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情仙使》 序章悲惨的观风使 在无尽的虚空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以奇快的速度划过,带起了长长的残影。 此人名唤李永生,从仙界谋了观风使一职,要去玄青位面观察修行界。 进入下界通道,要耗费大量的仙力,所以他不得不使用“回溯”仙术,重塑根骨,眼下的他,不过就是七八岁的模样,修为也极低。 观风使一职很重要,但是他花了如此大的代价,冒这么大的风险,却是因为他的双修伴侣永馨仙子转世于此,他要将她带回仙界。 正飞行间,一团灰蒙蒙的光球直奔他而来,李永生眉头一皱,“我去,灵魂碎片?” 在通道内,最忌讳的就是遭遇各种意外,别看李永生现在修为低下,搁在正常环境里,区区的灵魂碎片,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但是眼下地点不对,他极力侧转一下身子,想要避开这个光球。 好死不死的是,这光球也往旁边漂移了一下,他正正地撞了上去。 一时间他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待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一处山坡上了,他愣了好一阵,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两句话,“仙界观风使……我去,这不是钦差吗?这里尼玛……有仙人?”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来自仙界的李永生,还是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位面的李永生了。 或者……都是吧。请访问http: 第一章学姐有生活 转眼间,李永生已经在玄青位面生活了九年,身体年龄也从八岁长到了十七岁。 这九年里,他先是被一个高姓的孤身老头收留,通过了繁琐的身份验证,不过那老头也没活多久,一年之后就过世了。 按说李永生是可以为老高头续命的,但当时他正在调理受损的身体和灵魂,而老头收养他,也只是看重了收养孤儿可带来的好处,对他真的很一般,甚至可以说苛刻。 老头的存在,其实只是帮他弄到了身份证明,而他给高老头送葬,也算了却了因果。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他一个人半工半读地上完了初修院、中修院和高修院,甚至还跳了两级,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本修院。 今天就是本修院报到的日子,李永生穿着无袖汗衫、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裤,出现在本修院大门口。 玄青位面能上本修院的学生,可谓是千里挑一,尤其博灵本修院,可是博灵郡最顶尖的修院,来报道的新生,鲜有像他这样衣冠不整的,哪怕出自贫寒之家,也要制两套整齐衣衫。 更别说他的肩头,还搭着一个褡裢,不是一般的土气。 不过倒也没人小看他,因为李永生本人长得极为英俊,身材也极好,虽然不算肌肉男,但一眼看上去,就是异常健壮的那种。 衣冠不整的学生,也还有两个,不过大致看来,那俩似乎都不是新生。 新生报到处不在门口,而是在修院里,路边有指示牌,也无须有人刻意引导。 李永生一路走过去,或者是他身上的气势所导致,一路上几个修院的守卫,没有拦住他这个“老生”问询。 凭着身份牌和收录通知,李永生很轻易地完成了报到手续,不过接下来,他需要去缴纳学费了——一年十二枚银元,对他来说这是笔巨款。 李永生没有钱——起码在官方的记录中,他是孤儿,还是半工半读的,哪里会有钱? 十二枚银元,他边走边思索:我现在拿出这么多钱来来,怕是会惹起一些……不便? 握草……这是什么东西? 他猛地发现,头顶有个物体,快速地向自己袭来,他想也不想,脚尖一点,速度奇快地蹿向斜后方。 数千年来养成的战斗习惯,让他知道遇到袭击的时候,不能笔直后退,必须是斜后方。 但是在后退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观察了对自己发起袭击的物体:自天而降的碳水化合物,初步估算,不超过两百斤的人形物体。 我勒个去的,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居然入学第一天,就遇到人跳楼了? 李永生想也不想,登时中止了后退的身形,再次前蹿,嘴里还大声叫着,“学姐,何苦想不开?世界这么大……你不想四处看看?” 嗵地一声大响,那落下来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总算是观风使大人见多识广,手腕一转,随后两个膀子画个半圆,以力打力,将落下的人形物体,直接平平地送了出去。 跳下来的人,如炮弹一般,冲着远处电射而去。 而这一招,也让李永生重重地吃了一击,措不及防之下,他的两个肩关节传来喀拉两声,直接就脱臼了。 跳楼的那厮没有死,跌倒在地上之后,大约过了有三四息,就挣扎着爬起,“我艹,这就是寻死的结果?痛死我了!” 合着他救的不是一个美女,而是一个男人? 我去,说好的英雄救美呢?听到这一声,李永生真的是无限想吐槽:别人救人,都是救美女,为毛我救个人,就是大老爷们呢? 紧张的心情一过,他才觉得,两只膀子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卧槽。 这时,两个穿了制服的家伙从远处跑来,嘴里大喊,“站住,别跑!” 跳楼的那厮闻言,站起来就跑,不过他从高处摔落,就算是被人平推了出去,浑身上下也是皮绽肉开血淋淋的,根本跑不快。 两人上去抓住那厮,又有人回头冲李永生喊一声,“你,跟我们一起走!” “啊?”李永生愣了一下,想抬手指一下自己的鼻子,却是有心无力,“是在叫我吗?” 这时远处又跑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嘴里大喊,“没看到他双臂脱臼了吗?” 很快地,人就越聚越多,修院里好悬摔死人,真的是大事。 李永生的双臂,被人合上了关节,有人检查一下之后表示,“没事了,这小子真结实。” 正是新生入学报到的时节,这种事不能弄大,要尽快平息才行。 李永生也被人喊住,要他做个见证,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不行啊,我要去交学费。” “新生?”喊他的那位就是一愣——老生的学费早都交过了。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是啊,新生。” “这样的新生……”旁边的人纷纷嘀咕了起来,新生不该是都穿得整整齐齐吗? “我带你去交学费吧,”旁边走过来一个女生,相貌尚可,看着他不住地笑,“学弟的身手很不错啊。” “呃,还行吧,”李永生讪讪地笑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修院的教谕和安保并不放他走,一定要登记了他的班级和姓名,才放他离开。 带路的女生姓秦,是内舍生,一开始她还不怎么好意思跟学弟说话,不过李永生是个很随和的人,不多时,两人就有说有笑了起来。 然后李永生才知道,合着他刚才走过的那栋楼,唤作观星楼,是修院唯一的高层建筑,用来感悟星辰运转,提升自家修为的。 不过这楼高近百丈,一般的学生就算是修者,从上面掉下来,也是十死无生,所以经常就有学生从上面跳下,甚至还有修院外的人慕名而来,从观星楼上跳下。 “居然是自杀圣地,”李永生听得有点晕,“修院就不管一下?” “那里安保本来就不少,你刚才也看到了,”秦学姐倒是很维护修院,“若是一般的地方,哪里会有那么多安保?” 说到此处,她叹一口气,“而且这观星楼,总不能不让人上,人若是想死,你还拦得住?” “每年都会死人吗?”李永生非常地好奇。 “每年死一个,那还了得?”秦学姐白他一眼,“不过,隔年死一个,却是差不多的。” 李永生听得一摊手,他还能说什么? “这也是好事,”秦学姐却是非常看得开,“观星楼一跳,就死透了,有人从后山上跳,满嘴牙都摔掉,颧骨摔进脑腔里,却没死掉……那才是活受罪。” 顿了一顿之后,她才颇有感叹地发话,“所以说,要寻死,还是找个高一点的地方。” “至理名言,”李永生笑眯眯地伸出一个大拇指,“学姐果然有生活。” “少贫了,”秦学姐笑眯眯地白他一眼,“好了,就在这里交学费。” 她看这个学弟很顺眼,虽然有点愣头愣脑的,但是身手足够好,能将从观星楼上跳下的人救活,而且……足够帅气。 不过下一刻,她就呆在了那里,合着这学弟真穷,十二枚银元的学费,竟然要分两次交,这次只交六个银元。 修院里是允许这样交的,不过这么交学费,总要办很多手续,李永生先这么交了,但是将来还要去班里开证明,还要准备接受修院的调查。 至于这样吗?秦学姐暗暗地腹诽,看着这个学弟从褡裢里一块一块地数银元出来,她甚至有帮他先垫上学费的冲动,不过……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她若是这么做,就太不够矜持了。 李永生其实是故意的,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蛋,身材也健壮挺拔,从小到大,他受到的骚扰并不少,他必须要断掉一些女孩儿的念想。 ——我来玄青位面,可是为了找永馨的。 交了学费,又到舍管处交了住宿费,这里的住宿费,也相当昂贵,一个月五百钱,一年下来,就又是五个银元。 在这里,上修院真的是很花钱,很多学生还真是因为费用太高,上不起修院的。 李永生领了宿舍号牌,秦学姐将他领到外舍生的宿舍,想一想之后,最终还是没有进去,“嗯,你先进去安顿,若是不知道食堂在哪里,我在这里等你。” 请吃饭的节奏吗?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笑着摇摇头,“已经很麻烦学姐了。” “那……就回头见吧,”秦学姐犹豫一下,转身离开,走了约莫七八丈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 见到那健壮的背影已经走入了宿舍区,她嘴角微微抽动一下,快步离开。 李永生的住处是在庚子楼,一栋三层的单边楼,走廊在一侧,房间在另一侧。 他来到303房间,发现屋里已经有了两位同窗入住,其中一人还带了仆役,在帮着铺床、安置家具。 房间其实不算小,四张床住四个学生,还有很大的空地,而这位同窗带的家具,竟然是一组三门的衣橱。 这同学来得早,已经占了临窗的铺位,却要将衣橱也安放在旁边,无形之中,就挡住了一部分窗户。请访问http: 第二章传说的免学费 李永生不是个多事的人,但是见到此景,还是忍不住说一声,“我说,这衣橱太宽,挡着大家采光了。” 那同学个子不低,长得细皮嫩肉,鹰钩鼻薄嘴唇,看面相有刻薄之意,他闻言扭头看一下,发现说话的是个衣冠不整的学生,眼里就露出一丝不屑来,“我床在这里。” 他只说了五个字,并不解释太多,但是不解释,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以李永生的本意,未来起码要在这里呆三年,他愿意跟室友处好关系,不过对方既然是这个态度,他也就懒得多说了。 倒是另一个同学,笑眯眯地跟他打个招呼,“你好,我是胡涟望,来自静疆府。” “胡涟望,我知道你,”李永生点点头,他也是来自静疆府的,“府城高修甲院的,我是李永生,那通高修的。” “原来是你!”胡涟望点点头,李永生在此次考核大比中,位列静疆府头名,不过京城本修院的名额已满,来了博灵本修院,大家都道此人是孤儿,要不然断不会被人抢了名额去。 正说话间,外面又走进四人来,打头的是个身材魁伟的妇人,而她的身后,却是一个更加魁伟——确切说是肥硕的家伙。 这厮身高差不多六尺,看起来腰围也有六尺,非常地胖大,这种体型在修者中极为罕见。 “诸位同窗,”他抬手一拱,柔声发话,“我是肖仙侯。” 肖仙侯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不但肥硕异常,舍友里也只有他,是被家人送来的,那魁梧的妇人,是他的母亲。 对于本修院的学生来说,考上本修院是大事,但是这里没有独生子女政策,几乎每家都不止一个孩子,所以来送的家长很少。 肖仙侯来得晚,自然是跟李永生一样,选了靠门的床——其实也没得选了,他看一眼窗口正在安装的衣橱,略略停留了一下目光,就移开了。 肖仙侯的母亲是四个学生里唯一来的家长,表现出了家长的气度,她笑眯眯地发话,“你们要同窗最少三载,今天一起吃晚饭吧,我请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了。” 大家都客气地推脱,只有那安装衣橱的家伙,很傲慢地表示,“不用了,我家是七幻城的,回家吃饭就行了。” 博灵郡的郡治在七幻城,博灵本修院也位于七幻城郊,原来这厮是本地人。 既然是本地人的傲慢,肖仙侯的母亲也就不再邀请他,而是请另两个来自静疆府的学生。 就在这时,门口处又走来两名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哪位是李永生?” 屋里其他的人相互交换个眼神,都有些异样的感觉。 合着这名新生不但衣冠不整,才入院,居然就有院方安保人员找上门来。 当然,来的人还是为了调查跳楼一事,新生入院的当口有人跳楼,性质实在太恶劣了。 李永生自问,自己在此事里,不该承担任何责任,所以很痛快地跟他们走了。 调查直到子夜才结束,待李永生回到宿舍的时候,胡涟望和肖仙侯都已经睡着了,至于那个本地人樊长平,则是没有回宿舍。 第二天,那两位还没起来的时候,李永生就醒了,独自出去晨练了。 他成了整个303宿舍的另类,睡得晚起得早不说,锻炼身体也相当地自觉。 入了本修院,课业就要自由得多了,李永生所在的辰班,倒也配了一名杂学教谕景钧洪,分管他们的日常生活和修业,并且在报道后的第三天,召开了一次班会。 本修院没有学习委员之类的存在,不过景教谕还是指定了三名学生,在生活、修行和风纪方面,协助教谕进行管理。 当然,这三人也只是拥有一个名义,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权力。 有意思的是,303室的胡涟望,负责协助管理风纪。 肖仙侯对此也不操心,他反倒是低声嘀咕,“我说,只有三名女生,太少了吧?” 博灵本修院的班级人数,一直是固定的,就是三十六人,辰班的女生,只占了十二分之一,实在是太少了一点。 李永生笑着低声回答,“那你可要主动出击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别的班抢了。” “你也好意思笑话我?”肖仙侯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整天在女修宿舍外面蹲着,你知道不知道,已经有人说你心理变态了……你严重地败坏了咱们303的形象。” “我只是路过了几次,”李永生一咧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而且学姐们也没谁说我。” 他当然不能解释去女修宿舍的动机。 “严肃点,我这儿说事呢,”景钧洪发现下面吵闹得厉害,抬手拍两下巴掌,又提高了声音,“有谁家境困难,想要申请修行补贴的吗?” “教谕,我,”李永生忙不迭地举起手来,“我还想申请减免学费。” 能要点脸吗?一干同学闻言,忍不住暗暗吐槽,修行补贴属于院方的无息贷款,学生修业有成,将来要归还院方,减免学费,那就是实打实地不出钱了。 本修院的修习费用,对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不过本修的学生,反倒是相当看重面子——连学费都要申请减免,那真是没法做人了。 既然没钱,你上什么本修院?闲言碎语也能逼得人退出修院。 众目睽睽之下,李永生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很是有点无耻——你好歹也该私下跟景教谕说吧? “李永生,我知道你!”景钧洪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你的事情,回头再说。” 班里还真有五名学生,报名申请修行补贴,令李永生感到奇怪的是,肖仙侯居然也报名了——你小子怎么可能缺钱? 景教谕将名单记录下来,又说了两句,宣布会议结束,然后冲着一个方向点点头,“你跟我来。” 李永生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并不理会周围异样的眼光。 景钧洪慢慢走了一段,才出声发话,“你的情况我了解,孤儿,入院成绩在咱们辰班,也属于极佳……不过这个学费减免政策,其实已经是一纸空文了。” 李永生嘿然不语,又走了几步,才出声发问,“为什么?” “你不用打听,”景钧洪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 不是我该知道的?李永生先是错愕一下,然后想也不想就发问,“不会是那些减免了学费的学生,因为受人嘲笑,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就是这个啊,”景钧洪叹口气,“发生不止一起了,减免了学费,却是不堪受人耻笑,要杀死同学……正经是高修、中修院,反倒没有这种事。” 说到这里,他诧异地侧头看一眼,“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李永生笑一笑,我还知道有个本修院的家伙叫马加爵呢。 “看来你也有所耳闻,”景教谕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纳闷,李永生的资料,他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并不认为这个孤儿能得到这样的隐秘消息。 或许是凑巧吧,他脸色一整,“我不管你是从哪儿听说的,总之我不想再听人说,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消息。” “我传这有意思吗?”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一句,不过,他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两天收学费的那厮,是那副表情了,“我倒是有点纳闷,既然不能执行了,为什么不取消这条款?” 景钧洪又看他一眼,“这消息,也是你不该知道的……其实我也不知道。” 捂盖子呗,李永生又笑一笑,“没准我也知道呢。” “知道也不许说!”景教谕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发话,“本修院中,司修极多,这种不该谈论的事,就不要谈论,明白?” 好吧,李永生无奈地扬一扬眉毛,“其实,修院若能减免我的学费,我当然就没兴趣说了。” “我没那个能力,就算想帮你,我也只有帮你申报的权力,”景教谕的脸,越发地黑了,“这种大事,哪里是我能决定的!” 李永生皱一皱眉头,“这才是的……真不行吗?” 景钧洪不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饶有兴致地问一句,“你不怕减免了学费之后,被人骂得心态失衡?” “这有什么可怕的?根本是个人心性问题,那些人就算没有减免学费,下场未必能好到哪里,”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最穷无非讨饭,不死总会翻身……靠杀同学泄愤,这得弱到什么程度?” 景钧洪愣了一愣,才完全消化了这番话,于是点点头,“没错,最穷无非讨饭,不死总会翻身……你的心态倒是不错,那我帮你争个义工补贴好了。” 话是这么说,他并不认为,这小家伙的心性一点问题都没有。 身为本修院教谕,那些心比天高的天才,他见得多了,一旦接受不了失败,心理素质未必强得过别人——观星楼上跳下来的,多是曾经的天才。请访问http: 第三章最强义工 义工补贴?李永生倒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修院里有不少活计需要人干,很多时候需要学生帮忙完成,虽然算是义工,但是将一些贫困学生召来,就能发放一些补贴。 说白了就是四个字:勤工俭学。 对于这个帮助,李永生还是很感激的,事实上,下一步他就打算申请做补贴义工,只不过被教谕先说出来了,“多谢教谕,不知修院内有什么义工?” “能有什么义工?”景钧洪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无非就是帮厨、净舍这些。” “净舍,”李永生苦恼地一呲牙,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活儿,虽然他不怕辛苦,可是净舍不光是打扫房间和院落,万一负责了净茅舍,那可也是净舍。 他其实也不怕脏,但是……尼玛,哥们儿好歹也是堂堂的观风使啊,来下界扫茅厕? “那你再考虑一下好了,”景教谕一甩手,加快脚步走了,心里不住地碎碎念。 还说什么心性没问题,看看,连净舍都不想干,你倒是想帮厨呢,轮得上你吗? 现在的学生,真的是越来越眼高手低了啊,偏偏是一张嘴不饶人。 “其实……”看着教谕的身影越走越远,李永生低声叹口气,“其实你能保证我不去扫厕所,那就没问题啊,我还想尝一尝做扫地僧的滋味呢……” 他回了宿舍,发现其他三人都在,胡涟望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猛地见他进来,三人都是一愣,热烈的气氛登时不复返。 樊长平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他似笑非笑地发话,“老大协管了风纪,该请客才好……正好老四也回来了。” 庚子303宿舍跟别人家一样,也序了年齿,胡涟望老大,肖仙侯老二,樊长平比肖仙侯小不到十天,做了老三,李永生老四——虽然他入修时间比较晚,但是跳了两级。 对这个排序,李永生没太大的兴趣,尤其是老三樊长平,是他不欣赏的。 不过事情怪也就怪在这里了,樊长平对他也不客气,但是对老大老二,态度还算不错——大约是因为,当初只有李永生站出来指责某人不守公德的行为。 樊老三的衣橱,最终还是挪了位置,因为舍管某天来巡查,发现了衣橱遮光,毫不犹豫地表示:这衣橱是你们自己动手改位置,还是我们动手? 樊老三不得不自己动手,改了衣橱位置,他大约是认为,被某人举报了——要不然舍管闲得蛋疼,来巡视房间? 所以他就更恨李永生了。 李永生也不理他,这种垃圾货色,没必要叫真。 胡涟望听到这话,讪讪地笑一笑,“老四,给个面子,晚上一块吃饭?” “不用了,”李永生摇摇头,“我还有些别的安排。” “老四,能省一顿是一顿啊,”樊长平阴阳怪气地发话,“你都穷得要减免学费了,老大要请客,你还不敞开肚皮吃?” 我终于知道马加爵是怎样炼成的了,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老三你若有时间,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老爸吧。” “你敢占我便宜?”樊长平蹭地就站了起来,探手去抄面前的椅子。 肖仙侯和胡涟望见状,忙不迭去拦他,“老三别冲动!” “有病不是?”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你老爸身在农司,天久不雨,收成不好他要倒霉的,我占你便宜……你想到哪儿去了?”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大家已经知道,樊长平的老爸,在七幻城的农司,当一个小官,樊老三既是本地人,家人又有官身,嚣张一点很正常。 樊长平气得一跳一跳的,却死活挣不脱那二人,“我老爸如何,关你屁事!” “是啊,”李永生放声大笑,“我是如何,关你屁事!” 说完之后,他也不看对方,转身出去了。 才刚刚下楼,身后传来一声喊,“老四,等我一下。” 却是肖仙侯从身后追了过来,两百多斤的身子,跑得竟然一点都不慢,浑身的肥肉一抖一抖。 “咦?”李永生有点奇怪,“你怎么不去吃胡老大的升官宴?” “屁大的官,”肖仙侯不屑地哼一声,然后又挤出一副笑脸来,“老四你是不是又要去女修宿舍蹲守?我陪你去!” “我……”李永生实在有点无语,蹲守……别把我说得那么猥琐行不行?“我就是路过,小鲜肉你想多了。” “我叫肖仙侯!”肖仙侯气得哼一声,“再给我起外号,翻脸了啊。” “那你……”李永生狐疑地看着他,“你陪我路过女修宿舍?” “必须的,”肖仙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知道你不可能减免学费,一个宿舍的兄弟,你心情不好,我必须要关照好你。” “你是想跟女修搭讪吧,”李永生笑了起来,心里却是在嘀咕,这家伙居然知道,我不可能减免学费,显然也是消息灵通之辈。 两人在女修宿舍门口十来丈的地方站定,现在正是下课的时候,一会儿又是晚饭了,正是女生出入的高峰。 对于李永生在这里的守候,已经有不少女生发现了,尤其是他长得玉树临风,可谓是“艳绝”本修院,大多数女修,都对他生不出来厌恶的感觉。 必须承认,不管哪个时代,都是看脸的时代。 “啪嗒”一声,一个食盒掉落在地,这食盒是圆的,竟然滴溜溜地滚到了李永生跟前。 肖仙侯一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将食盒捡了起来,递向那个女生,“这位学姐……呃,教谕,您的食盒掉了。” 掉落食盒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很显然不会是学生——起码也是研修院的。 女人风韵犹存,悻悻地看一眼肖仙侯,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离开了,“谢谢。” 肖仙侯并没有在意,事实上,他完全被李永生的魅力震惊了,不到一个时辰,共有三名女修跌落食盒,五名女修在不远处崴脚,还有最少七名女修忘了食堂该怎么走,上前打问。 肖仙侯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暗暗一咬牙——好想划花这张脸啊。 李永生对他的心情一无所知,闲得没事,反倒问起了不相关的事,“我说,你家好像不缺钱吧,怎么想起来申请修行补贴?” “这东西……无息的嘛,”肖仙侯不以为然地回答,“家里给的钱不多,不能大手大脚花,就申请补贴,反正将来还就是了,你不会真以为,申请修行补贴的,都是没钱的吧?” 合着申请减免学费的,才是真的穷人,申请修行补贴的,还真是未必。 “你在修院里,很有点熟门熟路啊,”李永生眼珠一转,“是修院子弟?” “我出身贫寒之家,”肖仙侯一摊双手,因为动作过大,脸上两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两抖,他一脸的肃穆,“也就比你这孤儿强一点……真的!” 尼玛,李永生想一想,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那你待着吧,我去四处走走。” “别啊,”肖仙侯追了上来,“想去哪儿,我可以陪你。” 凭良心说,小鲜肉是个不错的同学,除了形象有点欠佳,真的再没别的缺陷了。 又过两天,这一日,李永生从食堂出来,打着饱嗝满意地摸着肚子,周围却有人指指点点,“那厮一顿饭吃了两个肉菜,八个馒头,起码五十钱啊。” 李永生不为所动,他当然知道自己食量大,这还是没有算上修行用的药剂,否则只会更花钱,想要完成本修,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就在此刻,他的前方出现一人,冲他招一招手,“永生,跟我来一下。” 李永生只能跟着走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班主任景钧洪。 景教谕一路疾走,走了差不多一里地,来到了一片小树林,才转过身来,笑着发话,“义工补贴的事,我帮你联系好了,没有净舍工作。” 他的脸上,是满满的期盼,一副“你快来感激涕零啊”的样子。 “谢过景教谕,”李永生走上前,深施一礼,待他直起身来,却是一脸的肃穆,“学生觉得净舍也不错……不要净茅舍即可,上次我就想说的,您走得快了。” “净茅舍?”景钧洪先是愕然,然后就笑了起来,“怎么会呢?你是辰班的上佳学生,谁会如此安排?” “希望是这样吧,”李永生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心说话不是由你说? “李同学你这个态度,让我感觉很失望,”景教谕脸一沉,明显地不高兴了,“我好歹是你的教谕,为了你的事,我殚精竭虑前后奔走,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是学生的不是,”李永生深施一礼,表面上看起来很恭敬,心里却还是相当不服气,所以也就不加掩饰,“不知是什么样的义工?” “此义工你当满意,”景钧洪没好气地回答,“书阁勘验,总该入得了你的眼吧?” 咝,李永生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图书管理员……有没有搞错?” 景钧洪见他如此震惊,忍不住心生得意之感,他下巴微扬,“可入得了你眼?”请访问http: 第四章修者有灵运 可入得了我眼?李永生只觉得有一万头草泥马在胸口呼啸而过。 这可是图书管理员啊,是地球界华夏国最最顶尖的职位,没有之一吖。 创造了华夏道教,再造了华夏崛起的,都是图书管理员。 李永生忍不住按了按心口,防它不小心跳出来,然后笑一笑,“我还以为会是帮厨。” 这本是玩笑话,但是景钧洪却当真了,他脸一沉,“帮厨……如何能跟书阁勘验相比?” 凭良心说,帮厨也是不错的岗位,帮着厨房捡菜择菜切菜炒菜,虽然不能参与采购这种油水,但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还能夹带一点菜品回房,是一等一的的实惠岗位了。 没点关系的,真的不要想干帮厨。 可是跟书阁勘验相比,帮厨就是渣渣了。 书阁勘验,是清贵的活儿。 帮厨能落下很多实惠——老话说死了,荒年饿不死厨子,但是这位置的社会地位并不高。 荒年能饿死图书管理员的,也不多。 更别说,这书阁勘验能接触到大量的书籍,学生来这里借阅,不但每月有数量上的限制,还要花钱。 没错,本修院是个做什么都要钱的地方,知识当然也是有价的。 对一些学生来说,做了书阁勘验,那点可怜的义工补贴不要也罢。 李永生反应过来之后,很干脆地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当然满意了,真是谢谢景教谕了。” “不用谢我,”景钧洪一背双手,淡淡地发话,“我也看你是可造之材,才会出力帮你,要知道这个位置,花费了我很多的辛苦。” “真的非常非常感激,”李永生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我一定好好修行,报答教谕的厚爱。” “嗯,”景教谕的嘴角,也泛起一丝的笑意,然后他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就那么站着。 你这是要?李永生也看着对方,脑子不停地转动着,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良久,他才一拍脑门,笑眯眯地发话,“懂了,教谕可是要抽取佣金?” 这个岗位太好了,景钧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教谕,想要争到这个,还真是不容易,那么……人家既然花了力气,索取回报也是应该的。 李永生可不是真正的少年,对利益交换很熟悉。 景教谕的眼中,原本都放出希冀的眼神了,闻言眼睛一瞪厉声发话,“李永生,你这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你的师长,怎么会谋你的辛苦钱?” “那就是我冒犯了,教谕恕罪,”李永生忙不迭地鞠个躬,转身就走,“学生是小人之心,误会了师长好意,无地自容,这便离开。” “哎……你等等,”景钧洪见他走得这么利索,犹豫一下,忙不迭地出声,“我话没说完!” 我就知道是这样!李永生心里暗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来,又是一鞠躬,“教谕请讲。” 景教谕的嘴角抽动两下,又左右看一看,才轻声发话,“你报到那天,救了一名内舍生……没错吧?”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那人名唤秦天祝……呵呵,这名字有些意思。” “回头有闲了,你带他来找我……算了,帮我引见一下即可,”景钧洪原本还想端着教谕的架子,但是想到眼前的少年心思玲珑,他也就懒得兜圈子了。 啊,你要见汽车人?李永生又愕然了,他对秦天祝了解得真不多,也就是这个姓名,能让他吐槽一下,“我只是外舍生啊。” 本修院的学生,也是分档次的,不是一年级二年级这么叫,而是分了外舍生、内舍生和上舍生三个阶段。 这三个阶段也是三个学年,不过最快修完是三年,慢的话,只要不超过五年,也算修业有成,超过五年,那就会被强行中止。 像那试图自杀的秦天祝,就是内舍升上舍不得,才跳楼的。 “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可是差点把你也弄死,”景钧洪淡淡地发话,“你帮着引见一下,他肯定会给你这个面子。” “好吧,”李永生想一想,还是点点头,不过他的好奇心也大起,“教谕,这人有何不同?你竟然……” 景教谕也想到了,这家伙肯定要问清楚,所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这个……跟道宫之人有关,你懂了?” “道宫灵修?”李永生先是眉头一皱,然后恍然大悟地点头,“明白了。” 怪不得你不要佣金,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我说嘛,哪儿有不偷腥的猫儿? 道宫灵修跟官府运修不一样,像本修院这些学生,除了锤炼自身,学的多是对战技巧,终是要受气运的洗礼,才能有效地提高修为,这也是官府统治的基石。 而道宫修的是天道,提升灵气是根本,强调的是个人的勇猛精进,他们最在意的是各种天才地宝,对气运这些资源,不太看得上眼。 气运可能跟一国有关,也可能跟一界有关,脱离开这些根本,运修就没什么稀奇了。 道宫灵修,不怎么出现在凡间,但是一旦出现,凡间官员总要热情奉承——灵修看不上运修的手段,运修可是很稀罕灵修的手段。 看到李永生嘴角的笑容,景钧洪有点挂不住了,少不得干咳一声,“你心里知道就行,莫要声张……我总是珍惜你的天赋,也帮你谋了一个好生计,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不算过分,”李永生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最终还是要利益交换的啊。” “小子狂妄!”景教谕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转身走了。 我这班主任,也太谨小慎微了,李永生一摊双手,觉得有点好玩。 事实上,他对道宫一点都不陌生,观风使原本就是上界灵修,他现在走的就是灵运双、修之路,运修为皮相,灵修是根本。 总算是能跟本位面的灵修产生接触了,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不过……也没必要太着急。 第二天,他就去找秦天祝。 汽车人在跳楼的时候,虽然下坠改为了平移,但是受伤也不小,骨头断了若干根,当时能爬起来逃跑,纯粹是一腔气血在支撑着,现在正躺在床上养伤。 不过这样的伤势,对修者来说不算什么,只要有好的丸药,恢复起来是很快的。 李永生带了一付外敷的伤药去看他——人情往来就是这样,哪怕这伤者还是他救的。 秦天祝的态度有点奇怪,表面上看,是非常感激他的,也对给他造成的伤害,表示出了歉意,还说会赔偿一些营养费给他——我知道你不算富裕。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李永生总感觉,这厮跟自己之间,有点难以言表的冷淡——反正感觉有些拒人千里之外。 这种情况下,他就有些张不开嘴,于是又聊了一阵,问对方当时为什么想不开。 “纯粹是一时冲动,”秦天祝苦笑一声,“只是补考成绩不好。” 合着这厮在上学年末大考的时候,有事缺席了,他的教谕不许他请假,这厮反倒牛气得很,说大不了下学期我补考,若是不能每一门都拿到甲,我不入上舍! 结果他这次补考,偏偏有一门拿了一个乙,虽然不影响他升入上舍,但是秦某人是要脸的人,说我就再在内舍待一年! 然而,他的父亲不许他这么胡闹,多修一年,就晚毕业一年,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家里打算让我入官场,年轻一岁,就是觅得先机了……唉,你估计不懂这个。” “我懂,”李永生不服气了,哥们儿可是来自地球界的华夏国,你跟我说官场知识?“无非就是一步迟步步迟嘛。” “咦,你倒是有悟性,”秦天祝讶异地看他一眼,觉得自己有点小看这个孤儿了,“不过家里的安排,我不愿服从……” 不愿意服从的结果,就是以死抗争,天大地大,他认为自己的诺言最大。 唉,这些天才啊,李永生心里暗叹,该说你是脆弱呢,还是中二呢? 秦天祝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从对方的脸上,发现了一丝不以为然,忍不住辩解,“好了,我已经知道不对了,反正家里也同意,我再在内舍待一年了。” 那是,你都跳过一次观星楼了,家里还不得让着你?李永生笑眯眯地伸出一个大拇指来,“说到做到,秦学长果然是大丈夫。” “大丈夫……”秦天祝轻声咀嚼一下这三个字,顿了一顿之后,出声发问,“那你当时为何叫我‘学姐’?我长得很像女人吗?” 合着这才是汽车人对李永生冷淡的原因,他一向标榜自己是男子汉,但他的长相有点俊美,身材又有点柔弱,经常被人用一些中性词来形容。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次他考了一门乙,就一定要践诺,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 跳楼虽然没摔死,但是救了自己的人,都管自己叫“学姐”,他的郁闷可想而知。 “原来是因为这个……”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学长,你也知道我是孤儿,没机会交女朋友,又爱看话本,最喜欢想像英雄救美了……”请访问http: 第五章老四路子野 秦天祝的脸,登时就黑了下来,“那你还是说,我像女人了?” “哪里,秦学长你修为高超,跳的速度那叫个快,真是有若闪电,学弟修为低微,哪里看得清?”李永生一摊双手,笑眯眯地回答,“我想的是,能救个学姐最好了。” “我修为也一般,”秦天祝闻言,脸色就好了很多。 然后他抬起裹着纱布的手,一拍胸脯,“你想交学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学长不是吹牛,在修院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学弟你长得这么帅气,一定给你介绍个大美女。” “美女……”李永生苦恼地嘬一下牙花子,这……有违我的初衷啊。 不过,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提出要求了,“这样吧,学长也不用介绍美女学姐了,我的教谕想见你一面,托我引见一下,能给我个面子吗?” 秦天祝闻言,登时就怔了一下,然后脸上泛起了很奇怪的表情,掺杂着惊愕、不屑和狐疑,还带着一点点的矜持和……失望? 他微微颔首,冷笑一声,“看来,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你这啥表情啊?李永生的脾气不算太坏,也能放得下架子,但是别人给他使脸色,他还真不喜欢,于是他淡淡地回答,“我就这么一个要求,看你给不给面子了。” “你救了我,就值这么点面子吗?”秦天祝也笑了起来,他骨子里是极为傲气的,“行,这面子我给你,还想要点什么?”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淡淡地摇头,“别的不用了。” 一边说,他一边就站起身来,“我住在庚子楼303,本届辰班的……这是我带来的外敷伤药,算我一点心意。” 秦天祝躺在床上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我的根脚……这点伤药,你还是带回去吧。” 他的大伯在道宫,父亲是官府中人,他做为秦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受伤之后,有的是灵丹妙药,真不把这孤儿带来的药看在眼里。 看看这简陋的包装吧……啧啧,你好意思送,我真的没法用啊。 “这伤药是我自己调制的,效果很不寻常,”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若不是怕被人怀疑到,只说制作伤药,他也赚得盘满钵满了——你这下界的土鳖,知道什么是伤药吗? 没办法,身为观风使,他必须低调。 一边说,他一边转身向外走去,“景教谕人还算不错,你跟他说话,稍微客气一点。” 看着他就这么离开,躺在床上的秦天祝愣住了,好半天才微微一笑,又摇一摇头,“倒是足够傲气,像个天才,不过……你有傲气的资格吗?现在的年轻人啊。”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中年女仆发话了,她鄙夷地看着那付伤药,“天祝少爷……这伤药,我扔了吧?” 女仆是秦家在他跳楼之后,派来伺候他的,本身就是巅峰的制修,眼光当然也不寻常。 何谓制修?就是身在官府体制内的修者,相当于有气运护身了。 本修院结业,也不过是刚入制修,若是进不了体制,想要气运护身,还得有别的机缘。 “不要扔,”秦天祝笑着摇摇头,“我这学弟,煞是有趣,不像我老爸,浑身上下都是运修的霉腐味道……先收着吧,呵呵,少年心性啊。” 中年仆妇默不作声地收起了伤药。 李永生跟秦天祝沟通得不太好,不过他也无所谓,救这个人,他本来就是随手为之,根本没指望什么回报,能再来探望,纯粹是完成对景教谕的承诺。 接下来,他就是要去那个伟大的岗位打工了——图书管理员! 入了本修院,课业就不是那么死板了,愿意去上课就上课,不愿意的话,年末的大考能过,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内舍。 他用了两天的时间,搞清楚了书阁勘验是什么工作。 果然不出他所料,还真的是图书管理,工作时间是上课的时候——来书阁的不仅仅是学生,教谕也会来,下课的时候,图书管理员就下班了。 这个工作颇有挑战性,占用了所有上课时间,成绩差一点的学生,真的不敢接受。 而且这个补贴,也不算高,一天二十钱,一百天才两个银元,但是在本修院修行,一天没有八十钱的收入,真是想也不用想。 勤工俭学净舍,一天还十五钱呢,最关键的是,净舍不用耽误课业。 不过,李永生还是决定接这个活儿——他想观察进出的女修。 肖仙侯听说他寻了这么一个活计,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来,“卧槽,有没有搞错?老四你路子很野啊。” 书阁勘验,最可贵之处就是能无限制的看书——很多人宁可不赚钱,都想谋得这个位置。 “书阁勘验很忙的,比净舍这些体力活忙多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你别想得太美了……随时可能有人让你工作,没有完整的时间看书。” “没人来的话,你也可以完整地看一天书,”肖仙侯的话,通常都比较极端,就像他的体重一样。 “我看那么多书做什么?”李永生白他一眼,哥们儿可是仙界观风使,不需要看很多没用的书,你搞明白没有……仙界哎。 “那你去做什么书阁勘验?”小鲜肉捶胸顿足,“换给我好了。” 李永生白他一眼,实话实说,“我是去看女修的,总在女修宿舍门口待着……别扭!” 他说的真是实话,图书管理员的位置,让他有点热血贲张,但是本质上,还是对上一世生活的致敬罢了,至于说书阁里的书……好吧,只是聊胜于无。 最可恨的,是书阁的补贴,一天才二十钱,什么玩意儿嘛——这可是高智商的体力活儿,剥削太狠了,简直可以媲美地球上的网络写手。 “去看女修?”小鲜肉的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伸出个大拇指来,“老四,做人能淫、荡到你这种境界,二哥不得不说一句……我服了!” “你懂个毛线!”李永生没好气地哼一声,却也懒得多说。 “同去啊,”肖仙侯却是不在意他言语上的冒犯,而是喜眉笑眼地发话,“正好呢,你不去女修宿舍,我也没了去处。” 这厮果真皮厚得紧,竟然跟着李永生去书阁了。 不过李永生也没介意,事实上他很清楚,小鲜肉只是嘴上功夫,这胖子脑洞比较大,语出惊人,但是搁在现实生活中,还真是行动上的矮子。 交接工作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书阁现在领取义工补贴的学生还有一个,算上李永生就是两人了。 那位是女生,听说有义工来,根本头都不带抬一下,“都是义工,各干各的就行了,你找我马素做什么?” “马学姐,我找你是商量一下做工时间,”李永生赔着笑脸回答,“现在书阁勘验是你我二人,谁单谁双,总要商榷一下。” 马学姐头都不抬一下,“既是你我二人,你要单双论数,是欺我这上舍生吗?” 我艹,这还能不能愉快地交流了?李永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怎么就欺了对方,于是尴尬地笑一笑,“原来马学姐是上舍生……失敬了,单双日轮流,这个有什么不对?” 一项工作两个人做,根据日期派工,单双日轮流,怎么就错了呢? 直到这时,马学姐才抬起头来,淡淡地发话,“上舍生有外修任务,你可知道?” “知道,”李永生微微颔首,心里却是一沉,看来此事要生波折了。 “知道你还问?”马学姐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外修,与我何干?”李永生笑了起来,事实上,他心里是有点恼了。 玄青位面大大小小的修院,都非常强调实践能力,别说本修院的上舍生,就是李永生在高修院中修院的时候,也做过外修任务——其实就是实习。 “我去做外修任务,这里岂不是只剩你一人了?”马学姐没好气地回答,“既是如此,学姐我在的时候,你别来碍眼!” “凭啥?”这次李永生是真的不干了,不过想到对方可能没几天就走,他又强行压下怒火,“学姐你的外修任务,是在什么时候?” 这次马学姐回答得更绝,“修院的安排,我怎么知道?”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实在无法再按捺怒火了,合着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做任务,就死死地霸住这书阁勘验的位置了? 你一天不出外修任务,我就一天不能上工?这可是真真的欺人太甚! 李永生知道上舍生的外修任务多,倒也能理解对方心切挣钱的心思,但是……好好说话能死吗? 想到景钧洪再三强调,这个岗位的来之不易,李永生决定,这次还真就要争了,他一摊双手,笑着发问,“意思是只要你在,我就不能来上工?” 马素耷拉着眼皮,并不回答,却是默认的意思。 而且这样的沉默,还蕴含了相当的傲慢——我就是要这么做,你能怎么样? (周一凌晨加更,冲新书榜,大声召唤推荐票。)请访问http: 第六章考校 李永生被马素的沉默气着了,脸一沉,他很干脆地表态,“对不起,那我还真不答应,单日双日你选,你若不选,我去找书阁管事替你选。” “上舍生外修任务,起码两个月,”旁边有人柔柔地发话,不是别人,正是肖仙侯,他耷拉着眼皮低声嘀咕,“没听说这么长时间,还霸占着义工补贴的。” 这话是正理,所谓义工补贴,是要学生抽出时间来勤工俭学,并不是说这个位置,就由你包圆了,别说出任务两个月,哪怕是课业不合格,修院都可以停掉补贴。 因为这有违初衷了——你是来修行的,不是来打杂的。 “是啊,”李永生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发话,“你拿该被取消的义工补贴,跟我来讲条件?” 马素没想到,这俩初来乍到的外舍生,居然猜到了真相,一时间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她眼睛一瞪,嚷嚷了起来,“你们知道不知道,上舍生对你们意味着什么?” “大四老生呗,又能怎么样?”李永生将前四个字念得极为含糊,然后又哼一声,“你知道不知道,我初来就能做书阁勘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关系,不能招惹! 马素很清楚这一点,她也是有关系的。 她并不确定,自己的关系能不能拼得过对方,所以她退而求其次,“这位学弟,我在书阁勘验,主要是想多读些书……你又何必误了我的修业?” 早干什么去了?李永生最讨厌这种欺软怕硬的人,若是这马学姐一开始就这么说,真可以商量,李某人虽然手头比较拮据,这点小钱他也看不上。 不过现在,就不用说了,他微微一笑,“你选吧,单日还是双日?” 马素红着眼睛看着他,咬牙切齿地发话,“你是一定要耽误我修业了?” 对修者而言,耽误修业等同于断人前程,虽然只耽误一点时间,但是变数凭空增多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等同于承认。 马学姐方才就是这样行事的,他当然会有样学样。 正经是肖仙侯有点不高兴,“耽误你的修业?明明是你在耽误永生的修业,亏你有脸说!” 马素见对方油盐不进,恐吓又没用,愣了好半天之后,才哼一声,“反正我不选单双,上半个月是我,下半个月是你,你若不服,咱们去找书阁管事。”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李永生白她一眼,冲肖仙侯一招手,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两人走得远了,小鲜肉才低声问一句,“为什么不坚持选单双?那女人若是下半个月做外修任务的话,岂不是坑了你半个月?” “我也想坚持呢,”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问题是闹到管事那里,也未必就占上风。” 肖仙侯也承认这个可能,不过他还是很奇怪,“那你离开的时候,还是很得意的样子?” “嘿嘿,”李永生忍不住笑出了声,“给她添堵呢……我若是不开心地走了,她岂不是舒服了?” “你这小子,”肖仙侯也笑了起来,抬手指一指他,“真是蔫坏……马素更坏!” 李永生咧一下嘴巴,“我觉得她该叫玛丽苏才对!” 马力素……这是什么典故?小鲜肉真的有点听不懂,“呵呵,你懂的好多。” 到了现在,李永生在本修院内就算安定了下来,舍友有了,班里开始课业了,他本人连勤工俭学的岗位都敲定了。 甚至在十来天后,他连杂学教谕提的要求都完成了,秦天祝的身体差不多痊愈之后,来见了景钧洪一面,三人坐在一起,开心地聊了好一阵。 说实话,汽车人也是个不错的谈话对象,他相当健谈,既然李永生也在场,就没说什么敏感话题,他只是一个劲儿表示,自己的一时冲动,给家里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治伤的药就不用说了,这么快能好个七七八八,绝对是非常昂贵,治疗过程还需要一些修者出力,还要有人看护……就连跳楼,他还得赔给修院钱。 没办法,观星楼这自杀圣地的黑历史已经很有名了,他非要再顶一下帖子,鹳狸猿当然要扣他的积分——谁让你没死成呢? 听着他不无自嘲的解说,李永生还真不能把他跟那个斤斤计较“学姐”称呼的伤者联系在一起——这家伙也不止一张面孔啊。 景钧洪心里有数,这名内舍生不想谈别的东西,不过他也不在意,不想谈不代表拒绝,先搭上关系是正道。 李永生没有跟秦天祝攀交情的想法,可世上事就怪在这里,他不去寻秦学长,秦学长每次来书阁借阅,都要跟他聊一会儿。 修院中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转眼就三个月过去了,这一日班里测试经学,李永生虽然时常不上课,却拿了甲上,是辰班唯一的一名。 景教谕对他又一阵夸奖,班里其他的同窗都有点吃味了,你说你小子长得帅也就算了,文修武修的成绩还那么好,这还是不常听课的情况下。 所幸的是,李永生是个穷小子,大家对他的羡慕就要少一点,中土国虽然重修为,也重财货——修行四要素法侣财地,那不是白说的。 事实上,李永生现在的财政压力,已经很大了,这两个月他光是吃饭,就已经花去了两个多银元,他实在太能吃了,而且吃得还好——想要保证修行,营养必须得跟上啊。 这一天,他正坐在书阁门口发呆,秦天祝走了过来,将一本书放在桌上,打个招呼,“喂喂,借书……你发什么呆?” “正踅摸干点什么呢,”李永生熟练地给他办了手续,又将他的学生铭牌刷一下——修院很多地方不接触钱,刷铭牌就行,这也是防止相关人等金钱过手。 秦天祝讶异地一扬眉毛,“不想干书阁勘验了?” “想看的书看得差不多了,”李永生意兴索然地回答,“一开始,对这个位置挺景仰的,现在看嘛……赚得还是少了点啊。” 赚得少是真,同时,他在书阁这么久,接触了大量的学生和教谕,也没发现谁是永馨的转生,既然是这样,就该考虑换个挣钱方式了。 “看得差不多了?”秦天祝眉毛一扬,有点不服气,“你还真敢说啊。” 修院的书籍不算多,很多还是不外借的,但就算这样,堂堂的本修院,上百年的积累,数万册的藏书还是有的,他可不信眼前这厮比自己还天才。 我要告诉你,我看得最多的是游记,你会更意外吧?李永生抬手抚一下额头,“我跟你这种伪天才……无法进行天才之间的有效沟通。” 修炼方面的书,真没几本对他有用的,上界什么没有?正经是本位面的奇异风物,才是他更想了解的。 “扯淡不是?”秦天祝一听就不高兴了,“来,我考你一道题,答得上我就佩服你……输了的可要请客,在鸿运楼请!” 中土国的修者,九成九都是运修,一个酒楼敢以“鸿运”为名,这根本不是胆子有多大的问题,而是底蕴有多深厚,才能起这逆天的名字。 鸿运楼是博灵郡郡治七幻城最有名气的酒楼之一,消费高昂不说,还限制客人进入,起码是制修才有资格入内吃饭——你不是制修,沾什么鸿运?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别说,这酒楼还偏偏生意好得出奇,有点钱的制修,谁也愿意进去消费,好结识一些起码是身份相当的修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万一抱上根粗腿,连未来都有了。 这有点像地球上的高档会所,不够身份的,你想进都进不去。 秦天祝和李永生都还不是制修,不过这鸿运楼是吃过博灵本修院苦头的。 昔年有博灵郡郡守的爱女,在博灵本修院修行,前去吃饭,结果被人挡在门外,她一怒之下,派人将酒楼砸了两层,还留下话来——本郡最好的本修院学生,没资格来吃饭?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传闻了,未必真实,但是博灵本修院的学生,挂着铭牌就能进去吃饭,其他客人也不反对——这都是未来的制修,而且,本郡最好的本修院,学生的前程会差?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鸿运楼不用了,我若答出来,你付我一块银元即可。” “你还真是穷疯了,”秦天祝也笑了起来,他倒不把这一块银元看在眼里,就是打击对方罢了,“那我且问你,中脘穴有几种通窍方式?” “中脘穴?”李永生斜睥他一眼,讶然发问,“你修的不是三十六祖窍?” “我修的是七十二祖窍,”秦天祝傲然回答,三十六祖窍,那是大路货,修院的学生修的就是这个,只有制修晋阶成为司修,才能修七十二祖窍。 不过有那世家大族,手里有七十二祖窍的修法,从孩童时修起的话,比半路修七十二祖窍的,战力要强出很多来。 还有皇族功法,据说修的是一百零八祖窍……那就只是传说了,没办法考证。 秦某人不才,修的正好是七十二祖窍的功法——来,你跟我说一说,中脘穴有几种通窍方式? 我真不是欺负你,只是碾压你! “这不是……回字有几种写法?”李永生愕然,你这是打算串角孔乙己了?请访问http: 第七章超纲了 “什么?”对于李永生的回答,秦天祝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我问你中脘穴通窍,你问我……什么的写法?” “我就知道,你跟我这天才无法有效地沟通,”李永生根本不带理他,只是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中脘穴有几种通窍方式,对吧?” “没错,”秦天祝傲然点头,“你没修过七十二窍,我许你猜测,说对数量就行了,不需要跟我解释。” 就在此刻,书阁里一个********正好路过,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一皱眉头,将脚步放缓了一点——讨论中脘穴通窍手段,这是本修院的书阁,还是研修院的书阁? 搁在四十年前,本修院敢讨论这些,是有僭越之嫌的,修院学生修的就是三十六祖窍,制修之上才能接触到七十二祖窍的修炼法。 不过后来因为卫国战争——也是第三次中新大战,这方面就约束得不严了,战场上自家人实力强一点,总是要好一些。 所以官府就默认了这种讨论,想着民间能有人按七十二祖窍修炼,也都是咱国的战力。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效果并不是很大,七十二祖窍的修炼法,对资源要求比较高,小民承受不起,而各世家大族也看紧了功法,不使流传出去——你们都会了,我们还称什么世家? 但是不管怎么说,因为卫国战争,七十二祖窍的修炼,很多小民都知道了,而这样的讨论,也无法再拿僭越说事——别在公开场合说就行。 研修院的学生都是制修,讨论这个无所谓,但是本修院的学生嘛……呵呵。 美妇人竖起了耳朵,要听这对话的答案。 “中脘穴通窍,这么简单的问题,呵呵,”李永生也笑了起来,顿一顿之后,他很干脆地回答,“通窍方式……只有一种。” 胡扯!美妇人轻拍一下额头,你不懂不要乱说,起码有五种比较成熟的方式好不好?不成熟的方式更多! 我倒是忘了,这里终究只是本修院,不是博修院。 “胡扯!”秦天祝也恼了,“你这态度也太不端正,我就不跟你解释正确答案了,鸿运楼,你请客吧。” “我请客,你吃得下去吗?”李永生很不屑地看着他,“那你告诉我,有几种?” “这话题是不允许讨论的,”秦天祝觉得对方输了,心态平和了很多,他很认真地解释,“我告诉你答案,也不合适,但是我可以负责地说……最少六种,不解释!” 你倒是给我解释啊,********听到“六种”二字,腿都抖了,真恨不得冲出来,抓了那个漂亮的男生走人——那个帅气的就不抓了。 “六种……呵呵,”李永生不屑地笑了起来,“六百种也不止,你懂什么?” 咦?秦天祝和********闻言,齐齐就是一愣。 秦天祝最先反应过来了,他不管对方是不是妄言,首先,敢说有六百种通窍方式的,不是白痴就是有说法的——哪怕是三十六祖窍,也没这么多通窍方式。 李永生像白痴吗?怎么看也不像啊。 秦天祝绷着脸发话,“说话谁不会?你得说清楚!” “要不说你是伪天才呢?”李永生不屑地摇摇头,然后伸出一个食指来晃一晃,“通窍方式数不胜数,合适自己的,只有一种……我这话,你起码得琢磨一个月。” “你这废话,也需要折磨我一个月?”秦天祝气得差点跳起来,“通窍当然只能是一种手段,咱们讨论的,是一共有几种通窍手段。”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我说了,通窍手段数不胜数,合适自身的只有一种。” ********忍不住从玄关斜斜地探出身子,看他说话的表情。 “你是说……”秦天祝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他既然号称是天才,本身也不笨的。 不过李永生的回答,还是有点挑战他的认知底线,“合适自己的……那是什么?”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那是通窍的思路……你可曾细细地看过,玄青位面,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吗?” 秦天祝沉默半晌,狠狠地一拍桌子,“果然如此,手段还真的不重要。” “我的桌子,”李永生一指自己的桌子,苦笑一声,“被你毁了……一枚银元。” “你别跟我说银元,”秦天祝不耐烦地发话,他现在心里好像被人塞了好几团鸡毛,他隐约地感觉到,李永生现在说的这些话,这些思路,是个了不起的事儿,异常精妙。 但是要说到底哪里精妙,他暂时无法判断。 定一定神之后,他沉声发话,“姑且算你有理,我回去细想一想,如何驳倒你……了不得给你一块银元,很多吗?” 是啊,一块银元,很多吗?********都要探身出去抓人了,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终于按捺下了心思,深吸一口气——我且再等一等。 秦天祝作势要走,不见对方来拦,忍不住出声,“你就不想问一问我,中脘穴那六种通窍方式是什么吗?” “你赔一张新桌子给我,要不就给我一个银元,”李永生对他的勾引无动于衷,反倒是指一指面前留了掌痕的桌子,“秦学长,这可是公物。” “我身上哪里可能带这么多钱?”秦天祝翻一下眼皮,他家是相当富有的,但是他自己能掌握的钱财并不多,再加上他前些日子治伤,很是花了点钱,家里对他的用度卡得很死。 他没好气地回答,“我先回去找找看,能不能凑张桌子给你……一个银元,你不如去抢!”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只听得书阁勘验在身后轻声笑着,“哈哈,晚饭的时候,我去食堂找你,你得给个话。” 李永生一张桌子要一枚银元,实在有点狮子大张口,不过……他不是缺钱吗?若是秦天祝赔不来事务,他就打算自己动手,做一个桌子,然后那个银元就归他了。 如此敲竹杠,他没有丝毫的愧疚——这桌子终究是修院的公务,我又没请你来拍坏它。 秦天祝根本不答话,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永生正开心地笑呢,猛地发现面前多了一人,他在记忆搜索一下,知道这********是教谕,貌似地位还不低的样子,于是他面色一整发话,“教谕您想找什么书?” 书阁勘验除了为学生服务,也为教谕服务,尤其是有些教谕来借书,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反倒还要书阁勘验提供细节。 李永生也是在书阁里待了两个月之后,才大致摸清楚了大部分内容。 ********微微摇一下臻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既然你说中脘穴只有一种通窍方式,那么你告诉我……要点在哪里?” “我不知道,”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拒绝,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告诉你这个? 所谓一种通窍方式,那就是必然能通窍,这种要点,玄青位面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他反倒是一挤眼睛,笑着发话,“教谕,你偷听我们谈话,这可不好。” 美妇被他这话说得脸微微一红,然后才眼睛一瞪,“小家伙,你们谈的内容,已经、已经……” “已经超纲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不过,修院是鼓励学生自修的,没错吧?” 超纲?********琢磨了一下,才回味过来这词是什么意思,超出现有的修行水平的纲要了,这么说,倒也贴切。 不过她一直不怎么喜欢油嘴滑舌的学生,于是脸一沉,“七十二祖窍的修行,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给的你功法?” 她这话有点诈唬人的意思,虽然制修之下不合适接触七十二祖窍修炼法,但是人家功法来路清白的话,也不怕查。 但是这个功法,官府和世家大族一直封锁得很死,她这话相当于在地球界发问——这些内参上的消息,你怎么得到的? 当然,李永生若是身靠世家大族,功法有合理来源的话,别人不能多做计较,只会说一句这么做不好。 “我听一个老爷爷讲的,”李永生笑着回答,“他跟我说,通窍不能死读书,合适你的,才是最好的……别迷信功法等级。” ********听到这话,有若被雷击了一般,登时就呆立在那里,好半天才喃喃自语,“合适你的才是最好的,这话……好有哲理!” 她最近一直在研究一个难题,怎么试都觉得有点力不从心,而她偏偏地找不出原因,所以只能一遍遍地琢磨前人的心得。 玄青位面是异常讲究传承的,而她却从对方看似大逆不道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玄机。 李永生点点头,“所以我才会记得深。” ********明显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她上前两步,一探手,死死地扣住了这个学生的手腕,激动地发问,“那高人……那老爷爷现在何处?” “这我哪里知道?”李永生一摊手,无可奈何地回答,“听到这话的时候我还小,只是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就记住了。” ********沉着脸看着他,一言不发。请访问http: 第八章永馨为盟主海河加更 李永生在当天晚上,还真的去食堂寻找秦天祝。 非常遗憾的是,他在食堂里坐了半个时辰,也没看到汽车人前来用餐。 修院的食堂很霸道,是不许学生在修院里自己开灶做饭的,想吃饭就得来食堂,否则在宿舍内起澡,一旦失火了,算谁的? 不过一般的外舍生,是不会在食堂吃的,打了饭就会端回宿舍,在食堂吃的,多是内舍生——这里是他们的天下。 至于说上舍生,那是马上要离开修院了,各种事情繁忙,在修院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李永生等了这么久,意外地发现,其实有些学姐和学长……好像从来没去书阁借过书? 这里面的原因应该很多,有些人是早就借得差不多了,都看过了;有些人是家学渊源,不屑于借书阁的书;还有些人——可能是那种不爱学习的。 不管怎么说,李永生发现这里有很多人没见过,少不得第二天早上锻炼之后,又跑来吃早饭,也不带回宿舍吃。 他又吃了接近半个时辰,晚睡晚起的肖仙侯也来了。 肖仙侯打了一份饭,四下看一眼,发现他在食堂里,端着盘子就高高兴兴地走过来, 哪曾想他走得太快,旁边有个女生也端着盘子在走,一不留神,两人撞在了一起。 这下可好,一声大响,肖仙侯手上的托盘直接落地,那女生也是将汤汁洒了一身。 女生穿的是内舍生的服装,长得很清丽,柔柔弱弱的样子,她看一眼肖仙侯,嘴巴抽动一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但是她身后的人不干了,那也是个女生,身材异常魁伟,五官却还相当地端正,她大喊一声,“小子你怎么走路的?” 话不太好听,但是真的很正常,她俩都是内舍生。 “对不起,对不起,”肖仙侯忙不迭地道歉,新生冲撞老生,当然要道歉。 清丽女生将托盘放在临近的餐桌上,摸出一块手帕,擦一擦身上的汤汁,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肖仙侯知道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人家不介意,于是他收拾起地上的托盘,果断开溜。 “小子你站住!”那魁梧的女生喊一嗓子,直震得食堂里的学生纷纷扭头看过来。 肖仙侯不得不停下脚步,扭头回望,脸上满是苦笑,“学姐你有事?” 魁梧女生眼睛一瞪,“撞了人就开溜,你当永馨学姐是吃素的?” “啊?”李永生忍不住大叫一声——没搞错吧,“永……馨学姐?” “小子,你这个态度有点不端正,”魁梧女生走上前,抬手戳一戳对方的胸脯,傲气凌人地发话,“学人搭讪没有错,但是麻烦你……来点新意行不?” “我……”肖仙侯苦着脸,只觉得百口莫辩,“我道歉了,也没想搭讪。” “你这点伎俩,想瞒过我很难,”魁梧女生冷哼一声,“初次生二回熟,可不就那点事?我就问你一句,知道招惹内舍生是什么下场吗?” 肖仙侯受不了啦,脖子一梗,“是我不小心撞上的,但是我道歉了……你还要我做什么?” “那也等别人原谅了你,你才能走吧?”魁梧女生哼一声,身为内舍生,她对外舍生不依不饶,大着嗓门嚷嚷,“还什么道歉……有诚意吗?” 肖仙侯站在那里,直接傻掉了——我说,咱能讲点道理吗? 李永生站起身走了过来,笑着发话,“学姐……这个学弟是无心之失,我很了解他,敢问学姐贵姓?” “这关你什么事……”魁梧女生还待说话,猛地发现,跟自己说话的,是个英俊到了极点的男生,她忍不住犹豫一下,才又哼一声,“问我姓名?谁不知道我齐永馨?” 永馨?李永生忍不住一抬手,重重地拍一下额头,“没搞错吧……你真叫永馨?” 他知道这么做很失礼,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这么做——尼玛,你真的是我的永馨? 我的永馨,温柔可人大方端庄,怎么能是这种女汉子一般的人物? 当然,叫永馨的,未必就是他曾经的双修伴侣,他本也该认得出她来的。 不过非常糟糕的是,在降临玄青位面的时候,观风使遭遇了灵魂碎片的攻击,到现在为止,两个李永生,甚至不知道到底哪个为主体。 可以确定的是,两个人的灵魂融合了,记忆和心态也分不出彼此,但是同时,两人又相互影响着,有些东西也记得不清楚了。 所以,观风使李永生,并不能凭直觉确定,这个永馨就是自己曾经的双修伴侣。 他只能确定两点,第一点是,自己的伴侣没准有残存本心,叫永馨的可能性很大。 另一点则是,两人若是有了足够深的关系,就能感应到,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所以,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叫“永馨”的女孩,无意中的闯入。 然而对李永生来说,无论如何,这是他在本位面第一次遇到叫永馨的女孩儿,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所以他才会如此地郁闷。 齐永馨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有心在呵斥他几句,可是……对方实在是太帅气了点,要知道帅哥对美女的杀伤力,也是巨大的。 于是她只是很不高兴地哼一声,“你最好连名字一起称呼,你们是哪个班的?” “我们是丑班的,”肖仙侯一本正经地回答,“胡教谕的女儿,也是内舍生。” 博灵本修院每届都只招十二个班,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为名,每个班三十六人。 丑班的杂学教谕姓胡,其女儿在内舍生中也有点名气,虽然胖了一点,但是样貌不难看,关键是还很风骚,绯闻极多。 齐永馨也知道这女孩儿,她甚至知道,胡教谕此人相当霸道,护短得很——起码很罩女儿。 “你就该是丑班的!”她狠狠地瞪肖仙侯一眼,却也没了再折腾的兴趣。 倒是那个学弟,跟丑字不沾边,她又看一眼李永生,“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你们打听一下,我辛班的学生,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那柔弱女生紧跟着她走了,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肖仙侯又去打了一份早餐,才坐到李永生旁边,绷着脸哼一声,“大家都有错,偏偏老生就大?” 李永生冲着远处一努嘴,“知足吧你,角上那俩新生,就是丑班的,没被人戳穿不错了。” 他交游不算广阔,但是身为图书管理员,见过的学生太多了。 “我就是要骗她,”肖仙侯笑了起来,然后嬉皮笑脸地捅他一下,“感觉到没有,那个齐永馨看上你了,连班号都告诉你了。” “我的人格魅力,比你要强那么一点点,”李永生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也别灰心,坚持减肥,就会缩小差距。” “我喝凉水都长肉,”肖仙侯郁闷地叹口气,“饿得头晕眼花,还是一个劲儿地长肉。” 他的体态不是偏胖,而是非常地胖,从小到大,一直是别人嘲笑的对象,因此而打架的次数,都是以两位数而计算。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我有个减肥的法子,比较管用,想试一试吗?” “切,法子我听得多了,没用,”肖仙侯没表现出兴奋来,正经是比较意兴索然:我老爸都找不到法子,你一个孤儿,能有什么好手段? 不过最终,他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煎熬,“那个……说说看?” 李永生笑一笑,端起碗来划拉两口,才含糊地说,“比较痛苦,承受不了不能怪我。” 听到这话,肖仙侯的兴趣就大了不少,含着饭菜说话,“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承受不了?” 李永生又看他一眼,“有个条件,我需要知道齐永馨所有的消息……你怎么弄来我不管。” “有没有搞错啊?你喜欢那种女汉子?”肖仙侯一呲牙,表示自己理解不能,“我倒觉得,我撞到的那个女生……柔弱清丽,很是不错。” 李永生笑着发话,“那岂不是正好,咱们各取所需?” 肖仙侯上下打量他两眼,才摇摇头继续吃饭,“要不说缺啥补啥呢?你够瘦,所以喜欢壮的,我太胖,才会喜欢柔弱的。” 李永生并不说话,他很清楚,别看这家伙说自己胖,但是别人说,这厮会很不开心。 肖仙侯却是被他说的减肥手段,弄得有点食不下咽,“你那减肥的手段……先说来听听?” 李永生怎么可能答应?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那也好说,正好我缺钱,你拿十个银元来买……好像你不帮我打听,我就打听不到似的。” 他固然缺钱,但是这点钱,也不至于让他忽视同窗情谊,实在是他的减肥法子,有点太过痛苦了,当然,也绝对有效。 小鲜肉若是熬不过这个痛苦,反倒怪他的手段不灵,那他还真的没地方说理。 十个银元……小鲜肉怔了一怔,苦恼地一皱眉,大家同窗一场,这种价钱太不厚道了吧?” 李永生不理他,自顾自地吃饭。 “好吧,拼了!”肖仙侯眼珠一转,呲牙咧嘴地回答,“我去打探消息。” (加更求推荐票。)请访问http: 第九章骗人隐私 “这么快?”李永生愕然地看着面前的肖仙侯。 他们早上吃饭,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小鲜肉已经将齐永馨的情况摸清楚了,足足写了三页纸,来到书阁交给管理员。 “我玉树临风小鲜肉,办事从来就这么快,”肖仙侯傲然回答。 他左右看一看,发现四下没人,又压低声音发话,“喂喂,快不代表我不尽心,懂?” “有点糊弄人的意思,”李永生一边信口回答,一边翻看这三页纸。 “我可真问清楚了,”肖仙侯有点着急,“我跟你说,我这一天赚十银元的水平,你不能嫉妒,也不能毁约……要不然就没朋友做了。” 他说得不错,这个资料真的是很详尽的,齐永馨祖上三代,母亲的三代,都查得明明白白,没什么出彩的家世,一家人都是普通人,也就是她母亲的妹夫,在七幻城农司做个制修。 她这个姨夫,不能让她升入本修院,所以说,齐永馨其实还是靠自己的能力进来的。 李永生无意指责他,但是这个结果,他不是特别满意,虽然小鲜肉做得很不错了。 但是这上面并没有齐永馨的详细修炼过程,这才是他最看重的。 有了这些细节,他才好推断此人根脚,现在啥信息都没有……让他怎么判断? 所以他很直接地指出了这一点: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弄到的信息不合格。 肖仙侯一听就呛了,大着嗓子嚷嚷了起来,“永生,那种细节,不到一定关系……” “去去去,这里是书阁,”李永生连忙将他拽了出来。 书阁严禁大声喧哗,他身为勘验,本来就有维持秩序的任务,哪里能明知故犯? 虽然是被拽出来了,肖仙侯还是义正言辞地表明:我打听的资料足够全了,已经超出了要求,不信你去随便找人问一问,是否满足情报五要点? 至于她修炼的详细过程——不到一定的亲近程度,谁会跟你讲这个? 可李永生并不打算跟他讲道理,“我又没说只打听这些,你也不想一想……普通的资料,能值十块银元吗?” 肖仙侯根本不理会他的理由,他一个劲儿地摇头,“永生你这么说,就是不讲道理了,本修生的资料,还是博灵本修院的女生……搁给外边人,十块银元买得到资料吗?” 他这话不能算错,制修是官府统治的基石,本修生是准制修,数量又如此稀少,每一个学生的资料,保密程度都相当高,不能随便泄露。 也就是大家同为本修生,算是同一个层面,又是本院的学姐学弟,若是毫无关系的外人,想得到一个指定的本修生的资料,十块银元还真的未必够,。 可李永生哪里容许他胡搅蛮缠?“我说不符合就不符合,你若是这样偷工减料……” 他一呲牙,露出一个狞笑来,“那就别怪我在减肥方法上,给你加点料了啊……忘了告诉你,这法子本来就非常难熬。” 小鲜肉闻言,登时就愣住了,他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巴,那份惊愕的样子,好像是从没没见过此人一般。 他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握草!” 李永生咂巴着嘴巴,一边不怀好意地笑着,一边状若遗憾地摇头,“加了料的减肥法子,该有多么难熬呢?啧啧……想想都有点同情你,不过也许你很坚强,扛得住,这谁说得准?” “永生,你高高手,”肖仙侯愁眉苦脸地一拱手,他可不想自己的减肥之旅,成为对方的泄愤工具,他腆着脸发话,“我是真的打听不出来消息了,她都警告我了。” 嗯?李永生听得眉头一扬,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 他上下打量这厮两眼,然后才沉下脸发问,“你老实说……消息怎么打听来的?” “这个……”肖仙侯尴尬地笑一笑,然后一咬牙,“我说你暗恋她已久,我身为你朋友,不忍心见到你承受相思之苦……卧槽,有种别追!” 见到李永生绷着脸踏前一步,小鲜肉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反正她以为咱俩是丑班的……你至于这样吗?” 别看他长得胖,跑起来还真不慢。 “别跑!”李永生大喊一声,他目前在书阁当值,肯定不能脱岗,只得也大喊一声,“有种的,放学别回宿舍!” 李某人的武力,在303宿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哪怕他不动用观风使的能力。 “哎,早说嘛,”肖仙侯跑出去十余丈,猛地停下了脚步,笑眯眯地转身走回来。 不过他终究没敢走得太近,在距离对方三四丈处,停下了脚步,挤眉弄眼地笑着,“关键是这个法子好用不是?你看我不到一天,就帮你弄明白了。” “你小子……”李永生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我就知道,当初不如收你十块银元,算了,你还怎么糟蹋我来着?” “我压根儿没怎么糟蹋你好不好?”肖仙侯眼睛一瞪,很委屈的样子。 “‘没怎么’糟蹋?”李永生眼睛一眯,“那就还是糟蹋了?” 虽然不见他怎么动作,又有服装的遮挡,但是谁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紧绷了起来,有若一张拉满弦的弓,一触即发。 肖仙侯当然也感受到了,于是忙不迭地退后两步,嘴里大声地嚷嚷着,“喂喂,她其实是很开心的,就是希望,你有点胆子,像个男人一样,去直接找她……若是下回还是我找她,她就会认为我是在撒谎,说会让我很难看!” “原来是这样……”李永生的眼珠转一转,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好吧……你也别打歪主意了,她也不希望你去找她,”肖仙侯敏锐地发现了对方的气机变化,“她已经说了,要以修业为主,你若真喜欢她,安心修行才是正理。” 若李永生真的是十七岁的少年,没准还真被这话骗了,但他不是。 以修业为主,不过是一句幌子罢了,对方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疏远的意思,那就是不排斥相互接触。 起码,可以先探讨修行方面的内容——外舍生向内舍生请教,还不是很正常的事? 下一刻,他眉头一皱,轻咳一声,“不过,我是看那个柔弱女生比较顺眼啊,你去跟齐永馨这娘们儿问话……是不是别有用心?” “你怎么……”肖仙侯听得目瞪口呆,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行不? 下一刻,他愕然地发现,不远处的书阁转角处,一个魁梧的女生,慢慢地走了出来,她也不说话,就那么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你看,你喜欢她,可以直接说嘛,”李永生背对着齐永馨,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一脸诚恳地发话,“你说得不错,她确实是个男人婆,但是……她也有她的可爱之处啊。” “你你你……尼玛,”肖仙侯脸上痉挛两下,他想撒腿就跑来的,但是今天早些时候,他已经领教过了内舍生的实力——打是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此时此刻,说别的都是白扯,他勉力笑一笑,“男人婆这绰号……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明明是你小子给她起的,你还说她可能不喜欢男人。” 他有种直觉,李永生此刻说出这样大相径庭的话,十有八九是感觉到身后有异了,虽然这种事听起来很不可能,但他就是这么感觉的。 然而,纵然是这样,他还是要尽力地涂黑对手——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李永生感觉到,身后隐隐有杀气传来,他就只道不知了,呲牙一笑,“扯淡吧,你还说,也就是你这体重……才压得住她。” “……”肖仙侯愣了一愣,转身狂奔而去,速度比刚才还要惊艳几分,他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李永生,有种的,下学别回宿舍!” “咦?”李永生愕然地看着他跑开,忍不住摇摇头,“真是奇怪啊……齐学姐?” 他一转身,“这才看到”身后的齐永馨,登时一愣。 齐学姐的脸色有点发青,身体也在微微抖动着,见到他打招呼,才镇定了一些,“我来书阁借书,你……你也来借书?好巧。” “我就是书阁勘验,领义工补贴,”李永生微笑着回答,露出了满口的白牙。 不过他的心里,早就将逃跑的那厮骂个半死了——我来书阁三个月了,也没见过这男人婆,偏偏你今天弄来资料,人家就来借书了? 小鲜肉这厮,果然是无下限,出卖同窗一点都不犹豫。 “哦,那正好了,”齐永馨点点头,忍不住又问一句,“刚才逃跑的那厮……丑班的?” “他是辰班的肖仙侯,我的舍友,”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兄弟,而且还是一脸的正气,“他这个……真的喜欢学姐你!” “啧,”齐永馨咂巴一下嘴巴,迈步向书阁走去,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她长得不算太漂亮,只能说端正,身材也魁梧,来本修院一年多了,对她有意思的男生,一个都没有。请访问http: 第十章见钱眼开 本修院里,女生的数量很少,当然,少到本届辰班那样十一比一的程度的,就有点令人发指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二比一是绰绰有余。 这样的性别比例下,并不是两个男生抢一个女生的问题,而是争夺完一个女生之后,失败者会自动寻找下一个目标……直到成为胜利者为止。 女性能进入本修院,注定会成为抢手货,原因无他,在修业上能有所成就的女性,实在太少了,一旦毕业进入体制,起码能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以及……基本上没人欺负。 而齐永馨也是本修女生,竟然无人追求,要说她心里没点遗憾,那也是假的。 听说这个帅得一塌糊涂的学弟,竟然暗恋自己,她的心情也美好到了一塌糊涂,不过她还是很矜持地想,我不能就那么痛快地答应了,先得了解一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永生是孤儿,也没什么钱,她是知道的,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她不是还没同意吗? 我只是很久不来书阁了,想来借书,就这么简单。 然而,来到书阁背后,正要转到书阁的时候,猛地听到这一番对话,她心里的愤懑可想而知——尼玛,你个死胖子! 胖子该死,帅哥却是无辜的,她很快地就调整了心情,进书阁选书。 很快地,她就选好了一本书,来到书阁勘验处,“小家伙,我借这一本。” “《一个贫寒女修的逆天之路》?”李永生抬起头来,讶异地看她一眼,“话本?” 本修院书阁里有话本,虽然修者该在意的是自家的勇猛精进,但是有些话本调剂,也是忙里偷闲张弛之道。 “最近修炼得有点辛苦,”齐永馨淡淡地回答,她已经决定了,不跟这厮有太多的交往,但是帅哥的态度一直不错,她也不会表露情绪——错的是那个胖子,与他何干? “那我推荐一本给你好了,”李永生很热情地发话,“《路总是越走越宽》,一部名气不大的话本,不过我觉得更应该叫《一个女修的自我修养》。” “是吗?”齐永馨怪怪地看着他,好一阵之后才点点头,“那我去选。” 没用多久,她就选了书出来,递给书阁勘验登记,嘴里低声嘀咕一句,“这书我大致翻了一下,感觉说教性的东西很多。” 李永生先埋头操作了借书手续,才抬起头来,冲她爽朗地一笑,“学姐,这本书真的很不错……请你相信我。” “相信你?”齐永馨纵然心情不好,闻言也忍不住一笑,“你才是外舍生。” 这是内舍生该有的自信,跟傲慢无关。 “哈,”李永生又笑一声,“身为图书管理……身为书阁勘验,请你相信我的操守,专业的事,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做。” 齐永馨扬一扬浓密的眉毛,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走到书阁门口,才转头过来,“你不是想知道薇薇的情况吗?” 李永生笑着一摆手,“我快下班了,你今天心情不好,改天再说。” 我的心情,也不至于太糟糕吧?齐永馨身材魁梧,心思也比较粗大,心说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男生暗恋我,虽然那厮……着实胖了点,我不可能同意。 李永生在书阁下班之后,回了宿舍,打算看一看,什么叫“下学别回宿舍”。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肖仙侯不在,据说是参加体社的活动去了。 体社是博灵本修院的社团之一,别误会,这种社团,不是“有活力的社会组织”,而是真正的修院里学生组织的社团。 肖仙侯身为一个饱受歧视的胖子,本身就不喜欢参加各种社团,接触得人多,麻烦也多,但是体社却是例外,这是本修院最大的社团之一。 最难得的是,体社主动邀请肖仙侯入社团,这是难得的殊荣,虽然据说……他们是想借小鲜肉的情况,宣传一下健美身材的重要性。 肖仙侯看在美女副社长的面子上,勉强加入了体社,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只是个样子货,所以他对体社的态度……也就是那么回事。 但是不管怎么说,学生时代,他是加入过社团了,这就足够了,无愧青春。 相较而言,李永生就差很多了,倒不是没有人邀请他入社团,但是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勤工俭学了,而且他对社团也不是很感兴趣。 既然肖仙侯躲出去了,他又去秦天祝的宿舍,要赔偿的桌子款。 秦天祝不在宿舍,不过他已经寻到了一张桌子——秦学长最终还是选择了实物,没办法,地主家也没余粮不是? 李永生对此有点扫兴,第二天去书阁做勘验,都不太提得起兴趣来——钱是越来越少了,得想办法尽快挣钱。 下午的时候,齐永馨居然又来了,不过她不是来借书的,“李永生,有人找你。”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白肤女生,女生身材适中,一双眼睛有若弯弯的月牙,一副未语先笑的模样,却又给人一种宁静恬淡的感觉。 “白学姐好,”李永生赶忙站起身,笑着点点头,他认识此人,是文社的社长白莉莉,出身名门性子清冷,现在是内舍生,在修院里有相当高的人气。 他之所以认识她,也是因为白学姐的人气,本修院里并不排十大院花之类的,但是毫无疑问,不管怎么排,白莉莉都可入前十。 白社长也不怎么进书阁,李永生还是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听肖仙侯指点的——小鲜肉对修院里的美女,有超乎寻常的兴趣。 “你认识我?”白莉莉有点吃惊,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心态,“我听你的舍友说,你的文笔相当老道,是不是这么回事?” “舍友?”李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旁边的女汉子。 齐永馨倒是很坦白,她点点头,“是肖仙侯跟我说的,你是静疆府的头名,博灵郡的第三,文笔不可能差了。” 小鲜肉到底卖了我多少?李永生心里有点不高兴,脸上还得露出一丝笑意。 他谦逊地回答,“学姐面前,我怎么敢说文笔?无非是别人发挥得不好。” “行了,你没必要这么虚伪,”齐永馨一摆手,大大咧咧地发话,她的性子就是如此,“莉莉有事找你。” “入文社是吧?”李永生笑着反问一句,然后才一摊手,很遗憾的样子,“不是我不入社,而是……两位学姐也看到了,我得在这里做义工赚补贴,真的是抽不出时间。” “不是入社的事儿,”白莉莉柔柔地发话,“是明年的庆典征文。” 明年的庆典?李永生登时就明白了,明年是今上的弱冠之年,可以正式亲政了。 今上在两年多前登基,朝政出于内阁,他也尝试发声,但是很遗憾,他岁数不到。 明年的冠礼之后,今上就可以亲政了,而冠礼的同时,又是他登基三年纪念日,不管怎么说,明年的庆典都会非常隆重。 “征文这东西,我还真不熟,”李永生果断地摇摇头,他不喜欢这种应制的文章,而且他堂堂观风使,吹捧下界的皇帝,也丢人不是? “体裁不限,”白莉莉的声音不但柔弱,而且还冷清。 那又怎么样?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哥们儿我真的没兴趣。 齐永馨见他有推脱之意,直接补充一句,“本郡头名,可得一百块银元。” 眼前这位是帅哥不假,但也是穷人。 “一百银元?”李永生的眼睛登时就是一亮,不过很快地,他就耷拉下眼皮,很恭敬地发话,“本郡头名,怎么可能轮得到我?别的不说,咱修院有多少教谕呢。” “郡里入围决赛的,都有五块银元的安慰奖,”白莉莉也发现了这厮的变化,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刀。 “虽然我力有不逮,但是这种庆典,我怎么能错过?”李永生听到五块银元四个字,马上就变得一脸肃穆。 他义正言辞地表示,“我也没想着挣钱,就是想……重在参与,提高国人的自豪感,不能让外人小看了。” “你若不想挣钱,那就更好办了,”白莉莉微微一笑,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笑,“李学弟,我今天特来邀稿……能不能给个面子?” “白学姐的面子,那必须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体裁不限是吧?没问题。” “没错,”白莉莉淡淡地点点头,“很期待李学弟的文稿。” 白社长待人,一向就是这么冷清,又说了两句之后,礼貌地道个别,转身离开。 不过对她来说,身为内舍生,又是文社的社长,亲自来跟外舍生邀稿,已经很有诚意了。 她此次前来,主要还是受了齐永馨的撺掇,两人不但是一届的,宿舍还挨着,永馨说此人有才,白社长当然要给个面子。 白莉莉走了,齐永馨却是留了下来,在书阁里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临走时还跟书阁勘验打个招呼,“走了啊。” 这女孩儿,好像……有目的吧?李永生这么猜测,可是,我不是告诉她了吗?喜欢她的是肖仙侯啊。 (推荐票不要就没有,求推荐票。) 第十一章减肥为盟主缘明加更 一秒记住【??】,。 当天晚上,肖仙侯又出现在了宿舍里. 李永生才沉下脸来,这厮却是冷哼一声,“今天有个内舍生,在书阁看书很用心啊,某些人欠我一个说法。” 李永生听到这话,也没了脾气,不管怎么说,现在齐永馨愿意跟他接触,这就是好事,很多事情有了开头,就很好操作了。 所以他斜睥小鲜肉一眼,“出卖朋友的滋味,很过瘾是吧?” “你也可以出卖我啊,随便卖,”肖仙侯厚颜无耻地回答,“不管怎么说,你答应我的事儿,得办了!” 李永生拿他也没办法,沉吟片刻后呲牙一笑,“你确定……自己准备好了?承受痛苦?” 肖仙侯大义凛然地点点头,“准备好了,我信得过你。” 樊长平斜倚在床上,看着他俩说话,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心说两个外地的家伙,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他一直对李永生耿耿于怀。 当然,他也看不惯肖仙侯,但是小胖子身家似乎不差,相貌也差他甚远,他没有太强的嫉妒心,他只会更恨某人——你穷成那样,还长那么骚包,有意思吗? 最关键的还是,当初在报道的时候,唯一对他衣橱提出异议的就是李永生,他心里怀疑,这厮后来向修院打小报告。 看着两人嘀咕一阵之后出去,樊长平心里纳闷,却也没放在心上,但是接下来,这俩家伙一直没回来。 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看一看李永生的床铺,那里一如既往地没人——这厮每天起得极早去锻炼身体,大家都习惯了。 但是肖仙侯的铺位上……竟然也没人,这就不对了啊。 夜不归宿!樊长平眼珠转一下,琢磨要不要揪着胡涟望,去向教谕汇报此事——这事说起来不算大,这会儿举报,也失去了证据。 但是既然李永生能举报我,我为什么不能举报他呢? 就在他犹豫未定之际,门被推开,肖仙侯走了进来。 这厮的脸色苍白,浑身湿淋淋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走路时软绵绵的,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 “你这是……”胡涟望才从床上起来,愕然地看着他,“干什么去了?” “耶……”肖仙侯吐出一个字,嗓音却是沙哑无比,仿佛拿破锣在砂石上摩擦一般。 他说了一个字,就不再说话,而是一摆手,整个身子重重地摔在床上,也不脱掉湿淋淋的衣衫,闭上眼就睡着了。 不到十息,沉重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胡涟望奇怪地看樊长平一眼,“老三,老二这是干什么去了?” “他跟老四一起走的,”樊长平冷哼一声,“夜不归宿不说,现在……我看他要逃课了。” 李永生做义工不上课,是修院认可的,景教谕还在班里夸他,但是肖仙侯若逃课,就是对教谕的不尊重。 “这家伙,由他吧,”胡涟望无奈地摇摇头,是个人就看得出,肖仙侯已经疲惫异常了,嗓子也哑了,是该好好地睡一觉。 他协助教谕管理班里的风纪,逃课这种事见得多了,别的宿舍的同学,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宿舍的同窗,更没有道理计较了——起码老二是真累了,而不是出去玩了。 两人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同样彻夜未归的李永生,那厮精神头十足地排着队打饭,跟肖仙侯完全是相反的状态。 风纪、委员再也按捺不住了,“老四,你跟肖仙侯……昨日做什么去了?” “在书阁来的,”李永生也不肯多说。 书阁里有个寄放室,寄放学生们的行囊——进书阁必须空手,以防夹带书籍出来。 李永生帮肖仙侯减肥,是用熏香炙烤,辅以打穴之法,本来就需要一个比较封闭的空间,而且这期间有太多酸痛麻痒的感觉,若是在宿舍这么搞,肖仙侯的嘶喊声,绝对会惊动整个庚子楼。 为了不引人注目,李永生将肖仙侯带到了寄放室,也亏得是他想得周全,诸般手段使上去之后,小鲜肉果然哭爹喊娘,整整哀嚎了一个晚上。 小鲜肉最起码说了一百多次,他不想再减肥了,但是李永生哪里肯理他?硬是按着这厮,令他尝遍了苦头,起码流了两斤多汗。 真的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到,肖仙侯的嗓子,就是这么哑的。 303宿舍里,肖仙侯一直睡到了下午,才起了床。 一睁眼,他就觉得浑身神清气爽,要知道,他从小就是痴肥,睡得虽然很沉,但是睡眠质量从来算不上好,总要赖一会儿床,才能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这一次却是一睁眼,就有起床的冲动,“这个觉睡得不错……” 他一直身子,就坐了起来,然后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咝,卧槽!” 原来他的动作过大,坐起来之后,才猛地发现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痛的,仿佛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一般。 对于这种情况,他也不意外,肖仙侯以前曾经减肥多次,其中有几次也有些微效果,而这效果会导致某些方面不舒服——有一次他差点饿晕过去。 李永生也说了,因为要追求减肥效果,所以不但在过程中要忍受痛苦,而且在前几次治疗之后,也会有点小小的不适。 肖仙侯不住地抽着冷气,恨得牙根直痒痒,“尼玛……这就是‘小小的不适’?” 但是别说,接下来的几天证明,李永生的减肥手段,是真的有效果。 肖仙侯只去了书阁一次,就不再去了——他受不了那种惨无人道的折磨,可是这几天他吃饭的时候,食欲也不是很好,饭量大约只有平日的三分之二。 要说肖仙侯的肥胖,跟体质有很大关系,属于那种喝凉水都长肉的,吃得少也不能阻止他肥胖下去,有意思的是,这几天他还偏偏地瘦了一些——三斤多接近四斤。 于是他又硬着头皮找到李永生,“那个……我今天再去书阁?” 李永生埋头吃饭,含混不清地问一句,“你不是不相信我的减肥法子,求你去你都不去了吗?” 肖仙侯听到这话,火腾地就起来了,“我上次没死都算万幸了,你那样的折磨……搁给别人,谁受得了?” “那就不用减了呗,”李永生划拉完食盒里的饭菜,站起身就走了,“反正你心里清楚,有效就行了。” 他是把小鲜肉当朋友的,减肥的法子也确实是经过仙界验证的,良心出品,不但能燃烧脂肪,也能通过穴位刺激,有效地阻止被治疗者的进食欲望。 当然,如果他愿意的话,能帮小鲜肉减少不少痛苦,但是那么做的话,需要付出的就太多了——除了他自己的精力,很多药材,是这个位面没有的,就算替代的药物,也不便宜。 总之,他觉得自己对得起朋友,对方若是不相信他,他也没义务解释更多:你都不信我了,还指望我做什么?上杆子求你? “喂喂,永生你别这样,”肖仙侯站起身追了过去,“你要我做的事,不也挺圆满?” 说起这个圆满,还真是这么回事,最近齐永馨去书阁的次数很多,美其名曰是帮书社白社长催稿,但是她在倒追一个学弟的风声,已经在修院里传开了。 这个消息,引起了相当多女生的不满,不管怎么说,李永生在修院中都算数得上的院草,还是那句话,本修院没有院花院草排行榜,若是真有,他铁定进十大……最少进前三。 别的女修出于矜持,没有明目张胆地倒追李永生——当然,李永生的条件不太好,这也是一大原因。 但是别人都不好意思下手,偏偏地这齐永馨舍得下面子,以内舍生的身份去追外舍生。 不带这么老草吃嫩牛的。 不过齐永馨的神经粗大得很,听到这样的物议,她反倒是来书阁更勤快,她用实际行动表明——我愿意跟谁走得近,跟别人无关! 有没有女生堵住她,邀请她去小树林聊天,这个李永生不知道,不过他确实是通过双方的接触,一点一点地了解到了她的情况。 每一次,齐永馨都要介绍一些“薇薇”的情况,表明她是个内应,无非是帮助他获取“她”的芳心。 但是她的心思,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所以在肖仙侯看来,就觉得自己办事挺“圆满”。 李永生听到小鲜肉的话,也是有点头大,最近他跟齐永馨接触得比较多,很轻易地套出了一些他想要知道的消息。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这个永馨跟他的爱侣无关,当然,若是要百分百确定的话,两人必须得有足够近的关系才行。 基本上,他已经可以跟这女孩儿脱离接触了,不过齐永馨除了对他感兴趣,对肖仙侯似乎也有些好奇,时不时地了解一下。 李永生不太清楚她是怎么想的,这里的女修,并不怎么流行“脚踏两只船”,而齐永馨虽然有点傻大姐的味道,但是这人本质上却是不坏。 他也就只能跟她保持不即不离的接触,听到这种麻烦事,他眉头一皱,“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帮你减肥的事情,你说出去了没有?” “没有,”肖仙侯断然摇头,又阴阴一笑,“减肥成功,当然是我自己下的辛苦……不成功,我当然更不会说。” 第十二章驿动的时刻 一秒记住【??】,。 “你这小子!”李永生登时就无语了。 他原本还想着,自己能帮肖仙侯成功减肥的话,消息一旦传出去,他再接几个类似的买卖,本修院这几年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哪曾想,这厮竟然没有宣传出去的打算,李永生真的是有点郁闷。 不过他跟小鲜肉相处得十分投缘,对方既然忌讳说这种事,他也不会强求——他不是胖子,但是能体会到其内心的敏感。 反正李某人会的东西海了去啦,若不是不想高调,靠什么赚不到这点小钱? 事实上,他所用的减肥手法,涉及的一些原理,也不是本位面完全掌握的,一旦流传开来,没准还要受到质询。 然而,饶是这样,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就算减肥成功……你也不打算说?” 肖仙侯白他一眼,理直气壮地回答,“那当然了,万一体重反弹呢?” 胖子的悲哀啊,李永生郁闷地点一下头,“那行吧,就今天晚上好了……” 一晚上之后,肖仙侯又浑身湿淋淋地走了,不过这次的状态,比上次要强出不少。 李永生略略打坐了一阵,去食堂打饭。 不经意间,他猛地发现,老大胡涟望正坐在食堂里吃饭,他的身边,是一个艳丽女生。 两人关系似乎不错,一边吃饭,一边低声地聊着什么,相互之间靠得很近。 “这是……开始配对了吗?”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端着食盒离开了。 他早就知道,同学们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本宿舍最早开始的,竟然是胡涟望这寡言少语之人。 那女修并不是外舍生,他也没有在书阁见过。 希望两人能有好的结果吧,他将食盒带到书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正吃喝之际,他听到不远处一声轻笑,“这还真是……乡下人的做派。” 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帅气少年,腰里也没有博灵本修院的铭牌,只挂了一根钢鞭。 不过一大早能出现在书阁,显然也不可能是无关人。 李永生也没跟他计较,只是憨憨地一笑,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这种宠坏的孩子,他没兴趣叫真,而且他真的不是乡下人——哥们儿是上界之人! 这少年见他这副模样,嘴角一撇,脸上不屑的表情,越发地明显了,他抬脚向前走两步,下巴微扬,傲然发话,“你,吃完饭跟我走。” 李永生又抬头看他一眼,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却是连话都没有回。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少年火了,提高了嗓门,“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外舍生,这是什么态度?” 李永生紧划拉两口饭菜,将食盒扫荡一空,一伸脖子,将食物咽下,才抬起头笑眯眯地问一句,“你叫我走,书阁勘验的活儿,你来做吗?” 少年先是一愣,然后很随意地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自然有人去做,这不是你要操心的。”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嘴角翘起一个小弧来,“书阁何时来了这么年轻的管事?” “你……讨打!”帅气少年一扬手,抽出了腰边的钢鞭,不过他犹豫一下,钢鞭还是没有砸下来,只是铁青着脸发话,“你竟然不听我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李永生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是书阁勘验,马上要开始做活了,你竟然要我停下来跟你走,那么多修院师生,可是等着我呢,你觉得你比他们都重要?” 少年微微一愣之后,脸上露出了哂笑,很不屑地哼一声,“你跟我走,自然有人负责。” “抱歉,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李永生有点恼火了,说话也不客气了,“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我跟你走,信你的才是傻瓜。” “你敢羞辱我?”少年的眼睛一眯,手中钢鞭一扬,就待打下。 李永生看都不看他,站起身洗食盒去了,“有事的话,让书阁管事跟我说,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子弟,也不会在意你的身份。” 少年愕然地站在那里,良久,才一扬钢鞭追了上去,“小子……你找死!” “少年,止步!”旁边走过一名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教谕,他面色不善地发话,“书阁内禁止打斗,我不管你家大人是谁,现在……你马上给我滚!” 这教谕姓刘,是带外舍生的,家就住在附近,平时总爱摆资格训人,也训过李永生,不过大体而言,还是一个喜欢就事论事的。 “好好,刘教谕你厉害,”少年气得笑了。 不过他也知道刘教谕铁面无私,所以没有计较,而是狠狠地瞪一眼李永生,“这事都要着落在你身上,别以为就这么完了。” 惯出来的孩子,就都是这性情,知道刘教谕难缠,就发泄到外舍生身上。 看着他转身离开,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有病不是?” 刘教谕也盯着此人离去的身影,然后才转头过来,“这家伙是谁?” “您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李永生苦笑着一摊手,“我还打算问您呢。” 刘教谕狠狠瞪他一眼,“这种品行不端的人,也就是你去招惹。” 你真是拉仇恨的的好手,天下皆敌的节奏嘛,李永生也懒得计较,自顾自地去洗食盒了。 这少年离开书阁之后,拐了两个弯,走了百余丈,来到了一处花团锦簇的小院。 他推开院门之后,大声发话,“大姑,那书阁勘验很是不知道好歹,对我恶言相向,不用寻他了吧?” 院子里,一名女修正在浇花,闻言她扭头过来,淡淡地看自己侄儿一眼,“寻不寻他是我的事,倒是我要你办事,你就是这么做的?” 若是李永生在场,当可以认出,这女修正是那听了通窍说法的中年、美妇。 这帅气少年很不高兴,“我要他来了,他非要看那书阁,好像他一时离开,书阁就要倒掉一样……左右不过是一个义工,拿腔捏调,十足的厌物。” “你,”那中年、美妇被他这话噎住了,愣了一愣之后,才大喊一声,“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不至于吧?”帅气少年愕然,大姑可是本修院的总教谕呢。 “你这也蠢到一定的境界了,我请他都请不动,”美妇没好气地回答,“而且书阁勘验,原本就是不能离人的,你真是……算了,懒得理你。” 帅气少年却不以为,自己将此事做得有多差,“大姑你没跟我说啊,而且……炼丹,他懂什么?” “我就没办法跟你说,”中年、美妇气得哼一声。 “不管怎么说,我是不去请了,”帅气少年也是一肚子火气,“若不是一个碍物儿在眼前,我一鞭下去,定要叫他骨断筋折。” “何须用鞭?我一掌下去,就能让你生死不知!”中年、美妇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好了,还不滚,等着吃午饭吗?” 帅气少年见状,不敢多话,转身溜走了。 李永生也挺奇怪,自己怎么遇上这么一个棒槌——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棒槌是谁家的。 下午的时节,他正在书阁里做事,猛地门外跑进一个人来,正是齐永馨。 齐永馨虽然人高马大,每次来书阁都是温文尔雅,尽显淑女风范,但是这次,她明显地慌张了,还没进书阁就大喊,“李永生,肖仙侯被人打了。” “什么?”李永生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你说谁被打了?” 小鲜肉做事方式有点猥琐,但那厮真不是惹事的人,因为身材肥胖,经常被人欺负才是真的。 “肖仙侯被打了,”齐永馨停下脚步,急促地喘气,“在303宿舍内被人打的。” 两人现在很惯熟了,齐永馨不但知道,这俩都是本届辰班的,还知道两人都住在庚子楼303,。 肖仙侯今天第二次减肥,还是睡到下午才起身,本来想着起身冲个澡,然后再混一节课,不成想门外冲进几条壮汉,按住他就是一顿暴揍。 庚子楼上都是新生,有人是齐永馨的乡党,所以她能知晓。 “这……真的没搞错?”李永生听得站了起来,“你帮我看值一下,不用管别的,无须借给外人书就行,能等的让他们等一等。” “喂喂,”齐永馨还待说什么,只见这厮脚下生风,一溜烟跑得不见了。 “这家伙,”她摇摇头,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悻悻地一撇嘴。 李永生知道消息算晚的,毕竟是传到内舍生耳中,才又传回他这里的,待他回到庚子楼,看到有人三三两两地从楼上下来,303宿舍门口,还站了二十几个人。 这二十几个人,大多是辰班的同学。 李永生匆忙跑上去,这才发现,303宿舍的门,都被打掉了半扇,见到他过来,辰班的同学让出了一条路。 肖仙侯鼻青脸肿地站在屋中,咬牙切齿地发话,“麻痹,劳资等着他们晚上再来。” 胡涟望也是红着脸,额头青筋直蹦,“仙侯,这事儿交给我了!” 咦?李永生听得有点不解:这风、纪委员怎么这么激动? 第十三章传说中的校园暴力 一秒记住【??】,。 没用多久,李永生就弄明白了真相,合着这事儿还真是胡涟望引起的,怪不得丫那么激动。 起因就是他在食堂里看到的,那个跟胡涟望一起吃饭的内舍艳丽女生。 那女生不是别人,正是丑班胡教谕的女儿,传闻中比较不检点的胡菲菲。 非常不幸,胡涟望喜欢上了她,而且胡菲菲也挺欣赏他。 两人好了差不多一旬了,结果胡菲菲刚分手的男友不答应了。 那人是上舍生党玉琦,他不是不知道胡菲菲的背景,胡教谕是极为难惹的,而她也是风流得紧,但是他就是喜欢。 每个不含糊的年轻人,都认为自己会成为另一半的唯一,党玉琦也不例外。 但是非常遗憾,他也仅仅是胡菲菲生命中的过客,对于这个结果,他心里是相当地沮丧和不满,而当他听说,胡菲菲的新欢,仅仅是个外舍生的时候,心中的愤恨就到达了极致。 所以他带了一帮同学,来找外舍生的麻烦,当时胡涟望在上课,他带着人踹坏303的门,把躺在屋里睡觉的肖仙侯打了一顿。 上舍生们在动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打错人了,但是错了也要打,不如此,怎么能让新生们知道老生的不好惹? 无非是打得轻点就是了,冤有头债有主嘛。 他们甚至放下话来,晚上还要来,胡涟望你不在的话,303的人,见一个打一个。 肖仙侯受此无妄之灾,当然不会埋怨自己的舍友,他的一腔怒火,全算在了党玉琦的身上——尼玛,这事儿不能算完啊。 胡涟望赶回来,听说这番因果之后也恼了——你有种冲着我来啊,搞别人算什么? 不过上舍生的手段,他也是知道的,且不说人家的修为,比外舍生要高不少,只说人家在修院里呆了两三年,人脉就不是外舍生能比的。 所以他打的主意就是——向院方举报,检举上舍生们的不当行为。 肖仙侯对这话不屑一顾,他很干脆地表示,“想举报,是你的事儿,我就等着他们晚上来……永生,你是什么意思?” 告家长神马的,最烦了,都是成年男人了,这点小事捅到院里,真不够丢人的。 李永生呲牙一笑,“我就想见识一下,什么叫303的人,见一个打一个……真有那么厉害,挨顿打又何妨?” “我就知道,你是好兄弟,”肖仙侯走上前,抬手一拍他的肩膀,“把秦天祝他们也叫来……花多少,算我的!”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李永生个人的战力,就相当地不俗,至于说花钱找人帮忙——那真的是憋屈得太狠了,无论如何要出这口气。 小鲜肉家里条件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往日里他也没怎么大手大脚花过钱。 李永生扯动一下嘴角,“用得着叫他吗?” “那行,就咱哥俩,”肖仙侯铁青着脸,从床下抽出两把砍刀,递给对方一把,“打不过就拼了……砍死人了,你只管往我身上推。” 李永生微微一笑,抬手推开了砍刀,“不过是几个上舍生,很厉害吗?” 他俩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很快就传遍了辰班,然后传到庚子楼里,所以大家很快就知道,有两个外舍生,要迎战上舍生。 樊长平也回来了,看到寝室被糟蹋成这样,心里也是极为不满。 不过党玉琦的恶名,他听说了很久,身为七幻城本地人,他知道党玉琦的姑父,也是博灵本修院的教谕,而党玉琦的姨夫,则是七幻城军役使。 军役使是地方官职,除了负责兵部,劳役的事也归他管——这个权力是很大的。 樊长平真不想掺乎这趟浑水,于是扯了胡涟望私下商量,说这个事情不要闹大,老大你若是有心,我帮你找找门路,随便花点小钱摆顿酒,跟党玉琦和解掉算了。 胡老大本身不是个胆大的,但是连累舍友挨打,令他觉得颜面无光,而且遇到争女人这种事,是个男人就不可能认怂!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胡涟望很不屑地表示:就算他们想摆酒,还得看老二答应不答应! 肖仙侯绝对不肯答应!躺在宿舍里好好睡觉,都被人打了一顿,这事儿绝对不算完,他甚至很决绝地表示,“老大你要是胆小,就躲出去,我也不会说你啥。” 胡涟望还能说什么?只能拼了,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不是? 没有人想到汇报景教谕解决问题,学生之间的事情,本来就该在学生之间解决。 而且现在,除了门被踢坏,也没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如何向教谕汇报? 樊长平见三人执意要留在宿舍,他只能摇摇头离开,“我爷爷病了,我要去看他。” 这十有八九是借口,但是他已经提出了解决方案,也算出了力,三个舍友不接受,他也没义务陪着三人挨打不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辰班的同学里,也不止一个人劝他们暂时躲避一下,但是这三人纹丝不动。 胡涟望倒是拿出点钱来,要同学们帮着买点酒菜回来,他要陪着老二老四等对方来。 胡老大是怕自己去采买,被上舍生堵住,这是他必须要考虑的,但是在宿舍就不同了,这里相当于半个主场,就算动了兵器,也可以往正当防卫上靠。 关键还是要看,有没有胆子拿兵器往对方身上招呼的胆子。 酒菜很快就被买回来,三人吃喝一阵,胡涟望看一眼肖仙侯,“老二,你不能从上面找点关系,收拾一下那帮家伙?” “不用,”肖仙侯很果断地一摇头,眼中满是愤恨,“从小到大,我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他听得很清楚,这家伙说的是“不用”,而不是不能。 看来这厮家里,也有点小能量啊。 这实在太正常了,本修院太难考上,也太贵了,尤其博灵本修院这种郡中数一数二的,像李永生、齐永馨这样出身普通的,也就是半数左右。 肖仙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冲他笑一笑,“老四,今天就指望你了,我身子还酸软着呢,不过你放心,只要不死人,多大的事儿都算我的。” “能有多大的事儿,”李永生不以为然地一笑,站起身来下楼,不多时又走回来,手里拎着一根两尺长的四楞铁棒,“不用拿刀了,这就行。” 他原本是打算空手的,既然小鲜肉大包大揽,他当然也不介意省点事。 至于说砍刀,他没打算用,学生之间这点事,用得着吗? “我去,”肖仙侯看到那铁棒的模样,登时就是一愣,“这不是武场的门闩吗?” 武场门闩乃是精铁炼制,不但沉重,还是修院的公共财产。 “看它顺手,借来用一下,”李永生随手将门闩放在床铺上,压得床板微微一颤。 “果然不愧是接下了观星楼跳楼者,”胡涟望感慨一声,老四救了一个轻生者的事儿,他也听说了,不过一直没太当回事。 现在想起来,从百丈高处跳下的人,老四能在仓促间接得下,只是双臂脱臼,这份能力,真不是随便什么修者能做到的,制修恐怕也够呛,得是司修才保险。 肖仙侯闻言,就又问一句,“老四,真不找秦天祝来撑场面?” 李永生只是笑一笑,并不回答。 与此同时,也有人在问秦天祝同样的问题,“你不去管一管?” 下午的冲突不算大,但是胡菲菲在校内的绯闻度很高,党玉琦等上舍生又是闯进宿舍打人,消息传得还是很快的。 “没必要,”秦天祝笑着摇摇头,“党玉琦这次,要踢倒铁板了。” 他自己就是跳楼事件的当事人,虽然只是从三十余丈处跳下的,但是李永生竟然能在接下他之后安然无恙,后来他仔细回味一下,发现换给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对于这一场冲突,他反倒有点期待,“也不知道这厮,是得了什么传承……一起去看看吧。” 303宿舍的三人,一直吃喝到亥初,才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很多脚步声。 然后有声音响起,“党玉琦办事,不相干的人散了!” “我去尼玛的,”胡涟望已经喝得有点酒精上头,拎起一把砍刀就站了起来。 “老大,”肖仙侯一把抓向他,但是他早上才结束减肥,下午又被打了一顿,再加上喝了酒,手脚不太利索,没抓住胡涟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冲出去。 然而,胡涟望冲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只听得几下清脆的碰撞声,303宿舍的老大,就跌跌撞撞地退回了宿舍,接着一个趔趄,好悬没有摔倒。 紧接着,四五个学生出现在门口,打头的是一个壮汉,身高七尺开外,他手持尺许长的短棍,狞笑着看向屋中,“嘿,敢用刀,胆子不小。” 这帮上舍生,都是打架打老了的,人手一根短棍,戏谑地看着屋里的三人。 “给我砸,砸个稀巴烂!”壮汉大喝一声,“这三个家伙的手脚,统统打断!” 这气场实在太强大了,肖仙侯抄起砍刀,蹭地站了起来,“找死!” “老二你镇定一下,”一个声音传来,慢悠悠的。 第十四章冲动的惩罚盟主卖棒棒糖加更 李永生一直在不紧不慢地吃喝着,其他两人一副大敌当前的状态,他却放松得很。 直到对方发出打断手脚的话,他才站起身来,拿起了床上的精铁门闩。 “我让你装逼!”两条汉子猛地冲了上来,手起棍落。 只听得乒乓一阵大响,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不可控了,一群人闹哄哄地冲进来,不顾青红皂白大打出手。 就连那叫做党玉琦的壮汉,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仅仅几息之后,声响骤然间停止,冲进来的七八个学生,已经躺在了地上,痛苦得滚来滚去,哀嚎声此起彼伏。 李永生手持精铁门闩,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仿佛从来没有出过手一般。 他身后站着一个胖子,正要提着砍刀前冲,而胖子旁边有个瘦子,正死死地拽着他,“老二,老二,别乱来啊。” 来的上舍生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才有人猛地喊一声,“跑啊!” 躺在地上的人,已经被打断了手臂,失去了战斗力,上舍生身为准制修,这点名堂还是看得出来的,谁不害怕? 铁棒已经很吓人了,铁棒之后还有砍刀,虽然在修院里,私自动用锐器打架,是要被严惩的,但是此刻不跑,伤的是自个儿啊。 一群人轰地散去,还有人情急之下,直接从栏杆处跳了下去,“咚”地一声闷响之后,又隐约传来“咔吧”一声,然后就是一声惨呼,“啊~” 天太黑了,从三楼跳下的这位,摔伤了脚骨。 眨眼之间,303门口站的,就只剩下那名壮汉了,其他人不是跑了,就是躺在地下哀嚎。 党玉琦倒是有几分胆子,他怔了一怔,一抡手中短棒,直奔李永生而去,脸上是异常的狰狞,“小子你该死啊!” 短棍带起风声,重重地砸向了对手。 李永生手腕一抖,直接迎上短棍——其实对方的短棍,也是铁制的,上面裹了一层树皮,看起来像木头,主要是为了阴人,这帮上舍生,打架的次数太多了。 不过党玉琦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他直觉得手臂一震,短棍脱手而飞,接着两处肩胛骨传来剧痛,随之而来的是两声“咔吧”的轻响。 原来他的肩关节,已经被对方砸脱了。 然后,才传来“叮”的一声轻响,原来那短棍此刻才落地。 党玉琦硬是要得,他稳稳地站在那里,冲着李永生狞笑一声,“小子,我记住你了……敢跟我作对?咱们没完!” “啧,”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很无奈地看着对方,“你丫有病吧?见谁打谁,这可是你说的……我该只挨打不还手吗?” 他手腕一翻,将精铁门闩递给了肖仙侯,“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想怎么报仇,我就不管了。” 肖仙侯见状大喜,随手将砍刀扔到床上,接过了门闩,不过他还真没想到,精铁门闩有那么沉重,手腕一抖,整个人都差点栽到一边。 所幸的是,他手头的功夫也不错,及时又伸出一只手,总算是接过了门闩。 他心里不禁暗暗地咋舌:我去,这么沉重的东西,老四一只手就抡得那么快? 快是真快,他甚至没看清楚,党玉琦的短棒如何脱手,老四又如何制住了对方。 他能看到的,就是一道道残影。 这根本就不是本修生的水平了吧?博修生也不过如此。 当然,现在的他是顾不了那么多,所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今天积攒的怨气,可是大了去啦。 看到这胖子无限怨毒地瞪着自己,党玉琦只觉得心里一揪,但是马上,他又为自己的怯懦而感到惭愧,狞笑一声,“小子,动手之前,你最好考虑一下后果!” 肖仙侯本来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犹豫,听到这话之后,勃然大怒,想也不想,双手抡着门闩,狠狠砸下,“尼玛……你打劳资的时候,想过后果没有?” 嗵地一声大响,党玉琦缓缓地倒在地上,不多时,额头汩汩地冒出了鲜血。 也亏得他是上舍生,算修炼有成,搁给一般人,只这么一击,极可能打烂半个脑袋。 肖仙侯一旦出手,整个人就像疯了一般,手里的门闩不住地落下,转眼就打断了对方的四肢,然后狞笑着寻找下一个,“卧槽,下午谁还打我来着?” 李永生觉得小鲜肉做得有点过了,才待出声发话,胡涟望扯他一把,低声发话,“他们本来要打断咱们手脚的……没看出来,老二倒是个狠人。” 倒也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李永生听到这话,当然不会再吭声了。 肖仙侯打断了三个人的手脚,而跳楼没跑掉的那厮,也被辰班其他同学围了起来——我们不动手,但是你想跑也没门! 这厮着急逃跑,又不敢动手,于是就出声威胁,“我是王铭轩,你们敢拦着我……知道我姐姐是谁吗?” 辰班的同学不予理会,也没人搭腔——反正这么多人围着你,看你合适找哪个算账。 所谓法不责众,说的就是这种心态。 这时肖仙侯从楼上跑了下来,二话不说就是一棒子砸了过去,“你姐姐算什么东西!” 不远处,围观的人群里有人低声发话,“天祝,是王铭轩呢。” “干咱们屁事,”秦天祝不屑地冷哼一声。 对他而言,王铭轩其实比党玉琦的腰杆粗,王同学的姐姐,嫁给了道宫一个杂役,虽然是小妾,但也是明媒正娶,根本不是党玉琦那些世俗的关系能比的。 不过跟秦家相比,王铭轩这点关系就不够看了。 肖仙侯绝不手软,直接将王铭轩打断了四肢,然后一扔精铁门闩,拔脚跑了,嘴里还在大喊,“老大老四,你们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秦天祝看着他消失在远方夜色里,愣了好久才嘀咕一句,“这尼玛谁啊……挺不含糊?” 肖仙侯才跑了不久,修院的安保接到消息,赶了过来。 安保过来一了解,觉得兹事体大,于是上报院方——学生之间斗殴,好几个人都被打得骨折了。 这种斗殴算大事吗?算,也不算。 说算,是因为这样的伤势,总要养一段时间,而且,这是群体性事件。 说不算,是因为对修者来说,这真不是多大的事儿,用点好药会恢复得更快,当初秦天祝跳下观星楼,伤势比这严重多了,可不也没多大事? 正经是,锐器带来的伤害不容易好,若是砍掉了手脚胳膊之类的,长不出来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党玉琦一帮人出来找事,随身带着的都是铁制短棒。 今天这种级别的冲突,一般会在修院内消化。 七幻城的地方势力,想插手也不容易,终究是超然物外的本修院,不怎么受外界影响。 院方暂时没有人表态,这点事情不算太严重,眼下已经是夜里,没必要那么着急。 于是安保做出了决定,将打人的两名外舍生带走,至于说受伤的上舍生——先送医吧。 胡涟望也没解释,说自己没打人,事实上他是最先动手的。 不过他还是有点后悔,侧头看向李永生,“咱俩也该先躲开的,老二真聪明。” “呵呵,”李永生无所谓地笑一笑,“合着别人冲进来打人,咱们还不能还手了?” “你俩,态度端正点,”有安保看不过眼,喊了一嗓子。 不过,他们也没难为这二位,直接将人带到了值班室,甚至还有人对党玉琦表示出了不屑,“一堆上舍生,被两个外舍生吊打,也真够出息的。” 值班室是一间面积很大的平房,几个安保很随意地问着,还有人在一边做笔录。 不过这笔录很潦草,大概就是记录一下事发经过,修院的学生和修院的安保,都是一家人,不存在谁难为谁的问题。 倒是上舍生的教谕赶到了,那是一个瘦高的中年人,要求严惩打人凶手。 安保根本不理他,说你只是教谕,没资格插手修院的事情。 问明白经过之后,安保甚至打算将两人放回去——这不是他们偏心,而是对修院的学生,真的没必要管那么死。 至于说可能畏罪潜逃?别逗了,那不是找着让修院除名吗? 上舍生的教谕坚决反对放两人回去——这俩不稳定因素,得在值班室关着! 安保们商量一下,发现外舍生的教谕没来,决定给这教谕一个面子。 不过他们也做出了提示,“你们能让下午挨打的肖仙侯出面作证,就放你们回去。” “他吃坏肚子了,没准在哪儿蹲坑,”李永生当然不能说那厮跑了。 但他还是有点小小的郁闷:那厮人都不见……说好的万事都有你担着呢? 胡涟望做为风纪、委员,提出了正当要求,“能通知一下我们班的景钧洪教谕吗?” 虽然大家都是修院的人,但是教谕保护学生,那是天然的政治正确。 “他不在修院住,”安保待理不待理地回答,“起码得明天早上了。” 胡涟望和李永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无奈。 值班室里有床铺,不过显然,不是给这俩犯了错误的学生睡的,两人只能选块地方,默默地打坐,度过这难熬的一夜。 第十五章洋洋得意的狗 天刚放晓,值班室里又来人了,七八个男人,三四个女人,吵吵着要院方处理打人凶手。 来的都是上舍生的亲属,自家孩子在修院被打了,家长们肯定不答应,其中尤其是党玉琦的姑姑,态度特别不好,要求安保开除这两个学生。 党玉琦的姑父倒是没有来,他身为修院教谕,不好在此事上偏帮太过——不管怎么说,是一帮上舍生,跑到外舍生的宿舍闹事去了。 安保做事,还是相对公平的,说开除的事儿,我们做不了主,而且此事谁是谁非,还不一定呢——要不您跟院领导打个招呼? 跟院领导打招呼,显然是不可能的,她连自己的老公都拽不过来。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些学生亲属的出现,还是给了安保一方沉重的压力。 转头看外舍生的亲友团,那就相当地单薄了——根本就没人,胡涟望是静疆府的,在郡治有个堂姐,联系还不多,至于说李永生……他可能有亲友团吗? 总算还好,景钧洪教谕不久之后赶到了,他人一到,就很强势地表示,“我的学生要上课,先把人放了,这事情该怎么处理,可以慢慢商量。” “景教谕教的好学生,”党玉琦的姑姑冷笑着发话,“他们出去是要上课呢,还是去打人?” “我的学生,用不着你操心,”景钧洪冷哼一声,傲然回答,“倒是有些上舍生,屡次三番来外舍生的宿舍挑衅生事,也不知道是什么家风!” “你!”女人气得怒视着他,却是没法说更多。 她老公都不好出面,她出面就已经是极限了,保护侄儿是应该的,但是一定要跟院方的教谕作对,就有点不智了。 “你俩先回去,”景教谕根本不理她,自顾自地对自己的学生说话,“放心好了,你们是有教谕的,没谁能欺负我的学生……总要替你俩讨个公道!” 安保见他如此说话,也没办法拦着。 就在此刻,外面又走进一人来,一副小厮的打扮,口气却是不小,“是谁打伤了王铭轩?道宫原本要召见的……肇事者在哪里?” 一时间,偌大的值班室里,静得连根针掉落都听得到,居然引起了道宫的关注? 还是景教谕底气足,呆了一呆之后,他才没好气地回一句,“来本修院说道宫,你有病吧?谁家的小厮……再敢胡言乱语,打你出去!” 那小厮原本洋洋得意着,闻言登时一愣,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发问,“我替道宫传话,你竟敢骂我?” “替道宫传话,凭你也配?”景教谕不屑地哼一声,“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代表道宫的……安保还不把这厮赶出去?” 安保们挤眉弄眼地交换眼神,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对本修院来说,道宫实在有点高高在上,不过修院中发生的事情,自有修院的章法,道宫想要插手,也要考虑物议。 正是因为如此,景钧洪仗着自己是修院教谕,就敢呵斥那小厮,安保们见有人出声,也愿意杀一杀这小厮的威风。 那小厮却是浑然不惧,他冷笑一声,“我当然是小人物,可我是传话的,诸位莫非不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吗?” 景钧洪气得笑了,“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才是一条狗?” “是狗又怎么样?”小厮得意洋洋地回答,一点都不以为耻,“我是道宫的狗。” 这话一出,周围人反倒是无以应对了。 景教谕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你连给道宫做狗都没资格……还不撵这厮走?” 他对道宫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很显然,这小厮并没有携带道宫的手书或证物,空口白牙就要如何如何,说明派他来的那位,地位也寻常得紧。 说不定小厮身后的人,才是道宫的那条狗。 真是道宫里有点身份的人,有无数种更好的办法,来干预此事。 然而,景教谕清楚,安保们却是不清楚,想到这小厮身后可能有大人物,大家又犹豫了。 景教谕连催两次,一个安保低声嘀咕一句,“想赶他出去,最好问一下宋院长。” 宋嘉远是博灵本修院的副院长,院中安保一块是他分管的。 “赶谁出去?”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就见一个瘦高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长了一双三角眼,却气势极强。 “宋院长,”众人齐齐称呼一声。 “谁是书阁勘验?”宋嘉远四下扫一眼,却也不等对方提供答案,直接自顾自地说话,“大家要借书,你却脱岗,赶紧回去!” 身为修院顶尖的几个人物之一,他这话说得自然而然——他真不需要知道更多。 “对不起宋院长,我错了,”李永生鞠个躬,拔脚就往外面走,“马上就赶去,希望您能原谅我的错误。” 他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拽一下胡涟望的衣角,使个眼色:你还不跟我走? 胡涟望哪里有这胆子?少不得悄悄看自家的教谕一眼。 景钧洪眼皮耷拉着,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但是事实上,他极为细微地点了点头——傻小子你还不跟着走? 然而,党玉琦的姑姑见状不干了,她大声发话,“宋院长,他俩行凶伤人,伤的还是我侄儿,该撵出修院才对!” 她是认识宋院长的,而且宋院长也识得她——都是在修院里居住的。 尼玛,老子想装聋作哑都不行啊,宋嘉远心里暗叹一声,这蠢女人! 他刚才那么不管不顾地发话,看起来是搞一言堂,但是事实上,他只是想将此事糊弄过去——我不问因果,你们也别说。 他想给一些人留点面子,给修院也留点体统,但是怎奈,别人不知道珍惜啊。 宋院长淡淡地看女人一眼,“你教育出的侄儿,就是大半夜跑到外舍生宿舍打群架?” 你居然知道此事?党玉琦的姑姑心里一惊,她原本想着,趁着姓宋的不明真相,她好好地歪一歪嘴,争取博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可是宋院长竟然知道了此事,而且态度相当明确,这让她生出不妙的感觉。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要努力争取,为自己的侄儿出气,“修生发生口角很正常,但是我侄儿已经认输了,他们还打断了他的四肢……这是何其恶毒和残忍?” “咱们博灵本修院,要考虑修院的形象才好,这样的修生,应当除名!” “要除名也是除名你侄儿!”宋嘉远见她如此不识相,越发地恼怒了,他狠狠地瞪她一眼,“他做的那些事,你难道都不知道?” 党玉琦这几年在修院里,真的是有点横行霸道,虽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恶劣到需要修院除名,但加起来的话,除名两次也够了。 女人登时语塞,不过她想一想,还是一指那小厮,“这是道宫派来的,要召王铭轩入见……王铭轩也被这两个学生打伤了。” “道宫?”宋院长愕然,侧头看一眼安保,拿眼神发问:怎么回事? 他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公案。 安保的头目眼珠一转,恭敬地回答,“宋院长,此人并无道宫的证物。” “唔,”宋嘉远略略沉吟一下,然后一摆手,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来,“扔出去!” “你怎么敢?”这小厮是真的不开眼,他大声嚷嚷着,“你可知打狗要看主人?” 宋院长根本不理他,背着手径直走了,心说若是你的主人肯出面,我打他的时候,或者会看他的主人面子,至于你……什么东西嘛。 胡涟望看到这一幕,就算再不晓事,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于是拔脚开溜。 他跟着李永生走出好一段路,才低声发话,“到底怎么回事?”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回答,“这还用问吗?咱们没事了。” “啊,这就没事了?”胡涟望愕然,很是有点不可置信,过了一阵,才迟疑地发话,“莫非……莫非是肖仙侯找到关系了?” 李永生撇一下嘴,心说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啊,“这我哪儿知道,也许吧……我去,还真是他?” 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个壮硕的人影,一个是肖仙侯,一个是肖仙侯的母亲——她的体格,并不比她儿子瘦多少。 两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笑吟吟地看着他俩,有点游戏中开了无敌的既视感。 胡涟望见到二人,一时间心情大好,走上前,冲着魁梧的女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阿姨帮忙……这次是我连累了仙侯。” 女人脸上本来是笑的,看到他之后,忍不住拉下了脸——就是这厮,惹得她儿子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一顿,她若是有好脸色才是怪了。 不过还好,下一刻她的脸上就又浮起了笑容,“小胡你说的什么话,同窗同窗,当然要同甘共苦,小李做的就很不错,你们要珍惜同窗之情。” “我们年轻人,不懂事,”李永生笑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瞪肖仙侯一眼,“我以为这家伙怕事,昨天跑了呢。” “他从来就胆子小,”魁梧女人浅浅地笑着,“亏得有你这好兄弟,他昨天才没吃亏……不过还好,他知道来找家长。” (周一凌晨有加更,预定下周一推荐票。)请访问http: 第十六章那个男人求推荐票 一秒记住【??】,。 肖仙侯的母亲,看起来是五大三粗的样子,嘴巴还真跟得上。【ㄨ】 三言两语之间,她就跟李永生解释清楚了整个经过,既拉拢了小家伙,还说得相当客气。 至于她对胡涟望的疏离感,也只是恰当地表现出了一点,总体上感觉,还是在强调“你们三名同窗,是要团结起来”。 偏偏地,胡涟望比较蒙昧于人际交往,连这点疏离都听不出来,他很热情地回应,“阿姨,要说这次事情的起因,还在我身上,连累仙侯了。” 他这么不知进退,肖仙侯的母亲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也别放在心上,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 她又说两句,转身离开了,临走还不忘记再次叮嘱儿子:要跟同窗搞好关系。 她才一走,胡涟望就扯住小鲜肉发问,“我说,你老妈不是个生意人吗,怎么用得动宋嘉远副院长?” 李永生懒得听这种内幕,加快脚步离开,“我得早走一步,宋院长都说了书阁勘验的工作重要,若是去得晚了,院长面子上须不好看。” 宋嘉远离着他们也不远,不到三十丈,他的修为又高,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声音,沉着的脸略略有些放松——小家伙倒也算知道眉高眼低。 他也想知道,那个肖仙侯是如何走通那位的路子的,不过小胖子似乎不想说,听了几句之后,他感觉十有八九听不到了,于是加快脚步离开。 李永生抵达书阁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七八人在等着了,见他过来,均长出一口气。 有个女生低声嘀咕一句,“马素可是很少迟到的。” 李永生在书阁待到中午,才说要去打饭,肖仙侯拎了食盒来找他,“来来来,买了些外卖,食堂那些饭,吃得早就腻了。” 李永生听得笑一笑,也不跟他矫情,“你竟然能带外卖进来?” 修院不但不许学生起灶,也原则上不许带外卖,不过外卖真的不好全都卡住,学生若是硬要咬定,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那没法拦。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回回如此托词,否则修院的食堂赚什么? “拦人的可不就是安保?”肖仙侯得意地一笑,“有了刚才的事,谁还敢再拦我?” 说到这里,他的脸一沉,“食堂的饭菜,比外卖还要贵两成……卧槽,真黑。” 李永生白他一眼,笑了起来,“你可知道,食堂也是宋院长管的?” 玄青位面没有后勤这一说,但是安保和食堂,都属于生活服务性质的,由宋嘉远负责。 “那算了,不说了,”肖仙侯也笑了起来,“反正以后想带外卖的话,包在我身上。” 两人吃喝了起来,然后就说起了上午的事情。 对上宿舍老四,肖仙侯真没啥不能说的,他很明确地表示,我求的不是别人,是我父亲。 “啥?”李永生愕然地张大嘴巴,嘴里的一口饭,好悬没喷出来,“你老爸不是死了吗?” “没死,”肖仙侯一扬眉毛,很有点悻悻的样子,“我是私生子,不对……我老妈是他初恋情人,他为了在运修的路上走得更远,娶了别人。【ㄨ】” 怪不得小鲜肉来报道的时候,有母亲陪着,合着他身边就只有母亲,而他母亲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确实是独生子女——肖父的正室不许她多生。 正室出身高门大户,连生了两个女儿之后,肖父终于有理由把自己的青梅竹马纳做外室。 外室一生就是个带把的,可把正室气坏了,越发地严格要求肖父,不许他多去那里。 后来正室也生了儿子,肖仙侯母子俩才好过了一些,不过也仅仅是没人盯着了,肖父现在年纪一大把了,每天夜里,都还要辛苦地给正室交作业。 总之,没有人希望这个家庭的组成结构曝光,就连肖仙侯自己,也不愿意接触这个老爸,肖母更是不提此事——她认为自己才该是正室。 这次他搞的事有点大了,尤其是在打倒对方之后,还敲碎了四肢,这种事儿,他不指望自己的老爸,那是不行的。 不过,为了争这口气,咬牙求人也是值得的。 肖父倒是很痛快,直接写了个条子,但是悲催的是,他是在今早出门之后,才碰到初恋情人的,他的正室管得太紧,肖母也不想上门去被人羞辱。 所以宋嘉远院长来得,就比较晚一些。 从头到尾,小鲜肉都是用“那个男人”来称呼自家老爹。 李永生当然也不会八卦到去问,怎么能随便戳同窗的伤疤呢? 他不戳,但是有人戳,就在此刻,有个女声传来,“原来……你是肖田遵的儿子?” 肖仙侯哪里想得到,中午用餐的时间,书阁外竟然有人偷听,一时间勃然大怒,噌地就站了起来,“谁?出来!” 不用他喊,说话的人就走入了书阁。 李永生一看,还是熟人,就是那个曾经问过他通窍的中年、美妇。 他眉头微微皱一下,“这位教谕,现在书阁关闭,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再来。” “我是有事,”中年、美妇不以为然地随口回答,然后又侧头看眼肖仙侯,“你放心好了,肖田遵那点事,教化房的谁不知道?我说我无意偷听,你信吗?” “我当然信了,”肖仙侯很认真地点点头,“孔总谕的话,我哪里敢不信?” 这女人是博灵本修院的总教谕孔舒婕,在教化一行里有着极高的声望,李永生不知道她的来历,小鲜肉却是清楚得很。 孔总谕见他识得自己,知道不用再解释了,于是又转头看向李永生,“前些日子我曾经着人来找你,不过那人做事有些无礼,是我未曾对其言明,算我的不是。” 原来是你指使那帅气少年来的,李永生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话,心说有总教谕在背后撑腰,怪不得那厮趾高气昂。 不过她把话说成这样,他当然不能再计较了,否则实在小家子气,于是他微微一笑,“总教谕是在开玩笑吧,我压根不记得有这事,纵然是有,那也是长者过,学生不敢闻。” 孔舒婕见他不承认,不知道他是不是真不记得了,反正她的话已经说到了,再纠缠这个也没意思,“上次你的通窍之论,很给我一些启发,今天正好路过,想请教个问题。” “总教谕您折煞我了,”李永生吓得深鞠一躬,态度非常地端正,“您有话只管说,我知无不言,只怕这点拾人牙慧的见地,令您失望。” 孔舒婕并不好虚礼,不过学生有学生的样子,这还是很令她欣慰,“你上次曾言,世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这不是我说的,而是实情如此,”李永生点点头,“文怀先生的游记,轻江先生的话本里,都有提及。” 文怀先生姓汤,不是本朝人,以喜好游历出名,著有多部游记,轻江先生姓徐,百年前亡故,写了多部话本。 这也是李永生在书阁做勘验的成果,大部分书籍他都可以免费看。 “他二人我自是知晓,”孔舒婕微微颔首,“轻江先生的《伤三亭》中,也有这样的感慨,但是敢断言没有相同树叶的,你是第一人。” “学生只是转述,并非原创,”李永生恭恭敬敬地回答,“当不得总教谕夸奖。” 哥们儿凭空杜撰了一个“老爷爷”出来,真不能别人给顶帽子就戴。 孔总谕也很欣赏他的谦虚,不过她的来意不在于此,“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那若是以树叶入药,岂不是药效也不尽相同?” “啊?”李永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这思维,倒也发散得厉害。 顿了一顿之后,他才回答,“以我看来,药效相差仿佛。” 孔舒婕最近在炼药,事关几个顶尖本修院的颜面之争,她是一定要赢的,再细小的问题,她都要关注到,以保证自己不出错——安心等别人出错才是正理。 最近几次她炼药,非常不顺,排除了很多可能因素之外,她就想到了原料的差异。 上次她着人相召,还只是想打问一下,但是眼下确实出问题了,她就只能上门请教。 哪曾想,这帅帅的小家伙,竟然一口否认了这种可能,她不怒反喜,“此话何解?” 李永生顿了片刻,以组织言辞,“树叶不同,关系到的是树叶本身,它该怎么生长,如何发展,咱们是拿它来炼药,这片树叶能长三个月还是三个半月,对咱们来说……很重要吗?” “就像咱们养狗,是为了看门或者裹口腹之欲,利用的是它的本质,而不是它的个体差异……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孔舒婕小嘴微张,呆呆地看着他,愣了好一阵,才双掌猛地一击,“果然是如此,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此话,当浮一大白。” “拾人牙慧,”李永生干笑一声,“跟总教谕聊天,压力真的很大。” 本来是说通窍方式的,你老人家居然想到炼药上了,您上修院的时候,也不是个守规矩的学生吧? “何人牙慧?”孔舒婕的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你对这话理解得如此之深,想必总有些自己的见地。” (周一求推荐票。) 第十七章想一想都很拽 一秒记住【??】,。 总教谕真的不是好糊弄的,不过还好,李永生也不是常人,一直装聋作哑。,终于熬过了她的问题。 看着中年、美妇离开,肖仙侯咂巴一下嘴巴,“唉,你也不早说,早知道你识得孔总谕,我何必去求那个男人?” “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上一次也搞得很不愉快,”李永生白他一眼,也懒得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对了,你老爸……那个男人是做什么的?” “你问这做什么?”小鲜肉老大不高兴,不过想一想,名字已经有了,再打听人,就很简单了,于是不情不愿地回答,“他是教化房的。” 李永生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不好再多问了,但是这个时候,能多问的才是真朋友,想到自己在值班室呆了一晚上,这厮居然提前跑了,他觉得自己该多问一句,“府教化房?” 小鲜肉明显地不想谈这个问题,不过面对同窗的提问,他还是没有犹豫,皱着眉头吐出四个字来,“郡教化房。” 省教育厅的啊,李永生明白这个分量了,但是看到这厮一张苦瓜脸,忍不住就又要调戏他一下,“教化长?” 肖仙侯白了他一眼,这一次,他吐出的字数更少,“副的!” 副厅也不差了,李永生满意地点点头,“行了,我又不求他,你摆这副苦瓜脸给谁看?” “我当然知道你不求他,”肖仙侯又白他一眼,“你若肯开口,求秦天祝不就完了?” “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他对自己不求人的心态,还是有点自得的。 不过他不求秦天祝,不代表景教谕不求,而他上次将景教谕引见给秦天祝,算是教谕领了点人情,所以这次才会异常强势地支持他。 所以说人情这东西,很多时候是纠缠不清楚的。 “以后都用不着求别人了,”肖仙侯笑着发话,眼中有着浓浓的艳羡,“有孔总谕罩着你,修院里你能横着走了。” 总教谕不但是官身,地位也极为超然,比宋嘉远这副院长都要强一些,而且孔舒婕见识广修为佳,再加上人长得漂亮,比一般本修院的总教谕都有名得多。 “我横着走做什么,学螃蟹吗?”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扬一扬眉毛。 待他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樊长平也回来了,见到他们,脸上多少有点不自然,他当初可是建议摆酒乞求的,被其他三人所拒之后,更是离开了宿舍。 他做梦也没想到,区区三个外舍生,居然将一大群上舍生打得抱头鼠窜,还有人慌不择路地逃跑,跌断了腿骨。 打架赢了也还罢了,其后他们又打折了闹事者的四肢,这份凶残,在外舍生中真的少见。 尤其是,那党玉琦真不是个善碴,在修院里又有势力,吃这么大亏,怎么可能干休?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李永生和胡涟望在值班室待了一晚上,竟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据风纪、委员说,他们没事了。 樊长平不得不承认自己走眼了,可是又拉不下脸来,跟三名同窗赔不是,错了……那就错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然,他也会找点别的话来说,“咱们这个门,得修一修了。” 党玉琦等人第一次来,就把门踹坏了,到现在还没修,不过……也就是换半块门板,门框有点松动,倒不是什么大事,修院的宿舍门,从来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胡涟望马上表示同意,此事原本就是因他而起,老二和老四那么仗义,他必须做出回报,“我去工建室弄块大木板来。” “我跟你一起去,”樊长平主动请缨,“我是本地人,跟他们容易沟通,就算是买,也能便宜点。” 不管怎么说,他主观上,还是愿意融入这个群体的。 “这就是缺席集体活动的内疚感了吧?”李永生笑着发话。 我去,你不要这么针对我成吗?樊长平一听这话,那份内疚登时不翼而飞,他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你管这叫集体活动?” 李永生哈地一笑,漫不经心地发话,“当然,一个简单的活动。” 樊长平还待发话,肖仙侯出声了——都是一个宿舍的,搞那么僵做什么? “我说老四,要不要揪着党玉琦他们来修门?” “不用了吧?”胡涟望听得吓了一大跳,“得放手处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治伤,已经是要花费不菲了,咱们再去找事,再引发冲突的话,就未必能占便宜了。” “我无所谓,”李永生满不在乎地回答,“自己修也简单,不过小鲜肉你要不满足,我陪你去警告他们……不老老实实地修门,见他们一次打一次!” “见一次打一次……啧啧,这话想一想都很拽啊,”肖仙侯咂巴一下嘴巴,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不过最终,他还是遗憾地摇摇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便宜他们了。” 他再惹出事情的话,还得求那个男人,真的没意思。 李永生笑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他对此真是无所谓。 樊长平和胡涟望出去不久,就弄回了一块大木板,据说是工建室里没人,两人悄悄地在木工门口“捡”了一块就跑。 没花了多长时间,门就被修补好了,虽然看上去歪歪斜斜,漆色也不配套,不过学生宿舍,也没必要要求太多。 然而,这丑陋的门板,却无时不刻地提醒庚子楼的学生——这个宿舍里,住着几个能把上舍生打走的狠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些参与打架的上舍生,见到李永生和肖仙侯,都直接当看不到,绝对不会主动挑衅什么的——能打的李永生不可怕,能让宋院长出面保人的肖仙侯才可怕。 至于说找回面子?别扯了,惹得肖仙侯火了,他们可是有被除名的危险。 在本修院都念到上舍生了,花了那么多时间和银钱,马上就可以结束修业做制修了,谁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肖仙侯因为这一架,在体社也出名了,虽然体社有人不服气李永生的战斗力,但是对这个有势力的胖子,大家还是愿意尊重一下。 当然,也有其他的社团,对肖仙侯不甚尊重,比如说书社的社长白莉莉。 庆典征文搞了很久,白社长并没有收到什么有分量的稿子。 严格说起来,博灵本修院虽然号称郡里最强修院,但是它在诗文方面,还真要差七幻本修院很远。 博灵郡的诗文界,一直是被七幻本修院把持着,七幻城做为郡治,也异常看重这一点,极力地打造本地本修院的文化特色。 所以类似的征文活动,从来都是七幻本修院的自留地。 然而,白莉莉是开学之后,新接任了书社社长的,她是个认真的人,发现稿件质量不怎么样,就亲自去协调,劝人改稿,劝人交稿。 催着催着,她就发现,某人答应她的稿子还没交,虽然她对新入学的外舍生,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谁让她是个认真的人呢?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段时间马素结束了外修任务,回来了,跟李永生换了班。 李永生不在书阁,也不去上课,所以白莉莉找不到他。 少不得,白社长拖了齐永馨,去303宿舍问个究竟,在庚子楼下,正好碰到肖仙侯。 “老四出修院搞社会调查去了,”肖仙侯倒是清楚他的去向,“好几天没回来了。” “能帮我们联系上他吗?”白莉莉一脸的凝重。 “这我真不知道,”肖仙侯苦笑着回答,“他的经济压力比较大,在四处找赚钱的门路。” “入围本郡决赛,就能得五块银元,”白莉莉面无表情地发话,“你想办法联系他。” “我联系不上他,”肖仙侯直接回绝,心说你这态度可不怎么样。 “本郡头名一百银元,”齐永馨马上敲边鼓,“没准李老四能拿上。” “你倒对他有信心,”肖仙侯哼一声——全郡征文第一,当那些成名文人是假的? 面对七幻本修院的学生不算什么,七幻本修院,可是还有教谕的! 必须指出的是,博灵郡真正的诗文大家,不会参与征文,人家的稿件能够直达天听。 所谓的征文,不过是个普天同庆的意思。 当然,肖仙侯纵然是心里这么想,也不会坏了老四的口彩,他点点头,“他每次回来都很晚,待老四回来之后,我跟他催一催。” “催一催什么啊?”就在此刻,有一个声音,在他左后响起。 “咦,老四你回来了?”肖仙侯一转头,看到了李永生,“白社长找你催稿呢。” 时值寒冬,李永生一身青色直裰,里面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赭色肥腿裤,肩头依旧是那个土得掉渣的褡裢。 齐永馨看得直皱眉,“我说李老四,你能不能穿得讲究点?” “这不是没有讲究衣服吗?”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着,“不能讲究,那就只能将就了。” 他出去搞一些社会调查,穿得太讲究也不好。 不过,静疆府乡下比较常见的褡裢,在七幻府成为了异类,也是他始料不及的——郡治和下面府城,终究是不同的。 白莉莉是修院中出了名的美女,跟一个肩头搭着褡裢的穷小子站在那里,真是要多吸引眼球,有多吸引眼球。 起码在庚子楼上,有不少正要出去打饭的学生,注意到了这一幕。 (周一,继续求推荐票。) 第十八章另类话本为盟主按浪加更 李永生的脸皮不算薄,不过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还是让他有些微微的不适,“有什么话,咱们进宿舍说行吗?” 白莉莉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还是你去将文稿拿来好了……写完了吧?” 本修院里,女生进男生宿舍,没什么关系,正经是男生进女生宿舍,查得很严,不过不管怎么说,女生进男生宿舍,总是容易引起一些非议。 白社长是很在意名声的,不想惹那些无谓的麻烦。 “写完了,”李永生点点头,“前两天刚改完,让景教谕过目了一下,忘了拿过去。” 他上楼一趟,不多时就拿着一叠纸下来,递给了白莉莉。 白社长接过稿子,入手就是一怔,“这么厚?” 她本意是想,先站在庚子楼下,随便看两眼,做出一个大致的判断。 可是她真没想到,对方竟然递过来厚厚的一沓……这是个什么体裁? 翻开扉页一看,她又是一愣,“这是……话本?” “嗯,我觉得这个比较合适,”李永生微微颔首,“诗文这些体裁,不能保证比别人强,比较想象力的话,相对容易出头。” 你这是有多么想赚那五块银元啊,白莉莉很无奈地看他一眼,“可是话本……” 相较诗文而言,话本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拿它来庆贺今上登基三年,你的想象力……果然丰富得紧! “话本也是可以的,”小鲜肉忙不迭地为自己兄弟背书,“我看过了,永生写得相当好……这五块银元,老四拿定了!” 白莉莉真被这厮打败了,大致翻一下手里的稿件,微微颔首,“那你们同我去书社吧。” 书社是学生自行组织的社团,但也是本修院批准了的组织,所以在修院内,有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内里有几个堆满书的书架,还有几张桌椅,凌乱却不失书香气。 白莉莉将人领进来之后,就坐在一张椅子上看了起来,也不招呼那几位——学生之间,不存在那些虚伪的客套。 她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看完了整个话本。 怎么说呢?这个话本带给她一种很另类的感觉,一时间,她不太好做出评价。 话本讲述的是卫国战争的故事,那是四十余年前爆发的战争,新月国来势汹汹,打着东征的旗号,要将整个中土国攻占下来。 战争打了足足八年,中土国虽然胜利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是其时当政的光宗陛下毫不犹豫,直接发起了反攻,用半年时间,收复了大片中土国原有疆域。 这是故事的大背景,而话本描述的,则是反攻新月国时,收复格洛路一战。 格洛路是地名,也是个族群,此地本为中土国故地,后格洛路族将之占据,对中土国称臣纳贡三百年,后来在第一次中新大战中叛投新月国,坑掉中土国军队二十余万人。 卫国战争是第三次中新大战,格洛路族知其罪孽深重,不肯降中土,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中土国两军奇兵抄其后路,断掉了来自新月国的支援。 格洛路战役,主要说的就是这两军,六万人面对新月国的大批援军和格洛路人的两面夹击,硬生生地支撑了半个月,终于完成任务。 这一战,两个军六万余人,死得只剩两万人,这还是包括伤兵在内,战斗可谓惨烈无比,但是同时,他们不但挡住了十余万新月国军队的进攻,还令对方遗尸近三万具。 疯狂想打通后路的格洛路人,则丢下了五万具尸体。 这一战,将忘恩负义的格洛路人打入了深渊,近百万的格洛路人被围在小小的空间里,最后被中土国全部驱除出境——出境时已经不足五十万了。 这一战役,在卫国战争中,也算是相当有名的,但是一来发生在后期,属于中土国反攻阶段的战役,并不是“卫国”二字的重点。 二来就是……这场战争后,光宗陛下发出了一道指令:阉割掉所有的格洛路男性。 杀人太多有伤天和,但是放这些人安然离开,显然也是不合适的,光宗有言:格洛路之流,畏威而不怀德,中土提供土地收留他们,反倒被视为软弱可欺,既然如此,不如绝其后。 光宗之所以被称为光宗,就是因其中兴的战功,但是有人说,光宗之战虽胜犹败,将整个中土国的人力物力消耗一空,实在划不来。 而格洛路一战,也有其他的说法,不管怎么说,一百万人死得只剩下五十余万人,男人还都被阉割——包括男童在内,这太伤天和。 至于将这五十余万人驱离故土,就更是残忍了——虽然说在两百年前,这里根本没有格洛路人在居住生活。 当然,不管怎么说,格洛路战役,都是中土国的战绩之一,称赞一下无可厚非。 可要命的是,李永生的话本,写的不是战役主体,而是一名士兵,或者说一个普通中土国人家的故事。 这家人姓雷,兄弟六人,为了保家卫国,有五人上了前线,就死了四个,而留在家里这个叫雷锐的男人,则是在打造军器的作坊里工作,为了赶工制作军器,活活地累死了。 兄弟六人,只留了一根独苗,而这根独苗,被编入了突袭格洛路人的两军之中,随着大军运动到了敌人的后方。 光宗在偶然间,听说了这件事,一时间大感不安:兄弟六人,五人死于卫国战争,第六人若是再死了,如何面对中土国的黎庶? 须知中土国最重家族亲情,最重传宗接代,这雷家,是要绝后了啊! 但是军令已下,想再收回也难了,于是,在光宗的干预下,军方派出特别行动小组,要将这雷家的独苗,救回中土国…… 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没错,这就是李永生写的话本——脱胎于地球界的《拯救大兵瑞恩》。 白莉莉看完这话本,整个人就跟吃了两斤怪味豆一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按中土国的传统道德观念,保家卫国是天生使命,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光,只要上官尽了上官的责任,军人绝对会以死来回报。 哪怕是做战俘,都是耻辱,中土国没有屈膝求生的男儿! 所以,将这个雷家独苗从战场上带走,并不符合传统的道德观念——别说六兄弟死得剩下一个,就算十六个兄弟,死得剩下一个,该保家卫国的时候,也不能含糊。 但是同时,从传宗接代的角度上讲,雷家……还真该留下一个男人,要不然就绝后了。 当然,这个话本还衍生出很多的道德认知冲突。 比如说冒死穿越火线的特别行动小组,他们原本是没必要接受这种送死任务的,他们也有传宗接代的需求,他们原本可以放在更重要的战斗岗位…… 将这么宝贵的战力,放在抢救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上,值得吗? 白莉莉没有这么敏锐的感觉,她只是认为,故事是个好故事,但是……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放下话本,沉吟良久才发问,“你这个话本……是想表示什么?” “表示……战争中的人文关怀吧,你可以算成人道主义精神,”李永生笑着回答。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是……很抱歉,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莉莉苦恼地叹口气,“能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李永生抬手挠一挠眉毛,“哎呀,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 “你就打算拿这样的文案去获奖?”白莉莉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她是真明白了,这个帅帅的学弟,果然是有点才华的,但是这才华……她看不懂。 于是她试探着发问,“你这么写,别人可能会认为……卫国战争是一种灾难。” “这个……你真的不懂,”李永生懒得跟她多解释,就算是内舍生,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女孩,她能懂什么呢? 白莉莉也很明智地中断了这个话题,她不认为自己不懂,但是这里面……真的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你这个话本,似乎还没有起名。” 李永生沉吟一下,“就叫……《拯救大兵雷锋》好了。” 白莉莉并不懂他的幽默,她歪着头想一想,“大兵……不好听,拯救战兵雷锋如何?” “那随便你,”李永生一摆手,“麻烦你快点送上去,我是真的没钱了。” 说完之后,他站起身走出了房间——事情已经谈完,不走等别人请吃饭吗? 白莉莉却是再次愣住了,你就这么走了?不问问评比章程什么的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确实写完了稿件,虽然体裁有点不着调,但也确实费心了,而且……真的是有点歪才。 两天之后,白社长跟着修院的副院长,将收集到的十六份稿件交了上去。 没错,博灵本修院收集到的拿得出手的稿件,就只有这么多,其他的水平都不怎么样。 有个别稿件尚可,却是有抄袭借鉴的嫌疑,修院宁可不取,也不会送上去贻笑大方。 但是副院长对那个新生的话本,非常看不上眼,他甚至不想将这东西送上去。 (大声召唤推荐票。)请访问http: 第十九章所言非德求推荐票 副院长看不上眼的理由很简单:明明是很高雅的征文,为何要弄这种不成体统的玩意儿? 总算是白莉莉据理力争,说这外舍生有些歪才,家境也贫寒,既然上面不限稿件数量,咱们何妨将它报上去? 就算黜落,也要教化房出面,博灵本修院,只会帮自家人。 副院长认可了她的说法,虽然他还是有点不甘心,觉得话本拉低了平均水平,但是……算了,恶人让别人做好了。 博灵本修院的稿子,要交到教化房的言德室去,言德室初选之后,才会上报——太过分的东西,没办法往上递的。 李永生交上去稿件之后,就一直巴巴地等消息,他的口袋越来越紧张了。 但是非常糟糕的是,他后来才从小鲜肉那里了解到——原来评选,还需要段时间。 肖仙侯表示,你钱不够,咱俩先搭伙花,等你赚钱之后,一起花你的。 李永生可不想领他这一份人情,小鲜肉家固然不差钱,但是肖田遵的正室还盯着这母子俩,他俩的日子,过得并不容易。 所以,李永生非常期待这一笔钱,这是他能理直气壮地获得的“巨财”,有了这笔钱,他才能做些别的生财的买卖,在众目睽睽之下,理所应当地告别贫困。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话本,已经在府中引起了关注。 涂得利是博灵郡教化房的一名制教化,从本修院毕业至今,已经八个年头了,一直就是个制教化,没什么外快不说,整日还埋首于沉重的琐碎公务中。 要说他对此没点牢骚,那才是奇怪。 这次诗文初选,他又是负责审核的,虽然活儿不少,可依旧是苦力角色。 当他发现,有一篇文稿是话本,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我去,嫌我的事儿不够多是吗? 然而等他看完之后,眼珠一转,就拿着稿件去找副教化长图元青,“图教化长,我在征文中,看到一篇稿件,蛮有意思的。” 图元青看到他递来的稿件,却是不接,只是斜睥他一眼,慢吞吞地发话,“此事你该同高室长或者林教化长说,不该与我说。” 高室长是教化房言德室的室长,正是涂得利的顶头上司,而林锦堂也是副教化长,负责此次征文事宜。 图教化长这就是说了,你拿着这个稿件找我,首先是程序不正确,不该越级找领导,其次……就算越级,你也找错人了,我不分管这个。 当然,以他的身份,想要过问此事,还是容易的,但是他不想轻易地授人以柄。 不该与你说?涂得利心里冷哼一声,前几****还为某人的诗文过稿,特意跟高室长打招呼呢。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诚惶诚恐地点点头,“我知道错了,不过这个话本……挺有意思。” “唔,话本?”图教化长的眉头扬了一下,他近些日子在找话本,这是教化房不少人都知道的,更有人说,他是想打通某伶人的路子。 既然是话本,他就不排斥看一下。 图教化长看文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稿件,沉吟了几息时间,将稿件放到桌上,抬眼看向对方,“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的是……图教化长看这话本,还入眼吗?”涂得利小心翼翼地发问。 “入眼如何,不入眼又如何?”图元青漫不经心地回答,“这是征文。” 征文是要上送的,哪里是他一个副教化长能惦记的? “话本做征文,原本就不合制!”涂得利大声发话。 要说起来,征文并没有明确限定,话本不得入选,不过话本一直都是下里巴人,这也是实情。 图元青自然知道内情,不过他也没点破,只是下巴微微一扬,“然后呢?” “然后……”涂得利犹豫一下,咬牙发话,“然后可以申斥对方不敬之罪……再然后,总是能得到这个话本了。” “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图元青的眼中,放射出浓浓的嘲讽,“今上登基三年庆典,是喜事……你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常理认知和并无明文规定之间,存在一些冲突,这是可以打嘴皮子官司的,但是图教化长直接无视了这种高度的麻烦,他看到了今上登基庆典的属性——这是喜事。 喜事上弄出点不好的事情,哪怕仅仅是嘴皮子官司,也属于不和谐音符。 涂得利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教化长就是教化长,看问题的水平,比我高多了。 然后他才发现,图教化长的眼光中,隐约透出了一丝杀气,他想一想之后,额头上猛地冒出了点冷汗:按副教化长的说法,我好像是在撺掇他在今上的喜事上捣乱? “我冤枉啊,”噗通一声,涂得利就跪倒在地上。 图元青并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这样,我可以当没看见这话本,”涂得利再也顾不得藏着掖着,直接掀开了底牌,“有人问起来,就说这个稿子遗失好了……您只管拿走用,是我的责任,跟您无关。” 他的本意,是想强取豪夺了这话本——或者花少少的一点钱,但是教化长都怀疑他别有用心了,那也只能由他来做恶人了。 反正征文一旦交上来,作者就不会知晓上面的运作了,遗失一篇稿件,算多大点事? “你的脑子能稍微正常一点吗?”图元青见他这么说,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这稿件上有杂学教谕的评论……你真的不是别人派来害我的?” “区区一个小教谕,”涂得利嘴巴一撇,别看他只是区区制教化,还真不把景钧洪放在眼里。 “闭嘴!”图元青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真是教化房的耻辱……你根本屁都不懂。” “我就滚,就滚,”看到对方训斥自己,涂得利赔着笑脸点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上司骂人并不是多可怕的事,怕就怕上司都懒得理你。 临走之前,他又壮起胆子问一句,“那这话本……” 图元青沉吟一下,缓缓吐出一句话,“此人颇有才气。” 颇有才气?涂得利听到这话明白了,他确定了自己该怎么使劲。 于是他亲自赶往博灵本修院——至于审核其他诗文的事情,放两天也不打紧。 到了本修院之后,他也没有找院长,而是去找书社的白莉莉谈话。 找了修院的院长,事机就不密了,他要帮图元青争取利益,还是直接见那学生的好。 时值午后,李永生正蹲在教室不远处,看胡涟望和另一个学生斗棋,胡涟望的围棋下得不错,经常跟别人赌棋——输赢也不大,起码斗棋的这俩,觉得输赢不算大。 白莉莉从远处走了过来,“李永生,有人找你,是郡里教化房的。” 涂得利站在书社门口,远远看到一个英俊的学生跟着社长走过来,只一眼,他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比较贫困的。 从那个女娃娃的话里,他知道这李永生是孤儿,还是靠着修院里给的一些活计,才能勉强维持修行,这样的学生,对付起来真的不难。 “是李永生?”他出声发问,然后用轻柔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发话,“跟我走一走吧。” 白莉莉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不能旁听了——虽然她很好奇,此人找李永生是为了什么。 李永生当然也不能拒绝,迈步就跟了过去。 两人在修院里慢慢地走了一阵,见这学生不说话,涂得利主动开口,“话本写得不错。” “谢谢,”李永生见对方先开口,才接了一句,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这家伙倒是沉得住气,涂得利哼一声,不高兴地发话,“我是教化房言德室的。” “哦,教谕大人好,”李永生还是不肯多说,他感觉得到,对方的气场有点古怪,那他索性就不说话,要看对方打算干什么。 涂得利对气机变化不甚敏感,但他也体会到了,这学生不吱声,让他有被动的感觉。 反正这次来,他心里就窝着火,现在就越发不舒服,所以冷哼一声,“你这个话本,我原本是要否掉的,图元青教化长很看重你……两天之内,速去教化房,面谢图教化长。” “哦,”李永生点点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涂得利越发地恼了,“你这个‘哦’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不知道,图教化长的垂青,对你意味着什么?” 李永生一开始就觉得这厮有点古怪,待听到对方话里呼来喝去的气势,心中更加不喜了。 但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再见不惯对方,却不能抵挡那五块银元的诱惑,于是只能回答,“不知……我该如何感谢图教化长?” “图教化长需要你的感谢吗?”涂得利闻言大怒,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语气越发地冲了,“你该主动点,感谢教化长对你的看重……这么大的人,连尊师重教都不懂吗?” 李永生沉吟片刻,笑着发问,“教化长爱的是我的才,见不见本人……这不重要吧?” (距离上榜就差一点,大声召唤推荐票。)请访问http: 第二十章才女的震惊求推荐票 一秒记住【??】,。 “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涂得利一瞪眼,见李永生不上道,他的话就越发地难听了,“且不说对你好处多多,只说教化长一高兴,指点你一下,你可就受用不尽了。” 这样的指点,我还真不稀罕,李永生心里冷哼,脸上却不流露出来,“您说的指点,是指点我的话本吗?” “当然是你的话本,”涂得利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不是地球学术界的翻版吗?李永生心里暗叹,学生出了成就,很多教授就会不要脸地挂第一创作人,想不到这里也是一样。 当然,这仅仅是他的猜测,于是他又问,“指点完之后,也会跟我的教谕一样,写评语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涂得利虽然做事简单粗暴,但是没把人骗过去之前,也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须知图教化长是个很谨慎的人,他不能坏了事。 但是他的性格冲动,又急于求成,少不得暗示一句,“你的教谕给你写评语,是因为他指导过你创作吗?” 李永生摇摇头,“没有。” “那你还问?”涂得利狠狠瞪他一眼,在他的安排中,图元青也是会成为作品的第一著作人,为以后抢夺作品著作权打下基础——至于说征文获奖,他还真没往那方面去想。 李永生心说果然如此,但是他最终要敲定一下,“图教化长既然看好我的作品,为什么不能写评论呢?我还想获奖呢。” 你要能获奖,我把你的稿子吃了!涂得利不屑地一哼,“你最好搞清楚,图教化长指点过的作品,他是不方便发表评论的,明白吗?” “哦,”李永生点点头,“那既然这样,我就不着急求图教化长指点了,还是请他先写个评论……等我获奖了,再上门致谢。【ㄨ】” 尼玛……涂得利气得好悬没骂出声,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只是冷哼一声,“请他写评论,你也得先上门吧?” “总之,话我不多说了,这是你的一个机会……抓得住抓不住,那就看你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没有任何的犹豫。 扯淡不是?李永生看着的他的背影,冷冷地一撇嘴。 你要强取豪夺我的东西,还要我主动送上门去,真当我脑门上刻着一个“孙”字? 他挺在意那五块银元,可他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钱,就将自己的作品拱手相让,哪怕这话本的创意,是借鉴了地球界的作品,但也充满了他的心血。 他真的只是创意借鉴了一下,里面的情节桥段,都大相径庭——在地球上的时候,他也没看过那部电影。 而他好歹还是观风使,这种主动求人强取的事情,将来一旦传出去,真丢不起那个人。 不过,他若是不去教化房拜码头的话,那图元青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暗中掣肘,就很难说了。 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跟小鲜肉商量一下。 果不其然,肖仙侯一听这种说法,就是不屑地一哼,“切,又是这一套,我看十有八九,这图元青没存好心眼……征文就不可能轮到他负责。” 原来图教化长分管的是医监和教化督查,不怎么操作实事。 “有督导作用,”李永生苦恼地一皱眉,看来还是有点麻烦。 “他的督导,是对下面府城的教化,”肖仙侯不愧是家学渊源,哪怕他只是一个外室生的孩子,“最多还可以督导劳役、犯人的教化。” 李永生对这个位面的体制,终究还是有点不熟悉,“那么,我不用理他?” 肖仙侯沉吟一下,缓缓地摇头,“不理也不好,这样……我去找人问一下。” 他不愿意求那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的手下里,有几个人愿意跟他保持适当的接触,尤其是在他考取博灵本修院之后。 不过他前脚才打听消息,后脚他老爸就知道了。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肖田遵还是有点内疚的,听说投稿的是上次跟儿子并肩作战的家伙,他很干脆地指示,“去言德室将博灵本修院的征文全都拿来。” 这位听得一愣神,“肖教化长,言德室可不归咱们管啊。” “嗯?”肖田遵眉头一皱,冷冷地扫他一眼,“我就是博灵本修院出身,关心一下学弟学妹的征文,不可以吗?” 这理由一出,言德室的高室长都不好说什么,这是个尊师重教的社会,关心母校的发展,可以堂而皇之地宣诸于口,同院师兄弟是绝对可以互相关注。 事实上,地球界也同样如此,撇开国内清华北大之争,就算在美国,哈佛和弗吉尼亚的毕业生,也是水火不相容的圈子。 很快地,十六份征文就送到了肖教化长的桌上。 肖田遵拿出那份署名“李永生”的征文,细细地看了一遍,沉吟片刻之后,唤来一人,“这篇征文我看不错,你去向林教化长推荐一下。” 来人名唤尤筱猫,是教化房有名的才女,在肖教化长麾下,负责女性方面的教化。 尤筱猫大致浏览一遍,马上就提出了异议,“此文平平,俚语众多,而且……它是话本,我不觉得它有多好。” 敢对自己上司的命令提出异议,她也算个胆大的,不过没办法,比起诗文上的造诣,肖教化长也不如她。 她不但年轻,勇于任事,更关键的是,她是七幻本修院出身,对上来自博灵本修院的副教化长,她也有足够的自信。 “照我说的做,”肖教化长冷冷地看她一眼,“你不懂,林锦堂会懂!” 我不懂?尤筱猫气得差点跳起来,你个从诗文荒漠博灵本修院出来的,也敢说我不懂? 不过,她终究是在肖教化长手下当差,而且教化长对她一直也不薄,并不存在门户之见,只是这次涉及诗文征集,七幻本修院的她,难免傲娇一下。 腹诽归腹诽,事儿还得办,她拿着这份文稿,去找林教化长。 林锦堂对她态度平平,听说才女是来推荐稿子,待理不待理地点下头,“放那儿!” 按说,尤筱猫将稿件放下就行了,不过她心里多少有点委屈,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我看不出来哪里好……肖教化长说,您能看出来。” “哦?”林锦堂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我倒忘了,你是七幻本修院的。” 林教化长也是七幻本修院的,不过后来又去京城读了研修院,他将书稿拿起来,“行,既然你不服气,我现在就给你个公断……我去,这是话本?” 他中午喝了不少酒,但是扫了两眼《拯救战兵雷锋》,人就陷了进去。 一字一句看完,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才长出一口气,“这话本……果然了得。” “不是吧?”尤筱猫讶然地睁大了眼睛,不服气地发话,“请林教化长指教。” “这个……怎么说呢?”林锦堂嘬着牙花子,很为难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确实为难。 沉吟片刻,他才字斟句酌地发话,“光宗差点成为光武宗,你怎么能笨成这样?” 光宗在卫国战争中战功彪炳,也杀人无数,尤其是灭了几个小族,其中就包括格洛路——格洛路人现在还没死绝,但是男人都被阉割了,灭族是早晚的事。 所以他死后的庙号,差点成为武宗或者光武宗——武之一字,在此可不是夸耀的词,文治武功是不错的,但是也指此人好杀成性,残忍且没有智慧。 先皇在这件事里,也是摇摆不定,他很干脆地否决了武宗的庙号,但是在光武宗的称呼上,犹豫了很久——武字是不好的,但是光字却是极好。 光字代表中兴,中土国就是在他老爹的手上重新恢复生机的。 尤筱猫听明白之后,也是愕然,“你是说,这话本要否定先皇?” 有心人都知道,先皇并不为光宗所喜,甚至差点被废掉太子,而光宗极为喜欢今上之母,将其认为干女儿。 先皇为了保住太子之位,迎娶了今上之母,后来诞下的今上,却是先皇极不待见的。 皇家的这点事,不是下面人能念叨的,但是内里的详情,大家心里都明镜一般——若不是先皇对其父有怨念,那“光武宗”的庙号,还可能被讨论? “否定先皇未必,但是称赞光宗,去那个‘武’字,却是极好的,”林锦堂淡淡地回答,然后又叹口气,“今上……一直感念光宗的。” 今上想不感念光宗都不可能,虽然他没见过爷爷,但是他母亲因为爷爷的缘故,嫁给了他爹,才有了他,而他能登基,也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事实上是光宗留下来的老底子的支持。 世人都道光宗好杀,但是这《拯救战兵雷锋》一出,人文情怀有了,谁还敢再说光宗好杀? 所以这个话本的内容,虽然不太符合主旋律,套在别的战役上不合适,但是套在格洛路战役上,妥妥的没问题。 尤其是,这不是诗文,是话本,是可以排演成戏剧的,能宣传到中土国每一个角落。 这话本的内容看起来,不应今上登基的景,但是想明白的人,谁敢说不应景? 少年天子登基,正是励精图治之时,悼念先祖,强调自身登基的法统合理性,可不就是打压异声的最好手段? 所以肖田遵知道,这话本看似简单,但尤筱猫你看不懂,林锦堂十有八九看得懂。 (大声求推荐票。) 第二十一章话本的来历 林教化长没有辜负肖教化长的期待,他看出来了,话本的作者,硬是用一种非主流的思维和方式,迎合了今上。 尤筱猫听到这一番解释,也愣住了,她是女才子,看诗文多从文艺的角度着眼,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政治没有领悟。 她只是差了一些敏感度。 好半天之后,她才嘬一下牙花子,“有没有搞错,这只是个本修院的外舍生啊。” 这种在政治上深谋远虑的迎合手段,她堂堂的尤才女不但想不到,连看到之后,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出自于一个外舍生之手? “呵呵,这天底下的才子,可不止你一个啊,”林锦堂笑着回答。 他跟尤筱猫并不是很熟,很多时候都是看在校友的份上,才不会很见外。 两人现在谈的内容,已经深深地超出了界限,但是已经谈到这儿了,再多谈两句,也不算什么了,“不过我有点好奇,会不会是有人授意呢?” “授意?”尤筱猫眼珠一转,不愧是号称才女的,在瞬间她就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关键性了,“那我去问一问肖教化长。” “不用这么着急……”林锦堂才待阻止她,女孩儿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他愣了一愣,苦笑着摇摇头,“还是年轻啊,不过……也好!” 