云夕在哪个城市,离他有多远,有没有想他。 “今晚考前指导会你还要参加吗?”袁香竹又问了。 明天中考,今晚在报告厅有一场考前指导专题讲座,学校已经聘请了温州名师过来做主讲。 乔以安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动了一下,表示他已经听到了,但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过一会才说:“有陆副校和袁校长就好,我不去了。” “可是他们都知道你就要接任董事长职务了,你不是还想外聘其中一个做光华的教学顾问吗?你不去会不会——” “知道,就这样,你安排吧,我不参加,晚上有点事。”乔以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 袁香竹知道他的“晚上有点事”无非是跑到西当村烧烤摊上去喝酒,缅怀他和柳云夕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眼睛里透着关切,心里却乐开了花。 “那好吧,到时我跟他们解释。” 乔以安在她说话时就已经站了起来,等她话音一落,他便迈开腿走了出去,丢给她一副沉重受伤的背影。 这么大的场合都不参加,那是不是明天的中考你也不准备带队了呢?袁香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在心里问。 确切地说,自从林倩倩跟学生之间磨合好后,乔以安对于学校的各项事务基本就没怎么插手了,就连上周的中考统筹会都是袁香竹去的,明天的中考估计他连早上的“出征”仪式都参加不了。 乔以安出了办公室就直奔停车场,驱车出了校门又不知往哪个方向去,停在路口犹疑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往牛市方向去了。不知不觉间他把车子开到了拉芳舍,不自觉地走进了他和柳云夕常到的包厢。包厢里没人,恍惚间,他看见柳云夕就坐在她平日里坐着的沙发上,笑笑地看着他。(。) 三百五十 “云夕——”乔以安叫着,趋身过去。手还没伸出去,云夕突然就向后退去,一点一点地隐没到黑暗中,只给他一片黑暗,一片空寂。 “先生,请问您几位?”服务生礼貌地问。 “两位。”乔以安脱口回道,怕服务生继续纠缠似的,又说:“情侣餐就好。” “好的,先生稍等。”服务生礼貌地退了出去。 乔以安像平时一样,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专注又深情地看着对面,看着看着,云夕的模样又出现了,先是一张脸,然后是脖子、胳膊、身躯,最后整个人鲜活在他眼前,眼里眉梢都是笑,他不由得也咧嘴笑了,傻傻地柔柔地笑着,他不敢乱动,他怕自己一动又把她吓跑了…… “咚咚咚——”轻而有力的敲门声震醒了他,他就侧了一下头,再回来,云夕就不见了,对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他懊恼地盯着服务生:“麻烦你一次性全部送过来,好吗?我讨厌听敲门声。”服务生尴尬又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打扰您了,马上就好,您请慢用。” 乔以安盯着桌上的碟子,眼前又浮现出柳云夕吃东西的模样。她每次吃东西时都是很享受的样子,即便是白米饭,她也吃得津津有味。按她的话说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容易满足,懂得珍惜,也更容易幸福。 “云夕——”他脱口叫着。 “嗯。”云夕轻声乖巧地应着。 “好吃吗?”他问。 云夕瞪着一双乌黑明澈的眼睛看着他:“好吃,你也吃吧。” “好。”乔以安应着,然后张开嘴巴,等她喂到自己嘴里。 每次吃饭时,他都要讨要她的恩宠,要她喂自己。 云夕展颜一笑,立即夹起菜肴,体贴又温柔地送进他嘴里,他急忙张得大一点,再大一点,可口中仍是没有食物,呆愣几秒,恍然回神,使劲甩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回到现实。 服务生终于送齐了所有的菜肴点心,关上门给他一个安静独立的空间。 “好啦,齐了,开吃。”乔以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送到柳云夕的碟子上,唇边噙着宠溺的笑。 “你也吃啊。”云夕夹过来一只龙虾。 “云夕——”乔以安轻唤,“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嗯,不离开,除非你赶我。”云夕调皮地冲他笑。 “真的?”乔以安激动地看着她,“说好喽,不要离开,来,拉钩,盖章。”乔以安勾起小手指伸过去,又在空气中凝成一截雕塑。他呆呆地凝视着眼前,滞了好久才收回手指,唇角的笑也一点一点消了散了,然后颓然往桌上一趴,一动不动。 再次抬头时,他竟泪流满面了。 云夕,你在哪里?你最好藏得好好的,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不然我会把你绑起来锁起来囚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太残忍太自私,你以为是在为我考虑替我减压吗?没有你,我得到全世界又怎样?不就是一点债吗?我们还给人家就是了,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擅作主张,离我而去?你好大胆子,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找出来,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休想休想休想…… 乔以安只觉得头好痛好乱,他体内有一种东西在膨胀,胀得他快要爆炸了,他好想大吼一声大闹一顿大哭一通,但是最后他什么也没做,他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坐着,机械地往嘴里塞食物,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酒…… 代驾把乔以安送回光华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袁香竹听见楼下停车场有车子进场的声音,估计是乔以安,穿着睡裙跑到阳台上看,果然是他。她连忙跑下去,从代驾手中接过乔以安,道声谢谢让代驾走了。 袁香竹径直把乔以安扶向自己的房间,刚刚进门,乔以安就哇的一声吐了一地,袁香竹赶紧让他进到卫生间,趴到便池上吐,见他一时半会吐不完,干脆搬了一张小凳子,让他坐下来吐。 等她收拾完地上的污秽,再去看乔以安时,他居然歪在便池上睡着了。又长又密的睫毛覆下来,俏皮可爱得像个孩子。不知为什么,见到这一刻的乔以安,袁香竹竟有些不忍,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云夕—云夕——你、嗯、呃、你好残——忍,好、好自私……”乔以安在梦中呢喃,声调似哭似笑,表情痛苦悲戚,看得袁香竹既爱又恨。 “起来,乔以安,你起来。”她从后面环住他,用力往上拖起他。不知费了多大劲,她才把他拖到床边,就在把他往床上扔的时候,他手一伸搂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拖上去,盖在他身上。袁香竹一惊,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嘴巴被乔以安炙热的唇堵住了…… 这一吻,袁香竹从情窦初开的年纪时就憧憬着,从英国回来到光华后更是日思夜想地盼着,本以为在订婚之夜这个愿望就能实现,乔以安会满足她会迫不及待地要她,结果她精心准备的浪漫之夜不但没有盼来他那醉人的一吻,还激怒他让他拂袖而去。之后这个梦随着宋绍荣的侵入渐渐淡了,模糊了,最后彻底醒了。她对他再也没有任何憧憬,任何幻想,只有怨恨,无穷无尽的怨与恨。 没想到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后,他竟在这样的情景下以这样的方式吻了上来。袁香竹只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开启朱唇迎接了他,乔以安立即长驱直入,如饥似渴般在她口中探索纵横……袁香竹被他的热情裹挟着快要窒息了,娇喘不止呻--吟不断,乔以安或许是受到这娇吟的蛊惑,突然燥热难耐,搂着袁香竹的手伸进了她的睡衣。袁香竹一惊,颤声轻唤:“以安。” “云夕——”乔以安同样轻唤,只是这一句“云夕”像一瓢冷水泼在袁香竹的头上,让她从外凉到内。她热烈的回应突然就停滞迟缓下来,冷静又幽怨地盯着乔以安迷醉的面容。(。) 三百五十一 乔以安不知是酒喝得太多又太过伤神累了倦了,还是因为袁香竹突然停滞让他也没了兴致,搂着她的手突然滑了下去,头侧向一边,没了动静,竟沉沉睡去。袁香竹懊恼地拍拍他的脸,见他睡得很沉,有些惆怅沮丧。呆了一秒后突然鬼魅一笑,翻身起来,把乔以安的一衣服脱得精光,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然后钻进被窝,紧靠到乔以安身边,拿过手机把自己和乔以安的半****拍进了相机。 她好遗憾。要是柳云夕在就好了,这份礼物比起湖北的那件事情,对她应该更具杀伤力。不过也没关系,这些照片对于乔以安来说,也是一份很不错的礼物,不知他醒来后看到照片会是什么反应? 袁香竹一边欣赏照片,一边看着身边睡得跟一团泥似的乔以安,兴奋异常一点睡意也没有。 天模糊亮时,乔以安翻了个身,嘴巴叽咕两声,不知说些什么。袁香竹以为他要醒了,赶紧闭上眼睛装睡,过一会,乔以安貌似没了动静,她正要起身继续看照片,乔以安又动了一下,然后就坐了起来。 袁香竹想象着他的表情,使劲憋着笑。 乔以安见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袁香竹床上,身边的袁香竹也是一丝不挂,他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慌乱中就在脑海里回想,可是怎么想也只记得拉芳舍里的场景,走出拉芳舍后什么也不记得了。见袁香竹还在睡梦中,他赶紧下床穿衣服,穿到一半,袁香竹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袁香竹睁着一双朦胧的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呃,嗯,我——”乔以安尴尬极了,不知说什么好。 袁香竹再翻一个身,背对着他,并不说话。 “香竹——”乔以安大概是穿好了衣服,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我——我们” “没事,以安哥,你走吧。”袁香竹淡淡地说。不知为什么,见他这个样子,她心里突然痛了一下。 乔以安狠咬一下下唇,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终是一句话也没说,最后看一眼床上的袁香竹,默默走了。 袁香竹待他一走就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复杂又古怪,稍后她翘起唇角甜蜜又得意地笑了。 让袁香竹没有想到的是,乔以安居然参加了初三学生的“出征”仪式。 初三学子在中考当天的“出征”仪式可以说是光华的又一大特色,早上七点钟,学子们在浪潮般的呐喊声中从容走上通向幸福成功的红地毯,穿过凯旋门,奔赴考场,声势浩大场面壮观。 乔以安在轮到他带领誓师的环节中突然就出现了,只见他从主持人段子丰手中从容接过话筒,目光扫过眼前几百个学子,眼神坚定自信充满鼓舞。 袁香竹见他现在这个样子跟昨晚简直判若两人,实在是弄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待那长长的队伍穿越凯旋门越来越短最后完全消失后,她到了乔以安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问:“你昨晚喝太多酒,现在还好吧?” 乔以安见她突然出现,又提到昨晚的事情,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同样平静地看着她,笑笑:“没事,你看我刚才状态不好吗?”袁香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昨晚的事情中出来了,早上都还不是这样的,怎么一下子就转变得这么从容坦然了呢?难道他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呃,昨天晚上——”她犹豫着开口。 “香竹。”乔以安打断她,“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会负责,你放心。” “会负责?”袁香竹奇怪地看着他,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稍倾她仿佛明白了他的话,脸上马上露出喜色,高兴地就要去挽他胳膊。乔以安往旁边一躲,她扑了个空。 “香竹,昨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我们真的——”乔以安突然顿住,“我会对你负责。”说完这句话,乔以安丢下她走了。 袁香竹愣在原地,琢磨他话里的意思。明白他对昨晚的事情还是有些怀疑,才这么说,但是如果一旦让他确信昨晚他们之间确实发生了关系,他就会娶她,是这个意思吗? 袁香竹得意又邪魅地笑了。那好吧,我就让你看清事实然后负起你的责任吧! 乔以安跟着初三学子的车到了四中考点,本来心情好好的,被袁香竹几句话搅得乱七八糟。他早上从袁香竹房间出来后,冷静地仔仔细细地把昨晚的事情又回想了一遍,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自己再糊涂也不至于干了什么都不记得吧?又想到袁香竹之前的种种奇怪行为,就越发怀疑这是她有意而为的假象。 “乔主任,九二班一个学生带涂改带进考场被查到并记作作弊,怎么办?”王素文匆匆走过来说,还喘着气。 “怎么会这样?”乔以安一惊,“昨晚考前指导讲座没有强调这一点吗?” “讲了。”王素文回答,“但总不是每个人都很认真听的。” “我去看看。”乔以安已经走出几步,又折回身子问:“哪个考场?” “401”王素文答应着跟了上来。 乔以安抬手看看手表,已经开考十五分钟了,得抓紧处理好,不能因为这个影响考生考试。 他们赶到考场时,乔以安才知道带涂改带的学生正是之前被他打过,家长还带人到校闹事的学生。早知道是他就不来了,本来平日就不学习,这场考试考不考又有什么关系?乔以安在心里说,不过也是负气之词罢了。从老师的角度说,他既然来了,就不会不管,怎么样也要让他顺利考试,考得怎样,他自己是否稀罕不是他关心也关心不了的。 所以他急急找到考务官,出示自己的工作牌后,说明了来意。 “不行。”考务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我们在中考统筹会上一再强调,你们这些老师是怎么做的?学生今天的错误就是你们老师的错误,明白吗?”(。) 三百五十二 乔以安见他那一副例行公事毫无表情的样子就想直接揍上去,但想想学生还在那盼着结果,硬是把怒火压了下来,转身悄声对王素文说:“你去叫他好好答题,这边没问题,一定给他取消作弊记录。” 王素文领命后看了一眼考务官走了。 考务官不知乔以安对王素文说了什么,见王素文听了他的话还看了自己一眼才走,有些奇怪,迷惑地看着乔以安,一副要答案的表情。乔以安呢,并不理他,自顾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稍后大声说:“喂,王局长啊,我是小乔,现在麻烦了,您外甥违反规定带涂改带进考场被考务官抓到了,记作作弊啊,什么?考务官名字?我不知道,您等等啊。”乔以安边说边凑近考务官,眼睛紧盯他胸前的牌子,吓得那考务官连连后退,情急中捂住工作牌。 “哎、哎哎,你做什么?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没说取消他考试成绩,记录随时可以划掉的嘛。”他有些语无伦次。 乔以安冲他点点头,还竖起了大拇指,接着说:“好了,王局,考务官说把作弊记录划掉,哎,没事了没事了,放心放心啊。”收了电话,他狠狠地看一眼考务官,示意他现在就划掉记录。 考务官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拿出笔,走到他面前,在那个同学姓名后划掉了“作弊”二字,随后觉得还不够,又从身上掏出从那个同学那收来的涂改带,把“作弊”二字给涂掉了。 乔以安满意地点点头,拍拍他肩膀走了。 现在都是些什么人啊!没人你就是一百张嘴哀求他一天也没用,有人哪怕是国家法令也可以让步。 还没上楼,王素文下来了,见乔以安悠闲轻松地踱着方步,知道他已经搞掂,想想刚才那考务官的态度,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乔以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是我做到的,我没有那本事,是人家王局长做到的。” “王局长?牛市教育局王局长吗?”王素文更惊讶了,她实在想不到这件事情居然惊动了王局长。 “嗯嗯。”乔以安邪魅地笑着,“不然你以为他能就范?”嘴巴努向考务官。 “噢。”王素文恍然的样子,随后又来一个佩服崇拜的表情。 不远处的考务官见他俩神神叨叨的,还不时把目光投向自己,估计他们是在拿自己调侃找乐子,气哼哼地转到另一个楼层去了。 乔以安不想继续跟王素文无厘头地聊,也慢慢转到了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流,突然就幻想着柳云夕会不会在这些人当中,突然从某个方向跑出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柳云夕呢? 在火车上就查到深圳有个育才学校急招老师,她简单地做了一个简历通过手机邮件发了过去,又给负责招师的老师发了一条短信,简单地举荐一下自己。没想到很快就接到那个招师老师的电话,叫她下火车直接去面试。 柳云夕心里着急,一心想着尽快找到工作,却没注意工资待遇这一块。到了学校才发现,这个学校根本就是民工子弟学校,校区逼狭破旧不说,工资低得可怜,教师的宿舍居然是铁皮屋,一个月大概一千六的工资还要扣除一百五十元的伙食费。 可是举目无亲盘缠不多的柳云夕还有选择吗?如果她不签合同,当晚就得去住旅社。所以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留了下来,接任八年段的一个班级。教导主任在跟她解释前任老师为什么在临近期末时走了的时候,有些闪烁其词,不过柳云夕并不在意,她甚至还想到,说不定这个老师跟她一样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呢。 到第二天上课时,她才发现,前任老师是因为受不了这些孩子的叛逆恶劣才离开的。 她刚走进教室时,就感觉几十双眼睛对着自己虎视眈眈,一股咄咄逼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待她抬头一看:天哪,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这个班到底有多少人啊? 她正准备问班长班上有多少人,窗户那边出现一团黑影,紧跟着就跳进一个人,那个人看也没看柳云夕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柳云夕惊讶地看着他,半天没说一句话。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刚刚跳进来的那个人突然瞪着她说,把她吓一跳。不待她张口,下面已经爆发出一阵放肆轻佻的笑。 柳云夕愣了几秒,微微一笑说:“我见过帅哥,但像你这么帅的还真没见过。”底下又是一片笑声,不过这一次的笑声跟刚才的笑声略略有些不同。说话的那个人竟也收回了瞪着她的目光,跟着众人讪笑着。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小帅哥?”柳云夕乘势问。 “他叫陆小军。”前面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帮她做了回答。 “噢,小军。”柳云夕还是笑着,“刚才跳窗的动作还真像一个小军人,英武得很呐。” 这一次,在一片友善的哄笑声中,那个叫小军的男孩显出了一丝不好意思,跟刚才跳窗的形象判若两人。 “班长是谁?是小帅哥还是小美女?”柳云夕话音一落,就站起来一个硕大无比的男孩子,着实把柳云夕惊了一跳。他身子高大肥胖不说,还一脸横肉,看人的眼睛里透着凶悍又挑衅的光。 教了几年书,柳云夕头一次看到发育成这样的男孩子。一时窘在讲台上,不知怎么往下说。又不想让气氛继续紧张尴尬下去,斗胆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她心里一喜,脱口说道:“你像一位大歌唱家,知道是谁吗?”她这一问,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等着她说出这个大歌唱家的名字。 柳云夕心里顿时掠过一丝悲哀,他们连刘欢都不知道! “这位大歌唱家呢,就是刘欢,你们没有听过他的歌吗?2008年奥运会上的主题曲就是他唱的。”柳云夕提示着并期待着。 “2008年?”异口同声的反问,“我们那时才上小学耶,怎么会知道他?”(。) 三百五十三 柳云夕接手的这个班级真是太糟糕了。班额大不说,学生之间参差不齐,有民工子女,有二奶子女,有单亲家庭,有私生女,还有几个父母在深圳开着作坊式小小加工厂的孩子。这些人中一大大半都是无心学习的。课堂上精神萎靡神情呆滞,课下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力充沛生龙活虎…… 不要说前任老师,就是柳云夕呆了两天后,也在心里打退堂鼓。说实话她觉得这些孩子根本就不该呆在学校,而应该送到少儿教管所去。 前天第一堂课虽然没起冲突,但一节课几乎就是在喧闹中度过的,柳云夕根本就没办法进入课题。被他们缠着一点一点地汇报履历,从哪来,老家哪里,读的什么大学,有没男朋友,谈了几个,之前学校的学生怎样等等等等。这样的一群孩子,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怎么去开展教育。 今天课间操时,就她这个班稀稀落落地站着几个人,领导一句话不说,她自己都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跑到教室去找,就班长和跳窗的李小军,还有其他几个他们的死党在,柳云夕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走了,她不是害怕,而是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不会卖她的账,叫了也是白叫,既然这样,又何必自讨没趣呢?其他人不是蹲在厕所里,就是跟她玩捉迷藏,躲到各个角落,她刚找到这几个,转身去找另几个时,这几个又跑了。 她就一个人在教学楼中穿梭,像个小丑一样被他们耍得团团转,最后一个也没抓到。 回到办公室,她黯然伤神,无力又颓废地坐在位置上,手上那个花名册,名字才看到一半,一个女孩子跑来报告,李小军跟周弗然打架了。她一听本来要起身的,顿了一下说:“叫他们来办公室。”那女孩纹丝不动,柳云夕奇怪地看着她,正碰上她看怪物的眼神。 “还是你去吧,他们不会来的。”女孩说。她话音一落,传来几个老师的偷笑声。 柳云夕迅速扫一眼偷笑的那几个老师,起身对女孩说:“走吧。” 刚到教室门口,一把凳子穿窗而出,一声巨大的脆响后,是一阵刺刺剌剌的玻璃碎裂落地的声音,柳云夕本能地往后一退,踩到紧跟在后面的女孩脚上,又是一声惊叫,她慌忙回头,忙不迭地说一声“对不起”正要走进教室,面前一团黑影一闪,一股巨大的冲力把她推得一个趔趄,后退好几步才站稳。惊慌中的她站稳身姿才看清原来是那两个人打到教室外了。 “危险!”柳云夕眼看着他们赤着的脚要踩到地上的玻璃渣了,惊叫一声冲了上去,把他们挡在玻璃渣区域的外面。可那两个人打红了眼,根本不顾柳云夕在眼前,继续你来我往地厮打。 “你们别打了!”那个女孩嘶声喊着,“老师在那里,很危险,别打了!”稍后,她见那两个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赶紧对着柳云夕喊:“老师你快过来,过来。” 柳云夕见他们打得激烈,马上就要踩到玻璃渣了,情急中蹲下身去,用手飞速地把玻璃渣扫到一处,“啊——”柳云夕后背被一股力量狠推一下,整个人趴了下去,正趴在那一堆玻璃渣上,动弹不得。“啊——”又一阵钻心的痛从手掌传遍全身——她的手不知被哪个结结实实地踩了一脚,就在她痛得呲牙咧嘴眼泪汪汪时,两个女孩把她扶了起来。 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的柳云夕把两个女孩吓坏了,她们看着她的前身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柳云夕本能地低头看下去,天哪,她的胸前、腹部全是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往下滴。她自己也吓坏了,但还是艰难地笑了笑,说:“没事,别怕,去包扎一下就好了。”眼睛跟着去搜寻刚才打架的那两个人。看见他们被大个子班长一手拎一个站在一旁,全然没有刚才的血性与鲁莽,眼睛里全是惊讶担忧。 柳云夕咧嘴笑笑,还没开口,大个子手一松甩开那两个人,上前到柳云夕跟前,手一伸将她横抱起来,说:“我送你去医院。” “哎、哎,”柳云夕叫着,“你放我下来,这样怎么行,快放我下来。”可是大个子的两个手臂把她紧紧地扣在自己怀里,她根本就动不了。 “别动!”他闷声说,“怎么不行?你受伤了,是我的老师,我是你学生,送你去医院,怎么不行?” 然后柳云夕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学生抱着一步步走向停车棚。大个子居然用电动车送她去医院,还把她放在前面,斜靠在他怀里。到医院后,大个子把她交给医生后就不见人影了,等医生处理得差不多时,他回来了。原来他是到学校去给她拿干净衣服去了,这么粗大的一个人居然也这么细心。柳云夕笑看着他,柔声说:“谢谢你。” 大个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抓抓头皮说:“我私自到你包里找钥匙,又跑进你房间,你不怪我吧?”柳云夕欢喜地摇摇头。 “呃,我先出去,好了再来接你。”大个子看一眼凳子上的衣服,再看一眼柳云夕便出去了。 正在帮她取出扎进肉里的玻璃渣的医生疑惑地看着她:“他是你——” “学生。”柳云夕快速回答,言语间满是自豪与欢喜。 医生更惊讶了,惊讶之色之后眼里漫上些许不屑和鄙夷,因为她可是亲眼看着大个子把她抱进这间处理室的。柳云夕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他们之间是师生恋,才有那样的眼神,本来想跟她解释,想想好像也没必要——伤情处理好了她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何必在她面前费口舌? 但是你不说,人家就以为你默认呢。那医生在后面处理伤口时手势明显重了,好像就要帮助这个社会来责罚她这种不道德的人似的。还好扎进肉里的玻璃渣不是很多,扎得也不深,柳云夕能够承受。(。) 三百五十四 柳云夕走出医院就看见大个子坐在电瓶车上等她,她心里一暖,快步走上去,不想那些伤口虽不是很深,但也经不起她这样激动,随着她步伐的加快加大,她腹部和****隐隐作痛,赶紧放慢了脚步。 那大个子兴许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突然发动电瓶车骑到出口处,把车停稳后返身回来,手一伸就要抱她。柳云夕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能走。”大个子傻愣地看了她一两秒,目光里的冷漠淡了很多。见柳云夕已经擦身过去了,他倔强地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到校后,大个子又要抱她,被她坚决拒绝。才拒绝完,几个女孩子蜂拥过来,不由分说扶起她就走。柳云夕感觉自己几乎被她们架起来了,一双脚才刚刚沾到地面,这样她反而不舒服,伤口也被拉扯着隐隐作痛。 “你们别太用力,放开我让我自己来。”她说。 可几个女孩根本就不放手,就听其中一个说:“姐姐,你太厉害了,太伟大了,你知道吗?他们说从今往后你就是他们的老大,你叫他们往东他们绝不往西。” 柳云夕听得稀里糊涂,什么他们,他们是谁?正要张口问,伤口一阵撕裂的痛,她呲牙咧嘴轻哼一声,说:“好妹妹们,你们松手放了我好不好,我伤口被你们撕得好痛啊。” 几个女孩闻言一惊,急忙撒手,却不想柳云夕本来就没有支撑,她们突然同时撒手,柳云夕就像一棵风中的树摇摆不定,差点摔倒。惊得那几个女孩又同时搀上来,待柳云夕稳稳地站好了,才小心地把手慢慢撒开。 她们快到教室门口时,柳云夕就感到一股异样的气氛在教室里氤氲,因为她瞥见不少的脑袋缩躲在前后门门口,推推挤挤地往外偷窥,看见她时,那些脑袋倏地一下不见了,全缩了回去,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应该是各归原位了。 待柳云夕在门口一出现,齐刷刷的声音响起来:老师好!随后是一片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这阵势太让柳云夕意外了,脑海里立马蹦出一个词——因祸得福,难道她就这样赢得了这一群孩子的心? 这一刻站在讲台上的柳云夕,感觉跟前两天完全不一样。现在她面对的是一群对她几近顶礼膜拜的面孔,再不是前两天的横眉冷对了。原来他们也是这么善良这么懂得感恩的,柳云夕心里一暖又一酸,泪就来了,泪一来伤口就痛,伤口一痛就不由得皱起眉头。 “老师——”下面立即惊呼,透着担心。柳云夕赶紧舒展眉头,开心欢喜地笑着。下面的几十张面孔也一同欢喜开心起来。 柳云夕目光游离间,没看见大个子,好像还有两个空位。 “老师,他们出去有事了,办好事就回来。”又是前面那个面目清秀的女孩说,真是机灵,柳云夕想什么她一下就能看懂。再看她时,柳云夕不由得就想到欧阳她们,脸色自然暗了下来。 学生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因为大个子和缺席的那两个人生气,都敛声屏气小心地看着她。柳云夕知道是自己的神情让他们这样,赶紧用力摇摇头,把欧阳她们从脑海中赶出去,冲他们一乐。 “没事,我们等他们回来。” “他们可能要很久,老师。”面目清秀的女孩说,提示她不用等他们,可以上课了。可是柳云夕这样怎么上课?而且她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她很想抓住这个机会,让他们不仅接受自己,还要改掉以前的一切陋习,转变观念,做一个遵纪守规的合格的中学生。 “你叫什么名字?”柳云夕突然俯身问那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子。 “鲁洁。”她脆脆地应。 “鲁洁——真好听。”柳云夕再念一遍她的名字,由衷赞道。 “我叫于小文”鲁洁旁边的女孩不等她问,主动报出姓名。柳云夕仔细一看,正是去办公室向她报告打架事件的女孩。 “我叫陈乐乐。”又一个孩子叫道,柳云夕循声望去,是一个身子瘦弱面向开朗的男孩子,还真是人如其名。 “我叫古灵。”“我叫张惠蓉。”“我叫王金惠。” …… 一时间孩子们都争着向她介绍自己,她看着这个又看向那个,有些应接不暇了…… 柳云夕干脆走下讲台,走到他们中间,一个一个地去认识他们,还让他们把自己最大的最能区别于别人的特点说出来,这样便于她记忆区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一个跟李雯雯同名同姓的人,不仅名字一样,连身高皮肤性格都很相似。光华的李雯雯是班长,而这个李雯雯是副班长。 一个班六十几个学生,柳云夕只用一节课就差不多能对号入座了,这一点又让面前的孩子吃了一惊,对她更是佩服得不行,看她的眼神熠熠生辉,贼亮贼亮的。 结果一直到中午放学也不见大个子和其他两个学生回来。 育才学校不寄宿,学生早上坐校车来,下午又坐校车回去。附近的学生可以自行上下学,有的骑自行车电瓶车有的步行。中餐在学校吃,但没有饭堂,饭菜由学生自己到厨房去抬到教室,再由老师分发。餐具也是学生自带的,吃完到水池洗干净,放进一个塑料袋里,挂在桌子旁边,下一顿接着用。 老师呢,拿着餐具跟着学生在教室里吃。 柳云夕第一天早上搞不清楚,几乎把整个校园走遍了,也没找到饭堂,不得已才向一个老师问路,把那老师乐了很久才跟她说,教师跟学生一起在教室吃饭。等她到教室时,饭桶里就剩一点稀饭,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地面上撒满了咸菜渣子和饭粒,垃圾桶里扔了很多只咬了一两口的包子和馒头。 柳云夕正坐在门边分饭,大个子和另两个学生回来了,手里拎着几个袋子。(。) 三百五十五 待他们把袋子打开,才知道他们不但从外面带了外卖,还给柳云夕买了一条裙子。 “老师,你去吃吧,让我来分饭。”副班长李雯雯接过她手中的瓢子。 鲁洁则把裙子放在自己身上反复比试,嘴巴啧啧不停,很喜欢的样子。 “又不是买给你的,比什么?快放进去,别弄脏了。”李雯雯冲着她喊。 “什么呀,这条裙子本来就是学生款,颜色款式都很嫩,老师一定不喜欢,是吧?”鲁洁看着柳云夕问。 柳云夕看了一眼裙子,确实太过娇艳稚嫩,她拿了只会压箱底,便笑着说:“裙子很漂亮,只是不太适合我,你喜欢就送给你吧。”然后又看着大个子,说:“怎么想到要给我买裙子?”她知道一定是他的主意。 “他说废了你一件衣服,所以要买一件补偿。”跟他一起出去的女孩帮他回答。柳云夕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叫金琪琪。 也是,换下来的那件血衣就扔在医院垃圾桶里,确实是废了。只是他一个学生,哪有那么多钱?而且是在这样的民工子弟学校,家境能好到哪里去?看那裙子质地做工都不赖,价格一定不低。 “我有衣服穿,这次谢谢你,裙子的钱我来出,以后不要这么乱花钱啊。”柳云夕对大个子说。 “老师,你不用担心,周浩杰家开工厂的,很有钱。”金琪琪又帮他回应,周浩杰就是大个子。 开工厂的?开工厂的怎么会到这样的学校?深圳就没好学校了吗? 鲁洁又看透了她的心思,叹一口气说:“只可惜他爸给他取了个姐姐级的后妈,才比他大几岁,泼辣狠毒,容不下他——” “你闭嘴。”周浩杰闷声喝止她,眼睛还横她一眼。 柳云夕听了心里一惊,难怪他这么沉闷怪癖,原来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可是他又是这么善良,这么懂得关心人,还有那么一点点正义感。今天周弗然和陆小军的厮打要不是他出面阻止,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局面呢。 她就奇怪,学生在课堂上打架打成这样了,科任老师还能淡定地站在教室当观众,也没人去政教处请政教主任。现在想想这样也好,让她无意中拉近了与学生的距离,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她没想到一次偶然的打架事件竟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好几任老师都没法解决的矛盾她在接任的第三天就轻松解决。 接下来班上的一切事务就给周浩杰、李雯雯、鲁洁等几个人包揽了,柳云夕都插不上手,就连两周一次的教师例会,李雯雯也霸道地给她剥夺了去,不让她参加,只让她呆在办公室等着看会议记录。更让柳云夕奇怪的是,下自老师上自校长,就没一个人对这种现象提出疑义,也没人阻拦,好像这就是她柳云夕的特权,只是这种特权不是领导给的,而是学生。 可以想象这个班级让学校有多头痛,领导们都只求平安无事就好,哪还奢望他们循规蹈矩遵守各项规章制度? 所以自从那次打架事件过后,柳云夕就成了育才学校的甩手掌柜,除了把自己的课备好,把书教好,其他她一概不管。一下子清闲下来的柳云夕,脑海空了,心也空了,空落落的时候光华的一切就跑了进来,钻进她身体里的各个角落,把她塞得满满的。 她从新闻里看到,乔以安的船厂危机因为红星船舶公司的援助而得到化解,除此她再不知道有关乔以安有关光华的任何消息。欧阳那几个人几乎每天都在QQ里留言,恳求她回去,甚至威胁她,如果她不回话不回光华,她们就闹事,闹到她回来为止。她可以想象他们闹事的情景,也可以想象乔以安面对这样的局面时是个什么表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知道他的煎熬痛苦一点也不比自己少,她在心里跟他说了成千上万次的“对不起”,她也知道,他不要她的“对不起”,他只要她回去,没有她他会发疯的,这是他曾经跟她讲过的…… 但是她一想到袁香竹,想到疤痕脸上狰狞的伤疤,想到自己在光华的种种,想到妈妈想到柳臻柳柳,她就不寒而栗,纵使乔以安在前方给她开辟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她亦是没有勇气迈出半步。 好在欧阳那几个在QQ里的恳求与威胁渐渐少了,直至于终于没有了,她知道新的老师就像她在育才一样,被她的学生接受了,她在欣慰的同时不免生出一丝失落,“自古只见新人笑,有谁听得旧人哭。”罢了罢了,就让一切在时光的长河中流逝,在记忆的隧道中消退吧…… 她却不知道,她所期待的让时光冲淡一切的美好愿望,还没来得及憧憬,光华又出大事了。 中考结束的当天晚上,在饭堂被乔以安打过的那个学生带着一伙人,半夜里从幼儿园废弃的侧门溜进学校,跑到女生宿舍,把上官妍儿虏到了操场上。上官妍儿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全然不知自己的处境。就在其中一个迫不及待地去褪她裙子的时候,一道强光射了过来——他们被夜间巡视的保安发现了。 保安认为眼前的一幕就像平常一样,只是几个顽劣的学生半夜里睡不着觉溜出宿舍来玩而已,所以并没在意,亮着手电走上前去,轻声喝问:“哪个班的?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凉快?” 等到近前,才看见躺在地上的上官,睡裙已经被掀起来了,稀里糊涂地人事不省。再看看站着的几个人,个个冲他虎视眈眈,他才意识到这几个人根本就不是学生,嘴巴一张,“啊!”本来要喊的话没出来,却发出这么一声惨叫。人紧跟着弯下了腰,手不由得摸向腹部——那里结结实实地插着一把匕首。 那几个人依然准备着姿势,等他反攻,可没想到他慢慢弯下的身子再也没有起来,而是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三百五十六 那几个人见保安倒到地上一动不动,一时也都吓懵了,呆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好几分钟都没动静。尤其是那个把匕首插进保安腹部的人,更是惊惶不已,在一片死寂中,只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和无语伦次的喃喃声。有一个胆子较大的人慢慢近身,蹲下身子就着手机屏幕的光,伸手到他鼻底下探了探,这一探不得了,他立马变了脸色,颤声说:“没、没、没没气了,你把他杀死了。” 那个人一听保安被自己杀死了,连退几步后,突然转身跑了。其他几个见势在一秒钟后也都撒腿跑了,丢下上官和保安狼狈在原地。 可怜那上官,着一件薄薄的睡裙躺在冰凉的跑道上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球场上,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瑟缩一团惶然四顾,又看见不远处蜷着一团黑影,她不知道那是人还是什么,吓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是发不出声音,只是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一处,大气也不敢出。 渐渐地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眼前的物象慢慢清晰起来,她看清那是一个保安,手边还有一个电筒,他的身下晕开了一圈很深的暗影,比跑道颜色要深重得多,只一秒钟,上官就意识到那可能是血。这念头一闪,她忍不住哆嗦了几下,极大的恐惧终于让她发声哭了出来,这压抑无助恐惧的哭声,在空旷的黑夜中显得无比凄惨恐怖。但是一切都沉浸在睡梦中,周遭是死一般的沉寂。 可怜上官一边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那个保安,一边机警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判断自己的处境,仍是忍不住地低声哭泣。 “谁?谁在那里?”突然,一道光射过来,定在她身上。她听出这是学校保安的声音,一切的恐惧与压抑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轰然倒塌,她放声大哭起来。 保安见是一个女学生,心里一紧,急急上前,还没到上官跟前,先看到地上的保安了,蹲下身子就喊:“宝才,宝才——”才唤了这两声便没了声息,摸索了一会,大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上官被他这一叫,一个哆嗦收了声,只感觉全身一麻,汗毛倒竖,寒意彻骨,本能地抱紧身子,惊恐地看着眼前。 乔以安是第一个赶到的校领导,他一见瑟缩一团的上官,便把她抱起送回宿舍,交给生活老师,叮嘱几句后重返现场。 警察和法医一到现场就在操场周围拉了一圈长长的警戒线,一直折腾到天模糊亮还没撤离。结果这一天的晨跑取消,而保安被人杀死在操场上的消息也瞬间被传得沸沸扬扬了。 乔以安快要崩溃了。 先是保安家属带着老小到现场哭闹,那场面任谁看了都不忍。本来袁雅竹好不容易把这一家老小奉劝到办公室,然后安排袁香竹负责安抚的,不知怎么他们就跑了出来,直奔教务处办公室,指名道姓要见乔以安。 乔以安正在协助张民警做调查笔录,听见门外的哭闹,还夹着呼喊“乔以安”的声音,正要出门,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了,一群老少不由分说冲上来把他给团团围住,嚷嚷着找他要人。任谁也劝不动扯不开。 后来还是宋绍荣过来把人给劝住了。 折腾了一个上午,警察做好笔录,走完相关程序后撤离了警戒线,接下来死者的善后工作就交给光华了。刚刚经历船厂危机的光华,又要拿出一大笔钱来抚恤保安家属。这边家属还没安抚好,网络上关于光华保安死亡的各种版本又风起云涌,传得沸沸扬扬。 上官还是被卷入到了可怕的传言中。 这时候的乔以安是多么希望柳云夕在他身边,不只是他需要,上官也需要。林倩倩在上官被卷入到可怕的传言后,除了陪着她落泪,再没其他办法。甚至还把上官直接推给宋绍荣,说这是德育处的事情,她要忙于教学,实在是没有经历和时间去应付上官的坏情绪。 欧阳她们也正是在这次事件之后又一次想到了柳云夕。如果她在,上官的坏情绪顶多持续一天,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阴云不散? 那天乔以安把她交给生活老师后,她听见乔以安是怎么叮嘱老师的,当时的她虽仍处于恐惧中,但意识是很清醒的,所以当乔以安叮嘱生活老师要好好安抚她,等她情绪平稳后再让她独自回宿舍,不要引起太大波澜时,她是感动的。继而就想到了突然离去的柳云夕,竟然对她生出一丝幽怨来,怨她不该这么残忍地伤害乔主任。 她原本以为那天晚上的不堪只会存留在自己的记忆中,与他人无关。没想到警察要破案,她作为当时唯一的见证人,必须配合他们,所以她被问话了,再后来她就成了光华的明星式人物,走到哪都有追随的目光。 好在很快就要放暑假了,漫长的假期过后,光华人应该会忘了这件事忘了她吧?所以每一次流泪后她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掰着手指数日子。 柳云夕在看到欧阳的QQ留言时,她脑海里第一个就跳出袁香竹来,恨不得立马回到光华去揭穿她。但她更多的是担心上官,她了解上官,她坚韧乐观有主见,天灾人祸击不垮她,但流言蜚语会淹没她。若不是她现在状态糟糕,欧阳也不会在QQ上给她留言。 可是她除了着急担心什么也不能做,她亦不知道乔以安怎样了,保安家属安抚好没有,凶手有没有线索,他会不会怀疑袁香竹,周刚还有没有去光华找她…… 她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想这些事情,越想越是放不下,有时候她好好地备着课,眼前的文字就会幻化成乔以安的模样,幽怨地悲伤地不解地看着她,恍惚间她听见他极富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为什么?