林锦堂为人处世,一向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多事情知道多了,不如不知道。 但是尤筱猫执意这么做的话,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又不是他林某人唆使的。 肖田遵正在房间里办公,见到女才子进来,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送过去了?” 他可不认为,尤筱猫有本事能让林锦堂马上做出评价——更别说她不喜欢这个文稿。 可是尤筱猫心里有鬼,她知道自己多嘴了,于是她点点头,直接岔开了重点,“林教化长觉得确实不错……他怀疑有人授意。” “他看了……时间很闲吗?我就知道这家伙敏感性不差,”肖田遵有些意外,不过下一刻,他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慢着,他说有人授意?” “他说这话本,是为光宗说话的,”尤筱猫直接点出了要害,“但是那李永生仅仅一个本修生……我觉得最好了解一下,他跟什么人接触比较多。” 为光宗说话是真的,但是……真有人搅风搅雨吗?肖田遵皱眉苦想。 他能看出来这个话本的精妙,但是他真没想到,这个话本,可能不是李永生的原创。 非原创一般是指抄袭和借鉴,不过尤筱猫说的则是,有同情光宗的势力在推动此事。 肖教化长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大了,但是他坚持自己的观点,“李永生就是一孤儿,也没什么钱,哪里有那么多的门路?” “希望是这样吧,”尤筱猫很随意地回答,她已经提示过了,上司重视不重视,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离开之后,肖田遵琢磨一下,还是决定正面接触一下李永生。 在他看来,就算有势力在推动此事,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一朝天子一朝臣,光宗和先皇,都是过去的了。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话本绝对会投今上所好, 不过若真有势力做幕后推手,他还是有必要提防一下的。 所以李永生就得到了小鲜肉的通知,肖教化长想见他一面,聊一聊那个话本。 他区区的一个本修生,断没有等着教化长上门的道理,只能主动去教化房拜访。 教化房是个四、五进的大院子,第三进是几名副教化长办公的场所,李永生抵达之际,肖教化长正在接待他人,他只能在院子里站着等。 就在他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人,正是涂得利。 涂得利看到他,先是一怔,然后才一摆手,“这里不是图教化长的办公之处,你且随我来。” 他又走几步,听到身后没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登时就恼了,“怎么不跟着我?” 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冲着肖教化长的办公室努一努嘴,“是这边的长者邀我前来。” “切,还长者要你前来?”涂得利不屑地哼一声,哪怕将“邀”字听成了“要”字,他依旧不相信,对方能入了肖田遵的法眼。 须知在四个副教化长中,肖田遵的排名,还在图元青之上。 不过紧接着,他眼珠就是一转,这贫寒孤儿没资格认识肖教化长,此来定然是套近乎的。 这可不由你了!他走上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发话,“你不去见图教化长?” “我有正事呢,”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别闹。” 别……别闹?涂得利的脸僵硬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探手就向对方抓去,“竟敢在教化房无视尊长,今天必然要惩罚你!” 李永生本来要让开的,可是身形微微一动,又硬生生地忍住,任由他抓住了自己的肩头。 涂得利身为制修,可以适当地驱策气运。 动手的时候,他不敢借气运,因为这里是教化长扎堆的地方,不是他能放肆的。 但是他抓住了李永生之后,就可以使阴招了,他暗暗地发力,气劲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本修生体内,空气中还没有什么气流波动。 “咝,”李永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住地呲牙咧嘴,显然是痛苦异常,却还不敢声张。 比我想的还不堪!涂得利狞笑着发话,“忍不住的话,你大叫啊。” 在师长处大声喧哗,是大不敬,他不信对方敢叫出声——就算敢叫出声,他也有说辞。 李永生一翻白眼,就向地面倒去,不过他的眼中,居然……隐隐带着戏谑之色? 涂得利手上用力,不让这厮倒在地上,然后开始琢磨,拖着这厮去见图元青好不好——图教化长可是个低调谨慎的人。 就在此刻,他身后传来一声干咳,“涂得利你在干什么?” 涂得利一听,身体就是一个激灵,然后转过身,赔着笑脸发话,“原来是公羊室长,这个小子擅闯教化房,还出言不逊,我正要将其撵走。” 公羊师爱是养正室的室长,正是他在跟肖教化长谈话,才耽误了李永生进入。 公羊室长并不知道外面有人等着,就算知道,他也会将该说的话说完——肖教化长这里,本来就很忙的,有人等着实在正常。 他微微颔首,抬脚就要走,只见送他出来的书办眼睛一瞪,“涂得利你干什么?放开李永生,肖教化长要见他!” 啊?涂得利登时傻眼,嘴巴也张得老大,“肖教化长知道他的名字?” “这不是废话吗?”书办气得不轻,他才进去一阵子,李永生就被涂得利收拾成这样了,这让他如何面对肖教化长?“这是肖教化长邀请来的客人。” “肖教化长邀请来的客人?”涂得利的嘴巴,张得越发地大了,总算他还有几分急智,“哦,我只是看此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就想维护一下秩序。” “嘿,”书办气得笑了,他抬手一指对方,“肖教化长的门前,轮得到你言德室的人维护秩序?” 言德室是归林锦堂管的,前一阵肖田遵跟言德室要征文,都要打着“关心母校”的旗号,现在一个小小的言德室制修,敢在肖教化长门口撒野,性质不知道严重了多少倍。 “嘿,”公羊室长听到这里,冷哼一声,淡淡地发话,“涂得利你把这孩子放开!” 涂得利哪敢不听,马上就松手了。 李永生一屁股坐到地上,呲牙咧嘴地去揉肩膀。 “果然,”公羊师爱点点头,冷冷地看向涂得利,“维护秩序还要暗劲伤人?” 他身为郡教化房的室长,已经是实打实的司修了,制修的那点小手段,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秘密。 “我这是……一不小心,”涂得利掩面而走,根本不敢有半点停留。 “好毒的手段,”公羊室长走上前,一拍李永生的头顶,将其肩头处激出了一团白雾。 白雾在短短的几息之内,就消失在空气中,而公羊师爱则是看着涂得利消失的方向,冷冷地发问,“这厮……怎敢如此猖狂?”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这个英俊的少年,就要被这些暗劲所伤,影响修为进境都是小事,万一形成内伤,可能再难有寸进。 他甚至有拿下涂得利的冲动,不过言德室的高室长跟他关系尚可,而且,涂得利在肖教化长门口撒野,很难说林教化长是个什么态度。 所以公羊室长先忍一下,既然是肖教化长请来的人,想必上司也有分寸,他却不好越俎代庖。 肖田遵听到外面喧闹,也走了出来,见到一个少年坐在地上脸色刷白,又感受到空中才消散的气劲,登时脸一沉,“怎么回事?” 书办不好回答,公羊室长却是实话实说,“涂得利对这少年下了暗手,却不知是何故。” 他有点期待,看上司如何处理此事。 肖田遵一听“涂得利”三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看向李永生,和蔼地发问,“可站得起来?” (继续求推荐票。) 第二十二章要有干货 “站得起来,”李永生点点头,“勉力”站了起来。 若是四下没人,他对付十个涂得利都没有问题,那点小小的暗劲,哪里伤得了他? 公羊师爱见状,却是眼睛瞪得老大:这小子吃了那么重的暗劲儿,竟然……竟然就这么快站起来了? 他也是本修院出身,更兼是养正室的室长,对修生的能力是再清楚不过了,刚才那么大一团暗劲儿,搁给制修之下的人,十有七八会痛得生不如死。 就算有人能挺住,但是短期内暗劲儿又被激出,这就是雪上加霜,没痛晕过去就算不错了——公羊室长这么做,当然不是对李永生有意见,而是暗劲儿这东西,驱除得越早越好。 相较暗劲儿停留在身体中造成的破坏,那点儿痛苦,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暗劲离体不到十息,竟然能自己站起来——现在的修生们,都这么厉害了? 也许是此人意志比较坚定吧,养正室室长为自己寻找了一个答案。 饶是有了答案,他对李永生也是相当佩服的,于是点点头,“小家伙不错,好好干,我看好你。” 肖田遵没有看到那团暗劲的多寡,他只是感受到了点残余气息,所以并没有多想。 将人带进房间里,招呼坐下,他自己则是坐到了办公桌后,开门见山地直接发话,“李永生,我问你一句话,非常关键,你要实话实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异常严肃——我可是认真的。 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肖教化长请问。” “你这个话本,是自己想出来的吗?”肖田遵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 李永生笑了起来,“我保证这个话本,是我独立完成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指点和暗示……我一向讨厌抄袭!” 然而,对此刻的肖田遵来说,抄袭什么的并不重要了,他很敏锐地发现了某句话背后的含义,于是眉毛一扬,“你为什么要说‘没有人暗示’……这话什么意思?” 李永生笑得越发地开心,“肖大人,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不可能吧,你才多大啊?肖田遵上下打量他两眼,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怀疑之色,“那你说一说,我想的是什么意思?” 他还真不相信了,他这个堂堂的教化长,都是细细琢磨了之后,才意识到话本的妙用,这李永生才多大岁数……十七还是十八? 若是这话本是小家伙故意折腾出来的,那这番心机和算计……可真是逆天了。 李永生依旧笑着,只是回答了一句,“今上想励精图治,必然要打好根基,为光宗正名。” “咝,”肖田遵纵然心里有所准备,闻言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尼玛,这是山野间出来的孤儿吗?简直就是人精转世啊。 顿了一顿,他还是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发问,“你怎么想到的?” “这用得着想吗?”李永生闻言又笑,“既然是庆典,必然要捡高兴的事儿说,越喜庆越好,当然,最关键的是,不能只出空言抒情……要有干货。” 上一世,他在地球界见这种事多了,遇到什么庆典之类的,比如说建国XX年,建党XX年,都要拿工程什么的来献礼,只说空话,那就是不够务实。 甚至有人拿突击完成强拆做国庆献礼,却也不知道是庆贺建国,还是庆贺拆国。 肖田遵则是被彻底地打败了,这是何等逆天的妖孽?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个私生子,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交友的运气,就好得惊人! 不过……小孩子是不能夸太狠的,他终于调整一下心态,淡淡地发问,“你就那么确定,先皇的势力不会反扑?你不会因此受到拖累?” “可能性是有,但我总不能不做事,”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又随手送上一句奉承话,“我托仙侯找您的人,也是想着……关心此事的人多了,自然会有明眼人发现其中奥秘。” 肖田遵闻言,脸登时就拉了下来,“原来你担心,我也未必是明眼人?” “敢赌的才算明眼人,”李永生又发出惊人之语,偏偏他脸上还带着笑容,“无心赌的,看出来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吗?” 肖教化长你可能看出来了,但是你无心在这上面赌一把,那也就别说了。 “你这小子,果然是个歪才,”肖田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那话本还真是出于这个少年之手。 这哪里还算是少年?说起眼光独到心思缜密,怕是绝大多数成年人都只能望其项背,而且言谈之中,小家伙滴水不漏,也会化解锋芒,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老辣。 肖教化长微微颔首,“既是这样,你跟我见一下副教化长林锦堂,他负责庆典征文事宜……也是你嘴里的明眼人。” 这是他动了爱才之心,想要帮忙拉一把,不管怎么说,小家伙都是儿子的好友,不帮他帮谁? 林教化长也很忙,不过肖田遵进去,是没人拦着的,倒是正跟林锦堂谈话那中年人,见状站起身来,“肖教化长来了,那我回头再说好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纳闷地看一眼李永生——这少年是谁啊?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言德室的高室长。 他回到言德室,却见涂得利抱了几篇征文过来,说自己有点拿不准。 高室长一边翻看征文,一边随口聊着,然后很遗憾地抱怨,好不容易等到林教化长有空了,结果说了一半,肖教化长进去了,“……这都拖了俩月了,愣是没敲定章程。” 他是抱怨某个活动一直没有定下来,涂得利的脸却有点发白,“肖教化长……他去干什么?” 高室长并没有发现,下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很随意地回答,“我怎么好问这个?不过,肖教化长带了一个少年人过去……” 涂得利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响,愣是没听清楚高室长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他现在抱着征文来请示,就是想知道第三进院子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成想,不等他开口打听,高室长自己就说了出来。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他听到的消息,是他最不想听到的。 肖教化长带着李永生去找林教化长,肯定是告状去了嘛。 高室长说了几句之后,发现自己下属的脸色不对,好奇地问一句,“你怎么了?” 涂得利勉力地笑一笑,“这个……有点内急。” “内急就去解决!”高室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将那几篇征文一推,“不管你拿得定拿不定,先写出个评定来……把事都推给我,你是室长还是我是室长?” 涂得利不敢接话转身就走,从另一个院门,进了第三进,这边的拐角处,正好是图元青办公的地方。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办公室,一进去就跪下了,“图教化长救我。” 图元青正在喝茶看书,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眉头一皱,“起来说话,这成什么样子。” 涂得利赶忙站起身来,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最后才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图教化长,我真的只是想为您做点什么,就被误会成这样。” 图元青当然知道,涂得利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对方行事的方式,却是他不喜的。 起码你得沉住点气啊,这一惊一乍的,就不是个做大事的样子。 不过对方上杆子巴结自己,还算有点眼力,他也就不想叫真了,不过下一刻,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说,是肖田遵将人请来,又带着去见林锦堂了?” “没错,”涂得利点点头,然后又为自己辩护,“我本以为,是那小子开窍了,听说不是,难免就血气上头,又担心他来告状,才下手把他拿住,哪曾想正好公羊室长走出来。” 图元青沉默半天,才嘬一下牙花子,“肖田遵带他去见林锦堂……这没道理啊。” 合着他根本就不关心涂得利担忧的那些事情,他只是想,一个小小的本修院的外舍生,如何能惊动肖田遵力挺。 至于说肖田遵带那小家伙去见林锦堂,可能是告状,也可能有别的目的。 会是为了那个话本吗?这个念头在图元青脑中一晃而过,但是他又微微摇头:荒唐,怎么可能呢?那话本有什么可取之处? 有违制之嫌才是真的。 然而下一刻,他就是一怔,紧接着面色越来越黑。 房中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好半天之后,涂得利等得毛骨悚然,终于壮起胆子发话。 “图教化长,我是真心为您考虑的……而且,肖田遵也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为难李永生,我的嘴很紧。” 图元青听到这话,终于冷哼一声,“李永生也不知道吗?” “李永生也只知道您赏识他,”涂得利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告诉他,您等着他上门拜见,还要指点他!” 图元青眼睛一瞪,冷冷地发话,“我何曾说过这话?” “您说了啊,此子颇有才气,”涂得利急了,“这不是要指点于他吗?” 第二十三章翻脸快过翻书 一秒记住【??】,。 “你放屁!”图元青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忍不住破口大骂,“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好不好?妄自揣摩上意,你该当何罪?我并不是你的主管上司!” 涂得利愕然地看着他,“那他这话本,您不要了?” 图元青嘴角扯动一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滚!” 李永生在林教化长那里呆得比较久,一来是林锦堂比较赏识这小家伙的歪才,二来就是他很好奇,“你可知道这话本一出,自己便是众矢之的了?” 李永生笑得很开心,“只是想赚点学费罢了,我这么年轻……年轻人怎么会考虑那么多?” “你小子不老实!”林锦堂给出了评价,“不过我喜欢,一百块银元,这话本归我,成吗?” “完全没有问题,”李永生一摊双手,“我本来只想赚取五块银元的。” “怎么也该是郡里头名,”林锦堂淡淡地发话。 话本的文笔一般,难是难在创意上和桥段上。 而且这样离经叛道的故事,真的极为罕见,中土国的话本不少,大抵是讲述一个圆满的故事,在故事的主题里,夹带明显的私货,这种做法还是首次看到。 林教化长认为,只冲这两点,话本就能获得一个不错的排名,再加上是为光宗洗地,必然会被少年天子所喜,这叫应景。 三个因素加起来,没道理不排第一的。 当然,别人只冲着文笔的华丽,可能选了其他诗文,但是林锦堂确定,自己会选这个话本。 “那就多谢林教化长了,”李永生笑眯眯地一拱手。【ㄨ】 这个话本可能对玄青位面的冲击,他还是知道的,真要运作好了,别说一百银元,一万银元也是等闲,不过他并不看在眼里。 图教化长想要强取,他当然不答应,但是同样是副教化长,林锦堂给出了足够高的评价,他就愿意送出去。 说来说去,就是心里一口气儿顺不顺,李某人想赚钱,哪里还赚不到? 到最后,林锦堂也没答应要买下这话本,他真丢不起那人。 同为副教化长,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李永生忍不住要发出一些感慨。 待他回了修院之后,心里就没由来多了点期待,原本他是打算赚五块银元的,现在居然……可能赚一百块银元了。 当然,他不认为自己的话本只值五块银元,那仅仅是快钱,等入围之后,话本的名气传出去,他就可以卖版权了。 不过卖版权就真是慢钱了,很可能他在本修院毕业之后,版权都没卖得出去,因为他并不打算便宜卖掉。 现在林锦堂打算捧这个话本,那他还真有获得第一的可能了。 可惜的是,林教化长只有一票,并不能起太大的作用。 好吧,还可以加上肖田遵,那就是两票了,遗憾的是,图元青那票,肯定指望不上了。 没过了几日,马素在书阁勘验的日子结束,又轮到了李永生勘验。 此时已经进入了寒冬,又来了寒潮,气温下降得很厉害,他却还是一身的单衣。【ㄨ】 对本修生来说,临时寒冷一点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一天下来都是这样,那也是相当折磨人的,一般人根本扛不住,大多数的教谕都穿上了厚衣服。 李永生一身单衣,稳稳地坐在那里,相当地碍眼。 不止一个女修生问过他,你不冷吗?其中竟然还有胡菲菲。 胡菲菲跟胡涟望的关系,现在已经冷淡了一些,修院里有传言说,胡菲菲当初跟胡涟望接触,就是为了摆脱党玉琦的纠缠,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两人的关系就不如前了。 辰班的风纪、委员对此,是相当地无奈,不过没办法,胡菲菲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在修院里,也没谁能强迫她做什么。 对于胡菲菲的问候,李永生直接当没听见,她又问几遍,他才待理不待理地“嗯”一声。 哥们儿可不想成为你集邮册里的一张。 胡菲菲虽然风骚,却不缠人,她在修院里有数不清的追求者,一个区区的寒门外舍生,不过是长得帅气点罢了,不值得胡家大小姐纠缠。 这一天,天色阴得厉害,李永生坐在书阁的门口,一边翻着书本,一边斜睥远处的天空:不会是要下雪了吧? 真要下了雪,哥们儿还一身单衣的话,就太碍眼了。 正胡思乱想中,远处一阵喧闹,走过来七八个人,里面居然有本修院的副院长宋嘉远,他正侧着身子,对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高瘦男人背着手,随意地点着头,虽然偶尔也笑着说两句,但是看得出来,他的身份和地位,显然要比宋院长高那么一点点。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就冲着书阁来了,走到书阁门口,高瘦男人发现了衣着单薄的李永生,他和蔼地发现,“穿得这么少,你不冷吗?” “不冷,”李永生笑着摇摇头,顺势站起身来,表示出了恰到好处的恭敬,“书阁里比外面,要暖和一些。” “图教化长,这是修院里领义工补贴的修生,”宋嘉远笑眯眯地接话,“其人课业极佳,一贯省俭,修院也努力为他提供方便。” 图元青?李永生的眼中闪过一道疑惑,这厮找上门来了? “哦?”图教化长眉毛一扬,颇为讶异地发问,“课业真的极佳?” “确实如此,”宋嘉远点点头,“此生为静疆府的头名。” “寒门子弟,颇为不易啊,”图元青感触颇深地点点头,“不知怎么称呼?” 宋嘉远看一眼李永生,他确实忘了此生的姓名,只记得是静疆府的第一。 李永生不动声色地抬手见礼,“李永生见过图教化长。” “李永生……这名字不错,虽叹修途孤寂冷,总向大道问永生,”图元青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看一眼宋院长,“既是如此杰出的人才,怎不多加照顾?” 宋嘉远登时愕然,“已经照顾了啊,他是书阁勘验……这样的位置很少。” “我看不够,”图元青摇摇头,一指李永生身上的衣衫,“天寒衣单,怎么能行呢?” 拜托,这里是本修院啊,又不是慈善所,宋嘉远简直要没话了。 不过他也不想争执,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正经是他心里有点疑惑,上次是肖田遵,这次是图元青,两个副教化长先后看重此人,莫非……有什么说法? 李永生听到这话,心里却是一哼,你批评起修院来理直气壮,想从我这穷小子口袋里抢钱的,不就是你吗?亏你还有脸这么说。 他不做声,图元青却是又转过头来,“李永生是吧?你还希望得到修院的什么帮助,直接说好了。” 你真没听说过我吗?李永生心里也有点疑惑,不过不管怎么看,他都觉得,今天图教化长来得特别不正常,应该有古怪。 所以,就算有想法,他也不会提,万一被姓图的摆一道,定要换话本的第一署名,那就没意思了。 “修院已经很照顾我了,”李永生沉吟一下,又加上一句,“我想申请减免学费。” 他不信图元青做得了这个主,就算做得到,减免他学费的,也是博灵本修院,休想让他欠上个人的情面。 其实他不提要求也行,然而,不难一难对方,没准还会生出什么别的事来,倒不如选个难的提,好臊一臊对方面皮——你在修院路子野,但是……能减免学费吗? 尼玛……图元青一听,好悬想骂娘,我诚心诚意帮你,你给我出这么个难题? 停止减免本修生学费,早就是教化口上的共识了,他身为副教化长,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这种共识,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他看一眼宋嘉远,“你也听到了,减免学费……修院把学费补贴了吧?” 减免学费和修院补贴学费,这是两个概念,按说以往减免学费,修院自己决定就行——这是修院的损失,不是教化房的损失,学费是给修院的。 但是出过几起恶性事件之后,减免学费就是教化房决定了,修院扛不起这个责任——有些恶性事件中,被害者的家属能量巨大,不仅仅报复了修院,也报复了教化房。 所以这个审核权,被教化房收上去了——你们修院想当好人,不能连累了教化房啊。 而修院补贴学费,属于自己的行为,跟教化房无关,如此一来,教化房可以撇清干系。 至于说那点学费,修院和教化房都没看在眼里。 宋嘉远也非常明白其中因果,心说我也不管这李永生有什么关系了,图教化长你这么说,不要怪我们打蛇随棍上。 他苦着脸回答,“我们补贴倒是无妨,但是本修院贫寒修生不少,这个口子一开……我们穷啊,房里再支援点行不?” “博灵本修院还穷?”图教化长听得一呲牙,郡里排名第一的本修院,居然说自己穷,你敢更过分一点吗? 博灵教化房的每年的流水,要远大于博灵本修院,但是教化房下面多少初修院、中修院、高修院和本修院,每年的固定支出极多。 而博灵本修院,不但能从教化房拿到固定的拨款,自己还能收钱。 谁穷谁富,这用得着说吗? 第二十四章利益交换 一秒记住【??】,。 宋院长和图教化长争论一番,终究是谁也没说服谁,减免学费一事,就此不了了之。 然后图元青就进入书阁参观去了,宋院长依旧作陪。 李永生坐在那里,面沉似水,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他绝对不认为,图元青是带着善意来的,虽然他也不怕对方的恶意,但是,总要想得明白一点,才好做准备。 不知坐了多久,一行人从书阁里走了出来,宋院长笑着发话,“书阁也破烂成这样了,教化房终须拨点款项才好。” 他是副职,图元青也是副职,两人的级别按说是一样的,但是图元青是纯粹的行政岗位,又是名义上的主管部门,手里攥的资源也多,通常情况下,本修院副院长是要差一点。 不过图教化长不吃这一套,他似笑非笑地表示,“我管的是教化督导,宋院长你跟我要钱,实在是找错了人……该去找肖田遵才对。” “那……”宋院长眼珠转一下,然后冲李永生一努嘴,“那我们修院的寒门天才,就只能这样了,大冬天穿单衣……图教化长你于心何忍?” “这话……”图元青沉吟一下,扭过头来,死死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缓缓发话,“你跟我说没用,真的!” “呵呵,”宋嘉远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好了,”图元青叹口气,一摆手,“你们先走吧,我累了,正好跟李永生同学谈一谈。” 没有最后一句话的话,大家都不会离开,图教化长在教化房的权力不大,但终究是郡上房里的人,修院院长没来陪,不代表大家可以无礼。 有了这句话,不走也不行,图教化长要跟李永生说私房话呢。 众人离开之后,图元青走到书阁勘验面前,轻声发话,“涂得利做的那些事,不是我授意的,你相信吗?” “啊?”李永生愕然地张大嘴巴,心说你这也太直接了一点吧。 “他是言德室的人,根本不是我分管的,”图元青也不管对方什么表情,自顾自地说话,“你不会认为,我手下无人可用吧?” 李永生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点点头,“哦。” “我跟你说话呢,”图元青也有点受不了对方这没有内容的回答,“你什么态度?” 李永生依旧看着他,沉默半天,才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你慌了。” 我去,图元青一呲牙,你真的是本修院的外舍生吗? 对聪明人,他没必要说太多,所以他只是冷冷地一笑,“我没慌,只是想告诉你,涂得利对你做的那些事,跟我无关。” “你慌了,”李永生再次吐出这三个字,然后继续发话,“否则的话,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我能问一问发生什么了吗?” 不要老到成这个样子行吗?图元青有点吐槽无力了,“我只是告诉你,他是他,我是我……还有,我真的很欣赏你的作品,很不错的话本。” 李永生叹口气,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书本。 有这么一位大佬在跟前不住地嘚吧嘚吧,他可能看进去书吗? 不过他对图元青,是真没什么好感,“你好像还要署名第一作者吧?” 玄青位面没有“第一作者”的说法,但是这个说法,实在太好理解了。 图元青笑着摇摇头,“我本来挺喜欢这个话本,但是这个误会出来了,我也不说别的了,待你成为郡中头名,可以考虑将话本卖给我吗?” “郡中头名之后?”李永生微微沉吟一下,就很果断地点头,“这个没问题,只要你的价格合适,我当然可以卖。” “郡中头名,却不是我能担保的,”图元青也是玩文字出身的,哪里会上这种浅显的圈套?“我只能说,我愿意支持你。” 你愿意支持我?李永生又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你这一票,我本来算成铁票的——铁定丢的票。 他微微摇一下头,“脑子有点乱……到底发生了什么?” 图元青嘴巴一撇,很无奈地看着他,“你这话本,是自己写的吗?” “我去!”李永生气得一翻眼白,“怎么人人都这么问我?当然是我自己写的!” “你知道这话本……想到过这话本的后果吗?”图元青追问。 “当然,”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为今上冠礼、登基三年贺。” 这话回答得有点莫名其妙——征文可不就是为这个? 但是这话别人说得,偏偏他这个话本作者说不得,《拯救战兵雷锋》,怎么也看不出是为了庆贺今上冠礼。 搁给一般人看来,根本是个毫无关系的故事嘛。 然而,他还就这么回答了,回答得理直气壮。 一听他这语气,图元青就明白了,李永生这个话本,是有目的创作的,而且绝对是原创。 这一阵,输得真是活该啊,他叹口气,“所以,我当然要支持你。” 李永生愣了好一阵,微微摇头,“真听不懂,能说明白点吗?” “我不支持你,就会成为反对派,”图元青轻描淡写地回答,“已经有人说了,我不支持今上的庆典……这纯粹是胡说八道。” 他最郁闷,就郁闷在这里了。 当他发现,涂得利想要抢夺的话本,似乎有点名堂的时候,已经晚了。 毫无疑问,肖田遵和林锦堂已经发现了话本背后的内容,才会那么认真积极,而他却纵容涂得利强取豪夺。 这不是利欲熏心,纯粹是花样作死啊。 自从发现危险的时候起,图元青就果断地跟涂得利划清了界限,反正你是言德室的人,跟我图某人,没什么关系的嘛。 这时候,他就顾不得考虑涂得利抛弃言德室投奔他,固然是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也是能为他带来好处的。 事实证明,他的决断非常正确,接下来的时间里,肖田遵和林锦堂,同时大力宣扬《拯救战兵雷锋》,这个大力,不是说在舆论里的大力,而是在评委中,不着痕迹地推广。 润物细无声,便是这样了,细碎的春雨飘下来,固然能湿透了土地,但是某些穿得单薄的踏春者,少不得就要领略那刺骨的倒春寒了。 更糟糕的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因为图元青在此事上态度暧昧,不少人私下里说,图教化长对今上登基庆典,似有不满。 不满个毛线啊,能登基的就那么几个人,也都不姓图,能不满个什么? 错了,图教化长固然跟登基无关,但他可以抱有同情先皇、反对光宗的态度。 想当初,都有人敢惦记上武宗的庙号,可见朝堂之中,是有黑光宗的土壤的。 图元青隐约听到这传言,头皮都要炸了:卧槽,终于知道那点不安来自于哪里了。 他为人一向谨慎阴沉,当初发现问题,就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此刻真是气得肝儿疼:今上方才弱冠,有大好的日子,我得脑抽到什么程度,去跟今上作对? 至于说此事后面,有没有某些人在推动,图元青顾不上想,也没时间去想,他首先要做的,是表示出对原创者的善意,如此一来,种种留言不攻自破。 图元青也不认为,李永生一个区区的本修生,会有多么难对付。 不过现在看来,这家伙还真不是易于之辈,“你慌了”三个字,足以表现出这年轻人超群的智商,和可称妖孽的判断能力。 当然,纵然是如此,图元青也不打算将详情告知对方——事实上,这厮估计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呵呵,”果不其然,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却没有再说什么。 “我此来就是表达善意的,”图元青知道这小家伙算计能力惊人,也懒得再玩虚的,他重申一遍,“我会推荐你的话本,竞争本郡第一名。” “等下,”李永生打断了他的话,“图教化长,这原本就是你该做的吧?” 图元青无奈地扬一下眉毛,确实,不管他来不来看李永生,想不想表达善意,只要他不想被扣上“光宗黑”的帽子,他只能支持《雷锋》话本,别无选择。 跟聪明人谈话,既省心,也累人,图教化长苦恼地一皱眉头,无奈地低声发话,“那你说好了,你还想得到什么?” 李永生轻笑着回答,“我怎么敢跟教化长提条件?” 这家伙还真是老辣,一点不像个本修生,图元青心里暗叹,脸上却不动声色,“本郡年度十佳本修生,如何?” 这条件不算低了,虽然本修生的数量稀少,但是一个郡每年也要录取千数人,加上内舍生和上舍生,七八千还是没问题的。 万里挑十,这还不足以形容它的珍贵,须知本修生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家非富即贵,具有相当大的能量。 所以这十个名额争夺起来,难度相当大。 不过图教化长力保的话,推荐一个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李永生沉吟一下,问出了一句话,“有钱拿吗?” 图教化长闻言,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我说,你能有点追求吗? 第二十五章小财不断 一秒记住【??】,。 郡十佳本修生没钱可拿,恰恰相反,想要获得这个荣誉,要花不少钱。【ㄨ】 但这都是值得的,本修生结业之后,要面临上岗的问题,好的岗位,竞争异常激烈。 如果可以留在郡治,谁会愿意到下面的小镇? 郡治不仅仅热闹繁华,生活便利,更重要的是,这里气运强,上升的机会也多。 挑选岗位的时候,若是手上有个“十佳本修生”的证明,就有很大的优势,将来发展的潜力也大。 有这么多好处,谁还会在乎发不发钱? 不过下一刻,图元青就反应了过来,面前这厮太穷,现在还穿着单衣呢,他微微摇头,“不会发钱,但是好处很多,相信你也明白。” “哦,”李永生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没钱你说个蔡国庆啊。 图元青很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要不这样,我个人赞助你点银元?” 李永生断然摇头,“这算怎么回事?” 他一向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施舍,而且他对图教化长的节操,非常没有信心,别我前脚收钱,你后脚就告我敲诈吧? 图元青听他这么说,也没了辙,他负责的口子,没有什么经费可以供他折腾,跟本修院重合的地方也极少。 像他今天来视察本修生的风貌和修院书阁,只能算勉强沾得上边。 若李永生在教化房公干,图教化长想让他赚点钱,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但是中间隔着一个博灵本修院,就有点够不着了。 强行去够,也能够着,但是图元青是个低调的人,也不喜欢被人关联想像。 沉吟半天,他终于想到个法子,“那我让静疆府教化房出一笔钱好了……你好歹也是静疆府头名,生活清贫若斯,他们不闻不问,那是失职。” 李永生微微一笑,他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至于说图教化长是否亲自算计过自己,他也懒得计较了,“那就这样好了,不用再追究涂得利了吧?” “哪里,当然要追究,”图元青只当他说的是反话,登时定下了基调。 事实上,就算李永生不做要求,图教化长也不会放过涂得利——你个专门负责过稿的家伙,居然一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还差点把我也拉下水。 想一想,他又问一句,“真没兴趣做本修生十佳?” 李永生微微摇头,“我志不在此,留给需要的人吧。” 他之所以读本修院,是因为只有成为制修,才能不受拘束地在中土国四处走动,制修之下,想要游遍中土国,有太多太多不方便了。 这里真的是很看重身份,所以当年他办理身份相当麻烦,有了昔日的认识,他才会按下性子,先弄个制修的身份。 图元青真没有空许愿,他离开五天之后,静疆府教化房派人前来,以扶持本府修生的名义,留下了二十块银元。 二十块银元能做什么?足够六口之家两年的用度。 而这么多钱,都不够支持一名本修生一年的花用——学费一年就十块银元呢。 其时天降大雪,李永生依旧是一身单衣裤,就连府教化房的来人见了,也忍不住感叹:小家伙的日子,过得果然清苦啊。 又过十余日,郡教化房传来消息,征文的一审二审已经全部结束,《拯救战兵雷锋》的话本,不但入围了复赛,还进入了优秀作品的名单里。 很快地,又是五块银元发了下来,李永生的口袋,空前地鼓胀了起来。 就在寒假开始的那天,他终于为自己购置了一套夹衣,不过……好像冬天都快过去了的样子? 寒假里,李永生也没有回静疆府,而是住在了修院宿舍里。 修院在这一点上,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假期住在修院的学生,免收住宿费。 事实上话该这么说:本修院一年只收十个月的住宿费,谁要想放弃假期不回家,住在修院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留在修院里的修生,是要登记的,一来便于院方管理,以防宵小乱入,二来也是防止火灾什么的。 食堂也会根据留下修生的数量,酌情减少饭菜数量,防止浪费。 这时安保人员也会对修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他们出去吃饭或者带饭回来的行为。 食堂里做的饭菜愈发地少了,甚至在这里做义工的修生,都被强行中止了工作。 不过,书阁勘验的义工,还是要上岗的,放假书阁也是开放的。 不但李永生留下做工,马素也同样留下了,她除了勘验还看书——图书管理员这工作,真的是很有魅力。 李永生做勘验的时候,身边经常有两个跟屁虫,肖仙侯和齐永馨。 肖仙侯因为身体太胖的缘故,从初修院开始,朋友就很少,大部分同学只会嘲笑他,不嘲笑他的,也看不起他那蠢笨的模样。 李永生能毫无偏见地对待他,还共同作战,这令小胖子异常开心,都不愿意在家呆着,有空就跑过来。 齐永馨则是经学太差,家里也不是学习的好地方,所以愿意来书阁学习。 这俩来的时候,经常带些饭菜来,逐渐地,三人的关系越来越近。 看得出来,肖仙侯对齐永馨,真的是有点想法了,不过女汉子的性格,属于那种咋咋呼呼的,一点都不细腻,根本体会不到某些细节。 这一日,三人坐在书阁门口,门外走进一人,心不在焉的齐永馨马上就发现了来人,忍不住低声惊呼,“我的天,这么漂亮的女人。” 李永生眯着眼睛,斜靠在椅子上,身子动也不动。 女人真的很漂亮,身材颀长,鹅蛋脸高鼻梁,娥眉大眼长睫毛,肤白胜雪。 肖仙侯是个见不得美女的,他没胆子上前搭讪,但是隔着远远的打望,同时再低声嚼一嚼八卦,是他的最爱。 但是见了这女人,他也没啥反应,就那么淡淡地看着。 齐永馨奇怪了,看他一眼,“见到这种级别的美女,你都不发个骚?” “这女人,我可没兴趣,”肖仙侯压低声音回答,然后冲一个方向努一努嘴,“你没看到老四,眼睛都不带睁一下?” 齐永馨早就发现是这样了,于是借机发问,“李老四,这女人叫啥?” “不知道,”李永生懒洋洋地回答,眼睛依旧半眯,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看起来睡意十足。 齐永馨冲着小鲜肉一瞪眼,“小子你皮痒了?” “依莲娜,胡畏班的第一美女,有人认为是本修院的院花,”肖仙侯快速低声发话,然后瞪一眼半睡的那厮,“你不是记人很拿手吗?” 李永生依旧半眯着眼,斜靠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是又懒洋洋地反问一句,“你见过胡畏班的借书?” 肖仙侯登时语塞,好半天才说一句,“你这不是歧视人家吗?” 这次是齐永馨出声了,“胡畏班的,从来不在读书上下功夫,我确定。” 胡畏族乃是中土国西北方的部族,以能歌善舞而著称,不过那里的教育水平要差一点,所以中土国很多本修院,都开了胡畏族班,给他们以倾斜政策,提高胡畏族的文化水平。 这胡畏族班的学生,只收胡畏族人,而且要求极低——盖因为,胡畏族人本来文化就不高,要求太高的话,收不了几人。 以李永生来看,本修院的胡畏族班,比不上那通高修院的学生。 按以往的历史而言,这胡畏族班跟其他班的关系,也还算不错,但是近十来年,胡畏族班跟国族班的关系,日趋紧张了起来,原因无他——新月国渗透进了胡畏族里。 要说这新月国,在卫国战争中,被中土国打成筛子了,若不是其他四大国联手施压,中土国会直接打入对方的京城,饮马丝海。 但是新月国的失败,并不意味着中土国就可以对其掉以轻心,新月国背后站着的,可是真神教,那是可以跟道宫相媲美的存在。 胡畏族是个糅合起来的民族,是西北土著和胡鹘族的后代,西北土著的历史暂且不表,只说这胡鹘族,有小半人是信真神教的。 卫国战争之后,新月国缩回老巢舔伤口,但是真神教却没有减少对********的输出。 中土国一开始对此不以为意,总觉得有道宫在,这种事情轮不到自家操心。 而胡畏族那里的产出极为贫瘠,真的不值得重视。 至于说文化侵略,拜托,整个胡畏族能有多少人识字?识字的人里,大部分受的都是中土国的教化,谁会把这点威胁放在心上? 但中土国没想到的是,正因为胡畏族的落后和贫困,导致文化入侵的后果极为严重。 原本胡畏族是有自治待遇的,现在渐渐兴起了独立的风潮,理由也很简单——若是独立,我族就不用再受中土国盘剥了,当然可以富强。 至于说真神教,与其说胡畏族的人信它,倒不如说是把它当做了护身的筹码,虽然这么说比较刻薄,但却是实情。 而中土国的上层,对这个动向反应迟钝,也有人意识到了这种危险苗头,但总体而言,大家都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对胡畏族好一点,他们就不会离心了。 于是近些年,胡畏族接受的各种帮扶越来越多,也有很多倾斜性的政策。 倾斜的政策,当然会塑造出扭曲的产物。 第二十六章没有输赢 以博灵本修院为例,体现出来的现象就是:这一个班的学生,在整个本修院无人敢惹。 国族学生跟胡畏班学生打了架,不管有理没理,都是国族学生的错,区别只在于,国族学生会被警告,还是会被开除。 胡畏班的学生,不会得到任何的处理。 曾经有教谕被胡畏班的学生砍掉了一只膀子,那学生最后也不过是转学了事。 所以在博灵本修院,胡畏班是很另类的存在,没人招惹他们,也没人愿意跟他们来往。 与此同时,胡畏班的学生也非常封闭,基本不跟外班交流,吃饭也在胡畏族小食堂,来书阁借书的,更是几近于无——没几个人专心于修业。 所以李永生不认识这女人,是很正常的,书阁见不到,食堂见不到,他到哪里去见? 反正他对美女的兴趣也不大,李某人是找自己伴侣来的,搞七捻三算怎么回事? 在对方身上感应不到熟悉的气机,他自然懒得理会,知道对方的名字之后,他就更懒得理会了,那厮叫依莲娜,又不叫依莲永馨。 肖仙侯也认可这个说法,然而,他的表情反倒变得怪异了起来,“既然胡畏班的不喜欢学习,那她……为何来书阁?” 两人齐齐看向半睡的某人,四只眼睛若有所思。 “你们这都是啥表情?”李永生受不了啦,终于将眼睛睁开七分,“她为何来看书,你们去问她……别看我啊。” “我觉得跟你有关,”肖仙侯郑重其事地回答,然后侧头看一眼女汉子,“你说是吧?” “我也觉得有关,”齐永馨重重地点点头,“李老四的魅力太大了……就这几天,多少女生送饭过来?” 身为跟班二人组,他俩在这些天,真的是受够了,起码有七八个女生,都是以带的饭太多,吃不了为由,将食盒送到了书阁。 打开食盒一看,里面的饭菜整整齐齐,根本看不出有动过的痕迹——就算你没吃过,拨出来的饭菜,也得有痕迹吧? 尤为过分的是,有人送来的汤,拿到书阁,还烫得不能入口——现在尼玛还是冬天好吧? “你们的想象力还真丰富,”李永生哭笑不得地发话,“胡畏班一般寒假都不回家,闲得没事来书阁,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为什么不回家?”齐永馨憨憨地发问。 “太远!”李永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当这里有飞机吗? 就像要验证他的话一样,下一刻,又一名女学生走了进来,高鼻深目,赫然又是胡畏班的。 这女生的样貌也不难看,她的肘上挎个小包,步履轻快地走向藏书室。 “喂喂,这位女修生,”肖仙侯叫了起来,“停下,你的包……包不能带进去,要存!” 女生听到声音,回头看他一眼,然后继续走向藏书室,根本没有存包的意思。 这就是胡畏族,因为封闭而不懂规矩,别人劝,他还不听,觉得是听了你的,我就没面子了。 李永生本来斜坐在椅子上,见她这副样子,身子一动,就蹿了出去,直接挡在了她的前方,然后伸出手来,沉声发话,“存包。” “我听不懂,”女生用生硬的国语回答,身子一歪,就要绕过他继续前行。 胡畏班的学生,在修院上课,固然会用到本族语言,但是很多课程,也必须要用国语上,说听不懂,那才是假的。 女生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交出包。 但是李永生责任在身,平常就算好说话,这种原则问题不能让步,于是他身子再晃,又挡在那女生的面前,沉声发话,“你若不存包,就不能进藏书室。” 要求存包,对方都不听,等人家出来,他想检查包里有夹带没有,只会更难。 倒不如直接用规矩卡住对方算了。 女生想也不想,抡起手里的包,就砸了过去,嘴里骂了一句,却是胡畏族的语言。 李永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硬生生地被包砸了一下——好吧,说软乎乎也可以,只是一个女生的手袋而已。 女生砸了一下之后,见他不躲,也知道遇上难缠的了,于是用生硬的国语发话,“存包,我知道,你们这里有神教教徒专用的存包处吗?” “合着你听得懂啊?”李永生心里的火就大了,他似笑非笑地发话,“我们这里只有道宫专用存包处,爱存存不存滚,不惯着你们!” 她口中的所谓神教,就是真神教,真神教有教义,他们认为的不洁之物,不能沾染。 这神教是中土国的死敌,但是为了拉拢胡畏族,保证边疆安宁,中土国最近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事情闹大,自有道宫出面。 真神教也强调对资源的争夺,跟道宫的性质差不多,他们知道,自己的死敌是道宫,而在中土对上道宫,胜率几乎是……根本就不存在胜率! 所以这个时候,说修院的规矩没用,还是拿道宫说事吧。 而且,这是在国族的本修院,一个区区的胡畏族,敢要求搞一个真神教教徒专用的存包处,显然是惯出毛病来了。 李永生不惯着他们,这无关民族感情,他本就是上界观风使,若是落到真神教的地盘,他也不会容忍道宫的人兴风作浪。 当然,这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就是道宫的道统,只会落到道宫的地盘,上一自然段,根本就是假设。 “%¥#@%……¥%”女生狠狠地骂了一句,转身走了,很显然,她也知道,对方都搬出道宫来了,自己再不走,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什么玩意儿嘛,”肖仙侯气得嘟囔一句,“这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齐永馨则是安慰李永生,“别理她,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修生。” 她看到他被甩了一记手包,生恐他情绪不好,不过一个男生对女生动手的话,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李永生闻言一笑,“不是吧,你以为我那么娇气?” 他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令他不爽的,是对方那种“我就不守规矩”的态度。 “我去找安保来,”肖仙侯向外走去,一脸的郑重,“万一那女人把胡畏班的男人叫过来,你就要吃眼前亏了。” 他知道老四能打,对上胡畏班的人,也未必就输了,但那是胡畏班啊,打输了是输,打赢了还是输,院方处理起来,绝对不手软。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要是真打起来,那个……谁,不能帮着说两句?” “他?”肖仙侯不屑地撇一撇嘴,他对自己的父亲,态度一直都很微妙,“人家在意的是往上爬,这种敏感问题,他未必有胆子参与。” 一边说,他一边就匆匆走了。 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就笑,觉得这父子俩挺有意思,小鲜肉嘴上说得狠,但是丫这么着急去喊安保,显然也是担心自己一旦动手,又得求他老爸擦屁股。 不多时,就有两个安保走了过来。 因为303宿舍那一仗,李永生在安保上也算挂了号,不但能打,关键是还够狠,被打伤的上舍生,全被打折了四肢,有人直到现在都没完全恢复。 再加上宋院长出面,事情不了了之,安保们都知道,庚子楼是有狠人的。 今天听肖仙侯说,李永生在书阁跟胡畏班的起了纠纷,两名安保哪里敢耽搁?马上就赶到了,他们绝对不希望看到双方打架。 以胡畏族的性格,李永生若是输了的话,书阁肯定要被迁怒,遭到损毁是很正常的,若是李永生赢了,胡畏班的男生肯定会很惨。 安保们也不喜欢胡畏班,那帮家伙太能惹事,但是胡畏班一旦“被人欺负”,安保们也会被追责的。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得不来,谁让他们是安保呢? 令他们高兴的是,在这里等了大半天,胡畏班的人并没有前来,事情大概就这么过去了。 肖仙侯希望他们明天接着过来,被安保拒绝了,“胡畏班的人没长性儿,当天不报仇的话,以后就没事了。” 这是经验之谈,不过也由此可见,安保们遇到过多少次胡畏班惹事,都有经验了。 果不其然,以后的日子,都没有见胡畏班的来闹事。 倒是那依莲娜,后来还来了几次借书,肖仙侯还撺掇李永生,跟她多聊几句。 不过李永生完全不感兴趣。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新的学期一开始,各个社团的活动就高涨了起来。 因为李永生是通过书社投的征文,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书社的成员,按说成为社团成员,是要缴纳一些活动费用的,但是他表示,我没钱交会费,所以……活动也就不参加了吧? 白莉莉对他这个行为有点不满意,不过她性情宽厚,倒也没说什么。 但是书社的其他人,就有些不高兴了,更有人在社里放出风声:若不是有书社帮着递送,话本这种东西,可能成为征文吗? 那姓李的穷小子,怎么也赚到了五块银元,做人不知道饮水思源,真是白眼狼。 第二十七章音放站 李永生听到了书社的一些传言,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事实上,他在仙界的时候,就是个比较有主见的人。 他现在除了做书阁勘验,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尝试搞一个音放站——在地球上,这个东西叫广播电台。 玄青位面有无线传递信息的设备,叫传讯石,是一次性用品,成对出现,将信息写在其中一块上面并且激发,另一块就可以收到,对着写几句,然后就完成了使命。 这东西不算贵,但也不便宜,大多时候,公众消息还是靠报纸传递的。 没错,玄青位面已经有了报纸,而且不止一份,有官办的,也有私人办的。 不过报纸这东西,销量并不怎么样,很多人不识字,识字的也未必会去买报纸——等别家看完,借过来看看不就行了? 这里的报纸,对实时性要求不是很高,反倒对事件的真实性,有着近乎于苛刻的要求,一旦报出假消息,坏了信用,那就是连牌子都砸了。 报纸也不强调娱乐性,不识字的人太多,看戏听说书,都是不错的娱乐,何必买报纸? 李永生也无意再去搞个报社——想搞也没钱,他就琢磨着,是不是弄个广播电台出来? 他搞广播电台,当然还是为了方便寻找永馨,这里的信息传递太过原始了,没有有效的寻找手段,他真不知道得花去多久。 仙界也有广播电台,不过人家叫音放站,原理跟地球的原理,还不太一样。 来自地球的李永生,对电台的原理非常清楚,而且仙界的音放站,还需要一些仙界的手段,最好的选择,就是地球模式。 李永生虽然最近有点小钱,也不能随便糟蹋,所以对这个实验,是慎之又慎。 这天,他终于试制出了一个电台,然后又做了两个收音机,打算在比较远的距离测试一下,做完这些,他又是一贫如洗了。 这样的测试,他一个人肯定不行,于是他找到景钧洪,要求教谕帮忙提供人手。 景教谕一听他的介绍,心里就怦然一动,若是真能搞出那种效果,肯定会引起军方的注意——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准确和及时的信息意味着什么? 景钧洪自告奋勇看守电台,又协调了三名内舍生来,加上李永生,四个本修生两两一组,每组持一台收音机,直接出了修院,奔向远方。 按说这是外舍辰班的事情,不该让内舍生插足,不过景教谕在初试了电台的效果之后,马上决定,邀请两个相好的教谕,一同见证这一伟大时刻。 这个试验已经不会失败了,现在要测试的,只是传播的远近。 跟李永生一组的,是个叫岳凯的家伙,两人扛着一个大方盒子,一路疾走,奔出去十余里,李永生喊一声,“停。” 岳凯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只见外舍生将手放在大方盒子上,输出了灵气,然后方盒子就响起了沙沙声。 输出了好一阵灵气,一直是沙沙声,李永生皱着眉头,稍微扭了一下圆形的按钮。 这个原始的收音机,并不是可以调频的,李永生也不认为有调频的必要——满打满算就一个电台,做成可以调频的,那多贵啊。 不过不做调频,微调还是要有的。 很快地,沙沙声中,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们……有……二三里了吧?” “龚教谕?”虽然声音失真得厉害,但是岳凯还是听出来了,说话的正是自家的教谕,他忍不住叫了起来,“岂止二三里?十二三里也不止了。” “他们输出的灵气不稳定,”李永生对自己发明的设备,还是很熟悉的,“不过这也正常,咱们埋头疾走就可以了,他们得一边输入灵气,一边说话。” 岳凯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然后一指硕大的收音机,“这东西……耗费灵气很厉害吗?” “现在是比较厉害,以后小一点,也许就不那么厉害了,”李永生犹豫一下,不是很有底气地发话。 “来,我扛着它吧,”岳凯的兴趣来了,扛着收音机继续走,同时手按收音机输入着灵气,一边走,一边听着收音机里三个教谕的谈话。 李永生忍不住想起在地球界的时候,那些在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可不就是人手一个收音机? 不过岳学长手上这个收音机,略略地大了一点,有三四十斤的样子。 走了一里多地,岳凯呲牙咧嘴地发话,“这个确实很耗费灵气……不能用别的方式?” “用电也行,”李永生笑一笑,“不过这不现实,对吧?” 玄青位面的人,还没有学会发电,一说电,就是天地之间的雷霆,不过本位面的人也承认,雷电中蕴含着极为狂暴的能量。 岳凯就会错意了,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怎么感觉,自己化身雷霆了。” “无非一点灵气,”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据说有人还能用爱发电呢。” 这个测试,一直延伸到了三十五里左右的地方,不是收不到了,而是两组人都累坏了,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往回走,就可能赶不回修院了。 回到修院的时候,三个教谕早就准备好了饭菜,跟四个本修生吃喝起来,今天的测试还算顺利——事实上,能对三十五里外的人传递消息,还是一对多的这种,真的很令人有成就感。 “明天我去弄几匹马来,”龚教谕一脸的兴奋,“总是要把这个数据测得扎实了,小李,你感觉一百里能不能保证?” “电台架得高一点的话,一百里不是问题,”李永生对此还是比较清楚的。 三个教谕交换个眼神,异口同声地发话,“那就去观星楼!” 又吃喝一阵,龚教谕想起一件事来,侧头看李永生一眼,“我看你的意思,似乎是想弄一个可以听的报纸?”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当然是优先供给军方,民用市场,现在也没有多大的需求。” 龚教谕犹豫一下,最终是提了一句,“小李,规规矩矩供应军方好了,你是没想到这个成本,连报纸都赔钱,你这只会更赔……收音机不便宜吧?”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多谢龚教谕提醒,不过这个收音机,还真花不了多少。” 花不了多少?龚教谕斜睥他一眼,心说这小子也真是敢吹。 另一个姓熊的教谕,终于开口说话,“花不了多少……那是多少?” 要不说修院里的教谕,大多都是死脑筋,问话经常不留余地。 “批量上的话,可以外包,大约也就是五块银元左右,”李永生盘算一下,给出了一个答案,“数量再大,还可以控制到四块银元左右,很多活儿,初修生就可以干得了。” 玄青位面的教育水平并不均衡,人工成本的差异也比较大,刚毕业的本修生,月薪基本可以达到一个银元,若是不在体制内发展,月薪还会更高——这样的人才,社会上抢着要。 当然,进入体制的本修生,初始薪水低一点,但是按部就班地发展,会有提薪的机会,更别说还有实物、土地等福利,等有了一定官职和实权,还会有灰色收入。 但是初修生,也就是小学毕业生,找到一个月薪五百钱的工作,就算不错了。 当然,若是那些有一技之长的,则不在此列。 若是那些没进过修院不识字的,靠出卖力气,倒也能找到月薪四五百钱的活儿,但那就是吃青春饭了,大致来说,也就是月薪三四百钱的样子。 六口之家,起码得有两个这样的劳力,还有些老人小孩赚小钱贴补家用,才能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活。 收音机是个精细的物件儿,但是初级加工完全可以交给一些低级的劳力来做。 “四块银元,”龚教谕忍不住咋舌,他的月薪也不过才两个银元,加上其他的一些福利,一个月超不过三个银元,“得一个半月的薪水,才能买个这东西。” “四块银元是成本!”景教谕狠狠地瞪他一眼,“小李卖这个东西,总要赚钱吧?” “起码得两个月全家不吃不喝,”熊教谕闷声闷气地发话,两人的收入其实差不多,不过他很好奇,“你买来这东西作甚?” “我就是这么一说,”龚教谕笑了起来,眼珠却是在滴溜溜地转着,“我总觉得,若是像小李说的那样,搞一些节目,要比报纸受欢迎……它不需要识字啊。” “这么贵的东西买回家,只为了消遣?”熊教谕不屑地摇摇头,“要我说,还是在军队里才有用,普通人要这个没用。” 没办法,新鲜事物一出来,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他的前景的。 李永生但笑不语,心说你可不知道,收音机在地球界的经历,它曾经是家庭唯一高档家电,价格也不菲。 景教谕对这样的测试结果,已经很满意了,他也不想打击李永生,于是又说一句,“小李,我觉得若是能让收音机也传递话语,跟电台能相互沟通,应用范围会更大一些。”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愕然地看着他:我才搞出来收音机,你就想搞对讲机了? 熊教谕又浇了一盆凉水上来,“那跟传讯石能有多大差别?” 第二十八章先压一压 差别当然是有的,传讯石是一次性用品,对讲机能长期使用。 不过李永生无意解释那么多,他很悲哀地发现,新生事物想要得到大家的普遍接受,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可是哥们儿最缺的,就是时间啊。 第二天的测试,也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景教谕将电台搬到了观星楼的79层,那里接近楼体的顶部了,收音机能在一百多里之外,收到电台的声音。 因为出入观星楼的教谕和修生比较多,这样的测试,被很多人看在了眼里,到最后竟然有十余人在围观。 总教谕孔舒婕正在楼上炮制药材,听说之后,也上来了解一下情况。 她属于技术型官员,初听觉得这电台的效果,只是想搞清楚其中的原理,不过听着听着,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这东西是李永生搞出来的?” “是的,”景教谕笑着回答,“他觉得此物,可用于军事用途。” “这当然可以,”孔总谕点点头,“不过只有去的声音,终究不是很完美……我说这家伙,怎么这么多的奇思怪想?” “您也知道他?”景教谕顿时就觉得脸上有光了,这是他的学生啊。 事实上,大多数男性教谕在面对孔总谕的时候,总有些不自信,她不但学识强修为高,关键还长得很漂亮,再加上身居高位,真是偶像级别的成功女修。 景教谕还好一点,毕竟是自己学生设计的东西,龚教谕和熊教谕根本都不敢跟总教谕对视,半耷拉着眼皮。 孔总谕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那孩子不错,很有些思想。” “没错,”景教谕高兴了起来,“这个双向通话,他说也可以做到,但是担心没有市场。” “双向通话才是最大的市场好吧?”熊教谕忍不住了,不能总让你在孔总谕面前露脸啊,大家都要刷刷脸才对,“军方订单会很多的,双向通话,能保证避免将不知兵的弊端。” “这个观点我不赞成,”龚教谕也出声刷脸,“我觉得这种有声报纸,很有发展潜力。” 他的努力成功了,孔总谕看着他若有所思,“有声报纸?” “嗯,”龚教谕很肯定地点点头,“不识字的人也能听……小李也这么认为。” “可是……太贵了点吧?”旁边有人轻声嘀咕,“起码得俩月不吃不喝。” 孔总谕眉头微皱,总觉得自己好像比较倾向于有声报纸,也不知道这感觉哪里来的,于是她微微颔首,“嗯,测试完之后,小景你把这个东西的发展前景,写个东西给我。” “好的,”景钧洪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点头。 其他人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是说不出的羡慕。 李永生回来的时候,就又接近晚上了,景教谕又准备好了饭菜,这次他没有再邀请龚教谕和熊教谕,而是要单独跟自己这个学生沟通。 当然,龚教谕和熊教谕也没闲着,跟着出去测试的,还有他们的学生,也可以了解一些情况。 面对景教谕的提问,李永生并没有敝帚自珍,把能说的东西都说了一遍——他本来就不是很将钱财放在心上,而且他的大计,若没有人支持,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别的不说,搞个广播电台,得有节目和主播吧?那是他一个人玩得转的吗? 收音机的制作、销售和推广,也不是他一个人干得了的。 他说得痛快,景教谕听得也大开眼界,时不时还提出问题。 比如说,这个广播电台,要靠什么赚钱?一直靠收音机的销售利润,来补贴广播电台的话,短期可以,长期的话,就有待商榷了。 李永生关于广告的解释,也令景教谕茅塞顿开——报纸也可以这么搞的吧? 玄青位面早有了报纸,但是还真没广告,报纸上也有关于饭馆、旅店等商家的介绍,但是这些介绍的,全是口碑老店,是报纸主动打广告,口碑不够的,想花钱,报纸也不理你。 对报纸而言,信誉才是第一,赚钱不赚钱,那都是浮云。 说良心话,李永生也挺喜欢报纸这么做,见过了太多虚假广告,这种原生态的信誉链条,非常值得珍惜。 然而,这不符合市场发展的需求,早晚有一天,资本会展现出它的魅力来。 就连仙界的音放站,也会夹杂一些广告,比如说老君牌丹丸,又比如说王母牌蟠桃。 既然广告是不可避免的,总有人会打破这个禁区,那么,为什么要便宜了别人呢? 景教谕目瞪口呆半天,他已经被自己学生所述说的前景眩晕了。 良久,才说出来一句话,“小李,你真是实在人,但是这么把自己的底牌交出来……对你来说,好像有些不公平。” 玄青位面对知识产权的保护,真的很一般,没有专利保护一说,自家的技术被别人学去,只能自己认倒霉。 但是保护的意识,大家都不缺,什么传媳不传女的规矩也都有。 所以景教谕觉得,自己的学生想得有点少了,我都不好意思多问你原理,你却连这么妖孽的经营思路,都统统说出来了。 没错,就是妖孽,景钧洪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评价过分,虽然小李说的这些商业模式,他并没有听说过,但是他可以通过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和所了解的常识,进行判断。 身为教谕,他也算是博览群书之辈,发现一些不能理解的地方,并提出问题,小李很快就能给出答案,而且那答案有模有样,听起来具备很强的操作性,没有明显的矛盾之处。 ——当然不会有什么矛盾的地方,那根本就是仙界和地球界都证实了,并且成功运行了多少年,怎么可能无法自圆其说? 所以他认为,小李能空想出这么一套东西来,是下了辛苦了,而且绝对是妖孽级别的。 “亏就亏了吧,”李永生憨厚地笑一笑,“身为孤儿,能顺利成长到现在,还学了这么多有用的知识,全仰仗了国家和官府的照顾,做人嘛,当然要懂得感恩。” 这觉悟真的绝了,景钧洪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他轻声叹口气,“你能这样想,当然很好……算了,这东西对军方有用,你愿意拿出来,也少了很多麻烦。” 李永生愕然地睁大眼睛,“教谕,我说了半天,这东西也可以用在民品上啊。” 他搞这个东西是为了找人,赚不到钱无所谓,现在连人也不能找了? “民品……这个词倒也贴切,”景钧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谈这么久,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如何推广和运营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军方答应不答应你这么搞。” 李永生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是他也没办法说什么,人类社会的大部分应用发明,都是因为战争的需求而产生的。 这话反之亦然,一旦有划时代的发明成果,军方首先会考虑,这东西我们能不能用,若是有重大意义的话,军方自然会去努力垄断这发明。 景钧洪见他不说话,也知道他不好受,只能叹口气,“这样,修院里会帮你向军方争取好条件的,你放心,他们不可能白拿你的东西。” 中土国的官府和军方,在这一方面,还是比较有规矩的,虽然没有专利费用一说,但是拿了别人可以传给子孙的独门手艺,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李永生嘿然不语,哥们儿要那些钱,也没啥用啊,我又不能要求军方帮我找永馨。 见他还不说话,景钧洪沉吟一下,心一横,“这样,你这个系统先搞着,我跟修院说一声,努力压一压这个消息,等军方知情,没准你这有声报纸,已经办出点名堂了。” 这是要搞既成事实,景教谕这么承诺,自己也担了一些责任。 李永生苦恼地一摊手,“可是……压这个消息的话,我也没钱再搞下去了。” “钱的事情,我可以在修院活动,申请为你垫付一部分,”景钧洪眼见发展到这步田地,索性大包大揽了,“算修院对你的支持,等你从军方赚到钱了,再还修院也不迟。” 按说他是没权许这个愿的,但是下午的时候,孔总谕都表现出了对这设备的兴趣,而且她对李永生的印象也不错,景教谕就觉得,为小李活动点费用,也不算太大问题。 大不了去找总教谕求助,相信她也不会不管。 然而李永生的脸色,依旧没有放晴,“可是搞这种可以听的报纸的话,我一个人也搞不来,看来……还得修院支持才行。” 听到这话,景教谕的脸也不好看了,“这个……恐怕够呛。” “借给你点资金,还可以说是院方鼓励修生做事,连人都安排给你,修院怎么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军方追究起来,我们也没办法装聋作哑。” 李永生眼珠一转,“要不这样,修院的钱算投资,搞股份制?” “什么是股份制?”景钧洪再次表示不懂,今天晚上,他听到的新名词,比过去十年听到的还要多。 (预定下周一推荐票。) 第二十九章筹建电台求推荐票 其实股份制在玄青位面,也并不罕见,不过这里叫做入筹。 景钧洪听懂了之后,思索再三,最终还是表示:修院还是借钱给你吧,不入筹了。 今天的很多承诺,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权限,景教谕不敢再将事情复杂化了。 身为教谕,答应了做不到,他在学生面前也脸上无光。 李永生闷闷不乐地回去了,唉,做点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过景教谕说话还是算话的,第二天就又邀请了几个教谕,一同试验广播电台和收音机,这次还有两个教谕,带着收音机出去了。 试验的结果,大家都很满意,汇报到宋院长那里。 宋嘉远听说了此事,本来想说我负责生活服务不假,但是学生借钱这事儿,不该归我管,你们该去找赵老大或者贺院长。 不过,听说搞出这个发明的家伙叫李永生,他就转变了态度,说我这儿也没啥钱,不过小家伙想做什么实验,可以从我这儿借材料,打条就行。 若是修院里没有的材料,我安排人给他买来。 将来小李有了收益,愿意还钱就还钱,还材料也行。 还有句话他没说,实在没钱,不还也可以,大不了把材料做进损耗里,也就是了。 总之,宋院长的支持力度不算小,材料就算包圆了。 不过龚教谕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修院没钱,可以借几间房子给小李用嘛,这可是宋院长您管着的。 宋嘉远沉吟了好半天,最终还是点点头:那也只好这样了。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李永生从食堂打饭出来,还没走到书阁,景教谕就从斜刺里快步过来,“永生,资金的事儿,我落实得差不多了。” 材料的事情很好说明白,李永生也很感激宋嘉远,不过听说房子的事儿,他有点哭笑不得,“门脸房借给我用?” “你可以拿去出租啊,”景钧洪很开心地告诉他,“宋院长说了,西南拐角的三间,还是楼上楼下,算起来就是六间了,租出去,一个月怎么也有三四个银元。” 博灵本修院位于七幻城外,门面房的价格,肯定比不上城内。 不过在周边,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地段了,原因很简单,本修院里有两千修生,还有近五百的教谕和其他工作人员,这些人不但身份修为层次高,消费水平也高。 但是这六间门面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这里是有租户的,不过那租户欠了修院好几年的房钱,修院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收回房子。 李永生听得又是一声苦笑,“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来……这租户什么背景?” “你管他什么背景呢?院方出面撵人,你占住那房子便是,”景钧洪昂然回答。 然后他左右看一看,压低声音发话,“反正别人能拖欠房租,你肯定也行……这就是修院的资助了,将来钱不凑手,都可以不还,是好事。” 这倒是!李永生对博灵本修院的能量,还是很清楚的,院方决定撵人,真没几个敢不卖面子的,本省接近三分之一的官员,是出自博灵本修院的——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不过他对这种事情,还是有点腻歪,“教谕,修院的借款,能正式一点吗?我不想掺杂太多别的因素,反正我没打算不还。” 景钧洪狠狠地瞪他一眼,“想要瞒过军方,这种事儿正式得起来吗?你别不知足啊,就这点事情,教谕我也是跑前跑后,很是辛苦。”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有点淡淡的骄傲,本来他是考虑,要用到孔舒婕的,结果在宋院长那里就搞定了,也是很有成就感。 “那么……好吧,”李永生这时候也不能矫情,尤其是宋嘉远做出这个决定,显然还是看了肖田遵的面子。 他不知道的是,宋嘉远不但看了肖教化长的面子,还看了图教化长的面子。 李永生觉得,自己做图书管理员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不过马素那女人太讨厌,他打算理清门面房的手尾之后,就悄悄跟景教谕说一声,要他再物色个人来接班。 事实上,书阁勘验的活儿,轮不到景钧洪做决定——他差得很远,但是李永生退出的消息,若是能提前被个别人知道,也算景教谕一个小小的人情不是? 不过,在等待学校清理门面房的时候,他需要考虑一下,该如何搭建一个广播电台的班子,同时还要考虑,怎么卖出去一部分收音机。 想干好一件事,真的很不容易啊,李永生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 不过他的头脑,还算比较清晰的,很快他就得出个结论:首先我需要找几个帮手。 头号的帮手,自然就是肖仙侯了,然后也可以把齐永馨和胡涟望算进来,其他的人,跟他关系就有点远了。 那通高修院,还有三个学生也进了博灵本修院,不过李永生跟他们不熟,有一个是他同班的,但是那位在高修院三年,一直对他这个成绩好而又贫穷的孤儿,抱有极大的敌意。 肖仙侯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神出鬼没,晚上都不在宿舍过夜,李永生用了两天时间,才将这厮堵在了食堂里。 小鲜肉现在瘦了一些,以前两百多斤的身材,现在瘦得……还是两百多斤,不过起码减了十分之一下来,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这厮被李永生操练了几回,将那套减肥的手段牢牢地记在了心里,现在也不找他减肥了,看现在这个身材,应该是找了别人帮忙。 李永生堵住他的时候,他正在大吃特吃。 待他吃完,李永生将他拽出来,不成想,齐永馨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跟了过来。 “小鲜肉,现在你得帮我想一想办法,”李永生将自己的情况说一遍,又看一眼齐永馨,“你也出一出主意。” “我知道你最近搞的事,”肖仙侯的消息,还是相当灵通的,“你这个设备,我去跟教化房说一说,看能不能采购一批,上情下达是很重要的。” “咦?”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可没想着要小鲜肉帮着卖东西。 不过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不能谢绝这番好意,“你能保证采购一批吗?” “我凭什么保证?”肖仙侯苦笑一声,“反正郡里这么多府,找个府做试点,倒也不难……有效果了才好铺开。” 他老爸只是副教化长,虽然负责正统教化,是分管修院体系的,但是全郡一下铺开,也是不可能的,先搞个试点出来,体现一下优越性,才好继续推行。 但是李永生偏偏不领情,他苦着脸发话,“原来,你说的是自己搞广播电台?” 肖仙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副嘴脸,“这很正常吧,教化系统本来就很重要。” “每个系统都很重要,”李永生忍不住吐槽,“所以……问题就大了。” 肖仙侯依旧不明白,“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广播电台,应该卖得更贵吧?” 帮兄弟忙,他绝对没说的,卖收音机算什么?卖广播电台才算本事。 “我的意思是,”李永生苦笑着回答,“看来得准备搞调频的收音机了。” 教化系统若是有广播电台,那也是内部的,可是收音机既然卖出去了,闲置就是最大的浪费,他得让那些收音机收到真正的、消遣性的广播电台。 但是调频的收音机,那是要增加成本的。 小鲜肉不明白调频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很清楚背后的意思。 “不就是贵了点吗?”他不以为然地发话,“只要东西好,贵贱无所谓……教化房你看着没钱,其实一点都不穷。” 李永生不得不将话题扳回来,“那卖设备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现在是想,怎么才能自己搞起来一个广播电台。” “搞那玩意儿干什么?”肖仙侯愕然地看着他,“可不就是赔钱货吗?” “是啊,”齐永馨也终于发话,她语重心长地说,“教化房能搞,人家是不在乎赔钱。” 你们这帮土著!李永生简直都无力吐槽了:人和人之间,找点共同语言,咋就这么难呢? 少不得,他又将自己的设想说了一遍,然后很干脆地表示,“反正我现在,就是想搞广播电台,你们也别劝我,就当我脑子进水了。” 肖仙侯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一句,“接受入筹吗?算我一个!” 你当我玩众筹呢?李永生白他一眼,咱不带这么骂人的。 “好吧,你想搞这些……节目是吧?”肖仙侯还真有点怕他,“那我就奇怪了,你守着书社这么大一座金山,为啥不去试试呢?那里人才可多。” 他一直很羡慕李永生能进书社,毕竟在修院里,书社是个很超然的社团,凭真本事进。 哪里像他入的体社,固然有修为高的好手,但是做为修院最大的社团,吸收人的时候,基本是“有教无类”的态度。 小鲜肉入体社,就是因为他的体重,远超旁人,若是能有所改变,自然是体社的成就——没改变的话,体社也损失不了什么不是? 事实上,体社的副社长林素素力邀,才是肖仙侯入体社的关键因素。 (周一,求推荐票。) 第三十章人约荷塘畔 找白莉莉去求助……李永生想到这个,就有点头疼。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书社里面人才不少,写一些文章问题不大,读文章也没问题,还能推荐好文章,说不定连话本都能写。 但是,肖仙侯能想到这个建议,并不代表李永生想不到——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至于说原因,也很简单,他只递了一篇征文上去,书社的活动,从来都没有参加过,书社的会员们,对此颇有微词。 李永生知道自己做得有点失礼,但他有自己的苦衷,现在再拉下脸来求人,他真有些挂不住——尤其是他本来就不喜欢求人。 不过搞广播电台这事,也不能耽误,想一想之后,他咬牙点点头,“行,我去找人。” 跟自家的脸面相比,还是找到双修的伴侣永馨,更重要一些。 当然,既然齐永馨跟着来了,他顺手就抓了她的壮丁,将一些加工任务,交给了她。 齐永馨一开始拒绝接受,说我帮你监督别人干活可以,绝对不自己动手——给我工钱?那我也不干,咱们之间谈钱,就太没意思了。 李永生好说歹说,才劝得她同意了,事实上,她的家里也不是很宽裕。 搞定了生产和销售,他就去找白莉莉,商量广播电台的事宜。 当然,他不会脸皮厚到去书社找人,只能在女修生宿舍大门口等着。 肖仙侯也兴致勃勃地跟来了——好久没来这里打望了呢。 时值仲春,天一直阴沉沉的,两人在宿舍门口没待多久,天上竟然下起了小雨。 春雨多是细碎的,不过等得久了,细密的雨丝,也****了两人的肩头。 肖仙侯一开始还扛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有点冷了,“老四,要不回宿舍取把伞?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瞧你这点出息,”李永生白他一眼,“我就奇怪了,你应该比我耐冻啊。” 肖仙侯闻言,登时冷哼一声,“无非是淋雨,谁怕不成?” 两人过来的时候,正是午饭刚结束之际,结果一直等到下午快开课了,也不见白莉莉,两人基本上已经被浇得透湿了。 肖仙侯好一点,他穿的是夹衣,外套比较厚,还能撑起个形状来,李永生却是一身单衣,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将他颀长的身材,展现得一览无遗。 女修们路过的时候,总要有意无意地扫他一眼。 男人喜欢看美女的诱人身材,女人又何尝不喜欢看? 总之,站在女修宿舍门口的男修生,也有几十个,就数他俩最扎眼。 终于碰上了齐永馨出来,肖仙侯马上要她去白莉莉的宿舍叫人,然而,齐永馨明确地拒绝,“我要去上课,没时间了。” 不是所有的修生都能跟李永生一样,理直气壮地不上课,万一碰上教谕点名,没到的就得考虑后果了。 又等一阵,开课时间都过了,肖仙侯也真的感觉冷了,“好了,没人了,咱们走吧……实在不行就去书社等,那里起码有个房檐,淋不着。” “不去书社,”李永生摇摇头,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他不但衣服湿透了,连盘在头顶的发髻,都被打湿了,雨水顺着头发的末梢,流得他满脸满身都是。 他真不去书社,因为他想好了,此番找白莉莉,就是私人的请托,至于白社长能组织几个人,也是她的事——绝对跟书社无关。 说完这话不久,白莉莉终于出来了,手里撑着一把青花小伞,离两人很远的时候,她就抬眼望了过来——她在宿舍门口见过太多男修生,不过这天气连伞都不打,也太夸张了吧? 白社长一眼就认出了这二位,她稍稍加快一点脚步,走上前轻声发问,“你俩等谁,要我帮你们去喊一下吗?” “就是等你,”肖仙侯高兴得跳了起来,事实上,他是冻得受不了啦,可是在这里,他还不好随便活动,借此机会,他连蹦好几下。 于是他就悲剧了,天雨路滑,而他的身子又比较僵硬,下一刻,只听得啪嗒一声,他就摔了个趔趄,急忙用手去撑地,饶是如此,右腿的膝盖也触到了泥地里。 然后,他就更惨了,刺啦一声传来,裤裆开线了…… 肖仙侯掩面狂奔而去,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才看向白莉莉。 他轻咳一声,“这个……我有点私人的事情,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哦,”白莉莉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的雨伞,却是伸向了他,“我正要去书社,去那里再说吧。” “书社就免了吧,”李永生摇摇头,“荷塘长廊行吗?” 荷塘在女修宿舍不远处,西北角有长廊,不但可以驻脚观塘,还可以避雨。 朦胧烟雨中的荷塘,说不出的空灵,细密的雨丝打在湖面,激不起半点的涟漪,偶有小风吹过,荷塘上漾起层层的细波,整个画面又平添了几分生动。 小风吹过,除了生动,还有抖动——李永生没想到这时候会起风,他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但是站在长廊里,多少有些放松,小风一吹,他忍不住哆嗦两下……这酸爽! 白莉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要不,还是去书社吧,里面还有炭炉。” 修院是禁止学生举火的,学生社团也不例外,独独书社有火炉,是用来激发文思的,大抵就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之意。 “不用了,”李永生摇摇头,沉声回答,刚才是他大意了,否则真不会那般尴尬,“我此来是请托一件事情……” 白莉莉默默地听着,听完之后也不说话,明显是在消化这个消息。 良久,她才疑惑地发问,“这种事情,是不是找七幻本修院的修生来做,更好一点?” 找文科生当然好一点,李永生苦笑一声,“我不认识七幻本修院的人。” “我一个人,怕是做不来,”白社长开始慢慢地盘算实施方案,“得要书社其他的人来帮忙,而且他们的水平,要比七幻本修院差一点。” “你打算请谁,不用跟我说,”李永生觉得白社长还真不错,说的都是实在话,“被采用的文章和话本,我是打算付费的。” 白莉莉又沉默一阵,“你说的这个主播……也是要付费的吧?” 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又皱一皱眉头,收音机都没卖出去,各项费用就要先支出了。 白莉莉娥眉一挑,“有了主播,先读一些文章就不错,你这也是草创之初,能省则省。” 李永生笑了起来,“白社长看来是不想帮写稿子?” “我是帮你省钱好不好?”白莉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而且咱修院的书社,水平是要差一些。” “呵呵,开玩笑的,”李永生先是一笑,然后神色一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倒不如弄些评书和歌曲什么的……咦?这倒是一条路子。” 紧接着,他的眉头又皱一皱,“不过,没有新闻,体现不出来广播的实时性。” 白莉莉淡淡地发话,“先架起骨干,其他可以慢慢填充。” 李永生恍然大悟,他笑着点点头,“果然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今天邀你,真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多谢白社长。” “不客气,”白莉莉浅浅一笑,“其实我也很好奇,你这个广播,能弄成什么样子。” 这番谈话之后,李永生终于确定了自己要怎么做了。 两人分开之后,他一路走到器具室,“请问范室长在吗?” 这器具室,其实是修院的仓库,原材料、各种器材,都是这里负责的。 看门的是一个中年大妈,见到衣衫单薄的修生,还淋得透湿,她不高兴地发话,“让你的教谕来,这天气,你不知道打把伞?” 李永生抬手抹一下脸上的雨水,笑着回答,“找范室长是我的事,跟我的教谕无关。” “哦,”大妈点点头,脸色好看了一些,“你找范室长什么事?” “我想领用一些东西,”李永生耐心解释,“需要他批准。” “不用找他,批领单给我就行了,”大妈倒是好说话,然后看一眼淋得透湿的小家伙,“批领单没打湿吧?” “是我个人用,没有单据,”李永生笑着递上了铭牌,“宋院长说,登记一下就行了。” “哎呀,”大妈有点迟疑了,修生凭借铭牌领东西的事情,还真不多见,“这个……你要领些什么?” “留影石,”李永生回答,留影石是影音的设备,可重复使用,比较贵重。 “留影石,”大妈听得一呲牙,脸上的肥肉抖动两下,“几块?” “先来……一百块吧,”李永生也知道这东西贵重,没敢多说。 大妈眼睛一张,一脸的愕然,“你不是来寻我开心的吧?教谕来也就领三五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永生,”李永生老实地回答,“外舍生辰班的?” “你就是李永生?”大妈的眼睛瞪得老大,直接将铭牌往外一推,皱着眉头发话,“不借!” “为什么?”这次轮到李永生愕然了。 (求推荐票,要冲榜。) 第三十一章爱恨总有因求推荐票 一秒记住【??】,。 “说不借就不借,”大妈不耐烦地一摆手,一脸的厌恶,“只要我在,你就别想从这里借到东西,走走走!” “你确定?”李永生顿时恼了,他眼睛一瞪,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这可是宋院长答应的。” “我知道你认识宋院长,那又如何?”大妈的眼睛也是一瞪,声音比他还大,“你这手续不正确,说不借就不借!” “我本来就没想找你,”李永生气得笑了,这大妈前一刻还和颜悦色,转眼之间就来个大变脸,这让他格外接受不了。 连宋院长都不放在眼里,莫非是传说中的扫地僧……门房? 不过李永生不会被吓住,“我要找的是范室长,你通报就是了。” 扫地僧虽然牛掰,但是一般都比较守规矩。 “你自己去找,我不管通报,”大妈脸上的厌恶之色不减反增,“我告诉你,就算范室长说话,一百块留影石,也别想我借给你!” 李永生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连范室长的话都不顶用?” 他已经看到,一个人影走近了这里。 大妈却是不知道,对方在故意下套,她大声发话,“这是本修院的器具室,不是范室长的器具室,你跟我说这没用!” “咳咳,”人影咳嗽一声,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偏胖,深目鹰鼻,顺着小路而来,因为上方有茂盛的行道树树叶的遮挡,并没有打伞。 “干什么!”大妈正值怒火中烧之际,不耐烦地回头看一眼,然后……她就呆在了那里,“范室长?” “你说得挺对,不是我的器具室,”范室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也不看她,而是看向了那淋得透湿的年轻人。 只一眼,他就呆住了,“李永生?” “正是学生,”李永生笑吟吟地一拱手,“范室长你好,我想来领点东西,那个……宋院长说,找您就行。” “我知道,”范室长点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要借什么呢?” “一百块留影石。” “留影石……一百块?”范室长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才看向大妈,“办手续吧。” 听到一百块留影石,他也吓了一跳,这东西可不便宜,一块留影石,就得四百多钱接近五百钱,一百块就是接近五十块银元。 五十块银元是什么概念?景钧洪教谕两年的薪水! 但他是得了宋院长授意的,知道这个修生搞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更关键的是,他知道这学生身后有了不得的人物。 不管什么东西,借就是了,就算他扛不住,宋院长也扛得住。 “这手续怎么能办?”大妈不干了,面对自家的上司,她一点不后退,站起身来,她瞪着对方,“五十块银元呢,就凭一个修生铭牌?” “给你五十块银元,你能买个博灵本修院的铭牌?”范室长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我知道你跟那姓党的婆娘关系好,不过……你最好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李永生听到这话才知道,为什么这大妈如此反脸无情,原来不是扫地门房,而是党玉琦姑姑的好友。 