说好了一起面对一起承担的,你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三百五十七 深圳民办学校的老师不但有招生任务,一学期还要做三次家访。在期末考前的一周为本学期最后一次家访,柳云夕走进各个孩子的家中,才明白这些孩子今天的状态与表现不是空穴来风,跟他们的出身、成长环境有着极大的关系。 周浩杰家虽说是开工厂的,但是厂区极为逼狭简陋,规模很小,类似于温州的一些家庭作坊。柳云夕去家访时,他爸爸就在简陋的流水线操作区接待她,连办公室都没让她进,百十个工人边忙着手中的活边瞟向他们,让柳云夕只想立刻逃离,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从进到操作间到出来上校车,柳云夕只花了五分钟不到。她本来做了充分的准备,要跟周浩杰父亲好好谈谈他儿子的情况,希望他能多多关心这个儿子,不要对他放任不管。可是她才把话题引向这里,他就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大声嚷嚷:“我生他养他是我的责任没错,所以我拼命赚钱,就是想给他一个好的环境,我花那么多钱把他送到贵族学校,他不好好学,三天两头打架闹事,后来还被抓到派出所。你问他,从小到大他缺过什么?吃的用的哪样不比其他孩子好?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自找的,我也管不了他,就随他去吧……” 难怪周浩杰这么怪癖沉闷,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个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一人品尝世间炎凉。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善良的,有正义感的,作为父亲怎么就看不到他的优点呢? “你别郁闷了。”同行的英语老师说,“你来了之后他变了很多,你都不知道他之前是什么样子,他最恨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女教师,尤其是单身的,你才两天就让他收敛了许多,还帮着你管理班级,让我们这些科任上得下去课已经很不错了,你就好好地利用他现在对你的崇拜吧,别奢望让他品学兼优,搞不好弄巧成拙,又让他回到从前。” 周浩杰之前什么样,柳云夕有所耳闻,英语老师说得一点也不夸张。整个班级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不用说话,不用指使任何人,他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声轻咳,同学们就明白要做什么。 那天陆小军和周弗然打架也是他挑起来的,他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赶走柳云夕,让她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她不要命地保护他们,这让他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老师,让他冷漠的心突然莫名地温暖了一下。所以他改变主意了,他决定不跟她捣蛋,决定帮她。 人就是这样,他有多大的破坏力就有多大的号召力,其他老师都让他周浩杰仇视,为他所不容,唯有柳云夕让他甘愿臣服,甘愿为她效力,拱手给她一个安宁平和的班级。别人认为这是柳云夕的幸运,但柳云夕知道,她只是在周浩杰冷漠冰封的心上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如果不注意呵护,不及时往里走,那一道缺口随时都有可能重新封起来,到那时再想打开再想走进去就更难了。 可无论柳云夕如何小心如何谨慎,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她家访完的第二天,周浩杰因为涉嫌吸毒卖毒被公安人员带走了,可能再也回不到校园了。 “他是故意的,他要报复他爸,他要他爸后悔,一辈子生活在内疚中。”周弗然说。 柳云夕听得心惊肉跳。他怎么这么傻,拿自己的人生前程做赌注,去报复自己最亲的人? “老师,你知道吗?你那天去他家家访,他爸的话他都听见了,所以——”陆小军垂下眼睑,咽回后面的话。 柳云夕不只是震惊了,她有些晕眩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小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因为她的家访才让周浩杰吸毒?那她成什么了?导火索?刽子手?不行,不能让他呆在教管所,他得出来,他得重返校园,他爸不想办法,她来想,她一定要想法让他从教管所里出来。 “你们说清楚,他之前有没有吸毒?”柳云夕急切地问,期待又担心。 两个人互看一眼后摇摇头,很确定。 “他就是要报复他爸,才故意吸毒,还把毒品放在房间的抽屉里,又故意放线索给警察,让警察一搜就查到了。”周弗然说,眼里有泪花闪烁。 这是一个怎样的爸爸啊?柳云夕心里既痛又恨,儿子对他的仇恨这么深了,他不自知不说,还把一切都推到儿子身上,认为儿子是自作自受。现在儿子被关进了少管所,他还是那么心安理得吗? “好,我知道了,到时如果要你们出来作证,你们干吗?”柳云夕问。 “干!”身后传来一声齐刷刷响亮亮的应答,“我们都去作证。” 柳云夕惊喜地看着面前的几十个孩子,那几十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分明对她充满期待与信任啊! “好!”她哽声应着,“老师现在就帮他请律师,让他出来参加期末考试,让他陪着我们完成初中学业。” “噢——老师万岁!老师大爱!”柳云夕话音一落,学生们就一拥而上尖声高呼。 柳云夕在听到陆小军说周浩杰是故意吸毒,故意制造假象来报复他爸爸时,她脑海里立马蹦出薄博来,如果要帮周浩杰,就得找薄博。可是等到冷静下来,真要联系薄博时,她又犹豫了。薄博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还不一眼就看穿她,她还能在他面前撑多久? 可是不找他又能找谁呢? 思索再三,柳云夕先跟梦冉打了个电话,谁知她声音一起,梦冉就在那边怪叫:“云夕,你搞什么?玩失踪还是拍电视剧?你知不知道乔以安找不到你把我电话都打爆了?”停一会又说:“原来你跑到深圳去了,你还真玩啊你。” 柳云夕怎么想得到,乔以安为了找她,只差去登寻人启事了,她身边每一个可能联系的人他当然不会错过。(。) 三百五十八 柳云夕花了好大力气才跟梦冉讲明事情缘由,可那梦冉依然不依不饶,对着她大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怕狼怕虎了?我不管,你赶紧回到乔以安身边去,不然我就叫他到深圳去抓你。” 梦冉素来就是一只纸老虎,雷声大雨点小。现在在那大呼小叫,柳云夕知道她不过是替自己着急,替乔以安冤屈,至于叫他来深圳抓她,她不会做也做不到。一起几年,她什么时候逆着她干过一件事? “梦冉,你别咋呼了,我还有正经事跟你说呢。”她岔开梦冉,央求的语气。 要想薄博既帮她领回周浩杰,又要让他保守秘密,不向乔以安透露她的消息,必须要梦冉出面。梦冉虽遗憾她离开乔以安,但从情感上来讲还是偏向于她的,所以她的要求她不但会考虑,还会尽心尽力做到圆满。 果然薄博很快就跟她联系了,只字不提乔以安,只问她关于周浩杰的事情。更让柳云夕欣喜的是,这件事情薄博不用亲自来深圳,他电话一个在深圳的朋友就能搞掂。这样柳云夕不但免了与他见面时的尴尬,还不用挖空心思找一堆借口去搪塞他的疑问。 薄博所说的那个朋友下午就到了育才,见到柳云夕时大方一笑,自我介绍道:“鄙人名驹姓黄,叫我黄驹便是。”柳云夕正纳闷他把姓名搞倒了,不想他最后又倒了过来,只觉得他跟薄博一样幽默诙谐,忍不住笑了,伸手过去礼貌地握了握。 “柳云夕老师对吧?”黄驹微笑着,“薄博可没跟我说你这么漂亮啊。” 做律师的都这么幽默能说的吗?柳云夕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跟着他上车了。 周浩杰见到柳云夕时,先是咧嘴一笑,随后看向她身边的黄驹,脸上一种捉摸不透的表情。待他弄明白他们的来意时,他不乐意了,沉着脸说:“你们回去吧,我不想出去。” 柳云夕知道他是在跟爸爸怄气,但是他并不知道他爸爸对于他进少管所是无所谓的。她电话他时,他只淡淡一句“他出来不出来有什么所谓,不过他还是呆在里面比较好,你就别管闲事吧”。她没想到他爸爸会是这个态度,他自己呢?更是没想到吧? 现在见周浩杰这样,她真不知怎么跟他说,才能让他明白人生是自己的,跟别人哪怕是最亲的人也没有关系,他不必拿自己的人生前程去报复别人,到最后报复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你就那么想呆在里面,成全你爸爸,了却他的心愿?”黄驹都不跟她商量,就把真相道了出来。 果然周浩杰看他的眼神讶异又震惊,还有一些怀疑。 柳云夕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胳膊被身边的黄驹拉了一下,冷不丁转向他,只看一眼他的眼神,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开口说:“是的,这正是你爸爸的意思,他希望你就呆在里面,不要出去。” 周浩杰听完,眼里闪过一丝冷光,紧咬下唇,沉吟半晌,猛一抬头盯着柳云夕说:“老师,你把我弄出去吧。”他这个样子又把柳云夕吓到了,以为他想出来是要去找爸爸算账,犹疑着不知怎么应答他。 “没问题,我们出去见见领导,回头就来接你。”黄驹似乎没注意到柳云夕的表情,自作主张答应了周浩杰。 而且他把事情说得也太轻巧了,什么见见领导,回头就来接,他以为这是幼儿园,跟老师打声招呼就可以把孩子接走吗?黄驹快到门口时还不见柳云夕跟上来才发现她不对了,停下脚步回看着她,眼神催她快点。 柳云夕给周浩杰一个安慰的表情后,紧走几步跟上黄驹,才近前,就听他说:“你不用担心,像他这种逆反心理重的人,就是要用这样的办法应付,你越是想他往东,就偏要把他往西边赶,然后他就撒腿往东边去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懂吗?” 柳云夕狐疑地看着他,几秒后感觉有些道理。周浩杰现在明白爸爸并不希望自己好,是不是出来之后非要好给他爸爸看呢?这还真是一场心理格斗啊。 至于他为何那么轻巧地许诺回头就来接周浩杰,柳云夕在几分钟后就发现,他完全不是在吹牛。因为她看见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十分热情地送他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兵,已经完全出了正门还在热情地客气,脸上笑容就没断过。 原来小兵是带他们去领人的。周浩杰也没想到黄驹会有这么大能耐,说几分钟回来接他就是几分钟,离十分钟还差了好几分呢。 柳云夕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以为黄驹是她男朋友,苦于没机会,不然他早都问了。 黄驹把他们送回学校时,柳云夕一叠声地道完“谢谢”后下车了,任那周浩杰奇怪地看着她,身子一转就要迈腿。 “人家帮你这么大的忙,就这几个‘谢谢’给打发了?”黄驹阴阳怪气地说。周浩杰总算看出一点名堂了,难得地抿着嘴笑,柳云夕无意中瞥见他的笑,发现他笑起来还是蛮好看的,竟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要不是要应付车上的黄驹,她非要拿手机给他拍下来,让他看看自己其实是有多么可爱。 “你先回教室,等我回来。”柳云夕交代周浩杰后折身上了车子,把安全带一系,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请就不要了,陪我吃顿饭,就算作感谢,怎样?”黄驹接应得好快,好像这几句话一直就为她准备着似的。 又是一个奇胎!柳云夕心想。 “不要腹诽我啊,我可比薄博还要厉害。”黄驹立即说。 柳云夕见识过薄博的读心术,现在听他说自己比薄博还厉害,她一点也不怀疑,赶紧噤声不语,屏气端坐目视前方。 “你怎么会到这样的学校上班?”黄驹又开口了,“薄博太不够朋友了,居然看着你在这样的学校上班不管——” “跟他没有关系。”柳云夕赶紧打断他。(。) 三百五十九 “怎么没关系?”黄驹声音好大,“他明知道我在这里,一句话就能让你进好学校名校,可他从来就不提。” 柳云夕才明白他是生气薄博没把他当朋友。 “你就别怨了,我到育才也没几天,两周不到,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在这,怎么找你帮忙?”柳云夕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原来是这样?”黄驹恍然的样子,既而眼睛一亮,看着柳云夕说:“你赶紧辞工,我介绍你到一所好学校去,像你这样气质非凡能力超群的老师怎么能屈在这样的小地方?” 柳云夕没想到他性子这么急,还信口开河吹牛不打草稿,笑了:“你就准备这样向别人推荐我吗?气质非凡能力超群?你焉知我是能力超群?” “有一种人的能力不是在工作中干出来的,而是自内到外透出来的,你就是这种人。”黄驹说,“你不仅有能力,还很有魅力,这两点从那一脸横肉的大个子看你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还真不愧是当律师的,跟薄博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职业病。 “又在腹诽我了吧?”黄驹的声音不知从哪飘出来的,竟盘旋到头顶上了,惊得柳云夕后背发凉,视线沾到他身上挪不开,生怕一挪开他的声音又要跑到头顶上似的。 “说真的,你辞工吧,我马上就能给你找到学校,待遇好工资高。”黄驹不管她的反应,兀自说着:“育才老师住的是铁皮屋,睡的是铁板床,吹的是嘎嘎作响的老旧风扇,吃的是学生剩下的残羹剩饭,拿的是不如工厂工人的薪水——此处省略三万字。”黄驹故意顿了一下,看了她几秒才说:“你懂的,老师。” 柳云夕唇边的笑早都荡开了,现在更是忍不住,干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一个律师,怎么会对一所如此不堪的民办学校这么了解?” 这一问,黄驹不做声了,仿佛沉浸到了某段回忆中。他不说话,柳云夕也落得清静,眼睛看向窗外,头一次认真观察起育才周围的环境来。 “你现在住的那个房间死过人。”黄驹突然说,又是那盘旋到头顶的声音,吓得柳云夕连忙收回了视线,惶恐紧张地看着他。 “你不信?”黄驹知道她看着自己,故意不看她,“就在上个月,育才一个老师因为喝酒半夜心肌梗塞死在床上,应他家属请求,我到育才为他们索要抚恤金,你说我对育才能不了解吗?” 可是可是,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他那间呢?柳云夕不只是后背发凉了,她感觉全身发冷,四肢冰凉。 “你把空调关了,我好冷。”她抱作一团说。 黄驹反手把后背的一件外套扔给她:“用它取暖,现在外面气温高达三十三度,你叫我关空调,是要谋财还是害命啊?”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薄博交的这个朋友分明就是第二个薄博嘛。 “你住的房间是不是靠西边荒山从左往右数的第三间?”黄驹的声音又到头顶去了。 “啊!”柳云夕大叫一声,连打几个寒战。 黄驹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赶快辞职吧,不然你今晚怎么办?难不成要我来陪你?” 柳云夕被他一吓,现在又被他这么一喷,哭不是笑不是,样子实在是滑稽,要是身边这个不是黄驹而是乔以安,只怕早都怜爱得不行,伸手过来安抚保护了。可那黄驹哪有半点怜香惜玉,不但对她的状态视而不见,竟还吹起了口哨。 “你停车,我要下去。”柳云夕无厘头地叫起来,冷静一秒又说:“你开回去,我要回学校。” 黄驹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半个笑脸:“回去?不感谢也不辞职,回去和死人住一起,睡死人睡过的床?” “啊——”柳云夕双手猛然捂住耳朵,尖叫起来。 她被吓成这样,黄驹呢,神态自若地开着车,悠闲自在,当她不存在,这越发让她气恼,气着气着眼泪就来了,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万般可怜地看着他:“你就是专程来吓我,来砸我饭碗的吗?你一个律师接了人家的案子说丢就丢的吗?我才上班两周,你就叫我把学生丢了辞职,你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啊?” 黄驹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小,竟吓成这个样子,想到晚上她还得一个人回到那房间,突然有些不忍了,十分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真的不想你呆在这样的环境里,受苦不说还屈了才。哪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对不起对不起,你把泪收了好不好?我最见不得女孩子流泪了。” 可柳云夕的泪哪是说收就收得了的?她本来就是因为不得已才背井离乡来到这么个学校的,苦累她都不怕,但是他这样吓她,这样咄咄逼人地提醒她,让她不由得就想起乔以安,想起光华,想起欧阳她们,多日来的委屈压抑和思念就都被他给催化化作了泪水,哪里还停得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该死我乌鸦嘴,柳老师,柳公主,柳皇后,柳宝宝,你可以收泪了吗?”黄驹这下真的慌了神,把她平日拿来哄女孩子的本事都拿了出来。 柳云夕哭着哭着就被他逗笑了,雨带梨花的样子,竟把黄驹给看痴了,忘记自己正开着车,被柳云夕瞥见,惊叫:“你开车不看路看我做什么?” 黄驹才恍然回到眼前的方向盘,又突然一个急刹车,那柳云夕虽系着安全带,还是因为惯性向前扑了扑,待她定神细看时,才发现他已经闯入红灯区了,一时傻愣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等着人家来开罚单。 柳云夕不知怎么竟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好痛快的样子,全然不知黄驹一双眼睛是如何在盯着她。 “最毒妇人心。”黄驹那幽幽的声音又盘旋到了头顶,“原来说的就是你啊,柳老师。” 柳云夕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毒舌,狠狠地挖他一眼,敛了笑容,不再理他。(。) 三百六十 被那黄驹说自己的房间才在上个月死了一个人后,柳云夕回到学校就找了鲁洁晚上陪她,鲁洁乐得一蹦三尺高,抱着她就“啵啵啵”连亲几下。 可是她陪了一个晚上后就再也不肯陪了,不用说柳云夕就知道一是热,二是有好多蟑螂,三可能她也知道这个屋上个月死了一个人。不过鲁洁为了表示歉意,向她推荐了副班长李雯雯,并偷偷告诉她,李雯雯是个私生女,她妈是富士康总经理的二奶,那个总经理是日本人,脾气不好,经常当着她的面打她妈,所以她最不愿意呆在家里,她一定乐意陪她住在学校。 但是她受得了热还有那些蟑螂吗?柳云夕问。 鲁洁沉思了几秒钟后,肯定地点点头:“她说过宁愿流浪,也不愿意回那个家。” 果然,李雯雯一听说晚上不回家住在学校,高兴得比鲁洁还要厉害,绕着柳云夕蹦跳了好几圈。可是才蹦完一张小脸就拉了下来,嘟起嘴巴说:“我老妈肯定不同意。” “我来打电话。”柳云夕掏出手机交给她,“你拨我说。” 李雯雯犹疑中拨出了妈妈的电话,一接通她就塞到柳云夕手上:“你说。”柳云夕等了几秒钟,那边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喂——”还夹着婴儿的哭闹声。 “喂,您好!我是雯雯的老师——”柳云夕才说到一半,对方把电话给挂了。柳云夕狐疑地看着李雯雯,有些尴尬。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她不接老师电话的。”李雯雯慌慌地说。 不接老师电话?柳云夕更奇怪了。 “嗯,她不会说普通话,所以不接啰。”李雯雯解释。 “那我还准备明天去你家家访呢。”柳云夕说。 “家访?”李雯雯夸张地说,“你别吓死她,还是别去吧,她胆子很小的。” “那今晚?”柳云夕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手机给我,我来说。”李雯雯一把接过她的手机,盯着屏幕拨了出去。 果然李雯雯是用粤语跟她妈说话,叽里呱啦的柳云夕一句也听不懂。“好了,她同意了。”不到一分钟,李雯雯递过手机。 看着李雯雯雀跃远去的背影,柳云夕皱了下眉头,有些不解。她妈既然是富士康总经理的二奶,还是个日本人,条件应该不错的,为什么也到这种民工子弟学校呢? 后来她才知道,她妈虽然是二奶,但每个月从日本爸爸那里得到的零花钱有一大部分都寄回娘家了,剩下一点刚够娘几个的生活,她在育才上学的事情日本爸爸还不知道呢,她妈骗他说她在华师一附中,从小学到初中骗了八年都没被发现。 李雯雯和鲁洁比起来要英姿多了,睡相也比鲁洁好,一个姿势躺到天亮,倒是柳云夕有时翻身调姿势还会踢到她。看到蟑螂她一脚就给踩死,准确无误,从没失过脚。话说她还有一个很不好的嗜好,就是喜欢看柳云夕的胸,总是趁着柳云夕不注意的时候拉开她睡裙的领口瞄一眼,或者是伸手来抓一把,搞得柳云夕总是紧张兮兮地防着她。 更让柳云夕尴尬窘迫的是,她居然到班上去宣扬她的胸,还用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词,弄得她站在讲台上全身不自在,感觉所有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胸上,干脆走到课堂下面,面对黑板,给他们一个背影。 现在的孩子,在激素和网络中长大,几乎没有童年,一步就跨到了青少年时期,脑海里装的不是明星就是两性,他们在QQ里聊得最多的就是明星和女孩子的胸男孩子的肌肉。说起来的时候就跟穿衣吃饭一样自然,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可是对于柳云夕来说,她实在难以接受,所以她这么大一个人,有时在学生面前露出的那种羞涩与不好意思越发让学生觉得她可爱,几乎把她当神明一样崇拜了。 那黄驹也还真是长嘴。因为柳云夕在第二天就接到了梦冉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几乎是咆哮着教训了她一顿,随后说薄博委托黄驹重新给她找学校,勒令她无论如何要配合黄驹,去学校跟人家校长见面。 尊敬不如从命。但是她在允诺梦冉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她把这学期做完,反正离期末放假也没几天了,她虽不是多么高尚伟大,但也不想太对不住这一群孩子。虽然他们都很顽劣,学习一团糟糕,但也善良可爱,不是那么十恶不赦让人难忍难容。 因为柳云夕的到来,学校最烂最难管理的班级突然转变成纪律最好的班级了,校领导对她赞赏有加,要求她给全校老师做一个班主任心得专题讲座。做讲座没问题,但是育才老师的办公条件那么差,一个办公室就一台电脑,她要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做出一个课件还是比较难的。 本来之前有做过类似的讲座,但资料都在优盘,而优盘又不知带出来没有,当时急急离开光华时谁会想到不再回去了呢?也不知她的房间现在安排人住了没有?里面的东西都去哪了? 柳云夕匆匆回到宿舍到包里去翻找优盘,自己的没找到,倒翻出了另一个优盘,仔细回忆,想起这个优盘是宋绍荣掉在停车场,她捡到的,当时没有还他,随手塞进了包里,没想到竟跟着她跑到深圳了。她盯着优盘发了一会呆,莫名地笑笑,拿起它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唯一的一台电脑,自她来到育才后,她就没碰过,主要是教室没装多媒体,上课根本用不上课件。现在接到这么个任务,必须要用电脑了,可人家老师正在用着,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想到教务处有电脑,她便拿着优盘往教务处去。教务主任一听她的来意,十分热情地让出了电脑。柳云夕想着宋绍荣是德育主任,优盘里应该有些资料,所以她先点开他的优盘,可优盘里几乎是空的,就一个文件夹和一段视频。(。) 三百六十一 柳云夕好奇地点开那个文件夹,是一组图片,她接着点开图片,顿时瞪大了眼睛——居然是袁香竹的一组****!她匆匆浏览了几张后赶紧关了文件夹,然后呆呆地盯着那个视频,心咚咚跳,预感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犹疑几秒她还是点开了。 “啊,嗯,噢——”画面一闪,传来一串女人的呻--吟,吓得柳云夕手忙脚乱地关了视频,紧张地看向教务主任,正碰上他那一双促狭猥琐的眼睛。她赶紧拔出优盘,跟做贼似的匆匆逃离了教务处。 回到办公室柳云夕仍是神色慌张余悸不已,对面的数学老师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啦,柳老师?” “啊,呃,没什么,刚刚看见一条虫子,吓死了。”柳云夕随口瞎编搪塞他,不过她自小最怕的还真是那种软软肉肉的毛毛虫。 “一条虫子就把你吓成这样?我们宿舍的窗台上每天爬满了蜗牛,那你不是要吓死?”旁边的美术老师说。 柳云夕一听,只感觉身上毛孔一张,激灵一下,打了个寒颤。既而在心里埋怨:你说出来干嘛啊,本来人家不知道也就不会怕,现在被你说出来,不等于在提醒人家,窗台简直就是那种恶心之物的游乐场了吗? 两个老师见她怕成这样,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柳云夕也慢慢平复了心绪,心思重又回到那照片和视频上。视频虽然一点开就关了,但她还是认出里面的人一个是宋绍荣,一个是袁雅竹。她实在想不到宋绍荣和袁雅竹会——更想不到他竟把这些给录了下来,还拍了袁香竹那么多不堪的****。这个宋绍荣,他到底想做什么?难怪当初他丢了优盘都不找,原来里面装的是这些东西! 柳云夕实在想不出宋绍荣为什么要拍这些照片和视频,只想着要是乔以安在就好了,至少有个商量的人。不过她急着准备专题讲座,一时也没时间考虑这些照片视频。 柳云夕知道自己在育才呆不久,所以就想借做讲座的机会,言辞恳切地影响一些老师,让他们明白学生再顽劣也还是善良可爱的,只要能让他们感受到你的诚意和真爱,他们就会听你的话,即便是学习一时半会上不去,也能引导他们做一个品质良好的人。 谁知她的讲座一结束她就成了众矢之的,所有老师都把矛头对准了她,说她这是在间接标榜自己损毁他人,还说她这种言论只会滋长学生的嚣张气焰,让学生更加不把老师放眼里。更有一个老师当面奚落她:“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都跟你一样,扑到玻璃渣上,让学生见一点红才行啰。” 要不是黄驹的电话及时打过来,把她带走了,等那周浩杰他们得知她被老师们群辱,又要上演一出学生保护老师的重彩戏。 “刚才讲座不成功?”黄驹待她一上车就问。 柳云夕没心情跟他聊,拉着脸不吱声。 “你就这样子去见人家校长啊?”黄驹又拖着音调问。 说到见校长,柳云夕本来就是不太情愿的事情,听他话里意见很大的样子,立即说:“那你说我该怎样?是不是还得去化妆再买套衣服?然后对着镜子练好表情,直到你满意为止?” 黄驹默默看她三秒后,摇摇头,轻叹一口气,无限悲悯地说:“果然讲座不成功。” “停车!”柳云夕大叫一声,“我不去了。” 这下黄驹紧张了,极为小心地笑着:“息怒息怒,我们是成年人,不能耍小孩子脾气是不是?都答应人家了,哪能说不去就不去呢?” “那是你答应的,我可没答应。”柳云夕瞪着他,因为她又想到他吓唬她的事情。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从现在开始我闭嘴,好吗?”黄驹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又滑稽又好笑。 “跟你说清楚啊,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柳云夕突然无厘头地冒出这么一句来。 黄驹傻愣地看她一会,连忙说:“呃,哦,这也能炫耀啊,有男朋友稀罕吗?我不仅有男朋友,还有女朋友呢。” “我说的是真正的男朋友,不是一般的男朋友。”柳云夕很严肃地重申一遍。 “真正的男朋友是什么男朋友?”黄驹接得好快,斜睨着她。 柳云夕白他一眼,不想说话了,过一会又问:“哪个学校的校长?男的女的?不要面试吗?” 黄驹半天都没应声,专注地开着车,好像没听见一样。见他这样,柳云夕也懒得问了,往座位一靠,闭目养神。才没闭一会,黄驹车子缓下来,就听他说:“到了,准备下车吧。” 睁眼一看——“平民咖啡屋”。这店名真有意思,这校长也有意思,与一个待聘的老师见面选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是想告诉人家你很亲和吗? 跟着黄驹进到一个小包间,空的,没人。黄驹倒不显奇怪,兀自坐到靠窗的位置,示意柳云夕坐他旁边。 “到了,欢迎你,柳云夕老师。”柳云夕屁股才沾到凳子上,一个身影携着亲和爽朗的声音进入视线。她一抬头,呆了——这不是光华的袁劲竹校长吗? “世界很小,是不是?”袁劲竹拉开凳子,笑看着她,乐呵呵地抑不住的高兴。 “你们,原来你们认识?”黄驹的眼睛在他们两个身上穿梭,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嘛,你一听到柳云夕三个字神情就不对了,原来是——那你也太没意思了,还跟我玩神秘,直接说呗。” “你说的柳云夕我哪能确定就是我认识的柳云夕呢?是不是?这世上找不到相同的两片叶子,相同名字的人还不多了去。”袁劲竹仍是一脸笑意。 柳云夕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突然见到自己仰慕敬佩的人,又受他感染,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脸上的笑绽到了最大,可是笑着笑着,她的笑容渐渐敛了,心事重重地看着袁劲竹,欲说还休的样子。 “你放心,谁也不知道,我怎么能不听听当事人的意见,就随便透露信息呢?”袁劲竹及时打消了她的忧虑。(。) 三百六十二 柳云夕不由得向袁劲竹投去感激的一瞥,他真是个绅士,儒雅谦和,善解人意。 “谢谢袁校长。”她由衷地说。 黄驹又一脸懵懂的表情,不明白他们打的是什么哑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盯着袁劲竹:“人我交给你了,你负责人家安全到家啊,我走了。”话音一落人已离座。 袁劲竹颔首一笑,也不阻拦,挥挥手任他去了。看得柳云夕感慨万千:这该是传说中的君子之交吧!原来君子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的干净爽利,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张浮夸伪饰。 “光华之前遇到点小麻烦,需要律师,我们就认识了,很不错的一个人,要不是他,我哪会知道你在深圳,所以啊,这世界有时还真是不大。”袁劲竹笑着跟她解说。 是啊,世界真是太小了。原本以为逃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自己,可以远离以前的一切恩怨情仇,安全坦然地过日子,不想拐个弯转个身又相遇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光华离开乔以安?”袁劲竹打断她的沉思,关切地看着她。 为什么?她要怎么说?实话实说还是敷衍搪塞? “有苦衷?”他又追问过来。 再不容她多想,她机械地点点头。就这一个动作,袁劲竹便没再问了。过一会他说:“育才条件太差,工资也低,你到光华来吧。”她很感激地看着他,还没开口,他像是怕她拒绝似的,又连忙说:“你放心,牛市那边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你的苦衷愿意说我听,不愿意说我绝不再问,到了光华你就是一名老师,只管安心于教学,不必有太多顾虑与负担。” “……” 袁劲竹拿起咖啡匙慢慢搅拌着面前的咖啡,静静地等待着。 “您知道那边的情况吗?”半晌,柳云夕轻声问。 袁劲竹放下手中的长匙,看着她:“知道。在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一个保安被人用匕首刺死在足球场上,死者家属讨要了很大一笔抚恤金才肯罢休,抚恤金有一大半是从韶关总部挪过来的;还有一个女学生,不知怎么也在现场,听说她正在办转学手续。” 转学手续!上官要转学!她果然受不了流言蜚语! “还有,”袁劲竹待她反应结束后接着说:“乔以安状况很不好,本来计划在庆功宴上举行接任仪式的,因为他的状态不好取消了。” 柳云夕手一抖,长匙碰到咖啡杯的杯壁,发出一声尖响,就像一个休止符,气氛瞬间沉寂下来,没有一点声音,柳云夕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你和以安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一定要你知道,你的离开对他打击很大,袁雅竹说她从来没见他这么颓废过。他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都到外面喝酒,喝到凌晨被代驾送回学校,脾气也很暴躁……”这边袁劲竹还在说,那边柳云夕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最会宽慰人开导人的吗?怎么就开导不了自己呢?柳云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落。忘记自己面前还有一个人,忘记自己的失态会让人家尴尬窘迫。 她想像过无数次他难过的样子,但是那无数次的想象终是敌不过眼前耳边的这一段话,她仿佛看见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幽怨地悲伤地无奈地乞求地看着自己,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残忍这么冷酷,居然能把他伤成这样!可是,她能回去吗?可以吗? 就这样吧!痛也不过一月两月,再长点也不过一年两年,还能痛一辈子吗?柳云夕拿过餐巾纸,狠狠地擦着眼睛,可她的两个眼睛就像两汪泉眼,怎么也擦不干,刚擦完又来了。正擦着,她瞥见外面突然聚拢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好像要打起来了。她本来就不爱赶热闹,所以也就瞟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一个人臂膀上一条大大的龙映入她的眼帘,她激灵一下,抓起手机冲了出去。 袁劲竹不明所以,也跟着跑了出去。他刚到门口,看见柳云夕举着手机对着人群不停地拍。他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拍,等她拍好了,回到了座位,才慢条斯理地问她:“你拍他们做什么?” “那个臂膀上纹着一条龙的人可能就是害死子萱的人。”柳云夕浏览着手机上的照片。 “子萱?就是那个自杀的女孩吗?”袁劲竹惊问。 “嗯,是的。”柳云夕仍埋头在照片上,“她在QQ空间里的留言中说到了那个人臂膀上有一条龙。” 袁劲竹突然起身又跑了出去,惊得柳云夕急忙抬眼追出去,就发现刚才围成一团的人已经散了,那个臂膀上有一条龙的人也不见了。不一会,袁劲竹回来了,有些沮丧。 “你把他拍下来准备怎样,发给以安吗?”袁劲竹看着她问。 是啊,拍下来怎样?能发给以安吗?柳云夕被他问住了,垂着眼睑陷入沉思。 “柳老师,你知道吗?当乔以安因为你要和我妹妹袁香竹解除婚约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生气,我从心底里是支持你们的,可要是知道你们会走到今天,当初我就该极力阻止。”袁劲竹拨弄着面前的咖啡。 人不是神仙,谁也无法料到后面的事,不是吗?如果她料得到到光华会有这么一场情劫,那她就不会到光华了,如果她料到重新接受乔以安是个错误,那她就算是痛苦到死也不会跟他再续情缘。 “柳老师,你真不打算回去了吗?”袁劲竹轻声问。 柳云夕哪里知道,袁劲竹的问话里有试探,试探她跟乔以安之间是不是真的没有弥合的可能了。因为袁香竹电话告诉他,她跟乔以安和好了,他们就要结婚了,他问袁雅竹,袁雅竹没肯定也没否定,他认为她是被第一次的毁约给吓到了,再不敢随便下结论。(。) 三百六十三 袁香竹牢牢记着乔以安的那句“我会对你负责”,猜测乔以安仍不确定与自己到底发生关系没有,一旦他没有办法怀疑,那句对她负责的话就可以兑现了。要他接受事实不难,只要把她拍的照片让他看到,他就没办法怀疑。可既要让他看到又要显得自然,不让他怀疑自己的别有用心就难了。 就在她冥思苦想寻不到方法的时候,袁雅竹倒帮了她一个大忙。 保安被刺身亡的第二天,所有行政集中在会议室,商量如何安抚保安家属,稳定家属情绪,确保正常教学不受干扰时,袁香竹从会议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别人提出的方案提议她也不作任何表态,兀自看着手机,一副置身度外的样子。她这态度让袁雅竹很不满,待会议一结束,她就抢过袁香竹的手机,正好看见他俩在床上的半身****。惊得她忘了适才的怒气,讶异窘迫地看着袁香竹。 袁香竹没张防姐姐会突然来抢她的手机,惊慌之余见她那讶异窘迫的样子,知道她在向自己要答案,窘了一瞬她俏皮地笑了,重又夺回手机说:“他自愿的,他说会对我负责。” 袁雅竹听完袁香竹的话一时还没从窘迫中回来,继续呆愣了几秒才换了表情,有些释然又有些惊喜,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她旁边:“真的?他说要娶你?”袁香竹对于她的变化一点也不奇怪,要她嫁乔以安本来就是她一直期望的,所以她当然只会要结果,才不管这当中有什么曲折。 “嗯。”袁香竹点点头,“但是,他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所以——” “不记得没关系,我帮他记起来。”袁雅竹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急不可耐地打断她。 就这样,袁雅竹从容淡定理直气壮地找到乔以安,把他和袁香竹在床上的半身****甩给他。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不是口口声声爱那柳云夕的吗?怎么会去找香竹?你当香竹是什么?你的安慰包吗?” 乔以安看到照片惊一跳,背上冒出冷汗来。没想到自己还真跟她那个了,心里才腾出一股愧疚之情又听见她提到柳云夕,立马窜出一股怒火来,大喊一声:“不要跟我提她!” 袁雅竹知道他对柳云夕终于从抑郁到气恨到现在的恼怒了,心中掠过一丝欢喜,看他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悲悯。 “我听香竹说,你承诺她会对她负责,就想听你说说,你准备怎样对她负责?是不是像上次一样,拿颗糖在她眼前晃,一有机会就转身把糖给柳云夕?”袁雅竹真是厉害,不但要他兑现诺言,还要堵住他的后路。 “结婚!马上结婚,明天,可以吗?”乔以安突然盯着她说,眼神讥冷决绝。 袁雅竹知道他虽说的是气话,但也不是敷衍之词,以他的性格,即便柳云夕回来了,他也不会丢下袁香竹投向她,他可以与一切抗衡,唯独抗衡不了自己的责任感,他可以违背叛逆整个世界,却没办法走出自己的内心。 于是,乔袁两家的联姻在没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毫无波折地又一次提到了日程。虽然乔父乔母对袁香竹有意见,心底里还是希望柳云夕做乔家媳妇,但既然这一次是乔以安自己同意的,而且对那柳云夕好像也没了念想,再者乔袁两家联姻也毕竟是乔家爷爷临终的遗愿,他们也就没理由阻拦了,顺水推舟应了两个人的婚事。 乔父不知是真的年老力衰力不从心想要退休了,还是几经波折让他淡漠了通透了,他又一次把移交董事长一职的事情提了出来,拟定在乔以安和袁香竹完婚的当天一同办了,还称之为“双喜临门”。 宋绍荣没想到袁香竹最终还是如愿做了乔以安的新娘,看着她那抑制不住的甜蜜笑容,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方面又狠狠地鄙视乔以安,鄙视他居然会捡她这么一只破鞋,同时又替那柳云夕惋惜不平。 精明算计的他马上又想到袁香竹一旦与乔以安成了夫妻,难免会把他在光华的种种劣迹告诉他,要真是这样,那他就不是离开光华那么简单了,牢狱之灾是一定免不了的。想到这里,他竟惊出一身冷汗来。之前仗着手上拿着要挟她的照片和视频,可现在那些东西早丢了,一旦被她发现自己手中没有了那些东西,他的末日就到了。 不行,不管怎样不能坐以待毙,得找机会点点她,诈也要诈住她,管好自己的嘴巴。 于是他给袁香竹发了个信息,先是恭喜她终于如愿以偿就要当上光华董事长夫人了,然后希望她能够顺风顺水,不要在婚前又出现第一次的波折,惹怒乔家毁掉婚约等。 袁香竹不是傻子,一看信息就知道他的意思,冷笑一声,给他回了个信息:我从来就不认识你,你担心什么?她虽然也恨着宋绍荣,恨不得立马让他滚出光华,立马在她面前像一条狗一样求她,但是比起乔以安,比起自己的复仇计划,她可以暂时放他一放。 宋绍荣接到她的信息后,唇角一勾,得意地笑了。心里直为乔以安悲哀,怎么会娶这么一个自私肮脏的女人,真是瞎了几辈子的眼。 乔以安呢,每天每时都在努力地把柳云夕从脑海里从心里驱逐出去,可是越是驱除她越是明晰在眼前,倔强地看着他,倔强地缠着他,就是驱赶不了。到最后,他终是明白,他没办法忘记,没办法把她从生命中剥离,只能让她霸道地占据着自己的心房,占得满满的,不给任何人留一点缝隙。 乔以安每天魂不附体云里雾里的状态,一方面让袁香竹很恼怒,另一方面又让她很痛快,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乔以安的幸福快乐,相反,她的幸福恰恰建立在他的痛苦上,他痛苦的程度有多深,她幸福的感觉就有多浓烈。(。) 三百六十四 柳云夕期末后就要离开育才的消息不知怎么就让学生知道了,他们又像光华的欧阳们一样,不依不饶地各种阻拦恳求,不许她离开。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不会达到难舍难分的程度,但柳云夕还是被他们感化得泪眼汪汪,不忍又不舍。 要不是黄驹和袁劲竹一天几个电话,三两天跑一趟,她真的很难走出育才。只希望下一个接任的老师能多点耐心,对他们多点理解和体恤,好好把他们带到毕业。 深圳光华的生源果然跟育才不一样,学生多是高级白领或管理精英的孩子,家庭教育成长环境都显高端大气,孩子也就好管理多了。到光华不到一个星期,柳云夕的工作就开展得得心应手,顺风顺手。 因为担心乔以安暑假期间跑到湖北去找她,她不打算回家,在学校附近的辅导机构找了一份差事,准备打打暑假工。可袁劲竹建议她与其这样,不如自己招募几个学生,开个作文辅导班,学校资源场地免费供她使用。这时柳云夕才发现,光华很多老师在暑假都有开班,免费使用学校场地资源。这袁劲竹的管理也真是别具一格,居然给老师提供这样的福利。 不过柳云夕并不想这么劳神,她只想手头有点事做,不至于闲得慌,所以谢过袁劲竹的建议后仍到辅导班上班了。 其实柳云夕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就是希望再次遇到那个臂膀上纹着龙的人。自从那天在平民咖啡屋见过他一次之后,子萱那稚嫩娴静的模样就****夜夜在她脑海里浮现,时时刻刻牵扯着她,刺痛着她。 可是她****往外面跑,****注意眼前过往的行人,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这天她从辅导班出来,又抬眼四处张望,眼前人来人往,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也没有她期待的身影。就在她黯然垂下眼睑准备走的时候,眼角瞥见真功夫里一个身影好熟悉,忍不住又仔细看两眼,脸上不禁绽出惊喜的笑来——那是俞维! 柳云夕立刻跑向真功夫,跑到俞维身旁,还没开口,俞维看见她了,立即站了起来,惊呼:“云夕!” 原来俞维是到深圳考察民办学校,准备在深圳办一所自己的学校。 “原来你也是个潜水的富二代啊!”柳云夕十分惊讶,“居然潜那么久,真是。” “什么富二代?”俞维拉下脸,佯装生气,“我可不是啃老族,一直都是自食其力,办学校父亲也只是支助我,我会还给他的。” 