不过大妈听到这话,也是没辙了,她一边拿出单据,让李永生填写,一边还在悻悻地嘀咕,“年纪轻轻长得也不错,怎么就下得去那样的狠手?” 李永生扯动一下嘴角,懒得说什么,屁股决定脑袋,人要是有了立场,解释再多也没用,没有谁能叫醒装睡的人。 这大妈估计也是有点背景,范室长听到她嘀咕,也没说什么,只是绷着一张橡皮脸,看着她操作流程。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被她喋喋不休的抱怨惹恼了,“光知道埋怨别人,你那朋友的外甥做了点什么,你不清楚?大半夜去欺负外舍生,活该被打!” 大妈头也不抬地顶嘴,“是她侄儿,不是外甥。” “够了啊,”范室长的脸越发地黑了,也不去看她,而是转头看向李永生,“若是她借给你的东西是老旧和破损的,你直接找我。” 只看他的橡皮脸,就可以想到,他是肚里做文章的人,现在被逼得说出这种话,可见他也是忍无可忍了。 中年大妈闻言,登时抬起头来,瞪着眼睛发话,“留影石肯定不可能全部是新的!” 留影石可以多次使用,有些人前来,并不是领用留影石,而是借用。 范室长看都不看她一眼,“我不管,给李永生的,必须是新的。” 大妈还待说什么,被他最后一句话吓住了,“你要是做不到,我不介意换个人来做。” 她是有点背景,但是也就那么回事,她现在所做在的岗位,是个人就干得了,只不过库房重地,一般还是要强调个可靠性。 然而,修院里这么多教谕,多是有家有口的,哪里还寻不到一个可靠的人? 李永生心里知道,别看器具室室长是一张橡皮脸,这次还真给面子了,否则的话,他在将来的某个时候,还可能被这个中年大妈刁难。 毕竟每次领东西,都要从这大妈处走流程。 他冲范室长笑着点点头,“多谢范室长关心。” “无妨,”范室长面无表情地一摆手,顿了一顿之后,才又发话,“器具室本该做好配合工作……你搞的那个声音传递器,什么时候能拿给我看一下?” 咦?大妈抬头起来,奇怪地看一下自家室长——范黑脸啥时候话这么多了? 她深知范室长的为人处世风格,心中忍不住又忐忑一下:莫非这小伙子来头真的不小? 李永生一听这话,却是为难了,他想一想之后,只能苦笑着婉拒,“东西比较大,而且,已经引起不少关注了……” 范室长不说话,一张橡皮脸就那么看着他,等了好一阵,发现对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才缓缓点一下头,“嗯,那你去吧。” 别人能关注,我不能关注?他有点不高兴李永生的态度。 不过,万一对方真的有什么原因呢?范室长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李永生倒也不担心得罪对方,毕竟是一室之长,看样子也不是那种冲动类型的人,待了解到真相,想必不会在意他小小的拒绝。 从大妈那里拿上出库单,他就去领了留影石,一百块留影石真的不少,足足装了一个轮胎大小的包。 然后他回到宿舍,将大部分留影石锁进了柜子里,自己只拿了三十块留影石,装进褡裢里,又寻了把雨伞,走出了修院。 他现在要去的,是留影石影音租售商店,这样的店子非常少,下面的府城都未必有,不过七幻城是郡治,还有那么两家。 博灵本修院距离七幻城,有十来里地,李永生的腿脚便捷,上了大路之后,就是一路狂奔,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城里,又用小半个时辰问询和找路。 租售店除了销售空白的留影石,还有录有节目的留影石出售或出租。 大部分人买了留影石来,是为了记录影音,专门买录好节目的留影石的人,非常少,毕竟一块录好节目的留影石,比空白的还要贵一些,可达到七八百钱一块,快到一块银元了。 所以商店又提供租赁服务,交点押金,看完之后还回来就是了。 但就算是租赁,也是一般人家租不起的,一天一百钱的租金,搁在景教谕家,都够两天的生活费了,更别说还有一块银元的押金。 租售店里,是两女一男三人,男人年纪大一点,两个女孩儿都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看到进来一个穿着单衣的年轻人,肩头还搭着一个褡裢,三人也没兴趣招呼,只是一个圆脸的女孩儿,微微点一下头。 李永生走上前,笑着点点头,“你好,这里出租的留影石,都有些什么内容?” 圆脸女孩递过一个册子来,“内容都在上面,你自己看。” 李永生翻看一遍,发现内容也不算多,有评书有戏剧,还有一些歌曲,有意思的是,还有《夫妻闺房知识教程》。 这教程种类还不算少,足足有十几部,圆脸女孩看他盯着这个看,轻咳一声,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还有些新货,没列上去,不过价钱……嗯,你懂的。” 原来是AVI后缀的那种小视频啊,李永生秒懂。 “有新货?”不远处一个中年人听到,走了过来,一脸猥琐的笑容,“拿出来看看?” 圆脸女孩面无表情地回答,“你说你想看什么吧。” “咦,你这是什么态度?”中年人的脸拉了下来,“跟他说话就笑嘻嘻的,跟我说话就甩脸子……给谁看呢?” 你长得有他帅吗?圆脸女孩给他个卫生球,却也不回答。 中年人看李永生一眼,不服气地哼一声,“这长得帅……还真是招人待见,你是租留影石呢,还是想把人也拐走?”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实在有点无语了,租个留影石,也能躺枪? 看店铺的男人见状,咳嗽了一声,也没说话,继续斜坐在那里发呆。 第三十二章演技派的实力 一秒记住【??】,。 猥琐中年男人听到这声咳嗽,扭头看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出门了。 圆脸女孩对李永生的态度,还是相当热情的,“要租这方面的吗?” “呃,不用了,”李永生摇摇头,虽然他经常受到这种区别对待,也习以为常了,但是小电影什么的,他还真不感兴趣。 他想的是别的,“我租留影石不到一天的话,该怎么算钱?” 圆脸女孩儿闻言,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不到一天,当然也按一天算钱。” “大量租,”李永生并不介意她的态度,露出一个相当阳光的笑容,“嗯,这么说吧,我是想转录到我的留影石上。” 圆脸女孩儿看到这个笑容,就觉得有点眩晕,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笑着回答,“你可能不太清楚,留影石是不能转录的,效果非常差。” 这么帅的一个小伙,可惜是从乡下来的,她看着他肩头的褡裢,不无遗憾地想到。 李永生当然知道,留影石不能转录,这玩意儿本来就是要现场录,效果才会最好,转录的话,那种感觉就没了。3D电影成2D不说,图像还很模糊。 留影石录影,层次感很强,拍平面的东西,抓不住层次不说,成像也有问题。 比地球界在电影院里偷拍盗版,还要差很多很多。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他笑着回答,“我对图像要求不高,主要是想录下声音来。” 声音那就无所谓层次了,无非是震动产生的声波,什么杜比环绕立体声,什么前后级之类的,他暂时考虑不到——可能很久都考虑不到。 “声音?”圆脸女孩儿愣住了,转录留影石的声音——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玩吗? “只录声音?”连斜坐在那里的男子,都忍不住出声了。 “只录声音,”李永生点点头,非常肯定地回答。 男子坐直了身子,讶异地看着他,“你这个要求听起来很奇怪,能告诉我你要干什么吗?” “唉,”李永生轻叹一声,一脸的愁苦,“我家姑奶奶……瞎了,我又赚了点钱,想到不能膝下尽孝,总是要给她找一些让她开心的东西。” “哦,”男子很同情地点点头,然后又一皱眉,狐疑地发问,“你跟你姑奶奶很亲?” “那当然了,”李永生再次非常肯定地回答,眼中也露出一丝柔情来,“算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你这种重孝道的人,价钱当然好商量,”男人点点头,又竖起个大拇指来,“这样吧,你尽管转录……一个时辰算你十钱,可以吧?” “多谢这位大哥,”李永生抬手一拱,眼中似乎有晶莹的东西一闪一闪。 “别扯那些,是你孝心可嘉,”男人很无所谓地一摆手。 中土国是非常讲究孝道的,大多数人平日里做得也不错,似乎没必要太在意这种小小的孝行,但是事实上,孝顺的人总会获得别人的高度认可。 当然,男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欺瞒的,“我给你找个转录的地方,保证安静……但是你只能转录声音。” “这没问题,”李永生笑了,他当然知道男子有点怀疑自己,可是,哥们儿确实是只想录声音的,“要不这样,我把留影石放下……你们帮我转录?” “这当然可以,”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带了几块留影石?” 转录的话,多找几个人,可以同时进行,虽然价格不高,却是能保证只录声音,不会让人白占了便宜。 “三十块,”李永生一拍褡裢,“录完之后,我还有留影石,就看你这里有多少东西供我录了。” 三十块留影石,也价值十五块银元了,不是小钱,不过按三十个时辰计算,一个时辰十钱,租售店也不过才赚三百钱。 相当于租出去三块留影石的价格。 但是男人不这么看,首先,租三块留影石出去,也是笔买卖,其次,对方能放下三十块留影石,显然有很强的支付能力,做买卖的,谁不图个回头? 更重要的是,他租出去的留影石,本就有人转录,而他没有权力干涉,虽然转录的效果很差,但是多少会对他的市场有所影响。 所以他很痛快地拍板,“那行,就这样好了,你圈定要转录的内容,我帮你转录……身为商家,咱们话说在前面,只负责转录声音哦。” 你帮着做义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只录声音,今天我先圈定一些内容,录好之后,我那里还有留影石。” 然后他选了十二个时辰的评书《井后有井》,又点了十个时辰的戏剧,剩下八个时辰,全部选了歌曲。 中土国流行的歌曲并不多,八个时辰的歌曲,基本上把近五十年的流行歌全部选完了,十个时辰的戏剧,倒是有点不够,中土国的戏剧,实在太多了。 当然,时间最不够的是评书,《井后有井》讲的是本国英烈井家的故事,是前朝的英烈,三十余年的历史,一百二十回的评书,整整三十个时辰,他只转录了三分之一强。 不过这三分之一,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井后有井》的评书,在中土国名气不算小,井家的忠义更是众所周知。 但是,井家的这一整套评书,并不是所有人都完全听过。 听评书的,那是什么地方?茶楼酒肆啊。 今天讲一段,明天讲一段,后天有贵客来了,说昨天的没听,还得重新讲一遍,听完这一百二十回,那得多久? 李永生此来,主要是敲定转录的事宜,对方既然愿意低价批量转录,第二天,他就又带着剩下的七十块留影石来了。 租售店已经将他留下的三十块留影石,全部录制好了,并且贴上了标签,他抽出两块检验一下,发现确实没问题,就将三十块收了起来。 看到他又放下七十块留影石,圆脸的女孩儿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你姑奶奶家……很有钱吗?” 一百块留影石,批量买也得四十多块银元,只为一个老人的消遣,就投入这么大的资本,实在有点……太奢侈了。 而这小伙子身上穿的衣衫,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甚至都有点砢碜,再看看那肩头的褡裢——一百块留影石,就装在这种东西里? 我这是被当成煤老板了吧?李永生心里苦笑,“我姑奶奶家也没钱,只不过……我能过手一些留影石,暂时用一用,也不打紧。” 这解释一出口,对方几个人秒懂,留影石可是能重复使用的,不管是谁,只要负责过手,拿出一批来周转,自己临时用一用,还是没有问题的。 店里的男子倒是来了兴致,再次挺直了身子,“你负责谁家的?要大批量进留影石吗?” 这个店子除了租售有节目的留影石,还经销空白留影石,博灵郡总共也才两家这样的店,肯定是底子雄厚。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我只负责过手,采购的事有专人负责,这个……不能过界。” “也是,”男人点点头,将身子又靠在了柜台上。 用了两天时间,李永生录好了所有的留影石,然后又去器具室,领了一些材料,交给齐永馨,让她帮忙加工。 广播电台的内容有了,收音机在制作中,李永生一时间就没了事情——就算想做点事情,也没钱了。 又过一天之后,景教谕来通知他,说西南角的房子腾出来了,你且跟我去物产室,办理一下交接手续。 西南角的房子,李永生也去看过,没走近,就是远远地看,他知道楼下有两间是饭堂,一间是裁缝铺子,楼上三间则全是客舍,主要是接待本修生的家属。 物产室的人带了两个安保,和他们去那六间房子走了一圈。 李永生看到,饭堂确实是搬走了,裁缝铺子还在,至于楼上的客舍,那真的太简单了,把床铺一搬走,那就是空房子了。 这六间房子,原本都是饭堂租下的,不过后来发现用不了,才将上面改为客舍,下面一间房转租给了裁缝铺。 所以,就在李永生看房子的时候,裁缝铺的夫妻俩凑过来,表示说这个房子,我们愿意继续租下去,而且……今年的房租,我们也交过了。 这个跟我们无关,物产室的人断然拒绝,今年的房租,他还没给我们呢,谁收了你的钱,你跟谁要去。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这夫妻俩急了,本修院里,可都是有文化的人,咱们要讲理。 讲理?讲理你也讲不过我们,物产室的人一点都不客气,你们租房的时候,看他的房契了吗?他有房契吗? 转租这种事,其实一点都不稀罕,饭堂用不了这么多房子,自然要转租,不过转租的夫妻俩一直没面对本修院,估计也是贪了小便宜,物产室当然不会考虑他们的死活。 老话说死了的,便宜莫贪,谁让你贪便宜了呢? 关键是开饭堂的这位,一直就欠着本修院的房租,物产室哪里肯替他背这个黑锅? 李永生看得有点头大,他不怕麻烦,但是也不喜欢麻烦,就不能拨给我几间没争议的房子? (新书冲榜中,召唤推荐票。) 第三十三章便宜不好占 一秒记住【??】,。 不管李永生怎么头疼,这房子目前是归他了,而他真的很缺钱。【ㄨ】 裁缝铺子的夫妻俩,是由物产室应对的,他们给出了期限,最多再给三天,必须搬走。 剩下五间,李永生就直接接手了,拿到了钥匙。 他早就想好了,要将楼上三间里的一间,改为播音室,上去看一下,发现三间房子虽然临街,隔音都还不错——毕竟是做为客舍的。 这就满足了播音室的要求。 而且每间房子都不算小,差不多有三十个平米,他觉得完全可以隔离出一个休息室——以后李某人可以在这里睡觉。 想到就做,是李永生的风格,他问一下物产室的人,我可以改动这里的布局吧? 物产室的人相当痛快,说你想怎么改都行,只要你不把房子拆了,绝对没有问题,不过呢……交给我们做好了。 至于说价钱,这也好商量。 李永生比较怀疑这价钱的公道性,毕竟是修院的施工队伍,算是半垄断性质的,人家到时候装修出个天价来,他认还是不认? 景钧洪见他迟疑,忍不住捅他一下,低声发话,“让他们干就是了,到时候随便给两个钱,也就是了。” 李永生愁眉苦脸地低声发问,“要是他们要得太高,怎么办?” “对他们来说,这是外财,明白不?是外财!”景教谕低声呵斥他,“这是宋院长拨给你的房子,谁敢要得太高,不想要饭碗了吗?” 也是啊,李永生点点头,心说这里人的道德水准,应该比我想象的强一点。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物产室在忙碌地搞隔断了,而且这帮人确实厉害,只用了一天,就把隔断搞起来了,还开了小窗刷了****。 李永生为此支付了八十钱——材料什么的,他没有付钱,直接记账了。 然后他彻底地一穷二白了,就是传说中的兜比脸还干净。 书阁勘验的钱,还得半个月后才下来,他又不想跟肖仙侯蹭饭,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他就待在这播音室内,又贴了一张招租的告示在楼下,等人上门。 播音室里的小隔间,还少一张床,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要从器具室弄张床过来,有人找上门了,却还是楼下裁缝铺的夫妻。 这夫妻俩舍不得搬走,毕竟在这里干了三四年,也有一定的口碑了,尤其是修生家长来探看的时候,帮儿女做几身衣服,缝补一下,活儿真的不少。 李永生最烦这种手尾不干净的事儿了,可是看这夫妻俩的可怜相,他还有点不忍,于是就说你们想续租也行,前面你交的租我不认,现在续的话,再给我交。 他本来也就是个转租的中间人,这六间房他自己也吃不下去。 不过他能保证的,就是不拖欠修院里的房租——一个月两块银元。 转租就能赚钱,他还能弄出一个播音室来,怎么算都划算了,而且看宋院长的意思,哪怕拖欠都无所谓——其实,这可能才是修院的本意。 他觉得自己表示得很明确了,但是那夫妻俩不干,说我们本来交过了,凭啥再交?你们收不到我上家的房租,是你们的事,跟我们有什么相关? 有些人总是喜欢得寸进尺的,李永生也懒得跟他们叫这个真,只是表示,你们有异议,去找物产室——租房不经过他们,你还有理了? 刚将这夫妻俩送走,只听得下面砰地一声大响,简直地动山摇,有人在下面高声叫着,“李永生这娃娃,快滚出来。” 嗯?李永生疑惑地皱一下眉,他听得出来,这是摔打下面房间大门的声音,力气还极大,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快步走下楼,果不其然,下面站着四五个闲汉,大冷天敞着胸口,还有人的胳膊上纹了刺青。 以玄青位面的风俗而言,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上有刺青的多不是良家子弟。 进过监狱的人,脸上会刺字,别人一看就知道这人出过问题。 刺青纹在身上,倒不至于被人误会,不过纹身的人真的很少。 打头的那厮,倒是一身长衫,手里还拎着一把伞,斜睥着李永生,“你便是那乳臭未乾的娃娃?” 李永生没回答他,而是侧头看一看大门,那扇大门被打掉了一个门轴,在那里一晃一晃的。 这些人怎么总喜欢拿大门出气?李永生颇有点无奈,303宿舍的房门是那样,自己的门面房,也是这样。 他面无表情地发话,“这门是谁弄坏的?” “我们怎么知道是谁弄坏的?”一个瘦得像竹竿的家伙笑着发话,若是搁在地球上,这种相貌和身材的人,九成九是瘾君子。 这位却是不含糊,手里也拎着一把雨伞,很随意地甩来甩去。 他们所持的雨伞,可不仅仅能遮风挡雨,雪亮的铁制雨伞尖,随时可以当做短枪来用。 瘦竹竿嬉皮笑脸地表示,“不过你既然要在这里常住,门窗还是得看好了,要不然太容易遭人破坏了,修起来还挺贵的。” 又有人笑着发话,“要我说,不如索性换了铁门窗,省好多事儿呢。” “没知识!”瘦竹竿瞪他一眼,然后大笑着发话,“铁的就不能掰弯吗?无非是费点劲罢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笑了几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面前少年的身上。 李永生当然知道,自己这是碰上地赖子了,开店的遇到这种人,也真的是挺头疼,报官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就像他们威胁的那样,人家现在是明着来,若是由明转案,隔三差五地对着门窗来几下,谁也受不了。 见过千日做贼的,谁见过千日防贼的? 李永生也颇有点无奈,这种牛皮糖最缠人,若是不能将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的,最好不要轻易地报官。 而且他现在报官,拿什么报?没谁能证明,这坏掉的门,跟面前这几位,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于是他点点头,露出一个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还勉力挤出一个笑脸,“几位大哥,看起来,你们是有比换铁门窗更好的建议了?” “臭小子,大哥也是你叫的?”那身上纹了长剑的汉子眼睛一瞪,怒吼一声。 “行了,”那穿了长衫的轻咳一声,打断了纹身汉子的话,“他还是个外舍新生,粗声粗气吓唬他作甚?” 此人显然就是这一行人里主事的了,他下巴微扬,略带一点傲气地发话,“建议呢,我有,不过你先告诉我,你盘下这房子,打算做什么?” “这个嘛……”李永生犹豫一下,方始回答,“我打算自用两间,其他的要租出去,要不然也凑不起给院里的租金。” 长衫继续斜睥着他,“院里的租金是多少?” “一个月两块银元,”李永生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有什么答什么,“不过我是贫困生,修院许我拖欠房租。” “两块银元,呵呵,”长衫汉子笑了起来,很轻蔑的笑容,“如此好事,怎么会轮到你头上,你转租都能赚钱,修院不知道吗?” 李永生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给的建议就是,一个月上交我兄弟五百钱,保证那些宵小之徒不会来捣乱,”这话是瘦竹竿说的,老大摆出了架子,这种小钱的事,就是他出面了。 不过瘦竹竿明显不把李永生放在眼里,雨伞在他的手上很随意地晃着,“破财免灾,你应该心里清楚。” “这个……恕难从命,”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壮起胆子摇摇头,“我租的是修院的房产,你们跟我收钱,当我不会向修院求助?” 初始他还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但是越说越气愤,最后连声音也大了不少,“你们勒索我之前,最好想想清楚,博灵本修院在本郡的地位!” “少年人,稍安勿躁,”长衫汉子皱一皱眉,“哪个是在勒索你?” “我们只是提了个建议,对你有利的建议,”瘦竹竿怪笑着,眉毛也得意地一抖一抖。 他四下看一眼,又压低声音笑着,笑容里是满满的恶意,“没用的,你没有证据,莫非你以为,这么大的博灵郡……只有你是博灵本修院的?” 李永生顿了一顿,强做镇定地回答,“我相信修院不会不管我们的。” 那纹身汉子听到这话,走上前二话不说,又是狠踹那大门一脚,整个门板晃一晃,“砰”地一声跌落在地,他扭过头来,狰狞地一笑,“就算有证据,你又要怎么样?” “制修?”李永生的眉头一皱,眼睛也眯了起来。 从这汉子的出手方式和灵气运用上,他能看得出来,此人也是借用了气运的,达到了制修的标准。 所谓制修,并不一定要身在官府中,只要有钱有机缘,体制外的人也完全能够做得到。 按说制修和非制修,是截然不同的,李永生对战的党玉琦等人,虽然是上舍生,但也没有达到制修的境界,所以他能一对多跟上舍生打,但是对上这个制修,前景真的不乐观。 第三十四章便宜没好货 纹了身的汉子斜睥李永生一眼,不屑地哼一声,“谁看到我踹门了?你吗,还是你?” 他连指两个路人,那两位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永生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瘦竹竿见他这股模样,轻笑一声,“你现在还指望……修院为你做主吗?” 李永生有点忍无可忍了,不过他还是想知道,对方凭什么敢这么嚣张。 就在他还想继续套点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轻哼,“哥几个,给我个面子……事儿就这么揭过,行吗?” 瘦竹竿一听不干了,他装逼装得正高兴,所以他一边回头,一边呵斥,“尼玛,关你屁事,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你来了……咦,秦天祝?” 远处,秦天祝伴着一个女孩儿,缓缓地走过来,听到这话之后,眉头微微一皱,“你是在骂我?” 瘦竹竿登时不敢吱声了,秦天祝在博灵本修院,名气也不算小,年少多金家里有背景,再加上此人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在修院里也打过几架,从没吃过亏。 倒是那长衫汉子不满意了,他轻哼一声,“秦小妖,不关你的事,你也别坏我的事……一码归一码。” “我跟你们说话,很客气的吧?”秦天祝带着女伴,缓缓走了过来,一脸的不在乎,“倒是你们难为我朋友,一点没考虑我的面子?” “你朋友?”这几位登时愕然,大家都知道,秦小妖的家族里,可是有人在道宫,一般小事,也没人愿意跟此人放对——这李永生是他朋友? 秦天祝也不回答,就站在那里,懒洋洋地看着几名汉子。 他倒是想解释跟李永生的关系,但是……可能吗?还不够丢人的。 “行,今天看你面子,”长衫汉子扭头就走,“最好你时时能看着他。” 他们走了,李永生侧头看秦天祝一眼,“这是……你的熟人?” “凭他们,还不配,”秦天祝还是一脸臭屁。 不过他站出来解围的时候,也没说什么极端的话,只是把人吓走了事,原因很简单——对付这帮人,他也是要花点心思的。 他不会太在意这些成本,可是别人若是问起来,你为什么要帮李永生出头,他就会很难回答了——他总不能告诉别人,我从观星楼上跳下来的时候,被他救了吧? 谁都有难免想不开的时候,但是回头一看,总觉得那时特别蠢。 不管怎么说,他看到了,就不会坐视李永生被欺负,但是也不会竭尽全力地保下对方。 甚至那扇掉到地上的门板,他也没要求对方付出代价。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找上你了?” “这不是……修院给了几间房子吗?”李永生一努嘴,悻悻地回答,“结果他们就过来收什么保护费,保证门窗不被破坏。” “破坏你的门窗?找事吗?”秦天祝不屑地笑一笑,看得出来,他对这些人怎么找食,还是比较清楚的。 不过下一刻,他就呆住了,“这是曾家租的房子,修院交给你了?” 原来这房子的上一任租户,来头不小。 这房子的地理位置一般,修院当时跟郡教化房有些合作,就送出去一批房子的租赁权,教化房谁有兴趣,就低价租我们的房子好了。 教化房有个室长姓潘,本人也是博灵本修院出身,租下了这六间房子,因为是关系价,房租就定为两块银元,每个月。 这个价格在当时都算相当厚道的,现在看来就是地板价了。 潘室长没有自己经营,而是交给了老婆管理——挖母校的墙角,真心丢不起那人啊。 而他的老婆,就姓曾,曾美慧,租住此处的人叫曾求德,正是曾美慧的弟弟。 其间会有些什么猫腻,那也不用说了,反正当时是教化房和本修院合作搞的,并不以盈利为目的。 所以曾求德接手这地方之后,一直就没怎么正常交过房租——他经营得也很一般。 而修院里碍着潘室长的面子,也不好催这房租,若是曾求德赚了大钱,修院里倒不怕开口,但是经营得一般,那就先这样吧。 李永生接手了这里,对此当然有耳闻,他点点头,“曾家经营得不好,一个月赚不了多少钱,还拖欠房租,宋院长觉得不该这样下去。” “切,不过是老潘死了,”秦天祝不屑地一撇嘴。 秦家在教化房没什么势力,但是作为七幻城本地人,他对官府动态还是相当了解的,而且,潘室长病故一年多了,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 秦天祝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你以为,曾求德在这里真赚不到钱?” “啊?”李永生又是一愣,“我没说他赚不到钱,只是赚得不多罢了。” “扯淡不是?”秦天祝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他的饭店每天有三块银元的收入,楼上客房每间一天一百多钱,你居然跟我说,他赚不到钱?” “是这样?”李永生更傻眼了,他是来自静疆府的,到这里时间也不长,哪里能知道这些消息? 不过饭店每天三块银元的收入,利润怎么也能在一块银元左右,而且肖仙侯在这里买过不止一次外卖,饭菜的价格也不低,只是略略逊色于修院食堂,味道却是极好。 这样算下来,这个饭店,一个月岂不是能赚三四十块银元? 秦天祝看到了他的脸色,不过他认为,李永生来自下面的府城,或许还不清楚其中门道。 所以他又解释,“三块银元,当有一块的利润,就算修院有寒暑歇期,每年两百多块的利润,还是能保证的。” 握草,李永生听得有点呆滞了……每年交齐房租,也不过才二十来块银元啊。 秦天祝却是好像生恐打击得他不够,又补充两句,“他收那裁缝铺多少钱,我不知道,可是他楼上的客房,一年赚个三四十块银元,不在话下。” 可不是,每间客房都要一百余钱,三间客房一个月下来,三五块银元肯定能赚到,一年下来怎么也有这个数。 李永生却是有点懵了,“那赚这么多,还要拖欠房租?” “官中的钱,该拖不拖,他不是傻的?”秦天祝笑了起来,“两块银元的房租不高,也是自家出的。” 李永生还是不能理解,“照你这么说,不算裁缝铺,饭店和客房的收入,一年怎么也三百块银元了,就差这二十来块银元的房租?” “他能不交,当然就不交,而且如数交齐,岂不是说他赚钱不少?”秦天祝笑了起来,“他赚得多,修院当然要考虑,当初的房租给得太低。” 当初本修院给教化房,本来就是地板价,也颇多人诟病,若是能寻个理由,将房租涨上去,当然是最好的。 “握草,”李永生忍不住爆出了脏话,“这也太贪了一点吧?” 他没说哪边贪,不过秦天祝也没计较,只是笑着发话,“拖欠这么些年房租,成习惯了,老潘死了,曾求德必须继续拖欠,要不然……有坏名声之嫌。” “关键是他拖欠的房租,也不少钱呢,”李永生哼一声,“既然差了那么多,索性就继续差下去好了,你说对吧?” “宋嘉远肯定早就想收拾他了,”秦天祝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给你的房租,涨价没?” “没有,”李永生摇摇头,“还是每个月两块银元。” 秦天祝想一想,然后摇摇头,“宋嘉远也不是个好东西,推你出来跟曾求德作对。” 李永生无语,他能说什么? 宋嘉远把这手尾多多的房子给他,目的肯定不单纯——其实他本来以为很单纯。 现在看来,院方愿意支持他是一回事,不能单纯给钱,是因为流程或者说技术层面的原因,但是不给钱,给出来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然而他能拒绝吗?不能,那就什么都别说了。 不过……教化房?李永生隐隐猜到,为什么宋嘉远将这几间房子给他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人情,他还得领。 可是这几个混混,他必须要搞清楚原因,“以你看,这几个人是曾求德找来的吗?” “这我真不知道,”秦天祝摇摇头,然后皱一皱眉头,“不过这种人……挺麻烦的。” 秦家有权有势,真想对付这种地赖子,并不难,可他仅仅是秦家的一员,也不是他自己遇上事儿了,人家还算给他面子,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就觉得这事,不是很好处理。 李永生想一想,抬手摸一摸额头,“曾家不出面,也不好直接对付……恶心。” 要说这些人跟曾家一点关系没有,他是不信的。 “确实恶心,”秦天祝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敢做就站出来,敢做不敢当……此等人,李老四你以后不要变成这样。” 我去,能好好说话吗?李永生真的是无语了,哥们儿好歹也是救了你一命,虽然把你看成学姐了,但你也应该感恩吧? 这个时候,你就算不帮我收拾对方,也该有语言上的支持才对,怎么就成了……我不要变成这样才好? (更新到,冲新书榜中,求推荐票。) 第三十五章勿谓言之不预 李永生将房子的手尾搞清楚了一些,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做不出什么反应。 幕后黑手并未露头,而那些地赖子们,纠缠起来也很麻烦,还不能报官,只能先将这点恩怨记在心上了。 招租的广告继续贴着,广播电台他却没往这里搬,弄坏些门窗无所谓,若是电台被弄坏,重做一台可就太费劲了。 李永生从修院里找两个门轴,将大门修好,期间肖仙侯也过来,想看他的新产业,正正看到了这一幕。 小鲜肉了解完情况之后,勃然大怒,“这曾家也太不是玩意儿了吧?” “骂人解决不了问题,”李永生叹口气,“问题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曾求德指使的,咱能怎么办?” 其实只要智商正常的人,就能想像到里面的因果,不过两人都才是外舍新生,话语权本来就不强,想要自由心证的话,还不具备那个资格。 肖仙侯沉吟一下,“要不这样,我去帮你找两个地赖子,比他们还狠的?” 李永生讶然地看他一眼,“你竟然认识这种人?” 一般来说,好学生和地赖子之间,不会有太多交集,地球界如此,这里也一样。 小鲜肉算好学生吗?当然算了,他能进博灵本修院,可能是沾了肖教化长的光,但是毫无疑问,他也必须拥有一定的实力。 须知他跟肖田遵的关系,并不被认可,无法名正言顺地享受照顾。 肖仙侯听到这话,脸不由自主地一红,“这样的人,我当然认识,不过不太熟……反正你有事,我总不能不管吧?” 李永生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笑着摇摇头,“没必要那么冲动,先看看情况,实在需要你帮忙的话,我肯定也会张嘴求助。” 他很清楚,小鲜肉是不想为此事,再去求“那个男人”。 “那……好吧,”肖仙侯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三天期限眨眼就过了,那裁缝夫妻却是依旧没有搬走,李永生前去讨要房租,却发现铁将军把门,门上写了一行大字,“家中有事,暂停营业。” 也就是这点出息了,李永生气得笑了,躲……那是能躲得掉的吗? 不过人家避让出去了,他也不好破门而入,于是再走一趟物产室,邀来了三个人做见证,其中一个姓赵的,还是副室长。 赵室长知道宋院长对这个新生比较重视,他也愿意凑个热闹。 待他看到那一行大字的时候,顿时就恼了,“胡闹,想借这个耍赖吗?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房子!” 做为本郡最好的本修院,博本的人素质都不差,通常是愿意讲理的,但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傲气——谁打算耍赖的话,院里不介意使用一些非常手段,让他们尝一尝耍赖的下场。 此前租房子的曾求德拖欠了房租,不过那有博灵本修院自身的因素在里面,又有些其他方面的牵扯,院里不好太过分。 但是一个小小的裁缝铺,也想跟着耍赖,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配吗? 裁缝夫妻刁难的是李永生,但是这么做,打的是博灵本修院的脸。 赵室长很干脆地一摆手,指挥己方两个人,“把门砸开……东西都扔出来!” 那两位四下看一下,就打算找工具了,李永生见状,忙不迭地发话,“赵室长且慢,别给他们抹黑咱们修院的机会,我觉得,咱博本不搞那些不教而诛。” “嗯?”赵室长一侧头,讶异地看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小李你是什么意思?” “我留个言,再给他们三天时间,”李永生笑着回答,“三天之后,再请咱物产室的人来……今天就是劳烦三位教谕做个见证。” 一边说,他一边就拿了白色石块,在那行字下又写一行字,“三天之内不补交房租,房东将收回房屋并清理垃圾,勿谓言之不预。” 写完之后,他扭头看一眼物产室三人,笑着发问,“我这样……行吗?” “小李倒是脾气好,”赵室长笑了起来,看着那行新加的字,他满意地点点头,“用词也不错,勿谓言之不预……行,我们给你做个见证,三天之后我们再来。” 李永生其实并不想这么墨迹,不过既然身为观风使,也要讲个以身作则,而且万事留一线,不但是做人的本分,也暗合大道之理。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不外如是。 哪曾想,他愿意留份情面,别人做事却是过得很,去修院里吃口饭的功夫,再回来的时候,又有两扇门被砸了,其中一扇是刚刚修好的。 还有一扇窗子,是彻底被砸烂了。 尤其令人恼火的是,来捣乱的地赖子,就在路对面蹲着,还是上次那几个人,还是手里拎着雨伞,幸灾乐祸地看着这边。 李永生这次笑不出来了,他淡淡地扫一眼对方,然后径直走了过去,沉声发问,“几位,你们没有听说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 “有病吧你,”那瘦竹竿脸一沉,提起雨伞来,雪亮的伞尖在李永生胸口上轻轻戳了两戳,“信不信我一用力,就能弄死你?你自家做事过分惹了人,关我们屁事!” 李永生回头看一眼,发现自己在裁缝铺子门上写的那行字,被人擦去了。 不过,他倒是不信,那裁缝夫妇有这样的胆子,多半还是面前这几个地赖子搞的鬼。 有些人真是不能惯着,李永生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脸上也带出了一丝火气,“好好说话,真有胆,你就戳个窟窿试一试?” “咦?”瘦竹竿恼了,手上就待加劲,却冷不丁听到身边有人轻哼一声,“嗯。” 发出哼声的,正是那长衫汉子,他冷眼旁观,发现这年轻的本修生,胆子还真的不小,起码面对伞尖的时候,并没有避让。 他兀自记得,上一次对方的胆子比较小,这一次……或许是被逼急了? 总之,急红了眼的年轻人,是没什么分寸的,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求财。 真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将本修院的学生身上穿个口子,修院的安保不会答应,修院毕业的那些官员也不会答应。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告诉对方一声,“听说你找了钝刀,来寻我麻烦?” “钝刀?”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唱的是哪一出? “钝刀见了我,要老老实实见礼的,”长衫汉子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你最好打听一下,别病急乱投医,本来看在秦小妖面子上,一时没兴趣找你麻烦,你却非要自己找事……这两扇门,就算在我头上好了。” 李永生非常确定,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听说过“钝刀”二字,不过现在,他也猜得出来,那厮十有八九也是地赖子,混得还不如眼前这几位好。 谁找的钝刀?十有八九就是肖仙侯了。 要不说没混过社会的,就别贸然折腾,李永生也不知道小鲜肉怎么跟别人说的,反正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钝刀告诉眼前这几位的。 当然,他也不会抱怨小鲜肉,更不会因为长衫汉子如此说,就觉得自己理亏——你找我麻烦,还不许我反抗了? “算在你头上是吧?”李永生冷笑一声,“那你现在能跟我去物产室说明一下吗?” “小子你找死吧?”瘦竹竿冷哼一声,抬手就去推他。 “几位,几位!”旁边传来一声喊,只见一个黑脸膛汉子走过来,笑眯眯地发话,“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行吗?” “原来是曾掌柜,”瘦竹竿笑了起来,“有些日子不见了。” 那曾掌柜笑着跟几人打个招呼,扭过脸来看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这个地方复杂得很,我若是你,不如将六间房子统一租出去,安安生生的多好?” 李永生斜睥着他,好半天才笑一声,“曾求德……掌柜?” “是我,”黑脸膛汉子点点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既知我是原来的租户,你也知道,你惹到我了,我也不想为难你……房子转租给我。”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甚至有点悲天悯人的感觉——仿佛他才是最委屈的。 李永生真是彻底无语了,你不知道反思己过,还要怪在我的头上,敢更不要脸一点吗? 对于这种人,他也懒得多说,“那你打算多少钱租呢?” “每月两千五百钱,”曾求德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坐着就赚五百钱。” “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据我所知,你可以不付修院的房租,”曾求德的脸越发地黑了,不过他的消息,也确实是准确的,“每月两千五百钱,少年人,须知社会复杂,得意不可再往。”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回答,“你可知,房子是宋院长做主与我的?” “宋嘉远那混蛋也不敢直接整我,”曾求德不屑地一哼,“我姐夫尸骨未寒,你只是被他利用的刀……知道社会的凶险了吗?” 我只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永生眉毛一扬,淡淡地发问,“那你死去的姐夫就没告诉你,做人要讲信用,不要拖欠房租?” 第三十六章胜负有定数 曾求德打听过这个租房的新生,他原本以为此生有点来头,但是了解清楚之后,反倒有点迷糊:只是一个孤儿,还是下面府城来的? 电台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修院有意控制风声,不使传出。+◆, 至于说征文获奖,也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文科僧在理工学院,并不怎么吃香,就算书社大张旗鼓地宣传,大多数的教谕也会听而不闻——反正不可能再创佳绩了。 曾求德倒是听说了,这个小子成绩好,也特别能打,两个人就打翻了七八名上舍生。 不过在他看来,不是制修,你再能打顶个屁用。 所以他对李永生的定义就是,一个不通世事、乡下来的小子,是被宋嘉远推出来为难自己的。 哪曾想,对方并没有被他的话语动摇,竟然甘受利用,反倒嘲笑起自己的姐夫来。 天大地大,死者为大,曾求德几乎在瞬间就爆发了,抬手一指对方,睚眦欲裂地大喊,“你竟敢侮辱我故去的亲人……小子,你想死吗?” “你拖欠房租是事实,这也算侮辱?”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倒不知道是谁侮辱了你故去的姐夫。” “小子你找死!”曾求德真的气坏了,他一抬手,就夺下了瘦竹竿手里的雨伞,抖手扎向李永生。 李永生身子向侧后方一闪,直接躲过了这一击,然后膀子一抖,肩头的褡裢已经飞到了手上。 褡裢里不知道装了什么,刚才在他肩头的时候也没什么,现在被他拎在手中,一眼看去,却是沉甸甸的。 他眯着眼睛,阴森森地发问,“你这社会上的人,想在博本门口,殴打博本的修生?” 别说,曾求德虽然行事肆无忌惮,但是还真没胆子,在博本门口公然打本修生——挨打的是修生,抽的却是修院的脸面。 尤其是那宋嘉远,没准正躲在暗处,等着他沉不住气呢。 或许这小家伙现在说话的口气,都是姓宋的那厮教的——目的是在于挑起我的怒火。 曾求德做事,很多时候不用脑子,更喜欢简单粗暴的做法,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所以他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冷笑一声,“竖子,你且先狂着,须知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嘿,我还以为你真敢动手呢,”李永生笑了起来,还不屑地咧一下嘴,“原来也就是嘴上说一说,背后捣捣鬼,无胆的鼠辈,我呸!” “哈哈,”曾求德仰天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他将雨伞一扔,转身就走,“我当然不敢动你,不过你以后出门,当心点!” 说白了,他就算不能公然收拾这小家伙,背后****手,可也没有多难。 李永生心里有点微微的失望,他还真是希望对方动手,就像曾学德想的那样,身为修院的修生,在自家门口被打,无论如何,修院不会坐视,更别说这里是博本,博灵最好的本修院。 一计不成,他又看向那几个地赖子,似笑非笑地发话,“你们砸的我的房门,现在……是男人的,跟我去物产室走一趟?” “有病!”长衫男人白他一眼,转身就走,“我没说是我砸的,我只说可以算在我头上。” 曾求德的急流勇退,让他也意识到,一味耍横是不妥的,尤其是好像宋嘉远介入此事,相当地深——那终究是副院长。 反正现在临时退避一下,待没人的时候,再来这里肆虐就是了,有啥呢? 看着这些人仓促地离开,李永生也生不出什么喜悦的感觉,他扭头看一眼倒地的门板,心里暗叹一声: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接下来的两天,他就吃住在这里了,住好说,打个地铺就完了,反正他身体好,不过吃的话,就得指望别人接济了。 哥们儿好歹也是包租婆……包租男呢,竟然沦落到饭都需要接济? 接济他最多的,还是肖仙侯,这次他坦然地接受了接济——手里有房子,早晚能租出去。 关于什么钝刀的事情,他并没有问对方,小鲜肉也没提这个话题,不过从小鲜肉的眼里,偶尔能看到一丝愧疚——当天两扇门被砸,可是有很多人围观的,消息早传出去了。 第三天晚饭的时候,白莉莉跟着肖仙侯来了,她身边还有两个内舍生,一男一女,都是书社的成员。 白社长这次,是带了一些精选的稿子,还有一些她认为不错的文章——她是个认真的人,虽然她也承认,博本的修生,比七本的修生,文采要差一些,但她还是会努力的。 不过那名唤作薛志强的男生,明显对李永生有些怨念,眼神中满是不服气,偶尔开口说两句,也是夹枪带棒,总是一股“你既然有本事,何必求我们”的态度。 李永生不理他,他知道怨气何来,也没对这内舍生怀恨在心——大二学生,比中二能强到哪儿去? 非常不幸的是,他这种轻视,也被薛大二感受到了。 于是,薛志强的话,越来越离谱,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住了,“李学弟,你的点评委实刻薄,梓园学长的文笔和意境,是七幻本修院都推崇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一无是处?” 穆梓园确实是博本书社的一面旗帜,他的行文极为飘忽,辞藻华丽。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的文章非常强调意境,很多莫名其妙的生僻文字堆砌在那里,能让不同的读者,生出不同的联想和理解。 而很多文学功底一般的人,看他的文章,就有“两个黄鹂鸣翠柳”之感——不知所云。 “我……”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还是说得客气一点的好,“我看不懂。” 凭良心说,他点评这些文章,没有丝毫的偏见,不过他的嘴也比较毒,很多文字功底不过关的,被他毫不客气地指出了缺陷。 而他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文学上的交流,你本来就差了,还不许我说? 文人率性,文人怪癖,这都是世人公认的,他也是文人,不需要做老好人。 但是点评穆梓园,他比较刻薄,“矫揉造作地无病呻吟,我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所以薛志强就爆发了——书社的大拿,你不能这么糟蹋吧? 对于李永生的回答,他更不满了,“你看不懂,有的是人看得懂,咱不能拿无知当个性,这样的文章,你写得出来吗?” “我写不出来,”李永生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过下一句,他的话就不好听了,“就算勉强写出来,我也得撕了……文章该为大众服务,起码我需要的,是这样的文章。” 这话一点不假,广播电台一开,有人愿意听一听文章的朗诵,那也得是大家都懂的文章——须知很多人,连字儿都不认识,你玩什么抽象派? “你……”薛志强气得连说都不会话了,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才获了一个区区入围的奖,你倒是敢小看天下英雄了?” 对于李永生的获奖,书社的社员要说不嫉妒,那也是假的,五块银元是笔不小的收入,更关键的是,郡里的征文,这厮刷了名气。 就连穆梓园,对此都是相当不服气,不过他原本就不擅长于写应制文,身为博本书社的囊钵万,他不屑写这些东西。 但是看到李永生获奖,他还很不平衡,总觉得“你写的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所以这次白莉莉跟他约稿,他写得越发地抽象了——这才是文学,你懂吗? 李永生懂,但是他只懂对方别苗头的心态,真的不喜欢这篇故作高深的文章。 面对这样的指责,他毫不客气地回答,“我对梓园学长,也很尊重,但是我有一个建议,文章是给人看的,不是用来装的!” “赚了五块银元,你狂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薛志强愤然起身,目视着白莉莉,“白社长,若是你看中的是这样的人,我羞与为伍!” 他长得不难看,高高大大身材魁梧,同时仪表堂堂,这样郑重其事地发话,气场也很强。 “李永生不喜,那我拿回去便是,”白莉莉倒不生气。 她其实也没打算把这篇文章拿给李永生,因为她知道,他约一些文章,是要在电台上念的,穆梓园的文,实在不合适在电台上念。 但是其他人写的文,也没太多能拿出手的,倒是有些精选出来的书稿还算不错。 所以她解释一句,“本来没打算拿这篇文章,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夹带在一起了。” 薛志强听到这话,简直是睚眦欲裂,“白社长,你竟然迎合他说话?” 白莉莉却是还沉得住气,淡淡地回答,“李永生要的美文,是需要有一定通俗性,这一点却是我想得少了。” “你们……简直了!”薛志强气得扭头就走,“白社长,你真的很令我失望!李永生那种大俗人……” “李永生怎么了?”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然后就见景教谕快步走了过来,离得远远的,就大声笑着发话,“永生,恭喜了,此次郡中征文评比,你斩将夺旗!” 薛志强的身子,登时就僵在了那里。 (新书冲榜中,大声召唤推荐票。) 第三十七章黑手 一秒记住【??】,。 斩将夺旗就是获得第一的意思,斩对方主将夺取军旗,这战功铁定第一。 玄青位面不说独占鳌头什么,没这种讲究。 李永生闻言,也大喜过望,“那岂不是可以拿到一百块银元?” “你这家伙,简直没治了,”景钧洪被气得笑了,“钱固然是好东西,关键这是郡里的头名啊,这样的荣誉,又岂是区区一百块银元能比的?” 李永生憨憨地一笑,“穷惯了,没办法,这荣誉也不能当饭吃。” 景教谕苦恼地一拍额头:你能有点正常人的思维吗? “荣誉肯定重要,”白莉莉在一边出声发话,“好不容易,咱们压住七幻本修院一次。” “对对,”景钧洪连连点头,他才得到消息就来报喜,虽然小家伙的唯金钱论,令他有点不爽,但是并未冲淡多少喜悦。 须知这个郡里头名,是他班上的,也算是他的成绩。 景教谕侧头一看,才认出了白莉莉,“原来是书社的小白,这不但是修院的成绩,也是你们书社的成绩,多亏你推荐了上去。” 要不说教谕有水平呢?他不介意跟人分功,修院分、书社分,那都无所谓,反正改变不了他才是辰班杂学教谕的现实。 花花轿子人抬人,这才是把成绩做大的态度。 “书社对李永生,一向是很支持的,”另一个女生发话了,这种喜庆的场合,不懂说好话的人是傻瓜,哪怕她刚才还有点看不惯李永生。 景教谕然后才想起一件事,扭头看向薛志强,“这位修生,你刚才说什么?” 薛志强被问得脸红脖子粗,当他听说斩将夺旗四个字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尼玛……郡里的头名? 他对李永生成见颇深,此次前来,就是要质问对方一些事情,哪曾想,就在他要愤而离开的时候,竟然得知了这样的消息? 赤果果的打脸啊。 不过他心里,终究还是不服气的,血气上头,教谕又如何。 于是他冷笑一声,“不知教谕是否听错了消息?” 这人有病吧?景教谕冷冷地扫他一眼,才对李永生微微颔首,“评是评出来了,应该没有意外,不过终须要郡守那里过一下,目前也不宜声张……否则有裹胁郡守的嫌疑。” 郡守通常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他过一眼,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就算最终敲定。 但是郡守没有最终拍板之前,先把第一名宣扬出来,就是不尊重他的决定权了。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大家虽然只是本修生,但这点分寸不难理解。 “站住!”景教谕喊出了正要悄悄离开的薛志强,“你心有怨念,我须得带你去见一下你的教谕!” “我就是那么一问,”薛志强此刻,真的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了,李永生你厉害,我走人还不行吗?怎么连走也不让走了呢? 他实在不明白,这名教谕拦住自己做什么,“不明白就当请教,何来怨念?跟我的教谕,又有什么关系?” “哈,”李永生忍不住笑一声,你居然说自己没有怨念? 景教谕轻哼一声,“你有没有怨念,自己清楚,我只知道,这是咱修院的荣誉,当然要保证落到手里,你出去多两句嘴,那便糟了。” 薛志强再度无语了,没办法,对方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可是他心里的不平之气,越发地汹涌了,“我当然不会说出去。” “这谁知道?”景钧洪不以为然地看他一眼,又转头看向李永生。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帅气的学生顺眼,想到自己在开学之际,就为对方安排了书阁勘验的义工,心里是满满的自得,“永生,明天便会有教化房上官来通知你,记得乖巧一些。” “好的,”李永生点点头……哥们儿正愁有些事情该怎么处理呢。 第二天,一大早就下起了蒙蒙的小雨,辰初左右,图元青副教化长来到了博灵本修院。 他此次前来,是通知李永生参加颁奖典礼的,原本林教化长要来的,毕竟是郡中头名,不过图教化长说,这李永生我见过,也颇赏识他,这个人我来通知吧。 林锦堂负责整个征文事宜,按说他来通知,是最合适的,但是图元青一定要坚持,他也懒得在这上面多做文章。 有几篇应制文写得相当不错,却是没拔了头筹,他也需要宽慰对方一下。 此次图教化长前来,就惊动了修院的大院长赵平川,赵院长亲自出迎,并将副教化长请入了自己的办公场所——这是庆贺今上登基三年并举行冠礼,好大的事件。 两人寒暄了几句,图教化长说,我来通知贵院外舍生李永生,参加颁奖典礼,他已经入了复赛,很可能斩将夺旗,赵院长可知他在何处? 这个,小小外舍生,当不得图教化长亲临啊,赵平川笑眯眯地表示,李永生是吧?我着人通知他,速速前来便是。 赵院长跟图教化长私交一般,甚至起过些小过节,不过这种大事,还是要配合的。 图元青却也无所谓,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李永生来了,他要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将此事的手尾圆了。 哪曾想,他的设想落空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有人急急忙忙跑进来,一脸的惊慌,“坏了,赵院长……” “你能好好说话吗?”宋嘉远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什么叫坏了赵院长? “真的坏了,宋院长,”这位根本没想到自己哪里做错了,他飞快地解释,“李永生倒伏道边,昏迷不醒,似是……似是被人所袭。” “什么?”众人齐齐一惊,宋院长更是追问一句,“在哪里?” “还问那么多作甚?”图教化长蹭地就站了起来,根本顾不得礼仪了,“速速带我前往。” 修院的两个院长还没反应呢,他倒是着急了,急匆匆向外走。 赵院长和宋院长交换个眼色,摇摇头也跟了出去。 李永生倒伏之处在修院外,是从门面房到门口的路上,距离修院的大门不过三十丈,还就在路边的灌木从。 平日里他倒伏这里的话,路人一眼就能看到,但是此刻正值阴雨连绵,不但视线不好,一般人赶路的时候,也不会东张西望。 他被发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把雨伞,扭曲变形了,后心一个偌大的血洞,涌出的鲜血已经被雨水冲刷进了泥土,倒看不出流了多少血。 图教化长和两个院长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围在那里,有人给李永生撑起了伞,还有人在勘查伤情。 人没死,后脑有被重物击打的痕迹。 也就是说,李永生是被人偷袭了,后脑挨了一击,又被人扎了一刀,现在昏迷不醒,很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验伤的人看到修院老大来了,马上报告,“赵院长也来了?这修生运气不错,并未伤到五脏六腑,好好调息些时日,也就没事了……不过这个费用,估计不会低了。” 他也知道,受伤的这位,是个贫家子弟。 “混蛋!”不待赵院长说话,图教化长一蹦老高,“什么叫运气还好?你知道他的受伤,意味着什么吗?” 赵平川也愣了,怎么我修院的修生,你比我还激动呢?“图教化长你是说?” “我是说,有人想破坏今上的登基庆典,”图元青面目狰狞,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扭曲着,“赵院长,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他没办法不着急,须知前些日子,他是想打那话本主意的,后来他幡然醒悟了,力推这个话本,然后结果也很好,话本勇夺本郡第一。 其实以李永生的文采来论,这话本未必是铁铁的第一,尤其是博灵郡里,有些文名极盛的人也参与了,不过当这话本的背景被过分解读之后,没谁敢不选它做第一。 在图元青看来,这次自己专程来通知李永生,就可以彻底化解以前的恩怨,扭转自己的形象——没准他还能成为赏识李永生的伯乐。 为此,他甚至不惜跟林锦堂争抢这个通知的活儿。 但是现在,他心头有上万头的羊驼呼啸而去——握草,李永生怎么就被刺杀了? 不前不后,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联想到自己是主动请缨前来通知的,图教化长的脸都要绿了。 千万不要有人攻击,说我口服心不服,怀恨在心,才弄出了这一场刺杀。 他这么一叫,赵院长不答应了:握草,你帽子扣得很熟练啊! 他冷笑一声,“图教化长,我的修生,我自会关心,你也不用虚言恫吓!” 我去,就是你背锅了!图教化长看着赵平川,觉得此人瞬间可爱了很多。 当然,他脸上不会露出明显的表情,只是眯着眼睛发问,“平川兄,你觉得这是小事?” “肯定不能算小事,”赵平川很随意地回答,修院学生被人袭击,差点小命不保,性质非常恶劣,身为修院老大,他是绝对不能置之不理的。 他只是不喜欢图元青的态度,心说无非就是个征文第一,表面文章的事情,你扣这么大的帽子,有意思吗?“博本的修生,当然……” “赵院长,”有人匆匆赶来,冲着他摇头,一脸的惶恐。 第三十八章博本在行动 一秒记住【??】,。 “小景你多什么……”赵院长眉头一皱,就想呵责来人。 不过,想到今天图教化长的异常,他硬生生地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景钧洪一直不知道话本背后的意义,昨天晚上他回家之后,正好有个应酬,酒桌上他不无自得地夸耀起来,我的学生,拿了征文第一,所以来得晚了……是郡里的征文啊。 跟他交往的,也都是些制修,众人就问,小家伙写了什么? 景教谕是看过《拯救战兵雷锋》的,就跟大家说了起来,最后他表示说,我也不知道,话本怎么能拿第一,不过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的学生。 三个臭皮匠,就能赛过诸葛亮,众人一分析就得出了结论:今上粉饰光宗,此文正当时! 景教谕一肚子酒,顿时化作了冷汗——我去,怎么就掺乎进这种大事了? 今晚喝酒,咱们连肉菜都不舍得多点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是意识到这个话本的份量了,眼见赵院长要祸从口出,忙不迭提示一下——不敢再说了啊。 赵平川一脸纳闷,任由小教谕走过来,在自己耳边低语。 听完之后,他微微颔首,侧头瞪图元青一眼:卧槽尼玛姓图的,居然给我挖坑?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脸一沉,“果然是性质恶劣,先救人……图教化长你看,该怎么尽快缉拿凶手呢?” 敢给我下套?放心,你也跑不了。 众人开始救治李永生,图元青的脸色,却有点不好看了,“我是来通知人的,这里是博灵本修院,平川兄你说了算。” “你少扯吧,”赵平川有点不耐烦了,他就是这么个人,虽然是本修院的老大,可是很多时候,并不掩饰个人感情。 所以他很直接地表示,“我连他写了什么都不知道,元青你却是知道的。” 卧槽尼玛,图元青心里骂个不停,嘴上却不肯示弱,“原来你对征文是这样的态度……根本看都不看?” 这又是诛心之言,不过赵院长根本不理他,“征文的时候,我去山南了。” 他是确实去山南公干了,但是图教化长的脑瓜一转:今上的奶娘,就出自于山南! 好吧,这些话题有点过于遥远,当图元青发现,实在撇不清嫌疑的时候,也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查……可能是谁干的!” 很快地,又有人发现,李永生背上的创口,不是扁平而是圆形,更有人指出——这似乎是拿雨伞尖捅的。 李永生那把扭曲的雨伞,根本就没尖,普通老百姓用的伞,都是圆头的,一说雨伞尖捅人,大家就隐约猜到,是社会上的混混下手。 这就算有了侦破的方向,紧接着,大家在李永生刚得到的门面房前的拐角处,采集到了几个脚印。 天上下着雨,脚印已经模糊了,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今天的脚印,否则根本就看不出来了。 修院拨给李永生的房子在西南角,路过的人不算太少,但是脚印所在之处,却是在房子的东北角——一般人很少走到这个位置,除非别有用心。 宋院长及时地发表意见,“我看这贼子,是蓄谋的。” 废话,肯定是蓄谋的,这用你说?赵老大狠狠地瞪他一眼。 又过一阵,这房子的恩怨纠葛,也传到了大家耳中。 一般而言,院长和副教化长不会介入这种小事,层面太低——地赖子赚点小钱罢了。 但是现在事情大了,不介入不行了! 图元青是教化房的,也跟在现场忙碌,听说了因果之后,就不怎么跑前跑后了,只是黑着脸表示,“原来博灵本修院,也有这样不安定的因素……给我抓。” 他其实指使不动本修院的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表态就够了。 可是赵平川院长和宋嘉远副院长苦了,他们必须得抓到人啊——这是博本自家的地面。 赵院长急了,就想让所有的修生都停止功课,一起出来抓人,倒不信认真起来的博本院,抓不住几个地赖子。 他也不想这么搞,但是这个事儿太大了,大到修院承受不起。 宋嘉远比他沉得住气,就说赵院长啊,这本来是小范围的事儿,大张旗鼓的,其实也是给今上的登基典礼抹黑——你说对不对? 赵院长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那么,低调就低调吧,把那些混蛋全抓起来。 这帮地赖子敲诈李永生的时候,是仗着对方没有证据,无奈自己何,但是官府真要做什么事——人家会在意有没有证据吗? 不多时,就有三个地赖子被捉了来,其中两个是从被窝里捉出来的——春雨绵绵,寒意料峭,大家正睡回笼觉呢。 三个人里,有一个就是瘦竹竿,被捉过来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在乎,嘴里不住地叫嚣,“李永生那货就是欠收拾,我不怕说,真的对他不满,但是你有证据吗?” 要尼玛的证据,将他捉来的人,直接将他摔到了泥水中。 然后一个黑脸大汉走了过来,一脸的狞笑,将手指捏得嘎巴作响,“今天早上你在何处?” 下午的时候,李永生依旧没醒,这个时候,本修院已经将曾求德都抓来了。 地赖子、曾求德,这都是在本修院称霸一方的,无人敢惹,但是涉及到今上的登基庆典,本修院叫起真来,那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这些人都有说辞,说自己当时不在场,但是很多人的证据并不充分。 像那瘦竹竿就说,我当时在家睡觉,至于说有谁证明——你睡觉的时候,会找人证明吗? 曾求德的证据最充分,他在银月山庄赌博了一晚上,输了六十银元,有太多人能证明。 可修院根本不理会,没错,你可能当时不在现场,但是……你能证明自己没有买凶杀人? 这些人里,曾求德被抓,是最有异议的,却没人敢提出异议,图元青连话都不敢说——这是能跟扯得上教化房关系的。 至于说长衫汉子提出的三天期限,在这种凶猛的打击之下,化作了泡影。 事实上,长衫汉子听说了风声之后,直接跑路,一炷香之后,安保过来拿人,却是再找不到人了——有些地赖子,对政治风向也是很敏感的。 长衫汉子的老妈,也被安保请了去——她也是博灵本修院的教谕。 虽然她看不惯儿子的行事,早将他撵出了家门,但是这种大事面前,谁敢不问她? 傍晚的时候,李永生终于醒来了,他表示说,自己打算去修院早餐,想到得了郡里第一,心情澎湃难以自已,不成想脑后一震,就失去了知觉。 至于说是谁袭击他的,他不清楚。 不过他相信,修院里会给自己一个交待的。 遗憾的是,三天后的颁奖典礼,他可能参加不了啦。 图元青的脸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白,这尼玛算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三天之后,郡里的征文大奖,是景钧洪教谕代领的——李永生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 不过困扰他的出租房问题,是得到了彻底的解决,修院里打掉了地赖子团伙,并且还要追究曾求德在里面的责任。 然而,曾求德此前拖欠的房费,那还属于一个“不可说”范畴,没人去追究。 有意思的是,那个瘦竹竿,基本上被认为是凶手了,谁让那厮爱拿个雨伞玩呢? 而且事发当天,他在家里睡觉,没人做证。 曾求德是最早被释放的,他当天晚上的赌博见证人不少,关键是……他交了一百银元的保证金,所以才出去。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交保出去了,因为这个事情非常敏感,李永生身为本郡征文头名,竟然没有去领奖,引起的关联想像不少,所以这些犯事者的保费,也是相当高的。 就在领奖的当天下午,李永生去了院方安保部,见到了被关押的瘦竹竿。 瘦竹竿叫冯扬,目前被修院的安保整得********,按说此事可以转交给官府的,但是教化房和博灵本修院一致认为,暂时不宜交给官府。 事实上,本修院有处理类似事情的资格,除了不能判决,其他都可以做。 若是行刑过程中被打死了,那也活该倒霉,本修院只须向官府报备一下即可:某人体弱多病,捱不住刑讯,这个……纯属意外。 这瘦竹竿被众多安保不停地蹂躏,早就不成个人样了,但是见到李永生,他还是破口大骂,真有几番混社会的不含糊。 李永生端详了他好一阵,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就是此人,屡次三番到我的房前闹事,数他最为积极,还出声威胁,说要拿雨伞捅死我。”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半点夸张的地方——别的混混也早就证明了。 “冯某人只恨,当时没有弄死你,”瘦竹竿的脸肿得像猪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衣服也变成一绺一绺的,可那张嘴偏偏不肯服软。 这种地赖子,其实挺令人头疼的,撇开战力不提,滚刀肉一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他恶狠狠地盯着李永生,“小兔崽子,咱们走着瞧,只要爷不死,你就等着倒霉吧。” 第三十九章可怜复可恨 李永生不理那瘦竹竿,而是转头看向安保,“诸位大哥和教谕,他这威胁的话,还请做个见证……可以入刑吗?” “入刑不归修院管,”一个安保摇摇头,“不过你放心好了,没有谁伤了咱修院的人,还可以安然无恙的。” “其实他是想杀死我的,”李永生轻声嘟囔一句,转身离开了。 “爷要杀你,不会连给你几下吗?”冯扬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大叫。 他吃了这么多苦,原因就是拒不承认自己是凶手。 他不承认,修院就放不过他,起码宋院长坚决不答应——他将有争议的房子租给李永生,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还有一个家伙也被关押着,却是那个纹了身的汉子,唯一的制修。 这厮的战力不可小觑,所以修院不肯放他离开,这个节骨眼上,李永生真的再也不能出事了。 李永生也去辨识了此人,并且表示说,正是此人,将他的门毁坏了十六次之多。 纹身汉子的胆气,却还不如瘦竹竿,他嗫嚅地表示——我就坏了一次你的门。 “这时候,你当然不肯承认了,”李永生也不跟他辩解,淡淡地说一句之后,转身离开,“反正你不赔偿,咱俩的事儿就不算完。” 纹身汉子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眼里泛起了泪花——你丫比我们还像地赖子,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其他的嫌疑人,李永生没有见到,大部分都取保候审了,按说这是不应该的,不过那些人都是有根脚的,玄青位面的取保,不但得交钱,还得有保人。 取保的人一旦出了岔子,具保者要跟着倒大霉。 李永生躺了三天,也不想再躺着了,寻了肖仙侯,要他陪自己去门面房。 小鲜肉坚决不同意他去,不过他表示,你若是不陪我去,那我就自己去,兄弟一场,总算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算我倒霉!”肖仙侯嘟囔一声,又去叫了胡涟望,两人陪着李永生出去。 三人一路走着,距离门面房还有十来丈的时候,远处跑来两个人影,二话不说,扑通就跪下了,浑然不顾路面的泥泞。 胡涟望不认识这二人,眉头一皱才待说话,却见李永生身子一侧,绕过两人继续走路。 这两人站起身,小心地跟在后面,不住地出声哀求,“李公子,我们知错了,还请绕过我们这一遭吧……”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裁缝店的夫妻俩,这两人本来是想暂避一时,等曾求德搞定这小家伙之后,再回来重操旧业的。 哪曾想这刺杀的事情一出,反倒是曾求德被本修院搞定了,交了一百块银元,才被保了出来,而那个裁缝铺,也被修院的安保贴了封条。 夫妻俩前脚敢开门,后脚安保就会把他俩拿下。 百般无奈之下,他俩也只能求助这年轻的新房东了。 李永生根本不搭理他俩,他打量一下其余的五间房子,还保留了他遇袭那天的原状。 两扇被弄掉的门,草草地被箍在门框上,打塌的窗户,还没有修缮,他不是不想修,而是真的没钱了。 修院物产室的人说了,保存现状是为了保证接下来的调查——毕竟真凶尚未抓到。 若是他觉得有必要修复,物产室会派人来修,免费的。 做为宋院长直管的部门,物产室已经知道,这个年轻人给修院带来了多大的荣誉,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斩将夺旗的话本,传说还有其他味道。 真凶吗?李永生的嘴角微微一翘,哪里有什么真凶。 “这冯扬也太操蛋了,”肖仙侯冷哼一声,他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把房子弄成这样,居然还刺杀你……这尼玛多大仇?” “你没见他今天的样子呢,”李永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厮只当自己是滚刀肉,全身都打烂了,还当面威胁我,说只要不死,就跟我没完。” “握草,那就弄死他呗,”肖仙侯真的怒了,他其实不爱发脾气,但是动了真火的话,也是不顾后果的,要知道,就是他亲自动手,打断了党玉琦等人的四肢。 那裁缝夫妻俩听到这话,顿时就是一个哆嗦——这胖修生可能只是随便说说,但是敢这么说话的,肯定也有相当的底气。 “呵呵,”李永生只是笑了笑,抬脚走上二楼。 二楼的门窗都没有动过,他打开一个房间,走了进去,里面全部的家具,就是一张放在地上的床板。 三人坐在床板上,那裁缝夫妻却是跟了进来,男人哆里哆嗦地发话,“李公子,我们愿意交房租,你看一个月多少?” 李永生懒得理他,直接发话,“明天上午,我让安保的人拆封条,给你半个时辰搬完,要不就全扔到街上,听到没有?” “一千五百钱,可好?”男人壮着胆子发话,“以前都是一千三百钱。” 这原本是秘密,曾求德不让他说的,但是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事实上,他夫妻俩实际的支出,不止一千三百钱,每年曾求德都会令他们制作一些衣服,楼上住客有需要缝补的衣服,曾求德还要从中提成。 不过在他俩看来,自家反正是吃手艺饭的,闲着也是闲着,多干点不算啥。 而眼下多出两百钱,那却是实实在在地从自家口袋里掏钱。 李永生一摆手,“你翻一倍,我也不租给你……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是你不珍惜。” 这夫妻俩腿一软,又噗通跪下了,不住地磕头,女人更是不住地哭号。 李永生很烦听女人哭,当然,他也烦男人哭,只有小孩的哭声,不会令他不舒服。 所以他轻咳一声,“我想起来了,其实你俩也有刺杀我的嫌疑,啧啧……安保怎么就忽视了你俩呢?” “我们哪里有这胆子啊?”夫妻俩登时吓得魂不附体,不住地解释。 他俩做小本生意的,哪里有跟安保打交道的经验,本能地就觉得恐怖。 说句题外话,其实修院里的安保,比捕房的差役,要和善得多,折磨人的手段也少。 “你们若是不肯搬走,那就可能是酝酿着第二次刺杀,”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好好想一想……记住了,我现在又在给你们机会。” 这裁缝夫妻很讨厌,但终究只是小市民的市侩,他不愿意多叫真,但也不想放在眼前恶心自己,索性撵走就是了。 女人还待哭天抢地,男人却是一把拉住了她,直起腰来,跪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李公子既然这么说,那我们搬就是了。” “嗯?”肖仙侯眉头一皱,不高兴地发话,“我看你这样子,好像是心里有点不满?” 他真的不是咄咄逼人之辈,可是他现在的心情,实在太不爽了。 “不敢不敢,”男人耷拉下眼皮,根本不敢对视对方,扯着自家老婆,慢慢地退出了房间,然后一路小跑下楼了。 女人跑到楼下,还低声埋怨夫君,说你为啥不多恳求一下?经营了四五年的地方,就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手艺活讲的就是口碑,换个地方经营,所有人脉又得重新积蓄了。 男人却是恼了,说若不是你这婆娘贪图那点小钱,直接交了房租,哪里有那许多事? 说着说着,夫妻俩居然厮打了起来。 李永生三人在楼上,将楼下的动静听得明明白白,也是有点啼笑皆非。 坐了一阵之后,胡涟望说我去买些外卖回来,庆贺老四度过这一劫,肖仙侯却是表示,哪里用得到你出钱?今天算我的。 正争执间,楼下又走上一人来,却是景教谕。 他去参加了颁奖典礼,领了奖牌和证书回来,还有一百块银元。 证书和银元,都是要交给李永生的,不过这奖牌,他支支吾吾地发问——能否由修院来保管? 李永生是真的无所谓,不要证书都行,于是就表示:我先看一看这奖牌可好? 奖牌其实就是一块普通的木牌,不过似乎是用紫槿做的,巴掌大小,若拿出去卖的话,大约也能卖一块银元左右。 不过这紫槿一入手,李永生就是一惊:竟然从上来传来一股淡淡的气运! 他顿时就明白了,这是来自于本方世界的认可:虽然这个征文只是即兴的,并不是常例,但好歹也是一郡的头名,当然涉及气运。 如此一来,李永生可就舍不得轻易交出了,于是就问:我把玩几天可好? 前文说过,他在上界是灵修,虽然对气运之事知道得不少,但终究不是科班出身,尤其对这种比较低级的知识,他并不清楚——观风使也不是无所不知的。 所以他想把玩两天,摸索一下其中的规律。 当然,若是能帮助他加快收集气运提高修为,他也不介意在手里多留一阵。 景钧洪也就是一问,见他不舍,也就不再多说,反倒笑着表示:这一百银元,我给你领回来了,你得请客啊。 一百银元到手,李永生在修院后几年的费用都有了,学校给他的门面房,接下来也能正常经营了,钱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了。 (求推荐票。) 第四十章手尾 李永生从来都不是个小气的,请客当然没问题,咱买上点东西,去荷塘自己烧烤吧。 再把书社的人也叫来,大家一起开心。 修院里禁止学生起灶,但是有教谕带头的话,那就无所谓了。 景教谕也想答应下来,难得年轻一次嘛,不过最后,他还是建议说,不如在二楼的房顶搞吧,这里虽然是修院的,却是修院外围,也不用担心有人来扫兴。 当天晚上,在李永生的门面房屋顶,有二十余人参加了烧烤——书社的人没有全到,第一才子穆梓园就没有来,但是大多数成员还是来了。 学生的世界,终究是简单的,大家看不起李永生不给书社交会费,但李永生勇夺博灵郡第一,他们是佩服的,现在请客吃饭,抽得出身的人,也愿意来凑个热闹。 不交会费,请书社的人烧烤,也行啊,尤其是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 他们的兴致极高,烧烤到一半,天上又下起了小雨,大家打着雨伞烧烤,反倒更显诗意,热闹到不得了。 烧烤到深夜才散去,用了一千五百多钱买来的酒菜,差不多吃了个干净,须知这相当于景教谕大半个月的薪水。 从屋顶下来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麻烦,有几个女生和男生喝得有点多,差点从斜靠的粗木上滑下去——小雨打在木头上,有点湿滑。 李永生重伤初愈,大家还打算扶他一下,不成想他手一搭粗木,身子往下一溜,就稳稳地站到了二楼的走廊上,矫健得很。 胡涟望喝得不多,见到他的动作,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家伙前些日子,真的受过伤? 景教谕带着一群修生,走进了本修院,他的家不在本修院内,不过今天时间有点晚了,他打算在办公室将就一晚上。 就在他走进教谕楼的时候,猛地发现,前方影影绰绰地有几个人,走上前一看,才发现是大院长赵平川,正带了几个人,在那里站着聊天。 赵院长对那几个人说,最近雨多,而且又将迎来雨季,教谕楼有些房间漏水,这是个大事,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正说话间,他发现了走来的景教谕,于是笑着打个招呼,“功臣回来了,今天领奖,七幻本修院那边,是不是脸色很难看?” “倒也没有,”景钧洪实话实说,“他们只是说,征文进京之后,还有得一争。” 征文是全国性的,博灵郡送上京的作品有十余篇,到时全国还要排名次,本郡的头名,未必能在大排名里靠前。 事实上,博灵郡的文运,在中土国也是数得着的,此次七幻本修院不服气,无非是李永生的话本,有取巧之嫌。 博灵郡无人取巧,所以让一个话本得了头名,可是中土国这么大,会取巧的肯定不止李永生一个。 若是别的取巧文被上面看重,同样的取巧文,就很难获得什么好名次了。 不比取巧的话,七幻本修院还是有信心超越本郡头名的,《拯救战兵雷锋》……听一听,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唔,”赵院长很随意地点点头,貌似漫不经心地发问,“奖金证书和……奖牌,都都转交给小家伙了吗?” “都转交了,”景教谕很痛快地回答——赵老大你总不会以为,我会贪墨吧? 然而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了,想将奖牌留在本修院的,正是赵院长——身边的书办,于是他又补充一句,“李永生说,他先把玩一阵奖牌。” “嗯,”赵院长点点头,没再说话,不过他的眼中,掠过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恼怒。 第二天,依旧是小雨,李永生三人在房间里没铺没盖歇了一晚上,早早地起来了。 李永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肖仙侯和胡涟望却有点受不了,不过终究是本修生了,一晚上还是比较好熬的。 胡涟望去打饭了,肖仙侯则是去宿舍抱两床铺盖过来,顺便通知物产室来修房间,同时还要找安保,解封楼下那个裁缝铺子。 安保来的是最快的,他们对拆除封条有点拿不准,就问李永生:你确定,不用再继续查下去了? 裁缝夫妻正在旁观,听到这话,两个人四条腿抖动不已。 不用了,李永生摇摇头,他遇袭的事情搞得那么大,就算是谁心里还有不服,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做文章。 安保撕掉了封条,那夫妻俩早就叫了一辆马车过来,将东西搬上去,一刻都不停地走了。 他们的行囊并不少,除了各种工具、成衣、布匹原料什么的,还有锅碗瓢盆被褥,将马车堆得满满的,搁在地球界,铁铁是超载了。 就算这样,还有些东西没有搬完,他们也只能丢弃了。 搬一次家,伤筋动骨半年,这话不是白说的,更别说他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搬家时间。 看着他们冒着雨,跟着超载的大车慢慢离开,胡涟望忍不住叹口气,“何苦来哉?”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哎呀我去,果然是一代文匠啊,真真的精辟,”一声怪叫,在他俩身后响起,却是肖仙侯回来了,身边还跟着物产室的人。 六间房子,用了三天时间,完全修缮好了,李永生又着人在播音室装上了铁门,窗户也换成了铁的。 他原本想出去买点桌椅床被,结果物产室的人表示:买那些东西干什么,直接来室里领就是了,你现在还是本院的修生呢。 要不说钱是跟着钱走的,李永生没钱的时候,不好意思跟物产室张这个嘴,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有钱了,物产室反倒要主动提供东西给他了。 当然,这跟宋嘉远的关注很有关系,严格说起来,这次李永生遇袭,最着急撇清的是图元青,其次就数他了——是他安排了有问题的房子。 宋院长关注的力度一加大,下面人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光是桌椅板凳,连锅碗瓢盆,物产室都弄来了不少。 三天时间,六间房子就收拾了出来,李永生占了楼上两间,其他四间打算出租。 他将303宿舍的大部分东西,也搬了过来,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常住了。 不过紧接着,就又轮到他在书阁勘验了,他不想便宜马素那女人,于是继续去挣那少少的义工补贴。 肖仙侯和胡涟望借机向景教谕申请,说我们最近要帮李永生看房子,若是有时顾不得上课,还望景教谕理解。 没几个大学生喜欢老老实实听课,本修生也亦然。 帮李永生看守房子,不过是个借口。 有些事情,他们就处理不了。 李永生这天从书阁回来,手里还拎着从菜场买回来的一大块肉,以及各种蔬菜,打算晚上做一顿好的,自打住在外面之后,三人就很少吃修院里的食堂了,不好吃还贵。 离得远远的,他就看到门面房围了七八个人,正在激烈地争吵着。 走近一看,是齐永馨在跟一个中年女人吵架,胡涟望和肖仙侯苦笑着站在一边——女人吵架,大老爷们总不好掺乎。 李永生听了一阵,明白了因果,原来这女人前一阵给孩子做了两身衣服,后来有事出远门了,今天来取衣服,发现裁缝铺都不在了,于是就找上来吵闹。 她要求房东提供那裁缝夫妇的去向,可是胡涟望和肖仙侯哪里知道? 女人这就不干了,她出去打听一圈,回来就埋怨说,你们给裁缝搬家的时间太短了,必须得让他们把手上的活儿交卸了啊,既然是你们赶走的,那这衣服我就着落在你们身上了。 齐永馨正好过来,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说这事儿前前后后也折腾了十来天,你自家要做衣服,就算你有事离开,也得托人看着点吧? 女人反唇相讥,按照惯例,这样的铺子就算收,起码也得有一个月的缓冲,小娃娃家,你们懂不懂啊? 说得好像谁家没开过裁缝铺子似的,齐永馨不屑地冷笑,我表姐夫家就是做这个的,他们的铺子里,三年没取的衣服都有呢。 我跟你说的是惯例,你跟我说个例?女人更气了,还本修生呢,就这点水平? 齐永馨说话嗓门大,但是她吵架的条理性,还真不行。 李永生见状,走上前去,只说了一句,“将那铺子租出去的不是我,你且去找曾求德。” “你就是新房东了?”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才哼一声,“将这铺子收回来的,总是你吧?” “他们不交房租,我自然要收回来,”李永生不摸对方的底,也就不多解释。 不过他有点怀疑,这女人是不是裁缝夫妻请来的托儿,于是又加一句,“这事跟房东无关,你该去找他们,你若想报官,我可以邀请安保配合你。” 不管怎么说,那对裁缝夫妻,是休想再回来了。 “报官才是正道,”胡涟望出声附和,他觉得对方找到房东,实在有点莫名其妙,“我们都是修院的修生,跟那裁缝根本不认识。” 第四十一章奇葩夫妇 一秒记住【??】,。 话说到这步田地,中年女人也没辙了,她倒还没给裁缝钱,可是损失了布料,就已经很心疼了,所以才来找房东的麻烦。 她没想到的是,四个年轻人,竟然都是博本的修生,她倒是想耍横呢,没那胆子。 当然,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完了,她眼珠一转,“曾求德……此人在何处?” 你竟然敢去找曾求德?围观的人心里暗叹,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就在这时,那肥硕异常的本修生发话了,“想找曾求德是吧?我带你去!” 肖仙侯知道,曾求德就住在教化房的宿舍大院里,那是他姐姐曾美慧的房子。 严格来说是潘室长的房子,一个有九间房子的小院,室长的标准配置,人称室长院。 自从潘室长病故之后,曾美慧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既累又孤独,就邀请弟弟来同住。 简而言之,小鲜肉是知道曾求德住哪里的。 中年女人看他一眼,想一想,又指一下李永生,“我要你来领路。” 李永生嘴角抽动一下,泛起一丝苦笑——假公济私的事儿,他倒也见过,不过大妈,你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吗? 老草吃嫩牛这种事,真的不好。 肖仙侯也是哭笑不得,“他不认识地方,只有我知道啊。” “你这相貌,一看就不是忠厚良善之辈,”中年妇女摇摇头,很干脆地拒绝,“你可将地方说于他听,他是房东,你又不是。” 肖仙侯想一下,就待点头答应下来,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去那个地方。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汉子蹿了出来,抬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那中年妇女脸上,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又是连续几拳,拳拳都砸在脸上。 “喂,这个……”齐永馨愣了一下,就待上前劝阻,“你怎么能打女人呢?” “先看是怎么回事,”李永生出声阻拦,这画风转变得太快,他有点看不明白,生恐又中了什么算计,先袖手旁观才是正理。 旁边也有人想上前阻拦,听到这话,又看到那中年妇女一直避让不肯还手,心中有了猜测,也就不肯上前了——待她喊救命时,再出手也不迟。 女人被胖揍了一顿,最后才期期艾艾地辩解,“当家的,我错了,饶我这一遭。” 合着这男人竟然是她的夫君。 “上不得台面的混蛋婆娘,”男子闷声闷气地咒骂,“见个精致哥儿就要犯骚,丢人败兴!” 原来这夫妇俩是一起来的,不过齐永馨跟女人吵架,做夫君的就在一边看着——这种事情,男人确实不合适插手。 待看到自家婆娘一定要那帅气哥儿带路,他忍不住上前饱以老拳:我让你再犯贱。 李永生等人看得也是大开眼界。 到最后,双方商定,肖仙侯明天中午,带那俩去寻曾求德,不过他只管指路,教化房的宿舍院,他是不进的。 李永生原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成想第三天晚上,他才从书阁回来,就看到修院两个教谕,沉着脸站在房前,正在跟肖仙侯说着什么。 不过那俩教谕没注意远处走来的李永生,他们正好问完话,点点头,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李永生慢吞吞走过来,低声发问,“这俩是教谕?” “院务室的,”肖仙侯苦笑着摇摇头,“那个打婆娘的男人,在教化房宿舍门口跳坑了,摔断了腿。” 原来那夫妻俩去找曾求德,倒是混进了宿舍院,但是曾求德不在家。 曾美慧当然不会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这夫妻俩商量一下,决定在小院门口死等。【ㄨ】 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人回来,宿舍院的门房转悠到此,将两人撵了出去。 正好宿舍院门口不远处,挖了一个大坑,深达三丈多,里面还没水,男人跳了进去,直接摔得晕了过去,女人大声地喊他。 好死不死地,正好本郡教化长高涛路过,他今天接待京城来的客人,而这客人也是他昔年的同窗,两人共叙同窗之情,喝了不少酒,携手夜游。 看到前方发生了状况,两人的跟班忙不迭上前救人,将男人拉出坑外的时候,发现男人的腿摔断了。 高教化长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顿时大怒:我教化体系导人向善教化众生,竟然逼得黎庶跳坑自杀,这个事情一定得弄明白了,要给我个交待! 在他看来,男人在教化房宿舍门口跳坑,是很有针对性的,而他身边又有京城来的老同窗,简直太不给他长脸了。 教化长大人一怒,下面人当然就忙碌了起来,要追究责任。 李永生听完之后,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他皱着眉头发问,“就是丢了一点布料,那男人就要自杀?我看他家也不是特别穷啊。” 真要那样的话,他赔点布料出去也无所谓,当然,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图个心安而已。 肖仙侯的脸上,却是泛起了极为怪异的表情,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看他眉头一抖一抖,还有点尿急找不到厕所的感觉。 紧接着,他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老四你绝对想不到……那男人是夜盲!” “我……”李永生顿时无语,忍了两息之后,他也笑了起来,这也太特么搞笑了吧? 两人对视着笑了好一阵,李永生才收起笑声,“你怎么知道的?” “院务室的教谕说的,”肖仙侯苦笑着一摊双手,“他们也觉得滑稽得不得了。” 李永生眉头一扬,纳闷地发话,“那他们还来找咱们?” “那是高涛高老大啊,老大发话了,谁敢不听?”肖仙侯郁闷地叹口气,“是我指出曾求德住在那里的,院务室当然要找我问动机。” “有个毛线的动机,”李永生觉得,这事儿也太过分了,不过就是一郡的教化长,动动嘴皮子,下面人还真当回事了,如实汇报很难吗? “这官僚气息,也实在太重了一点。” “遇上没担当的,真不敢如实汇报,”肖仙侯也苦恼地叹口气,他觉得自己这枪,躺的实在太冤枉了,“就连咱赵老大,也没顶住,要院务室的人来问我。” “赵平川也顶不住?”李永生这次是真的吃惊了,须知赵平川跟高涛是平级的,虽然博灵本修院要接受教化房的监督和指导,但真要不买帐,教化房也无可奈何。 说白了,同为正厅级单位,一个是事业编制,一个是行政编制,就差这么点。 而赵平川身为博本的一把手,回护自己的学生,是天然的政治正确。 “是院务室的人问我,赵老大又没直接表态,”肖仙侯说得倒还算客观,“那夫妻俩的损失和治疗,院里也包了,倒不至于讹到咱们头上。” 高教化长都发话了,那夫妻俩的一点小损失,随便什么地方都挤得出来。 