柳云夕笑笑地看着他,头一次发现他这么可爱。 “哎,你怎么会跑到深圳?乔主任要跟袁香竹——”俞维突然闭嘴不语了,紧张地看着她。 柳云夕见他突然不说了,神情紧张,猜也能猜出下面的话是什么,咬咬下唇,轻声说:“俞维,没事,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他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云夕。”俞维轻呼,“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是有人逼你吗?还是有别的苦衷?” 柳云夕心里装着太多的疑问,太多的秘密,现在见到俞维,想到乔以安就要和袁香竹结婚了,一时百感交集,心塞气闷,恨不得把憋在心里的一切都倒出来,倒个痛快吐个干净。 “我弟弟赌博输钱都是袁香竹找人唆使的,她的目的就是要我离开光华。那天要不是你,我就——”说到这里,柳云夕忍不住落下泪来。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你不是这么懦弱的,云夕,要是乔以安知道事情是这样子的,你叫他怎么活?你就看着他和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结婚?”俞维实在是太惊讶了,整个身子站起了一半,倾向柳云夕。 “我有什么办法?我自己都难以自保,又怎么去保护我的家人?”柳云夕泪水涟涟。 “不行,乔以安不能和袁香竹结婚。”俞维拿起手机,“我现在就告诉她真相,叫他来接你回去。” “不要。”柳云夕站起来制止,“这只是我的猜测判断,我没有证据,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又要我逃一次吗?” 俞维慢慢放下手机,盯着她:“那你猜测的依据是什么?” 在湖北时,俞维就怀疑事情蹊跷,可柳云夕死活不说,现在总算开口了,他一定要弄清楚,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陷阱。 柳云夕便把她见过那个脸上有伤疤的人曾跟袁香竹见面,后来又出现在湖北,成了那几个混混的小头目,逼迫她签协议的经过说了一遍。 “一定是她!”俞维狠声说。 “还有——”柳云夕拿出手机,翻出之前拍到的臂膀上纹着龙的人,递给俞维,“这个就是强暴子萱的人,他在深圳,我遇见过一次,可惜当时没抓住他。” “云夕,你跟我回去,回去把所有事情调查清楚,再回深圳好吗?”俞维突然说。 柳云夕垂下眼睑,没有做声。过一会,她抬眼看着俞维:“可是——” “我会安排,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你回去了。”俞维知道她的顾虑,连忙说。 正好是暑假时间,他们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调查取证!柳云夕也很想解开心中的谜团,更不想乔以安稀里糊涂地跟袁香竹结婚。奇怪的是,这一次她听说他们要结婚了,她一点也不难过,她知道乔以安一定是情非得已,一定是袁香竹使了手段,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把她揪出来。 只要找到那个疤痕,抓到那个臂膀上纹着龙的人,还有找到周刚,事情就有眉目了。 “云夕,你快决定。”俞维催着。 “好,我跟你回去。”柳云夕坚定地说。 袁香竹做梦也想不到,柳云夕和俞维秘密联合张民警对她展开了调查!而此时的她正在绍兴忙着布置新房,之前的婚房她给卖了,丝毫不影响她的第二次婚礼,因为乔家给儿子准备的婚房早早就装修好了。而袁香竹疑心婚房的风格是按柳云夕的喜好设计的,所以一定要重新调整一下。(。) 三百六十五 乔以安和袁香竹的婚礼定在农历七月初八,公历八月三号。这个日子是乔家专门到寺庙里求来的,婚礼吉时还精确到了几时几分。 袁香竹自暑假后就一直呆在乔家,专门负责婚房的改装。她坚持要把婚房重新改装一下的做法很让乔母反感,乔母本来对她就很不满意,这一点袁香竹在第一天进门时就感觉到了,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照样妈前妈后地叫着,有空就黏在她身边,极尽讨好。 乔母再大意见,再不合意,被她这么缠着也渐渐淡了当初的幽怨。想到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做得太过最后为难的还是儿子,既然都已成定局,袁香竹态度也还不错,那就放下之前的一切,好好接纳她吧。 袁香竹虽然住到了乔家,但乔以安吩咐张嫂另外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张嫂说就住之前柳云夕的那间房吧,乔以安不许,非要她再收一间。这话正好被进屋的袁香竹听到了,她脸色一沉,忽而又展眉一笑,对张嫂说:“张嫂,你去忙吧,我来跟他说。” 张嫂应一声后诺诺着进了厨房。 “你不是在婚房那边吗?”乔以安淡淡地看着她。 “我想你了,所以回来啦。”袁香竹上前环住他的腰,在他胸前贴了贴。乔以安等她贴完后轻轻将她往外推:“家里有人呢,别这样。”袁香竹知道他不是顾忌家里的人,而是想着柳云夕。眉眼一敛,两道冷冽的光在眼眸里一闪,但随即就罩上了星光皎月般的笑容。 “我不要张嫂收拾房间,我就跟你住。”她娇声娇气地说。 “别胡闹。”乔以安用力推开她,“爸妈是很传统的人,你这样会让他们反感的。” “谁说我们传统会反感了?”乔致远粗着嗓门走进来,乐呵呵地,“香竹,别听他胡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知道吗?” 乔致远始终记着父亲的临终遗愿,他就算再喜欢柳云夕,铁定柳云夕是乔家媳妇的不二人选,也消释不了他对父亲的歉疚,更难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所以,他打心里还是期冀乔以安能真正接受袁香竹,跟她顺利完婚,他实在不想再有什么意外了。 乔以安既不想弗父亲的意愿,又不愿意跟香竹同榻而眠,正为难间,母亲从楼上下来了,不知她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一心想要为儿子解困,还是真的有什么规矩。且听: “香竹啊,妈知道你心急,但离结婚也没几天了是不是?既然我们的黄道吉日是去庙里求的,就当按规矩办事,在婚前你们还是不要到一起的好。”她说话的同时眼睛瞟向沙发上的乔致远,不知是暗示还是提醒。 “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乔致远一拍脑门,夸张地说,“对对对,是不能破规矩,那样是要遭到天谴的,我真糊涂,差点酿成大祸啊!” 袁香竹再没理由纠缠,沮丧又扫兴地放了乔以安,坐回到沙发上,闷闷不乐。结果她只能遵从乔母的安排,住到三楼的客房里。 夏日的夜很难退去白天的浮躁喧嚣,别墅外面的各种小虫仍窸窸窣窣地在活动,不肯歇息。屋里的人同样睁着眼睛,没有睡意。 “你还是放不下,有些讨厌她啊。”黑暗中的乔致远轻轻叹了口气。 “你看不出安儿的无奈吗?之前他带云夕来家里的时候,哪是现在这个样子?”乔母跟着叹气,忧虑中有些难过。 “世上的事总不是那么圆满的,如了他的意,父亲九泉之下会不安,我也会含憾而终,你说该如何选择呢?”乔致远的声音沧桑悲凉,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儿子的无奈,只是世上的事实在是两难全。 “唉!”乔母再次叹气,“只能委屈安儿了,也不知道他跟那云夕是怎么了,你说云夕这孩子也怪,没有声气地就这么消失了。” “缘分这东西强求不了,是你的拐着弯也要到你的跟前,不是你的就在眼前你也抓不住。安儿跟她就没缘分,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就不要庸人自扰,顺应天意接受吧。”乔致远翻了个身,背对着乔母,似乎再不想说下去。 乔母睁着眼睛听着外面虫儿的低鸣与窸窣,感受这宁静又安谧的夜,一颗心总也静不下来。 乔以安呢?同样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呆呆地盯着一处,他的表情呆滞,但思维活跃。他与柳云夕的点滴在他脑海里不知回放了多少次,每回放一次,他的唇边都会不自觉地浮出幸福恬静的笑,笑着笑着,眉眼渐渐松了驰了,笑容也一点点消散,最后又变得呆滞麻木了。 柳云夕是铁了心要离开他! 他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去问柳松,始终没有她的音讯,她防他防得这么周密,连家人都可以不联系,断掉他唯一的信息渠道。他又抱着一线希望电话李梦冉,李梦冉的大惊小怪加大呼小叫让他立马就挂了电话。然后他计划暑假去找她,没有方向也要去找,寻遍整个中国也要把她找出来。 可是,可是现在他就要和袁香竹结婚了,他不得不跟她结婚了。他还有资格去找她吗?还有资格面对她吗?当初的誓言也好约定也罢,终归是敌不过世事人心,随风而去了。 就这样吧,大家好就好,就让我乔以安一个人承受一个人煎熬,你们好就好。乔以安慢慢合上眼睛,把自己彻底陷进黑暗之中,沉沉睡去。 袁香竹同样无法入眠。 她如愿赶走了柳云夕,乔以安也没让她失望,一度一蹶不振万分痛苦,还一不小心圆了她要做他新娘的梦。但她并不高兴,并没有什么幸福感,她满心满脑装着的依然是仇恨是愤世。乔家并不欢迎她,她看见乔母那种审视挑剔的眼神她就恼怒,恨不得把她眼珠子给挖出来。还有乔致远,表面上看他是蛮中意这桩婚事,但也只是因为这如了他父亲生前的愿,他可以向地下的父亲交差了而已。更让她气恼地是乔以安,整天给他一副冷冰冰的脸,跟个木头一样……(。) 三百六十六 就在袁香竹忙着筹备自己婚礼的时候,宋绍荣也向路小曼求婚了。路小曼一脸幸福地答应了他,并同意带着儿子跟他回到老家,婚礼就在老家办,婚房也买到老家。宋绍荣没想到她愿意跟他回到那个小地方,惊喜又感动,立马回家张罗去了。 在光华几年,宋绍荣的工资并不低,加上他利用光华资源和职务之便,赚了不少外快,早在老家县城买了一套房子,要不是几年来一直被人敲诈勒索,他早就装修好了。 敲诈他的人就是五年前因为乔家儿女的案子而被判死刑的原光华老师的家人,他们之所以一次次伸手找他要钱,而他又不得不给,是因为他不但是主谋,还有参与,事发之后人家一个人承担了下来,他答应那个老师以后会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他的软肋就捏在人家手上,当然由着人家开口。可没想到那家人的胃口越来越大,一次比一次要得多,而且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还差点被袁香竹和乔以安发现。到后来他才明白自己毫无折扣地满足让步,让那家人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已经把他当成了取款机,一家老小都不干活,就等他来养。 这件事情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没有办法挪掉,又不能对任何人说,压抑得他快要疯了,恨不得拿一把机关枪闯进那家人家里,一阵狂扫,把他们全给灭了。可他虽然品性不正害人无数,但毕竟还不是亡命之徒,还舍不下眼前的荣华富贵,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地一次次地满足他们。 路小曼同意与他结婚之后,他既欢喜又忧虑,因为他很想给她一个风光奢华的婚礼,可囊中羞涩,还要随时预备那家人来伸手,现在又是假期,他实在没办法弄钱,权衡再三,他只好编了个谎话去找路小曼。 路小曼听他说自己的钱被套进股市了,装修的钱叫她先垫着,她轻笑一声后说:“没关系,婚礼只是个形式,你什么时候给我都行。”一句话封了他的口。 依他的性子,路小曼这样回复他,他是一定会气急败坏的,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呆呆地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然后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你别瞧不上我,你等着,我一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可就在这时,那家人的手又伸过来了。他气急败坏之下,居然想出了一个绝世妙计,竟和医院的一个朋友窜痛一气,演了一场好戏。然后那个人就在医院里看见宋绍荣全身缠满纱布的惨状,医生朋友又跟他说车祸惨不忍睹,他这条命能不能救回来还得看他造化。结果那个人二话不说,看也没看他一眼,嘀咕一声“晦气”掉头走了。 他终于可以倾囊而出全力筹备婚礼了。 家乡人都知道他在外面混得不错,现在见他忙着装修房子准备结婚,有羡慕的也有妒忌的,但是他宋绍荣高兴,不管你是羡慕还是妒忌,他都一律分发喜钱,见谁发谁,这下村子炸开了,奉承阿谀之词不绝于耳,乐得宋家人天天过节一样,气氛好得不得了。 宋妈妈等不及要看儿媳妇和小孙子了,整天催着宋绍荣去接他们。宋绍荣被妈妈催得没办法,只好给路小曼电话。可路小曼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从早打到晚都是无法接通的系统提示音。 第二天再打还是无法接通,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依然是这样,宋绍荣耐不住了,匆匆交代一下家里,赶回了牛市路小曼的家,家里关门闭锁,没有一个人,他叫唤了老半天,才有邻居出来告诉他,路小曼在几天前就搬走了,这房子是租的,房东已经收回。 路小曼不见了!就像他当年突然消失一样,她也突然不见了! 宋绍荣急急掏出手机,一遍遍地拨打路小曼的电话,手机一遍遍地传来系统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终于明白,路小曼是在报复他,她是真的走了,带着他的儿子彻底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他踉跄着出了楼门,颓废地坐在石阶上,整个身体空空的没了支撑,感觉好无力好无力。良久,他笑了,先是一声,接着两声,然后是连续不断地哈哈大笑,引得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接下来的几天,宋绍荣都蹲在路小曼大哥家附近,看着从他家那扇门里进出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神色都很自然安然,丝毫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要么是路小曼走前有交代,要么是路小曼压根就没跟他们说。反正路小曼自从跟他交往后,就跟家人关系闹崩了,本来就没什么交往,现在她就算是消失一年半载,估计她家人也不会知道。 然后他就开着车在牛市的超市和游乐场附近乱转,希望上天悲悯,让他看见天天。一天下来,他几乎把牛市转了好几遍,仍是一无所获。 这边路小曼没有任何音讯,那边家里在不停地催,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家里的迎接仪式都准备好了等等。没找到路小曼如何回家?宋绍荣一次次地找理由搪塞,每搪塞一次,便加紧一次寻找的节奏。可是七月快过完了,他也没有路小曼的任何消息。 其实路小曼还住在原来的小区,只是换了个单元而已。宋绍荣进小区找她,不断拨她的电话,最后颓废地离去,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此时的路小曼内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与痛快,多少年来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忿恨终于拱手还给了他。在她发现宋绍荣仍在光华的那一天起,她就发誓一定要把他曾经加在她身上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还给他,当年的她承受多少,他也要分毫不少地承受多少。 现在她看着宋绍荣像一只急红眼的狼一样在牛市寻找他们母子,她没有半点恻隐之心,有的只是复仇的痛快,她甚至想恶作剧地给他去个电话,问问他现在是什么感受,被人欺骗被人玩弄的感受是不是很刺激很享受?(。) 三百六十七 宋绍荣整天在牛市转悠,没见着路小曼,却见到了袁香竹。当时她正在超市门口蹦跳大呼——她被人抢劫了!宋绍荣心头一喜,以为她与乔以安出了状况,婚礼又泡汤了,不顾她正在着急愤怒中,直接走上去,拍一下她的肩。 “袁助理,你不在绍兴筹备婚礼,跑到牛市来做什么?”眼睛里全是疑问好奇。 袁香竹正盯着劫匪逃跑的方向,视线已经被拉得很远很远了,冷不丁被他一拍,惊了一跳,回头就碰见他那不怀好意满是疑问的眼神,又气又急,没好气地反问:“你不也应该在老家筹备婚礼吗?怎么在这呢?” 果然有状况!宋绍荣立即笑意盈盈,伸手搂住她的腰:“走,我请你吃饭,一个包算什么,我再给你买个,香奈儿怎么样?” 袁香竹身子一侧,转出他的环抱,连退几步,怒视着他:“宋绍荣,你搞搞清楚,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忘了吗?” 宋绍荣虚张的环抱在空中滞了几秒才放下来,审视着她,脸上的笑促狭又猥琐,他突然上前一步,俯向袁香竹:“是吗?我们之间还有交易,你忘了?” 袁香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想到他也有把柄在自己手中,大不了鱼死网破,所以把头一扬,直迎她的目光:“对,你想怎样?是要继续还是结束?” 宋绍荣仔细审视她几秒,发现自己判断有些失误,她跟乔以安应该没出问题,那她一个人跑回牛市做什么? “说吧,你回牛市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袁香竹不可置信又戏谑地看着他,“你真要帮忙就帮我把包找回来,我的户口本身份证都在里面,没有这些东西,我怎么跟乔以安登记?” 原来是回来拿户口本去登记的!不知怎么,听她说户口本身份证被抢了,他竟有些幸灾乐祸,一得意就说出:“这是天意知道吗?你和乔以安的结合就是错误的,所以上天要想办法阻止。”他却忘了自己被路小曼耍弄的事情。 袁香竹本来就着急,现在看他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只觉得恶心,狠狠盯她一眼,一甩头走了。 离开宋绍荣,袁香竹径直去派出所了。接待她的民警根据她的口述做了详细地记录,然后一合本子站起来说:“好了,有消息我们会及时通知您。” “就这样好了?”袁香竹惊讶地看着民警,“我包里面的东西很重要,没有户口本和身份证,我怎么登记领结婚证?” 民警一听差点喷了,但还是忍着笑说:“我们只能记录在案,有线索再通知您,您要求我们现在就把包给找出来,我们也不知去哪找啊。”民警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准备接待下一位了。 袁香竹十分沮丧地走出派出所,抬眼间瞥见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上了一辆车子。她晃晃头眨眨眼再仔细看时,车子已经启动了。 “哎——”袁香竹拦住一位民警,问:“请问那辆车子是你们所里的吗?” 民警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说:“那是我们张队的车子。” “哦,谢谢!”袁香竹机械地回应一句,视线仍在车子远去的方向。 “不会的,怎么可能,长得像罢了。”她喃喃自语。 她看见的那个身影正是柳云夕! 柳云夕听从俞维的安排后,立马和他启程回到牛市,找到张民警,把自己掌握的线索都给了他,又把自己的疑惑与思考跟他探讨了一番。有了她和俞维的协助,张民警立即对王书敏和欧阳菲菲展开了调查…… 柳云夕没有想到,回到牛市的第三天就碰到周刚了。当时周刚在一家小餐厅门口,瞅着有客人没吃完的饭菜就上去吃。柳云夕是听见老板娘吆喝驱赶的声音才注意他的,当时的他瘦得不成样子,头发又长又乱,一张脸只有咧嘴笑时露出的牙齿是白的。要不是他认出柳云夕,跑到她跟前叫姐,柳云夕是认不出他的。 柳云夕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竟让周刚吃了这么多的苦!更没想到他为了能遇见她找到她,隔三差五就到光华门口或是路口去守,后来被王书敏她们发现了,莫名地被几个混混抓住暴打一顿,最后威胁他,要他赶紧滚出牛市,不许再靠近光华。所以他在牛市一边要活下去,一边还要防着那些混混,一边还要想办法找到柳云夕…… 看着眼前收拾干净又黑又瘦的周刚,柳云夕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落。 “姐,没事,你看我就是瘦了一点肉,胳膊腿全好好的,我保证每天大吃大喝,以最快的速度长出一身肉给你。”周刚在她面前张开手脚,笑嘻嘻地说。 不成想,他越是这样,柳云夕越是辛酸难过。又不由得想起柳松,想起柳松被人诱惑又被人暴打,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哗哗地流。 这下周刚慌了,赶紧朝一旁的俞维使眼色,俞维哪需要他提醒,早都准备好怎么帮她止泪了。 “周刚,你赶紧说说给云夕下药的人长什么样吧。”乔以安边说边把手机递到他眼前,“有没有这个人?” 果然,柳云夕一听俞维问起下药的事情,马上擦了擦泪,认真地看着周刚。 “对啊,就是她,还有一个。”周刚一见手机里的照片叫起来。 手机里的人是王书敏!不用看了,另一个人一定是宋小玥!韦舒看得没错!俞维意味深长地看着柳云夕,知道她平淡的外表下已经波澜不断了。虽然早前韦舒有说,但那时总还抱着一丝侥幸,不能确定。现在听周刚这么一肯定,任谁都很难平静。 “抢走我证件和手机又把我赶出牛市的人说是乔以安叫他们这么做的。”周刚又说。 他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把柳云夕和俞维两个人都震住了。 “不可能!”几秒后,柳云夕肯定地说。俞维跟着点点头。 “我亲耳听见的,他们把我推下车时就是这么说的。”周刚再次强调。(。) 三百六十八 “就算是你亲耳听见的也不可能。”柳云夕同样说得肯定。 是啊,怎么可能?就算是那几个混混现在站在她面前说是乔以安让他们这么做的,她照样不相信!不相信! “事情很明显,这是袁香竹她们想嫁祸乔主任,所以故意这么说的。”