李永生听得无语,好半天才哼一声,“便宜了那曾求德。” “是啊,”肖仙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若不是我不方便,真的要狠狠地搞他!” 他俩不知道的是,那两个院务室的教谕离开之后,并没有结束工作,而是找到了安保值班室,要他们释放师季峰。 师季峰便是那个纹身的制修,现在修院里长期关押的两个人,除了瘦竹竿冯扬,就是此人了——制修的破坏力比一般人大,不敢随便放。 安保们当然不答应了,扣押师季峰,可是宋院长交待的。 可是提出要求的是院务室,不是别的室,这令他们分外为难。 院务室顾名思义,是处理修院事务的,而且撇开了细项,从院务层面上做管理。 这就是厅局委办里的办公室,天生比其他科室高半级,是单位一把手的意志的体现。 安保们就表示,这个事情是宋院长安排的,要不你们跟宋院长说一声? 院务室的教谕走了一个,不多时,将自家的室长请来了。 室长姓李,整天不做正事,不是钻在赵院长家里炒菜打扫卫生,就是去赵院长的老家伺候赵老太爷——赵平川是出名的孝顺。 安保们不太看得起李室长,修院的教谕们都没几个看得惯他的,但是此人一来,安保们顿时感到鸭梨山大。 李室长明确表示要求放人,安保们一边敷衍,一边悄悄地通知了宋嘉远。 宋院长吃过了晚饭,正在院里消食,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皱,“握草……姓李的说了没有,是赵院长的意思?” “没说,”来汇报的安保摇摇头,“他就说要求放人。” “他算个鸟蛋!”宋院长气得哼一声,就有心找赵老大问一问,你把这人放了,置我于何地?置图元青于何地? 可是又想一想,他颓然地一摆手,阴阳怪气地发话,“既然李室长指示了,咱们怎么敢不听?放人吧……不过这事儿,得让孔总谕知道,还有,我记得图教化长挺关心李永生?” 堂堂的副院长,竟然号称要听室长的“指示”,他心中的不满,可想而知。 前来汇报的安保,也是个玲珑人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第四十二章优柔寡断 一秒记住【??】,。 当天晚些时候,师季峰被放了出来。 他离开,惯例是要交保的,还要有保人才行。 但是院务室李室长直接表态:咱修院又不是官府,要交什么保?给我放人! 这话有道理,修院确实不是官府,不具备要求交保的资格,但是他这么要求,又有点出格——不交保,将来出了事算谁的? 于是安保们要求李室长签字,说宋院长问起来,我们也好有个交代。 李室长不肯签字,明明不需要交保,我签个毛的字! 那你去跟宋院长说一声呗,有人说怪话了,宋院长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当然就放人了。 打死李室长,他也不敢去跟宋嘉远说这个事。 他插手安保,已经是越界了,宋院长可以当不知情,但是他敢上门去找的话,宋院长打断他两条腿,别人都没办法支持他——赵院长都不能说什么,欺人太甚了。 所以他说,我就要你们放人,安保是宋嘉远分管的,我院务室就不能管? 院务室当然能管,本来就是凌驾同级单位的存在,管理整个修院的事务——不合情理,但是合乎规矩。 安保们也没辙了,那他得交抵押金,还要赔偿李永生的损失! 想都别想,放人就是了,李室长不跟他们讨价还价。 安保们也火了,既然这样,我们将人移交官府了,你去跟官府说去,好吧? 修院里这点事,大家愿意在内部消化了,本来是一个象牙塔一般的存在,不要让外面的蝇营狗苟,影响了修院内部。 有人执意要破坏规矩,那就经官呗,你跟官府怎么说,是你的事儿,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安保们顶得太厉害,李室长也没辙了,他可以勒令安保放人,但却无权阻止对方将人转交给官府。 说良心话,经官他也不怕,但终归是多了道手续,多了点麻烦,还要付出点东西。 于是他想一想,做出了决定:交保释金好了,李永生的损失,一并赔了。 保释金只是五块银元,师季峰弄坏李永生十六个门,一个门按一百钱算,十六个门一千六百钱。 师季峰的家人付出了不到七个银元,就将人保了出来。 须知他可是制修,用心干活的话,三四个月就绝对赚回来了。 李永生是第二天上午,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他还在书阁勘验,是书社的薛志强走过来,悄悄地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薛志强曾经对李永生极为不满,但是前几天的楼顶烧烤,他是去了的,就觉得李永生虽然不交会费,可有了钱的时候,也不小气。 再说了,李永生力压七幻院,夺取了本郡征文的头名,也是为博本争光了,学生们容易犯中二,但也佩服那些真有本事的。 李永生道谢之后,忍不住眉头皱一下:竟然把那个制修放出来了? 他实在有点不能理解,修院里为何做出这样的举动:我好歹也为院里争了光,话本就那么下里巴人,那么不遭人待见? 整整一个中午,他的情绪都不是很好,总有一种遭遇了背叛的感觉。 等到下午的时候,安保们找到了书阁,还将一千六百钱拿了过来,要他签收。 一个完整的门弄下来,其实不止一百钱,不过他的门只是坏了门轴,不是被人砸下来砍了当柴火烧,修一修还能用,这价钱也算公道。 安保也表示了,说我们不是不想帮,是姓李的那厮太不讲理。 不过作为报复,他们将冯扬的腿砸烂了,粉碎性的烂,治不好了。 这倒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滚刀肉滚不动了,安保们终究是有些血性的。 但是他们的行为,却是彻底地激怒了师季峰。 师季峰虽然是个制修,身上也纹了刺青,可是遇到事情的时候,胆子并不大。【ㄨ】 他知道,大部分人都被保出去了,只有他和冯扬被扣下了,所以当他在深夜出来之后,第二天就去看冯扬。 冯扬的惨象,令他睚眦欲裂,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所以当天晚上,他来到了修院的西南角,站在那里,等着某人回来。 天上下着雨,而他依旧敞着怀,刺青在他的胸口和肩头,不住地跳动着。 肖仙侯和胡涟望没去上课,所以都发现了他,马上跑去通知安保。 安保们听说之后,只能报之以苦笑:丫动手了吗? 没动手?那我们也没办法啊——那厮才被院务室保出来的。 李永生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是拎着一些肉和菜,他也看到了此人,却是只当没看到,径直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想不到吧?”师季峰走上前,抬手一抹脸上的雨水,狞笑着发话,“我回来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继续向前迈步,“你算什么东西?” 他今天一直心情不高兴,也就懒得掩饰了。 师季峰愣了一愣,他虽然修为高超,但终究不是冯扬那种滚刀肉。 待回过味来,他勃然大怒,“你敢骂我?”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制修啊,居然被一个本修生骂了? 李永生根本都不带看他的,招呼肖仙侯和胡涟望择菜切肉,不多时,齐永馨也跟着来了,还带了她的好友徐薇薇前来。 徐薇薇就是那个清丽女生,胆子很小,当时肖仙侯和李永生这俩外舍男生,遭遇了这俩内舍女生。 本修院里禁忌颇多,处处都要收钱,不许起灶不说,食堂价格还死贵死贵,最近这些日子,徐薇薇来此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除了价格,这里的饭菜味道也不错。 他们五个在忙忙碌碌地做饭,却是好悬没气炸了师季峰的肚皮。 你们怎么就敢无视了我呢?哥们儿好歹也是个制修对不对? 哥们身上好歹也有纹身对不对? 他横着身子打着晃走上前,冷哼一声发话,“饭菜算我一份儿。”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肖仙侯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李永生头都不抬,很干脆地吐出一个字,“滚!” “你知道,我是制修,”师季峰歪着头,淡淡地发话,“冯扬被打坏了,你干的。” 本修生和制修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李永生抬头看他一眼,又吐出两个字来,“沙BI。” “你再说一遍?”师季峰眼睛一眯,从后腰处缓缓抽出了一根铁棒,紫青的纹身,在他身上一跳一跳。 他今天是来讨公道的,大不了再次亡命天涯……有啥呢? “我说你是沙BI,”李永生笑了起来,很不屑地发话,“你动手试试?” 师季峰很想横下一条心,但是决心好下,付出行动却难,哪怕是被对方挤兑成这样。 搁给任何一个有点血性的,话赶话说成这样,都该动手了。 而他还要找动手的理由,“你自己清楚,我没有坏了你十六个门。” 这下,连肖仙侯都忍不住了,他抬起头,不屑地发话,“你欺负别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讲道理?” 师季峰被这话噎住了,想当初他拆掉李永生的门,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好吧? 所以他一转身,向外走去,“这做人呢,难免有三灾六难,我奉劝各位,出门的时候小心了,保不准又遇到什么意外,李永生你还没好彻底吧?” 李永生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五个人做好饭,就到了戌初时分,吃喝完毕,就到了亥初,也就是夜里九点多了。 齐永馨和徐薇薇来此,是打牙祭的,晚上还要回宿舍,胡涟望身为风纪、委员,肯定也是要回宿舍住的,这里通常就是肖仙侯和李永生长住。 事实上,为了应付教谕的检查,小鲜肉也经常回宿舍,只有李永生不受约束。 今天遇到这档子事,胡涟望陪两女回去,就感觉有点不保险,虽然两名女修都是内舍生,修为也比胡涟望高,但终究是女性,容易造成严重后果。 于是李永生和肖仙侯陪着他们走到修院门口,然后才回转。 回到房间之后,肖仙侯哼一声,“老四,咱也天天不能护送他们吧?” 李永生端起茶杯轻啜,不以为意地发问,“你想说什么?” “得把这师季峰搞一下,”肖仙侯黑着脸发话,“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哦?”李永生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搞?” “事儿交给我了,”肖仙侯一拍胸脯,“不过请人总要花钱,这钱你出了吧?” 小鲜肉不是个小气的,也不缺钱,但是他的钱属于细水长流,总能从家里弄到,一次却弄不到很多。 而李永生最近发财了,一百块银元呢。 “交给你?拉倒吧,”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上次你找钝刀,惹得人家笑话我,这次倒好,直接引得一个夜盲跳坑里了……我还敢再交给你事儿?”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肖仙侯一听,登时大声嚷嚷了起来,“钝刀跟我要十块银元,我没有,至于说那厮的夜盲……也能怪到我头上?” 他确实找了钝刀,只是付不起价钱,所以会出现那样的变数,此前他一直不好辩解,这次就算说明白了,也消去个疙瘩。 李永生哈哈一笑,“你这属于气运不佳,喝凉水都能塞牙,已经两次了,我还有胆子让你弄第三次?” (凌晨有更新,预定周一推荐票。) 第四十三章雨夜黑影求推荐票 “小看人不是?”肖仙侯气得跳了起来,“我就不能转运吗?” 转运吗?那你得发红包,这个位面又没有微信!李永生摇摇头,“你省省心吧。” “我怎么可能省心?”肖仙侯努力瞪大眼睛,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脸上的肥肉实在太多了,再怎么瞪,也就那么大。 “师季峰可能不敢对付你,但是他敢对付我啊,就算不对付我,他还可以对付齐永馨、徐薇薇她们,有些人坏起来,是无下限的……你不担心连累朋友?” 李永生承认,小鲜肉说得很有道理,他也不习惯别人代自己受难,“好了,你不用说了,交给我了。” “交给你……你能行吗?”肖仙侯狐疑地看着他——你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孤儿。 “我要是不行,现在还被人堵着拆门呢,”李永生傲然地看他一眼。 他是相对谨慎的人,不过前一阵的事情办得很漂亮,他纵然是上界观风使,也难免有卖弄之心,人嘛,谁能免俗? “嗯?”肖仙侯闻言就是一愣,他上下打量对方半天,思索了好一阵,才皱着眉头,试探着发问,“你是说……你遇袭是?” 他猜到了老四话里可能的含义,但是正因为猜到了,他反倒是不能相信,有没有搞错,那是你能做得出来的吗? 可是再想一想,他还不能不相信,老四遇袭之后,所有的困局迎刃而解。 “我什么也没说,”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儿。” 肖仙侯又愣了好一阵,才点点头,“那好,这事儿你来办,快点儿……要钱就说话。” “肯定会很快,就这几天吧,”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至于说钱什么的,他根本不提。 他愿意出手,就不存在钱的问题,他若不想动,谁买得动上界观风使出手? 肖仙侯狐疑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那最好了。” 师季峰非常痛恨自己的胆怯,怎么就不敢冲着李永生出手呢? 严格来说,他也不算特别胆小的人,若真是胆小,他怎么可能纹身?更别说他身为制修,对一般的黎庶,有太大的优越感,平日里下手也极为狠辣。 然而,正是因为身为制修,他才更了解体制的可怕,这次被安保抓了,他表现得要比冯扬软弱很多,但是事实上,冯扬平时的胆子,还真没他大。 说穿了,他的恐惧,来自于对体制的敬畏,冯扬那厮,属于无知者无畏! 师季峰非常清楚,自己这次被抓的原因——安保们之间就会交流,他也听得懂。 所以他更清楚,自己现在被莫名其妙地放出来,肯定又涉及到一些他不明白的因果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刚才虽然鼓足了勇气,想冲李永生下手,但是最后,终于还是没敢下手,他承担不起可能的后果。 总之,他心里是极为矛盾的,所以他对自己说,我现在不能出手,否则的话,是个人都猜得到是我干的,得过几天风声小点之后,想个万全的法子。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会选择买凶,不过他刚交了保释金,也没多少余钱了。 过几天吧,他对自己说,现在雨停了,等下一场雨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出手了。 雨天行凶,比较容易毁灭痕迹,现在快到暮春了,隔三差五就会下雨,再往后,还会有两个多月的连阴雨。 凑巧的是,这么想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第二天果然是晴天,太阳不是很毒,第三天才毒了起来,但是到了傍晚,又阴了下来,紧接着就下起雨来。 今天就算不动手,也得去看看,师季峰胡乱吃了点东西当晚饭,就悄悄地来到了李永生的房前,他藏得比较好,将自己融入了行道树的阴影中,也不打伞,隔着马路观察。 这次,屋里只有李永生和肖仙侯两人在做饭吃,因为安保警告了他们,说师季峰放出来了,你们住在外面太危险,最好还是回修院住吧。 安保们是好心,师季峰顶风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是绝不代表没有——万一有个想不开的,或者被人拿话一激,说不定就来了。 李永生不怕,但是他也劝胡涟望等人暂时别来了。 可是肖仙侯不听他的,说咱哥俩共进退,他的话里,甚至还隐隐有些……期盼? 师季峰在雨地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子初的时候,才悄然离去。 他住的地方离此不远,在一个叫文峰的小镇边缘处,那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是一圈二层小楼,他的家在二层,有三间房。 他用了一刻的时间,来到了小院门口,紧走两步,就待抬手去推院门。 就在此刻,他听到头顶有风声响起,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一团巨大的黑影压了下来…… 第二天,安保们就得到了消息,师季峰在自家院门口,被坍塌下来的牌匾砸到了。 令人感到蹊跷的是,这牌匾直接将人砸晕了,师季峰躺在泥水中,天快亮了的时候,才被人发现,就那么昏迷了一夜。 安保们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好歹也是制修呢,能被一块牌匾砸晕?莫非那牌匾有七八百斤重? 他们是没到现场,真到现场就更迷糊了,那牌匾总共也才七八十斤。 师季峰昏迷了整整半天时间,他醒来之后,得知自己是被牌匾砸晕的,在泥水里躺了一夜,忍不住破口大骂,“天杀的小贼,竟敢如此暗算我?” 门口那块匾有多重,他太清楚了——天天见呢。 所以他非常清楚,自己是被暗算了,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干过。 至于小贼是谁,那还用问吗?肯定是李永生找了人出手。 然而愤怒归愤怒,他想报复也暂时有心无力,牌匾砸的那下无所谓,擦破点皮,关键是在泥水中躺了一夜,他受了风寒,全身乏力不说,还发烧了。 所以他打算养好身体之后,再去报复——对方已经骑在脖子上撒尿了,他不可能再忍了。 其实他还有点侥幸心理,觉得自己真的出手,也未必能有多严重的后果,他当初也没指望,能这么快被放出来,但最终还不是出来了? 我对付李永生,肯定有人不高兴,但是放我出来的人,也未必会坐视。 事实证明,他想得有点多了,两天之后,他的风寒去得差不多了,但是运气的时候,总觉得一股凉气在体内游走。 这是风邪入骨?师季峰暗叹倒霉,就算制修,遇上风邪入骨,也不能强行驱除,还是要将养和药物治疗,否则落下病根的话,年老都是毛病。 可是他现在没钱了,买不起药,说不得只能先接几个零散的活儿,赚点饭钱和药钱——所幸的是,制修还是比较好找活的。 干了几天活,吃了几副药,他觉得体内的寒气不减反增,有一天想收拾一个不听话的家伙,内气的运转,竟然都不灵了。 这可不仅仅是风邪入骨了!师季峰非常清楚这一点,于是没再抓药吃,攒了两天钱,请郡中的岐黄圣手陈山河为自己诊断。 花了一百钱,排了将近一天的队,陈山河只诊断了十来息,就一摆手,“你中阴劲儿了,我治不了,找伤你的人去治,要不就找个高阶司修出手。” 高阶司修?师季峰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我要认识高阶司修,还至于去欺压黎庶赚钱吗?随便找个活儿,也不愁赚得盘满钵满。 郡里的教化长高涛,也不过才是高阶司修,博灵本修院的老大赵平川院长,都未必是高阶司修。 不过,师季峰也不会怀疑陈山河的话,郡中第一岐黄妙手,那不是白叫的,据说此人还得了道宫的青睐,部分医术传承自道宫。 在他发呆的时候,身后的患者将他推开了,“看完了就走,赖着作甚?” 师季峰眉头一皱,就想发火,不过扭头看一眼,发现对方气息浑厚,再回味一下刚才那一推,十有八九也是名制修。 若是体制内的制修,比他这不着调的制修,就又要强横了。 下一刻,他眼睛一亮:李永生身后,竟然有能给我****劲儿的制修?看来我得让某些人知道,我也是有用的。 于是他直接出城,来到了博灵本修院,找安保告状,说我被李永生暗算了。 安保们是真的不待见他,直接抬手撵人,你丫是制修,说李永生暗算你?快滚! 他当然暗算不了我,是他找人暗算我!师季峰大声嚷嚷:我体内都中了阴劲儿,不信你们就派个人过来检查。 阴劲儿这事,听起来挺可怕,但是安保们并不重视。 这不代表他们不知道阴劲儿的厉害,他们只问一句:你有证据,是李永生暗算的没有? 没有证据?滚蛋! 师季峰觉得有点讽刺,以前他们蹂躏别人,就是藏在暗处,欺对方拿不出证据。 现在却是轮到旁人问他,有证据没有,而他还偏偏拿不出来。 猛然间,他有点理解,为什么被自己算计的了人,都会用那种眼光看自己了——这么做事,实在尼玛有点操蛋。 (周一凌晨更新,求推荐票。) 第四十四章祸害为盟主静默的等待加更 一秒记住【??】,。 师季峰手上没有证据,被安保撵了出去。 不过他并不气馁,就守在门口,见一个像教谕的就告状,说我被李永生暗算了。 要说起来他的形象,纹身就能说明一切,是十足的地赖子。 而他本身还是制修,居然说一个本修生给自己下了阴劲儿,这种场面……真是难得一见。 按说他该羞惭的,但是师季峰并不在意:不是李永生出手暗算我的,是那厮找的人。 其实还是那句话,他深知体制的威力,对上平常人耍横,他毫无压力,利用体制来算计人,他也可以不要面皮。 从某种角度上讲,他的面皮也是滚刀肉,欺软怕硬是自带的天赋。 别说,他还真折腾出点名堂来,有人就将这个消息,报给了院务室的李室长。 于是,院务室又来了两个教谕,问明情况之后,又将他拎到了安保那里:有人给制修****劲儿,你们不加以重视,怎么就把人撵走了? 这制修不是咱们院的!安保们是腻歪透了,直接顶了院务室的人:有这功夫,我们不如多调查一下李永生遇袭的案子,那案子现在没破呢。 院务室不依不饶:能给制修****劲儿,这对咱们修院的教谕,也是极大的威胁,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们看不出来吗? 没证据,我们没办法调查,安保们就跟吃了枪药一般:眼前这货,不就是因为没证据,才取保了的吗? 叫李永生来问一问,很难吗?院务室的教谕寸步不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安保们很明确地表示:没证据就要传唤修生,让宋院长跟我们说吧。 院务室的教谕犹豫了,将师季峰扯到一边:你确定是中了阴劲儿? 师季峰将自己的症状说了一下,还强调一句:这个诊断,是陈山河做出的……喏,这可不是他的笔迹? 以玄青位面的规则,给制修****劲儿,就是很了不得的事儿了,首先,这么做得有一定的修为,其次,这个性质很恶劣,须知体制内的大部分人,都是制修。 院务室的人当然知道陈山河,见到陈山河的字迹,直接就汇报给了李室长:李永生勾结外人,给制修****劲儿,安保上不配合我们。 李室长收到消息,直奔院长室而去,推门的时候就大声发话,“赵院长,您得跟宋副院长说一声啊,这个李永生……咦,宋副院长?” 宋嘉远正坐在院长室聊天呢,听到这话,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他眉头一皱,“李永生怎么了,你不是把七幻本修院的那个制修放了吗?” 师季峰在博灵本修院讨生活,但他不是博本的人,而是七幻本修院的。 “我放了七本的制修?”李室长眉头一皱,装聋作哑打马虎眼,“这个……还真没有印象,回头我问一下。” 当时出面的又不是他,他当然要装作不知情。 “是那个威胁李永生的制修,”宋嘉远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情此景再不说,更待何时? 不过他的语气,还是轻描淡写的,“李室长你说没证据,就把人放了。” 他不想让赵院长觉得,自己是针对他的。 “被暗劲儿伤了,正是那个制修,”李室长的脸皮多厚啊,根本不在乎,“他认为是李永生找了高手,暗算他。” “李永生是孤儿,找高手……你说话过点脑子好不好?”宋嘉远气坏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暗算,有证据吗?” 证据……这是打算打我的脸?李室长犹豫一下,还是强词夺理地辩解,“有陈山河的诊断意见为证,确实是阴劲儿。” “你说话能有点逻辑吗?”宋嘉远决定了,不给赵院长面子了,尼玛,看看你用的都是些什么人?“我是问你,有证据证明,是李永生干的吗?” 李室长登时语塞,他哪儿来的证据?没证据。 就在这个时候,赵院长发话了,“陈山河的水平,还是很高的。” “嗯?”宋院长讶异地看着赵平川,你这是要搞什么? 赵院长的下巴微微一扬,“一会儿,我和宋院长过去看一下。” 李室长也被宋院长逼得受不了啦,闻言点点头,忙不迭地退去。 他走了,两个院长却陷入了沉寂,谁也不肯先说话。 良久,宋嘉远才说一句,“院长,李永生有成绩不说,他是咱博本的人。” 身为博灵本修院的院长,不管你有再多理由,不护卫自家学生,这是什么道理? 赵平川依旧沉默,好半天才说一句,“走,去看一看,是什么阴劲儿。” 宋嘉远嘿然不语,赵老大这么说了,也不解释原因,他还能说什么? 事实上赵平川也挺坐蜡,他没办法解释原因。 要说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首先就是,赵院长跟图元青不合。 两人看不顺眼很久了,其实主要是赵院长看图教化长不顺眼,图元青是京城六部发派下来的,属于镀金干部,不需要做出什么成绩,熬够资历就可以走了。 而赵院长是博灵郡土著,一步一步熬上来的,就见不惯这样的人。 其次就是,图教化长在话本事件上,一开始是失分的,有欺压博本之嫌,后来转过弯来了,却不跟博本明说。 李永生遇袭一事,图元青只顾撇清自己,差点把赵平川装进口袋。 赵院长当然就不干了,你是什么玩意儿,还敢算计我? 相较图元青,赵平川并不把这个征文看得很重,姓图的下来镀金,需要业绩,他是本土成长起来的,没有业绩也有资历。 当然,征文的事,他不能不表示重视,否则是政治不正确,所以图元青来通知,他也就作陪,不成想,作陪差点把自己陷进坑里。 赵平川这就不肯答应了,正好李永生夺了第一回来,博灵本修院的成绩到手,他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当然,也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这个征文第一的奖牌归属。 赵平川领导博灵本修院多年,各种奖牌涉及气运,他当然一清二楚,事实上知道这个的,不仅仅是他这个院长。 要不然,景钧洪也不会要求李永生把奖牌留在博灵本修院。 在修院看来,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这奖牌单独使用的话,能提供的气运委实可怜,修院里积累了大量类似的奖牌,这样加在一起,比单独使用效果好。 这很好理解,气运这东西,一向是就高不就低,名气越大,气运自然也就越旺。 至于说这可能对修生不公平,却也不是那么回事,献出奖牌的修生,能得到在修院荣誉室修炼的机会,效果并不逊色于长久持有奖牌。 总之,这是个见仁见智的事情,修生也可以拒绝将奖牌献给修院——当然,若是在得奖过程中,得到了修院的大力协助,就不方便拒绝了。 李永生的做为,也符合大家的认知,话本是他单独创作的,甚至还被人暗暗嘲笑,若说修院对他有什么帮助,也仅仅是提供了一个平台,递送征文的平台。 李永生没有不交奖牌的意思,他只是想琢磨一阵子,跟景教谕说得也很清楚。 景教谕将话转给院长大人的时候,也是如实反应了,但是这话听到赵平川耳朵里,就有点变味了——你说“把玩一阵子”,多久才算一阵子? 很多修生不想上交奖牌的时候,也不会明确表示拒绝,就是婉转地拖延一段时间。 过上一段时间之后,修生通常会将奖牌“遗失”,院方能说什么? 按说赵院长也会护短,但是此事先是涉及到了图元青的意图,他又差点被阴了,听说李永生无意交回奖牌之后,他就真的不高兴了。 你借用着修院的钱,还享受着修院的义工补贴,修院对你不薄吧?你怎么就连块奖牌都不舍得献出来? 赵院长恼火了,在私人场合的时候,就忍不住要说两句,表现出一些情绪来。 李室长最擅长揣摩上意,知道了院长的想法,马上就搞风搞雨了起来。 所以赵平川对李永生的感觉,比较微妙,不是特别讨厌,但也没有多少回护的欲望。 两个院长来到安保处,见到了师季峰。 赵院长一看对方的气色,就微微颔首,果不其然,此人体内有问题。 宋嘉远却是没什么好气,他也看出对方身体状况不对,于是眉头一皱,“你凭什么认定,就是李永生伤的你?” “我最近只跟他有矛盾,”师季峰理直气壮地回答,“不到一定的矛盾,也没谁会用阴劲儿害人。” 宋嘉远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室长就抢着发话,“阴劲儿能害制修的人,很危险啊。” 宋院长冷哼一声,“你既然没证据,就别瞎捣乱。” “他有证据,”李室长仗着赵院长在,极力地胡搅蛮缠,“听说有陈山河给出的诊断书,你还不赶紧拿出来?” 尼玛,我说的是什么证据,你说的又是什么证据?宋嘉远差点没把肝气炸了,他狠狠地瞪一眼那厮,心说你且狂着。 师季峰拿出了诊断书,李室长拿着扫两眼,又递向赵院长。 赵平川一摆手,示意他给宋院长看:你小子直接给我看,小宋心里怎么想? 第四十五章糗大了求推荐票 一秒记住【??】,。 宋嘉远也不伸手去接,只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陈山河既然诊断出你中了阴劲儿,他为什么不给你治了?” “他说治不了,”师季峰小心谨慎地回答,“说是最少得高阶司修出手才行。【ㄨ】” 两个院长听到这话,齐齐一愣,然后宋嘉远不屑地哼一声,“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中阶司修来暗算你?你想得多了。” 以这里的修炼和气运理论体系,被下了阴劲儿的人,除了找出手者化解外,找外人帮忙,起码也得是高一个阶位,否则不能化解阴劲儿。 中阶司修,就是肖田遵、图元青那种级别的,人家收拾一个体制外的土豆,需要暗算吗?嘴里透个风,多少人就扑上去了。 “没准是初阶司修出手的,”李室长再次唱反调,反正最少高一级,并不是说只能高一级。 宋嘉远真的忍不住了,“你少说两句会死?你也是初阶司修,去探查一下他的阴劲儿吧。” 一般而言,初阶司修治不好同阶使出的暗手,但是探出情况,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李室长还只是高阶制修,距离司修差了临门一脚,但是按常理而言,院务室室长,应该是初阶司修。 李室长被这话挤兑了一下,心说我是不是初阶司修,关你屁事,反正我在升职之前,能到了初阶司修就行了。 他知道自家事,自己出手怕是够呛,不过他也有办法,“武修教谕谷随风,可是出名的初阶司修,可以让他来试一试。” 总教谕孔舒婕手下两大将,分别负责文修和武修,谷随风负责武修,其实算武修总教谕。 安保是从武修上分出来的,谷教谕算安保的老大,不过他平时不管事,也不怎么听宋嘉远的,更多时候,他是配合孔舒婕的工作。【ㄨ】 此人性子火爆,急了眼就直接动手,别看李室长敢挑衅宋院长,他还真不敢挑衅谷随风——惹火了人家,打他一顿也是白打。 所以他跟谷随风处得,还相当不错,李室长这人做事虽然恶心,但他还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反正他不担心,谷随风会听宋嘉远的话——谷随风急了眼敢打宋嘉远是真的。 谷随风听到两位院长在等他,抛下手里的事来了——他性子火爆,不代表不明白轻重。 他在师季峰身上连拍三掌,分别是百汇、大椎和气海穴,然后又捏着对方的掌心——也就是劳宫穴,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 半柱香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粗声粗气地发话,“像是阴劲儿,但又不完全是阴劲儿……仿佛是自身有什么病症导致的。” “随风,这可是陈山河判断的,说是阴劲儿,”李室长沉不住气了,师季峰若不是受了阴劲儿,这件事情,他就不能理直气壮地去做了。 “你要信陈山河的,还问我做什么?”谷随风不满意地哼一声,他自认看病比不上陈山河,但是说阴劲儿这种武修范畴的东西,他还真不服气陈山河。 宋嘉远闻言大乐,轻咳一声,和颜悦色地发话,“随风,赵院长在呢,你注意态度。” 好吧,注意态度,谷随风虽然是不羁之辈,面对修院的老大,还是得把握好分寸。 他看一眼赵平川,缓缓发话,“我对病理粗疏得很,但是我真不认为这是阴劲儿。” 赵院长自从来了,就没怎么说过话,他是修院的老大,随便开口失身份,直到谷随风开口,他才微微一皱眉,“你确定?” 谷随风听到这话,心里就不高兴了,偏偏还不能发作,只能悻悻地回答,“也许是我修为低下吧,咱修院请个高阶司修试一下,没准就好了呢。【ㄨ】” 他说的是气话,反正修院在职的,就没有高阶司修,赵平川这院长,也不过是巅峰的中阶司修。 他认为修院就不可能为此专门请个高阶司修来,为了一个区区的制修,值得吗? 老院长倒是高阶司修,但是已经不管事多年了。 赵平川嘴角抽动一下,前行两步缓缓发话,“高阶司修,何须去请?” 他一年多以前就晋级高阶了,只是一直低调,没有声张,听到这话,就忍不住了。 事实上,他也有炫耀的冲动,只不过总没有合适的机会,此次却是正当时。 若非如此,他会继续端着院长的架子。 他上前两步,抬手一掌,似缓实急,轻轻地击在师季峰的大椎穴上。 “院长晋级高阶了?”李室长一脸的惊喜,那笑容是挡都挡不住,“真是可喜可贺,是博本之喜,是本郡之喜。” 身为体己人儿,他其实早就知道,院长晋级高阶了,但是不敢自作主张宣传,此次正好借机宣扬。 赵院长看他一眼,心说还是小李子会来事啊。 他对自己这一掌,还是很有信心的,除了用上了高阶司修的修为,他还用上了驱除风邪的心法——总是要让师季峰好起来。 他也没有故意针对李永生的意思,但是……这修生有点不识好歹,而且博本院的修生,为什么要做别人的棋子呢? 师季峰吃了这一掌,站在那里就不动了,好半天之后,全身剧烈抖动一下,“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紧接着,他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右腿用力蹬了两下,竟然……没了气息。 一时间,一屋子人都不说话了——这尼玛怎么回事啊? 赵平川也愣住了,我是灵气浑厚,但是……不至于打死人吧? “呀,闭气了,”谷随风上前两步,蹲下身子就去点戳穴位,他是武修教谕,急救的水平很高。 只见手指和手掌不住地跳动着,带起了一道道残影,不停地拍打着三十六大穴。 一边拍打,他一边还说,“院长的修为太深厚,是这厮承受不住。” 赵平川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十息,师季峰的身子猛地一震,恢复了呼吸,伴随着一些不明意义的低声呻吟。 赵院长一背手,转身离开,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果然不止是暗劲儿。” 李室长闻言,愣在了那里,看一看满房间怒视的目光,他转身向房间外跑去,嘴里还大声嚷嚷着,“院长的修为,真的深厚了很多!” 师季峰诉李永生偷袭一事,至此是彻底地不了了之。 一直到后来,师季峰都没治好这个毛病,别说动手,不动手的时候,偶尔也会抽着疼。 三年之后,他在博灵郡消失了。 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有高人看出了他的毛病,告诉他速速离开博灵郡。 总之,李永生彻底解决掉了师季峰这个麻烦,以他来自上界的手段,撇开修为不说,也不是赵平川之流能查得出来的。 师季峰“风邪入骨”的消息传得极快,没用多久,大家就知道,李永生那六间门面房,是安定了。 此前一直没有人租房,并不是这里的房价有多离谱,而是大家都不喜欢打麻烦,消息确定,楼下三间房就很快租出去了。 有意思的是,这三间房也是被裁缝租走了,还是连亲带故的三个人家,他们一直看好这里的房子,本修院的需求不是很足,但是旁边还有文峰、小井几个镇子不是? 李永生也愿意租给他们,裁缝店总比饭店好一点,不说油烟什么的,起码没有那么喧闹,所以在房租上,他做了一些让步,一个月三千五百钱。 楼上三间房,也给裁缝们腾出了一间做宿舍,一个月一块银元。 李永生只留了两间房,不过这也足够他用了,他是一个月两块银元包租的六间房,现在四间房的收入,就有四块半银元,自己落两块半银元不说,还落了一个免费的播音室。 博灵本修院对我,真的不薄啊,李永生这么认为,虽然前期他遇到了不少事情,但是回报也是巨大的——没有这些艰险,博本凭啥两块银元租出去这么大的地方? 更别说,他搞的电台和收音机,最近也制造出了不少,他只是将零件外包,制成标准件,组装还是他一个人来的。 这天,他的房间来了一名贵客,郡教化房的副教化长林锦堂。 林教化长是来博灵本修院视察,同时要看一看获得了征文第一的李永生同学,第三就是……他知道了此人正在搞一个古怪的传讯装置。 其时天上正在下雨,不过林锦堂还是将一台收音机放在自己的马车上,冒雨行了十多里,感受这东西的效果。 效果令他极为满意,至于说此物能传声百里,他没兴趣验证,想必也没人敢在这方面作假——很没必要,东西都搞出来了,还差这点数据? 他更感兴趣的是,“你打算如何使用这个东西?” “我打算先租一部分收音机出去,”李永生也有经营头脑,这种新东西,卖恐怕是卖不出去,但是出租出去,还是没有问题的——大不了零租金,有啥呢? 林锦堂听得眼睛一眯,缓缓点头,一听说“租”,他就知道,小家伙意识到了新东西推广的问题。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那你打算如何吸引他们?” (周一三更,理直气壮地大声召唤推荐票。) 第四十六章推广求推荐票 一秒记住【??】,。 如何吸引听众的事,李永生早就想好了,不过他并不解释,只是微微地一笑。 小鲜肉曾经答应他,要帮着在教化系统推行广播电台,林教化长此来,目的应该很明确。 在前不久,李永生确实也打算卖这套东西给教化房。 不过,随着他夺得了征文头名,收到了一笔巨款,租住的房子也搞清了手尾,以后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收入,极大地缓解了他的财政危机。 那么他对销售广播系统,就没有了太多的兴趣,这是第一套,他不可能卖出好价钱,更关键的是,肖田遵估计还得领人情。 反正他制造收音机的原材料,也能从修院领,花费的无非是一些人工。 所以,他倒不如先把广播电台搞起来,有了效果之后,再销售就会容易很多,价钱也不会被人为压低。 看到他不说,林锦堂有点不高兴,“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嘛,遮遮掩掩的,亏我听孔总谕说,你对这东西很有想法。” 李永生听得登时愕然,“原来是孔总谕跟你说的?我还以为……” “嗯?”林锦堂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当然是你们学校的教谕说的,你还以为会是肖田遵?他最近可不在博灵,去京城了。” 还是自家的教谕好,李永生的心里,生出一丝感激来,虽然师季峰的释放,让他有点迷惑,但他还真没想到,赵院长赵老大,竟然会对他观感不佳。 林教化长见他不说话,心里生出些不满来,“你既然不想说,也由你。” 想一想之后,他又补充一句,“涂得利贪墨言德室的银元,虽是数额不高,性质极为恶劣,有司已经将他拘押,不日将作出判决。” 李永生听说这话,心知是图元青的手笔,脸上却是一副惊喜的样子,他深施一礼,“多谢林教化长为小子主持公道。” “你不用谢我,”林锦堂闷声闷气地回答,“是图教化长发现的端倪。” 言德室本是他分管的部门,下面人居然投靠图元青,他脸上也不是很好看,不过就算这样,图元青打算拿涂得利开刀的时候,他也不阻拦,反倒是顺手推了一把。 背叛者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但是他也不介意坏一下某人的形象,“图教化长,呵呵,倒是明察秋毫……眼里揉不得沙子。”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李永生听得明白,林教化长的意思是说:图元青那人心眼比较小,你此前惹了此人,自求多福吧。 不过他就当听不懂了,开心地点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诸位师长高风亮节正直无私,不愧是我等楷模,小子谨受教了。” 你这是没懂呢,还是装疯卖傻呢?林锦堂看他一眼,总觉得这话有点刺耳…… 曾宪宏站在屋檐下,看着空中绵密的雨丝,又看一眼地上的泥水,苦恼地叹口气。 他是文峰镇鸿福酒家的东家,严格来说,他不是真正的东家,他那个婆娘王氏,才是酒家的正牌东家。 自打入赘王家之后,曾宪宏的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善,但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酒家,也不是他能全部做主的。 前一阵王氏跟他说,博本院那里空出了门面房,要他去租来,他明确地拒绝了,并且表示说,那几间房子必然会有些麻烦。 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那房子果然牵扯出许多是非,接手的本修生被人偷袭,差点致死,当然,最令人震撼的是,著名的地赖子冯扬,居然捱不住拷打,就那么死了。 出了人命,当然就是大事,到了后来,师季峰被人算计,都算不得多大事了。 王氏承认曾宪宏看得准,但是发现有裁缝将店面租下之后,就又开始抱怨他。【ㄨ】 曾宪宏早就习惯这样了,他跟婆娘解释说,本修院门口好做生意,那得有修院里的背景,否则一样没人买账——当初曾求德开饭店,那是因为他本人是教化房的! 换个普通人去开饭店试试?不赔就算好的了! 王氏说不过他,可又习惯做主了,于是恶狠狠地发话,“一个大男人家,嘴皮子吧嗒吧嗒,只是会说话,有本事你把酒家生意做起来!” 鸿福酒家原本就是个不大的店面,八张大小桌子,坐满人也不过五十来人,而镇子上这些年又开了几家酒肆,夫妻俩一个月劳累下来,赚的也不过才两三块银元。 没办法,镇子上的消费能力不高,很多人过来都未必喝酒,只是要上一大碗面,稀里哗啦吃完走人,能多要两个茶叶蛋的,那都是舍得出手的了。 按说一个月赚两块多银元,这夫妻店也还开得,赶得上景教谕的薪水了。 但必须指出的是,这夫妻俩,是不用交房租的——店面就是王家的。 这里的租费比博本院周边要差一点,若是关了酒家,将门店租出去的话,一个月也就是七八百钱的模样。 这相当于说,夫妻两人再加上一个小工,三个人一个月的辛苦,都未必赚得到两块银元,买卖做成这样,有意思吗? 但是不做也不行,鸿福酒家不大,却是王家的祖产,只要能坚持,就得硬撑着,否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对酒家而言,春天是个好季节,这时阴雨绵绵寒湿气重,对那些闲人来说,烫两盏酒,赏一赏雨景,也是很舒坦的。 不过对鸿福酒家来说,春季是比较糟糕的,因为这里的道路不太好,一到雨天就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官府也不管修——上一次修路,还是十来年前的事儿了。 尤其是这两年,附近的道路越来越差,鸿福酒家的买卖,也就更糟糕了。 曾宪宏曾经提议,将自家门前这二十来丈的路修了,王氏却不肯答应——咱家的门店宽都不到三丈,你要修二十丈作什么? 莫非是想帮着杂货铺那小寡妇?路修好了,你俩来往方便了! 王氏是标准的守成之人,又是妇道人家,不保险的钱她不赚,不该花的钱她不花。 所以她很干脆地告诉王曾宪宏,想修路可以,你自己找钱,老娘这儿没钱! 我要有钱,至于入赘吗?曾宪宏现在,也是真的为难了,马上雨季来临,店里又要冷清好久了,一时间他心乱如麻。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阵踏踏的轻响,侧头看去,却是两名少年骑着马,打着雨伞,缓缓地走了过来。 少年一个宽胖一个瘦长,来到酒家门口,宽胖少年勒住缰绳,“这雨着实惹厌,吃两杯酒再走如何?” 两人下了马来,自有小厮前来将缰绳接过,瘦长少年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遮了牛皮的物事,看起来有两尺方圆。 两少年点了两壶酒,又点两个小菜,酒尚未温,却听那瘦长少年发话,“时候快到了,《井后有井》又要开播了,果真精彩异常。” 宽胖少年哼一声,“今天却是轮到你出力了,我只管听。” 曾宪宏已经看出来了,两人腰里的铭牌,是博本院的,想必是两名本修生。 不过接下来的情形,令他大为惊讶,那瘦子将牛皮揭开,下面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瘦子将盒子放在桌上,手往盒子上一搭,猛地就传出一阵声音来。 “嗒嘀嗒,嗒嘀嗒,大喇叭开始广播啦,一炷香之后,就是《说书时刻》,《井后有井》第八回,井老爵爷是否识破了外族陷阱?敬请期待……” 井后有井?曾宪宏倒也听说过这故事,听得不全,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认知,于是他好奇地看那盒子一眼:你们本修生……真会玩啊。 一炷香时间很短的,眨眼就到了,然后那瘦子又往盒子上一搭手,里面又传来了声音,“……井后有井第八回,有请方田山大家……” “各位朋友你们好,今天说第八回,上回书说到……说到哪儿了呢?对了,说到井老爵爷端起了外族敬的这杯酒,一时间心里有些犹豫,我要不要给他这个面子呢……” “那酒不能喝啊,”曾宪宏直接接话了,“喝了之后半年必死!” “你能不说话吗?”宽胖的那位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扭头看瘦子一眼,“声音开大点。” 井后有井是很受欢迎的,不少桥段大家也知道,不过在娱乐匮乏的年代,重复地听,那也是种消遣——一段相声都能听二十遍呢,很正常不是? 瘦子在一个圆钮上旋了一下,声音顿时变得大了起来。 酒家里原本是萧瑟的,这说书的声音在春雨中,也传得很远,不多时,就有旁边的邻居也过来了,还有几个孩子端着饭碗,跑过来听说书。 再后来,雨稍微大了一点,有人想避雨,看到这里热闹,又听到了说书,也过来了。 到第八回讲完的时候,酒家里不知不觉已经涌进来二十多人了,大部分都是来蹭着听的,不过也有人闲得没事,点了两壶酒两碗面,一边吃喝一边听。 说书结束,大部分人就散了去,店里就剩下区区五人,其中就有那两名本修生。 曾宪宏看着那盒子,总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做点什么,但是一时间……他还真想不出来。 第四十七章轰动 一秒记住【??】,。 两名本修生吃喝一阵,瘦子说,“走吧?” 胖子不答应,“别啊,这下雨呢,一会儿的《每天一歌》,是红娘子唱啊。” “那行,”瘦子点点头,笑着发话,“红娘子的歌,我也喜欢……难得的是这收音机放出来,竟然跟人在眼前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东西是好,但是太贵了,竟然要十五块银元,”胖子叹口气,很是苦恼的声音。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半分苦恼来,反倒是有点洋洋得意的味道,“若不是薇薇家的老人爱听戏,我还真舍不得买……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咱小辈的一点心意不是?” 还能听戏?曾宪宏的眼皮子又跳两跳,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过了一阵,盒子里果然是放出了红娘子的歌,正是她的成名曲《大明湖畔曾记否》。 歌唱完,两少年也吃得差不多了,站起身结账要走。 曾宪宏知道时不我待,果断地表示,“两位吃喝不少,果然是少年豪客……送两位一盘干炸果子,路上消食。” “谁要你送?”宽胖少年看他一眼,“你也是小本生意……当我买不起?” “果子白送是一定的,正好有点事情,想请教二位小哥,”曾宪宏笑着一拱手,“这收音机果然神奇,不知……不知哪里有得卖,又是什么章法?” “收音机每天定点播出各种节目,说书、歌曲、戏剧、美文等等,”宽胖少年解释得还算到位,然而下一刻,他就一翻眼皮。 “不过,需要十五块银元……掌柜的还是安心经营自家生意好了,要量力而为。” “好了,二十银元押金,就能租来使用的,”瘦子不屑地白他一眼,“你自己好像就用得起似的,无非是要讨好佳人……羞也不羞?” “我怎么就用不起呢?”胖子的脸,登时就挣得红了。 他俩的争执,曾宪宏没放在心上,他现在明确了的是:这收音机每天都有不同节目,虽然价格昂贵,堪称天价,但是……可以不买,租来用就行。 以他的见识层面,还不知道这收音机为啥每天各个时候会有节目,但是他非常确定,自己的店里若是有个收音机的话,绝对会吸引很多人前来——如果这两少年说的是真的话。 “你说,能不能提高酒家的上座率啊?”肖仙侯低声问胡涟望,“上座率”一词,他还是跟李永生学来的,不过他认为,这个词真的……很到位。 “管他呢,也不差他这一家,”胡涟望低声回答。 “两位,我再打扰问一句,”曾宪宏又凑了过来,赔着笑脸发话,“这租金……几何?” “现在是免费,将来可能一日十钱……或者二十钱?”胡涟望不确定地回答,“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掌柜的自去问。” 一日十钱,一年就是三块多银元,二十钱就是七块多银元,不算低了,不过相较请说书先生来,一日三四十钱还要管饭,却又优惠得多了。 而且……说书先生他只会说书啊,不会唱歌唱戏,请戏班子来,可是比说书贵得多了。 更别说,说书先生也分身价的,便宜的可能三十钱就行,但那是乡野级别的,像方田山这种说书大家,一天没有四五百钱,请得来吗? 曾宪宏在瞬间就想清了其中的因果,又笑着脸一拱手,“不知这东西,哪里租得到?还请两位小哥告知。”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下定要租的决心,虽然他确定,弄个收音机回来,对酒家的生意,绝对会起到极大的提升作用,而二十块银元,他在和夫人商量之后,咬牙是拿得出来的。 不过,万一是骗子呢?二十块银元,足以让他这个小小的家庭元气大伤。 身为酒家的东主,迎来送往的,各种可以说和不可以说的丑恶现象,他见得太多了。 但是那宽胖后生的话,打消了他的大部分怀疑,“博本院西南角,你找三间裁缝铺的东家,这个就是他搞出来的。” “是那个乡下孤儿?”曾宪宏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李永生——他不太清楚名字,但是对其人,他是知道太多了,想当初,他的夫人是逼着他要租下那里房子的。 反正他知道,李永生斗败了曾求德和师季峰,还让冯扬不明不白地死了。 外地来的孤儿,掀起了这么多风雨,据说是博本院里有人力挺。 不管怎么说,这是货真价实的本修生,身后有人帮着背书,绝对是信得过的。 当然,二十块银元实在多了点,下午的时候,他就跟自家夫人商量了一下。 “李永生?”听到这个消息,王氏的眼睛登时一亮。 不过她想的不是可靠不可靠,而是市井八卦,“都说他俊逸无双,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原来打的是这般主意,”曾宪宏冷笑,“怪不得你当初就要租他的房子。” “老娘把整个青春都给了你,见个小家伙又怎地?”王氏大怒。 见了帅哥的结果就是,当天傍晚,鸿福酒家里,就拉来了一个方盒子。 方盒子在当晚就建功了,酉末的时候,被拉了回来,也就是晚上六点多钟,戌初有说书,相当于地球时间七点半,还是《井后有井》第八回,中午的重播。 收音机拉回来之后,夫妻俩略略地宣传了一下,真没必要说太多——邻里邻居的,有个稀罕玩意儿,消息传得快得很。 而且这东西……价值二十块银元啊! 当天晚上,鸿福酒家就被人挤爆了,听说书的时候也还罢了,只有四十多人,可是到了酉正之后,也就是八点多的时候,收音机里开始唱戏了。 必须指出的是,李永生这个广播,时间排得有点问题,一般来说,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大家就都睡了,七点多说书都有点晚了。 在地球界这么播,肯定没有问题,但是玄青位面的习惯不是这样。 这里是分阶层的,身份高的人总是夜夜笙歌,但是一般的百姓,还是习惯早睡早起,天黑之后,聊会儿天就上、床睡觉了——要不然点灯费油。 然而,有娱乐活动当然就例外了,尤其戏曲这东西,那是男女老少皆宜,虽然看不到人只能听声音,但总比没有强不是? 戏曲实在太受欢迎了,甚至有老人从两三里地之外冒雨赶来,就是为了听一听戏,至于说泥水神马的,那真是无所谓了,免费听一回戏,回家洗衣服都值了。 等播到亥正时分,也就是夜里十点,小小的酒家里,挤了小两百人进来,还有几十人进不来,在外面的房檐下听戏,甚至还有七八个人,在打着雨伞听戏。 “我……我撑不下去了,”一个年轻人有气无力地发话,听收音机是要输出内气的,在场的人都不是制修,支撑半个时辰就算是极限了。 又有人自告奋勇上来接手,王氏看着一屋子人,有点犯愁了,扯了曾宪宏到一边,低声嘀咕,“只有听戏的,没人买吃食。” “可不是废话?都吃过了才来的,”曾宪宏低声回答,然后又扫一眼屋内,“挤成这样,都热得冒汗了,谁还买酒驱寒……” “那可如何是好?”王氏低声嘀咕,“总不好刚租来便退了。” “你个妇道人家,”曾宪宏狠狠地瞪她一眼,“这是什么?这就是人气,待聚拢得多了,没准还有气运,今日多费点灯油,明日还愁没人来喝酒?” “那明日多买些菜回来?”王氏开始盘算了。 第二天早上,鸿福酒家播放了两篇美文,还有一曲《每日一歌》,虽然酒家里没卖出去什么吃食,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中午有说书可以听。 当天中午,早早就有人来等着了,还占了座位,不过王氏很为难地表示——各位乡亲能站着听吗?我这开了店,是要做生意的。 镇子里的民风相对淳朴,有人很痛快地站了起来,还有人愣一下之后,点上一碗面来吃,现在我也是你的客人了,对吧? 除了点面的,还有点酒来喝的,镇子里穷人多,但也有不差钱的,平日里不来鸿福酒家,是因为这里没什么可吸引他们的地方。 既然这里能听说书,花几个小钱算什么呢? 待到说书开始的时候,酒店里已经座无虚席,有人来得晚了,发现自家只能站在门外听了,少不得买一碗面,这就能有个座位。 到了晚上,就更不得了啦,座位早早就被人占住了,虽然大多数人只是买了一碗面。 看到门里门外人山人海的模样,王氏的嘴都快笑得合不拢了,这收音机,还真是个好东西! 文峰镇的其他酒家,生意明显大不如常,他们有点想不通:怎么猛然间,客人就减少了呢? 这一现象,并不仅仅出现在文峰镇,其他镇子和七幻城里,也有相当一部分酒家,变得空前热闹,而他们的竞争对手,则是逐渐打听到了他们生意火爆的奥妙。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来了:学挖机……收音机,哪里弄得到? (家里有事,提前更了,今天两更完毕,召唤推荐票。) 第四十八章收租金了 肖仙侯和胡涟望用了十天的时间,推销出去了十六台收音机。 李永生现在做出来的收音机,也不过才三十多台,他告诉这二位:可以歇一歇了。 肖仙侯有点不情愿,每天好酒好肉公款吃喝,猛地停了下来,对于一个吃货胖子来说,简直是太残忍的事了。 “永生,还有不少收音机呢,怎么就停了呢?” “接下来就要等口碑发酵了,”李永生苦恼地揉一揉额头,“而且这十六台收音机,只卖出去了一台,其他都是免租费租出去的,铺货也铺得差不多了,再铺经济上有压力了。” “可惜了,”肖仙侯听到说起钱的事儿,他就不好再抱怨了,他虽然家里不差钱,可真的不能像李永生这样,铺这么多收音机出去。 像曾宪宏夫妇一般,直接拿了二十块银元押金来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通过各种门路,找上修院里的教谕,希望能交个比较低点的押金。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两点,一个是二十块银元的价格,委实多了一点,普通人家拿出这笔钱来,真的要咬牙。 另一个原因就是,收音机这种新生事物,前景到底如何,大家也拿不准,先少交点押金看看情况,再决定行止也不迟。 李永生现在的资金链没有断,但是押金也没有多到哪里,他还不想挪用押金,那么现在铺出去的货,就是一笔负担了。 胡涟望则是想的多一点,“我还想着,下一步能去茶馆推销一下。” 茶馆的闲人比较多,而且大多数也有闲钱。 “茶馆意思不大,”李永生摇摇头,“酒家愿意的话,多烧两壶水就是茶馆了,你能想到的,酒家自己也能想到,还是静待口碑发酵吧。” “老大少说两句,说起做生意,你真不如老四,”肖仙侯出声发话,“别的不说,老四建议的往小酒家推销,这种奇妙招数,你想得到?” 从一开始推销,李永生就定下了规矩,说你们别找当地最好的酒家,一定要找那种比较落魄的,当然,太落魄也不行,多少要有点家底的。 当时胡涟望和肖仙侯都不能理解,说收音机价格这么高,你不找最好的酒家,怎么推销得出去呢? 李永生解释了,说最有钱的,未必是最舍得花钱的,那些被打压的酒家,更有改善自身处境的欲望。 这话有道理,但是303宿舍的老大和老二并不怎么信服,直到看到有人纷纷前来,租用收音机,他们才不得不承认,老四的说法,还真的是至理名言。 就在两人猜测,过几日才会有人上门租收音机的时候,第二天就有人来了。 收音机这种大事,想瞒是很困难的,那些租用者得了好处,倒是想隐瞒,但是肖仙侯和胡涟望推销的时候,总会有些别人听到。 此次前来租收音机的,是七幻城里著名的天香酒楼,这酒楼楼高五层,比鸿运酒楼还要高一层,占地六七亩,酒楼后面还有一个二十余亩大小的院子,是用来停放车马和坐骑的。 来的有两人,一名是干瘦中年人,一名是壮硕大汉,居然都是制修。 中年人问清楚,这里就是出租收音机的地方,很干脆地表示,“租五台,是否能优惠?” 所谓财大气粗就是这样,李永生征文拼了个郡内第一,才得了一百块银元,而这酒楼一开口,就是要花一百银元租五台……一层楼一台,未免太奢侈了吧? 大企业就是牛叉,来的这俩还都是制修呢。 不过这二位也知道,这里是博灵本修院,不能胡来,所以客客气气地商量价钱。 “很抱歉,二位,不能优惠,”李永生笑着摇头,“我一个小小本修生,创业艰难,敬请海涵。” “小子,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吧?”壮汉还是忍不住了,他脸一沉,“你租出去的收音机,很多都是打折的。” “那是有师长的请托在其中,”李永生也不生气,还是笑着解释,“你若是能找到人帮着说话,我也能少收你押金,不过……能说情的人,差不多都说过了,我看你够呛能找到。” 壮汉闻言,登时就是一噎,天香酒楼当然打听过,能不能找人帮忙说句话,不过打听之后,还是放弃了——不是找不到人说话,而是不值得。 能跟李永生说得上话的小人物,基本上都说过情了,而为此找大人物也划不来——那只是押金而已,将来还会退,浪费个人情,实在没必要。 而且天香酒楼偌大的名头,也不愿意让人说,连一百块银元都拿不出来之类的话。 壮汉实在有点无奈,他身为制修,可以在语气上压迫一下对方,但是更过分的事儿,也不方便做了,于是他看一眼同伴。 中年男人一摆手,很无所谓地发话,“既然这样,五台音圭……押金是一百银元吧?” “抱歉,只能先租给阁下三台,”小鲜肉发话了,胡涟望在意风纪,大部分时候要去上课,他翘课的时间就多了,“货物有限,不能租那么多出去。” “嗯?”中年人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他的脸也拉了下来,“你俩是不是觉得有博本院做靠山,欺负制修就是天经地义?” 然后他看一眼肖仙侯,“你是肖教化长的公子,对吧?我不想惹你,但也不怕你。” 这俩人来之前,果然是下了功夫的,连肖仙侯的身世都打听到了。 小鲜肉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是吗?你要不说也就算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试一试!” 中年人很无所谓地笑一笑,“肖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真不想跟你作对,不怕直接告诉你……不说别的,你父亲家里的那位,我们也是联系得上的,只不过都是做生意,没必要搞成那样,你说对吧?” “呵呵,”肖仙侯冷笑一声,涉及那个女人,他懒得多说了……他不怕那个女人,但是他不想带给母亲任何不快,也不想让母亲担心。 于是他看李永生一眼——我可是帮你扛事儿了,这个面子,你得给我撑下来。 李永生笑一笑,“五台,倒也不算多……挪用别家两台好了,就是一百块银元。” “你!”肖仙侯气得怒目圆睁。 李永生就当没看到,刷刷刷地写了五份字据,递给那中年人,“签字。” 中年人扫一眼,正要签字,猛地一怔,然后将字据往桌上一拍,厉声发话,“小子,你敢欺我?信不信我能整得你生不如死?” “滚蛋吧,”李永生一摆手,他也忍无可忍了,“我倒不信了……你动手试一试?我倒要看一看,谁会生不如死!” 中年人气得鼻孔冒烟。 可是,他还真不敢动手,他只是不忿,一个小小的外舍生敢对制修不敬,他若真敢在博本院的附近对本修生动手,就算天香酒楼潜势力不小,也未必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去保他。 他的胸口急速地起伏好一阵,才叹口气,“好吧,算我的不是,冒犯小哥了,但是这租金……是怎么回事?” “租金就是租金,押金是押金,”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这么大个人,不懂事吗?” 中年人真的是气坏了,可是通过刚才的交锋,他也知道,自己再说狠话不过是自取其辱,于是他忍气吞声地发问,“不是没有租金的吗?” “前两天没租金,今天起……有了,”李永生白他一眼,“你可以不租,我又不勉强你。” 前十五台收音机,他都是零日租推出去的,为的是打出名声,现在主动找上门的,都是有了需求了,他当然要收租金。 租金也不高,一台收音机,一天二十钱,相对于二十银币的押金,他要两年多才能回本,很厚道了。 他已经想好了,在收音机发展的这前几年,主要靠租金来保证利益,靠销售收音机盈利,还得过两年。 前期的十五台,免租金也就是一个月,一个月头上,对方若不能及时交还,那就等于是认定购买了。 中年人又是一阵凄苦,不过他已经知道了,跟这小家伙,没什么道理可讲。 但是该争的,他还要是要争一下,“一台二十钱,五台收音机,一天就是一百钱……” 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就说了,你没必要租那么多嘛。” 中年人也不管他说什么,大声地嚷嚷,“一天一百钱……什么样的说书先生雇不到?” “你肯定雇不到方田山,”肖仙侯冷笑一声,“撇开方田山,你还得雇红娘子唱歌,还得雇戏班子唱戏……还得每天更换不重样。” “每天更换不重样?”中年人不屑地撇一撇嘴,“无非是拿了留影石,好像谁不会。” 肖仙侯哈哈大笑了起来,“说得轻巧,你会……那你别来租啊。” 中年人顿时语塞,租留影石谁不会?但是这留影石的租用费着实不低,每播放一块,要付出一百钱的租金,每天这么多节目,起码三四百钱。 第四十九章果然做差了 一秒记住【??】,。 真要用留影石吸引酒客的话,别说天香酒楼想每一层都放,就说只一块的声音能响彻全楼,专程租来给酒客看,也太败家了,偶尔一两次可以,时间久了真不行。 而广播系统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只用声音不用画面,有利于廉价整合资源,而播放的资源整合了,大家又可以共享。 最关键的是,渠道建设起来了,获得这些娱乐就便宜多了,要不说终端制胜渠道为王呢? 中年人被呛得无话可说,最后还是忍气吞声,拿了一百块银元出来,签字画押了。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虽然刚才大家都有点火气,但是做生意嘛,和气为上……你俩说是不是?” 李永生只笑不说话,给人一种年少老成的感觉,肖仙侯却是黑着脸不说话,很显然,他还在为对方某一句过分的话生气。 事实上,就在送人离开之后,他还对李永生抱怨了一句,“我说了只给他三台,这话还是你要我说的,到最后你来当烂好人!” 其实,两人事先并没有商量好具体数字,谁也猜不到,来的是天香酒楼,人家还要五台。 李永生的意思是,有人要多台的话,不能很干脆地答应,答应一半就可以了——主要是存货太少,没能力敞开供应。 听到小鲜肉的话,他也只是笑一笑,“你是气他对你不敬,是吧?” “你知道就好,”肖仙侯没好气地回答,“辱我也就罢了,怎能辱及我双亲?” 他眼中的“那个男人”,只有他可以抱怨,尤其是对方拿肖教化长的正室说事,让他感觉,胸口里堵得厉害。 “你替我说话,我怎能让你受委屈?”李永生老神在在地回答。 “你这话什么意思?”肖仙侯闻言,登时睁大了眼睛。 “你安心看着不就是了?”李永生诡异地笑一笑,不肯多解释。 “又装神弄鬼,”肖仙侯不满意地嘟囔一句,“看你这么大方下去,能坚持几天……” 话音未落,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一对年轻夫妇探头进来,“请问一下……这里是租收音机的地方吗?听说曾求德的房子,被咱们院里收了。” 这两位是三年前毕业的学长和学姐,学长去了下面的府城,学姐跟着去了,学姐的哥哥照顾双亲,开了一个酒楼,也想租个收音机。 光是学长和学姐也罢了,这两位对曾求德的评价,也明显不高。 李永生不得不打个折扣,十五块银元将收音机租出去了,不过租金是不能少的,就是一天二十钱——你要是能把景教谕叫来,我给你免租金! 学长和学姐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过大家只是同出身于博本院,他们离开修院的时候,学弟还没入校(院)呢,也真没啥交集。 两人抱着收音机下楼,正正地撞上一个中年汉子上楼。 那汉子见到他俩手里的收音机,眼睛就是一亮,“敢问二位,上面可是租收音机的地方?” 得了确切答复之后,汉子一溜烟跑上了楼。 学姐忍不住撇一撇嘴,“学弟的买卖这么好,也不知道多照顾一下自家人。” “人家已经照顾了,”学长干笑一声,然后眼珠一转,“且稍等,看那汉子是多少钱租的……学弟若是对咱们不义,咱们心里也有数。” 心里有数不代表要报复,但总是看清楚了一个人。 两人没等了十息,那汉子就急匆匆地下来了,见到他俩没走,眼睛就是一亮,“我加两块银元,你这收音机可否让给我?” 学姐一听不干了,“你看我夫妻就差这点钱?他不租给你,定然是你做差了什么。” “我哪里有做差?新加了二十钱的租金,我都认了,”汉子委屈得叫了起来,“可他偏偏告诉我,今天没货,要我过几日再来,我哪里等得了那么久?” 学长斜睥他一眼,“押金几何?” “二十块银元啊,”汉子愕然发话,然后,他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你们押了多少?” 夫妻俩交换一个眼神,果然心里有数了——学弟房间里,起码还有二十台收音机的。 学姐心里有数,少不得微微一笑,“我们押了三十块银元……只说给你听,你传出去,我们是不认的。” “啧,”汉子咂巴一下嘴巴,愣在了那里,“果然是我做差了,可是……三十块银元,真的出不起啊。” 楼上,肖仙侯看到汉子失望离去,忍不住问李永生一句,“既然还有收音机,为什么不租出去?” 李永生懒洋洋地回答,“手上总是要备点存货才好。” “左右不过是留给一些关系,”肖仙侯不以为然地发话,他对这些迎来送往,也不陌生,“你每天都能生产,哪怕今上要用,存货不够,临时做就是了,备那么多干什么?” 李永生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回一句,“我要告诉你‘饥饿营销’……你懂这四个字吗?” 肖仙侯想了想,总觉得似懂非懂,于是哼一声,“反正你就是个奸商。” “饥饿营销,才能更快速地打响口碑,”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算了,以你的智商,很难理解其中的奥妙。” 在地球界,饥饿营销的手段,他见得太多了,商品里有真正缺货的,但也有囤货炒作的,无非就是冲着人们那种“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心态。 尤为可笑的是,玩饥饿营销,却把货砸在自家手里的,他见了也不止一次两次。 “奥妙我不理解,就知道你刚才明明能租三台,却租了五台出去,”肖仙侯这家伙有点小心眼,“这种手段我望尘莫及。” 这哥俩斗嘴的事,暂且不提,又过两日,来租收音机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大部分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没货。 不过,饥饿营销不代表不出货,还是有些人,拿到了收音机。 文峰镇的“不文酒家”,便是其中之一。 不文酒家名为不文,实则为文修聚集之地,店主是七幻本修院一名退休的教谕,门生遍地,自己也很有些素养,在小镇上生意很是不错。 这酒家所处的位置尤其好,虽然不是小镇的大道,但却是春雨不泥,燥秋无尘的林荫路上,环境极为宜人。 不文酒家是七幻教谕开的,在博本得不到太多的便利,能拿到这台收音机,也是酒家日日派人来盯着,没什么盘外招。 不文酒家认为自己下了辛苦,所以有了收获,但是对鸿福酒家的王氏夫妇而言,真真是有若晴空一个霹雳。 鸿福酒家最近生意好得惊人,夫妻俩索性将酒家的后门开了,又在院子里搭了一个草棚,用以收留前来听广播的乡邻。 来蹭着听广播的人,占了大部分,不过点饭菜的人能占据比较好的位置,所以总也有些人在此消费,现在每天的收入,起码抵得上以前三四天。 也就是说,这种情况若是持续一个月,酒家的利润起码七八块银元。 曾宪宏甚至已经有了打算,在小院里再起房子,扩大酒家的营业面积。 王氏对此有点犹豫,当她猛地听说,不文酒家也弄来了收音机,登时就发作了起来,“这个李永生,怎能……怎能如此歹毒?” 不文酒家的位置好,装修也好,东家结识的人层面也高,根本不是鸿福酒家能比得上的——人家的饭菜,比鸿福的还要贵一些,但是客人数比鸿福还高很多。 王氏才打了一个翻身仗,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猛地听说后面追上来了,这时候的她,早就忘了李永生有多么俊逸了。 曾宪宏倒还沉得住气,略略思索之后,他苦笑一声,“我正琢磨,这一个月租期到了,会有什么章法,原来在这里等着咱们……博本院的修生,果然是算计深远啊。” 王氏性子冲动,却不算太笨,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借咱们的招牌,打响他的名头……他应该给咱们个说法吧?” 你说得不错,问题是咱扛得住诱惑吗?曾宪宏明白这个理儿,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也是,我去问一问他,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其实这夫妻俩心里都清楚,人家李永生做的事,真没对不起他们,但是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之前,先给自己找个理由,是很重要的。 等到真的要付诸行动讨说法的时候,两人又有点踯躅了:见了人该怎么说呢? 李永生是博本院的修生,本来就不好惹,尤其是这修生坑死了冯扬,还弄得师季峰都不敢上门,绝对的心狠手辣之辈。 两人还没商量出个眉目,就在不文酒家租回录音机的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想要加两块银元,将他家的收音机转租走。 这下,王氏夫妇总算找到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李永生了。 这夫妻俩找到李永生,也不说什么谁欠谁的,就说有人来转租我们的收音机了,还加了价码,我俩觉得对方来意不明,特来告知你。 这有什么可告知的?李永生对此并不以为然,现在收音机供不应求,有人愿意高价求租,你们想转租就转租呗,反正这个月之后,我要收费了。 (求推荐票,新书榜期限快要到了。) 第五十章口碑爆棚 王氏夫妇也想到了,一个月之后可能收费,据说不文酒家一开始就是一天二十钱的租金。 交钱我们没意见,王氏很大度地表示,但是你把收音机租给不文酒家,令我们很是被动,身为收音机拥有者,你应该在出租的时候就想到避讳,不该挑唆起纷争。 玄青位面没有恶性竞争这个词,但却有挑唆罪! 挑唆罪涵盖的范围很广,并不是单纯指搬弄是非,像李永生做的事,将收音机租给相距很近的两家酒家,这两家酒家一旦因此发生冲突,李永生就有挑唆之嫌。 ——若没有收音机,这两家根本就冲突不起来。 李某人你出租收音机,赚钱赚得爽了,就没考虑到破坏社会和谐的后果? 这个位面并不讲“法无禁止即可为”这一套,讲的是“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 李永生出租收音机时,没有考虑到两家的竞争关系,就已经有不稳重之嫌了,现在有人正式提出来,他还要明知故犯,真就有刻意挑唆之嫌了。 当然,能不能定罪,那是另一说。 李永生对挑唆罪不是很了解,他也没想到,这夫妇俩的指责,还埋着一颗炸弹。 他觉得这个指责很可笑,不过对方的心情,他也能理解,所以他也没生气,而是直接反问一句,若是不文酒家先得到的收音机,你们是否就不跑来我这里租了? 若要公道,打个颠倒! 这个问题,王氏夫妇无法回答,他们可以昧着良心说话,但是这种不诚实的行为,是会被人戳脊梁的! 王氏支支吾吾地表示,我们当初租用收音机,也是押了二十块银元,冒了风险的。 那你现在退回来好了,李永生不高兴了,当初我也没有逼着你租,你若是觉得风险大,那时会租吗? 再说了,这年头做生意,可能一点风险都没有吗?就连骑马坐轿还三分险呢。 王氏夫妇是来讨说法的,但是他们一点都不想拱手让出收音机——真要不得不转让,他们也会加两块银元让给别人。 所以曾宪宏很光棍地问了一句,一月期满之后,我们是否可以续租? 续租当然就是要交租金的。 李永生还是喜欢跟这种明白人打交道,于是点点头,你们终究是第一批的租户,这就是缘法,肯交钱的话,自会让你优先续租。 王氏听到此处,也彻底明白过来了,虽然还是有点不甘心,但是想一想,自家已经占了一个月的便宜,还能优先续租,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须知很多人现在想租收音机,都租不到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收音机很快就在七幻城风靡了起来,几乎在十来天内,口碑就被彻底地引爆,成为了顶级的抢手货。 此时找上李永生的,可就不止是酒家了,还有一些官府衙门,比如说郡守府就希望,能得到十台收音机——府中官员在午间闲暇时,可以听一听说书。 郡守府来的人,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制修,不过他的口气可不小,言语中的意思是:若是郡守休息不好,心情就不会很好。 心情不好的话,工作当然就不会开心,这就是对博灵郡数千万庶民的不负责任。 看此人的意思,甚至希望李永生识点眼色,拿出更多的收音机来——最好连钱也别要。 李永生还是那句话,抱歉,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收音机,一台还是可以保证的,给郡守就行了,莫非博灵郡还有两个郡守? 这制修气得好悬没有一口血喷出来:你不会真的以为,郡守府就是郡守一个人吧? 既然对方如此地不知情识趣,他一转身,就去找博本院的院长了,不过他虽然出身郡守府,地位却是低了点,不好直接找赵平川,听说此事归宋嘉远管,就找了过去。 宋院长一听是这事儿,也是有点头大,他不敢硬顶郡守府,不过跟赵院长不同的是,他相当看好李永生。 所以他很婉转地表示,此子是孤儿,享受院里的补助的,这个收音机,也是人家自己搞出来的,院里实在不好去干涉。 制修气得眼睛一瞪:这么说,你是无视郡守府的意图了? 宋院长淡淡地白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明确地表达出了意思:凭你也配代表郡守府? 说白了,来人的地位太低,若是换一个司修来,宋嘉远绝对不敢这么冒昧。 这制修气得笑了:原来博本院连郡守府都放不在眼里了。 这时候,宋院长就不能退缩了,于是正告对方:李永生不是一般本修生,他是本次郡里征文的第一名,征文已经送到京城,万一入了天听……你确定要此刻为难他? 制修来的时候没打听这些——他就没认为自己会被拒绝,一听说还有这种因果,他也不敢胡乱做主了。 事实上,郡务室派他来,就是要购买两台收音机,一台给郡守夫人,一台给郡守。 郡守夫人喜欢听说书,也喜欢听歌,按说以她的身份,自然会有人报效留影石,不会少了这些东西,但是夫人每天事情很多,也不喜欢那么麻烦,有个收音机就很不错。 这制修是打着郡守府的幌子,想多弄几台收音机,好做人情,却没想到,遇到这么个生瓜蛋子本修生。 不过宋院长点出李永生的敏感身份,制修也不敢再纠缠,老老实实地买了一台,还留了定金,说第二台做好之后,马上送来郡守府。 他倒是想向上官反应此事,但是想一想,上官也未必愿意硬碰此人,他贸然说出,反倒有挑唆之嫌,倒不如暂且不说了。 这是李永生遭遇的比较大的麻烦之一,还有更麻烦的,就是七幻城的很多高门大户,也看上这个东西了,很多人直接跳过了租的环节,他们要购买。 这些大户,那是真的土豪不差钱,有些是觉得好玩要买一个,也有些是家里长辈喜欢听戏和说书。 既然号称是土豪,请戏班子和说书先生,根本不是问题,但是天天请的话,费钱是小事,关键是太闹腾。 须知很多豪族中,就有自家的戏班子,但是这戏班子也不能天天唱,且不说这么做,戏班子有没有时间排新戏,只说每天这么折腾,费精力不说,也会影响其他族人,更容易带坏小辈。 这收音机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有个人负责输入内气就行,也不需要太大的地方,不会影响他人。 不过李永生对这些人,还是一视同仁,并不在意对方来自什么势力。 他这个反应,令很多豪族不满,还有人直接告到了本修院,说你们修院里有个小家伙,很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赵平川也接到了不少类似的状子,然而,他可以无视院务室李室长的欺负那名外舍生,自己亲自去欺负,却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 赵院长不管,宋院长有意回护,别人还真不好对李永生做什么,博本院走出来的杰出人物,真的太多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收音机的缺口越来越大,谁家若是有收音机想转租,二十五块银元,妥妥能出手。 甚至李永生的小楼前,居然出现了专门的排队党——一旦能排队租上收音机,一转手就是银元啊。 一开始零租金租出去的收音机,一共有十五台,但是到现在,已经有四台换了主人。 这四台的原主人肯放弃,未必都是图了差价,关键是找上门来买的人,他们惹不起。 终于,这一天,鸿运酒楼也来人了,这是博灵郡最负盛名的酒楼。 鸿运酒楼只有四层,比天香酒楼少一层,但是论名声和实力,甩天香酒楼不止一条街——不是制修,根本没资格进鸿运楼。 前文说过,在这注重气运的国度里,敢以“鸿运”两字命名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过鸿运楼的人,对博本院不敢轻慢,昔年的郡守爱女怒砸鸿运楼,后来博本院的修生去那里,拿着铭牌就能进——除了制修,鸿运楼只认博本院的铭牌。 所以来商量的人,非常地客气,他们希望也能租五台收音机。 这次收音机的事儿,鸿运楼有些后知后觉,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鸿运楼本身,每天就都是有节目的。 有说书,有唱歌,还有……舞蹈! 舞蹈这种文化表现形式,可不是广播电台能做到的。 所以鸿运楼一直就不怎么在意收音机,虽然他们知道,收音机的出世,对很多人都有极大的诱惑,但是他们并不为所动——鸿运楼不需要这种东西,照样是博本最好的酒楼。 然而事实跟他们想的并不一样,很多人真的就少来鸿运楼了——广播电台所包含的内容,确实是太丰富了。 鸿运楼一开始不了解,待查清楚问题的所在之后,终于开始正视收音机的威胁。 鸿运楼有四层楼,但还有个一亩地大小的小池塘,所以就要了五台收音机,或者他们心里还在想——天香楼要了五台,总不能比他们差吧? 但是李永生毫不客气地告诉他们,“一台,最多了……你们想要更多,去天香楼拿。” (新书榜快到时间了,召唤推荐票支持。) 第五十一章非战之罪 一秒记住【??】,。 鸿运楼的来人真没想到,己方找到博本院,想要五台收音机,却只得了……一台? 他们当然知道,目前的收音机俏得很,没点关系的,一台都拿不到,但是……这个物事,不就是为酒楼准备的吗? 大户豪族买收音机,大家当然也都知道,但是数遍整个中土国,能有多少大户豪族? 说来说去,这东西在酒楼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们以为自己看穿了,却是没想到李永生的目标,是每家每户,起码有一台收音机。 眼界这个东西,真的不好说,没谁能长了后眼,就像没谁能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去杭州找一个姓马的家伙,提供管吃管住管玩的一条龙服务。 而却李永生却非常确定。 所以鸿运楼的人以为,己方做为七幻城最大的酒楼,不会遇到收音机短缺的现象,就算短,也就差个一两台,毕竟这东西近来比较紧俏。 天香楼都能得到五台,鸿运楼不比天香楼强? 但是偏偏地,他们还就得了这么个回答,只有一台。 不过,李永生竟然能提出,还有两台在天香酒楼,也是颇令鸿运楼惊讶。 于是他们就问,此话怎讲? 不等李永生回答,肖仙侯就幸灾乐祸地告诉他们——我们本来也是为鸿运楼准备了三台的,但是天香酒楼觉得自家三台不够,一定要五台,多出的两台,就从鸿运楼的台数里扣了。 鸿运楼的来人一听,不问别的,接着就问一句:阁下是何人? 开酒楼的,这种挑拨离间的事儿见得多了,遇到这种事,就先掂量一下对方的斤两——不是每个人,都有挑拨离间的资格的。 肖仙侯当然不怕报名,他对天香酒楼的敌意,上一次就表现得极为明显了。 鸿运楼的人没做任何表示,拿上那一台收音机走了。 他们此来只是想租收音机,没对这两个本修生做调查。 不过此刻调查也不晚,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个小胖子是肖田遵的私生子。 副教化长这个级别的官员,鸿运楼是不怎么看在眼里的,不过必须承认的是,小鲜肉也具备了挑拨离间的资格——不但是博本的修生,还是实职司修的儿子。 当然,最关键的是,鸿运楼和天香楼,原本就不对付。 老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而这两家的关系格外不好,这并不仅仅因为是客户人群定位相同,更重要的是,天香楼是踩着鸿运楼崛起的,两边的东家就互相看不顺眼。 所以鸿运楼的人就去找天香楼,把拿走我们的收音机还来! 天香楼这几年发展得很迅速,但是论根基,肯定还比不上鸿运楼。 不过天香楼也不是软柿子,他们直接拒绝了:你家的收音机?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你叫它,它答应吗?退一万步说,你手里有押金条吗? 肖教化长的儿子原本许了我家的!鸿运楼也不是好鸟,直接将小鲜肉扯了进来。 两家扯皮好几天,最后天香楼也不喜欢这种无谓的麻烦,索性送了一台收音机给鸿运楼——别闹了,大家都挺忙的,你不就是差点钱周转不开吗?我白送你一台! 餐饮做得这么大,双方谁差这点钱?天香楼是故意恶心对方。 鸿运楼也不觉得自己吃亏,因为他们来找事,本身就是想压对方一头,现在对方交出了一台收音机,己方就算占了上风。 最后,他们还不忘记得了便宜卖乖:看你们识相,这次就算了,下次若还是这么不懂事,以为我鸿运楼可欺,那我们就真不客气了。 结果他们刚得瑟完,当天晚上,天香楼就不知道又从哪儿弄了台收音机,再次凑够了五台,算是无声的嘲笑。 鸿运楼却是坐蜡了,刚收拾完对方,总不能再次去折腾吧? 所以他们也四下搜集,费时三天,也凑够了五台收音机——再贵都要弄到手,不能让天香楼看了笑话。 天香酒楼其实也没多少看笑话的心思,当初负责租收音机的两名制修,被狠狠地训了一顿——你们做事就不知道收敛点?吃饱了撑的,去嘲笑肖田遵的儿子? 副教化长确实不算什么,但明知对方身份还去招惹,生意不能这么做,今天招惹一个,明天招惹一个,积累下来那还了得? 随着收音机热越来越流行,李永生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有很多人通过各种关系想拿货。 但是他的生产能力,一直就那么一点,满足不了剧烈增长的要求。 修院里有些杂声了:那个李永生做不了这么大的市场,就把技术卖给修院好了。 杂声从何而来并不清楚,但不少教谕都被人求过,想弄台收音机。 而此刻收音机的火爆,跟前些日子天香楼求的时候,又不一样了,那时的天香楼能请托人,却没有请托,主要是因为丢不起那个人。 若是天香楼现在来租,肯定就要请托人了——这东西现在你有钱都买不到。 教谕们找李永生商量,李永生却明确表示,我接受不了请托,因为……收音机做起来很难,产量就不大。 好吧,就算教谕们也不会为难本院的修生,但是整天被人求恳,也麻烦得紧不是? 更何况这收音机交到修院的话,显然也能带来大笔收入。 不过这个要求到了宋院长这里,就被否决了。 宋嘉远明确表示,修生研究出的东西,修院保护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强行收购? 他这一表态,别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尤其是大院长赵平川不出声,那就没谁有资格反驳。 当然,宋院长也不是单纯地帮助李永生,因为他很清楚,这东西早晚要入军方的法眼,修院只买技术,将来可能会有麻烦。 而且,他还知道,跟李永生关系特别好的小胖子,是肖田遵的儿子。 所以他抽个时间,提点肖仙侯一下:修院里有人提议购买收音机的技术,我帮着压下了。 小鲜肉是个沉不住气的主儿,直接找李永生来问:老四,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永生沉吟一阵,笑了起来,“跟你卖好呢……对了,你跟宋院长说一声,以后每个月,咱们会上交修院两台收音机,让他看着奖励什么人。” “啊?”肖仙侯大张着嘴巴愣住了,好半天才发话,“那还不如给……算老宋入筹?” 入筹就是股份制,小鲜肉认为,给副院长一点干股更好。 “人家差那点红利吗?”李永生白他一眼。 这里也有贪污受贿现象,不过并不多见,终究是比较注重道德约束的社会,很多时候,各司其职利润共享的方式,更能令人接受。 宋院长是教化口的人,尤其注重口碑,修院修生的买卖都要入筹的话,真丢不起那人。 肖仙侯有点不服气,“谁也跟银元没仇不是?” “他必须维护教谕的尊严,”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你小子的三观就有问题,我也不想把简单的师生关系,搞得复杂了……一直这么维持下去,多好?” “那你何必送两台收音机?”肖仙侯叫了起来,“他最多得一台,你这不是多此一举?” “他不能好利,但是可以好名,”李永生又白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其实对宋院长来说,咱们每月送两台,这是给他涨面子,没准他比得了钱还高兴。” 果不其然,宋嘉远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喜得合不拢嘴,然后还问一句,“这是肖教化长的意思?” 小胖子直接就斯巴达了,你居然给李永生涨辈分…… 然而,就算宋院长有回护之意,火热的收音机出租市场,还是让某些人动心了。 这一天,李永生正在房中坐着,听到外面一阵响动,四五个人走上了二楼,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院务室的李室长。 这些日子,肖仙侯跟宋院长走得比较近,宋嘉远当然会提起赵院长的某条走狗的作为。 李永生对此也知情,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方是教谕,他笑着打个招呼,“李教谕好。” 他不称呼李室长,就是强调双方的关系——你是教谕,我是修生。 别拿官场上的那些门道来压我,咱们就是很单纯的师生关系。 李室长下巴微扬,斜睥着他,大喇喇地发话,“下面那些闲人,是来买收音机的?” 现在的排队党不算太多,二十来个人,有帮主家排队的,也有专门靠了排队租收音机,倒手赚钱的。 这些人大多时候无所事事,就蹲在路边闲聊,不过这么多闲人,看上去有些惹眼。 李永生懒得理会此人,却还不得不毕恭毕敬地解释,“大多是租或者买的人,但也有社会闲杂人员。” 李室长对他的回答,是相当不满,他依旧扬着下巴,大声发话,“他们这么折腾,已经严重地影响了修院的安宁,很多教谕和修生,都表示出了不满……你就没有想过收敛一点吗?” “这跟我毫无关系,”李永生苦笑着一摊手,心说你有病吧?“我非常欢迎李室长驱散下面的闲散人群。” “嗯?”李室长斜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修院的安保,是归宋嘉远的管的,那厮不驱散,难道不是你的意思? “我也不喜欢这种喧闹,”李永生实话实说,“主要这是修院外面,跟安保反应也没用。” (本书下月,想要支持月票的书友们,这个月请订阅部分书籍,能不能凑够保底月票是一说,关键是前三个月没订阅消费的话,当月产生不了订阅月票。) 第五十二章三司求推荐票 一秒记住【??】,。 李永生租的房子,是修院的最外围,再往外尤其是过了马路,那确实不是修院能管的地方。 李室长也反应过来了,忍不住脸上一热。 不过他基本不把面皮当回事,所以阴阳怪气地发话,“你能算计了师季峰,还对付不了这几个小家伙?”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心里有点莫名的感叹:堂堂的博本院,院务室室长,居然就是这么个水平? 他也懒得跟对方打嘴皮子官司,简单地回一句,“李室长这话我不太明白,你能细细解释一下吗?” 一边说,他一边就摸出一块留影石来,在手里把玩着——我暂时不激活,你看着办。 “嗤,会用留影石啊,”李室长不屑地哼一声,不过,他也不敢再随便说话了,“食为天的朱东家,想见你一面,跟你谈点事。” 食为天?李永生的眉头一扬,对于这个半官方的商行,他还是很清楚的。 食为天是农司序列的,拥有大批的粮店和种子店。 以博灵郡为例,有三司六房,三司为农司、法司和政务司,三司的序列高于六房,但是职能有重叠之处。 其中农司掌管全郡的耕种以及相关事宜,这涉及到国民能不能吃饱的问题,历朝历代都是被相当看重。 食为天相当于农司的一个三产公司,在博灵郡也算庞然大物,不但倒手买卖粮油种子,还插手饭店、旅店等多个行业。 这个位面的粮油事宜,比地球界的份量重多了,在郡里可以呼风唤雨。 要不然,“食为天”的称呼怎么来的?民以食为天! 李永生知道这家的来历,不过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怕他。 于是他微微一笑,“朱东家想见我,那只管来就是了。” 只要在博本院的范围内,他不怕见任何人,出了天大的事,自然有修院扛着。 但是贸贸然跑出去,那就难说了。 “狂妄!”李室长脸一沉,厉声喝道,“你算什么?敢让朱东家主动上门?” “他不想见我,可以别来,”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又不是我要见他,至于说我是什么……我在博本修行!” “你你你……”李室长气得连连指他,最后咬牙切齿地发话,“你可别后悔。” 李永生眉头微皱,仔细想一想,然后认真地点点头,“我不后悔……真的。” “那你好自为之,”李室长见他执迷不悟,也懒得多说,站起身径自向门外走去,反手一摔门,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整个屋子都颤了一颤。 有灰尘自天花板上扑簌簌地掉落。 “莫名其妙,”李永生摇摇头,轻声嘀咕一句。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这食为天的朱东家,怕是已经盯上了自己。 不过这也不是多大的事,盯上收音机的人,还少了? 一个时辰之后,七幻城的一个茶馆的静室里,两个人坐在那里,其中一个正是李室长。 他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歉意,“朱老板,那李永生实在不晓事,竟然要你上门见他……博本出了这样的修生,我真的很惭愧。” 朱老板是个面目狰狞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小眼豁牙厚唇,相当地难看,他沉吟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李室长有什么建议?” “他不给你面子,你何须给他面子?”李室长冷哼一声,“阁下是掌农的侄儿,直接打上门去好了,呵斥他个怠慢之罪!” “你让我打上门去?”朱老板怪怪地看他一眼,因为相貌实在太个性化了,让人看不出他真实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李室长的表情也很怪异,“堂堂的食为天东家,会怕一个本修生?” “我对你这个人……”朱老板一抬手,指一指对方,“你这家伙的记录,不是很好。” 他很想在此事上有所斩获,但是对方的为人,他并不是很信得过,没错,他是掌农的侄儿,势力雄厚,但是做为外人,去博本院找修生的麻烦,风险真的不小。 “那是你们博本院的地盘啊。” 若是李永生这个买卖开在外面,早就不知道被人收拾多少回了,但是他靠博本院的房子做生意,敢上门找碴的,还真没几个人。 郡守府的人来,可不照样被宋嘉远顶走了? 要不说学校就是象牙塔,真的不假,太多社会上的恩怨纠葛,无法越过这条护城河——老师保护学生,学校保护学生,天经地义。 “你若没胆子,何必找我?”李室长一甩手,直接站起身走人了。 朱老板在静室里呆坐半天,才轻喟一声,“这家伙也不简单啊……差点忽悠我上套。” 其实,李室长是很简单的一个人,也是极端势利的一个人,他的认识是个误会。 当然,极端势利,也可以视为非常不简单,这需要天分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朱老板想做什么,在博灵郡,还鲜有做不成的。 博本院几个教谕和修生,也能阻挡住我吗?他也站起身来,冷哼一声,“结账。” 静室外,有四五个跟班在等着,见朱老板面色不豫,有人低声发话,“那姓李的……可是有意为难公子?” “想借我的手赚钱,还不想出力,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朱老板冷笑一声。 “那要不要找人教训他一顿?”另一个人低声发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制修。” “这种狗一般的东西,我还没那么闲,”朱老板不屑地撇一下嘴角。 下一刻,他看向一个人,“赋税房那里,你去知会一声……” 李永生才回绝了李室长,第二天,就来了两个官差,直接上了二楼。 他正在跟一个买家校验收音机,门就被拍得咚咚山响。 李永生眉头微微一皱:这是敲门呢?还是砸门呢? 不过他还是按下性子,走上前去开门,入目却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官差。 高个一抬手,将他拨到一边,就走进了房间,左右看一眼,又将目光收回来,粗声粗气地发话,“你便是李永生?” “我是,”李永生点点头,脸色却不太好看——你二位太强势了吧? “赋税房办事,”矮个子走上前,抬手一戳他的胸脯,“你从出售收音机到现在,未曾上缴过半钱的税,我说得可对?” “是没有纳税,”李永生点点头,“但是……” “少废话,”矮个官差直接喝止了他,“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完,他还看一眼那正要签合约的买家,“你要办事,换个时候吧……屋子里的东西,我们都要封存,偷漏赋税,这厮麻烦大了!” 那位是个壮硕汉子,眉头一皱就待发话——他排队排了好久,终于可以拿到收音机了,这时候你让我撒手? 他没来得及开口,李永生的脸就沉了下来,“你管谁叫这厮?” 矮个子看他一眼,也不解释,高个却是接了一句,“偷漏税赋是大罪。” “谁告诉你说我偷漏税赋了?”李永生眼睛一瞪,大声嚷嚷了起来,“我是在院本修生,是免赋税的!” 这可不是他杜撰,中土国就有这样的规矩,在院的本修生,做生意是免税的。 这规矩也由来已久,据说是有名相爷在本修院的时候,因为要赚钱,结果受尽了税官的欺凌,修院还不做主,待他登上相位,全国推行了这个规矩。 “就是啊,”要买收音机的壮硕汉子出声了,“本修生做买卖可以免税。” “别吵吵,”高个冷冷地看他一眼,“没你的事儿,别自找苦吃!” 他不欲多事,但话里的警告气氛也极浓。 “怎么能说没我事儿呢?”壮硕汉子急了,眼睛一瞪,大声嚷嚷了起来,“我他么的排了这么久的队,好容易轮到我了,你们来这么一出?” 能在这种火爆的时候,上门买或者租收音机的,就没个简单的。 无非是两个官差,能怎么样? “你想找事?”矮个子官差侧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家里的买卖,估计也没纳税吧?” 壮硕汉子听到这话,登时就是一愣,他买得起收音机,家里当然是有生意的,自然也是要缴税的。 眼见对方拿自家的生意做威胁,他就有点头皮发麻了,“我说,做事不带这么不讲究的……我招你惹你了?有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这是赋税使亲自交待下来的!”矮个子眼睛一瞪,“都告诉你,不关你的事儿了,你非要凑上来,莫非是李永生的同伙?” “我要是他同伙,至于这么久没混上个收音机吗?”壮硕汉子苦笑一声,然后一摊双手,“我只是好奇,你们怎么能用没上税来查本修生?” “我们自有原因,”矮个子走上前,抬手戳一戳对方胸脯,“你一定想听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吧?” “你别动手动脚的,”壮硕汉子脸一沉,缓缓地向门外退去,目露凶光,“你若再找事,我惹不起税官,绝对惹得起你……你想试试吗?” 第五十三章象牙塔的桀骜 赋税房来的两个官差相当蛮横。 买收音机的壮硕汉子心里非常不服气,但是也不敢跟对方翻脸,只能有意无意地把事情往私人恩怨上揽。 然而那俩官差也不是吃素的,到最后硬生生地下了通牒:再试图阻拦此事,休怪我们专门冲着你去了。 总之就是一个麻杆打狼两头害怕的格局。 见汉子退出了房间,矮个官差才又看向李永生,“收拾东西,跟我们走一趟。” “凭什么?”李永生冷笑一声,他就算泥人,此刻也气出了火,“我是修院的修生,你们让我跟你走,问过我的教谕了吗?问过我们院长了吗?” 修院真是象牙塔,官府里谁想将院内的修生带走,肯定要跟修院打个招呼。 “我让你话多!”矮个子掣出一根尺许长的铁尺,抬手一挥,铁尺放出半尺长的白芒,正正砸中那台收音机,顿时打得稀烂。 白芒透体,正是制修借用气运的手段。 门口的壮硕汉子看到这一幕,心里登时就是一揪。 他有心冲进来,但是实在承担不起后果,只能暗暗地咬牙:别让我打探清楚你俩的根底! 李永生见状,却是勃然大怒,想也不想就摸出一根钉子壮的东西,抖手打向矮个子。 “敢偷袭官差?胆子不小!”矮胖子冷笑一声,铁尺冲着钉子打去,“不知死活的东西……哎呦握草!” 那钉子直接穿透了铁尺,打进了他的肩窝,顿时冒出一溜血花来。 “这是……道器?”高个官差眼睛一亮,露出了贪婪的神色,接着又是眉头一皱,觉得此物并非是自己能觊觎的。 不管怎么说,对方敢殴打官差,这就是天大的罪过,他冷笑一声,向后缓缓退去,“小子,你死定了……博本也保不住你的!” “屁的道器,只是符器!”矮个子破口大骂,“还不上来拿人?” 道器可重复使用,符器却是将符刻画在器具上,一次性使用的。 不管怎么说,一般人不可能破了制修的防御,必须得用各种手段。 “是吗?”李永生冷笑一声,抬手又亮出一枚钉子,“谁想再试一试?” “你等着,”高个儿不敢上前,他不是很怕对方手里的符器——不知道的时候怕,知道了以后有了防备,自然就不怕了。 他担心的是,对方既然有这样的东西,自己出手的时候,就不能留手了,一旦误杀了此人,博本院绝对不肯干休,己方的上司,也未必开心。 “我当然会等着,”李永生冷笑一声,抬手一指他俩,“下两台收音机该给何人,我已经想好了,谁能断了你俩的饭碗,我奉送了!两台不够,那就二十台!” 收音机固然是引祸之源,但是也能引来臂助,事物总有两面性的。 李永生当然知道,这俩只是喽啰,不是主谋,但是很多时候,爪牙比正主还可恨。 两名官差的脸色,却忍不住变了一变,他俩的铁饭碗,不是那么好砸的,但是这收音机……真的是多少豪门用钱都买不到的。 不过矮个子很快地回过了神来,他侧头看一眼门外的壮硕汉子,狞笑一声,“有人公然威胁官差,你不会没看到吧?” “劳资现在就把风放出去……十台收音机呢,”汉子身子一翻,就从栏杆上跳了下去,嘴里还大声笑着,“撞上铁板了吧?” 他这一跳楼,就没了人证,不过紧接着,就有四五个人跑上楼来围观,正是那些在楼下排队的人——这里好像出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观星楼上,一条人影从楼上冲了下来,迅疾无比,“骤然的灵气波动……还是李永生那里?” 见到李永生手上还有符器,高个儿也不能强硬下去,冷哼一声,扶着矮个儿向外走去,“有种的,你就在这里呆着别跑。” “我堂堂博本院的修生,还怕你不成?”李永生一扬手。 高个公差直接掣出了一支笔,笔尖冒出的白芒,足足有一尺。 这证明他的修为,比矮个还要高很多。 “我若想动你,你防不住,”李永生很无所谓地一笑,“我是想告诉你,你去博本院,把我外舍辰班的景教谕叫来……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我给你说法?”高个儿差点没把鼻子气得歪了,“你偷袭官差,要我给你说法?” 李永生懒得跟他争那么多,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博本院不是什么人都能撒野的地方。” “嘿,”高个不屑地冷笑一声,“莫非博本就不归七幻城和博灵郡管了?” “李永生说得没错,”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来,“博本院,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撒野的。” “什么人?”矮个官差咬牙切齿地发话,“鬼鬼祟祟……这就是博本院的做法?” “竟敢对我无礼?”门外人影一晃,显出一个中年、美妇,她看那矮个官差一眼,“我不跟你计较,告诉我……你的上官是谁?” “见过孔总谕,”李永生见到来人,深深地施了一礼,“他们是赋税房的。” “赋税房,”孔舒婕微微点一下头,她本是在观星楼上研究药性——为何选在观星楼呢?因为那里够高,不太受下面污浊气息的影响,能更好地观察。 李永生使用符器,造成了灵气的波动,这符器乃是瞬发,对灵气的影响相当大——会瞬间抽空左近的灵气。 观星楼距离他租住的地方,差不多有一里远,按说这点灵气波动,不用心是观察不到的,哪怕是司修。 但是孔舒婕正在琢磨药性,为此不惜跑到观星楼上,对这些细微的差别,非常敏感。 而她对李永生最近搞出的动静,也知之甚详,一发现是那个方向,直接就跑过来看了——因为她知道,虽然感受到的波动很小,但是对那个距离的人来说,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耳听是赋税房来的人,她点点头,“郡里还是府里的?” 那两位迟疑一下,才由那个高个回答,“七幻府的。” 一听说“孔总谕”三字,他们已经知道,来的这个中年、美妇是何许人了——此人在博本院的地位,仅次于赵平川,比其他副院长还要强很多。 “府城的……”孔总谕微微颔首,又看一眼李永生,“发生了什么事?” 李永生少不得将因果一一道来,当然,他不会歪曲事实。 孔舒婕听完之后,冷笑一声,看向那个高个,“你可有异议?” “我们是来查偷漏赋税的,”高个也不说异议,“贵院修生不配合不说,还偷袭官差……这点他也说明白了。” “你们脑子里……装的什么?”孔舒婕很不理解地看着他,“本修生创业,跟赋税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明白章法,可以先学,不要随便出来惹事。” 高个官差一抬头,傲然回答,“本修生创业,是免赋税,但是本朝也有规定,垄断而厚利者,当课以重税!” 这才是赋税房的底牌,是他们找李永生麻烦的依据——在修的修生又如何?你垄断了,而且利润也很大! 原本他是不想早早揭开底牌的,但是对上孔舒婕这种级别的主儿,他实在无法保留。 “你区区赋税房,也敢说垄断?打算置法司于何地?”孔舒婕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裁定垄断,郡里法司都不够,要法院才能判的!” 郡里的三司,搁在中土国那个层面,就是三院:农院、法院和政务院。 加上下面六房对应的六部,就是三院六部,这是中土国的基本施政格局。 垄断这种罪,针对的是行业,是全国性的,不是区域性的,只能由法院来定罪,博灵郡的法司都没这个资格——最多勉强够得上。 区区七幻府城,还是赋税房,竟然敢定垄断罪,这也真是滑了天下之大稽。 “判不判的,我们没资格,但是李永生租住的房屋临街,按说不在博本院内,”高个儿又丢出个炸弹来,证明自己行动的正确,“我们叫他去问一下,防微杜渐……错了吗?” 他还真能找歪理。 “临街……临街的街道都是我们博本修的,”孔舒婕美貌的脸庞上,各种肌肉不住地乱跳,她实在气得够呛,“都是我博本院的,街道对面都可以算是我们的!” 高个儿也傻眼了,嘴角抽动半天,才勉强回答一句,“可是以往围墙之外,都是我们执行的。” “围墙之外,是让与你们了,”孔舒婕终于平复了下来,淡淡地发话,“但是想带走我博本的修生,连招呼都不打……当我们修院是摆设?” 她的表情平淡,但是内里的怨气,谁都感受得到。 高个实在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这区区制修,按理说就没资格跟司修辩论。 好半天他才回答一句,“孔总谕,我这也是得了上命,你何苦跟我这小制修叫真?而且……李永生袭击官差,总不是假的,这是重罪。” “重罪?”孔舒婕不屑地笑一声,“那你们先打坏他的财产,便是无事了?” 第五十四章信口开河 一秒记住【??】,。 对上一意护短的孔总谕,赋税房的人也没有办法。 他们来拿李永生之前,能想到的可能性,基本上都想到了,但是谁也想不到,宋嘉远没有出面,反倒是大名鼎鼎的总教谕孔舒婕出头了。 这尼玛……实在有点不科学啊。 可是孔总谕的问题,还都问到了点儿上,想要回避都很难。 当然,高个还是要辩解的,“他拖欠税赋还不配合,我们难免……冲动。” “那你们滚吧,”孔舒婕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袭击官差……那就袭击了吧,姓秦的敢来的话,照打不误。” 这话实在霸气十足,秦晓成是七幻府的赋税使,正是来的这俩官差的顶头上司。 不过她也有说这话的豪气,秦晓成在体制里的地位,还真不如她高。 博灵郡的赋税使,孔总谕要礼让三分,七幻府的差远了。 高个儿也不敢辩解,想到自家的同事被打伤,他咬牙切齿地说一句,“那我就转告了。” 孔舒婕斜睥他一眼,一抬手,一道白光击出,直接将此人打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到墙上,又跌落到地面。 一张嘴,高个儿喷出一口血来。 “话多!”孔总谕看也不看他一眼,“早让你滚了……秦晓成也不敢跟我这么说话。” 这两位不敢再多说什么,站起身就要走,谁想孔舒婕又问一句,“刚才这里的灵气波动,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问吗?高个儿心里有气,不回答她。 矮个儿心里也有气,所以回答了,“本修生手上有符器,倒也稀奇,我拜其所伤。” 孔舒婕真的不在意这俩说什么,她的眼光看不到这么低的层面。 不过她想搞清楚灵气波动的原因,也是真的,看着这二位离开,她盯着李永生笑,“你竟然有符器,真想不到……用完了吗?” “还……还有一个,”李永生倒是想说用完了,但是他明明又取出了一个,这是那俩官差都知道的,没准外面也有人听到了。【ㄨ】 所以他取出那枚长钉,放在总教谕洁白如玉的手上。 “咦?”孔舒婕一入手,就觉出这符器的玄妙了,她拿着钉子看了好一阵,眉头也慢慢地皱了起来,“这大约是……锋锐阵,不过怎么会是这样?” 她琢磨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听到一声轻咳,才将目光转移到李永生身上,饶有兴致地发问,“这符器阵图煞是玄奥,你到底还有几枚?” 如果大于一枚的话,她考虑使用一下这符器,原理上的不理解,可以通过使用效果来反推,也算是逆向工程。 “真的只有一枚了,”李永生一摊手,很真诚地看着对方。 “我看未必,”孔舒婕冷哼一声,她身为博灵郡第一修院的总教谕,学识极为渊博,对符器也有多年的研究,虽然制造符器的水平不算高,但大多数阵图,她了若指掌。 这个阵图,是她没见过的,而且本修生能拿这符器伤了制修,还是执法的制修,她对这个符器,就相当地好奇了。 她似笑非笑地发问,“这符器是哪里来的?莫非,也是那老者给你的?” “这却不是,”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前些日子有人想买收音机,所以用符器交换。” 这符器是他做出来的,不过现在他当然不能承认。 事实上,做这个东西,他也是不得已,收音机一事,彻底将他推到了众人的焦点中,那就必须弄点自保的东西了。 像刚才那俩制修,他不用符器就能解决了,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旁观,他就不能太惊世骇俗了。 孔舒婕听得却是好悬没喷出一口血来,你当我白痴? 她脸上露出了极为明显的嘲讽之色,“两枚符器,换了你一台收音机?” “是啊,”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很苦恼地回答,“我本来舍不得换,结果对方说,不换的话,他就要强抢了……我觉得符器没啥用,我这人不爱打架。” 你不爱打架,却是袭击了官差?孔总谕忍不住摇摇头,入学不到一年,你已经打了两架了好不好? 不过她更关心的是,“你居然觉得符器没用?” 符器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买起的,她手上这枚符器若要在正规店铺内交易,起码要五十块银元,快赶上景教谕两年的薪水了。 当然,从某些地下渠道买,会很便宜,大部分的符器,也不是通过店铺交易的——没渠道的主儿,才会去店铺买。 但是不管怎么说,两枚符器换一台收音机,这也太扯了一点。 “那人本来想一枚换一台的,”李永生继续胡说八道,偏偏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说不卖,他才加到两枚的……这么便宜,当然没啥用了。” “你简直……”孔舒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现在的本修生,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想到李永生是下面小地方来的,还是孤儿,她打算原谅他这一次,“你可能碰上会制作符器的人了,所以才会不在意。” “哦?”李永生一脸的惊讶,“那我早知道,就多换点了,符器很贵?” 本修生不知道的价格?孔总谕气得差点笑了,“你不是故意玩我吧?” 李永生苦笑一声,“我怎么敢玩?是真的不知道。” “你这家伙,给我的感觉,特别不地道,”孔总谕没好气地哼一声,一扬手中的钉子,“你这枚符器,借总教谕参详些时日。” 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总教谕喜欢,那就送您了……感谢教谕搭救之恩。” “你说的什么话,我是拿修生东西的人吗?”孔舒婕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 “好,算我借您的,”李永生苦笑着点点头,“您不着急还,慢慢研究。” “这还差不多,”孔舒婕满意地点点头,顿了一顿又发话,“你现在被人惦记上了,明天来找我,我给你个防御符器。” “哦,”李永生点点头,然后问一句,“我在这里,会不会有点危险?” “现在知道怕了?下手的时候挺狠啊,”孔舒婕白了他一眼, 不过她也没在意他伤人——修生维护修院名声的时候,就该有这种血性,“放心好了,我出面保你,谁都要掂量一下……对了,你去跟器具室申领个示警器吧。” 她知道自己出面,旁人再动李永生,得先过她这一关,不过有些人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个示警器,一旦出事,安保们能迅速赶来。 “示警器……”李永生低声嘀咕一句,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来,那玩意儿哪里是那么容易搞到的? 不过倒是可以看得出,孔总谕对他,还真的挺关心的。 果不其然,李永生去器具室领示警器的时候,被器具室的老女人坚决地拒绝了。 她很明确地表示,这个东西就不是给你用的,室长来都没用——须知示警器是可以调动修院安保的,普通的修院教谕,也没这个资格。 老女人对他有偏见,不过还是指出了一条路:起码得宋院长点头。 李永生只能去找宋嘉远了。 宋院长连着有几天活动,都不在修院,三天之后,他才找到人。 宋嘉远的态度还可以,毕竟这修生每月能给他提供两台收音机,用来激励表现好的教谕,不过当他听到对方的要求之后,也是一愣,“你要借……示警器?” 李永生将前几天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强调一句,“我本来也没敢想,可是孔总谕建议了,她还说安全第一。” “她说了啊,”宋嘉远怔了一怔,缓缓点头,“那我给你写个条吧,我个人建议,你给安保那边放台收音机,主要是个心意。” “好的,”李永生点点头,顺便不忘恭维一句,“我还是年轻,不如宋院长想得周全。” 宋院长不吃他这套,很快就写好了条子,正要给他的时候,眼中掠过一丝犹豫,“对了……” 嗯?李永生瞪大眼睛,盯着他看。 宋嘉远沉吟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你去吧。” 要是换个别人,少不得要生出点好奇来,追着问一下,可是李永生真不会,他略略一错愕,就笑着点头,“宋院长,那我就走了?” 事实上,他猜得到宋嘉远想说什么——修院可能想购买收音机的技术。 这个消息在修院已经逐渐传开,而且肖仙侯信誓旦旦地告诉李永生:就是宋院长顶住了压力,要不然修院真就要收购了。 对这样的消息,李永生其实有点哭笑不得:我说过我不想卖吗? 对他来说,解决了基础需求之后,钱就没有多么重要了,他更愿意看到收音机被快速推广开——到时候,广播电台就可以播出寻人启事了。 当然,必须指出的是,中土国对专利保护得不是很够,独特的技术,在相关商家眼里还算宝贵,但是指望人家花大价钱买,也不容易。 修院收购修生的技术,就更是如此了——咱们是师生关系啊,你好意思卖贵了? (要去参加个会议,提前更了,中午无更,不用等了。) 第五十五章糟蹋了东西 以这个收音机技术为例,李永生独家授权给某个商家生产,他卖一百万块银元没有问题,但是卖给修院的话,能不能卖到十万块银元,都是两说——很有可能修院只打算给一万。 所以李永生虽然不排斥卖给修院,也不在乎钱多钱少,但是修院不提的话,他也绝对不会主动提。 这是个谁就谁的问题,自己去就人,和被人来就,谈价钱的时候,心态就不一样。 他很感激宋院长顶住了压力,不过同时,他也有点哭笑不得:宋院长您是好心,这我知道,但是我真没说,不打算卖技术啊…… 不过没过多久,就有人上门谈买技术了。 来谈的,是一个长相非常有特色的年轻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帮闲,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一个高大壮硕。 看起来就是一文一武的搭配了。 令李永生吃惊的是,最开始开口的,是高大壮硕的男子,“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东家,食为天的朱老板……他最喜欢有冲劲儿的年轻人,希望能跟阁下合作,成就一番事业。” 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打手不是不该说话的吗? 不管怎么说,他先表现出善意来,于是站起身冲一壶茶,笑着招呼一声,“食为天的朱老板,久仰了,听李室长说过,年轻有为,堪为我们的楷模。” “楷模就免了,”朱老板大喇喇地发话,“小伙子,我很佩服你啊,请你你都不去,竟然要我主动上门,这架子摆得……啧啧。” 原来是草包一个,李永生暗暗给对方下了定义,不过他也不着急表态,只是笑着发话,“事儿忙,走不开,朱老板海涵……尝一尝这茶叶?” “我喝的茶,都是一块银元一两的,”朱老板很不屑地哼一声,“你这茶,不过是用来漱口的……也罢,你也没喝过什么好茶,我将就一下好了。” 果然是头顶二代光环的,李永生也懒得理他,坐在那里不说话。 朱老板喝一口茶,直接喷到了地上,“这是什么味道……是人喝的吗?” 李永生微微一笑,也不着恼,“朱老板你可以谈来意了。” “我也是听说你很忙,”朱老板呲牙一笑,“现在……是不是更忙了?” 李永生的脸,登时就是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现在确实更忙了,因为最近……总有人捣乱。 自打他打了赋税房的官差之后,周围就不太平,连着好几天,有官差在四处晃荡,站在马路对面,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几间房子。 李永生一旦从房子里出来,就有官差盯着,还远远地缀着。 孔总谕悍然出手伤人,是有些威慑力,但是官差们并没有放弃,只是不上前直接拿人。 有几次,李永生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走到马路中间,作势要过马路,结果那些官差马上就加快脚步,做出一副要拿人的样子。 人家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只要你敢过马路,出了本修院的地盘,我们马上就动手。 当然,这是个姿态,不能说人家肯定会拿人,但是……恶心人不是? 天天被这样的人盯着,不烦才怪。 除了这个,还有一桩麻烦,那就是有人在房子对面,搭了一个戏台,每到中午和晚上开始广播的时候,戏台就开始唱戏。 吹吹打打的不说,还冲着电台的方向扩散音量,非常吵人。 电台播音,是要安静的,本来是说书,旁边传来唱戏的声音,谁也不舒服不是? 所幸的是播音室的隔音效果尚可,他再悄悄使点其他手段,倒也没受了影响。 还有就是,前来租买收音机的人,也总被那些官差拦住调查,虽然大部分的买家,不是很在意官差,但终究也是个麻烦。 更别说这官差一直在这里刁难,也很影响他的声誉。 这情况持续了七八天了,令李永生很不舒服,他的弦一直绷得很紧,万一某一时刻,官差暴起拿人,他得做出反应不是? 他从修院请来播音的学姐,也换了三个了——她们有心赚点零花钱,但是风险太大的零花钱,就没必要赚了吧? 所以一听朱老板这么问,他就恼了。 朱老板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才发问,“滋味不好受,对吧?” 朱某人也是懂策略的,李室长和赋税房那里失利之后,他就不接触对方了,先施加压力,这么些日子过去,他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对方该受不住了,才过来谈判。 李永生眼睛一眯,微微一笑,“原来都是阁下的手段?” “这不能怪我啊,”朱老板哈哈一下,双手一摊,“我本早就想跟你合作,奈何你不给面子,你可知道,我也是要面子的?” “哦,”李永生微微颔首,并不说话,他要看对方说什么。 “这么说吧,你这个收音机和广播电台的关窍,我买了,”朱老板觉得对方是怕了自己,于是洋洋得意地发话,“以你的背景和能力,糟蹋了这个好东西。” 卧槽尼玛,李永生想骂脏话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是我弄出来的,你说我糟蹋了? 壮硕的高个又发话了,“食为天的经营,涵盖整个博灵郡,小友只在七幻一城守成……确实可惜了这门技巧。” 这厮倒是会说话,李永生斜睥他一眼。 朱老板的手段,李永生非常不喜欢,不过听说对方能拿下整个博灵郡,少不得就出声问一句,“那你打算出多少钱?” 朱老板斜睥他一眼,慢吞吞吐出四个字来,“两万银元。” 两万?李永生好悬没把眼睛珠子瞪出来,他冷笑一声,“朱老板果然大手笔。” “我手笔当然不小,”朱老板得意洋洋地回答,“你那收音机,我差不多也能做出来了……只差一点点。” 合着这位也搞了山寨产品,不过不懂原理,形似神不似,做出来的肯定是四不像。 “那你接着努力好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一旦做出来,可不是连两万也省了?” “总是借鉴你了,给你点钱也是应该的,”朱老板一摆手,大喇喇地回答,“我这人就喜欢一起发财……从不吃独食。” 你敢再不要脸一点吗?李永生都懒得吐槽了,只是微微颔首,“原来这么多找我麻烦的,都是拜阁下所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朱老板根本没觉出对方说的是反话,因为他自认,两万块银元真的不少了,虽然他自己可能因此挣二十万甚至两百万,但是……尼玛,你凭啥跟我比? 所以他点点头,“本来你伤了赋税房的差役,要拿你入牢的,一旦入了牢,那可不是靠花钱能解决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一摆手,“算了,这点小事就揭过了,能谈成生意最好,咱们只谈利益……何必谈打打杀杀?” 李永生简直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就你这样的货色,也敢惦记买我的技术?谁给了你这个胆子? “还是不用揭过,让他们来找我好了,”他淡淡地发话,“我正好要跟他们谈一谈,打坏了我的收音机,还没赔我钱呢。” “你这样搞,不是解决问题之道,”朱老板斜睥他一眼,“没有诚意。” “我本来就没打算卖给你,”李永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是你硬要买,还要屡次三番找我的碴儿,你倒是说一说,谁没有诚意?” “小子大胆!”那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厉喝一声,一抬手,一道白光闪过,一张硬木方桌登时化为了齑粉,“有胆你就再说一遍?”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合着壮硕汉子来文的,瘦小的……才是玩武的? 这样的搭配,感觉很出人意料啊……嗯,倒也是别出心裁。 “行了,咱们今天是来谈事的,别闹事,”朱老板淡淡地发话,“看起来,小哥是不满意我的开价?” “没错,太低了,”李永生点点头,“价格合适,卖给你也无妨,但是价格太不合适。” “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朱老板哈哈一笑,昂然发话,“开个价吧,你想要多少?” 李永生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来,将巴掌摊开,五根手指根根竖立。 “五万银元?”壮硕汉子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就怕你有命挣,没命花啊。” 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眼中是满满的嘲讽。 “五十万?”朱老板气得笑了起来,“五十万我能买动赵平川不保你了,信不信?” 孔舒婕保人算什么?博本的老大是赵平川! “这点眼光,”李永生不屑地一笑,“我要的是五百万。” 收音机的技术,五百万是过了,但绝对不止五十万。 反正他也没打算卖,而且细算起来,十家一台收音机,一台收音机赚一块银元的话,中土国十多亿人口小两亿家庭,毛利怎么也赚小两千万。 若是进一步普及,赚的还不止这一点。 朱老板登时就怔在了那里,好半天才问一句,“你想好了?” “当然,”李永生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有钱就买,没钱……就滚!” 第五十六章雨夜魅影 食为天的三人走了,没再说什么。【ㄨ】 不过从三人的眼神里,不难看出或深或浅的怨毒:小子,咱们走着瞧! 李永生也懒得跟他们多客套,送客的时候,连站都没站起来,就别说送出门外,送到楼下什么的了。 身为观风使,他要低调,但是身为观风使,他也不需要怕任何人! 然而他的表现,看在朱老板等人的眼里,就是十足十的嚣张了。 所以在当天,监视的官差就不见了。 李永生被人跟踪习惯了,倒没有觉得什么,但是齐永馨的密友徐薇薇告诉他:好像没人跟随了。 徐薇薇一直是广播电台的播音员,虽然她的声线偏软,经过电台转换之后,说话显得有气无力没什么穿透性,但是她够仗义,那么多播音员走了,她始终没走。 齐永馨总是嘲笑她,说她被李永生的美色所迷惑了。 这真是……见仁见智的问题。 没人跟随,那是好事啊,李永生庆幸了不到四个时辰,当天晚上,一块大石自天而降,砸烂了演播室。 石头很大,足有两尺方圆,简直比得上炮弹了。 除了穿出一个大洞,播音室的半间房子,彻底被砸塌了。 当然,里面的电台也被砸中,砸得稀烂了,所幸的是,深夜是用留影石播放的,两个播音员都不在。 李永生正在往电台里面输入内气,发现不对之后,直接蹿走了。 然后他勃然大怒,就要找出凶手来。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天黑了,雨下得还不小,四下看一看,真是没有半点头绪。 安保们也被响声惊动了,一开始,是有个人打个雨伞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待发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马上就将消息汇报了上去。 不多时,连武修总教谕谷随风都被惊动了,来到了这里。 修院的房子,硬生生被打塌了半间,还是在大半夜,这性质实在太恶劣了。 三家裁缝店的住客,也吓得跑了出来,谁还敢再睡啊? 谷教谕沉着脸四下看一看,又了解一下情况,最后做出了判断,“是投石机,看情况应该是在两里地开外。”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一名安保甚至叫出了声,“军……军队干的?” “军队的投石机,比这可怕多了,”谷随风很随意地回答,“应该是民间自制的,这名修生,你心里有怀疑对象吗?” 李永生的怀疑对象有两拨,一拨是朱老板授意,一拨就是被他和孔总谕打伤的两名官差。 谷随风虽然性子暴躁,却不是没头脑的,听到“食为天”三字,他的眉头也是一皱,沉吟片刻,他出声发问,“好像你卖收音机,因为缺货,也得罪了一些人?” 倒是忘了这个茬!李永生点点头,不过他总觉得,“那也不至于这样吧?” “人家知道你跟食为天对掐,正好趁机落井下石,”谷教谕粗犷的外表下,果然有一颗细腻的心脏,“有些人就喜欢损人不利己,反正你猜不到他身上。” 好吧,算你说得有点道理,李永生无法反驳这种逻辑,“我主要是担心,他们这么无法无天,孔总谕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听说孔总谕三个字,谷随风不淡定了,“此事一定要严查,这间房子先别修了,留着打官司告状!” 后勤上的人修房间,其实是很快的,但是要保留现场,那就不能动手。 安保们得了李永生一台收音机,结果却出现了这种情况,心里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就有人问:需要帮你找个房间,继续搞广播电台吗? “那就麻烦各位教谕了,”李永生沉着脸回答——凶手不但粗暴,还想砸他的饭碗啊。 广播电台不能继续播报的话,那些租了收音机的,肯定要来退货。 买了收音机的,肯定也不肯干休。 所幸的是,为了防止意外,他多做了两个电台,都藏在他随身的褡裢里。 别小看那个土了吧唧的褡裢,除了可以装东西,里面还别有乾坤——夹层里是个储物袋。 安保们帮李永生找了一个杂物间,也是二层小楼,里面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接下来的后半夜,他就是收拾这个杂物间了,以保证电台在早上的播报。 一大早,他又赶到女修宿舍大门口,将新的房间位置,转告两名播音员。 两人听了,脸色变得刷白,然后顾不得吃早饭,去跟他看被袭击的房间。 看了之后,徐薇薇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幸亏……当时我们不在里面。” “那是,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李永生勉力笑一笑,“现在好了,广播电台搬到修院里了,就没那些危险了。” 接下来,就是继续播报了,早间惯例是歌曲和美文欣赏。 不过听众们认真一点的话,应该能听出,播音员的声音不是特别稳定,有点微微的颤抖。 七幻城一个大宅内,也有人在听早间播报,然后一个声音响起,很遗憾的口气,“咦?这电台居然还能播,昨天……砸得不够准啊。” 就在早间播报的同时,宋嘉远和孔舒婕也来到了现场,两人沉着脸看了半天,宋院长出声发话,“总教谕你看怎么办?” 孔总谕的见识很广,战力也强大,但是遇到这种事,还真不是很擅长处理,“你说吧,我全力配合……此风断不可涨,传出去成什么了?” 宋院长沉吟片刻,苦笑一声,“还是通知捕房吧,嗯,也要报教化房知道。” 博本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还是相当强大的,但是到了社会上——好吧,社会上的人脉也非常广大,但是博本院自身,管不到社会上。 孔舒婕的娥眉扬一扬,最终冷哼一声,“那就麻烦宋院长沟通了,反正他们不给咱们一个交待,咱们就要给他们一个交待了!” 总教谕这次,是真的火了。 没过多久,捕房派了人过来勘验现场,最终是抬走了那块石头,别的什么也没说。 宋院长也没指望他们,见捕房的人没担当,他去了教化房,而且没找别人,直接找上了教化房的老大高涛。 高教化长闻言大怒,“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必须要捕房严查,成什么了!” 待宋院长离开,他将林锦堂叫过来,安排他去处理。 林锦堂以前一直很关注李永生,不过上次两人谈话不是很愉快,他知道肖田遵的儿子跟李永生关系好,所以他将肖田遵喊了过来,“老肖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一下?” 肖教化长一听,也是睚眦欲裂,他可知道自己那个儿子,跟李永生走得很近,当时仙侯若是在房间的话……他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必须严查,不过……这事儿我不好多做关注,我家里那只母老虎,你知道的,唉。” “哼,怎么严查?”林锦堂可不管这些,他斜睥对方一眼,“你这苦主儿不出面,我怎么指挥捕房那帮势利眼?” 肖仙侯苦恼地摸了摸下巴,然后缓缓地问一句,“李永生那《拯救》的话本,京城里是什么意思?” 他打算拿此事做文章,若是这话本入了上面大佬的法眼,就好办了。 林锦堂负责这个口儿,他当然是知情的,“复选进入了,不过……排在最尾。” “啊?”肖田遵闻言大惊失色,顿时连眼前的事儿都忘了,“你的意思是说,风向有变?” 中土国三十六郡,每郡选七八十篇征文送上,不过这是为了表示出重视,表示的是圣天子在朝,国泰民安文运昌盛。 真正拿得出手的征文,郡里都是要重荐的,左右不过十来八篇。 但是三十六个郡算下来,就有三四百篇重点推荐的征文了。 复选入围的,当有百篇,每一郡基本上能选入三篇左右,当然这也不是硬性规定。 不过《拯救大兵雷锋》这话本,是博灵郡的头名,居然排在末尾,很显然,这是有人故意打压这征文。 想到此文背后的意义,不难猜出,有人对为光宗翻案,有极大的不满——京城里那帮玲珑剔透的家伙,不可能看不出话本里面的微妙。 想到这些,肖田遵不担心才怪,此文能在博灵郡力拔头筹,跟他和林锦堂的力推有着直接的关系,朝中风向既然如此,他就要考虑某些后果了。 今上春秋正盛,不出意外的话,早晚能掌握话语权——这也是他俩投注的最大仗恃。 但是这“早晚”,谁知道还要等多长时间? 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可能他俩会被人再次提起,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可能已经错过太多时机,无法再进一步。 “这谁又说得准?”林锦堂重重地一叹,“也许……也许是他不该用话本?” 在主流圈子里,冷僻体裁想要大红,基本上就是拿网络拼鲁迅文学奖那种概率,虽然鲁奖后来也争议颇多,终究不是网络能染指的——除非有专门的网络子奖项。 肖田遵倒不这么认为,他始终觉得,若能得上意所喜,体裁什么的根本就是浮云,所以他用另一种方式安慰自己,“现在只是复赛,决赛没准还要出现变数。” 所谓朝堂斗争,必须有来有往才对,只输不赢那叫斗争吗?那叫吊打! 第五十七章强大压力 不管肖田遵怎么安慰自己,心里的忐忑终究是难免的。 所以他也没心思琢磨李永生遇袭的事儿了,就委托给林锦堂,“此事就拜托你了,不配合的家伙,到时候你开个名单,我自会惩戒其子女。” 这就是教化房的权力了,须知在本修院之前,还有初修、中修和高修,修院是有好坏的,这一点跟地球界一样。 而肖田遵就是专管这个口儿的,让谁家孩子上,还是不让谁家孩子上,他一语就能决定。 理论上,他都管得到博本院的招生,当然,偶尔几个没问题,太多了,赵平川还不答应呢。 这种权力,他一般用得不多,大抵是给同僚提供一些方便,不过现在有人差点杀了他的儿子,若是那些人再不长眼,就休要怪他无情了。 林锦堂淡淡地看他一眼,“难得见你震怒一次。” 他也是有点担心,捕房的那些人不给面子,肖田遵能放出这样的话,他的工作也好做很多。 又处理一些事务之后,林教化长起身,打算走一趟七幻府捕房。 才出了门,迎面正正走来了图元青,“林兄这是要出去?” 林锦堂心里登时绷起一根弦来,我怎么能撞得见他? 两人是位于同一排房间办公的,肖田遵也是在这一排,不过前文说了,这一排是有两个院门,两端各一,林教化长偏向一端,而图元青的办公室就在另一头的顶端。 图教化长是上面下来镀金的,不愿意跟当地人走得太近,一般只走他那边的门。 所以两名副教化长虽然在同一排办公,面对面碰到的时候,一年也难得有两次。 林锦堂心里有数,于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有人用投石机袭击博本院,我正要去捕房,给他们一点压力……这都成什么啦。” “唔,我也听说了,”图元青点点头,一脸的肃穆,“太不像话了,林教化长一定要表现出咱教化房的坚定立场……我绝对支持你!” “支持”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林锦堂斜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那图教化长……跟我一起去?” “我本来……有事,”图元青先是眉头一皱,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既然林兄你开口了,我就陪你走一遭,不如此,也表现不出咱教化系统的愤怒!” 这尼玛才是见了鬼了,林教化长暗暗一咬后槽牙——这货不是从不揽事的吗? 图元青有着镀金干部的所有特点,眼高手低,不跟同事们来往,也不惹是生非,心思就根本不在当地放着。 当然,当地若是有好处的事儿,又不会惹来什么麻烦,他也不介意做一做——比如说,他差点就吞了李永生的话本。 林锦堂心里怀疑,少不得就说一句,“欢迎图教化长跟我一起去……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博本被袭击,关系到咱教化系统的颜面,”图元青正色回答,“其他的事儿,就都可以放一放了……反正我行的是监督之职,说忙很忙,说闲也很闲。” 这小子是……抽了什么风?林锦堂的脑子不住地转着,我印象中,你跟赵平川的关系,似乎不太和谐吧? 不管怎么说,两个副教化长前往,总比一个副教化长强,不但如此,两人还汇合了博本院的副院长宋嘉远,一起来到了七幻府捕房。 捕房的捕长,差点被吓出尿来,须知他只是七幻府下三司六房之一的老大,而七幻府的知府,也不过是跟郡教化长高涛平级。 三个副厅联袂去见一个正处,就是这种感觉。 听说博本院发生的事情之后,捕长表示,这性质实在太恶劣了,我马上组织精兵强将去调查,你们就等着听结果吧。 宋嘉远只是淡淡地表示,博本出去的学长和学姐很多,我们希望事情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否则将来遇到学姐和学长责备,说我们没有维护好修院,连凶手也抓不到——那我们岂不是很冤? 感觉自己冤枉,那当然要拉人垫背了。 他的威胁,属于隐含不露的,而图元青则是直接表明:我有监督之职,这个事情你办得不让我满意,那就别怪我给刑捕专修院挑刺找麻烦了。 中土国三十六郡,有八大刑捕专修院,七幻刑捕专修院位列……第九。 八大是公认的,第九就那个啥了,大家懂的。 专修院高于高修院,低于本修院,一般是为了培养专门人才而设立的,刑捕专修院,一听就知道,这是为了培养刑捕方面的专门人才。 从先皇开始,就有意收拢刑捕专修院的数量,收归中央管理,八大目前还好,第九就真的危险了。 但是对各郡来说,保留一个刑捕专修院,是非常有必要的,须知专修院出来,是有资格进入体制的——哪怕不是制修,也能吃公家饭。 若是能再深造,获得本修甚至研修的资历,就可以正常升迁了。 图元青分管的是监督,在这一方面,他说好话未必顶用,歪嘴的话,杀伤力绝对巨大。 宋院长的威胁不算什么,图教化长的威胁,就是扎扎实实的了。 数林锦堂最为操蛋,他就搁下一句话,“李永生是肖教化长看好的人。” 要说起来教化房几个副教化长,林锦堂最德高权重,他分管的是教化,没错,就是文化宣传领域的掌舵,一郡的教化房,教化成果如何,都要看他的成绩。 但是“肖田遵”三个字,谁又能不知道? 肖教化长的名气不算大,比林锦堂差很多,但了解的人才知道,此人是真正的实权派——谁家孩子不进修院?只要进修院,就要归他管。 肖田遵不是喜欢惹事的人,平时也低调,但是谁以为他可欺,那就大错特错了。 将这三位爷好说歹说送走,七幻府捕长一跳老高,“查,给我狠狠地查,我明天进京看病,但是此事我会盯着……授权王副捕长全权接手。” 身为七幻府的捕长,对收音机一事,他早有耳闻——因为收音机打官司到他这里的,也不是一起两起了。 甚至他对李永生三个字,也不陌生。 府城里有多少高门大户或者大势力盯着收音机,他能不知道吗? 他一度都很佩服李永生的运气——你丫躲在博本院里,真的是造化啊,搁到社会上,没准早就成为失踪人口了。 昨天的事,他比别人知道的也都早,原因很简单,他的母上大人,手里就有一台别人孝敬的收音机。 晚上睡不着的老太太,听戏听到半路没了信号,还专门问过他。 这是大事儿,有人对李永生下手了,他没有必要进去掺乎。 可以说,七幻府捕房很重视此事,但是捕长都不想掺乎,后果也不难预料。 三个副厅级干部齐至,气场确实惊人,但是效果嘛……真的一般。 不过他们的到来,也确实不是摆设,全城的捕快齐出,很快地就锁定了投石机的发射位置,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昨夜大雨,没谁看到是什么人架设了投石机。 就算知道的人,也不会说的。 就在七幻府捕房忙碌的时候,孔舒婕将李永生召了来,“看不出来,你还很沉得住气。” “我倒是想沉不住气呢,有用吗?”李永生只有报之以苦笑,“真正是天降横祸。” 孔总谕的面皮一绷,“我都跟你说了,要你来我这里拿防御符器,你怎么不来?” 我觉得那玩意儿没用啊,李永生心里是真的觉得没必要,不过这话也不好明说,只能讪讪地一笑,“我总觉得身在博本……不需要考虑太多。” “唉,”孔总谕轻叹一声,丢给他一个布娃娃。 “啊?”李永生有点头皮发麻,“这是什么?” 布娃娃他见得多了,在地球界,他还见过充气娃娃,会叫的——叫声很销魂。 “替身偶,”孔总谕叹口气,“我算赔大了,这虽然是低级替身偶,也挡得下高阶制修的攻击……比你的符器值钱多了,你的符器,我还要研究一段时间。” “我不需要这个,”李永生笑了起来,高阶制修的攻击……伤得了我? “你必须得要,”孔舒婕眼睛一瞪,不容分说地发话,“我不允许你出意外,你也别出去搞事……哪怕你可能还有符器!” 李永生沉默半天,最终叹口气,“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是个愿意与人为善的,事实上,他跟这个位面都没有太多的纠葛,一直以来,他也是以很超然的身份,看着这个位面发生的事情。 但是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不能融入这个位面的话,不是合格的观风使。 但是融入了这个位面,就意味着有些事情,他必须有担当。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孔舒婕眼睛一瞪,她也是一言九鼎的主儿,别看她是女性,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相反的意见,“这里不比静疆府,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修院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她这话当然是没错的,但是事实证明,修院还真不能给李永生一个交待。 两天之后,在博本院的追问下,七幻府捕房给出了回应,这个事儿,暂时查不出结果。 第五十八章文脉流派 七幻府的捕房并不是一无所获,他们查到了目睹安放投石机的人。 但也就是这么点成果了,当天晚上雨下得不小,能见度原本就差,目睹的这位想上前看得仔细点,却被对方喝止——再敢上前,要你的命! 所以捕房目前得出的结论就是:此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必然涉及了大势力。 这是彻底的废话。 但废话并不是白说的,有了这个结论,捕房就向博灵本修院建议,事涉大势力,咱们不能草率行事,更不能随便冤枉了别人,所以此事……要细查! 细查必然是耽误时间的,慢慢来吧。 孔总谕和宋院长气得直跳脚,但是也没办法,捕房是要态度有态度,要结论有结论。 当然,要说捕房尽没尽力,谁也知道没尽力,遇到真正的大案要案,捕房绝对会将府城翻个底儿朝天,同时找来所有的城狐社鼠,细细打听线索。 但是投石机一案,显然不算特别大,博本院的教谕们,也不可能私人去请托捕房,要他们暗中下辛苦。 看不到任何进展,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图教化长对此也是相当地不满,他甚至在事发的第四天,亲自去看望李永生。 这是私人探望性质,不过他的到来,还是惊动了博本院,赵平川没有露面,宋嘉远听说之后,也过来作陪。 李永生对捕房的不作为,似乎没有太大的愤懑,他就只问了一句,“不能调查食为天也就算了,赋税房也不能问?” 他还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受伤的那俩公差的报复,而且那公差也是得了食为天的好处,才来为难他的,若是能撬开那俩的嘴,没准能顺藤摸瓜查出什么。 “人家不追究袭击公差,就已经算给面子了,”宋嘉远苦笑着回答。 七幻府赋税房的秦赋税使,就是博本院出身,孔总谕气场很强大,看不起赋税使,赋税使无可奈何,但是捕房想查赋税房,赋税使也坚决顶住了。 有没有搞错,我的人都被打了,你还来查?孔舒婕是博本的,我也是博本的! 看到李永生无可奈何的样子,图元青安慰他,“人没事就最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七幻刑捕专修院那里,我肯定要添些坏话。” 图教化长就是这么任性,别人不给他面子,他就不给别人面子。 反正他是镀金干部,自己的考评也是郡守府和教化房出,跟捕房半钱的关系都没有。 “我倒是喜欢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李永生勉力笑一笑,“图教化长,我那个话本,现在京城是个什么情况?” “才进入复赛,”图元青微微一笑,“我很看好你,但是……现在不便拿此做文章。” 两人离开之后,宋嘉远低声问一句,“都进入复赛了,为什么不能做文章?” 图教化长看他一眼,沉吟一下方始回答,“他话本的排名……倒数的。” “啊?”宋嘉远闻言,也是大惊失色,好半天才叹口气,“唉,怪不得赵老大不关注此事,原来他早就猜到了。” 《拯救》那个话本,勇夺郡里头名,宋院长就算以前不关注,后来也知道了里面的味道。 “他猜到个屁!”图元青冷冷一笑,他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主儿,但是赵平川一直看不起他,他对姓赵的也不满很久了。 “哦?”宋院长的眉头一扬,“那是怎么回事?” “这个……”图元青迟疑一下,他是京城出来的,论起消息的灵通,他不比林锦堂差,很多内幕,他知道得更多些。 这些内幕,若是林教化长问,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只会装不知道——你知道得多了,我机会就少了。 不过宋嘉远属于修院编制……搁地球上算是事业单位的,跟他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 他想一想之后,还是给出了答案,“那个话本,过的是老荣部长的手。” 老荣部长名唤荣载道,宋嘉远当然知道,本是荣氏豪族出身,文名遍天下,曾任教化部副部长,听到这个答案,他又有点绝望,“老荣部长不看好……那不是完蛋了?” 我跟你这文盲就没话!图元青看他一眼,你知道荣载道是啥人不? 不过,想到博本院不以文采见长,宋院长不通此行,倒也正常。 关键是,他已经点出了关窍,就算不继续说,对方找别人也问得出来。 所以他索性解答了,“老荣部长是画意派的标杆,你不知道?” 入耳画意派三个字,宋院长登时就明白了,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画意派是中土国文脉的一个流派,严格说谈不上流派,只是一种风格倾向。 既然号称画意,强调的是写文如画,一定要辞藻华丽,不华丽的话,这画看上去不美,而且尽量要用些生僻字,这意味着掌握了画法中很多技巧。 然后说这个意字,就是强调意境,很多东西不能直接写出来,写出来就俗了,一定要朦胧,要让读者去体会,至于说见山是山,还是见山是水,在于个人的悟性了。 当然,很多时候,这朦胧的背后,就没有标准答案——你猜是啥? 从这点讲,画意派的文章,有点类似地球界画坛的抽象画,你看不懂?看不懂就对了,是你水平不够,这画就不是给你看的! 荣载道就是这么个人,而且他对画意的手法,有着几近于病态的执着,很多文章,将精深的道理用大白话解释出来,他对这样的文章的评价就是一个字:呸! 图元青对这个人很清楚,此人的政治素养不高,敏感性几近于零,丫看不顺眼的文章,那就是个喷。 《拯救大兵雷锋》是话本,落到荣载道手里,绝对是必死无疑,而且这话本,图元青也看过,就是大白话,并没有通过大白话,蕴含什么精深的道理。 这样的文章,老荣部长居然没有枪毙掉,为什么? 因为话本的味道,已经有人看出来了,而且肯定提点过了,荣载道也不敢不让过。 但就算如此,老荣给话本一个低分,那也是正常的。 所以到现在为止,图元青依旧很看好这个话本——这也是他跑前跑后的动力。 不过这种事,他不可能跟别人说,尤其不可能跟那几个副教化长说。 宋嘉远对这里面的门道,依旧不是很清楚,不过画意派代表着什么,他大致是明白的,于是冷笑一声,“切,好好写文章很难吗?非要搞得谁都看不懂,那就代表自己高明?” 图元青哈地笑一声,“你这话……你说我要不要跟老荣部长说一声?” 宋院长的脸一下就变了,“还是别了……尽管我确实这么认为。” 图元青看他一眼,“那就说定了,我的话你别传,你的话我也不传。” 说白了,他不想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刚才是基于义愤说出来了,现在当然要控制传播。 “我哪里是个多话的?”宋嘉远微微一笑,他别的可能不行,揣摩人心还是没有问题的,“我只是遗憾,李永生有这么好的牌,却是没法打。” 图元青重重地叹口气,“唉,谁说不是呢?” 李永生不止没好牌打,看在别人眼里,他都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广播电台放到了修院内,他自己则是守在出租房内,继续卖收音机,晚上也住在那里。 他甚至不止一次说——我就是不怕,有种的就再拿投石机砸我一下! 看在别人眼里,他就是魔怔了,孔总谕甚至专门将他喊去训了一顿。 但是没用,他坚决要住在外面。 孔舒婕想到他有替身偶,而且这收音机的制作,也只有他最清楚,旁人绝对不会痛下杀手,索性也就懒得管他了。 她甚至隐隐有点希望,再出一点岔子,那样的话,博本院就可以全力介入了。 然而李永生还不满足,这么过了几天之后,直接去找内舍生秦天祝。 秦天祝前些日子又出去玩了,毕竟他是留级生,功课也扎实,疯玩一年都是正常的。 他回来一天之后,听说了李永生的事,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对方就上门了。 “想请秦学长帮个忙,我的房子被砸了,不能就那么算了。” “我正要去找你,”秦天祝很明确地表示,“敢欺负我罩着的人,这太不给我秦家面子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上门求人呢。” “我从来不为自己的事情求人,”李永生摇摇头,“但是这一次,他们差点伤及无辜,这事我是绝对不能忍的!” 这才是他最恼火的地方,若是对方对着他来,他真的无所谓,但是两名播音员和肖仙侯差点被伤到,他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秦天祝先是一愣,然后才笑着点点头,伸出一个大拇指来,“佩服,只冲你这两句话,我就帮定你了……要我怎么帮忙?” “帮忙之前,先谈报酬,”李永生笑一笑,然后竖起一根手指,“一台收音机,够不够?” (周一加更,求推荐票。) 第五十九章反客为主二更 秦天祝闻言,脸色登时一变,“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不管了。” 他身上有很多二代的毛病,性格也不是很好,但是他真不把一点小钱看在眼里。 “你必须要,”李永生回答得更强硬,“我这人从来不欠人情,你若是不要,那今天就当我没找你!” 开什么玩笑,堂堂观风使,真的不会欠这种小人情。 秦天祝眉头一皱,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对方。 李永生平静地跟他对视,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良久,秦天祝才哈地笑一声,打破了寂静,“好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他已经看出了对方的决绝,再不答应,就把人逼走了——其实一台收音机也不值几个钱,收就收了,有啥呢? “我想秦学长带着我在七幻城转几天,”李永生不紧不慢地发话,“若是你在府城捕房有门路的话,我还想去催一催他们。” “捕房……我没有门路,”秦天祝摇摇头,然后问一句,“你莫非是担心,去了捕房以后,就回不来了?” “确实有这个担心,”李永生点点头,他在投石机一案里是受害者,但他还殴伤了公差。 虽然赋税房没有派人来捉拿他,但是离开博本院的庇护,人家会不会采取什么手段,那也难说。 “这你就无须担心了,”秦天祝一摆手,很傲然地发话,“捕房的人想认识我,我还不想认识他们呢,秦家从来求不到捕房什么事。” 果然是二代的风范,李永生微微颔首,然后呲牙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喂喂,咱们可没说清楚呢,”秦天祝一摆手,“我只是陪你走一走,还是说……打架一起上?” 李永生想一想,字斟句酌地回答,“你能保证我回来就行,能不打架最好了。” “不能打架,那多没意思,”秦天祝轻声嘟囔一句,然后又笑了起来,“那行,我保证了,你的要求也不算太低,掌农那里,可是有些不含糊的家伙。”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幕后指使者是谁,只不过对方势大,没有证据就不好处理,秦天祝直接略过了食为天,毫不客气地指向了“掌农”。 李永生微微颔首,玄青位面对农业的重视程度,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你要觉得报酬少,那就两台收音机。” 他现在卖收音机,是十五块银元,租是二十的押金,但是说成本的话,也就七块银元左右,这还是手工作坊,产业化之后,成本会更低。 这样的利润,朱老板竟然打算两万买断技术,实在是太欺人了。 反正对李永生来说,成本就是那么点,两台收音机,也不到十五银元。 “收音机倒是在其次,”秦天祝犹豫一下,方始缓缓发话,“上次你给我伤药,效果不错。” “嗯?”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你这家伙说话,怎么转移得这么快呢?“我给过你伤药吗?” “给过啊,”秦天祝重重点头,“就是去年开学之后,我不是……那啥了吗?然后你来看我,留了点伤药。” “嗯嗯,”李永生不住地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 “你别光有印象啊,再给弄点,我买,”秦天祝很干脆地表示,“一台收音机就够了,我孝敬我外婆,伤药卖给我些。” 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我感觉你挺不重视我那个药的,怎么现在想起来要买了?” “这不是……当时没注意吗?”秦天祝干笑一声,“后来我给人了,据反映很不错。” 他当时真是看不起李永生的药,随手给了身边的女仆,后来族里有事情,女仆被借去帮忙,好死不死地遇到了麻烦,有人伤得比较重,女仆就想起来,自己手边好像有伤药。 具体情况,秦天祝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他听祖父说,这药很不错,希望他再弄点回来。 很不错是有多么不错,他并不知情,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还欠着李永生的情呢。 而且那外舍生很是骄傲,宁可跟上舍生对打,也不求他相助,那么,以秦天祝的骄傲,自然也不会随便去求对方。 后来他的老爹还提过一次,问他药买回来没有,不过自打他跳楼的事情发生之后,他老爸被他祖父痛打了一顿,父子俩之间,有点冷战的味道,沟通少了很多。 所以秦天祝始终不知道,那个伤药有多神奇,眼下既然已经决定接受对方的报酬了,多要一点也就无所谓了。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李永生微微颔首,“那个药啊……我想想办法吧。”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主要是因为他发现,孔总谕似乎已经盯上自己了,再出手比较碍眼的东西,就要考虑后果了。 “那拜托你了,”秦天祝没心没肺地点点头,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没觉得这伤药有多么重要,所以也不在乎对方如何回答——反正他帮家里问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在李永生的出租房门口汇合。 除了他俩,秦天祝的身边还有一人,是个奔五十岁的老年男人。 男人面如重枣,微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就是个管家的模样。 但是李永生却没有小看此人,而是多看了两眼,“这位是……” “哈哈,”秦天祝仰天大笑一声,“这是毅叔,乃我秦家供奉,你的事,我当然要重视……” 其实他也没想到,家中会如此重视,昨天回家之后,他去祖父那里告知,我想从族里请个高手随行,办点事情。 结果他祖父一听说,是帮李永生办事,又听说伤药也有眉目了,二话不说就派了毅叔出马——须知那可是供奉,他本来是想求个客卿。 秦家的家族不大,也就两千余人,司修四人,而秦家外聘的客卿,有高阶制修的水平,就足以承担了。 秦家的供奉就不一样了,只有两人,都是高阶司修,而且这两人屈尊秦家,并不是完全图了安逸的生活,他俩更想寻个机会,进入道宫! 高阶司修,基本上就是普通人能触摸到的顶点了,想那赵平川是博本院的一把手,也才刚刚进入高阶司修。 当然,秦天祝是不会说那么多的。 李永生微微颔首,“毅叔想来是惊人的高手,我一眼看上去,就感觉不凡。” 毅叔听到此言,一张重枣脸波澜不惊,没有想说话的迹象。 本来嘛,他是什么样的高手,面对两个尚未达到制修的小家伙,有必要说话吗? 接下来,两人乘车前往七幻城,因为有些小雨,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七幻府捕房。 捕房的人听说,来的是博本院的李永生,想要了解投石机一案的进展,登时眼睛瞪得老大,真是要多吃惊有多吃惊了。 不过,捕房里终究出来一个名叫连成的制修,接待他们, 连制修很小心,问明情况之后,表示说目前案情陷入停顿中,“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没有证据,那些有身份的人,我们是不可能随便去打扰的。” 李永生的脸,黑得跟锅底一般,是人就会知道他很不爽。 秦天祝和毅叔的脸色,当然也不会好看了——好吧,毅叔比较例外,脸上就没啥表情。 连制修看了看三人的脸色,然后继续发言,“你们回去之后,替我们向教谕们解释一下,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力有未逮!” 秦天祝冷哼一声,“那你们就一直拖着?” 连成一直在猜测此人是什么来头,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问一句,“你是什么人?” “我是博本的内舍生,”秦天祝冷哼一声,“伴学弟来问问进展。” “那你回去转告即可,”连制修慢条斯理地发话,“你的学弟,我们恐怕要留他一留。” “嘿,”秦天祝闻言冷笑一声,“当着我的面儿,你敢留我的学弟?” “我想不出来为什么不敢留,”连制修不吃他这一套,淡淡地回答,“你的学长秦晓成说了,李永生偷袭赋税官差,性质恶劣,希望我们调查……你不是教谕,不要多事!” 秦天祝轻哼一声,笑了,“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认识一下,我也姓秦……北关秦!” 连成闻言,登时就愣住了,北关秦的名头很响,他如何能不知? 传说中,那是有家人在道宫的主儿,虽说道宫不干涉俗事,但是谁敢小看道宫? 良久,他才勉力一笑,“北关秦也要讲规矩啊,秦家好像一千多口人吧?” 北关秦出名地低调——或者说傲气,族中有事直接就内部处理了,少有求诸于捕房的,也就是秦天祝所说的,他根本不认识捕房的人。 而连成虽然惊诧于对方的身份,但也不会轻易松口——秦家一千多口人,你这么招摇,族长知道吗? 秦天祝一张口,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嫡孙!” 连制修听到这话,却是不能淡定了,秦家一千多口人,能有几个嫡孙?而且还是在博本修行的嫡孙? 他又看一看面无表情的毅叔,终于决定,自己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了,于是微微颔首,“那你们走吧,秦晓成那里,你记得说一声,一笔写不出两个秦。” 第六十章上钩了 “秦晓成算个鸟蛋!”秦天祝不屑地哼一声,站起身来,“看在他是学长的份儿上,又姓秦,我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 三人就这么起身,在捕房众多人的眼中,扬长而去。 李永生走出捕房的时候,也忍不住感叹一下:二代果然就是二代,竟然在这郡治的捕房内,大喇喇地摆架子,对方还不得不认。 哪怕朱老板亲至,估计也就是这景象了吧? 不过食为天的那位,底蕴终究差一点,主动找碴且吃相难看,少了很多从容。 在离开捕房的时候,李永生扭过头来,轻笑一声,“赋税房秦学长那里,我也是要去的。” “啧,”秦天祝闻言,忍不住咂巴一下嘴巴——这尼玛又多了事儿。 秦晓成和北关秦,其实是出于一家的,二百余年前秦氏兄弟来此,生了龃龉分作两家。 毅叔也看李永生一眼,难得地轻哼一声,“一时痛快,早晚都要还的!”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啊,还是不要图一时痛快的好。” 毅叔的脸,越发地重枣了。 从捕房出来,就近午时了,三人找个饭店随便吃喝一些,这饭店人不多,也没有收音机。 不过说起收音机,掌柜的一脸的鄙视,“吃饭喝酒的地方,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我家就不用那东西,现在这人也不少吧?” 有人冷哼一声,“若不是今日连阴雨,泥泞难行,鬼才来你这里吃饭,梅掌柜还是早早买一台收音机吧,要不然你早晚关门。” 李永生三人闻言,相视而笑。 当天下午,他们来到了出租音像的留影石商店,大把的银元洒下去,租了一大批留影石,几乎搬走了三分之一的存货。 这个时候的李永生,也不会纠结于录声音还是录图像的问题,那些差价他也不屑去争取了——没钱是没钱的过法,有钱是有钱的活法。 正经是其中一家店的圆脸女孩,认出了李永生,并告知了老板。 老板对这少年也有印象,他最近被广播电台挤走不少生意,于是怒气冲冲地过来,“又来给你瞎眼的姑奶奶租留影石了?你这姑奶奶……好像挺多的啊。” “北关秦办事,”秦天祝一听这不是好话,脸一沉直接呵斥,“怎么说话呢?敢跟我学弟叫板,来,你告诉我……谁眼瞎了?” “北关秦?”老板先是一愣,然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我眼瞎了……您是二老爷家的吧?” “行了你忙,”听到这位跟自家有瓜葛,秦天祝也就不为己甚了,“我们来租,给你钱……你别说风凉话,成不?” “我勒个去的,毅爷?”老板认出了毅叔,直接就跪了,“想看什么,您直接拿好了。” 这就是一场闹剧,说清楚之后就没事了,李永生之前虽然耍了点小聪明,但那也是愿买愿卖,吃亏上当怪不得别人——谁能想到,会出现收音机这种大杀器? 三人满载而归。 当天晚上回去之后,李永生就安排人,疯狂地转录留影石,辰班多半人都来了,还有齐永馨、秦天祝、白莉莉招呼的人,再加上后勤也抽出一批人来,有将近两百人彻夜未眠。 这一次转录,给李永生积攒了相当多的素材库,起码两百天之内,他是不用发愁广播电台的内容了。 第二天,他是要还这些留影石的。 不过一开始,他去的不是音像店,还是捕房。 捕房见这位又来了,心里这个腻歪,也就不用提了,可是人家身为苦主,了解一下案子的进度……很过分吗? 少不得,连成又出来接待一番,耐着性子解释一番,我们现在确实没有进展,你呢也不用天天来,这个事儿我们会放在心上的。 你们没有结论,我们当然要天天来,秦天祝很不客气地表示,这还算好的,惹得我们急了,就在捕房住下不走了。 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连成才将这二位送走,然后叹口气抹把汗,“这尼玛夹缝气……不行,我得躲一躲。” 从捕房出来,三人直奔赋税房,赋税使秦晓成倒是有个担当的,听说他们求见,直接面见了自己的两个学弟。 对于李永生要求的,要讯问那两个公差,秦赋税使很干脆地拒绝了,说这不可能,我若答应了你,我的赋税使还怎么干下去? 不管那俩人得了食为天什么好处,他们去博本院,为的是收税,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所以现在受伤都算是工伤。 至于说本修生不该纳税,以及收音机算不算垄断,这属于技术层面的问题,丝毫不影响他们收税的工作性质。 “也就是你找到秦天祝了,”秦晓成很明白地指出,“再加上博本院的旧情,我不找你麻烦,就算对得起你了,你知道不知道?一旦定了抗税的罪名,孔舒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永生并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吹牛谁不会,有种你定我一个抗税试一试? 秦天祝却是不想搞得那么僵,于是笑着发话,“那就这么说定了,赋税使撤了在捕房那边的投递?” 秦晓成见没有吓住李永生,心里也十分地不开心,于是待理不待理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却是连话都没有说。 从赋税房出来,就又是中午了,三人又找一个饭店坐下,菜还没有上来,门外走进四五个人来。 李永生看一眼来人,耷拉下了眼皮,那位却是不客气,直接走到了他们的桌边,大声地发话,“李永生,我现在改主意了,打算一万块银元买你的东西。” 李永生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嘿,这里可不是你博本院,”朱老板轻笑一声,直接坐到了一张凳子上,“我就要坐在这里,我还不让你走……你觉得我做不到?” 秦天祝见状,轻咳一声,“姓朱的,你长着眼睛是出气的?看不到还有别人在?” “我知道你,秦天祝嘛,想死没死成的那个,”朱老板斜睥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话,“你说……你当时怎么就没死了呢?” 这件事情对秦天祝来说,那是根本不可触及的伤痛,闻言他登时大怒,抬手一指对方,“姓朱的,你是一定要跟我对着干,是吧?” “北关秦是北关秦,你是你,”朱老板待理不待理地回答,“小伙子,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北关秦的名声很响,但是捕房的制修连成都不是很在乎,直到知道对方是嫡孙,连制修才老实了。 朱老板却是连秦天祝都不怕,秦天祝他老爸来了,朱老板要给面子,但是小秦还真不够资格——份量太轻了。 至于说打了小的引出老的,这种事既常见也不常见——打人的有深厚背景的话,老的出头时,也要掂量掂量。 秦天祝闻言,脸都绿了,他斜睥对方一眼,咬牙切齿地发话,“有种你再说一句试试?” “呵呵,”朱老板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也懒得再刺激这年轻人,而是掉头看向李永生。 他柔声发话,“这里的环境不太好,你好歹也要赚笔大钱了……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你不会反对吧?” 他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两名制修已经站到了李永生身后,呈包夹的样子,正是那一高一矮的组合。 李永生并不做声,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被吓到了。 但是秦天祝不能让他被这么带走,他冷笑一声,“我有意见,你待如何?” “别给脸不要啊,”朱老板的脸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对方,“你若一定想阻拦,那我也只好对不住了……你确定不后悔吗?” 他自认,己方的背景,一点都不比秦家差,那一旦发生冲突,就要看冲突双方在己方阵营的地位了,他认为自己的地位高于对方。 最起码,他是不会吃眼前亏的,他有这个自信。 “哈哈,”秦天祝闻言,也大笑了起来,“姓朱的,你小子还真够嚣张的,有种你再说一遍?” 此刻他分外庆幸,自己因为那劳什子伤药,去家里求助了,而且家里派出的,不是制修也不是初阶司修,而是供奉! 再说一遍?朱老板狐疑地扫一眼,看到面无表情的毅叔,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干笑一声,“再说一遍也是如此,你只代表你,代表不了北关秦!” 强取豪夺的时候,他面目很狰狞,吃相很难看,不过对这个老头,他不太拿得准,当然也就不会说太过分的话。 本来嘛,区区的一个内舍生,连制修都不是,凭什么代表北关秦? 秦天祝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然后侧头看一眼面如重枣的老头,轻声吐出两个字,“毅叔?” 毅叔轻咳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滚!” 嗯?朱老板的眉头,重重地拧在了一起:尼玛,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他正琢磨对方的来路呢,李永生身边的瘦小老头不答应了,一抬手,一道白光击向毅叔,“混蛋,你算什么玩意儿!” (三更求推荐票。) 三更之后的话,很重要 本周强推,没有意外的话,五月一日正式上架。【ㄨ】 这本书的定位,是仙侠官场,至于为什么写这个,大家懂的,今年的春晚,大家都看了的嘛,上本书里写“妄议宗殃”的时候,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有书友要我写都市,我能写啊,但是……谁替我养家? 反正这本《寻情仙使》,也算是风笑一个尝试,尝试出影视,我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目标。 完不成并不可笑,我努力了,可笑的是有目标不敢说粗来。 五月一日上架,那么就要请喜欢的书友准备好月票了,五月想要有月票,四月得看书。 里面有门道的,知道的朋友,直接下拉到最底部,看“最重要的话”,不知道的,接着看就行了。 【以下是引用全全的帖子】: 新书,寻情仙使,五月上架,月票你准备好了吗? =========================【某点投月票资格】=================== 【普通用户没有保底月票和订阅月票赠送,也不能通过打赏获得打赏月票】所以一定要先升级啊!! ps:普通用户充值首次充值一块钱,就可以变成普通会员啦!!! 【普通会员】: 从普通用户升级为普通会员升级未满60天,需绑定手机号码或关注并绑定官方微信公信号(微信中搜索qdread,点击帮点小忙-绑定账号然后依提示操作)才可以投票! 【高级会员】【初级vip】【高级vip】 如果想给寻情仙使投月票,那么上一个自然月必须有消费,(比如你5月想给寻情仙使投月票,那么你4月份必须要有消费记录,哪怕只有1币,否则你5月将没有投月票的资格!消费:只要是关于书籍消费都可以!【本书盟主不受此限制】 ======================【某点账号月票获得规则】====================== 【普通会员】: 订阅价格:每千字5五分钱,并且不用付酬勤的一分钱!!! 月票资格:每个月订阅满3000点币拥有一张订阅月票,无保底月票资格 【高级会员】: 订阅价格:每千字4分钱,酬勤1分钱,总共5分钱 月票资格:上个月订阅满1000点币,次月获赠1张保底月票,当月每订阅2000点币,月票+1 【初级VIP】: 订阅价格:每千字3分钱,酬勤1分钱,总共4分钱 月票资格:上个月订阅满1000点币,次月获赠2张保底月票,当月每订阅1500点币,月票+1 【高级VIP】: 订阅价格:每千字2分钱,酬勤1分钱,总共3分钱 月票资格:上个月订阅满1000点币,次月获赠3张保底月票,当月每订阅1000点币,月票+1 ========================================================================== PS:通过币赠币订阅消费将无法获得月票 单部作品每个vip账号24小时内可以投保底月票或是订阅月票上限为2张,要再次投票必须24小时以后!!(本书盟主不受此限制)每个月每个号可以投同一本书五张月票!,每打赏一万币有1张赠送月票,赠送月票无限制投票! 寻情仙使VIP群━111-852-490━1000人群, 寻情仙使普通群━146-311━048━1000人群, VIP群入群须有1888粉丝值,加群之前先回复书评区验证楼,回复QQ后四位,加群是写上QQ后四位即可,如果没有粉丝值的小伙伴请直接加普群就可以啦!! 【最最重要的话】: 五月想要有订阅月票,四月一定要看书,三月内有订阅消费的,下个月才能投月票。【ㄨ】 换句话说,二三四月连续三个月没消费的,五月怎么订阅,也看不出当月的月票来,除非你是盟主(盟主花费太多,大家不要随意效仿)。 四月要订阅,要订阅,要订阅! 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说三遍! 三遍! 第六十一章钓鱼 面对击来的白光,毅叔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任由白光击中了自己。 没有想像中的人仰马翻,也没有任何强烈的反应,他很轻松地接下了这一击。 朱老板的脸,刷地就变了,瘦小老头是高阶制修,是他带来的人中最厉害的。 他虽然行事张扬,却也是果决之辈,于是很干脆地一拱手,“我有眼无珠,不知前辈在此,得罪了,这就告辞。” 在这种强大的战力面前,面子什么的,真的不是很重要。 “我不许你告辞,”毅叔淡淡地发话,“天祝说了,让你‘滚’,知道怎么滚吗?” “前辈,我是朱掌农的侄儿,”朱老板的脸色极为不好看,他好歹是府里的体面人物,若是真的滚出饭店,以后都不要在七幻城混了。 但是没办法,对方是个太厉害的人物,最起码也是中阶司修,而且己方的人冒犯在先。 所以他只能婉转地辩解,“从一开始,我就无意得罪天祝,也对北关秦相当推崇,并无冒犯之意,还请前辈明察。” 不能耍蛮横,那就只能讲道理了。 毅叔终于将头抬了起来,似笑非笑地发话,“你是拿朱掌农来压我?” “我没有压前辈的意思,”朱老板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发话,“此前不知道前辈在场,没有管好手下的人,是我的不对,还请前辈宽恕则个。” 要不说这家伙可恨,对上孤儿李永生,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有多嚣张,现在遇到了惹不起的,则是一口一个前辈地叫着,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北关秦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农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毅叔淡淡地发话,“我不欺负你这后辈,省得姓朱的笑话我大欺小,不过,你……” 他抬手一指瘦小老头,手指头勾一勾,又冲着门口一指,“给我站到门口去。” 瘦小老头闻言倒退两步,脸色也变得刷白,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家的老板,你得给我做主啊。 朱老板脸一沉,“你惹出来的事儿,看我干什么?” “切,”秦天祝不屑地哼一声,只这一句话,就证明食为天的老板,是天性凉薄之人。 瘦小老头不敢再说什么,哆里哆嗦地走到门口,才要暗暗加劲蹿出门去,只见一道白光劈面打来,他只觉得胸口一震,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人尚在空中,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落地之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起码断了七八根骨头,旁人甚至都听到了“喀拉”的响声。 朱老板的嘴角抽动一下,眼中凶光一闪——竟敢这么打我的脸,我记住了! 凉薄之人便是如此,他最在意的不是下属的伤情,而是自己的脸面。 “还好,没有脏了吃饭的地方,”毅叔将人打出去之后,轻声嘀咕一句,然后侧头看向朱老板,饶有兴致地发话,“你好像在记恨我这老头子?” “我哪里敢?”朱老板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从小到大,他何曾被人如此打脸过? 但是身在矮墙下,怎敢不低头?“前辈教训得好,给他长一长记性,也少为我朱家惹祸。” “朱家?”毅叔不屑地哼一声,“不是随便什么姓,都能称之为家的,莫要得意忘形。” 这话也不假,虽然民间四下说什么张家王家李家什么的,但是在真正的上位者眼里,没有化修,也敢称家? 区区的厅级干部,也敢称为高干?就是这个意思。 “受教了,”朱老板咬牙挤出三个字,低下了头——他不低头不行啊,眼中的怒火万一被这老东西看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毅叔才不会在乎这厮的感受,他自顾自地发话,“这个年轻人,是天祝的好友。”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也没有什么威胁的话,但是……需要说那么多吗? “那我告退了,”朱老板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倒退着走了出去。 当然,在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把那个瘦小老头带走了。 毅叔又恢复了那副样子,倒是秦天祝得意地一捅李永生,“怎么样,很解气吧?” 李永生微微一笑,冲着毅叔一拱手,“多谢前辈仗义出手。” “嗯,”毅叔轻哼一声,一副十足十的高人模样。 掌柜的这时才敢凑过来,胆战心惊地为众人上菜,言语中却是绝对地恭敬。 开饭店的,谁不知道朱掌农?须知若没有农司的许可,饭店根本就开不起来。 粮食从哪儿来的?酒从哪儿来的?都得让农司调查清楚,才具备开饭店的资格。 现在还是好多了,历史的时钟倒拨二十年,那时饭店的粮食和酒,都要去农司指定的地方去买,没有别的选择。 食为天商行,掌柜的也不陌生,他的粮食就从那里采购的——质次价高。 他买回来的粮食,都转手低价卖了,自己悄悄收点好粮食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若是敢拿食为天的粮食在饭店里卖,那饭店就等着关门吧。 所以对这敢打脸食为天的三人,他是相当地佩服。 下午的时候,三人又去了音像店,还了旧的留影石,又租了新的。 因为成功地压制了朱老板,秦天祝心情很好,还扯着李永生逛了一阵街,嘴里也不住地吹嘘,说什么朱家贫儿乍富,底蕴不知道比秦家差了几条街。 直到天上又下起雨来。 现在是雨季,对于这种无休止的雨,大家也都习惯了,秦天祝没了四处乱逛的心思,说时间也不早了,回吧。 回到本修院,李永生张罗着去找人录制留影石,看着他离开,毅叔终于再开金口,“你这个学弟,心思大得很啊。” 秦天祝笑一笑,不以为然地回答,“这家伙有点傲气,傻不拉几的,不过……年轻嘛。” “他的心,比你想的大,”毅叔冷冷地发话,“今天我对朱家人的处理,他不满意。” “不是吧?”秦天祝猛地一侧头,愕然地看着他,“这么出气了,他还不满意……毅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跟你开玩笑……有那个必要吗?毅叔很无语地看他一眼,“以后你就知道了。” 身为高阶司修,他有很强的直觉。 第二天,三人再次进入七幻城,最先去的,还是捕房。 这一次,李永生没有招呼秦天祝和毅叔一起进去,就是他孤身一人进去了。 多半个时辰之后,他出来了,很遗憾地耸一耸肩,“还是没进展。” “逛集去吧,”秦天祝笑着招呼他一声,“北关那里有大集市。” 虽然七幻是博灵的郡治,城里商业也发达,但是周边还是有各种集市,三天一个小集,五天一个大集之类的。 李永生是静疆府出来的,对集市更不陌生了,大集市上,偶尔会出现一些难得一见的东西,卖的人不是专业商家,只是凑巧得了好东西,不想卖进店铺,就在集市上博一下运气。 虽然叫大集市,但集市也不是很大,长约三里的一条街,不过因为东西琳琅满目,又有不少的小吃,这条街逛下来,也就到了下午。 秦天祝在这里碰到好多秦家人,一路上招呼打个不停,也有秦家的少女,看到了帅气的李永生,少不得扯了他去一边私语,想要知道这帅哥是谁。 李永生决定走了,“不用送我,我直接回去,毅叔出手了,倒不信谁还敢对付我。” 秦天祝想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他身为学长,还是要表示出一些担当,“你稍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安全一些。” “不用了,”李永生笑一笑,转身离开。 秦天祝愣了一愣,才大声发话,“喂,那个啥……伤药,你记得啊。” 李永生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倒是毅叔哼了一声,“哼。” 第二天,李永生就独自出去了,秦天祝已经陪了他三天,完成了约定。 不过秦天祝也不怕他出什么事,赋税房的状子撤了,食为天也知道撞上了什么样的大板,肯定不敢再胡来了。 李永生却不这么认为,收音机这块,利益实在太大了,他跟秦天祝出来三天,只是为了表明,他不会再在博本院窝着了。 跟学长出来的这几天,大部分的障碍也扫除了,从理论上讲,他该是“有胆子”出来的。 这么做,不会让人感到突兀。 他再一次去了捕房,这次捕房的人,直接无视了他,就告诉他说,连制修去了下面的府城,你的案子……过几天再说, 于是李永生又施施然地逛街,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也是如此。 事实上,他想的一点都没错,第二天的时候,就又有人远远地缀上了他。 ——没有北关秦家的人陪着,你敢出来转悠,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啊。 不过转着转着,这几位猛地发现:目标不见了! 李永生这时,已经来到了食为天商行附近,悄悄地藏在一棵大树之后,见到从里面出来人了,就尾随一段,上前将人拍晕。 他拍晕了十几个人,然后又掉头找回来,将曾经尾随他的几个人,也拍得晕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谁更无辜 李永生的钓鱼策略,实行了两天,第三天实行不下去了。 他才到捕房骚扰,捕房就开出了文书:签字吧,今天你别走了。 我为什么不能走呢?李永生果断地拒绝了,我不签字! 旁人都道,他是有北关秦的撑腰,所以才这么嚣张,但是李永生认为,我啥事都没做,你凭啥不让我走? 赋税房的公案已经揭过了,谁不让我走试试? 少不得,捕房的人跟他解释一下:最近有些人遇袭,我们怀疑与你有关。 李永生嗤之以鼻,投石机的事情,我也怀疑跟食为天有关,你们把姓朱的留下了吗? 别说那么多废话,捕房的人这次是真的急了,不让你走,你就不许走,你以为这里是博本? 去尼玛的!李永生掣出一把尖刀,直接冲出了捕房——谁敢动我就杀了谁! 捕房的制修不少,按说是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然而有意思的是:还真没谁拦在他前面,就让他这么冲了出去。 冲出去之后,李永生也不四下转悠了,冲着博本院一路狂奔,明显是要躲回去。 这时捕房要安排抓捕的话,肯定就将人拦住了,但是这件事里的味道太多,谁也不愿意找这个麻烦。 李永生跑得很快,用了半个时辰多一点,就跑到了博本的大门口,他蹲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喘气,然后冲着门卫大喊,“捕房要抓我,哪位教谕跟孔总谕说一声?” 博本的门卫,连安保都不如,就是看门的老头,听到有人称呼自己为教谕,荣誉感登时就爆发了,二话不说先召集安保过来。 孔舒婕正在接待客人,听说李永生在修院门口情势危急,告个罪站起身,直接就跑了出来。 到了门口之后,她有点哭笑不得,李永生的身边,围了四五个安保,另外还有一个教谕,好像是——姓景来的? 跟他们相对的,是两个年轻的捕房公差,似乎还没有入了制修——十有八九,这是七幻刑捕专修院出来的孩子。 面对一堆凶神恶煞的制修,俩孩子吓坏了,一边摆手一边解释,“我们没有抓人,只是捕房里想留下他,了解一些事情。” 李永生蹲在地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冷冷地发话,“想留下我,也要经过教谕批准!” “怎么回事?”孔舒婕冷着脸走过来,“我修院的修生,是你们想留就留的?” “修生就能免罪吗?”一个公差急眼了,“我们谈正经事呢,你一个女人家,来捣什么乱,博本院的男人死绝了?” 我勒个去的,在场的博本院男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从胸口伸出一只手来点赞:小兄弟,你真的勇敢! 然后这勇敢的小兄弟是什么下场,也就不用说了,直接玩了一把空中飞人,半年之后,他才从床上起来。 孔总谕的心思,当然不在这小人物身上,出手之后,她就要搞清楚,李永生你做了什么,怎么就被捕房追到了修院门口?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李永生很无辜地一摊手。 又过了一个时辰,七幻府捕房的王副捕长来了,他表示说,我们不是无中生有,主要是……最近七幻城不是很太平,很多人被偷袭,至今昏迷不醒。 你们确定,跟李永生有关?孔总谕冷笑着反问。 虽然不能确定,但是那些人都跟他多少有点关系!王捕长其实很头大,因为他完全是被动卷入的,不管不行,管的话……看起来也未必行。 “有些什么关系呢?”孔舒婕来了兴趣,因为她发现:对方似乎也很无奈。 “这个……他们是在跟踪李永生,”王捕长心一横,说出了根底,这原本不关他的事儿,他何必帮别人扛雷?