俞维终于开口了,“云夕不要担心,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忽略不计,关键是要尽快查清子萱和于潇潇的事情。” “还有保安的死!”柳云夕补充。 然后几个人就像私人侦探一样,跟着张民警干起了侦探。 袁香竹看见柳云夕上张民警的车时,是他们接到举报,说保安的死跟光华已经毕业的一个学生有关,这个学生是西当村村委书记的侄子,在学校被老师打过。柳云夕马上想到被乔以安打了的那个学生,王素文班上的,也是之前盯着上官的一伙人中的一个。 原来是打击报复!柳云夕想,不知怎么暗暗松了口气,稍后,她也为自己的这种表现惊讶。袁香竹和王书敏处心积虑要她难看,要把她赶出光华,差点害得她家破人亡名誉扫地,她现在突然知道保安的死跟她们没有关系,竟还有一丝欣慰和侥幸。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有些奇怪。 西当村村民对村委书记素来就有积怨,尽管每三年有一次换届选举活动,但那个书记总有办法给自己拉到足够的票,到目前为止已经连任三届了。 一个家长无意中从孩子的QQ里发现了书记家侄子策划的这次活动,就像获得了稀世珍宝一样欣喜若狂,立马给派出所打了个匿名电话。 保安的死还真跟王书敏和袁香竹没有关系!全是九二班学生为了报复乔以安和柳云夕策划出的荒唐行为!只可惜正是花季的他们却要在劳教所里度过人生的黄金时期,被高墙与外面隔绝了。 既然案情查清楚了,这个案子就算结了,结案时需要乔以安到场签字。柳云夕听见张民警给乔以安电话时心咚咚跳,都不敢看他。一旁的俞维看得真切,但也只是替她黯然罢了,并没办法帮她走出来。 张民警打完电话后,俞维主动跟他说明了情况,叮嘱他不要透露他们在帮忙查案一事。然后当然是算着乔以安到达的时间避开他,所以,乔以安什么时候回牛市,什么时候离开的,柳云夕一清二楚。两个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才一个多月不见,乔以安就消瘦了不少,憔悴的面容颓废的样子,哪像一个就要做新郎的人? 柳云夕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也只能远远地静静地看着。 …… 袁香竹痴痴地看着载着柳云夕的车子远去之后,若有所思地呆立了一会,出了派出所。 “哎——”她刚走到车子旁边,侧方传来一声招呼,似乎是向着她的。她侧眼看过去,是一个三轮车夫,正盯着她,满眼期待,似乎在等她做出反应。那眉眼确实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出跟他有过什么交道。 “你是光华学校的老师吧?”他问。乍一听他的声音,袁香竹有些印象了,竟忘记应答人家,蹙起眉头在脑海中搜寻记忆。 “你不记得我了吗?”他显得好急切,“那时你叫我帮你跟踪你家——” “哦,噢——”袁香竹恍然大悟,脑海一片明晰,惊喜又激动,“我记起来了,可是你后来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唉——”那人轻叹一声,“还不是你家那位——”说到这里他顿住了,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没事,你就说吧,我跟他没关系了。”袁香竹连忙打消他的疑虑。 “他找人威胁我,不许我在光华门口载客,说什么见一次打一次,所以——” “果然是他!”袁香竹狠声打断那人,“那你有没跟踪到什么?” “有!”他立即接过,可就说了这么一个字,再没下文。 袁香竹知道他要什么,可自己的包刚刚被抢了,一时也拿不出什么给他。但这种人得不到一点好处,是不会把自己冒险得来的信息给你的。她想了想,突然把手中的戒指摘下来递给他:“这个够吗?” 那是一个钻戒!价值五六千呢!可那人竟然狐疑地盯着戒指,并不伸手来接——他怀疑这戒指是假的!袁香竹心里冷笑,又不好表现出来,耐着性子说:“你不信?那你上车跟我去珠宝行,我证明给你看。” 听她这么说,那人有些动摇,本来已经伸过来的手突然又缩了回去,说:“好吧,我跟你去珠宝行,不用开车,就附近有个金六福,我带你过去,上车吧。” 袁香竹轻笑一声,收回戒指,坐上他的车子。不到三分钟,他们到了金六福。一进门,袁香竹径直走向卖钻戒的柜台,把戒指递给里面一个小妹,说:“请帮我估一下这个戒指的价格。” “您稍等。”小妹接过戒指进到里间,不一会她出来了,把戒指还给袁香竹,微笑着说:“五千八,小姐。” 袁香竹侧头看向身边的人,不想他已经扭头走了。 “好的,谢谢!”她匆匆说一句,紧跟着追上去。 袁香竹一上车,就把戒指递到那人面前,说:“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不过要对得住它的价值哦。” 那人没有立即接戒指,而是待她说完才慢条斯理地说:“反正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至于值不值这个价还不是你说了算,等我说完了,你硬要说他没有价值,我又有什么办法?” 真是市井小民!袁香竹在心里蔑视。不过面上还是笑盈盈地,跟掌控宋绍荣比起来,这个戒指算什么?再说以后乔家的家业都是她的,她要什么会没有? “做交易讲的就是诚信良心。”袁香竹最后看一眼那个戒指,放到那人车前的钱袋子里,“说吧,我听着。” 袁香竹正专心等待他开口,不想他发动车子,“呼”地一下跑了。速度好快,好像有什么人追来了一样。袁香竹以为他在躲城管,眼睛四处望,结果没看见城管,倒见着宋绍荣了。(。) 三百六十九 难怪他跑得那么快,原来是看见宋绍荣了。…頂點小說,其实宋绍荣并没看见他们,因为袁香竹瞟见他时,他的视线很散,并没有专门盯向他们。 那车夫一口气把车子开到派出所袁香竹停车的地方才停下来。 “你怎么那么怕他?”袁香竹奇怪地问。 “他这种人有些变态,你还不知道吧?”车夫擦擦脸上的汗说,“姑娘你真是好福气,没有嫁给他,不然真得一辈子遭罪。” 车夫的话一下子把袁香竹拉进回忆中,宋绍荣对她做的种种,哪里只是变态,简直就没有人性! 他用皮带把她的双手扣起来,用针扎她,强迫她大声求饶、呻--吟,用牙咬她,拿鞭子抽她,把****射到她口中,要她吃下去…… “姑娘,你还要不要听那个变态都做了些什么?”车夫的粗嗓门把她拉回到了现实。 “呃,嗯。”袁香竹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赶紧调整状态,说:“好,你说。” “光华几年前出过一件大事,你知道吗?”车夫并没急着说,而是问她。 “知道,开除了一个老师,后来那老师跑到韶关去制造了一起车祸,害死了董事长的儿子和女儿。”袁香竹像说着故事中的事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那你知道那起车祸的主谋是谁吗?”车夫又问。 难道是宋绍荣?袁香竹知道这事跟他有关,却没想到会是他主谋! “就是那个变态。”车夫兀自说着,“事情败露之后,人家一个人把罪担了,条件是他必须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所以那个经常跟他见面找他要钱的人就是那个老师的家人?”袁香竹接过话茬。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不然像他宋绍荣这样强悍精明的人怎么会受人胁迫?还是一次次频繁地胁迫? “就这些吗?”袁香竹清楚事情脉络之后,估计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还有他在牛市的女朋友突然搬家了,他这几天都在找他们两母子,刚才你看他的样子,像不像是在找人?”车夫接着说,看得出他是在尽量给她多一些信息,以期对得住那枚戒子的价值。 这倒是个好消息!袁香竹一听乐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劲问:“真的吗?是真的吗?你确定?” 袁香竹的心情真是好极了,包包被抢的事情丝毫不影响她此刻的欢愉,她看着车夫肯定的眼神,心里的乐从咧开的嘴巴里从挤到一堆的眉眼里透出来,差一点抱着车夫亲两口。 说也奇怪,这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却怎么也走不到一起去! 就在她高兴得不知所以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以为是宋绍荣,绽着一脸笑容转头,却看见王书敏的脸。 “你?”袁香竹惊讶地看着她,“暑假没回家?” “我早说了暑假不回家的,你忘了?”王书敏笑着,“倒是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筹备婚礼吗?怎么跑到牛市了?” 袁香竹便把自己到学校拿户口本后来被抢的事情跟她说了。王书敏一边听一边表现出此时应有的各种表情,待她说完后,她表情一敛,严肃又神秘地说:“宋主任也回光华了,我看见他,颓废得很。” “是吗?他回光华几天了?”袁香竹眼睛放光。 王书敏凝神想了一会,说:“有五六天了,天天都往外面跑,很晚才回家。”袁香竹满意又兴奋地点点头,随后问她:“这么长的假期你不回家,呆在学校做什么?” “打暑期工赚钱啊,诺,我就在后面的昂立辅导学生,一天四节课,一节课一百元,还可以吧?”王书敏很满足的表情。 袁香竹回头看看昂立的招牌,心里很不屑,但面上还是笑的:“一天四百块,很赚啊,可惜我不会上课,不然我也来。” “得了吧。”王书敏撇撇嘴,“你马上就是光华董事长夫人了,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眼睛像钉子一样盯着一处。 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袁香竹只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怎么啦?那是谁?”她问。 王书敏并不应她,上前急趋几步,追着那身影看,脸上的表情凝重又紧张,弄得本来很愉悦的袁香竹也莫名地有些紧张了。 稍顷,王书敏回身看着她,还是那紧张的表情,盯着她说:“那个人很像酒店里的——他怎么会还在这里?不是——” “谁?你说谁?”袁香竹这下是真的紧张了,“那个补路的人吗?” 王书敏机械地点点头,好不紧张。袁香竹则又重新望向刚才那个身影的方向,凝神一会,轻笑一声,说:“嗨,你别紧张兮兮的,一个背影而已,长得像的人那么多,见一个紧张一次,哪天岂不是要吓死你!” “不是像,那就是他,真的,我不会看错。”王书敏肯定地说。 袁香竹虽然这么宽慰王书敏,其实心里还是很虚的,现在听她再次肯定的语气,不由得想到刚才在派出所见到的那个身影,难道真的是柳云夕?难道她碰见了酒店的那个人,然后? 想到这里,她再也冷静不了,一把抓住王书敏的手:“你真的确定?那个人就是——” “是的,我确定,那就是他!”王书敏再次肯定。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他们都处理干净了,不会有后患的吗?”袁香竹突然盯着王书敏,有些气急败坏。 她哪里知道,每次给王书敏的钱,她都要吃掉一部分,吃两次之后,心就大了,到最后只拿一小部分给那些办事的人。那些人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给多少钱做多少事。王书敏把钱都扣下来,吃进自己肚子里,剩下一点点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又怎么可能把事情办漂亮? “你现在就叫那人过来。”袁香竹接着说,“我要问问他,拿人钱财是这么办事的吗?” 王书敏没想到她突然要见那个人,心里一慌,就哆嗦了一下,情急中说:“事情过了我再没跟他联系,电话——也删了。”(。) 三百七十 袁香竹虽不谙世事难察人情,但也不傻,王书敏的慌乱立即让她想到这里面一定有鬼,再想到自己花那么多钱,那么信任她,请她出面给自己办事,没想到是今天这个局面。心里的气就蹭蹭蹭往上窜,盯着的眼神就像把刀子,剐进她的肉里。 “删了?你就那么确定事情过了?”袁香竹凑近她,咄咄逼人,“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里面搞了什么鬼,不然你会比老董还惨。” 她和老董的事情曝光之后,袁香竹为了拉拢她,狠狠地报复老董,帮她游说袁雅竹在学校信息后台把老董拉进了黑名单,也就是说在温州他没办法混了,没有学校会接受他。 王书敏听她提到老董,想到自己那些假证件,知道不用她这么做,只要出了光华,她就没机会进学校了,将来真不知靠什么生活。现在除了祈求神灵保佑,不要让事情败露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补过。 “我能搞什么鬼?”她讪笑着,“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办事,没多说一句话,钱也一分不少地给到人家手里,他们那些人昧着良心做事,我也没办法,是不是?” “呦呵,财神爷。”王书敏话音一落,身侧传来这么一声浪语,她闻声侧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说话的人正是袁香竹要找的人! 袁香竹听见这一声轻佻浪荡之语,再看到王书敏的反应,心里一喜,对那人说道:“我花那么多钱请你们做事,你们倒好,我要清理的人还好好的呆在牛市,正要去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那人挑起眉毛歪着嘴巴看着她,待她说完,嘻嘻一笑:“原来钱都是你掏的?幕后老大是你啊。”又看一眼呆立一旁的王书敏,“我说怎么有这么请人办事的?打发乞丐呢,******老子兄弟的烟钱都混不到!你刚才说什么?那人还好好的呆在牛市?那你想他呆在哪儿呢?”问完袁香竹,又把脸凑向王书敏。 王书敏已经紧张得像只木鸡了,他突然把脸凑上去,惊得她一连退了好几步,惶恐又讨饶地看着他。 袁香竹再不需要任何话,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既恨又怒地盯着王书敏,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真是应了那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王书敏千算万算自认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没想到天意弄人,这么快就败露了。 “你吃进去多少,就吐出来多少,把事情给我收拾漂亮了,不然你自己滚出光华吧!”袁香竹丢下这句话钻进车子绝尘而去。 待那袁香竹的车子在视线中彻底消失,王书敏才将视线转向旁边邪里邪气的人,又气又窘。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凑巧碰到,不是故意揭穿你,再说要不是你自己太贪,又怎么会有今天这局面,是不是?”那个人斜睨着她,猥琐又促狭。 王书敏涨红了脸,不敢与他对视,好大一会后才从嗓子里憋出一句话:“你还要多少钱?” “那就看你吃了多少钱啰?”还是那猥琐又促狭的表情。 王书敏一听冷不丁抬头盯着他,眼里满是惊讶和愤怒:“你以为她能给多少?我不过拿了一小部分而已,加起来不到五千,你做不做也就这五千了,反正那个人现在好好地在牛市呆着,别以为他只对我们有威胁,你也脱不了干系。” “呦呵,威胁我?”他身形一动,逼上一步紧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怵汗毛倒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万,再没多了。”王书敏躲过他的目光。 那人盯了她几秒后,身子往后一退,与她拉开一段距离,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说:“拿来。” 王书敏磨蹭着随他到银行里取出一万元交到他手上,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为自己做了一些盘算,很后悔答应他这一万元。自从帮袁香竹跑腿以来,她前后吃了不少于四十万,这几乎是她五年的工资,不管事情什么结局,于她一个跑腿的总是不会有太大影响,最后还不是由她袁香竹一个人来担? 有了那些钱,她还能不能呆在光华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她决定做完暑期工就打道回府,自动离开光华,让那袁香竹想她卖命都找不到她。所以,她愈是懊恼凭白丢掉那一万元。就让事情彻底败露才好呢,让乔以安认清她那丑恶嘴脸,恨她厌恶她,说不定一怒之下又会取消婚约! 王书敏边想边往昂立走去,刚拉开大门,一个人就跨了出来。她正要破口骂出来,听见一声熟悉又惊讶的轻呼:“书敏!”猛一抬头,就看见老董一张沧桑憔悴的面容。 “你?!”王书敏比看见怪物还要惊讶,但瞬间这种惊讶就变成了愤怒与仇视,她不顾前台文员的好奇目光,冲老董吼道:“董大梁!你******怎么还活着?” “书敏!”老董紧张又尴尬地看看前台,轻声说:“你别这样,你先上课,我在外面等你,啊!”说完又凑近她耳边说:“我离婚了。” 王书敏到这时才想起自己站着的地方是昂立—她上班的场所,也才注意到前台异样看热闹的目光,右臂一甩,径直上楼去了。 不用问,老董肯定是在昂立上书法课,就不知道他是出了光华就一直在昂立,还是最近才到昂立。 其实,王书敏到昂立也只是接了小学的语文课,她所教的社政是没人要补的,初中其他课程她上不了,只好带小学语文了。 今天遇到老董也纯粹是巧合。本来他们的课一个在早上一个在下午,是不可能遇见的。只因老董早上的课临时被一个老师调到下午了,所以就这么生生碰上了。 王书敏现在人坐在教室里,心却到了门外老董的身上,她随便给孩子布置了一点任务,就自顾托着下巴发起呆来。(。) 三百七十一 王书敏从昂立一出来,老董就出现在眼前。 “书敏。”他轻呼,语调悲切,“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我们去‘一品香’坐坐吧?” 王书敏见他那沧桑憔悴模样,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但面上却仍是冷着一张脸,也并没有抬腿的意思。 老董看着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挪向昂立里面,好像在提醒王书敏,两个人站在这个地方不合适,要尽快离开。王书敏知道他的意思,也觉得站在这里不妥,于是向旁边挪了几步,直到里面前台看不见他们为止。 “书敏——”老董小心地叫着,“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也在努力想给你补偿,我之所以还在牛市,没有离开,就是不放心你,也——舍不得你,我们——还是谈谈吧。” 王书敏听见他“补偿”二字,心里一动,不知他要如何补偿自己! 要知道,她刚刚在年初为他堕胎了! 在光华与他苟且几个月,寒假回家她才发现自己怀孕。当时心里又怕又慌,电话告诉老董,老董只思考几秒就叫她去医院,随即打来两千块钱。她纵使有一千个不愿,不甘,在那种情况下,也不得不选择去医院了。 正因为这件事,她才迟回学校一个星期。回到学校后,老董还算体贴,也表现出了心疼,竟偷偷煲了几只鸡给她吃。可她下体还没干净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要与她那个,她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了,竟由着他无休止地索取…… 事情败露之后,老董没有主动安慰过她,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或者说法,整天在老婆面前唯唯诺诺。到这时,她才彻底清醒,明白他压根就没想过要离婚,不过跟她玩玩而已。后来老董被光华辞掉后,一夜之间就突然消失了,没有给她任何交代。 而现在他居然对她说想要给她补偿,还说要努力给她补偿,她倒要看看,他要怎样给她补偿! 两个人进了一品香的一个小包间,这是王书敏在上课时老董就包好了的,因为他们才坐下,服务员就上菜了。 王书敏自顾埋头吃菜,一句话也不说,等老董开口。可她等了半天,老董的话竟是:“书敏,我们结婚吧!”他这一句话惊得王书敏把口中的一口菜直接给喷了出来。 “董大梁!这就是你要给我的补偿?你这是补偿吗?我嫁给你,好啊,你拿多少钱娶我,房子在哪?车子在哪?啊?” “书敏,你别激动,慢慢听我说。”老董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忙不迭地摆动双手,想要阻止她的怒吼。 “好,你说,我听着。”王书敏剥一只虾往嘴里一扔,气汹汹地看着他。 不知是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还是他突然就不想说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老董竟嗫嚅了半天,也不见吐出一个字。 “说啊,董大梁,哑巴了?”王书敏催着,还是那气汹汹的眼神,不过添了一丝嘲讽。 “咳咳”老董干咳两声,又讪笑着,给王书敏夹一只螃蟹,摸摸头正正衣衫,说:“书敏,我已经离婚了,孩子跟她,我们结婚,重新开始,至于你说的房子,车子——会有的——” “董大梁!”王书敏大喝一声,打断他,“你是想告诉我,你净身出户了是吗?光溜溜地跑到我这来跟我谈结婚,你不拿镜子照照,你凭什么?就凭那几个破毛笔字?” 王书敏还要接着往下说,见老董拿出一张银行卡,隔着桌子推了过来,这一动作堵住了她的嘴巴,也把她胸中的怒火降了一半。可下一瞬,她的怒气在听见老董的话之后就像火山爆发似的达到了极点。 “书敏,这是我在昂立几个月的工资,都在里面,以后我的工资卡都放你手里,我不花钱,我挣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你,你看我现在烟也戒了,酒业可以——” “董大梁!”王书敏忽地一下窜起来,手指直指他的鼻尖,“你把我当什么?三岁小孩,拿这么个东西就能哄住?你不是说你有几十万存款吗?不是说你有几套房子吗?怎么,现在只剩这一张破卡了?”王书敏指着老董鼻尖的手突然一收,抓起桌上的银行卡,朝着他的脸摔过去,随后抓起自己的包冲向门口。 “书敏!”老董动作好快,手一伸就拉住她,再用力一拖,把王书敏拖进自己的怀里,不由分说吻上去。 王书敏因为没张防,才被他控制到了怀里,待她积蓄了一会力量之后,加上胸中的怒气,她双手使劲抵开老董,猛一扭头,同时腾出一只手,“啪”地一声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老董被她这一耳光打得眼冒金星,支棱一下愣住了,但只一瞬,他展开了更为疯狂的入侵。