“还有就是,一些从食为天出来的人,也遭遇了袭击。” “袭击……很严重吗?”孔舒婕喜眉笑眼地发问,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至今昏迷不醒,”王捕长心里的郁闷,就不用提了。 孔舒婕面皮一翻,“他们自己昏迷不醒,跟我博本院的修生,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王捕长的嘴角抽动一下,“他们受到了袭击,李永生嫌疑很重。” “李永生被袭击的时候,食为天也嫌疑很重,”孔舒婕冷笑一声,“捕房做了什么?” “这是不一样的啊,”王捕长忍不住反驳,“食为天是有社会地位的。” “难道我博本院,就没有社会地位了?”孔总谕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博本院是有社会地位,可是李永生不等于博本院,”王捕长有点管不住嘴巴,脑子里的东西,直接就脱口而出。 “那你姓王的,也不等于府城捕房了,”孔舒婕一摆手,直接发话,“拿下!” “喂喂喂喂,这是个误会啊,”王捕长抗议几声,发现博本院的教谕在步步逼近,而自己身边的人,在不住地退缩,忍不住大为光火。 “尼玛……这是要袭击官差?握草,博本院袭击官差,果然是有传统的。” 不过他再怎么威逼恐吓和谩骂,也是没用的,这一片就是博本院的地盘,郡守来了也未必好使,三百多年历史的本修院,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博本院的教谕们也没对他动手,只是将他请了进去,要他把事情讲清楚。 其实王捕长也没多少能说的,无非是有人悄悄跟踪李永生,结果跟丢了人不说,跟踪者还在夜里遭人袭击,被打晕了。 若仅仅是一个人被打晕,也就算了,但事实是,所有的跟踪者都被打晕了,没人知道是谁下的手。 有个跟踪者是夜里跟朋友喝酒,结束得比较晚,结果连他朋友都被打晕了。 还有就是从食为天商行出来的人,也有不少被打晕了,其中很多人根本不是在食为天工作的,只是去办事而已。 这些人的家属闹起来,七幻府捕房就没办法不重视了——都是很无辜的人! 尤其令人感到不安的是,这些人没有一个醒来的,郡里的捕房出马,又找了名医来看,没人能说出这些人昏迷的原因,也无法唤醒这些人。 兹事体大,府里捕房哪怕知道博本院不好惹,也不得不留李永生问话,谁知那厮一反常态,直接拔出刀来恐吓众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掉了。 “无辜的人?”孔总谕听完之后,不屑地哼一声,“李永生更无辜,大半夜的被人砸了房子,若不是有备用的电台,他的损失要论千计。” “是是,您说的没错,”王捕长不住地点头,“但是我们压力很大,种种嫌疑都指向李永生,我们不问不行啊……昏迷得久了,会死人的。” 谷教谕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是你干的?” “不是,”李永生果断地摇头,“昏迷的人里,总有制修吧……我能制得住吗?” 王捕长斜睥他一眼,“别说制修,司修没防备,也是凡人。” “反正不是我干的,”李永生一翻白眼,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余地。 王捕长扬一扬眉毛,他知道就是这种结果,于是再次看向修院的教谕们,“那么,也许是你们之中的哪位,看到李永生受到了欺压,心里不忿,出手为之……肯定跟李永生脱不了干系。” “随便你怎么假设好了,”谷教谕冷哼一声,“反正你没证据,不要想从博本带人走,当初你们是怎么敷衍本院的,我们就怎么对待你们。” “我说,没有我们的纵容,李永生跑得回来吗?”王捕长闻言,眼睛一瞪,“你们不会以为我们真追不上他吧?” “追得紧了,没准谁又昏迷了呢,”景教谕不屑地撇一撇嘴。 王捕长被这话噎了个半死,好半天才说一句,“捕房可以在这里讯问李永生,你们教谕也可以在场,这总可以了吧?” “你想得美,”孔总谕直接拒绝了,“明告诉你,过两天天风郡有个交流会,我会带着李永生去转转……你可以离开了。” 十几个人昏迷不醒,需求市场直接逆转了,原本是博本院催着捕房办案,现在就该轮到捕房追着博本院要求配合了。 王捕长也没了奈何,回去之后,直接传唤食为天朱老板。 朱老板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于投石机一案,他表现出了强烈的不耐烦:我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跟这些事儿不搭界。 但是听说李永生过两天要去天风郡,他直接就毛了,“握草,那我商行里的人昏迷了,得不到救治,要死人的……他不能走!” “他能不能走,我说了算吗?”王捕长没好气地哼一声,“他不配合,你也不配合,那就这么拖着呗,昏迷的又不是我家人。” “问题是,我真不知道那投石机是谁干的,”朱老板肯定要强调这一点,但是他也知道,李永生要离开的话,王捕长拦不住。 就算能拦住,捕房禁止那厮离开博灵郡,可是人家在修院呆着,他也没半点法子。 “人家也不知道,是谁弄昏迷的那些人,”王捕长懒得跟他说那么多,直接一摆手,“这事儿我管不了啦,你自己处理吧。” 第六十三章价码求推荐票 “这货尼玛也太阴了,”朱老板恨恨地嘀咕一句。 这次他的损失大了去啦,好几个得力手下被弄得昏了过去,商行里也有人遭殃,还有一些跟食为天有往来的,也遭了池鱼之殃。 第二天,他不得不请了一个司修,一起去博本院找李永生。 李永生还在出租房里住着,同时,秦天祝也在场——他是来拿伤药的。 朱老板这次也不客套了,直接开门见山地发话,“你提条件吧,怎么才能救那些人?”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永生都懒得理他,“有事说事,没事你赶紧滚!” 这个“滚”字入耳,朱老板差点又想发飙,总算是他看到秦天祝在场,所以只是冷哼一声,“我是有心跟你化解矛盾的。” “屁的矛盾,是你要欺负人,”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我招你惹你了?你花一两万,就想强买我的收音机技术,我不卖还不行……我求你买了吗?” 朱老板干笑一声,“那你不是没答应吗?”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是啊,我没答应,所以我的房子塌了。” 面对王捕长的时候,朱老板不会承认自己跟投石机有什么牵连,但是现在还这么说的话,就太没担当了,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谁心里不清楚啊? 所以他看向秦天祝,“天祝你说句公道话,房子塌了能值几个钱?人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你也知道,人死了活不过来?”秦天祝白他一眼,他可是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事实上,他现在不光奉承李永生,心里还有点怕,十几个人昏迷不醒,神不知鬼不觉的——这厮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他必须点明白了,“那投石机发动的时候,是李永生在看着广播,要是别人在看着呢?死了人算谁的?” 原来是这样啊,朱老板顿时明白,为何对方下此辣手了。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道理,“投石机发动的时候,正是播放戏曲的时候,肯定留影石在出力。” 这话就是说,我真不是要砸人,就是想威胁一下——播音员肯定都不在了嘛。 秦天祝冷笑一声,“那万一播音员还在呢?再说了,留影石和广播电台……不得有人输入内气?死伤算谁的?” 这个问题,朱老板不能回答。 当时他就想威胁对方了,可能造成的后果,他还真的没多想——能把李永生砸残废了是最好的,当然,砸死就不好了。 所以他也没办法纠结细节,“总之现在还没死人,我想揭过这个事,需要我做点什么?” “惹事儿的也是你,想揭过的也是你,”李永生冷笑一声,“怎么,我看着就那么好欺负?” 其实,当他听说,对方动手的时候,考虑了播音员在场不在场的问题,心里的火气就已经消去了不少。 还是那句话,他真的不怎么在意自身的安危,这个位面能算计了他的没几个,要不然他也不配做观风使。 他恼火的是,对方根本不管普通人的死活,下手不但狠辣,而且毫无顾忌。 这种无视众生的人渣,正是观风使该体察和纠正的范围,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可以亲自处置和惩罚。 当然,哪怕他不是观风使,见到这种事情,也要出手管一管。 “好吧,我认栽,”朱老板也很光棍,“你说吧,我该怎么做,你才肯出手救治?” “又不是我做的,我凭什么出手救治?”李永生笑了起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当然,我也略通医术,帮忙看看也是可以的,但是……凭什么?” “你果然能治,”朱老板眼睛一亮,虽然他一口咬定,是李永生指使人干的,但是他心里也嘀咕:能不能救活过来啊? 眼见对方承认能治,他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下了,于是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这里也没别人,你不用那么矫情……痛快点提条件吧。” 人前他是要面子的,但是这种私密场合……认输也就认输了。 落后就要挨打,认输就得立正,这道理在哪里都通用。 李永生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来,五指张开,在对方面前晃一晃,也不说话。 “我看不懂,”朱老板干脆地摇摇头,“你就直说好了。” 李永生又是呲牙一笑,“你不是想要收音机的技术吗?我卖给你!” 卖给我?那好啊,朱老板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然后他才反应了过来,以前两人,曾经有过类似的对话。 他怒视着对方,咬牙切齿地发话,“你这是要五百万……卖给我技术?”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你必须买,不买还不行!” “握草,”朱老板气得直接开骂了,“你看我像是有五百万的样子吗?” 李永生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眉头一皱,淡淡地发问,“你这是骂谁?” “我……”朱老板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偏偏他还不能发作,只能睚眦欲裂地大喊,“我真没有那么多,你那技术也不值五百万!” “傻×,”李永生丢了一个卫生球给他,然后一摆手,“没有就别谈了……穷鬼!” 尼玛,朱老板气得都要疯掉了,他一跺脚,站起身就往外走,“不谈就不谈呗,那些人全死了,也不值五百万,不过此事是你着人所为些……我肯定要传出去。” “随便你了,”李永生漫不经心地回答,“出去之后,记得随手关门。” 就在这时,跟着来的司修一伸手,拽住了朱老板,“别那么大火气,再谈一谈。” 此人眉清目秀,看起来四十开外,他对李永生和颜悦色地发话,“这个技术,朱老板不是不想买,而是真的买不起,这样,我们不买技术只说赔偿,你开个数。” 李永生嘴角一撇,才待发话,秦天祝出声了,“李老四,你就开个数好了,我给你做见证,事儿闹大了,对谁也不好……老朱,以后不会再想买技术了吧?” 朱老板也顾不得计较对方叫自己老朱了,他沉着脸摇摇头,“不会再买了,我也没那么多钱……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放屁,”秦天祝抬手一指他,笑着发话,“是人惹你吗?是你主动惹别人,犯贱!” “好,我犯贱,”朱老板很痛快地点头承认,左右是没人看到,他伏低做小一次又如何?“你开个数吧。” 李永生有点腻歪秦天祝帮自己做主,不过,怎么说呢?虽然他救过汽车人,但是这次的事情里,他确实仰仗了秦家一些力。 当然,以他的真正实力,不用秦家也行,但是没有秦家人跟随的话,恐怕他一出博本院的地盘,就得跟人打起来。 而且按照逻辑说,他袭击了官差,原本是该躲在博本院,没胆子出来的,他若敢出来,那铁定是有说法的——没准博本院的教谕就藏身在他四周。 他很清楚,朱老板虽然狂妄,却不是草包。 姓朱的若是有了警戒之心,有些事情做起来就难了。 不管怎么说,他这次引蛇出洞的行动,做得很不错,也给了对方重重的一击,眼下秦天祝说情,他想一下,伸出了食中二指,依旧不说话。 朱老板的眉头皱一下,试探着发问,“两千?” “想啥呢?”李永生笑了起来,“你两万就敢惦记买我的技术,现在出点钱这么难?” 刚才开出的五百万,和现在开出的两万,都死死地扣着两人第一次的因果。 朱老板对此,也是心里有数,不过两万银元,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他苦笑一声,“能稍微便宜点吗?” “真尼玛不要脸,”秦天祝直接开骂了,他很不屑地看着对方,“两万还要讨价还价,亏得我还给你做保……要不要我借给你?” 他没有这么多钱,但是他相信,事情汇报给族里,族里也会借出这笔钱,而且秦家并不在意能不能收回账来——收不回来更好! 到那时,秦家就有理由在农司的地盘里插上一脚了。 “那我努力试一试吧,”朱老板也没了脾气,“明天这个时候,我拿钱过来。” 凭良心说,李永生要的这两万银元不算少,但也不算太多,正是恰到好处。 要得少了是眼小,显得他底气不足,再往多要,那朱老板十有八九要选择掀桌子了。 事实上,朱老板现在都想掀桌子,离开博本院之后,他斜睥一眼身边的司修,“我说,一开始那种耻辱的条件,你居然还要跟他谈?” “不谈怎么办?”那司修白他一眼,“你扛得住那么多死人?就算你想破罐子破摔,也别牵扯到掌农,成吗?” 朱老板被训得无话可说,他豁得出去,他的大伯可是豁不出去的。 好半天他才叹口气,“唉,两万银元,真的便宜那厮了。” “也未必就便宜了,”司修咧嘴一笑,阴森森地发话,“那些人醒来之后,知道是被他算计了,放得过他?” 第六十四章巫修的诅咒 朱老板果然说话算话,第二天的中午,就带来了两万银元——严格来说,是带来了价值两万银元的黄金。 两万银元太多了,起码得两个制修才搬得动。 黄金要简单很多,一百银元兑一两黄金,两万银元,不过是两百两黄金,普通人单手就提得起来。 李永生不收这个黄金,下巴一扬,“秦学长,麻烦你点一下,回头我找你要两万银元。” “不是吧?”汽车人的眉头皱一下,“关我什么事儿呢?” 李永生看着他就笑,“你做保啊……这可是你说的。” 这两百两黄金可谓来路不明,他直接收了不好,这里没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但是姓朱的那厮做事太不讲究,保不定会设下什么圈套。 为了避免麻烦,不如让秦天祝帮着代收了。 秦天祝也猜出他的意图了,少不得上前盘点一下,将黄金收起来——秦家当然不怕这点手尾。 朱老板看得却是暗哼:用这样低端的手段算计你,我都不算好汉,咱走着瞧。 黄金也收了,接下来就该是为伤者救治了。 “你们抬一个昏迷的人,来安保的值班室,”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到时我也会过去……我要忘记了,你们就喊我一下。” 倒不信你能忘了,朱老板一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他也是早有准备,也就一刻钟时间,一名昏迷的伤者就被送了来,不是别人,正是一高一矮组合中的高个。 矮个儿被毅叔打得卧床不起,现在都在咳血,高个儿却是在跟踪李永生之后,某天晚上忽然就被入室的强徒打得昏迷了。 听说食为天送了伤者过来,院里的教谕也很好奇,很多人只是为了想看一下,人怎么就能昏迷不醒,图的是开阔眼界。 宋嘉远闻听之后,也赶来了,撇开好奇心不说,安保这个口子,是他分管的。 孔总谕有事没来,但是她手下的头号武修大将谷教谕却是来了。 四五个自觉不含糊的教谕,轮番上前诊断,也尝试唤醒对方,怎奈实在无法如愿,一个时辰之后,那伤者的呼吸,越发地微弱了。 朱老板一看,这不是个事儿啊,于是大喝一声,“听说李永生医术上有独到之处,让他来看一看吧。” 这话说出来,有很多教谕都不服气,区区一个外舍生,能比我们教谕还强?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这原本就是李永生和食为天斗法,虽然李永生的水平一般,但是人家请人帮忙,被请托的人可能很有实力。 不多时,一名英俊的外舍生被叫了来。 李永生也是拿着对方的手腕,诊了诊脉搏,又掰开嘴巴看看舌苔,掀开眼皮看看瞳仁,好半天才轻叹一声,“唉。” “可有治疗的法子?”朱老板笑着发问,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是暗暗攥紧了拳头,不知不觉中,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你小子倒是说啊,说治疗方法啊。 “这种情况,我以前也没有见过,”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发话,一脸的肃穆,“除了气血有点虚,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怎么会昏迷不醒呢?” 尼玛!朱老板的眼角往下一耷拉,合着你小子打算讹我两万? 你要真这么搞,还正好了,不给秦天祝这个保人面子,秦家不保你,我看谁还保得住你? 秦天祝也跟了来,听到这话,脸色有点不好看。 “怎么回事?”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个清柔的声音,却是孔总谕赶来了。 她看一眼谷随风,发现他没表示出什么,就知道事情不乐观了——她学识虽杂,但是在诊断伤情上,还真不如谷教谕。 所以她也就不献丑了,而是看向李永生,“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李永生挠一挠头,一脸郑重地发话,“我感觉有点像……有点像巫修的手段。” “巫修?”谷随风登时愕然,“现在哪里来的巫修?” 巫修是数千年之前,玄青位面修者的一支,说是巫修,其实没有什么巫术,只是一些家族的秘术功法,当时道宫和官府一致认定,这种修炼不正宗,是歪门邪道,就取缔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巫修有些手段,是很诡异的,用现在的修炼体系,不好解释清楚。 现在道宫和官府里,也有些秘术,不是能用常理解释的,其实这些,也可以算为巫修手段,当然,当局者认为不是,那就不是了。 李永生笑着一摊手,“现在没有巫修,不代表手段没有传下来。” 孔总谕却不认为巫修有什么不妥,而且她心里也清楚,这事儿跟李永生脱不了干系。 既然答案马上要揭晓了,她就催促一声,“你看出了什么?快说。” 李永生沉吟一下,皱着眉头缓缓发话,“感觉像是……气眠??” 宋嘉远的眉头一皱,“气眠,那是什么?” “体内的气休眠了,”这次是孔总谕回答了,她博览群书,对巫修曾经的手段,也有所了解,然后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话,真不好治。” 朱老板哪里听说过气眠?他斜睥李永生一眼,“那终须找个治疗的法子出来吧?” 哼,只要你给出治疗的法子,我不用你治,我自己就治好他们,将来的费用,可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你还别怪我辣手,对你这样的人就不能客气! 真当我那两万块银元,是那么好拿的? 孔总谕一皱眉头,她的考证癖上来了,“气眠……真不好治啊,永生你说一说?” “大多数气眠,需要先化为血眠,”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先以血化气吧。” 气眠就是体内的内气流通不畅,甚至氧气都流通不畅,人不昏迷才怪,血眠则是气通了,可是血液不能带气走,那依旧是昏迷。 “以血化气?”孔总谕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个她可是懂,于是直接发话,“割开他的手腕,将鲜血滴入他的口中。” 这尼玛是神马治疗手段?在场的教谕听得目瞪口呆,怪不得是巫修,听起来真的是…… 伤者的手腕被割开,奇怪的是,他的血流得很慢,非常慢,半天才淌出一滴来。 谷教谕是最服气总教谕的,想也不想,手上的尖刀一扫,将那一滴血刮起,顺手一捋,滴入了伤者的口中。 说来也怪,这一滴鲜血入口,伤者的气息,明显增强了一些。 这段时间里,此人的手腕处,已经结痂了,不再有鲜血淌出。 “然后……就是血引了吧?”孔总谕不确定地问一句,巫修的记录都是很零散的,她能关联想像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对,血引,挨个去触碰他的手腕,”李永生缓缓发话,“何时他手上的伤口再次迸开,那就是合适的血引了。” 合适的血引,能唤醒血眠,血液一旦不再休眠,伤口迸开是很正常的。 “我想起来了,”谷教谕高叫一声,一脸的兴奋,“这是巫修的诅咒,自己下了气眠,就要用自己的血,唤醒对方!” 朱老板狐疑地看他一眼,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又陷入了什么陷阱。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有血引的那个人,得给对方喂食自己的鲜血。” 朱老板摸一摸下巴,觉得这事情越来越不对了。 在场的人一一上前,碰触伤者的手腕,结果那血痂宛然,没有破裂的迹象。 朱老板一直在盯着李永生,见他始终不肯上前,终于忍不住说一句,“你也得上前试一试啊,谁知道这诅咒是谁下的呢?” “试一试又何妨?”李永生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走上前轻轻触碰一下对方的手腕。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教谕在场,还有不止一个司修,他实在没有玩花招的余地。 这尼玛……朱老板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不对啊,似乎不是巫修? 下一刻,他的身体猛地一震,那种不详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都试过了,”李永生侧过头来,呲牙一笑,“现在……就剩下朱老板了。” “这是我的人,我……不试!”朱老板使劲地摇头,“这个要求没道理。” 孔总谕冷哼一声,“你最好还是试一试。” 谷教谕更直接,走上前怒视着对方,狞笑一声,“是不是在博本院……撒野撒习惯了?” “那就试呗,”朱老板也火了,走上前轻轻一触碰对方的手腕。 伤者的手腕一抖,一股鲜血冲破了结痂,箭也似的射了出来。 “尼玛,”在场的人齐齐石化了。 “不是我,”朱老板大叫一声扭头就跑,反应异常地敏捷。 “你给劳资回来,”谷教谕身子前蹿,抖手一道白光,裹住了对方,“给博本院泼污水的时候有你,现在你就想跑?” 跟着朱老板来的司修身子一动,似乎想拦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孔总谕好奇地看一眼李永生,“这血引,要多少血就够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这真不好说,血引应该是看流派的,不过我感觉怎么也得……半碗吧?” 第六十五章谁算计谁 “半碗?”朱老板闻言,顿时跳得老高,“你要我流半碗的血?” 屋里的人都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朱老板气得浑身哆嗦,他可是个惜身的人,半碗血足以令他元气大伤。 可是他再气,别人也不理会,他冷静下来之后,看一看四周的目光,郁闷地叹口气,“那我知道了……我将人带走,再找一个血引,无非就是花钱买血。” “你别傻了,”谷随风开口发话了,看他的眼光,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谷教谕的见识不算广博,但是巫修用血唤醒人,他还是听说过的,“合适的血引,只能有一个人,根本找不出第二个来……孔总谕我说得对吧?” 孔舒婕的表情很是奇怪,她的脸紧紧地绷着,既像在沉思什么,又像是在强忍着笑意。 听到这话,她微微颔首,“没错,血引秘术,只能是特定的人才能解开。” 朱老板愣了一愣,然后大喊一声,“我不信!” “随便你信不信,”宋嘉远淡淡地发话,“反正现在,你得把人救活了,没得商量。” 跟着朱老板来的司修有点看不过眼了,少不得轻咳一声,“左右不过是半碗血,莫让人看轻了。” 朱老板听到这话,心里一咬牙,狞笑一声,“好吧,不就是流点血吗?死不了人的……对吧,李永生?” “问我干什么?”李永生一摊双手,“我只是略通医术,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景钧洪先笑了起来,在场的人都不是傻瓜,谁能想不到,这定然是李永生找人弄出来的? 要不然的话,这么多名医和教谕都看不出眉目,偏偏你一个外舍生就能知道? 哪怕是碰巧,也不会有这么巧合的碰巧。 不过,对于李永生能请到如此神通广大的修者,众人心里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现在巫修不见了,但是懂得些巫修小手段的人,倒也不能说没有,只是此人竟然不是以自身做血引,而是引到了朱老板身上,这可真不是一般的诡异了。 孔舒婕就在没命地思索:什么样的理论,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众目睽睽之下,朱老板的手腕被割开,流出半碗血来,喂进了伤者的口中。 这里通常说的碗,可不是小碗,修者的社会,用的都是大海碗,半碗血就有三四百毫升。 半碗血灌下去,伤者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但是……依旧没醒。 朱老板坐在那里,也不着急,他现在觉得,身体有点虚弱。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孔舒婕斜睥李永生一眼:差不多该醒了吧? 朱老板一直在观察,见状哼一声,阴沉地发话,“怎么还不醒?” 李永生看他一眼,眼中是满满的……怜悯? 下一刻,他吐出三个字来,“血不够。” “握草!”朱老板气得拍案而起,才要大声喊叫,却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忍不住摇晃两下。 这家伙的身子,实在有点虚啊,不少教谕心里暗暗嘀咕。 修者的社会,流半碗血真不算什么。 “我只是猜测需要用半碗血,”李永生侧头看一眼孔总谕,“巫修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伤者的状况明显好多了,再加点血应该就够了。” 孔舒婕沉吟一下,很痛快地点头,“随风?动手!” 谷随风出马,谁也拦不住,他很粗暴地将朱老板的伤口扯开,也不用碗接了,直接将手腕放在伤者的口边,鲜血哗哗地往下淌。 大约又灌了半碗血的模样,那受伤的高个身体猛地一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握草,够了!”朱老板觉得自己都快昏过去了,眼见伤者苏醒,忍不住大喊一声。 谷随风一松手,就将他推到了一边,然后探手去测伤者的脉搏——真的好了? 朱老板身子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所幸身边有司修扶住了他。 事实证明,李永生说的一点都不错,昏迷的人真就这么被唤醒了——他只是估错了血引的用量。 高个醒来之后,少不得又要接受一番盘问,不过他除了昏迷之外,身上骨头也断了几根,不能接受高强度的问话。 遇袭时是怎么回事,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朱老板无心听这些,他就是狠狠地盯着李永生。 寻个时机,他悄悄凑过去,狞笑着发话,“好手段,两万银元都不够,还要让我流血。” 李永生瞥他一眼,脸上是满满的不解,“你在说什么?” 两万银元是私下达成的协议,不合适公开,一旦公开,对李永生固然不好,但是对食为天的形象,也是沉重的打击。 “我在说我很佩服你!”朱老板咬牙切齿地发话,“我真的很想杀人。” “杀人的事儿,等一等再考虑,”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先想救人吧。” 救人……人不是已经救活了吗?朱老板愣了一愣,然后才猛地想起一种可能,忍不住大叫了起来,“握草,不会所有的血引,都是我一个人吧?” 这个昏迷的高个,是用了他的鲜血救活的,那么……其他昏迷的人呢? 喊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其他人听到这样的动静,忍不住扭头过来看他。 不是你才怪!李永生心里冷哼,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这我哪里知道?” 身为上界来使,巫修的手段,他懂得太多了,用对方的血做血引,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就是收集一些朱老板的毛发指甲什么的,将因果线引过去就是了。 事实上,唤醒这些人的方式都不止一种,不过既然对方谈判的时候还趾高气扬,不知道反省自家的错误,那么他也就不介意让对方多出点血。 没错,就是出血,真正的出血。 “你特么混蛋啊!”朱老板气得再次大叫,他又不是傻子,只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其他昏迷者的血引,也都是自己了! 这简直令他忍无可忍——劳资刚才还给了你两万银元,你现在跟我玩这个? 更令他不爽的是,他原本是想学了救治手段之后,自己回去救那些人,将救治成本推到李永生身上——不管你认不认,反正我是要给你找这么多麻烦的。 结果现在,他的血液成为了救治手段,令他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救人,是用他流出的血,凭什么去找李永生报销? 劳资这次,真的是亏大了啊!朱老板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晕了过去…… 他晕了过去,博本院里的喧嚣还在继续,没用多久,王捕长闻声赶到,了解事态的发展。 出人意料的是,捕房对巫修的诡异,有着相当深的了解,比博本院还要强——毕竟他们是负责维护治安的,见识过的东西太多了。 听说这是巫修的手段,还涉及到血引,王捕长很干脆地表示,“既然有救人的法子了,那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你们博本和食为天沟通吧。” “再拉一名伤者过来,”孔舒婕发话了,她意犹未尽,“测试还要继续。” “我反对!”跟着朱老板来的司修大声发话,“朱少已经昏迷了,不能再做血引了。” 孔舒婕出人意料地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致地发话,“下一个血引,未必是他!” 不是他才怪!司修的心里明镜一般,脸上却不动声色,“既然有了救治的手段,我们就可以回去安排了,此番多打扰博本院了。” 说到这里,他顿一顿,淡淡地扫李永生一眼,“也多谢这位本修生的帮助了,果然是人才。” 他的话说得平淡,但是谁都感受得到,里面浓浓的恨意。 李永生却不在意,他反倒呲牙一笑,“只是凑巧而已,那些昏迷的人,也算是幸运……” 他这风凉话,实在太刺激人了,若是朱老板没晕过去,估计又得吐血了。 连这司修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了,他微微点头,从牙关里蹦出几个字来,“好,你很好。” 李永生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别这么夸我,我还年轻……会骄傲的。” 司修一扭头,再也不看他,而是招呼同行者抬人离开,他担心自己再看那厮一眼,会忍不住出手,将那帅气的脸庞打成猪头。 食为天的人走了,捕房的人了解一下情况,也离开了,李永生冲着在场的人鞠个躬,“诸位教谕,你们忙,我先走了。” 谷教谕嘴巴动一动,似乎想说话,但是见到孔总谕冷冷地看自己一眼,终于抿住了嘴巴。 李永生离开好一阵,屋里都没人说话,最后还是景教谕苦笑一声,“我班里这个修生……这个修生,唉,我去找他了解情况。” 在场的人,除了修院的高层,就是一众安保,他一个普通教谕能站在这里,还是多亏了他负责外舍辰班。 “不用了解,”宋嘉远和孔舒婕齐齐发话。 宋院长知道,李永生的征文还有翻盘的机会,而这收音机搞出来,也是得到他大力支持的,那么,何必逼着李永生露底? 须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问出来了底细,食为天也可能知晓,到时候没准又要生出事端,何必呢?xh:.254.198.194 第六十六章发物不发 “这个结果就不错,”众目睽睽之下,孔总谕淡淡地发话,“谁能没点小秘密?而且以我看来,此次李永生能精确诊断,极有可能是巧合。” 这就是纯粹的胡说八道了,不过孔总谕是女性,天生就有护短的本能,也有不讲理的权力。 宋嘉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谈了,免得影响咱们修院跟农司的友好关系。” 然而,教谕们虽然这么决定了,但是当天晚些时候,还是有些流言传开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修院的门面房深夜被砸,还好久没有修缮,这种大事,怎么瞒得过大家的眼睛? 很多人都知道,可能是食为天的人干的,修院里虽然有人看李永生不顺眼,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大家毫无例外地支持李永生——毕竟屁股在那里坐着。 今天食为天的人灰溜溜地离开,被不少人知道了,甚至还有人看到了昏迷的朱老板,被人抬出了修院。 因为有封口令,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猜到可能修院出手了。 当然,真正有办法的人,还是能打听出来内幕的,封口令对他们无效。 秦天祝就是有办法的,从一个相熟的教谕那里,他得到了真相。 最开始听说此事的时候,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永生用的,竟然是巫修的手段? 他忍不住想到,自己跟对方,曾经有过祖窍之辩,家里似乎也很看重此人的伤药,再想一想现在风靡七幻城的收音机……这厮真的只是个孤儿? 哦,对了,伤药还没送回家呢。 一直以来,他都没觉得这伤药有多贵重,哪怕家里再三强调,他的态度也就是那么回事——这不?就连这次的伤药,李永生也是白送的。 意识到问题之后,他当天就跑回了家,连夜将伤药交给了父亲。 他的父亲也没有多说,只是吩咐了他一句,明天不用去修院,在家休息。 第二天,秦天祝起来的时候,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个道童——道宫有人来了? 他心痒难耐,少不得问一问,你们来是干什么的? 小道童却是傲娇得很,根本不理他。 秦天祝在家里呆了整整三天,族里才传来消息:祖父要见他。 他进了祖父的房间,才赫然发现,里面还有个高冠蓝袍道人。 道人年纪也不大,二十来岁,不过秦天祝知道,灵修的岁数,看相貌是看不出的,于是走上前见个礼,“见过道宫前辈。” “无须多礼,”蓝袍道人一摆手,拿出一块黑色的药膏,“这是你带回家的?”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眼中也有点血丝,似乎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是我一个学弟,送给我一些,”秦天祝恭恭敬敬地回答。 “也算难得了,”蓝袍道人点点头,“你去问他一下,这药膏的配方,可否愿意献上?” 他这话说得自然无比,道宫一般都不在民间出现,看到什么东西,也很少讨要,但是一旦真的讨要,那就是对方的机缘到了。 我要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你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提——当然,太过分就不行了。 所以这“献上”二字,就是说这东西我要了,至于说条件?你提! 可是这句话,却是吓了秦天祝一大跳,“这个……我得先去问一下。” 食为天想要李永生的收音机技术,现在搞得里外不是人,道宫来人张嘴就要献上,这尼玛……岂不是又要生出事端来? 一直以来,在秦天祝的印象中,道宫就是无敌的存在,也是他向往的去处,官府固然也很厉害,但是对一个少年来说,仙风道骨的灵修,诱惑更大。 听说灵修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可以延寿的呢。 总之,秦天祝对道宫,是各种的崇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道宫如此对待李永生,似乎……不太好。 至于是哪里不好,他也说不来,就是有那种感觉。 蓝袍道人见他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侧头看向他的祖父,“秦翁,令孙似乎并不知情?” “天祝,是这样,”做祖父的轻咳一声,“这是你大伯的师弟,他发现这个伤药里,有唐红豆的成分……唐红豆你知道吧?” “唐红豆?”秦天祝闻言,登时愕然,“那不是发物的吗?” 唐红豆是一种药材,唐红藤上结出来的,这药材的价格不算贵,磨粉冲服,可以有效地扩充经脉,在冲击祖窍的时候,经常要用到。 但是同时,唐红豆也不是随便能服食的,这东西是发物,若是身体内有隐患,服食此物的后果,就相当严重,很有可能激化隐患。 所以唐红豆给大家的感觉就是,“扶强不扶弱”——你身体底子好,吃了这东西就更好;要是底子不好,吃这东西,就只会越吃越弱。 上面说的是内服的效果,至于外敷效果,理论上讲,唐红豆表现出的对肉体的可接续性,能有效地促进伤口的愈合,但是……它是发物! 抹到伤口上,伤口只会溃烂得更厉害。 “发物不发了,”看着自己的孙儿,秦翁轻叹一声,“你是一直在小看这个药,对吧?” 我勒个去的!秦天祝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发物不发了,这这这这……这玩意儿也太逆天了吧? 数遍中土国,发物没有上万种,起码也有几百种——能让它们不发,这尼玛得是什么样的秘诀? “你想多了,”蓝袍道人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发物不发,天道不存,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秦天祝不愧是秦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瞬间他就听懂了,发物可以不发,但是没有哪一种秘诀,可以让世间所有发物,都变得不发。 所谓的不发,只能是针对某一种发物,采用的特殊的手段。 而蓝袍道人,自己大伯的师弟,想要李永生献上的,就是唐红豆不发的诀窍。 此发物原本是服食用的,扶强不扶弱,一旦不发,就可以外敷,会成为效果极佳的伤药。 然而,就算是听懂了,秦天祝在兴奋过后,忐忑之情还是油然而生,“但是唐红豆本为普通药材……此妙诀传出,也是惊世骇俗。” 你想要李永生献上这个,我真的是……鸭梨很大啊。 “没有多少惊世骇俗,”蓝袍道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傲然回答,“唐红豆终是俗物,外敷了不得也就是中阶制修能用得上,再往上,它都比不过高阶制修自身的恢复能力。” 咦?秦天祝听到这话,忍不住好奇地发问,“既然是如此,道宫又怎么会对它感兴趣?” 道宫里,制修都是最底层的存在,比如说杂役之类的,那些有道宫敕牌的弟子,哪个不是司修以上? “呵呵,”蓝袍道人轻笑一声,却不做回答。 倒是秦翁忍不住了,出声呵斥,“道宫总有大济天下的时候,天地间的大药,总要造福一方黎庶,这你也不懂?” 明白了,秦天祝虽然做事率性,但脑瓜真不是白给的:道宫对这药的需求真的不大,比唐红豆药效好的药也多得是,但是洒向民间争取口碑的话,需要一些实惠而量大的药。 毫无疑问,唐红豆不发了之后,就可以作为特效伤药,救助黎庶了。 别看对于高阶制修来说,唐红豆是没什么意义的药,但中土国超过九成的人口,甚至都没有到达制修——秦天祝从观星楼上跳下的时候,也不是制修,那药对他都有奇效。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婉转地表示,“我尽力去说服他,那家伙……有点死心眼。” 蓝袍道人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耐,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想要什么尽管提,不要太过分就行,此事涉及到我和秦师兄的功果……这个配方,我们不会向官府透露。” 道宫中人,不但讲因果,也讲功果,不过这功果,大约就是贡献度的意思,他们为道宫做出了贡献,道宫自然会赏赐一些东西下来。 秦天祝听到这里,是彻底地明白了,于是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 他大伯的功果,可不就是秦家的底蕴?大伯走得越顺,秦家就越兴旺。 秦翁欣然地点点头,这个不着调的孙子,总算还知道为家族着想,“骑我的紫骝去!” 秦家有马,名为紫骝,是秦天祝的大伯从道宫回来时,孝敬给老爸的,民间难得一见,就算是朝堂之上,也难得见此名驹。 紫骝果真快捷,一个半时辰之后,秦天祝就回来了,“李永生说了,唐红豆冰雪中冷冻十二个时辰,热水煮沸即可外敷。” “啊?”蓝袍道人登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问一句,“他所求什么?” “他说,他说,”秦天祝犹豫一下,想到原本就是给自家大伯争功果的,终于也不隐瞒,实话实说,“他说就送给……道宫了。” 其实李永生说的是——“这点小东西,既然对民间黎庶有利,送给你秦家又何妨?” 第六十七章曾经的补贴 对于对方不求回报,蓝袍道人略略错愕了一下,并没感到多少惊讶。 这实在太正常了,很多人对道宫献上秘方,都是不求回报的——当然不可能完全不求,结个善因,没准会有什么善果。 本来嘛,完全没好处的事情,谁会去做? 所以他才会大喇喇地表示,希望对方“献上”配方。 不过对于唐红豆的处理,他还是有点奇怪,“他没说,是怎样得出这个法子的吗?” “李永生是一名孤儿,”秦天祝将自己听到的说法,转述了出来,“他曾经以采药为生,有一年他入了山中,出山的时候天降大雪……” 天降大雪就下不了山了,李永生待了一天一夜,总算在大雪稍停的时候,慌忙一路滑下山去——再不走的话,他会冻死在山里。 结果回家之后,他身上擦破了无数地方,于是他随便熬了一锅药膏——采药的人,都多少懂点药性。 结果药膏擦到身上,效果奇佳,他好奇之下检查了一番,才发现采的那颗唐红豆不见了,大概是不小心扔进了陶罐里。 总之这是一个离奇的故事,但是现实生活中也可能发生,李永生因此就发现,原来唐红豆这么处理一下,就是很好的伤药。 其实这种偶然之下,蕴含着深厚的药理,所谓发物,总是在某些药性方面,相对极端一点,要不然也不会分为“热发物”和“寒发物”。 蓝袍道人深深地理解这一点,道宫里,也不乏一些珍贵的药材,是发物,而道宫里的处置手段是多样的,寒淬、药淬或者用阴阳水处置。 总之,是去了发的属性,还要留下药性,这都是前人一点点实践得来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所收获,这样的成绩交上去,想必也能获得相当的功果。 当然,他也不是白拿东西的人,所以他表示,“告诉李永生,这个功劳记在账上,他不负道宫,道宫自会有因果相酬。” 秦天祝笑着点点头,眼中却有一丝异样掠过。 李永生可是说了,他真的不在乎这个法子,只求能惠及黎庶。 蓝袍道人在秦家又待了两天,大约是测试唐红豆的处理方式和效果——反正对道宫中人来说,在这初夏的季节,整出点冰霜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他飘然离去。 秦天祝这时才能去修院。 去修院应了一个卯,他就直接奔着李永生的出租房去了。 此刻的出租房,已经被修缮过了,投石机砸过的那间房子,被重新建了一次,跟以前一模一样,外墙也被彻底粉刷了一遍。 李永生正在房里接待客人。 来人是静疆府的,看到七幻城这里的广播搞得如火如荼,静疆府做为博灵郡第二大府,觉得自家不该没有这东西啊。 所以他们就派了人来,想商量引进这一套系统。 来的人不是官府的,而是静疆府一个著名的商行四通矿业,他们垄断了静疆府百分之六十的矿产,属于那种肯定有背景的。 有意思的是,除了商行,还有静疆府教化房的人跟随,教化房的人跟来,只是提示李永生一下:你可是享受过静疆府的关照的。 什么关照?那当然是李永生孤儿的身份被高老头收养,当年府里可是下拨过抚养补贴,一个月二十钱虽然不多,但总也是官府的心意。 这个抚养的认证,就是通过教化房来完成的,而这样的抚养补贴,在静疆府没坚持了几年,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四通矿业,当年就赞助过府里的抚养补贴,大意就是他们在矿产上挣了不少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造福家乡父老。 四通矿业赞助一事,在静疆府是人尽皆知,不过他们还是担心李永生不买帐,所以特地请了教化房的人一同来郡治。 李永生对他们没有太多的感激,高老头死了以后,他就跟抚养补贴无关了,但是他必须承认,因为有抚养补贴,他才得以顺利地融入这个位面。 若不是冲着抚养补贴去的,他又何必赶到静疆府落籍?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感激教化房和四通矿业的——中土国对身份的要求太严了。 当然,就算是如此,他也要问一问,你们弄回去这套系统之后,打算怎么发展? 四通矿业的人很坦率,说我们也要弄个广播电台,学习七幻城,也搞类似的节目,同时代卖你的收音机。 关键是……我们能在电台里,播放一些商行是否诚信——或许我们可以适当收费。 竟然想出广告来了!李永生听得有点无语,要不说生意人和官府,想问题的重点,就是不一样,他很想恶意满满地问一句——你们是打算在说书时插播广告,还是在广告时插播说书? 当然,最终他没有这么问,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阁下说得不够完全,若是我所料不差,这对贵商行在矿业上的定价,有很大帮助吧?” 占据了大部分市场的行业巨头,再手握宣传利器的话,会出现什么情况,实在不难猜。 四通矿业的人闻言,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就笑了起来,竖起个大拇指,“不愧是静疆走出来的奇才,阁下学成愿意回乡的话,本商行愿意重金相聘。” 这商行在地方上的名声不错,来人做事也光棍,不过李永生当然不会答应这样的延揽,只是笑着表示,现在制造数量跟不上去,待产量提升上去,我一定会考虑家乡。 四通矿业的人也知道,这不是托词,收音机在七幻有多么火,他们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就说,那你在静疆布局的时候,一定要优先考虑我们,如果你有兴趣,我们让你入筹也行。 邀请入股,这就具有极大的诚意了,不过四通矿业这么做,也是正常的,毕竟是来自下面的府城,在七幻城的影响力一般,只能靠乡情和重利来打动人。 不过李永生吃这一套,他深情地怀念了一下自己幼年时期颠沛流离的生活,然后感慨一下,在静疆府得到了新生。 最后他表示,如果让我选,我只会选择教化房和四通矿业,这毫无疑问。 ——不让他选的话,他自然也就无能为力了。 秦天祝是半路上赶到的,听了大半对话,待静疆府人离开之后,他忍不住感慨一声,“还是家乡来的人好说话啊。” 李永生揉一揉眉头,苦恼地叹口气,“但是……他们也给我带来了麻烦。” 四通矿业的人不愧是做生意出身,他们甚至提出,静疆府一旦架设起了广播,七幻城的人去了那里,也可以用自己的收音机直接收听,所以对推广收音机是很有好处的。 要不然,买了收音机,只能在博本院周边百里左右收听,岂不是很大的浪费? 李永生的头疼,也就在这里了——当初为什么不造一点可以调频的收音机呢? 说来说去,还是没钱闹得啊。 秦天祝原本想告诉他道宫的消息,见他眉头紧皱,忍不住出声发问,“什么样的麻烦?” “麻烦大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紧接着,肖仙侯就冲了进来。 小胖子顶着两只黑眼圈,嘴角肿胀,脸蛋异常地肥胖,耳朵根儿还有未干的血渍,仿佛被四五个壮汉暴打过一般。 他高声地叫着,“老四、永生……这次你一定要救我一救。” “握草,谁干的?”李永生和秦天祝齐齐地站了起来。 “这个……那啥,”小鲜肉显然没想到秦天祝也在,犹豫一下,他吞吞吐吐地发话,“学长,你能回避一下吗?” 搁在半月前,秦天祝听到这话,铁定转身走人,哪怕他跟小胖子关系不错。 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最关键是最近几天,李永生送给秦家一桩大功,还分文不取,那么,李永生的兄弟,当然也就是他的兄弟了。 所以他压制住了自己的傲气,淡淡地回答,“居然敢打我朋友,这太不给我面子了……永生,我能听听吗?” “说吧,”李永生一扬下巴,他觉得自己跟肖仙侯之间,没什么不能让人听的东西。 “这还不是你那套……那套那啥?”小鲜肉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我这不就在我表姐身上试了试,结果,我就被她打成这样了。”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试探地问一句,“减肥?” “啧,”肖仙侯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你不知道一个大男人减肥,听起来很娘炮吗? 不过既然对方说穿,他也就懒得否认了,一翻眼白,“可不就是这个?” “你把从我这儿学到的,用到她身上了?”李永生斜睥着他。 “就是这样吧,”肖仙侯躲闪着他的目光。 “我去,”李永生气得眼睛一瞪,“当初让你做宣传,拉几个人来,结果你不干,说什么面子重要,合着偷偷摸摸地自己弄起来了?” “哪儿啊,”肖仙侯急得直跺脚,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这种事儿,我怎么能随便说?只是我现在体重逐步下降,一不小心被我表姐发现了……” 第六十八章不差钱 小鲜肉从小到大,一直就为自己的体型苦恼,被李永生蹂躏了两次之后,他发现这东西实在很管用,不但能减肥,还不用控制口腹之欲。。しw0。 又经历了几次以后,他觉得自己记熟了,就不找李永生了,因为他觉得老四下手太重,真的很难熬,不如自己找一个人,下手能轻一点。 至于说效果差一点,那也无所谓了,只要不继续胖下去,能保持现在的体重,还能大吃大喝,人生至此,就已经比较完美了。 不过这事儿,他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找了不认识的按摩武修,在自己身上画上记号,令其击打。 为了保险起见,他每做两三次,就要换个武修,省得对方探知了秘密。 反正城里这种武修很多,很多修者松筋骨或者冲关,都有这样的需求,需要按摩甚至大力击打捶炼,而这些按摩的武修,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也很少有人记这些手法。 比如说锻体,不同的心法就要配合不同的手法,万一弄错了,没效果是轻的,造成负面的效果,那才是麻烦大了。 肖仙侯没将手法流传出去,但是他的母亲发现了,她发现儿子最近不但食量大增,还不胖反瘦,就问他是怎么了——她担心他出什么问题了。 小鲜肉骗谁,也不能骗自己的母亲,然后他母亲高兴之下,不小心走嘴,结果肖仙侯的一个表姐听到,就动心了。 这表姐找到他,要求他帮自己减肥,要不然她就要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肖仙侯不是个受威胁的性子,但表姐是他母亲家的亲戚,一直也很照顾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同意。 李永生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这手法,可是因人而异的!” “你丫真的是阴人而已!”肖仙侯见他笑得欢快,黑着脸发话,“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 李永生白他一眼,“是你说不会传出去的,还说什么不感兴趣……我有必要说?” “你不说,可是坑苦了我啊,”肖仙侯哀嚎一声,“为了表明效果,我下手极重,我表姐痛得死去活来,结果当她发现……”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一个寒颤,然后又接连打两个寒颤,竟然说不下去了,只是异常哀怨地看着李永生,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李永生却是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那种痛苦他当然知之甚详——他第一次帮小鲜肉减肥的时候,小鲜肉嚎了整整一个晚上。 哀嚎一个晚上,却还没有达到效果,小鲜肉表姐的愤怒,真的是可想而知。 “你还笑!”小鲜肉快气疯了。 李永生笑了好一阵,才慢慢收起笑容,一皱眉头,“也不应该啊,不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吧?” 那手法是因人而异的,但总是大同小异,尤其是一些固定的部位,大力敲击的话,燃烧脂肪大量出汗的效果是有的,总能起到一些减肥的效果。 小鲜肉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登时就变得怪异了起来,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倒也有。” “那她有什么不满意的?”秦天祝插嘴了,听了这半天,他也搞清楚了事情的大致。 “她减肥的地方……”肖仙侯犹豫一下,双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一下,声音也变得极低,“是这儿……” “哈哈,”秦天祝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尼玛,”肖仙侯火了,瞪着眼睛骂一句,“再笑……再笑翻脸了啊。” “哈哈,”秦天祝笑得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李永生不理这厮,反倒是眉头一皱,“你表姐比你高……对吧?” 肖仙侯正犹豫,该不该翻脸,听到这话先是一怔,然后狠狠地点头,“没错。” “行了,不是什么要紧事,”李永生一摆手,“你别再给她减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她不答应啊,”肖仙侯苦着脸一摊手,“她不但要我帮她继续减肥,还要我把先前减掉的地方补上……老四,只有你能救二哥了。” “补上,开什么玩笑?”李永生脸一沉,断然拒绝,丰、胸的手法他也有,但那要碰及女性身上一些不合适的部位——不止是前胸。 其实对女性来说,很多地方都是不合适异性触及的。 要说起来,他当初琢磨这个,还是要跟永馨增加点闺房之乐。 永馨若在,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他将伴侣之间调节气氛的手段,用到别的女人身上。 对他来说,这是原则问题。 “老四,你无论如何,要救为兄一救啊,”小鲜肉握住他的手,不住地摇晃着,“若不是我许诺,耳朵都要被她撕下来了。” 秦天祝冷哼一声,“要我帮你教训她吗?” 肖仙侯一瞪眼睛,狠狠地看向他,“你会跟你表姐动手吗?” 你这么说……我就没办法了,秦天祝撇一撇嘴,他是家中嫡孙,天分又高,在兄弟姐妹里也隐隐高人一等,懂事之后,基本上就没怎么受过欺负。 所以他只是不忿地反击一句,“那她却会冲你动手。” 肖仙侯又瞪他一眼,“你犯了大错,你表姐不打你?” 这个……倒也是哈,秦天祝想一想,心说我表姐多半不敢打我,狠狠告我一状却正常。 “好了,不用说了,”李永生头疼地揉一揉太阳穴,“把你表姐喊来吧,我看一看她的情况,提前声明,若是有合适手法,我会传授给你,但我绝对不会动手。” “我可以旁观吗?”秦天祝马上提出了要求,他觉得自己对李永生的了解太少了。 肖仙侯狠狠地瞪他一眼,“不能!” “那我可以旁观吗?”门外响起一个女声。 李永生苦笑了起来,“孔总谕您还有听墙根儿的习惯?” 门口人影一晃,孔舒婕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我只是对血引的法子,有点不清楚的地方,过来问一问,却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减肥的手段!” “雕虫小技了,”李永生很自然地笑一笑,“提高修为才是王道,这皮囊相貌,算得了什么?” “我可不赞同这说法,”孔总谕摇摇头,然后看向肖仙侯,“我可以旁观吗?” “当当……当然可以,”肖仙侯慌忙地点点头,又斜睥李永生一眼,小声补充一句,“不过得老四同意才行。” “反正这手段因人而异,”李永生无所谓地一摊手,他不怕对方偷师,“也不一定就见效,我权且一试罢了。” “你不能一试啊,”肖仙侯大叫一声,脸瞬间就白了——恐惧也有活血散瘀的功效? 李永生白他一眼,并不多说。 孔总谕沉吟一下,“那我要你讲解原理呢?” 李永生依旧不做声,就当没听到了,要知道观风使一职,重在一个“观”字。 动手,就已经不太合适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着观风的大旗,在下界作威作福? 人为改变位面的发展速度,则更是不被允许的,那是违反天道规则,真正的大忌。 唐红豆是小事,收音机是地球位面的,可是解释减肥原理,一不小心带出点上界的知识,会影响他的考评不说,很可能会被半路召回去——那他还怎么找永馨? 他不说话,可是孔总谕偏偏不放过他,“问你话呢,修生和教谕探讨问题,不是很正常吗?” “有什么好处?”李永生终于直面这个问题了,“没好处我不干,我去书阁看书,也得花钱呢,我的知识就那么不值钱?” 孔总谕笑了起来,用玩味的眼光看着他,“你可是书阁勘验,看书何须花钱……还是那个老爷爷的知识?你跟他到底学了多少?” 李永生还是不回答,在修院就有这么一点好处,你觉得不开心的问题,可以不回答,象牙塔不是白叫的。 孔舒婕等了一等,见他不回答,也就不再强求,“好处……免你一年学费怎么样?” 李永生听得奇怪了,“不是考虑到影响……已经不免学费了吗?” 孔舒婕回答得很干脆,“我替你出了,就当我买你的答案。” “我现在不怎么差钱了,”李永生表示不感兴趣,他刚讹了食为天两万块银元——还是来点硬货吧,要不然真不让你旁听。 “那……提前让你进入内舍?”孔总谕的权力果然很大,当然,她有她的要求,“不过,你得过了考核才行。” 李永生忍不住顿一顿,跳级对他来说,还是很有诱惑的,而且他不认为,自己的考核不会过关,寻找永馨的事儿,也不能再拖了。 他这一沉吟,孔舒婕的心里有点痒痒,少不得又加一条,“你先上完外舍,秋初我带你去京城一行,考核过关,直接上舍,如何?” 现在升内舍,秋初也是要面临升上舍的考核,不过还能去京城一趟,那就……拼了! 于是李永生点点头,“孔总谕给我机会,我当然要珍惜,但是我没有太多的原理可以解释……到时候您别觉得我藏拙。” 孔总谕看了他好一阵,然后微微一笑,点点头,“没问题!” 李永生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肖仙侯,无奈地撇一撇嘴,“老二,那你就去吧……难道还等着混晚饭?” (有事,提前更了,五一上架,愿意月票支持的朋友,别忘记本月随便订阅点什么。) ... 第六十九章易坏的大门 肖仙侯办事,还是相当有效率的,他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表姐带了来。 想必他的表姐,早就等在不远处了,只等着减肥专家帮着减肥呢。 不过第一眼看到这女人,李永生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这尼玛是女巨人啊。 肖仙侯的表姐,个头有一米九五还不止,身材魁伟五大三粗。 李永生也有一米八三左右,在男人里不算低的,但是站在这女人面前,完全不够看。 而且这女人,你说她胖?她还真不胖,就是魁梧,虽然隔着衣服也看得出来,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没什么脂肪,走起路来地动山摇。 我总算知道,为啥会效果不佳了,李永生心里苦笑,小鲜肉,我帮你减肥是要减脂肪,她这得减肌肉啊。 燃烧脂肪和燃烧肌肉,那能是同一个原理吗? 怪不得她只减了那个部位,这女人浑身上下,有点脂肪的,也就只有那里了,不减那里减哪里? 秦天祝则是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果然……比较高。” 孔总谕皱一皱眉头,“女卫?” “不是女卫,”女人摇摇头,冲着孔舒婕憨憨一笑,“候补女卫。” 女卫是很宽泛的称呼,军队里有,官府里有,大商行里同样有,不过一般来说,还是说军队里护卫女将的女卫。 而候补女卫,则证明了女子的身份——确实是出身于军队的。 “我就知道是这样,”孔舒婕的眉头扬一扬,又哼一声,“为你减肥,弱了战力算谁的?” “我已经退役了,”女人虽然魁梧,声音却很细,“因伤退役。” 她没说自己是哪里伤到了,别人自然也不会问。 李永生仔细打量她半天,又探手为她号脉,一炷香之后,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然后他拿出纸笔,画出一个人形来,标注击打的位置和顺序,一张纸不够,他足足画了十二页。【ㄨ】 他画的时候,孔舒婕就站在一边看。 秦天祝一开始不好意思看,毕竟偷艺是大忌,但是看到孔总谕这么不见外,他心一横,也凑了过去。 到了最后,他甚至掣出一块留影石来,将十几张图全部录了下来。 李永生没有制止他,肖仙侯也不好意思阻止,他成功地偷师了。 然而,相较而言,孔总谕做得更为过分,她甚至指着一个环节发问,“此时为何要击打大椎两侧?” “助行气血,这里自身力道难及,”李永生倒是不藏着掖着,“内气过大椎之时,可以有效地裹胁走一些气血。” 其实就是热身的意思,地球界连广场舞的大妈都知道,一开始锻炼的时候,不能大动作,要将身体先预热一下。 孔总谕对这个理论也熟,所以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她连着问了七八个问题,然后不做声了,看来似乎是在消化这些内容。 女巨人则是狠狠地瞪着自家的表弟,目光中透出有若实质的杀气。 肖仙侯情不自禁地哆嗦一下,赶忙出声,“老四,你帮我的时候,手法跟这……差很多啊。” “你这不是废话?”李永生白他一眼,“你减的是肥肉,人家减的是肌肉,能一样吗?” 肖仙侯忍不住顿足捶胸,“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清楚?” 李永生哼一声,也懒得跟这厮斗嘴。 就在这时,孔总谕出声了,交谈的对象是女巨人,“我想验证一下这个手法,你愿意配合吗?” “我为什么要配合?”女巨人有点不高兴——没谁喜欢做实验室中的小白鼠。 “我是在免费帮你,”孔总谕也不高兴了,“万一有什么问题,博本还能及时纠正,你难道不希望自己尽快减肥成功?” “那么……好吧,”女巨人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看到自家表姐被孔总谕带走,肖仙侯高兴得一蹦老高,“我去,总算熬过去了,真的不容易啊。” 秦天祝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有没有兴趣合开一家减肥铺子?” 减肥在这个位面,是个新鲜事,除了肖仙侯这样的天生胖子,真没谁惦记这东西。 但是不管怎么说,减肥还是有市场的,女巨人的态度表明——很多女修很在意这个。 秦天祝不喜欢做生意,可并不代表他看不出商机。 “没兴趣,”李永生断然摇头,他当初搞这个减肥,一来是帮肖仙侯,二来也是想借这个项目,为自己赚取一笔钱。 现在他已经不差钱了,完成了原始积累,这点小钱他就看不上了,当然,更关键的是,总教谕已经关注到了减肥一事,他不能答应。 马脚已经露出了一点,这个无所谓,但是越露越多,就不是他的风格了。 “别介,”秦天祝有点着急了,“这真的是个不错的项目,要入筹多少,随便你提,你可以打听一下,我从来不坑朋友。” 李永生笑一笑,“我属于那种小富即安的,赚得太多,怕被人惦记上。” 你不想赚钱,可以让我多赚点嘛,秦天祝悻悻地撇一撇嘴。 孔总谕是如何拿女巨人做实验的,大家都不知道,但是七八天后,女巨人走出了博本院,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个头虽然减不下去,但是也隐约有点名模风范了——贫、乳的那种。 肖仙侯高兴地请李永生吃了一顿大餐,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不会再为第二个人减肥了——请你信我这一次。 孔总谕则是不见了踪迹,据说是又闭关了。 不过李永生的麻烦并未因此而减少,就在吃了大餐的第二天,再次有人上门。 来的是军役房的一个小校,他面无表情地告知李永生,“经军役房核查,广播电台和收音机,严重违反了相关安全条例,对国土安全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现在我代表郡军役房通知你,三日之内,撤掉广播电台,并且将相关资料打包封存。” “没事吧你?”李永生背靠博本院,对上军役房,他也不是很在意,“我是本修生,修院允许我这么搞,我就这么搞了,有什么话,你去跟修院交涉!” 那小校虽然只是制修,却蛮横得很,他冷笑一声,“你可以有你的理由,但是我必须正告你……修院不是挡箭牌!” “你可以走了,”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电台不会停,我愿意尊重军役房,但是首先,我是博本的修生,阁下有问题的话,请先联系修院。” “你会后悔的,”小校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咬牙切齿地走了。 就像灰太狼一样?李永生笑着摇摇头,那句名言是什么——“我会回来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将此事汇报给了修院,军役使涉及了军方,而他的收音机,修院一开始就认为,是该为军方服务的。 这消息果然敏感,一路就报到了大院长赵平川那里。 赵院长的态度,却是很令人寻味,他直接表示:来的只是一个小校,何必大惊小怪?宋院长处理这个事儿吧。 军方固然很牛,但是一个小校想逼出博本院的院长,也实在是开玩笑。 宋嘉远为了安全起见,将事情报了上去,没想到院长又打了回来,他在屋里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起身去找孔舒婕了。 三天期满,十余名军校来到了李永生的门前,七八人封锁了周边,还有四五人拾阶而上,气势汹汹。 李永生此刻正在屋里,听到动静探头一看,毫不犹豫地放出示警讯号。 尖厉的啸声,瞬间就穿透了寂静的修院——这是上课时期,修院里没什么喧嚣。 就在军校们破门而入的时候,一群安保从远处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不过看到面前是一队军校,大家也有点傻眼:军方有人来了? 博本院在地方上的地位,相当地超然,但是就算再超然,也超然不过军队。 看着被踹坏的大门,李永生忍不住皱一皱眉头:我是跟大门有仇吗? 闯进来的几个小校可不管那么多,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发话,“你是李永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永生点点头,“可以啊,但是……你得通知我的教谕一声吧?” “跟我们走就是了,国土安全,你的教谕们还不配参与,”两个小校走上前,不容分说就架住了他。 李永生使劲地挣动着,“不,我是本修生,你们不能这么带我走!” 来人根本不理他,架着他往楼下走,而周围的安保看到这一幕,竟然没人上前阻拦。 这是军队,根本不跟普通人讲道理的。 “慢着,”远处跑来了几个教谕,打头的正是景钧洪景教谕。 军队办事,哪里管那些?一帮小校裹胁着李永生就要离开。 “站住!”景教谕高声叫着,“你们想封广播,只管封好了,凭什么抓人?安保拦住他们!” 这话在理,安保们虽然惧怕军队,可天底下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理”字——李永生做错什么,你们可以惩罚,但是不经修院允许,就要把人带走,就说不过去了。 可是军校们也不肯退后,面对堵上来的安保们,有人气势汹汹地掣出了随身铁棒,随时可能大打出手。 第七十章一波未平 就在打斗一触即发之际,远处又有人喊一声,“且慢!” 却是武修总教谕谷随风赶到了,他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发话,“你军役房要带人走?可以,给我博本院的传告呢?” 军役房是个比较特殊的机构,可以安排劳役,同时管理军队,是垂直管理的机构,所以一房的老大叫军役使,而不是军役长。 说句题外话,赋税房同样如此,所以叫赋税使。 不过军役房想要插手地方事务,就有一定的规矩,比如说征劳役的时候,流程里有传告一说——给地方官府的传告,是我们征多少劳役,而给每个劳役,也要下发传告。 这传告可以由官府代发,也可以由军役房来发,有点类似于地球界的告知通知书,接受劳役的人要签字不说,还要有家属签字。 家属签字就是说,我们知道他去服劳役了,不是被人随便抓走的。 李永生被抓的理由,是涉及了国土安全,跟服劳役无关,但是他寄籍在博本院,修院当然有理由提出:你们需要给我们一个告知。 人你可以抓走,我修院也不力保,但是你总得留个什么东西不是? 带头的小校闻言脸一沉,咬牙切齿地发话,“你博本院一定要庇护危害朝廷的嫌犯了?” “你特么的少扯淡!”谷随风大步走上前,扯着嗓子发话,“好像谁没有当过兵似的,你再跟劳资呲牙咧嘴,信不信我打你个半身不遂?” 小校一听这话,也没奈何了,军役房一旦动作,地方上的人一般不会阻挠,这是********机器,谁敢胡乱阻拦? 然而,万事总有例外,军役房也不是没有怕的人,比如说……退役的老兵和军官。 在军队里呆过的人都知道,袍泽之情不是白说的,你今天为难了对方,对方的战友很可能还有人在军中,然后可能面对的,就是穿不尽的小鞋了。 最最起码,谷教谕亮出了曾经的军中身份,军校们是不能冲他出手的——否则那些原本可能袖手的袍泽,都必须要过问此事了。 小校只能硬着头皮回一句,“捉拿嫌犯,何须给你博本院告知?” “我说需要,就是需要,”谷教谕分开众人,抬手戳一戳对方的胸脯,傲然发话,“小子,你去打听一下……我谷随风,是什么样的人。” 军役房的人,这下是彻底地郁闷了,谷随风身为司修,名头当然有人知道,从军队里进入本修院的,原本就不多,而博本院的武修总教谕,算是发展得极好的。 博灵本修院,终究是博灵郡排名第一的本修院。 “谷教谕执意阻拦的话,那我们也只能去请传告了,”小校无奈地扬一扬眉毛,“我们拿来传告,阁下总不会继续阻拦了吧?” “那要看你们拿来的,是什么传告了,”谷随风冷笑一声回答,“总不能拿劳役的传告,来带走我修院的修生吧?” 小校不考虑这些问题,那是上面人需要考虑的,他只是冷冷地表示一句,“那这李永生,也要被我们监管。” “行,给你们这些小家伙一点面子,”谷教谕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 不管从长相还是做派上看,谷随风都是一副粗人的模样,但是谁若真的把他当成粗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当天晚上,军役房的军校们,就将李永生扣在出租房内,虽然没有关押,但也是监视了起来,并且限定他的活动。 而这在出租房之外,则是修院的几个安保,在四下走动,也是提防军校们趁大家不注意,将李永生悄悄弄走。 谷随风对这些军校们不买帐,但也多少有点香火情,少不得从修院里弄了些酒菜过来,招呼他们吃喝——军役房的权力不小,但是下面这些小校们,过得也很辛苦。 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因此缓和了不少。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军役房的传告公文送了过来,令大家感到惊讶的是,是服兵役的传告。 “握草,”谷教谕看到这个传告的时候,直接就呛了,“这尼玛什么玩意儿啊,本修生……有服兵役的义务吗?” 理论上讲,服兵役是中土国每一名居民的责任,一旦被军役房指定,任何人不得推脱。 但是事实上,中土国的兵役,一般都是从初修院或者中修院学历的人里招,高修院都少得可怜,更别说本修院了。 高修院毕业的人,在百姓中就算精英了,人数并不多,若是愿意主动进入军队的话,同样的成绩下,比其他人升迁得要快。 至于说本修生,若是他们在完成修业之后,有意进入军队,那直接就从预备军官做起了。 “谁说本修生没服兵役义务?”此次来传告的人,是郡军役房兵役室的室长,名唤葛培林,他对谷随风不失恭敬,但是在言辞中,也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少扯那些犊子,”谷教谕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你们不是要夺他的产业吗?怎么会拿出这么破的借口?” 葛培林冷冷地回答,“谷前辈真爱开玩笑,谁说要夺他产业的?今年边境上不是很太平,要补征部分兵役,不信你可以向军中袍泽打听。” “你也是军人,非要玩那些花花肠子,”谷随风没好气地一指对方,一脸不屑的样子,“你自己说的,自己信吗?” 葛培林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谷随风,我敬你是军中前辈,你也不要太不知好歹……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要包庇李永生逃役?” “小兔崽子,怎么跟我说话呢?”谷随风拍案而起,眼睛瞪得老大,“有种你重说一遍?” “阁下好自为之,”葛培林一点都不害怕,他冷笑着发话,“传告我已经送到了,三天之内,李永生若不去七幻军役房报到,我们自会有人前来捉拿逃役!” “七幻军役房?”谷随风的眼睛一眯,来送传告的是郡军役房,却是要去府城军役房报到? 葛培林根本不回答他,站起身就走了,因为话不投机,他连告别的话都没有。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谷随风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服兵役的传告,属于硬性规定不容动摇,博本院的教谕再不高兴,也不能公然反对。 李永生得知消息之后,脸上没什么异常,倒是肖仙侯义愤填膺,“我去他大爷的,咱本修生啥时候也该服兵役了……要不要去找巡荐房的人?” 巡荐房也是六房之一,职能比较复杂,有点类似组织部加纪、检委的意思,还有点观风使的味道。 在郡和府这两级官府中,巡荐房主要行使的是监督的职责,因为这个级别的官员,都是京城直接委派下来的,郡和府下面的,他们有审核的权力,也有直接捉拿的权力。 同级官员,巡荐房也可以拿下,但是要先报奏上面,在上面同意之前,他们不能擅自出手,只能限制对方的活动范围。 之所以还有个荐字,便是说这巡荐房,还有向当地官府推荐官员的权力,这就有点组织部的意思了。 当地官府可以不买帐,但是就别怪巡荐房对地方打算提拔的人歪嘴了。 当然,巡荐房的老大是巡荐使,而不是巡荐长。 最最有意思的就是,巡荐房有权力对军役房指手画脚——军队不归地方管,但是失去监督的军队,很容易造就出一些野心家来。 说来说去,还是权力制衡的意思。 “居然要我服兵役?”李永生别看淡然,其实他心里也想不通,哪里有这种道理,“莫非是党玉琦那家伙使坏?” 党玉琦的姨夫,可是七幻府的军役使,而两人之间,还有着极浓的仇怨。 “什么人?”就在此时,门外的军校们喧闹了起来——李永生目前,是被军校们看守着,基本上等同于软禁。 “我来看本院的修生,”一个清亮响起,下一刻,一名中年、美妇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一眼李永生之后,她饶有兴致地发问,“看起来……你不是特别的担心?” 李永生挤出一个笑容来,“担心有用吗?不过我还想寄籍在修院,总教谕能跟院里说一声,别把我转成军籍吗?” 前文说过,中土国是非常看重个人身份证明的,他从静疆府来到博本院,户籍就暂时落到了博本,不过一旦入了军队,是可能被转为军籍的。 一般来说,单纯地服兵役,并不硬性规定转为军籍,但是军队里一定要转的话,地方上也不好不通过。 “你还真乐观啊,”孔舒婕有点奇怪地看着他,“我觉得你现在不是考虑寄籍的问题,首先你要搞清楚……军队每年是有死亡指标的。”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李永生无奈地扬一扬眉毛,“既然来了,总是要面对的。” 孔舒婕默默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一句,“你若愿意将收音机的技术交出,修院可以保证你度过这一关……我强调一下,这并不是我的意思。” (凌晨上架,有加更,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第七十一章一波又起一更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面对总教谕的话,李永生嘿然不语,良久才长叹一声,“想必也不是宋院长的意思。” “是我和宋院长商量过的,”孔舒婕走到一张椅子旁,径自坐了下来,“只有这么做,才可能说动赵院长出面。” 李永生又沉默片刻才发话,“其实我不是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人。” 他心里有点腻歪,交出技术,他一点都不心疼,但是一直以来,修院都是以修生的保护者而自居,现在竟然要拿技术来换。 他对宋嘉远和孔舒婕的态度,还是比较清楚的,却没想到说服赵平川插手,居然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按说赵平川是堂堂的博本院老大,等闲肯定也不会出手,不但是高阶司修,还是实职,搁在地球界,那就是正厅级干部,岂有为一个小小大学生出手的道理? 但是李永生心里,就是不舒服——这还是他不知道,赵平川早就对他有意见了。 孔舒婕愣了一愣,才出声发问,“但是……不甘心就此贱卖?”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又摇摇头,“算了,贱卖就贱卖吧,此前我从修院借支的物事不再还回,修院再给我一万银元,就算两清了……总教谕你看可好?” 他本来想着,被弄进军役房之后见机行事,实在不行,用观风使令牌招来道宫中人,天大的危机也可以化解。 中土国的道宫不干预俗世,但是面对观风使令牌,就算今上来了,照样得捏着鼻子认了,这可是上界派下来观风的仙使。 可是那样一来,他这观风使由暗转明。也太失职、太没面子了。 当然,他未必会被逼到那一步,但是看那军役房恶意满满的样子,一旦进了对方的地盘。恐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把技术交出去好了,价钱也好说,他从修院里借支的物事,怎么算也不到一万块银元。再加上后期要的一万块银元——算起来比食为天一开始的价钱还低。 还要一万银元吗?孔舒婕心里暗叹。 她猜得到这个技术的潜在利益有多大,但是同时……赵平川那人,也是强势习惯了的,修院里修生设计出来的东西,还敢跟修院这么要钱,赵院长恐怕心里会很不舒服。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你这个意见,我会努力帮你争取。” 李永生迟疑一下,继续发话,“我还有点小要求。” 你居然还有要求。孔总谕的嘴角扯动一下,然后微微颔首,“你说……” 第二天上午,孔舒婕和宋嘉远来到了赵平川的办公室,却见院务室的李室长也在。 孔总谕没理会那个谄媚小人,将跟李永生的对话,一一讲明。 赵院长沉吟一下,看一眼宋嘉远,“宋院长你怎么看?” “他的这个技术,具有极为广阔的前景。”宋嘉远慢吞吞地发话,“据我所知,食为天商行一开始想两万银元买他的技术,他都没有卖……一万银元。咱修院也不差这一点。” 李室长冷哼一声,很不礼貌地插话,“可是他的收音机,已经卖出去了不少,一台二十银元啊,用的都是修院的材料。这一节,宋院长可曾算过?” “一台租是二十,卖只是十五,”宋嘉远冷冷地看他一眼,眼中满是厌恶,“他用的材料,远远不到一万,每个月还上交修院两台收音机,表彰优秀教谕。” “嗤,”李室长冷哼一声,“这才说明他的利润大,宋院长你着急辩解……是得了什么好处吗?” 宋嘉远闻言,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你当老子像你,芝麻大的利益也看在眼里?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孔舒婕发话了,“姓李的,你算什么玩意儿?我们三个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呵呵,”李室长干笑一声,脸上也没啥不好意思的表情——他歪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赵院长沉吟一下,方始发话,“这个……他还要保留电台的所有权?” “目前这个电台的所有权,”孔舒婕纠正院长的说法,“他想把这个电台,继续发展下去,他希望能铺满整个中土国,甚至……冲出国境!” 冲出国境的话,是她临时加的,李永生只说,想铺满整个中土。 不管怎么说,她是想告诉这个院长,李永生的设计很宏大,我们现在看到的,也许只是九牛一毛——你以为那是棵大树吗?错了,那是整整一大片森林。 如果你肯给森林成长的机会的话。 赵平川微微沉吟一下,终于缓缓点头,“三天时间是吧?我会请郡巡荐房的孙巡荐使来,正式向军役房提出异议。” 李室长坐在旁边,看着三人交谈,眼中有一丝阴狠掠过…… 军役房并没有等到三天期满,才来捉拿李永生。 在期满的前一天夜里,七幻府军役房出动五十名战兵,直接冲到了博本院,将李永生捆起来带走了。 其间有安保和教谕赶来阻拦,却被战兵们驱逐到了一边,有多名安保和教谕被打伤。 还有一名安保,因为死死拽着李永生,被打断了脖颈,虽然没死,但是没有绝世好药的话,就算不是高位截瘫,也绝对落下病根。 这一下,博本院是彻底炸锅了,诸多安保和教谕齐齐来到赵院长的房前,要求赵院长帮忙主持公道。 不少本修生,也参与了进来——撇开同为本院修生的渊源不提,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服兵役的本修生。 甚至有本修生自发地跑到七幻本修院、刑捕专修院,号召大家去郡守府喊冤。 一旦成为本修生,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官府体系,谁愿意见到这样的变数? 赵院长不在家,出去赴宴去了,还说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至于他去了哪里。连院长夫人也不知情。 与此同时,李永生却是被吊在一间房间的横梁上,三名小校坐在椅子上,冲着上方的他狞笑。“说吧,为什么要逃兵役?” 李永生的嘴角青肿,那是在押解的路上,被胖揍了一顿,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真是奇怪了,三天没到,你们凭什么就认为,我会逃兵役?”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出声,“卫国战争之后,多少年了,你们见过本修生服兵役?” 卫国战争期间,别说本修生,研修生照样会拉出来服兵役。没办法,当时战力缺乏。 “呦喝,嘴硬啊,”一个小校狞笑一声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架子边,拿起一条红光闪闪的长鞭——那是银麟鞭,本来是镶满铁皮的银色鞭子,现在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这银麟鞭,是用来执行军队里的鞭刑,任你泼天的好汉。三鞭子抽下去,也要哭爹喊娘。 “啪”地一声脆响,李永生的脸上,就吃了重重的一鞭。从额头到下颌,一条血痕瞬间出现,不但皮破血流,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 “胡闹,”一个小校低声呵斥一句,“别打脸!” 动手的小校狞笑一声。“打他的脸又如何?莫非他还指望囫囵着出去?” “混蛋,”那小校怒骂一句,“这是博本院的修生,须得给他们留点脸面!” “不过就是请巡荐房的来,”动手小校不屑地一笑,“巡荐房何时管得到军役房了?” 若是孔总谕和宋院长在,听到这话定然会大吃一惊,当时商量的时候,在场的不过四个人,消息怎么可能传得出去? 不过小校的话也没错,巡荐房可以弹劾军役房,但军役房地位超然,他们只有弹劾的权力,管是管不到的。 “好了曹哥,”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个声音,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轻笑着发话,“这厮就交给我好了。” 说着,他看一眼李永生,狞笑着发话,“小子,你也有今天?” 他脸上的肌肉,还在不住的抖动着,那是按捺不住的得意和暴戾。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不过他脸上鲜血淋漓,那笑容显得格外地狰狞,“打不赢叫家长,党玉琦,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把他放下来点,”党玉琦深吸一口气,吩咐一句。 一名小校转动一下转盘,李永生被从横梁上放下,却没有挨地,如果努力一下,脚尖可以碰到地面,但是不足以用来支撑身体。 在场都是施刑的老手,怎么让人痛苦,他们就怎么来。 党玉琦走上前,接过那银麟鞭,一抬手,没头没脑就抽了过去,抽了十来鞭子才歇手。 李永生身上的衣衫,被抽成了一片片的碎片,一道道血痕鼓胀起来,鲜血不要钱一般地涌了出来。 这厮的手法狠毒而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而鞭子落下的地方,也都不在脸上,只在前胸后背和臀腿之处。 李永生疼得脸上肌肉抽搐不已,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滚落了下来。 尤其那汗水流过伤口,更是蛰得人痛不欲生,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呦喝,”党玉琦笑了起来,眯着眼睛发话,“看不出,还是一条好汉。” 这银麟鞭,可是三鞭子就能让战兵哭爹喊娘的,十几鞭子下去,对方竟然连哼都不哼一声。 敢不给我面子?党玉琦觉得自己被挑衅了,阴森森地发话,“把刑具全拿上来!”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七十二章群情激愤二更求月票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军役房也有刑具,但并不是为了惩罚战兵,主要是针对渗透进军队的国外卧底。 两名小校一听,有点着急了,却还不敢阻拦,谁不知道,党玉琦就是军役使的外甥? 那名姓曹的小校毫无顾忌,直接出门找刑具去了。 “你也算个能的,”党玉琦冲着李永生轻笑,脸上是满满的得意,“本来我还说,这仇不好报了,你非要不知死活地送上来……真是天道好还。” 说到最后,他放声大笑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眼中满是猩红。 “那是你跟胡涟望的恩怨,我不过适逢其会罢了,”李永生咬着牙关回答,“胡菲菲不喜欢你,关我屁事,你怎么就要找到我的头上?” “胡菲菲?”党玉琦先是一愣,抬手又是两鞭子,眼皮不住地跳动着,大喊一声,“不要跟我提那个贱人的名字!” 李永生闷哼一声,又一咬牙,狠狠一挤眼睛,显然那两鞭子,不是那么好捱的。 但是他的脸上,却是泛起了故作的笑容,“你不过是借着食为天姓朱的名头,来顺势欺负我,是男人的就把我放下来,跟我单挑啊。” “啪”地一声响,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姓朱的,那算什么东西?”党玉琦高声地叫着,状若疯狂,“不过是我们军役房的一条狗,让他咬谁就咬谁,凭他也配跟我比?”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半是因为疼痛,半是因为好奇,“你上舍生出来,也不过是个制修。人家食为天的朱老板……比你强多了吧?” “不管是比修为,还是比背景,你差得很远很远啊。” “我让你嘴贱,”党玉琦又是没头没脑的两鞭子。“他收购你的技术,你以为他真用得到?” “凭什么用不到?”李永生直接无视了那些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笑吟吟地发话,“人家能管多少酒家的供应,你军役房拿来做什么?” “傻×。他那是替我们买的,”党玉琦又是两鞭子抽下去,面目狰狞地发话,“你都未必能活着走出军役房,还操那么多的心……套我话是吧?我不怕说给你听!” 原来这军役房对收音机市场,早就有关注了,觉得这应该是有利于军队调度的。 但是军队不太好插手地方,向京里的军役部汇报的话,时日有点久,而且眼下是和平时期。军役部那帮家伙,抢功劳抢得眼睛都红了,好处不一定能落到地方上。 所以军役房就唆使食为天去强买收音机技术,说不管你多少钱买的,你拿去用,我用原价从你这儿买一份技术,汇报给上级。 到时京里军役部想抢功劳,须得搞明白,这技术不光是博灵郡军役房有,郡里农司也有——这能是你军役部的功劳吗? 食为天的朱老板一听就动心了——他原本就很动心。现在连买技术的钱,都有人报销了,还有什么不敢出头的? 朱老板心里也清楚,技术被军役房拿走之后。食为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否垄断民用收音机市场,实在难说,毕竟军队不是个讲理的地方。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不搞一下,也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他就出手了。结果非常不幸的是,时至今日,朱老板还在没命地吃补血的各种丸药——还有八个人昏迷着,等着他的血引呢。 可是他现在,早就虚得不能再虚了,一放血就会直接晕过去。 但是他还不能不救,按说他的身份很尊崇,不放血救命,也没谁敢说他什么,但是事实上,他的血是唯一救命的手段,真的不能忽略了别人的求生欲望啊。 据说他做梦的时候,嘴里都在咬牙切齿地喊李永生的名字。 所以朱老板告诉军役房的人,我是奈何不了此人啦,而且可以看得出,博本院对收音机的重视程度,也是越来越高——据说他们有上报军役部的打算。 博本院有没有上报军役部的渠道,那真的有,博本虽然是地方的本修院,但是终究是一郡之首,在京城里找人递话,不是多难的事。 但是军役房一听,感觉真是卧槽尼玛了隔壁,劳资自己报,也未必会被军役部全部抢了功劳呢,那么……先将李永生弄来,把技术弄来吧。 协商的双方,是郡里的农司和军役房,但是七幻军役使的外甥,跟李永生有仇不是? 而博本院,又位于七幻府军役使的管辖范围,所以就是府里的军役房出动了。 党玉琦听到消息后,连夜赶来报仇雪恨。 