一把抓住王书敏给他耳光的手,反屈到背上,和她的另一只手剪在一起,让后死死扣住,再一用力把她转至墙边,后背靠在墙上,然后狠狠地咬下去! 王书敏个子本来就矮小,现在被老董庞大的身躯盖在下面,就像一个狼口下的一只小绵羊,毫无抵抗能力。不到几秒钟,嘴巴就被老董给撬开了,待老董的舌头一伸进来,她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老董大叫一声,仓惶抬头,痛苦又恼怒地看着她,但扣住她的手并没松开。他只感觉一股咸涩的味道在口中慢慢蔓延,知道自己的舌头被王书敏咬烂了,正在渗血。他紧闭嘴巴,狠狠地盯着王书敏,然后狠狠地朝地上啐一口,把那血液和着唾沫一起啐了出去。 “你必须跟我结婚,我因为你离婚了,一无所有了,你现在想一拍屁股走人,没门!” 王书敏从来没见过老董这样!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文尔雅体贴暖心的,什么时候这么鲁莽这么疯狂过?不知为什么,从来就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王书敏这一刻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惧!因为恐惧,她刚刚还绷着的一股愤怒突然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从她身体的各个毛孔里钻了出去,然后她整个人软软地跟一滩泥一样,站不住了。(。) 三百七十二 袁香竹离开王书敏后驱车直接回绍兴了。 她与乔以安的婚期在即,却在这个时候丢了身份证和户口本,那宋绍荣还幸灾乐祸地冷嘲热讽,加上王书敏办事不力,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糕,还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会不会败露。一旦败露,又该如何收场?所以此时的她心思并不在如何补证领取结婚证上,而是王书敏能不能顺利把事情补救过来,不要暴露得太快。 不管怎么说,证件丢失了还是要补办的。所以她没有往乔以安家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姐姐袁雅竹和姐夫赵展煜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都笑了。 “怎么啦?马上就要当新娘了,还这么不高兴,是谁惹了我们的刁蛮小公主啊?”赵展煜微笑着问,他的话让旁边的袁雅竹跟着笑了,一脸的宠溺。 说也奇怪,人有时候心中的坎在日夜厮守面对中怎么也过不去,一旦换一个环境,彻底分离,接触不一样的人和事之后,不用任何人开导,自己就跨过去了。 赵展煜就是这样! 他去美国时,本以为自己会很潇洒很超脱,除了儿子乐乐,不会有任何牵挂,没想到,与袁雅竹的距离拉得越大,越是抑制不住对她的思念与牵挂。想到她面对的工作压力,想到她与自己去民政局领离婚证时眼里的不甘与无奈,想到她母亲去世时她的无助与难过,想到她一个人带着儿子再不可能自然流露的那种幸福与优越……想到这一切,他就恨得攥紧拳头,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光。 是的,他恨自己,恨自己一个堂堂男儿却走不出母亲离世的阴影,恨自己明明是爱着念着的女人却要让她独守空房。 从来不看美剧的他,飞到美国土地后,在学习之余的大段时间里,他都沉浸在美剧中。美剧虽血腥虽暴力,但血腥中不乏温情,邪恶却也闪着正义的光芒,暴力却无法抵挡生命与爱的召唤,正是剧中那些对生命的热爱对爱与责任的承诺唤醒了他,让他在不知不觉中通达豁然起来。比起生命比起责任与爱,曾经的错与怨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是自己深爱着的人,要说错,那也该是无意中的错,一定要抱着这个无意中的错怨恨一辈子隐忍一辈子吗?向前跨一步,迎接你的是广阔而又明媚的天地,跨不出,你将牢牢地把自己桎梏在怨恨之中,失却了生活中的很多美好与温馨,抑郁终老。难道这就是生活的意义?人生来就是和最亲的人较真的吗? 他不止一次拿起电话要拨给袁雅竹,但每次的冲动都被自己无厘头冒出来的自尊给强压下去了。就在子萱事件的时候,董事长叫他回国,他差一点就答应,但是他出一趟国不学点东西又有所不甘,而且一年的费用早都上交,中途退出是没有任何补偿的。 这一次船厂面临灭顶,他不用谁招,只要他知道,他一定会抛下一切回来。船厂是他的梦想,是他人生的全部,他怎么可能看着船厂灭顶而不顾?所以,乔以安一个电话留言,他就回来了。 回国后的他直到妥善处理好船厂的事情后才回到绍兴的家。那天他拖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出现在袁家别墅门口时,儿子乐乐最先看到他,举着一双小手欢呼着朝他直扑过来。儿子的举动惊动了身后的袁雅竹,袁雅竹愣愣地看着他,脸上欣喜的笑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消失了,她走上来,勉强笑一下,说:“回来看儿子了?吃饭再走吧,我去交代。” “我不走了。”赵展煜轻轻的一句,滞住了她转身的动作。她就像突然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一个姿势僵止在那,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她才慢慢转身,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就用那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与赵展煜对视着,终于忍不住,睫毛一抖,大颗大颗的泪落下来。 “妈咪,你怎么啦?”乐乐在赵展煜身上奇怪地看着她。 “呃,哦,乐乐乖,妈咪没事,妈咪高兴。”袁雅竹赶紧擦了把泪,对乐乐呲牙笑起来。 “我们回家吧。”赵展煜一手抱着乐乐,一手牵着袁雅竹往家走去。 “小丁,把大姑爷的行李箱拿回家。”袁雅竹对在花园里修剪草木的小丁喊着。 …… “香竹,你怎么不说话?姐夫跟你说话呢?”袁雅竹看着袁香竹不对劲,关切地提醒。 “我证件丢了,没办法领结婚证。”袁香竹往沙发上一靠,沮丧地说。 “丢了?怎么丢的?”袁雅竹跟上来。 袁香竹没理她,冲着一旁的乐乐喊:“乐乐,见到小姨都不叫啊,好多天没见小姨了,有没有想我啊?过来,给小姨抱抱。” 谁知乐乐不但没过来,反而屁股一扭,奔向袁雅竹,往她怀里一扑,大哭起来。 “怎么啦,乐乐?”袁雅竹蹲下身子,紧张地问。 “小姨是坏蛋,小姨是坏蛋,我不要小姨。”乐乐哭着喊。 袁香竹心里一惊,也不知是惊乐乐的话,还是惊自己做的那些坏事。 “怎么说话啊,乐乐,小姨怎么就是坏蛋了,不许胡说。”袁雅竹脸一沉,唬着乐乐。 她这一唬,乐乐哭得更厉害了,挣脱袁雅竹就跑,边跑边说:“小姨就是坏蛋,害人精,害死人,会坐牢,阿婆和小丁哥哥都这么说。” 阿婆是袁家的保姆,小丁哥哥就是刚才在花园里修剪花草的小丁。 袁香竹一听坐不住了,蹭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去找阿婆和小丁。 “香竹。”袁雅竹喝住她,“小孩子的话不可信,乐乐才多大,他的话你也听?” “他是不懂事,可有人这么教他,你也听见了。”袁香竹大声喊着,唯恐厨房和门外的人听不见。 “你马上就要结婚了,要讨吉利,别像上次——”说到这里,袁雅竹顿住了,在这个时候提上次的事情,实在是不合时宜。(。) 三百七十三 本身小孩子的话袁香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那阿婆和小丁不该在背后嚼她舌根,而且是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再说他们说的也太玄乎了,说什么要坐牢! 想到这里,袁香竹竟一个激灵抖了一下。他们怎么会这么说?难道他们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她那些事都是在光华做的,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他们确实没可能知道。 但是袁香竹不知道她找的那个疤痕是小丁的表哥,而他的这个表哥又是最喜大好功之辈,经常在他们面前吹牛自己如何会赚钱,每捞到一笔钱都会到他们面前炫耀。 袁香竹母亲去世时,他来过袁家,见过袁香竹。所以,他认识袁香竹,而袁香竹不认识他。他为袁香竹所做的事情一点不漏地全讲给了小丁,小丁有意无意中又讲给了阿婆。 幸好她被袁雅竹拦了下来,没去找他们两个,不然那两个一怒之下一失口免不了不给她抖出来。 袁雅竹一直记挂着她丢了证件不能领证的事情,虽然婚期就在眼前,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但上次悔婚不也是在婚期的前几天吗?而且上次正因为婚前没领证,才让乔家那么轻易悔婚了,这一次怎么说也要做得比上一次稳妥一点,婚礼不过是个形式,关键还是结婚证。 所以她喝止住袁香竹后,便催她赶快去派出所,开一个临时户籍证明,再办一张临时身份证,凭这两样东西也是可以领证的。可袁香竹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偏不听袁雅竹的,懒洋洋地靠在沙上,一动不动。再催,她干脆往沙上一躺,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她刚回来,累了,你就让她歇会再说吧,领证迟早的事情,不急,婚礼过了再领也可以啊。”赵展煜在一旁打圆场。 袁雅竹见袁香竹那样,知道再催无意,横她一眼后出去找乐乐了。 乔以安自从袁香竹回牛市取证后,难得清静两天,把袁香竹交代他督促工人整修房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整天窝在房间里,不是看球赛就是盯着手机上的柳云夕呆。 他每隔两天都要给柳松去个电话,而柳松始终都是那一句:没消息。刚开始音调还有些热情,到后来慢慢地就懒洋洋起来,应得有气无力,他越是这样,乔以安越是相信柳云夕是真的没跟他联系,心头的愁也就多了几分,眉宇间的纹路就没舒展过。 不过走出这扇房门,他的神情就大不一样了,脸上是恬淡自足的笑,吃饭时胃口也很好,边吃边讲今日的球赛,边评价菜的味道,夸夸张嫂的手艺,他什么都说,就是不说自己的婚礼,不说袁香竹。 所以无论他表演得有多逼真,乔母一眼就能看到他心里,他里面是苦的,很苦很苦。但是这个可怜的母亲,为了配合儿子,不让他现自己的演技有多差,还得强展笑容,跟着儿子嘻嘻哈哈,也很自觉地不提婚礼不提袁香竹。乔父呢,本来忍不住要拆穿他,但是看乔母那么卖命地陪着儿子演,也不想破坏气氛,只好把笑容都堆到脸上陪演啦。 连一旁的张嫂也看得出这一家人在演戏,心塞得很,但又不能说破。眼看婚期就到了,袁香竹约好试婚纱的日子也不见她来,可一家人就是没一个人提起。难道到婚礼当天去试?张嫂终于忍不住了。 “今天农历几月几号了,夫人,我妹妹家这个月有一桩喜事呢,别让我错过了。” 她这一问,饭桌上的人都愣住了,还是乔母第一个反应过来。 “噢,呵,多亏你问,我们家安儿也有一件事要办的,不是吗?”她看着乔以安。乔以安脸上刚刚还挂着笑容的,听见这话之后,那笑容嗖的一下不见了,但旋即又露了出来,对着母亲说:“噢,是啊,试婚纱,香竹已经在路上了,我们直接去婚纱店会面,她不过来这边。” 见鬼!乔以安在心里怒斥。什么时候鬼话连篇还这么自然了? “张嫂,以安,你们快出来帮帮我。”袁香竹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好大。 三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汇集到乔以安身上,要知道,他刚刚还说袁香竹不过来这边的。乔以安呢,躲开三人的目光,起身奔向门口,嘴巴喃喃:“叫帮忙呢,快点。” 屋里的三个人互看一眼,同时叹气同时摇头同时走向门口。 原来袁香竹取回了婚纱照! “婚纱照不放到婚房里,拉到这里做什么?”乔以安问。 “你忘了?有一组是放到这边卧房的。”袁香竹搬下一个镜框塞到他手上。 “噢。”乔以安恍然状,机械地抱过镜框,面无表情,连看也没看一眼,转身就走。 “你不看看自己的面瘫表情吗?”袁香竹在后面叫,明显不悦。 她怎么能这样说安儿呢?乔母听了眉头一皱,立马斜瞥过去,正遇上袁香竹的目光,她也真变得快,马上咧嘴一笑:“妈,您不知道他照相时是个什么样,照了那么多张,就没一张笑的。” “安儿从小就不喜欢照相,他跟你去照都很好了,你还指望他笑?”乔父在一旁打圆场。 谁说安儿从小就不喜欢照相,安儿小时候可喜欢照相了,笑得可甜了。人家就不愿跟你照而已,还好意思说。乔母继续朝袁香竹翻白眼,心里十分不爽。 “哐当——”里屋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细碎刺啦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不用看,一定是乔以安手中的镜框摔了。 屋外的人几乎是同时奔向客厅的! 只见乔以安愣愣地立在楼梯口前,面前是一堆碎裂的玻璃和从镜框中脱落下来的照片,歪在一旁。 “你干什么?乔以安?”袁香竹大声嚷道,把旁边的乔母吓一跳。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还不去看看他伤到没有?”乔母没好气地说。 其实张嫂已经上去了,看见乔以安右手手指在滴血,赶紧上楼去拿药箱了。 “安儿,你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快过来,那里全是玻璃,危险。”乔母上前,扶住乔以安的胳膊,慢慢从楼梯口挪出来。(。) 三百七十四 “什么不小心,他就是故意的。”袁香竹还没完,歇斯底里地叫,眼睛里的光能刺穿乔以安。 “流血了,安儿,快坐下,你流血了。”乔母突然看见乔以安手上往下滴的血,惊叫起来,“张嫂,张嫂——” “哎,来了来了,药箱来了。”张嫂匆匆从楼上跑下来,把药箱递到乔母面前,转身去收拾玻璃渣了。 乔母在那紧张乔以安手上的伤,袁香竹却在这边动怒发飙,她狠狠地盯着乔以安,眼里能喷出火来。 “乔以安!你太过分了!”她用尽力气嘶吼。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乔父尽收眼底,他不由得想到,如果今天在场的不是袁香竹而是柳云夕,会怎样呢?他头一次对儿子的这门婚事产生了动摇。站在那里鼓着眼睛仇视着儿子的女孩将要陪他儿子走完人生剩下的路程,那是一段很漫长很漫长的路啊! 袁香竹那一声嘶吼并没引起多大的波动,乔母一心在儿子身上,张嫂不敢吱声,乔父在想着别的问题,所以她接下来的情绪再也没办法往外发了,愤愤然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收场。 其实乔以安的手并不碍事,划破了一点皮而已,只是乔母自小就这么溺爱呵护惯了,才那么大惊小怪。等她帮乔以安处理好后,好像才反应过来这个即将过门的儿媳妇是多么不在乎自己的丈夫,不悦与不满马上在脸上呈现出来,瞪着袁香竹说:“镜框摔碎了再去弄一个就是,在你心里,一个镜框都比安儿重要,是吗?” 乔父本来就看出她刚才的过分,现在听老婆子这么说,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袁香竹只觉得这一家人都在欺负她,鼓着眼睛撅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眼里渐渐漫上一层水雾,看着就要滚落下来,她突然一扭身往楼上跑去。乔以安在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想伸手拉她,但手只伸出了一半又缩了回来,看着她的身影在楼梯拐角消失才对母亲说:“母亲,没事,等会我去劝她,您休息啊。”扶着母亲走向沙发。 “你别去。”乔母到了沙发旁边,并不坐下,拉着乔以安,“还没进门就这么娇气任性,那嫁进来之后还不爬到我头上?” 乔以安奇怪地看着母亲,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蛮横不近人情了?要知道袁香竹一直都是他们首肯的儿媳妇啊。 “你别这么看着我。”乔母看穿他心思似的,“人是相互的,别人敬我一尺,我回敬他一丈,可你的这个媳妇,她什么时候懂得尊重人?” “那她前几天不还每天都粘着你,妈前妈后地伺候着您吗?”乔以安莫名其妙地替袁香竹说起话来。 这回轮到乔母奇怪地看着他了。 “安儿,你跟妈说实话,你跟她结婚是自愿的吗?你是真的喜欢她吗?那云夕到底怎么回事,你就真的放得下?” 乔以安没想到母亲会突然质疑自己的决定,还提到柳云夕。要知道,他的这场婚姻到底有多无奈多荒唐只有他自己知道。柳云夕到今天都没有音讯,也不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她知不知道,知道了又会怎样?是她坚决地要离他而去,那么他要结婚了,她该是不会反对吧?可是会有祝福吗? “安儿。”乔母轻声唤着,“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样子。” “呃。”乔以安猝然回神,冲母亲笑笑,“没事,母亲,后天就举行婚礼了,您就高高兴兴地看着儿子做新郎吧,啊。” “可你像一个新郎吗?”乔母嗔怨地看着他,“我看你是要下地狱的样子。” 乔母的话竟让乔以安“噗”地一声笑了:“母亲,没那么严重,您看我有那么悲情吗?我每天都高兴着呢,别多想啊,我上去了。”手指指向楼上。 乔母轻叹一声:“去吧。” 腿才抬起来,电话响了,是薄博。乔以安心下一动,赶紧接起。 “喂,薄博。”他叫。可那边迟迟没有声音,他又连叫几声,那边才传来薄博惊讶的声音:“啊,你接了,你什么时候觉悟了,接我电话这么快?” “少废话,快说什么事,是不是有云夕的消息?”乔以安一着急,说漏嘴了,赶紧偷瞟一眼身边的母亲,还好母亲的注意力在厨房张嫂身上,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你能不能有那么一次电话不要提你的公主?”薄博很不乐意地说。 乔以安刚刚升起的一丝喜悦被他这句话彻底搅没了,懒洋洋地“噢”一声就准备挂电话。 “哎,别挂电话啊。”那边薄博好像有千里眼似的,急急阻止他,“跟你说正事,另一个公主的事情。” 另一个公主?乔以安马上想到李梦冉:“你要跟公主结婚啦?” 薄博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十分扫兴地回了过来:“你脑子里除了你的公主就是结婚是吧?你的心就那么大吗?能不能给别人留点位置?” 别人?公主?还有谁?乔以安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哪位公主跟自己有关,是自己所关心的。 “彤彤,你的公主的好姐妹好同乡回国了,健健康康地回来了,找不到你的公主,就找你啰。”薄博终于忍不住主动说了。 彤彤!彤彤能健康回来也是一件大好事啊,要是柳云夕知道了还不知怎样高兴呢。 “真的,彤彤康复了?你小子真有能耐!”乔以安情绪一下涨了起来。 一旁的乔母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儿子一会黯然一会兴奋,眼里尽是担忧与心疼。 “你听好了啊,彤彤要到你学校去上班,还问你把她的云夕姐丢哪去了?看她那架势,你不交出她的云夕姐,她是不会让你好过的。”薄博警告的语气。 “什么我弄丢的?是她自己一声不吭跑掉了好不好?”乔以安想想不对,关键不在这里,“等等,你说什么?她要来我学校上班?不面试直接上班?是你小子给她的承诺吧?”(。) 三百七十五 乔以安猜得没错,彤彤到光华上班就是薄博给的承诺。 彤彤从美国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柳云夕,可到处都要不到她的消息,她找柳松,柳松半遮半掩地跟她说了一些,末了叮嘱她不要惊动他们父母。原来柳云夕玩失踪是瞒着父母的。 她立即回头找薄博,要他赶紧联系乔以安,让他把柳云夕找出来,不然怎样怎样云云,乐得薄博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是这么泼辣野蛮,难怪敢得罪权贵的儿子,不然也不会给自己遭来那么大的灾祸啊。 “我帮你联系他没问题,但怎样怎样之词还是你自己说比较合适。”薄博一口答应她。 彤彤不依,不但不依还另外加了一个要求,不,不是要求,而是勒令。 “你不仅要原封不动地把我的话传过去,还要让他免试接受我去光华上班,不然——” 不等她把话说完,薄博就接过了话茬:“让他接受你去光华上班没问题,但那些怎样怎样之词就免了吧!”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彤彤在电话那头大吼,“就这么几句话都不敢说,真是的,枉我把你看得那么高大尚!” 说也奇怪,薄博就特别怕这个彤彤,只要她提出要求,他就没拒绝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知道了她的遭遇,对她特同情还是她的泼辣野蛮让他无法拒绝。但是这件传话的事情,他实在难以遵从。不过薄博也不是极迂腐固执的人,还是懂得迂回回旋的,不像某些人一根筋。 “好好好,都照办,你就等着他通知你到光华上班吧。” 现在乔以安满是责问的语气,让他很不爽。人家威胁糟蹋你的话我还没说呢,就是顾忌你的感受和承受能力,你倒好,不干脆答应,还责问起我来。 “你要不同意她到光华上班,就等着她到光华去把你骂个狗血淋头吧。”薄博说完这一句就把电话挂了,丢那乔以安在那发懵。 说实话,如果柳云夕还在光华,乔以安是很欢迎彤彤过来的,但是现在柳云夕不在了,她又是那么率真活泼的一个人,乔以安还真有点怕见到她,倒不是怕她兴师问罪,而是怕见到她就会想起柳云夕。还有薄博没有说出来的话,他也猜得出,彤彤肯定会缠着他要柳云夕,到时他不是一个头几个大? 愣怔了好大一会后,乔以安想起了俞维。俞维不是去深圳考察了吗?不知进展怎样,有合适目标没有? 这样想着,他拨通了俞维的电话。 俞维接到乔以安电话时正在牛市的一个酒店里,柳云夕就在身边,看着俞维瞟过来的眼神,就知道电话是乔以安打过来的。故意错开眼睛,拿起手机看起来。 “喂,乔主任。”他接起电话。 “俞维,别叫我乔主任,你也马上是办学人了,还是叫我名字吧,听着亲切。”乔以安的声音有些消沉,不知柳云夕听不听得到。 “好,以安,什么事?”俞维当即改口,直呼他的名字。 柳云夕立即投来奇怪的一瞥。 “你那边考察怎样?有目标吗?”乔以安问。 俞维经他问起,才想起去深圳考察学校的事情,看一眼柳云夕,说:“目前还没目标,怎么,你有目标要推荐?” “噢,没有。”乔以安轻笑一声,“我这有一个很不错的语文老师,如果你学校办起来,我让她过去你那里。” “这样啊。”乔以安的话让俞维有些意外,“只是目前还没有目标,如果能办起来,我当然求之不得,先谢了,你把他留着,到时备用吧。” 柳云夕听着他们的谈话,突然就想起了深圳的育才。想着想着就有了一种冲动与兴奋,等不及俞维挂电话就要开口了。 俞维虽然跟乔以安说着话,但注意力一刻也没离开她,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匆匆说两句后把电话挂了,然后期待地看着柳云夕,等她开口。 “你不是想到深圳考察学校吗?我有一个学校,老板因为收益不好,不怎么想办了,所以一直都不投钱改善设施和老师待遇,你可以尝试把它接过来,办你想办的学校。” 俞维一听眼睛放出光来。 “真的,在哪个区?是什么学校?” “育才。”柳云夕说,“我去光华前就在育才,那学校校区很大,但很多空地,配套设施不齐全,建筑也很糟糕,师资和生源都不是很理想,你要接的话,恐怕要费一些心思。” “任何事情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俞维说,“困难我不怕,我担心的是申请不到牌子,找不到地,因为目前深圳的民办学校几近饱和,政策上是不允许再办的,现在一下子地有了牌子也有了,要能拿下来当然是好。” 柳云夕听他这么说,兴致更高,好像已经看见了育才的新面貌,眼里全是憧憬与幻想。 “那我把校长电话给你,你跟他联系,看能不能联系到老板?” “嗯,等你的事情办好了,我们一起回深圳,办我们自己的学校。”俞维两眼放光。 柳云夕听他把自己也拉进去,迟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俞维要真的拿下育才,她还真想参与帮忙呢。由一个老师专为亲力亲为的办学人,是多少人的梦想啊!而且还是她这样有着自己思考和观念的老师! 俞维见她迟怔之后的释然,欣慰又安心地笑了。但笑容转瞬即逝,因为他想到了乔以安后天的婚礼。 “后天是他的婚礼。”他盯着柳云夕,小心地说。 柳云夕没想到他突然会说起这个,刚刚还兴奋憧憬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下来,眼睑也垂了下去。 后天是农历七月初二公历八月三号——他的婚期,这个日子藏在她心底,她从来就没忘记过,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可俞维还是残忍地说了出来,她明白他的心思,就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但是在案情就要水落石出,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之前,她什么都不会想,只会顺着事态往前走。(。) 三百七十六 农历七月初二公历八月三号这天,乔家别墅前的花园里张灯结彩花团锦簇,曾经出现在柳云夕梦里的情景真的出现了。 花园里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着开心幸福的笑,一条长长的鲜艳的红地毯铺向一个拱形花门,地毯两边摆着Ru白色圆形小餐桌,和几条自助餐台,人们喜悦随意地挑着自己爱吃的食物互相招呼互相交流…… 袁家父亲、袁雅竹、赵展煜和乐乐坐在最靠近花门的桌子旁,袁父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花门,几乎没离开过,脸上的笑安详又满意。 “父亲!”袁雅竹轻唤,递上一杯果汁,“您吃点东西吧,香竹一会就出来了,您还要把她交给新郎呢,得有精神。” 袁父呵呵着接过果汁,靠近嘴边,还没喝又放下来,看着袁雅竹问:“我不精神吗?你看我精神不够吗?” 袁雅竹被父亲的孩子气逗笑了:“不,您精神很好,看上去年轻又有活力,只是您一直没吃东西,我担心您一回会——” “啊,哈。”袁父爽朗地笑着,抬手看看手表,“香竹很快就来了,我得去接她,把她交到以安的手里。没事,别担心,我一点也不饿,就算接下来的晚餐不吃我也还是这么精神。”说完又看一眼乐乐,“乐乐,我们一起加油!” 乐乐今天可是小姨的花童啊! 爷爷跟他说话时,他不知吃了个什么东西,唏嘘着嘴巴突然把袁父跟前的果汁端过去喝了,引来一家人和乐宠爱的笑。 就在这时,阿婆匆匆跑过来,抱起乐乐,冲其他人笑笑:“快要开始了,我得抱他过去。”阿婆抱着乐乐刚走不久,婚礼司仪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他正站在花门前方的一个小方台上,方台顶端和周围挂满了气球和鲜花。 终于,司仪说完了前面一大堆例行公事的话,到达了人们最期待的时刻。 “有请新娘出场——” 登场音乐响起,袁香竹手捧鲜花,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走向候在红地毯一端的父亲。袁父欣喜激动地看着公主一样的女儿向自己款步走来,手早已不自觉地伸了出去,伸向面前的袁香竹。 然后父女俩在大家默默的祝福与温情的注视下走向花门,走向舞台上的乔以安。 …… 另一边,在通往绍兴乔家的路上,警笛长鸣,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呼啸而过。车内除了警察,还有俞维和柳云夕。 “你真的要去婚礼现场?”出发前,俞维再一次问柳云夕。 “当然。”柳云夕毫不含糊,甚至含着笑意,“我要阻止他们。” 俞维的神情在她的回答之后稍稍暗了一下,但只一瞬就阳光明媚了:“好,支持你,走吧。” 他们赶到婚礼现场时,乔以安和袁香竹正在交换戒指,柳云夕突然就拔腿跑起来,边跑边喊:“以安等等,以安你等等。” 正在往袁香竹中指上套戒指的乔以安隐约听见柳云夕的呼喊,滞了一瞬,以为是幻觉,可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了,他猛一抬头,就惊喜地看见真实的柳云夕真地朝自己奔来了,可很快他的惊喜蒙上了极大的惊讶,因为他看见在柳云夕的背后是警察。 袁雅竹在乔以安听见呼喊的同时也听见了,确切地说她比乔以安早一点看见柳云夕,早一点看见乔以安,表情由愤怒转为惊慌。 周围已经乱作一团了,各种猜测和议论就像被捅开的蜂窝一样嗡嗡一片。袁香竹紧张地看着警察,看着他们手上的手铐,脸色发白,身子发抖,她快要站不住了。 “香竹,你怎么啦?”袁雅竹一把抱住她,声音打颤。 “请问你是袁香竹,光华学校的教务助理袁香竹吗?”警察已经到了跟前。 袁雅竹明显感到怀中的香竹在往下沉,她一边用力托抱着她,一边颤声回答:“是的,今天是她的婚礼,你们这样闯进来是不是——” “对不起!”警察打断她的话,“她涉嫌强Jian、绑架、欺诈、唆使等多宗案件,现在必须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不可能!”袁雅竹大声叫着,“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顿一会,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喊:“谁,是谁这么诬陷她?”目光游离间,她看见了乔以安身边的柳云夕,突然指着她:“是她,你们抓她呀,都是她干的。” 全场的人都看着她气急败坏,但没有一个人动。袁雅竹紧紧地搂着袁香竹,紧张又恐慌:“别怕,香竹,他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随后又指着柳云夕嘶声喊道:“柳云夕!你不是害怕得逃跑了失踪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你就是我们袁家的祸害,你专程跑到光华来祸害我们的……” 不等她叫嚣完,一个警察拖开了她:“请你冷静,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赵展煜,你在哪?香竹要被带走了,你出来,你跟他们说——”袁雅竹失控地大叫。 “雅竹——”赵展煜在她身后轻呼,“你别激动,警察只是传香竹去协助调查,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们拷上她了,你没看见吗?他们拷上她了。”袁雅竹抓住赵展煜的衣服,瞪着他叫。 场下突然一阵**,有人尖叫起来:“晕了!新娘爸爸晕了!” 袁雅竹一个激灵,推开赵展煜,朝骚动的人群奔去。 袁父突然晕厥,身子滑出椅子,斜靠在椅子上。 “父亲!”袁雅竹惊叫着扑上去。 已经跟随警察走出一段路的袁香竹,听见袁雅竹的惨叫,猛然回头,大喊一声“姐姐,你照顾好爸爸”,头也不回地上了警车。 待袁雅竹一家跟随救护车离去之后,场面才渐渐安静有序起来。 “对不起!”乔父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拿着话筒站在场子中央,“各位亲友,婚礼上出现这样的意外,我们也没想到,让各位见笑了,接下来的时间请各位自便吧!” 三百七十七 原来一切都是袁香竹干的!牵涉人员还有王书敏、宋小玥、李小珊和欧阳菲菲。 这一切要从柳云夕遇到疤痕和周刚说起。 张民警得知疤痕线索后,立即联系市公安局,取得深圳警方的支持与配合,很快就抓到了他。疤痕落网,王书敏自然浮了出来,王书敏呢,自然把一切都推到袁香竹身上。子萱一案在疤痕落网后不久就真相大白。 周刚后来在张民警的安排下,故意招摇过市,引出帮王书敏的小混混,小混混一抓着,于潇潇的事情也就清楚了。 原来于潇潇失踪的那几天,王书敏一直在注意乔以安和柳云夕的动态。所以,他们每找一次学生了解情况,她都很清楚,以至于那天带着上官煜和李萌萌去星巴克见于潇潇,她立马就捕捉到了他们已经联系到于潇潇的信息,然后马上把消息传给宋小玥,宋小玥当即给于潇潇信息,告知上官煜带着学校领导去找她了,又套到她所在的位置,告诉王书敏。然后于潇潇走出星巴克后就被一个小混混劫走了。 小混混拿着王书敏的钱,听王书敏差遣,不能对于潇潇有任何人身侵犯,只要看紧她,不让她被发现就可以。而且每天都要给她吃迷,幻,药,让她分不清现实与幻象。在乔以安接到张民警的电话和柳云夕赶往西当村的时候,王书敏就知道事情败露了,立即通知小混混撤逃,并做好善后工作。 安眠药就是小混混化在牛Nai里给于潇潇喝下去的,还不忘加上迷,幻,药。所以,于潇潇在医院一觉醒来之后就像做了一场梦,一切都是梦中的情景,回校之后当然很自然了。 袁香竹和王书敏本来以为于潇潇的事情会让柳云夕下不了台,会给光华带来很大Ma烦,没想到那乔以安为了息事不惜花钱,一笔钱就堵住了于潇潇的家人,又把于潇潇转到柳云夕班上。柳云夕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于潇潇在班上不但没有半点难堪,还乐不思蜀了。 于是两个人又趁柳云夕不在的空隙,制造欧阳雅雅烫伤事件,嫁祸于潇潇。又收买学生李小珊,紧咬于潇潇。只可惜柳云夕心性单纯,又怜惜学生,没有抓住李小珊撒谎的破绽深究下去,不然王书敏早就被揪出来了。 事情至此之前的一切谜团都解开了。乔以安没想到柳云夕失踪的这两个月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是他总感觉她还有所隐瞒,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她没说。 “你调查他们可以和我一起做啊,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光华,还要跑那么远呢?” 柳云夕沉吟一会,问:“你知道柳松为什么会欠下那么多赌债吗?” “袁香竹。”乔以安想也没想,直接说出来,“一定是她干的。之前她让王书敏往湖北寄钱,我就有些怀疑,没想到还真跟你有关,居然打起柳松的主意,真是用心良苦,也太狠毒了点。” 柳云夕默默听着他的分析,没有回应。 “是吗?是她干的吗?你早都知道了,是不是?她一定对你还有威胁,你才不辞而别是不是?”乔以安追问过来。 柳云夕仍是没有说话,默默从包里拿出那份疤痕逼着她签字的协议,递给乔以安。乔以安展开浏览完毕,把协议揉成纸团,狠声嘀咕一句“可恶”,随后轻轻揽过柳云夕,轻声说:“这么大的要挟,你不该一个人担着,你该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面对,傻瓜!你答应我,这样的傻只许犯一次,以后不许再犯了,不然我不会原谅你,傻瓜!” 柳云夕欢喜地不停地点头,眼里泪花闪烁。 这时,在一楼大厅里,乔母和乔父还有张嫂也在欢喜地谈论着感慨着。 “这下好了,安儿和云夕总算苦尽甘来,不再有什么波折了。”乔母既庆幸又高兴。 “袁香竹那孩子怎么这样呢?她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乔父有些惋惜。 “她之前怎样你又有多了解?你忘了第一次取消婚礼是怎么回事了吗?”乔母不悦地白了乔父一眼。 “不管怎么说,总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张嫂在旁边附和,“云夕这孩子纯正善良,做乔家媳妇没错。” “就是,也不知道安儿怎么想的,人家女孩子闹闹脾气也很正常嘛,他还真跟云夕扛起来,差点把这么好一个媳妇弄丢了,我得教训教训他,以后让着点云夕,不许再把她给气跑了。” “安儿什么脾性你还不了解吗?”乔父替儿子不平了,“他疼云夕还来不及呢,哪会跟她闹脾气?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说不定又是香竹那孩子在捣乱。” “对。”张嫂再次附和,“我看安儿回家后就没真正开心过,这婚事也应该不是他情愿的,说不定是什么人耍了什么手段,逼迫他的。” “安儿从来就不怕胁迫。”乔母不同意,“他不想干的事情,谁也逼迫不了他,是不是,老头子?” “当然。”乔父面露得意自豪之色,“我们家安儿骨头硬着呢。” “你们又在背后说我,我骨头怎么硬了,父亲?”乔以安和柳云夕突然出现在楼梯口,他的话还没说完,“哪一次没听您的话了?” “听听听。”乔父呵呵笑着,“我的意思是说你有主见有主张,不会受人胁迫。” “受人胁迫?”乔以安笑得古怪,“那是我吗?” 柳云夕受他们感染,脸上始终挂着自然恬静的笑,乔母看着就欢喜,手一抬招呼她:“云夕啊,来,到我身边来,我有话问你。” 柳云夕应声过去,经过张嫂身边时,轻声招呼“张嫂好”,才坐到乔母身边。乔母一把拉过柳云夕的手,紧紧握在手中,问:“是不是安儿欺负你让你生气,你才离开他的,你跟我说,不怕,我替你教训他。” “妈——”乔以安夸张地叫,“你到底是谁的亲妈?” “安儿,别怕,有老爸呢。”乔父一副心疼又得意的样子。 三百七十八大结局 命运真是给乔以安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他订两次婚,结两次婚。当然第二次婚礼还没举行,不过已经被乔家提上议程了。新娘当然是我们可爱又美丽的女主柳云夕啦。 这天,两个人正随同摄影师在户外拍婚纱照,接到张民警电话,要乔以安速速赶到牛市派出所。 “我正在拍婚纱照呢,张队。”乔以安极不情愿地推脱。 “你到底要结几次婚?”张队惊讶的声音传过来,“前几天不就是你的婚礼吗?我还在想你可真有眼光的,娶到这么一个老婆。怎么?还没感谢我,就找到新老婆了?” 乔以安扭头看着身后的柳云夕,笑了:“什么新老婆,我老婆一直就是她,只是她给我开了个玩笑,临时塞过来一个替身而已。” “嗯嗯,我猜现在正和你拍照的女孩是柳云夕,没错吧?”张队在那边阴阳怪气地说。 “猜对了,一百分。”乔以安大叫一声,“回去请你喝酒。” “有酒喝?”张队惊喜又夸张,随之黯然,“那赶紧来吧,一件既高兴又伤感的事等着你呢。” 乔以安听他这么说,心里一凉,下意识地看看柳云夕,见她好好地在那拍照,心下一松,只要跟她没关系就好。 “什么事,你说吧。” “跟你大哥大姐有关。”张队直言不讳,“是宋绍荣,五年前那起车祸,宋绍荣是主谋,袁香竹告发的。” 宋绍荣!乔以安像是被人当头一棒,狠狠地痛了一下,然后呆在原地,动弹不得,几秒钟后他说:“你等着,我马上回牛市。” 叫上柳云夕,一分钟也不耽搁,驱车直奔牛市。 他们赶到派出所时,宋绍荣已经在接受审问了,看见他们,他面无表情,只是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但终是什么也没说。 乔以安冲上去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向上一提,把他拽了起来,一拳砸过去,宋绍荣的头就像没有任何支撑的球一样倒向一边,无力地垂着。乔以安又调整一个角度,狠狠地击过去,宋绍荣不反抗也不躲避,嘴角似乎还有一抹笑,那是绝望的嘲弄的笑。 终于有民警来拉开了乔以安,乔以、安不知是打累了,还是哥哥姐姐的事情再一次触发了他的伤悲,他极度虚弱地歪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都招了,承认了?”良久,乔以安问审讯的民警。 民警点点头,把审讯记录递给他。 “我来看。”柳云夕抢先一步接过记录本。她知道那里面记录着事情的整个经过,她不想让乔以安无端地再疼一次。可是乔以安固执地从她手上夺过记录本,固执地一行行地仔细地看下来。看着看着,他面上的忿恨变成了悲痛,他看上去是那么难过伤悲,大颗大颗的泪从他眼睛里落下来,滴到记录本上,“啪”地一声飞溅开来。 柳云夕极为心疼地看着他,陪伴着他,一声不语,默默抽出他手中的记录本,对民警说:“你把他带走吧。” 眼前的宋绍荣哪还是光华的宋绍荣?才两个月不见,他竟颓废得像一个老头,唯一不变的是那双过于精明总在算计的眼睛。 宋绍荣被带走后,张队领着王书敏进来了。柳云夕一见王书敏,惊得站了起来。王书敏凄然一笑:“你还是那么怕我吗?” 柳云夕只觉得可笑。她怎么会认为自己的反应是怕她呢?真是可悲。她怜悯地看着王书敏,轻轻摇头,说:“我从来就没怕过你,只是怜悯你,你太可怜了,妒忌私欲吞噬了你,泯灭了你的人性,你连自己的学生都下得了手,你还是个人吗?” “子萱的事情只是个意外!”王书敏突然大吼,“我们没叫黑龙强Jian他,是黑龙鬼迷心窍——” “王书敏!”乔以安一声断喝,震断了她的话,“你还不思悔改,还在推卸责任吗?云夕的试卷跑到段子丰手中,她的课件到了宋小玥那里,还有莫名其妙的金手镯,都是你干的吧?” 王书敏进门时没看见乔以安,现在听他这么一通质问,自知理亏也好像没有什么脸面面对他,渐渐低下头颅,没有应声。 从派出所出来时,张队问乔以安:“真的不去看看你那位替身老婆?” 乔以安看看柳云夕,摇摇头说:“回去了,改天请你喝酒,一起庆功。” “好,再见。”张队挥挥手,目送他们上车。 “以安,我们的婚事能不能缓一缓?我突然不想结婚了,最近事情太多,感觉不是很好,先放一放,好吗?”柳云夕一上车就说。 乔以安很认真地看了她几秒钟,点点头:“好,依你。不过我要提醒你,再逃跑时要往外星球跑,因为地球太小了,躲到哪我都能找到。” 柳云夕原本的一点小忧郁被他这句话一扫而光,“噗”地一声笑了:“讨厌,谁要逃跑了?” 正笑着,俞维电话来了。 “云夕,我拿下育才了,怎样,过来帮我?” “真的,太好了。”柳云夕从座位上弹起来,可下一秒又像个泄气的皮球,为难地看着乔以安。 “怎么,这么快就想逃了?赶快变身飞出去啊。”乔以安斜瞥着她,嘴角牵着一抹笑。 “原来你早都知道。”柳云夕捂住话筒,狠盯着他,“阴险。”随后对俞维说:“你管不住嘴巴,现在某人把我控制了,我怎么过去啊。” “可不是他说的啊。”乔以安又来一句,“我的网络大着呢。” 俞维听不懂她的话,又听见乔以安的声音,知道她口中的“某人”就是乔以安,也知道乔以安是不会放她跑到深圳来帮他的,所以爽快地说:“有人控制也是幸福啊,好了,不打扰你们,拜。”就要挂电话了。 这边乔以安急急给她一个手势,让她别挂电话,然后悄声说:“你告诉他,我们光华给他忍痛送他一个公主,美丽又能干的公主。” “噢”柳云夕稀里糊涂地应着,又稀里糊涂地对俞维说:“他说我们光华忍痛送你一个公主,美丽又能干的公主。” “那就是你啰。”俞维兴奋地叫。 乔以安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对着话筒吼:“做你的C混秋大梦,我说的这个公主是彤彤,云夕的同乡,小闺蜜。” 柳云夕正盯着他笑,听他说到彤彤,那笑就变成了惊讶,跟着又成了喜悦,无限喜悦。 “彤彤好了,她回来了吗?” “把她给俞维,你没意见吧?”乔以安岔开她话题。 ******************************************************************************** 两个月后,国庆节。 乔家别墅的花园里,人头攒动,气球与鲜花缀满每一个角落,一条长长宽宽的红地毯通向一个拱形五彩花门,花门的前端是一个装饰华丽的大舞台,舞台两边的两个大音箱播放着轻快柔和的音乐。Ru白色的圆形餐桌错落分布,长长的自助餐台旁,人们有序地认真地挑选着食物。 柳云夕在别墅内的婚房里,旁边是彤彤和梦冉。 “云夕,你真漂亮。”梦冉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云夕姐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彤彤拿着相机,从不同的角度给她拍照。 “你们两个也要抓紧啊。”云夕盯着李梦冉。她知道梦冉心中的结终于解开了,她也终于能坦然接受薄博了。 薄学当年真的是在学校体检中查出了白血病,高额的治疗费用让他想放弃治疗,所以不跟梦冉通信,还假意跟区长女儿交往,让梦冉死心。后来在区长的帮助下,他的病治好了,为了报恩,也只能娶区长女儿为妻了。 “我们的婚期已经定了,元旦,你们都要来啊。”梦冉一脸的幸福。 “你呢,彤彤?俞维还没向你求婚吗?”柳云夕又看向彤彤。 “云夕姐姐,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只差一个仪式而已,什么时候都行,哪天高兴了就把仪式补了呗。”彤彤还在不停地拍照。 “新娘好了没有?该出场了。”正是俞维的声音。 “有请新娘登场音乐响起——”薄博洪亮的男高音。 然后,柳云夕在梦冉和彤彤的搀扶下,款款出了别墅,远远地,她看见乔以安在地毯的另一端,期待地幸福地候着她。她嫣然一笑,突然丢下梦冉和彤彤,丢下捧花,提起裙摆,朝红地毯跑去,踏上红地毯,穿过花门,直奔乔以安…… 这一天,这一刻,她盼得太久,来得太不易,她要真实地牢牢地抓住,再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