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跟胡菲菲交往的是胡涟望,不过他既然能迁怒胡涟望,当然也会迁怒李永生——那天若不是你在,我岂不是能痛痛快快地修理胡涟望一顿? 想到自己当时被打得屁滚尿流,名声也扫地,学弟学妹们都有异样的眼光悄悄看着自己,他心里就毛躁到不得了。 更为可气的是,他已经下了狠手,对方却始终不肯呼痛,反倒用一种很轻蔑的眼光看着自己——没错,是那种风轻云淡的轻蔑。 不多时,那姓曹的小校就扛来了刑具,足足有十多种,夹棍、火钳等等。 党玉琦冲着李永生狞笑一声,“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求饶。” 李永生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来,“有种你就弄死我,弄不死我,咱们慢慢走着瞧!” “我让你嘴硬,”党玉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拿着夹棍大步走向了李永生…… 折磨持续了整整一夜,当党玉琦走出房间的时候,面目狰狞满眼的血丝,“这厮……真恨不得弄死这厮。” “琦少息怒,”曹小校笑着发话,他也一晚上没睡,陪着军役使的外甥折腾,“终究是要防着博本院作怪,反正人已经落入了军役房,什么时候不能收拾他?” “真想在他脸上划两道,”党玉琦冷哼一声,他对那张英俊的脸,已经嫉妒很久了。 “就是啊,”曹小校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他还抽了一鞭子在那张脸上,“可恨他们两个不答应……前怕狼后怕虎的,做什么军人?” “好了,我吃点饭,睡一会儿,”党玉琦揉一揉眼睛,重重地打个哈欠,“唔,等起来以后,再收拾那厮……你吩咐下去,别让那厮睡觉。” “好的,交给我了,”曹小校忙不迭地点头,“我保证他睡不着。” 事实证明,不光是李永生没有睡着,党玉琦也没睡多久,辰末时候就被人推醒了。 他才待破口大骂,却发现曹小校一脸的惶恐,“这个……博本院的赵平川到了,还有巡荐房的。” “赵平川又如何?”党玉琦先是冷哼一声,然后就怔住了,“巡荐房……是巡荐房?” “是啊,”曹小校愁眉苦脸地点点头,他昨天口口声声说不怕巡荐房,但是他若真的不怕,又怎么会挂在嘴上? 只不过,巡荐房找军役房的麻烦不多,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一语成谶。 党玉琦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郡里巡荐房,还是府城巡荐房?” “郡里和府城都有,”曹小校苦着脸回答。 赵平川昨夜是招待同窗去了,那是海角郡的副掌法,此番离任进京述职,极有可能大用,路过博灵郡,他这个地主当然要招待好了。 当他辰时来到修院的时候,直接傻眼了,修院门口人声鼎沸,教谕们正努力劝说着修生们,不要去抗议——你们要相信修院,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院务室的李室长,第一时间向赵院长解释清了事情经过。 赵平川闻言大怒,听说还有修生已经联合其他本修院的修生,去郡守府抗议去了,更是眼睛都红了——尼玛,你们就不会给我省点心吗? 他根本没进修院,直接吩咐人召集了宋嘉远和孔舒婕,一路赶向了郡巡荐房。 孙巡荐使也听说了郡守府的事情,正安排了解是怎么回事,见到赵平川了解到情况之后,也是火冒三丈,“混蛋,三日时间未到,竟然敢去修院抓人,还打伤教谕?” 需要指出的是,他最在意的,并不是本修生该不该服兵役,而是时间未到和打伤教谕。 须知孙劲是积年的巡荐使,因为整天找别人的碴,所以也防被别人找碴,朝廷并无明文规定,本修生不许服兵役,他就不提这个。 然后他还去府城巡荐房走一趟,付巡荐使不在,他就将副巡荐使带上,毕竟捉人的是府城军役房,他是郡巡荐房的,级别不对等。 党玉琦的姨夫叫做李满生,听说巡荐房来找他,倒是热情地迎了出去,不过一听“李永生”三个字,他脸色就是一沉,“这是郡军役房的意思,我们只管将他抓来服兵役。” “服兵役也不需要打伤教谕吧?”府城的副巡荐使郑哲涛沉声发问,“现在众修生已经围堵了郡守府,这后果你想过吗?” 在郡守府外面抗议的修生,其实也不多,就是五六十人,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些都是官府未来的栋梁! (先来两更,一会儿还有,求五月保底月票)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七十三章谁敢拦着三更求月票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面对郑巡荐使的问话,李军役使并不以为意,他礼貌而不失距离地回答,“逃服兵役者,军队有权在追逃时格杀,伤人……却也是难免了。” 这话把人能噎个半死,郑哲涛顿时就怒了,“三日时间未到,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会拒服兵役?” “三日时间,是最长期限,不是最短期限,”李满生振振有词地回答,“那是照顾一些住家远的人,李永生既然在博本,博本院离本房能有多远距离?” “一派胡言,”郑哲涛大怒,“三日是准备的时间,难道不需要整顿行装?告别家人?” “李永生是孤儿,并无家人,”李满生不冷不热地顶一句,“寄籍的本修生,又有多少可收拾的行囊?” “你简直强词夺理!”宋嘉远坐不住了,“不管怎么说,三日时间,乃是明文规定,时日不到你就派人擅闯修院,殴伤教谕和安保,更有人生命垂危,这还有道理了?” “我军役房如何行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李满生冷哼一声,“就算三日不到,那又如何?这是郡房的意思,你们不解,可以自去郡房询问。” 他虽然辩才出众,却也不想跟这么多人打嘴皮子的官司,反正他不过是个执行者,根子是在郡军役房,你们跟我说那么多,没用啊。 这时,就轮到孙巡荐使发话了,他冷哼一声,吩咐身边的人,“拿我的名帖,去郡军役房。找个能做主的过来。” 差遣的人拿着帖子出去了,赵平川这才哼一声,“孙巡荐使,郡守府那里。现在还被人围着呢……这该是怎么个说法?” 他都懒得直接跟李满生对话……差着级别呢。 孙巡荐使也不说话,而是冲着府房的郑哲涛一扬下巴,你说。 郑巡荐使抿一下嘴巴,酝酿一下说辞,“李军役使。本郡上次召本修生服兵役,是哪一年?” “我只管本府,哪里知道本郡那么大的事?”李满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 “哦,”郑巡荐使微微颔首,“那你就说一说,本府上次召本修生服兵役,是哪一年?” “本府从无明文规定,不许召本修生服兵役,”李满生搞辩论,真是一等一的好手。 不过他还是要强调一句。“这是郡房的意思,诸位一个劲儿找我,实在奇怪。” 郑哲涛一直辩不过对方,就有点恼火,须知他的职业是找人碴,这样实在没面子,于是就又问一句,“你的意思是,万一郡守府怪罪下来,也是去郡房问?” 要知道。现在郡守府门口,还被本修生堵着呢。 “我不知道郡守府要怪罪什么,”李满生面无表情地回答,心说怪罪谁还不一定呢。 反正他做的并不是法不允许的。而且天塌下来,还有郡房顶着,跟他有什么关系? 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楚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大家的心里。都泛起了浓浓的无力感。 一片寂静之中,孔舒婕冷哼一声,“可否让李永生出来,我们见一下?” 李军役使诡异地笑一笑,“这个……似乎不妥,还是待郡房来人之后,再说不迟。” 他心里自是知道,李永生昨天夜里,肯定要被收拾的。 不过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反倒是给人感觉,他担心双方串供似的。 不多时,巡荐房的人回来了,不过郡军役房那边,只来了一个兵役室的室长,连个副军役使都没有。 室长面对这么多大人物,只拿出了一份服兵役的记录,“静疆府那通城双溪镇,累计兵役缺额十八人……限三年内补齐。” 兵役缺额这种事常见,每个地方有分派的兵役,但是本镇的适龄者少,就要从别的镇派兵役,总数别差就行。 但是这缺额,早晚是要补上的,尤其是现在国泰民安,军功难获,从军并不是热门,所以补缺额的工作也要重视。 “少扯淡,”孔总谕一拍面前的案几,大声发话,“我要见李永生!” 女人果然有不讲理的权力,尤其是美貌的女人。 “见就见一下呗,”兵役室的室长淡淡地表态,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事。 他知道自己就是走个过场,军役使不来,他来就是走个过场,郡房和府房在踢皮球。 李军役使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心说郡房这帮家伙,也真不是玩意儿,咱们踢皮球调戏对方也就算了,你好歹派个靠谱的来啊。 这兵役室的室长,看起来真不靠谱。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郡房临时决定,通过服兵役的理由将李永生抓来,却总不能因为这个,仓促换掉兵役的室长。 李满生冲身边的小校使个眼色,然后才摇摇头,“似乎不妥。” 这次轮到孙巡荐使发话了,他也恼了,根本顾不得级别不对等了,“哦……原来这兵役室的室长,并非是郡军役房的?” 李军役使实在没办法再硬顶了,于是微微一扬下巴,示意将人带来。 过了好一阵,李永生才被带上来,他被打得鲜血淋漓浑身是伤,小校们当然会处理一下,才会将人带来。 他脸上身上的血渍被洗掉了,但是褴褛的衣衫还在身上,透过那些布条一般的衣服,他身上近百道血痕一览无遗,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混蛋!”孔舒婕一抬手,将面前的案几拍得稀烂,怒视着李满生,“你就是这样对我博本的修生的?” 李军役使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两跳,孔总谕若是真的发起火来,他也有点吃不消,心里也不由得暗叹,这小兔崽子折腾人,未免也折腾得太狠了吧? 总算还好。这小娃娃身上没有丢了零件,倒还不算太糟糕。 所以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捉拿逃役原本就是苦差事,下面人对此殊为痛恨。捉到逃役的人,有时难免泄愤一番。” “他根本不是逃役!”孔舒婕怒视着对方。 李满生耷拉下了眼皮,根本都没有回答,那态度很明确——我已经说好几遍了,这不关我的事。你找郡军役房去说。 “孙巡荐使,”孔舒婕出声发话,“似此行径,该当何罪?” “蓄意伤人,却是不对,”孙巡荐使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此子回博本院养伤,此事就此作罢。” 不愧是玩弹劾的,他不会随便保人。但也擅长抓痛脚——下面人为了泄愤,就将人打成这样,虽然是可以理解,但是真要追究,是可以入罪的。 那么倒不如将李永生放回修院去,也是大事化小。 李满生斜睥兵役室长一眼,“我只听郡房的。” 他抓李永生,一来是为巴结郡房,二来是为泄私愤,现在私愤发泄得差不多了。姓李的该如何处置,就不关他的事了。 至于说收音机所涉及的巨大利益,他没想沾边——起码上面不主动给,他是不敢要的。 兵役室长这次倒是有担当。他摇摇头断然拒绝,“绝对不可,此人除了该服兵役,手上还有一种叫做收音机的技术,可谓是军国利器,必须将此人留在军队才好。” “什么?”郑哲涛惊呼一声。“他是收音机的缔造者?” 巡荐房为朝廷耳目,哪里会不知道收音机这红遍七幻的东西? 博本院跟郡巡荐房解释的时候,提过这一点,不过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军役房是为此事大动干戈,所以孙巡荐使并没有再声张,下面府房的巡荐使,居然就不知情。 “正是如此,”兵役室长很干脆地点点头,“似此重要的人物,怎能容许他在军队之外?” 宋嘉远阴恻恻地发话,“收音机一事,我博本院也有份在其中,阁下是不是还要抓一批教谕入军队?” 兵役室长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撇一撇嘴。 “哪里有那么多废话?”赵平川冷哼一声,“你就直说,放不放人?” 兵役室长犹豫一下,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抱歉,服兵役传告已经发出,不可能收回。” 孙巡荐使气得笑了,“那你们就等着听参吧!” 他一甩手,就站起身来,堂堂一郡的巡荐使亲临,居然被几个小东西无视了,他决定走正规流程,狠狠收拾一下这帮混蛋。 孔总谕侧头看一眼李满生,冷哼一声,“你外甥党玉琦在我们修院,对吧?” 以她的性子,恨不得马上就开除了党玉琦,不过李永生既然在对方手里,她就不能那么冲动,否则的话,被开除的党玉琦,真的有可能使用一个死亡指标。 所以她这话,只算是威胁。 李满生耷拉着眼皮不回答,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要郡使得到了收音机技术,上面自会关照他一二……就算得不到多少现实利益,保障一个本修生结业,还是没有问题的。 孔总谕看向李永生,微微叹口气,“有什么要我捎的话……给北关秦?” 李永生摇摇头——郡巡荐使都不管用了,那么就别怪我了! 孔舒婕呆呆地看着他,眼睛有点发红,好半天最终叹口气,“总教谕不会放弃的,你安心等我的好消息……” 就在此刻,门外闯进来两人,其中一人厉声发话,“国内登基庆典征文,李永生入前十,政务院召见……谁敢将人扣着?” (三章都是加更,求五月保底月票。)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七十四章步步紧逼四更求月票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来的两人,正是林锦堂和图元青,两大副教化长齐齐而至! 高喊的就是林教化长,这原本就是他负责的口儿,旁人也不可能跟他争。 “咦?”正要离开的孙巡荐使闻言,登时站住了,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见过孙使,”图元青冲对方微微一抱拳,巡荐房不负责他的考评,歪嘴却是没问题。 一直老神在在的李满生,闻言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什么?” “京城传讯,”林锦堂很干脆地回答,“李永生何在……握了个草,这是李永生?”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衣衫褴褛的人形物体。 “见过林教化长,”李永生一拱手,肿胀的脸上,勉力挤出一丝微笑。 两名副教化长注意到的,可不是这个招呼,而是那叮当的响声——合着李永生的手上,还带着镣铐。 “政务院传讯,那又如何?”倒是那兵役室的室长不含糊,梗着脖子发话,“他偷逃兵役,理当惩治,有大内监察在,谁敢放肆?” 军役部虽然只是六部之一,但因为其军事属性,很多时候是对内廷负责的。 “小子你倒是不含糊啊,”图元青狞笑一声,走上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算什么东西?” “你敢打我?”兵役室的室长愕然,“你敢殴打现役军官?” “打的就是你这不长眼的,”图教化长冷哼一声,傲然发话。 “既然有郡房做主,此人断不能放,”李满生厉喝一声,然后一拍人。“来人!” 门外一阵响动,走进来七八个战兵,气氛登时为之一滞。 别看在场的正副厅干部这么多,修为可以轻松碾压这些小兵——再来十倍也是渣。但军人不是能擅杀的,尤其在煌煌光天化日之下,在堂堂的府城军役房里。 这等同于造反。 “嗤,”就在这一片寂静中,传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图元青怜悯地看着李军役使,“你疯了吧?政务院召见,下一步没准是金銮殿面圣……你再说一声不放人试试?” “咝,”李满生闻言,登时倒吸一口凉气,面色苍白地看向兵役室长。 一直很硬气的兵役室长捂着被打的脸,低下了头,一声都不敢吱——金銮殿面圣五个字,真的吓坏他了。 “呵呵,”孙巡荐使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开心,“原来是这样,李满生……你可知罪?” 被殴打的这位本修生,要被政务院召见了,这么大的底牌握在手里,别说府军役使了,就算是郡军役使,他也敢问罪。 李满生沉吟片刻,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我实不知。一切都是奉了郡房之令……不过下面人泄私愤,我当给李姓修生一个交待!” “你不知李永生的征文被上送了吗?”孙巡荐使冷哼一声,他其实不知道征文这一套,但是他对类似流程熟悉得很。郡里不上送,莫非等着京里下来收? 李满生的脸,越发地白了,做为一个杰出的辩手,他已经猜到对方要拿什么做文章了。 但是这个时候,他必须否认。“此事我实不知情。” “不知情吗?”孙巡荐使冷笑一声,看向了李永生,声音在瞬间就变得异常温柔,“李永生,你是否告知过他们此事……别怕,有我为你做主!” 他就差明说了,你得点头——哪怕是栽赃,都没问题,自然有人替你讨回公道! 李永生想一想,缓缓摇头,“此事……我倒是没说过。” 尼玛……孙巡荐使气得差点跳起来,你丫,你丫,你丫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大便吗? “啧,”孔舒婕叹口气,微微摇头,“孙巡荐使,他这重伤之下,脑袋难免受创,待我带他离开,治疗一番之后您再问,好吗?” 啪嗒一声轻响,众人闻言看去,却是那兵役室长的眼泪掉到了地上——咱们不带这么明目张胆唆使的。【ㄨ】 “呵呵,”接着又传来冷笑,却是李军役使发话了,“诸位上官,我这房间别的东西没有,就是有留影石在留影,倒也没想算计谁……无非是八个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众位上官闻言,又是齐齐一愣,心里忍不住暗叹:真是好算计。 就在这时,又是一个声音,轻轻地响起,“但是……” 众人齐齐扭头看去,却是衣衫褴褛面容肿胀的那厮发话了。 “但是什么,你只管说,”郑哲涛的反应速度极快,“不要有顾虑,孙使为人最是刚正不阿。” “但是我曾经跟图教化长说过,”李永生看向图元青,“说我的收音机技术,想献给今上,为庆典贺……” “没错,我可以作证,”图教化长果断地点点头,“我建议他,等征文有结果再说。” 这样的机会,他要是都把握不住,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为庆典贺……李军役使只觉得一阵气紧,忍不住大口喘起气来。 兵役室长的双腿,抖成了筛子,什么军国利器的理由,在“为庆典贺”四个字面前,根本弱成了渣。 全国的军队是谁的?是朝廷的,是今上的! “是啊,”李永生微微点头,“我昨天说了,收音机要为今上庆典贺,不能交给他们……结果就被打成了这个样子。” “好好好,”孙巡荐使气得连连点头,他抬手一指李军役使,“李满生,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嗤,”宋嘉远冷笑一声,“刑室里没准也有留影石呢,拿出来证明你的清白啊。” 这尼玛真是没个好货,林锦堂冷眼旁观,心中忍不住暗叹:你家刑室里会有留影石啊? 看来教化民众和官员。还是任重道远啊。 “此事……”李满生连喘好几口气,只觉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艰涩地反驳,“此事绝不可能。他若如此说,下面人怎么敢?他跟……他跟我外甥党玉琦有仇!” “党玉琦?”孙巡荐使斜睥孔舒婕一眼,“方才你似乎提起这个名字。” 孔总谕的娥眉扬一扬,“博本这么大,既然能有李永生。也难免有几个不肖的修生。” 孙巡荐使点点头,“原来是公报私仇,看来这个党玉琦是很不懂事了?” 他深恨李满生刚才折了自己的面子,想着要扳回场面,再加上李永生年纪轻轻,就要受到政务院召见,这时他不落井下石,岂不是傻的? “孙使,看来一切都很明白了,”郑哲涛赶紧出声。拍上司的马屁,“不若先请李军役使去捕房喝喝茶?” 若非不得已,巡荐房是不会对军役房下手的,但是这种蓄意破坏庆典的行为,可谓是罪无可逭,先将人拿下,也是可以的。 “这个嘛,”孙巡荐使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微微一扬下巴,“希望李军役使。能主动去巡荐房说明事情原委……切莫自误。” 他不直接拿人,却也是给了军役房一个面子,本来已经大获全胜了,那么在流程上。就要争取走得正确一点——军役部里很有几个老顽固,就算明明没理,也有能力找碴。 “孙使不但刚正不阿,胸襟更是开阔,是属下学习的榜样,”郑巡荐使赶忙送上热辣的马屁。 这时。又是一个声音,轻轻地响起,“其实……” 众人齐齐扭头看去,还是衣衫褴褛面容肿胀的那厮在发话。 “其实什么,你尽管说,”图元青马上开口,“既是孙使在,你何须担心?” 他最是热衷于上进,而他对李永生的了解,也超过旁人,知道这厮别看年纪轻轻,心思之敏捷,更是同龄人望尘莫及的。 比如说,刚才这厮根本不拿征文说事,先是否认,然后话锋轻轻一转,丢出个更大的罪名来——恶意破坏登基庆典。 这番老辣,怎么能让人敢小看? “但是”之后有惊喜,“其实”之后,想必更有惊喜了。 “其实……我是猜测啊,党玉琦如此折磨我,”李永生犹豫好一阵,才叹口气,“他跟我博本院胡畏班的人相熟。” “什么?”饶是图元青做足了心理准备,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大惊失色。 “竖子尔敢!”李满生腾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抬手一指李永生,然后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然后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他被气得活生生晕了过去。 现场又是一片寂静,这个消息,对人的冲击就太大了——跟胡畏班相熟,这可是诛心的话。 胡畏班在修院里,受到了种种的照顾,打修生打教谕,从来不吃亏,有人砍断教谕一条膀子,也不过是转学罢了。 但是,胡畏班真的一点不遭人惦记吗?那才是胡说,不遭人惦记,哪里会享受这么多优待? 中土国的大敌新月国,目前跟胡畏族人就勾搭得紧,若是爆发第四次中新战争,胡畏族举族投奔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所以这个话题,是异常地敏感。 众人沉默了一炷香的功夫,孙巡荐使才侧头看一眼赵平川,“此事可是属实?” 胡畏班在修院里,应该是比较封闭的,赵院长心知肚明,但是就算他在博本院一言九鼎,这时哪里敢这么说?这是要担极大的政治风险的。 说不得,他看一眼宋嘉远,“宋院长?”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七十五章狗来背锅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姓赵的你有点担当不行吗?宋嘉远心里大骂。 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说自己不知情,少不得点点头,“党玉琦此子,实为修院败类……他曾经唆使胡畏班中人,殴打本院修生。” 赵平川愕然睁大了眼睛,他还真不知道此事,“胡畏班不是……不怎么跟外人来往吗?” “总有例外,”宋嘉远淡淡地回答,“此事我非常肯定,也是我经手处理的……哼,总是没委屈了少民。” 这话说得就有几分火气了,但是对胡畏班,修院哪个教谕没点火气?只不过基于政策,大家敢怒不敢言就是了。 赵平川侧头看向孙巡荐使,“看来……还真有这样的事了。” 这尼玛……孙巡荐使有点挠头了,按说这种敏感的事情,他是不想掺乎的,但是某人觊觎军国利器,却是跟胡畏族相交极深,谁敢打包票,里面没有猫腻? 军国利器的秘密,却是泄露给了外敌——这种罪名,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开始后悔,自己问得有点多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既然他知道了,就绝对不能当做不知道,否则他的官也当到头了。 于是他侧头看一眼林锦堂,“林教化长,有什么建议?” 在场的人里。除了他,就数林锦堂的地位高了。赵平川只能在自家一亩三分地称雄,而图元青的份量。稍微轻了一点。 “能有什么建议?抓呗,”林锦堂可不是瞻前顾后的人。 他本性正直,又主管一郡的教化,行事相当有原则,“要我说,现在就把李满生带走……错了,是现场的人都带走,严防走漏风声。” “林教化长所言,极有道理。”孙巡荐使点点头——这是你说的,我只是同意了。 接下来的场景,就是彻底的大转换,在场的众人制住了战兵,郑巡荐使拿了孙使的手令,亲自跑到郡捕房调集人手。 不多时,捕房派来一队的人马,将在场军役房的人统统拿了,带到了郡巡荐房。 巡荐房其实也有武力。那是百人的禁军直属卫队,一般不怎么出动拿人,主要是保卫巡荐房,同时防人劫走犯官。 兹事体大。孙巡荐使甚至想将博本院和教化房的人都留下,不过想一想,最终还是将人放走了——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扛不动啊,还指望这两家帮忙呢。 他真心想留下的一个人。是李永生,此人的口供极为重要。 但是李永生伤得实在太重了。需要将养。 好吧,伤得重也不是根本原因,最重要的是——人家马上要进京接受政务院的召见了。 万一小家伙在那时歪一歪嘴,后果实在是他不敢想的。 这是巡荐房在忙的事情,博本院也不消停,将李永生护送回修院是任务之一,任务之二就是,将郡守府的本修生劝回家。 图教化长自告奋勇,护送李永生回修院——他今天结结实实地接受了一个大礼包,怎么能没有表示? 赵平川本来也想回修院的,但他就是见不惯图元青,又不是特别待见李永生,于是吩咐宋院长和孔总谕陪同,自己则是去了郡守府。 跟赵院长一起去郡守府的,还有林锦堂,林教化长不需要争那些虚名——李永生的征文,是结结实实从他分管的口儿上出来的,他的功劳,谁也贪墨不了。 两名厅级干部在郡守府门口一站,说李永生已经被接回了修院,感谢大家的关心,现在你们也可以回了——耽误修业总是不好的。 修生们相对都是比较单纯的,听到这话之后,众人欢呼一阵,又有消息灵通者确定,李永生确实离开了军役房,于是大家就跟打了胜仗一般,轰然散去。 当天来探望李永生的,就超过了二百人,有博本院的,也有外面本修院的。 当然,这并不是李永生的人缘有那么好,很多的本修生来此,只是想落实一个消息,本修生需要服兵役吗? “本修生服兵役,博本是坚决反对的,”宋嘉远很明确地表示,然后,他就顺便代表了一下其他人,“赵院长和孔总谕也这么认为……你们看,李永生这不是回来了吗?” 李永生躲在屋子里,只露出个脸来,跟大家见一下,这还是化了一下妆,否则修生们铁定炸锅了。 此刻已经是五月底了,虽然还是连阴雨下个不停,但大家也都是短袖短裤的打扮了,他身上的道道血痕,足以点燃火药桶。 “宋院长你啥时候能代表赵院长了?”人群中,竟然传来了不和谐的音符。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院务室的李室长,他抱着膀子,冷冷地发话。 “我正要找你问点事呢,”宋嘉远呲牙一笑,然后喝令一声,“安保,将此人拿下!” 安保们登时目瞪口呆,宋院长确实是顶头上司,但是……李室长是赵老大的红人啊。 “我看谁敢?”李室长尖声叫了起来,虎视眈眈地四下看着,“不想要饭碗了?” 他没跟着去,巡荐房又将所有人都带走了,还封锁了消息,他根本不知道,李永生怎么能回来,他知道的是,自己代表的是赵院长。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嚣张?”宋嘉远冷笑一声,“你说出来!” 今天上午的事,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往日在博本院说一不二的赵平川。面对那样的局面,竟然连句话都不敢说。胆子还没有他和孔总谕大。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宋嘉远你算什么东西?”李室长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动着,“跟赵院长相比,你算个屁!” 这厮除了拍马屁在行,其他真的是提不起来。 宋嘉远根本不理他,侧头看一眼孔舒婕,“孔总谕?” “抓起来,”孔舒婕一摆手,淡淡地发话。“院务室最近,实在有点乱七八糟。” 孔总谕在本修院的地位,十分地超然,虽然赶不上赵平川,却不是宋院长比得上的,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安保们的老大,就是孔总谕手下两大干将之一的谷随风。 李室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命地挣动着,却还是被抓了起来。 不过很快地,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孔总谕和宋院长只问他一句话:那天在赵院长那里。三个人商定,要请孙巡荐使出面的消息,是谁透露出去的? 李室长当然否认。说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当时谈了什么——我离你们很远啊。 再说了,就算透露出去又怎么样?我还能不让孙巡荐使去? 那两位很直接地指出。问题是这消息传出去之后,李永生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就被抓走了……孙巡荐使根本没时间来咱修院! 李室长报之以冷笑:被抓走又如何,这不是回来了吗? 若不是早被抓走,他能落得一身伤回来?孔舒婕冷笑一声,你知道不知道,他差点就没命回来? 那关我鸟事,李室长的脸皮,真的是比城墙还厚了,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不认账了。 官府中心机深沉之辈极多,但是奇葩的蠢货也不少。 事实上,李室长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愚蠢,他只是知道,身为赵院长的亲信,有些事情必须由他来做,有些事情必须要由他来承担。 不如此,他又如何在赵老大面前,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当狗不要紧,怕就是怕连当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一次,他必须咬死了,不给院长大人添麻烦——反正赵老大是看不惯李永生。 你可以不承认,孔总谕一扭头,对着宋嘉远淡淡地发话,“我建议,李永生受到的折磨,在他身上挨个过一遍。” “你敢!”李室长叫了起来,他有担当,并不代表他愿意承受皮肉之苦。 逼到这个程度,他连孔总谕的面子都不卖了,“你们这么做,赵院长同意吗?” 傻x!宋嘉远心里暗骂一声,然后抬手一挥,厉声发话,“你们没有听到孔总谕的话吗?” 安保们这时再不犹豫,连推带打地押走了李室长。 赵院长是在一个时辰之后回来的,听说此事之后,直接找到了宋院长的门上,他的脸阴沉沉的,“嘉远,小李那是怎么回事?” 宋嘉远看着自家的老大,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总得有一个背锅的人。” 这件事里,博本院虽然积极救援了,但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尤其是李永生的征文早已经上送了,别人不知道,修院能不知道? 赵院长闻言就是一愣,他初听此事,是怀疑孔舒婕和宋嘉远联手,打算挑战自己的权威,不过现在正值紧要关头,所以他虽然主动上门,言语中并没有表示出明显的倾向。 待听到宋嘉远的回答,他呆呆地怔了好一阵,然后叹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他做了什么,我并不知情。” 都说人心是杆秤,赵院长心里清楚着呢——消息十有**是小李透露出去的。 不过现在,这个人真的没法保了,赵平川甚至不得不主动撇清自己。 宋嘉远也不接话,就那么看着修院的老大离开。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七十六章厚黑搭档六更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李永生不但被救回了修院,他受到政务院召见的消息,也迅速地传播开了——博本院对于推动这个消息的传播,是不遗余力。 当天晚些时候,郡守府也派人来了,因为他们也得到了消息,甚至搞清楚了话本的排名,《拯救战兵雷锋》一文,征文里排名第三,据说若不是作者的文字功底稍逊,甚至有望夺魁! 但是,这么理解这条消息,是不对的。 大家应该看到,全国性的征文,文字功底都稍逊,居然也能排到前三?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篇征文的政治正确性,没准可以排到第一! 所以郡守府来的,是政务司的司长夏明妃。 这女司长很亲切地慰问了李永生,并且向他道喜,同时表示,你反应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你尽管放心,郡里会为你做主的。 不过这种事呢,你心里明白就好了,去政务院的时候,最好不要提及。 不管怎么说,即将被政务院召见的主儿,竟然被郡里官府打得浑身稀烂,传出去的话,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李永生却是苦笑一声,您觉得我这一身伤,还可能去政务院吗? 政务院召见,你怎么能不去?夏明妃愕然:这么搞的话,就太无礼了!院上不但会怪你。也会怪我们工作部署不利! “但是我确实好不了那么快,”李永生苦笑着表示。 “到时你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夏司长笑吟吟地看着他,试探着发问。 她也是个美女来的。起码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一等一的美女,现在年约三十七八,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还散放着成熟的风韵。 “这个……”李永生的眉头皱了起来,很是犹豫的样子,“这我太亏了吧?” “你可以要求补偿,”夏明妃很明确地表示,“其实我出身政务院。对此倒是无所谓,但是你若说错话,郡里其他人会被动,所以我建议你尽管提要求……胆子也可以大一些。” 李永生闭上了眼睛,想一想之后发话,“害我的人,都要绳之以法……若是处置不公,我心情一不好,难免就会说错话。” “你想处置谁?”夏司长提出问题。“李满生和党玉琦绝对跑不了,郡军役房,就有待调查了,这需要一段时间……孙使你也见过。亲自去解救你,相信你明白他的为人。” “还有虐待我的小校,”李永生淡淡地发话。“郡军役使我不会放过的,还有……农司!” 夏明妃犹豫一下。还是勉力笑一笑,“农司比较困难。那食为天为难你,也未必是朱掌农的意思……他的级别,可并不比我低。” “我只知道,农司和军役房相勾结,”李永生的眼睛并没有睁开,还是微微闭着,“这样的性质,夏司长可清楚?” “我不是很明白,”夏明妃的大眼睛眨一眨,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竟然有些少女般的稚嫩,眼神里也充满了好奇,“能详细说一说吗?” 李永生缓缓地睁开眼睛,用清澈的眼神,淡淡地看着她,“一个有兵,一个有粮……” “咝,”夏明妃闻言,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樱桃小嘴微微张着,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夏司长平日里主要负责政务,有些东西一时想不到,但是有了这样的提醒,若她还想不到,也就太笨了一点。 她惊愕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心中不禁为少年的咋舌,“你这还真是……不愧是能写出那样的话本,你是在往死路上逼他们。” “涉及国土安全,我不得不多想一点,”李永生波澜不惊地回答,“夏司长您既然是政务司的司长,想得周全一点,也没坏处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可能拒绝你吗?夏明妃心里苦笑一声,也暗暗为农司和军役房的官员叹气:你们惹什么人不好,竟然惹到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 沉吟一下,她郑重地点点头,“你的想法,我会上报郡守府,这里我表个态……会极力帮你主持公道。” 李永生微微颔首,却不小心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忍不住“咝”地一声,吸了口凉气,“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啧,可怜,”夏司长怜惜地叹口气,“这么帅气的小家伙,脸上这一鞭子……他们也下得去手。” 她再怎么位高权重,终究是女人,就像男人愿意欣赏美女一般,女人一般也会欣赏帅哥。 “一个姓曹的小校抽的,”李永生深恨那些狗腿,少不得明确点出人来。 “那厮已经抓到了,”夏司长点点头,她接触这件事,也不过才一个多时辰,但是她不但看过了话本,还了解了很多东西,除开农司的恩怨不说,她竟然还清楚一个小校的情况。 可见成功没有幸致,她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自有其道理。 当然,不好的消息也有,“党玉琦目前在逃,不过他的双亲和姑姑姑父,都已经在控制中,相信很快能抓到他……没准现在已经抓到了。” 党玉琦是这个案子里极为重要的一环,修院的修生已经证明,此人跟胡畏班的一些人,确实关系尚可,那么,他跟胡畏班的何人有什么交易,只能抓到人再问了。 抓不到人,案子就定不了性——跟国外势力有没有牵连,这区别大了去啦。 没抓到?李永生眼中掠过一丝冷光,他在党玉琦身上,是留了神识的。正奇怪这神识怎么会跑到别的地方,既然如此。就最好了。 “希望快点抓住,”他咬牙切齿地发话。“他施加在我身上的,我要全部找回来……夏司长,我这个要求,会不会让您很难做?” 夏明妃当然知道,李永生身上的伤口,九成都是党玉琦留下的,这少年有心报复,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她犹豫一下,为难地点点头。“这当然违反规矩,不过……我会努力为你争取。” 对她来说,这点要求真的不难,她如此作态,不过是想让少年领情,平息其心中的怨恨。 “那我就静待夏司长为我做主了,”李永生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你还需要我帮你做主?夏司长心里只能苦笑,我们都还指望着你高抬贵手呢。 她怪怪地看少年一眼,微微颔首。“那你好好养伤吧……” 李永生显然不可能好好养伤,夏明妃才离开不久,又是孔舒婕和宋嘉远联袂而来。 这两位的来意很简单,既然李永生打算将收音机技术献出去“为庆典贺”。那么本修院再收购李永生的技术,就有点不合适了。 所以他们前来商量,说以前答应你的条件照旧。材料费免了,给你一万块银元。你的电台也得以保持。 但是你献技术的时候,能否如此说——在博本院的大力支持和鼓励下。你主持设计了收音机技术? “你们这么搞,不合适!”不等李永生答话,门外响起一个声音,众人侧头一看,却是一名年轻英俊的制修。 “你谁啊?”宋嘉远眉头一皱,老大不高兴,“好像不是博本院的,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我是郡教化房的,”年轻的制修躬身行个礼,“在图教化长手下办事……前来照顾李永生。” 泥煤!孔总谕和宋院长交换个眼神,都看得到对方眼中浓浓的无奈。 功劳就那么大,别人分一块,自家就少一块,但是图元青硬要分润,他俩还不能不给——人家可是在留影石的记录下,为李永生提供了关键的证词。 孔总谕心里有气,忍不住冲着李永生抱怨一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明明是咱博本的修生,去跟外人商量什么?” 那年轻的制修听到这话,也不出声,他是被图教化长派来,照顾李永生的同时,盯着其他人,不要把功劳弄没了。 所以该反对的时候,他一定会反对,但其他无关紧要的话,他就不敢插嘴了。 李永生只好报之以苦笑了,“怎么说呢?图教化长是相当关心征文的,做事又谨慎,而且……食为天的事情,院务室的李室长,对我似乎不太友好。” 他总不能说,我感觉那图元青不但谨慎,而且出手狠辣,是标准的政客嘴脸,丫才是最合适配合我演戏的。 博本院的这些教谕,哪怕宋院长和孔总谕,都没有那么皮厚胆大,身上的教化之气,多少浓了点。 事实证明,他赌得一点都没错,图元青果断送上了会心一击,形成了完美的绝杀。 两位院领导听到这话,却是尴尬得要命。 再次交换个眼神,宋院长干咳一声,“他已经被安保关押审问了,相信很快就会结果。” “关押审问?”李永生听得吓了一跳,他还真不知道,李室长做了些什么坏事,“这又是怎么回事?” 孔总谕原本是可以明说的,但是看到身边那名教化房的制修,最终只是含糊地回答,“这件事情,修院里非常重视,你安心休养就好。” 本来是修院的成就,硬生生被教化房分走一半,实话实说的话,没准连另一半也落不下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啊? 当天下午,就有了确切的消息,李室长果然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六更求月票。)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六更之后,求月票 扎扎实实的六更,每更三千字。 现在比较流行两千字一章,六千字算三章,有人也劝风笑,改成这样,能显得更新比较多,我觉得没啥必要。 寻仙上架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收藏不高,试水之作,能有现在的收订比,风笑已经很开心了。 不过还是要求一下订阅,至于说月票——都六更了,诸位还等啥?(。) 第七十八章难逃二更贺盟主暗殁殒殇 “也没啥意思,”蔡石面无表情地回答,“快点抓住人是正事,这个事情也不能任由发展下去了……韩郡守你说呢?” “你尽管放心吧,本郡治理有方,区区一个蟊贼罢了,”韩秋斌不屑地回答,“就算抓不住,区区本修生……还敢制造慌乱?他又不是同知。” “是啊,他不是同知,”蔡同知面对这样的挑衅,也不着恼,而是慢悠悠地回答,“他只不过是能被政务院召见,能在那里说话罢了。” 韩郡守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还真忘了,本修生是小,但是……人家可能金銮殿面圣。 万一……只是说万一,人家有了一个歪嘴的机会,在今上面前歪嘴,他这区区的郡守,可能就做到头了。 “蔡同知你这么说话,着实浅薄,”韩郡守调整一下心情,冷笑一声,“观李永生其人其行,有大忠义,我自当成全他,万一抓不住党玉琦,我当以他的言论为重。” 这话的意思是,我若抓到此人了,该是啥是啥。 万一抓不到的话,我也不会给你攻击我的机会,你丫省省吧。 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抓不到党玉琦,前面说得很多了,在中土国,身份是个很要命的事儿,普通人没有路引,不得出府,没有商引,不得出郡。 对制修来说,郡内不需要路引,出郡倒是要路引,但是路引这东西,有人查的话,拿出来就行了,假冒的路引也很多,查不胜查。 商引就不一样了,这涉及到交税的问题,所以商引是需要主动报备的,普通人拿了商引去了外郡,每到一地都需要报备。 比如说博灵郡跟豫州郡接壤。两个村子之间,隔一条三尺宽的小河,那就是两个郡了,这个村子的男人。娶了那个村子的女人,女人想回家,就得开商引,还得去远离村子的镇上报备。 不想开商引?嫌报备麻烦?可以啊,偷偷地过去。别让人抓住就行。 开商引不是很麻烦,没商品也可以开,就说我是跨郡回娘家,空手的。 但是不报备就很惨了,万一被人抓到,就算有商引,身上衣服都得被扒光——这也是商品,我让你再偷税,万一里面有夹带呢? 若是不报备还没商引,又被人抓到。那就……筑城或者采矿去吧。 这些都是题外话,想一想李永生就知道,堂堂的观风使,为了得到制修的身份,都得老老实实上本修院,没身份的话,在中土国真是寸步难行。 在各郡,宗族和乡土势力占了主要地位,党玉琦只是上舍生,还没获得制修身份。想要从这样的环境里逃出去,真是千难万难。 入深山躲上个一年半载,风声小一点再逃走,还现实一点。 所以韩秋斌很有信心。能将党玉琦抓获。 当然,万一抓不到的话,他也不会给对方攻击自己的机会。 “呵呵,”蔡同知轻笑一声,“原来还可能抓不到。” 韩郡守不理他,只是冷冷地哼一声。 这一夜。捕房的人也辛苦了,在七幻府布下了天罗地网,四处捉拿党玉琦,还着了人走街串巷地敲锣打鼓,说有江洋大盗来到了七幻,大家见到陌生人要主动报官。 当然,他们这么做,是假设对方还留在七幻。 事实上,党玉琦真的也就在七幻,他逃出了城,在距离博本不到三里地的小山上躲避。 他在博本三年多了,对这里很熟悉,知道哪里可以藏人。 他倒不是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的问题在于……没钱了。 党玉琦虽然在修院里挺能折腾,但是社会经验不算太丰富,家里又很娇惯他,他也无须了解那些太底层的东西。 今天一看到两名副教化长冲进军役房,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他就知道坏了,待听说政务院召见,他想也不想,就直接翻墙跑掉了。 别的他不知道,但是他敢肯定,自己晚上玩命地打人,绝对是给姨夫惹事了。 他也没跑远,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远远地盯着府军役房。 盯了没多久,他就愕然发现,自己的姨夫,以及一大票人,都被人带出了军役房。 他远远地跟着,跟了一里多地,就确定了对方的去向:合着是要去巡荐房? 那一刻,他的心就沉到了底,知道事情大发了:我不能再在七幻城待着了。 于是他马上回家,想要拿点钱财跑路,不成想还没到门口,就发现几个闲人,在自家门口游荡着。 他强行按捺下心里的恐惧,随便进了一个铺子,转悠了一下,出来之后转身快步离开。 然后他买了两笼包子,又买个斗笠带在头上,快速出城,直奔博本院而来。 他是想跑路的,但是他口袋里的钱不多,他必须筹够足够的银元,才能安稳地出去躲一段时间。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卷入了多么大的漩涡里。 他只是不想被人抓住,然后被李永生亲手报复,谨慎一点,躲一段时间是很有必要的——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就要看情况了。 时近午夜,他躲在一块两人高的大石头旁,石壁陡峭垂直,石头上方还有两棵小树,能遮挡部分风雨。 但是这几个月正值连阴雨季,小树并不能挡得住细雨,他扛了一阵之后,发现斗笠能遮挡的地方太小了。 所以他运用从修院学到的知识,砍了些树枝,给自己搭了一个简易窝棚,虽然还是有细小的水珠落下,但总是聊胜于无。 关键是风也小了,虽然已经是夏初,但是晚间的山风,依旧是寒意十足。 党玉琦身上就是短袖长裤,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再被山风一吹,那酸爽可想而知。 “白天要是买两瓶酒就好了,”他摸一摸腰侧,买的两笼包子还剩下一个,他打算后半夜再吃掉,哪怕他现在非常需要补充食物。 他眯着眼开始考虑,该怎么通过什么手段,通知要好的朋友,让他们来给自己送钱。 若是通知不到朋友,或者朋友不肯来送钱,那少不得……他就要打劫几个路人了。 想到狠处,他忍不住伸手,握一握放在手边的短刀。 刀柄潮湿而冰凉,但是刀绝对是好刀,军役房的精制短刀,他逃跑的时候顺出来的。 或者,通知胡畏班的人送点钱来?胡畏族的人,并不害怕官府。 就这么胡乱盘算着,时间过得很快,直到一股微小的山风吹来,穿过雨棚,吹在他的身上,他才一个寒战,又回到了现实中。 党玉琦又摸了一下腰间,犹豫一下,是不是要吃掉这个包子,不过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进食的欲望,既然踏上了逃生之旅,手边应该留点底牌。 “真想点一堆火啊,”他轻叹一声,看着远处逐渐陷入黑暗的博本院,咬牙切齿地发话,“李永生,你害我不浅,此仇不报,我枉为男人。” “呵呵,”他的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谁?”党玉琦抓起手边的短刀,一弯腰就蹿出了雨棚,然后转身向出声处看去。 雨夜的山里,视线不是特别的好,他只看到一条黑乎乎的人影,站在不远处。 “呵呵,”人影继续笑着,“我就奇怪了,党玉琦,我怎么就跟你有仇了?从头到尾,我可曾找过你的麻烦?” “你是……李永生?”党玉琦又后退两步,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短刀,不管是从说话的内容,还是声音上,他都判断出了黑影的身份。 所以他才警惕地退两步,因为他知道,单打独斗,自己真的不是对方的对手。 “你没有在养伤?”他一边发问,一边四下看看,还好,没有看到其他人影。 “我这些伤口,可全是拜阁下所赐,”李永生轻声笑着,抬手抹一下脸上的雨水,“你居然好意思说,我跟你有仇……能要点脸吗?” “李永生,你听我说,这本来不关我的事,”党玉琦压低声音,慌乱地解释。 他又犯了一个错误,致命的错误,此刻的他,不该小声说话,若是能提高声音,没命地大叫,或者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当然,党玉琦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努力开脱自己,“是连鹰,连军役使要夺你的产业,他要食为天廉价买你技术,然后用五十万银元,从食为天那里转购。” 五十万银元,相对收音机的技术,算是比较合适的价位了——当然,还是偏低了点。 “咦?”李永生奇怪地咦了一声,“食为天是要两万买我的啊。” “多出的四十八万,他自己吞了,”党玉琦就怕对方不听自己解释,能解释就什么都好说,“军役房的钱,变成自己的了,当然……这个话,是我现在跟你说,以后我不会认的。” 我去,还有这么一出?李永生真是有点无语了,合着除了强取豪夺,还有吃回扣的戏码? 两万的货,五十万买来,这四十八万的回扣,是百分之九十六,也太多了点吧? 不过下一刻,他就收回了这些念头,冷冷地一笑,“你以为……还会有以后?”(。) 第七十九章天道好还贺盟主冲浪泥娃娃 党玉琦听到这话,登时大骇,“你这话什么意思?” 荒郊野岭,又是雨夜,他从话里,听到了浓浓的恶意。 然而,他虽然骄横跋扈,欺负人的时候,也从无顾忌,但是从小到大,他还真的没有杀过人——哪怕很多时候,他的所作所为,让人恨不得杀了他。 也可以说,他不是不想杀人,只不过没有遇到那么大的事罢了。 真正面对着浓郁的杀意的时候,他呆住了,“咱们都是博本的师兄弟啊。” “你害我的时候,想到师兄弟了吗?”李永生轻笑一声,身子一蹿,一记掌刀,就将对方打得晕了过去,快到令对方无法反应。 他不想用兵刃,不想见血,那会令事情多出变数。 下一刻,他一抬手,就将对方收进了储物袋里,顺便将那短刀也收了进去——储物袋不能装活物,在装进去的那一瞬,党玉琦已经死了。 “唉,”李永生轻叹一声,“抱歉,你必须死,还要无声无息地死去。” 紧接着,他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雨夜中。 第二天,事态继续发酵,那颈骨被打折的安保的家人,跑到七幻府知府衙门那里鸣冤,要求惩治凶手。 此事昨天就闹得沸沸扬扬,知府早就知道了,于是有人出来解释:别闹了,赔偿不是都已经给了你们吗? 正是因为有赔偿,我们才要闹,安保的家人理直气壮地发话,有赔偿就意味着军役房做错事了,既然是做错事,伤人的凶手,怎么能逍遥法外? 前来鸣冤的,不止是这家人,其他受伤教谕和安保的家人也来了,只不过这名安保伤得最惨。若无意外,是不可能治好了。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说赔偿归赔偿。惩治是惩治,这不是一码事。 府衙马上着人去府军役房,要他们来人解释。 府军役房的态度,跟郡房不同,军役使都被请去喝茶了。谁还敢负隅顽抗? 所以一名副军役使赶了来,向众人客客气气地解释:你们的心情呢,我能理解,但是惩治凶手是真的不可能,军人是奉命执行任务,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这话当然有道理,但是伤者家属不接受这个解释:兵役报名的期限未到,就来强征李永生,还恶意打伤安保和教谕多人,有这么执行任务的吗? 因为收音机的环节。已经敲定,没谁敢再多嘴,那么提前强召李永生服兵役,就成了明显的错误,因此而打伤人,肯定也是不折不扣的错误。 要不然军役房吃撑着了,赔博本院五百块银元? 副军役使也没办法,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军人是要服从命令的,我们真的不可能把人交出来啊。 这两边辩论着,府衙就有人过来。说你们双方也见面了,要不换个地方去商量?知府还要办公呢,你们不能在这里争吵啊。 那我们去哪儿?众人发问了。 军役房伤的你们家人,当然要去军役房了!这位回答。 “有你这句话就行。”众人扯了副军役使,来到府军役房门口,直接将大门堵了。 军役房是什么地方?那是军事重地,搁在以往,别说堵门了,在门外大声喧哗。都可能引发极为严重的后果,想要上纲上线,借口都是现成的。 但是有知府衙门的认可,众人还就堵了门了。 有些制修,手里还拿着兵刃:有种你动我一下试试? 军役房这时哪里还敢挑刺?甚至直接关上了大门——反正还有后门的。 任何一个军事机构,都不可能只有一个门,那样太容易被人堵在窝里了。 家属们也不往后门去,他们的力量,也只能保证守住一个门,如果两边都守,万一被军队聚集起来一冲,又有可能吃亏。 反正守住大门就够了,让过往的人都看到,军役房的大门被人堵了。 副军役使也没有脾气,一房的老大都不在,没人做主啊。 府房无所谓,但是郡房的人见状,就受不了啦:这尼玛欺人太甚啊。 更令人为难的是,为了方便军事上的管理,府房和郡房就在一条街上,郡房想要装看不见,那都不可能。 不过还好,郡房的两名大使,居然都不在房中,房务室的杜室长算最大的官了,他不出声,旁人更无法做主。 然而,随着堵门的时间越来越长,府房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从后门溜出来,求告于郡房,请他们为己方做主——凭什么军人听从上司命令,也要被追究? 若是叛乱,听从了那样的乱命,是没脸求告,但这只是区区的一点小事好吧? 杜室长闭门不见,传出话来说,你们坐看就行了。 这越发地刺激了军人们,反正杜室长长于政务,而短于军务,几名军人登高一呼,顿时拉出四五十名不怕死的好汉,要驱散堵门的人群。 博本院的人寸步不让,更有人大声喊着,“不就是那天没把人杀死吗?来,今天让你多杀几个!”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躲在幕后的连军役使也不得不露面了,发生兵乱的话,他的好日子铁定就到头了。 接下来,军役使走访了郡守府,跟韩郡守和蔡同知短暂会晤一下,然后又派出若干夫役,大索七幻府三天,务求捉拿到党玉琦。 这时还哪里捉得到党玉琦?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那就不用说别的了,为了避免蔡同知搅局,韩郡守直接发话,就当党玉琦跟胡畏族有勾结,图谋收音机技术好了——没勾结,他跑个什么? 连军役使认可这个猜测,然后他在军役房里一调查,才发现此般种种,竟然都是房务室的杜室长背着他为之。 没错,坏事就是这个杜室长干的,军役使是好人,他只是不知情被蒙蔽了! 杜室长很光棍地承认了自己败坏军队形象的行为,录口供画押都没问题,也被军役使当场免职了——当然还要往京城汇报一下,但那不过就是个流程了。 然而,对于巡荐房接管此人的要求,连军役使断然拒绝,这是我们军队内部的事儿,军役部会做出相应的惩罚的,你们就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正经是你们该把李满生交还我军役房才对。 巡荐房当然不肯答应交还李满生,说让我们交还也行,这得巡荐部通告我们。 这个回答有点没道理,但是孙巡荐使有别的想法,他还想努力拖延一阵,抓紧时间从李满生嘴里挖出杜室长上面的人! 对巡荐房来说,案子查得漂亮就是业绩,至于说查出案子之后,该不该捅出来,那就不是孙巡荐使要操心的了——自然有别人替他操心。 当天夜里,李满生在巡荐房里割断喉管而亡,巡荐房和捕房定义为自杀。 短短几天之内,七幻城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真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 不过这也就是尾声了,博本院的胡畏班嚣张依旧——不管是巡荐房,还是捕房和军役房,都没去调查他们,是不是跟党玉琦约定了什么。 他们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只能暗暗地打听。 李永生终究是年轻,受的也是皮肉之苦,几天时间就可以下地行走了,不过身上的伤,肯定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尤其是脸上那一鞭子,分外地明显,虽然伤口结痂了,但是想要真正地痊愈,起码得三四个月,这还是他用了不少自己做的伤药。 反正这一鞭子让他出名英俊的面孔破相了,男性修生惋惜之余,少不得有点幸灾乐祸。 该,谁让你帅到没朋友?现在好像,又赚了一大笔钱?既帅又有钱……你不破相谁破相? 女修们的嘴里,就全是叹息了,咱们院的院草……怎么就这样了? 孔总谕消失了两天之后,特地给李永生带来了平复肌肤的丸药,她郑重地告诉他,“这复颜丸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非同小可,古老相传,曾经引发过蘑菇天劫……” 不就是陈太忠那点儿事吗?地球界有风传的,李永生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老王怎么样了?” 老王就是那个断了颈骨的安保,博本院的药,只能保他不死。 “唉,”孔舒婕叹口气,“郡守府也提供了最好的药,只能令他恢复行走,想要干体力活,那却是不可能了,连洗碗炒菜都不可能……只是不需要人照顾而已。” 李永生眉头一皱,“郡守府不可能没有更好的药吧?” “更好的药,轮得到他?”孔舒婕皱着眉头回答,“军中有些好药,但是化修之上才有资格使用……别说是他,连鹰也弄不到。” 伤药这些东西,市面未必就有最好的,最好的药,永远是权贵阶层垄断的,区区本修院的安保,能治到这种程度,也就是他遇上大事了。 若是平常制修遇到类似的事,能保证不死,慢慢地恢复行动,就可以满足了——还得花不少钱才行。 李永生却是不甘心这个结果,不管怎么说,老王是为了保护他受伤的,他不能坐视。 他能调制出点药来,治这个伤病,不过那些调配的药材里,很有些贵重的,还有几味药,是在博灵郡买不到的。 (为盟主加更,三更了,大声求保底月票。)(。) 第八十章以心换心四更 在秦天祝来探望的时候,李永生直接发问,“道宫之中,有没有治疗老王伤势的药?” 这个我得回去问一下,汽车人如此表示。 一天之后,秦天祝给出了回复,“药是有的,名唤塑骨丸,不甚珍贵却极为稀少,就算高阶上人,也要提前申请。” 道宫口中所谓的上人,就是正经拥有道宫敕令的,而且得是司修这个级别。 秦天祝的大伯,是高阶上人,差一步进真人的,想得到塑骨丸,也是需要排队的。 排队肯定不行!李永生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伤及骨头,肯定是越拖越难好,而且他是还要进京的,在七幻城待不了太久了。 他沉吟一下,“我记得你跟我要唐红豆的处理方法时,曾经跟我说过,道宫的人认为,欠我一点东西,是吧?” 在普通民众中,道宫是个比较罕见的话题,有关系的人,也很容易被人攀附,不过两人已经很熟惯了,倒也不存在什么禁忌。 秦天祝当然不是不认账的人,他点点头,然后一怔,愕然地看向他,“不会吧?你要用到这样的机会?” “老王是为了保护我,”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认为值得。” 我了去的,秦天祝艰涩地咽一口唾沫,“你知道道宫的承诺,有多么宝贵吗?” 你早说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直接把秦家的战力全调过来,全心全意保护你两个月——半年也行啊。 李永生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好吧,”秦天祝见状一摊手,事实上,他一直是个比较干脆的家伙,虽然心里不舍,却也没有多么矫情,“老王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老王……那是比较幸运。”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在地球界,老王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生赢家,雕丝逆袭的典范。摘尽了整个位面的红杏,又怎是区区“幸运”两个字能够道尽的? 秦天祝也没多想,只当这厮让出了机会,标榜一下自己的高大上——本来嘛,这种大机缘让出去。还能不让人家得瑟一下? 他更多考虑的,是可操作性,“不过这种事,我不能马上给你答案……道宫做事的风格,你请出的。” “尽快吧,在我离开之前,”李永生也清楚道宫的行事风格,“对了,你记得跟老王说,这是你的心意。别提我。” “你什么意思?”秦天祝哼一声,他很好强,特别爱计较——否则他也不会从观星楼上跳下来,所以他真不喜欢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 “你就是那传说中的高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我就是那俗人?” “我跟道宫没关系,”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唐红豆的事儿,你打算传出去?” “忘了还有这桩公案,”秦天祝闻言。忍不住抖一下,“这事我当然不能说出去。” 汽车人就这么离开,三天之后,才又过来看李永生。“那个……两天之后,我接你回秦家,我大伯会专程回来。” 李永生有点纳闷,“为了这小小的塑骨丸,有必要吗?” “山南有野祀,已成气候。有不止一个化修出现,”秦天祝正色回答,“我大伯恐怕不是单独回来……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 野祀就是不被道宫认可的寺观,涉及到偷窃气运和功德。 他们窃的气运不多,主要是窃功德,所以对付他们的,主要就是道宫的力量,官府反倒不怎么积极——有道宫操心,我们没必要太上心。 不过李永生身为上界观风使,心里十分清楚,道宫在意的不是功德,而是天道——在意功德的,是那帮秃驴。 野祀窃功德事小,关键是他们会用功德影响天道,这是道宫无法忍受的。 汽车人对这些不熟,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又不是从上界下来的。 然而这个位面,大家说天道少,说功德多,其实……也未必就是误传。 总之不管怎么说,秦天祝能知道野祀的消息,就已经很令人震惊了,肯告知李永生,那就是实打实的仗义了——这消息就不可能外传的。 然而,李永生对野祀并不感兴趣——这事儿是根本不可能禁绝的,天底下总有想投机取巧的人,左右不过是那些东西,而且他认为,道宫完全解决得了。 人大口吃肉的时候,总有些肉屑掉落,然后被蚂蚁叼走,谁会在意? 只要那些蝼蚁别爬到人身上,甚至还咬人,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道宫现在想做的,就是扫灭这些蝼蚁。 不管怎么说,秦天祝的大伯回来了,还要见李永生一面,才能决定给不给塑骨丸。 李永生当然没有别的选择,两天之后,他坐上秦家的马车,赶到了秦府。 这是他第二次来秦府,跟着秦天祝来到了一个小院里,等着道宫召见。 然而不多时,出去打听消息的秦天祝回来了,他很遗憾地表示,大伯遇到了点事儿,可能要耽搁一阵。 李永生在秦府等了两天,秦天祝的大伯秦孟飏才回来,同行的还有四个道宫中人,其中就有上次的那个蓝袍道人。 蓝袍道人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须眉皆无,头上的高冠也不见了,露出的发髻上,有明显的焚烧过的痕迹,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五人一来,就占据了一个独立的大院,关上门似乎在议论什么,秦家派出大量的制修,在四周巡逻防范,防范人轻易闯入。 就连端茶倒水这种伺候人的活儿,也是各支的嫡系子女亲手张罗,并不假手于外人,而且还是候于门外,随叫随到。 不过这些子女毫无怨言,反倒一个个欢天喜地,秦天祝对此有点不屑,“不安心修炼,把希望寄托在幸进之上,有意思吗?” 要不说这厮实在太傲了,对着自家的兄弟姐妹,都有浓浓的优越感。 “这你就有失偏颇了,”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先天的天赋固然重要,但是所谓修行,修的是一种态度……人家不过是天赋差一点,想求些机缘,你又何必在意?” 秦天祝不屑地哼一声,“苦修才是王道,把心思用在这些不靠谱的事上,实在是舍本逐末。” 李永生白他一眼,“你当别人都有你这资质?” “哈哈,”秦天祝仰天一笑,“这话我爱听,我一直就在等你夸我。”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他一眼,居然敢跟我显摆资质,你还真有勇气…… 直到晚上酉末时刻,秦孟飏才着人传话出来,要秦天祝和李永生进去相见。 传话的秦家子弟,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艳羡。 跨进大院之后,院门在身后关上,走进正房,却发现里面只坐了三名道人。 中间的是一名黑脸道人,右边的是蓝袍道人,左边的一名年轻道人,跟秦天祝有七分相像,应该就是秦孟飏了。 “见过三位上人,”秦天祝在外面狂得很,见了这三位,却是异常恭敬,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行个礼,连大气也不敢出。 李永生则是很随意地拱了一下手,连话也没有说,就当秦天祝已经替他说了。 “嗯?”蓝袍道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透出几分不满。 黑脸道人却是没在意,道宫和黎庶之间,有巨大的鸿沟,大象会在意蝼蚁对它吐口水吗? 他看一眼秦孟飏,微微颔首,“秦家有如此麟儿,也是难得。” “师兄谬赞了,”秦孟飏的嘴巴扯动一下,似乎想要笑一下,不过他的双眉皱做一团心事重重,这个笑容明显属于半成品。 然后他收回心思,看一眼李永生,“看到上人,你不见礼吗?” “已经见过了,”李永生微笑着回答,“我身上有伤,不能剧烈动作,身份差异原本就大,想必三位上人也不会在意。” 差异确实巨大,堂堂的上界观风使,对你们施礼的话……你们受得起吗? “你倒是会说话,”秦孟飏心不在焉地哼一声,“我且问你,你确定要用一枚塑骨丸,抵消你提供炼制唐红豆秘方的功劳吗?” “确定,”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 “竖子,你也太不把道宫当回事了吧?”蓝袍道人见他连个“回上人”都不肯说,火气又起来了,“你知道不知道,以你的功劳,可以求入道宫的?” 须知对普通人来说,能入道宫是莫大的机缘,秦天祝那么狂妄,也是以入道宫为目标。 “啊,是吗?”李永生恰到好处地愕然了一下,目中还带着些许的懊恼。 “不过,求入道宫,不等于就能入了道宫,”蓝袍道人淡淡地发话,“现在,你还要求这么交换吗?” 李永生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毅然”点点头,“是的,好汉子当言而有信,此人因我而伤,我自然要以果偿因,求个道心圆满。” “嗤,口舌之利罢了,”蓝袍道人不屑地哼一声,凭你也敢说道心圆满?“莫要以为能放狂言,道宫就会赏识你。” “师弟,莫要逗他了,”秦孟飏微微摇头,然后看向李永生,“塑骨丸我带来了,不过我还想问一句……你所说的通窍之术在乎一心,是得自何人的说法?” 黑脸道人原本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听到这话之后,将眼睛半睁开了。(。) 第八十一章震惊道宫五更求月票 原来这才是你要见我的真正原因啊,李永生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仅仅一个唐红豆的炼制手段,旁人也许以为他是凑巧得到的,但是再加上这个说法,就由不得别人生出疑惑了。 他犹豫一下,不答反问,“敢问秦上人,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蓝袍道人冷哼一声,“你知道的有点多了……来历成谜。”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来历成谜,可能是敌国探子,也可能是野祀卧底。 道宫的人,感觉没有孔总谕和善啊,李永生轻咳一声,“是个矮胖老头,我不知道来历。” “算了,我叫你来,也就是看一看你气运和功法,”秦孟飏意兴索然地一摆手,“气运扎实灵动,祖窍中正平和醇厚,当没有什么问题……” “慢着,”黑脸道人蓦地出声,眼睛还是半睁着,有气无力地发问,“老头什么长相?” 李永生闭上了半径,似乎在回忆,过了一阵,才缓缓睁开,“断了一腿,酒糟鼻,衣衫褴褛,有一根很结实的黑木拐杖,很轻。” 黑脸道人顿了一顿,半睁的眼睛蓦然张开,骇然地看向秦孟飏,“此人……” 蓝袍道人也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 “握草,”秦孟飏的眼睛差点瞪出眼眶,嘴里直接蹦出了脏话,“尼玛,这次我亏大了。” 他原本就是随便问问,落实一下李永生来历,也就是了——塑骨丸倒没有多珍贵,但是经他的手流向道宫对头的话,肯定是不合适的。 但是没想到,对方直接给了他这么个答案,他顿时就深深地后悔了:早知道是这种来历,我该私下悄悄地问啊。 现在可好,又多了两个见证。 “那真……那老者还说了些什么?”蓝袍道人直接开口发问,眼中满是狂热。 “他……他说了很多。”李永生茫然地看着他,“你指的是什么?” “两位师弟稍安勿躁,”黑脸道人发话了,“未必就是咱们想的那位。”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这种长相和造型的主儿,就只有那么一个。 别的不说,到了那样的修为,断腿可以重生。酒糟鼻那简直就是……那厮的恶趣味,既轻又结实的黒木拐杖,这个位面更是独此一家——百炼万载风梧木所制。 不过,万一是个比较像的凡人老头呢? 他沉吟一下,又缓缓发问,“他可跟你说过七星连珠?” “七星连珠……”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回答,“可趋可避,不知趋避者……” “如何?”黑脸道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还是存乎于心?” 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趋之!” 黑脸道人沉吟不语,秦孟飏和蓝袍道人也不说话。 良久,黑脸道人摸出一块灰色的石头,“我当传讯证之……二位师弟以为如何?” “师兄,这可是我申请的塑骨丸,也是我秦家弟子的机缘,”秦孟飏斜睥着他,“你这么做,让我很为难啊。” “倒是我疏忽了。”黑脸道人干笑一声,“但是,若不是我提醒……这大好机缘就错过了。” “是不是机缘还难说呢,”蓝袍道人接话了。脸色不太好看,“就算是……我也是个见证吧?” “倒也是,”黑脸道人笑着点点头,又看向李永生,笑眯眯地发问,“真……那老者可说。什么时候你能再见他?” 再见他的时候,就得是我任务圆满,回到仙界了,李永生茫然地摇摇头,“他只说有缘自会相见,万法总要相逢。” “缘法大会,”三名道人齐齐点头,这可是道宫内部的事,非敕牌弟子不能得知,外界虽然也有人知道,但绝对不会妄传。 打个比方说,朝廷里三院六部以上的官员,肯定大都知道这个缘法会,但是他们不可能传出去,一旦传出去,下面官员就要问了——道宫有缘法大会,咱官府有什么大会呢? 官府就不可能有这种大会,传出去徒乱人意。 以李永生这样普通百姓的身份,能知道缘法大会,那更不可能了。 黑脸道人再次发话,“此次任务以我为首,自然也是我来求证。” 秦孟飏知道自己争不过师兄,只能叹口气,“以后的沟通,却该由我来。” 蓝袍道人的脸涨得通红,最后才说一句,“身为见证,我列个名,总是应该的吧?” 两位师兄齐齐点头,“那自是应当的。”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心说这就是地球界写论文,第一作者、通讯作者和署名作者的区别了吧? 黑脸道人运起灵气,灰色的石头顿时就泛起一片白芒——这便是传讯石了。 “小弟内急,告个方便,”秦孟飏和蓝袍道人站起身,齐齐离开了,出门之后,一个左拐一个右拐。 秦天祝侧过头来,一脸羡慕地看着李永生:你这是……发达了吧?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黑脸道人收起传讯石,已经是一脸的笑意,“小兄弟……你叫雷永生是吧?那个,咱们其实不是外人,呦,你脸上这是怎么搞的?” 一边说,他一边又摸出一块灰色的石头,“给你弄点复颜丸先,这个东西不好搞,得从官府弄……你等我一下。” “这位上人,请等一下,”李永生忙不迭地发话,“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做人一向有原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对了,我叫李永生。” “什么上人不上人,就是个称呼,”黑脸道人笑眯眯地一摆手,“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见外?你可知遇到的是什么人?” “果然是北极宫的那位,”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然后秦孟飏就走了进来,“没错,不知趋避者趋之,就是他的道。” “这雨季也太坑了,”蓝袍道人也走了进来,黑着脸发话,“两块传讯石叠加,才传出去……效果好差。” 信号不好啊,李永生心里暗暗吐槽,可惜不能让铁通背黑锅。 “好了,答应你们的,都会做到的,”黑脸道人气得哼一声,然后又笑眯眯地看着李永生,“那位说了没有,平时该去哪里找他?” 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没说,反正我遇到麻烦,默默想他面目即可……不过他也说,未必顾得上我。” 三位道人又默然了,然后相互交换个眼神,秦孟飏率先发话,“我看你骨骼清奇功底扎实,可愿随我入道宫?” “咳咳,”黑脸道人干咳两声,“秦师弟,师兄尚在……良才美质,当让长者。” “我祖姑是北极宫三宫主!”蓝袍道人急眼了,“你们凭什么跟我争?” 三人顿时吵做了一团,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矮胖老头。 “三位上人,可否听我一言?”李永生清一清嗓子,大声发话,“我前些日子,刚得了政务院的邀请,要进京相见,入道宫一事,不妨放一放。” “荒谬,”三人齐齐呵斥,“官府那帮运修,有几人能得大道真意?” 运修和灵修,从来都是相互看不起对方,运修修的是天下气运,按部就班地走上人生巅峰,虽然对资质、努力和机缘都有要求,但是要求比灵修低很多。 但是同时,运修对世俗界的掌控,比灵修强太多了,一旦晋阶到相当的地位,享受的荣华富贵,不是道宫中人能比的。 然而李永生看重的,恰恰是运修在这方面的优势,不管是寻找永馨,还是观风使的职责,都注定他要在世俗界厮混。 所以他笑一笑,婉转地回答,“这是答应了修院教谕和教化房的,我必须要做到。” “你真是……”蓝袍道人又要生气了。 “师弟!”黑脸道人冷哼一声,又瞪他一眼,才对李永生笑着点头,“你有主意,我们也不勉强,不过你记住,道宫的门,始终是为你敞开的。” “多谢这位上人,”李永生笑着一拱手。 “既是政务院相召,想必你也能弄到复颜丸,”黑脸道人微微颔首,他对博本院和郡教化房的能量,还是很清楚的,“很高兴你告诉我们,那位的下落……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这还用问吗?”秦孟飏很不客气地打断师兄的话,然后狠狠地瞪秦天祝一眼,“永生既然是你的学弟,你怎么能让他伤成这个样子?” “我也无能为力啊,”秦天祝苦笑着一摊手,“一开始只是农司在为难他,咱们秦家也出力了,后来实在是军役房出头了,这我想帮也帮不了啊。” 一听说“军役房”三个字,连黑脸道人也忍不住皱一皱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天祝少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完完全全说一遍。 事实上,道宫中人也有点忌惮军役房,听完之后,黑脸道人看一眼李永生,“可要我道宫帮你追查一下党玉琦?” “这就坏了规矩,道宫不该插手俗世,”李永生摇摇头,“不过此番真凶尚未伏法,我想起来,心里多少是有点不舒服……” (五更到,召唤月票。)(。) 第八十二章插班一更贺盟主0807 三名道人跟李永生和秦天祝聊了近两个时辰,眼瞅着夜深了,才将人放走。 第二天一大早,黑脸道人就来到了李永生暂居的小院,递过了一块玉简,“进京之后,如果遇到麻烦,去北郊玄天观,出示此令牌即可。” 李永生犹豫一下,“这个……合适吗?” “合适,”黑脸道人笑着点点头,又四下看一看,才放低了声音,“你遇到的老者,可是北极宫的真君瘸道人,此人于百年前证真,然后不知下落……你心里有数就是了。” 我倒是知道他的下落!李永生倒吸一口凉气,骇然发话,“真……真君?” “没错,”黑脸道人微微颔首,“你还年轻,不知真君之威,平时还是要多多敬祈其人才好。”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抬手一拱,“多谢上人指点。” “对了,我这个……面临悟真关口,”黑脸道人很随意地提一句,“真君若能指点一二,我必全力报答。” 李永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明白了,不过我人微言轻……” “真君肯青睐你,那就是天大的机缘,”黑脸道人轻轻一拍他的肩头,“小伙子,我看好你。” 说完之后,他飘然离开。 你……看好我?李永生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李老四你起得好早,”秦天祝打着哈欠走了过来,两只眼睛里,隐约带了点血丝,“你且待着,我去膳房催一下早膳。” 他昨天陪李永生回来,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只不过天色已晚,不好多问,就去睡了,可是一晚上辗转反侧。也没睡踏实了。 现在正好借着催早膳的机会,去打听一二——前两天他可从来没催过,就等人送上门呢。 他才走出院门,却见一个小厮在远处探头探脑。见他出来了,抬起手来使劲摇晃。 秦天祝左右看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没等他走近,小厮就低声发话,“祝少……大老爷有请。” 在秦府里。大老爷就是秦孟飏了,至于秦天祝的爷爷,那是老太爷。 他走后不久,又走来一名年轻的道姑,个子不高娃娃脸,走到院门处径直敲门。 李永生打开门,上下打量对方一眼,目光在对方腰间的铭牌上掠过,才抬手一拱,“见过这位上人。” “不须客气。”道姑笑吟吟地一摆手,“我昨天联系其他师兄弟去了,回来才听七师兄说,原来……竟然有北极宫的高足在这里。” “上人说笑了,”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尚未入道宫,这高足二字,谈何说起?” “总之,你是那位看好的,”道姑一边说话。一边拿出一个小册子来,“七师兄的祖姑,是北极宫的三宫主,这个册子你且拿去。都是跟北极宫交好的势力,今后遇到什么麻烦,尽可上门求助。” 李永生呆呆地看着那册子,却不肯伸手去接,“上人的七师兄是……” “昨日你见过的,被野祀的祭火烧了须发的那个蓝袍道人。”道姑拿起他一只手,热情地将册子塞过去,“不管别人怎么说,七师兄是最有能力帮到你的。” “这个……好吧,”李永生犹豫一下,终于点点头。 “其实我也能帮到你,”道姑冲他挤一挤眼,低声发话,“京城朱塔任家,就说是任冰冰的朋友,有事可以直接上门。” 这个……不好吧?李永生尴尬地笑一笑,“上人,无功不受禄啊。” “能联系上北极宫失踪的真君,你还无功?”道姑白他一眼,声音还是低低的,“我有堂妹永馨,年轻动人,可为佳侣。” “哦,谢谢上人青睐,”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就是一怔,“神马?” 那道姑不理会他,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串轻笑声…… 李永生这伤势,足足将养了十余天,而他进京接受召见,也只剩下了十二天。 这十二天里,他将收音机的技术,教给了肖仙侯——技术已经要上交,为庆典做贺礼了,别人就算学会了,也不可能传出去。 也就是说,除了朝廷指派的作坊能生产,只有李永生旗下的产业,才有资格生产这个东西。 当然,这个产业,还是挂在了博本院名下,一来省税,二来能接受修院的保护,第三就是修院能享受到相当大量的利益。 每台收音机售价的百分之十,会上交给修院,做为管理费——要不然修院凭啥保护你? 总之这是个双赢的事儿。 与此同时,李永生开始教人组装可调频的收音机,这个东西早晚要搞,倒不如趁着扩大生产的时候,一次到了位。 就在他忙着教授人的时候,孔总谕再次找上门来,“这次去帝都,你做好长期留在那里的打算,可能你需要在那里待很久。” “什么?”李永生听得有点奇怪,“就是一次召见而已……要很久?” “政务院召见了你,谁知道今上会不会见你?”孔舒婕一摊手,“总之今年是登基年,所以我们联系了京都的朝阳大修堂,他们也同意让你插班进修。” “通常这种情况,不该是交换生吗?”李永生低声嘀咕一句,地球上的网络里,都这么写的。 “交换生?咱们倒是想呢,”孔总谕叹口气,“两个修院终究是差着一点,而且今年是庆典年,帝都修生,想必也没人愿意来咱们这地方。” 庆典年的活动,会非常多的,由于是帝制国家,各种各样的活动,都是被允许的,比如说大赦,又比如说减免税赋…… 有的地方会封山封海禁狩猎,也有地方会开山开海,通过渔猎收获来庆贺。 各地有各地的活动,帝都的活动绝对会是最多的,这种热闹的年份,七八年也轮不到一次,帝都的修生谁吃撑着了,交换到博本院来? 而且凭良心说,博本院跟朝阳大修堂相差的……真不止一点,须知那可是本朝太祖一手操办起来的修院,并且指出,“年轻人是朝阳,中土国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 朝阳大修堂以此而得名。 “那就插班吧,”李永生微微颔首,对他来说,帝都未必有助于他观民风民情,但终究是一国的中枢,对于他寻找永馨,还是有极大的帮助。 他原本打算获得了制修的身份之后,再去帝都的,此番倒是提前实现了心愿。 不过他还是有点纠结,“总教谕,您可是说过,让我跳到内舍的,朝阳大修堂恐怕不会答应吧?” “此事交由我来安排好了,”孔舒婕点点头,对她来说,这真不是什么问题,无非是跳级,考核能过就可以跳级。 当然,她还要强调一点,“你以内舍生的身份插班,过不了朝阳大修堂的期末大比的话,损了我博本院的名声……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知道,修院除名,”李永生点点头,“总教谕请放心,我既然敢应允,当然敢担保。” “秦天祝去年也这么说,”孔舒婕哼一声,她也愿意相信李永生,不过谨慎一点总不是坏事,“武修方面不用试了,文修……却还是要考核一下的。” 李永生的境界,大家一目了然,战力更是不用说,倒是理论的一面,虽然也有惊人之举,比如说全国征文第三,但终究还是考一下才放心。 其实孔舒婕心里也清楚,不说此子身为书阁勘验,能博览群书,只说人家能设计出收音机这种东西,还能对通窍有独特的看法,怕是文修也拦不住。 然而,终究是考校一下,才比较放心。 这可是关系到博本院的颜面,涉及到了修院的荣誉。 严格来说,只凭李永生那个全国征文第三,就完全有资格破格跳入内舍生了,哪怕是没有过了朝阳大修堂的大比,也有足够的理由来解释。 这是我博本院的奖励,你朝阳大修堂不服气,内舍生里也拿出个全国第三来好了——全国前十都行。 这样杰出的本修生,又不是让你特招,特插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孔舒婕不这么想,她认为博本院出去的修生,就要挺胸抬头,受得住别人的考校。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李永生就惨了,他每天要拖着没有好的身体,完成修院给的测试卷子——只为他一个人出的卷子。 卷子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能考的都会考,超纲的事儿经常发生。 连续考了三天,李永生做了十一份卷子,成绩异常杰出,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连赵平川见了卷子,都表示一下,“博本的内舍生都能达到这个水平,我也就无憾了。” 但是孔舒婕不答应,她对李永生说,再做两份卷子,你要是过关,我就认可了。 “这两天恐怕不行,”李永生的身体,越发地好了一些,他冲着总教谕,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来,“我明天要去一趟豫州郡。” “只剩七天,就要启程了,”孔总谕冷着脸发话,“你这身体,还要去外郡?我不准!” 李永生抬手一拱,“秦天祝获得了塑骨丸,有些应酬要走到,他希望我跟着一起去。” “秦天祝……”孔总谕的眉头扭做一团,陷入了纠结中。 (贺盟主海河0807)(。) 第八十三章色为媚二更贺盟主雪-在烧 秦天祝为安保老王讨来了塑骨丸,在博本院的高层里,这不是秘密。 塑骨丸是好东西,大家都知道,但是道宫里每年出产的数量太少,在世俗界基本上见不到。 当秦天祝把塑骨丸交给老王的时候,甚至连博本院的老院长都被惊动了,老院长的嫡孙骑马摔伤三个月了,骨头长得有点错位了,一瘸一拐的。 老院长在修院里影响不小,他也没说就要这颗塑骨丸,只是问秦天祝:你还有吗? 如果还有,价钱不是问题。 没了!秦天祝很干脆地回答,我是看老王恪尽职守,李永生又是我交好的学弟,所以献出一颗塑骨丸来,咱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老院长心里不是很痛快,但是他也没说什么,安保老王确实做得无可挑剔,李永生的好友回报一颗塑骨丸,算多大事? 其实他不甘心也是没用的,北关秦在博灵郡的影响力,可能小于老院长,但是众所周知的是,北关秦家的长子是道宫中人。 而塑骨丸这种东西,就是道宫出产,就像复颜丸,是出自于官府一样。 老王家人对秦天祝,那真是感恩戴德了,虽然他在剩下生命中赚到的钱,加在一起大概也买不起一颗塑骨丸,但是家里的主心骨恢复健康了,那种欢乐和安详,却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秦天祝却是一如既往的傲慢,他表示说,这个事儿你谢李永生好了,虽然你的行为,我非常赞赏,但你若救的不是李永生,我也就是捐点钱罢了。 孔舒婕熟知其中经过,也清楚这件事极大地提升了博本院教谕的荣誉感,所以她无法阻拦李永生应秦天祝的约。 但她还是要问一句,“那他邀你去豫州郡。所为何事?” “呵呵,看一场戏而已,”李永生笑了起来,“还要请修院办个游引。” 制修之下的普通人想要出郡。路引都不够,必须要办商引,但是在读的本修生却是例外,只须办个游引——游学的路引,再加上修院的铭牌。就是跨郡的凭证了,而且无需报备。 “游引好说,”孔总谕点点头,所谓路引、商引、游引,其实都是一些必要的手续,只要身份没问题,开出这些很简单。 不过……看戏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再问,李永生也没有再说。 连志磊是豫州郡阳信府军役房的一名中阶制修,战训室的副室长,但是没有谁敢轻视他。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父亲连鹰,是博灵郡的军役使。 阳信府紧挨着博灵郡,连军役使想要照顾他,是很轻松的。 事实上,今年的九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连志磊会成为战训室的室长,两年到五年内,或成为府房的副军役使。 公平吗?绝对不公平。但这才是现实,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不过最近,连志磊的情绪不太好,因为他的老爹。在博灵郡遇到了麻烦,要他在近期内收敛一点,低调做人。 连志磊平日里做人就不算高调,起码他对战友什么的比较客气,没有郡军役使儿子的那种傲慢,除了有点喜好美色。喜欢喝个小酒,没别的问题了。 这天他来到军役房旁边的酒楼喝酒,一眼就看到,酒楼里坐了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正坐在那里独酌。 连室长虽然只有二十五岁,已经是阅女无数了,但是这样的美貌女子,在他见过的美女中,绝对可以排进前五,他所经历的女人中,没有过这样的极品。 尤其令他心动的是,这女人虽然冷艳雍容,但是眼波流转之间,又带了一丝说不出的风情,让人忍不住生出征服和蹂躏的欲望。 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实在是惊艳了,连志磊犹豫一下,竟然没有勇气第一时间去搭讪。 旁边几个酒桌,也有男人在喝酒,时不时就斜眼去看她,但是没谁敢主动上前。 连志磊是带着一个姓白的制修,前来喝酒的,府军役房的人原本就不多,战训室总共四个人,除了正副室长,就是两个制修。 两人寻个桌子坐下,要了酒菜,白制修知道副室长的毛病,没喝几口就悄声发问,“连室长,我去帮你问两句?” “你这家伙,”连志磊开心地笑了,然后悄声叮嘱一句,“客气点啊……这个可以娶回家的。” 白制修微微颔首,低声回答,“你放心好了,我争取喝你俩的喜酒。” 他端起酒杯就走了过去,笑吟吟招呼一声,“这位姑娘,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一起喝吧?” 一边说,他一边就老大不客气地坐下了。 那美女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也不说话,真正的冷艳逼人。 “我们是军役房的,不是坏人,”白制修笑着发话,“就在酒楼隔壁,不信你去打听……” 他也没指望对方接话,而是顿了一顿接着说,“我们长官也是担心,你这般貌美的女子独自喝酒,难免被人骚扰,就邀请你一起坐坐。” 冷艳女人淡淡地看了连志磊一眼,还是不说话。 连室长露出一个自认为相当帅气的笑容,远远地冲她晃一下手中的酒杯。 看到她没有拒绝的意思,白制修来兴趣了,少不得将连志磊的底细透露一二。 对普通人来说,郡军役使可是相当了不得的存在了,连志磊自己的前途也不错,这两点就是他往日泡妞的利器,更别说他自身的相貌也拿得出手。 就在他鼓起如簧巧舌,努力说服对方之际,门外走进一人来,来到冷艳美女面前,“走吧,定下房间了,凌云客栈。” 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也是相当帅气,身体有些消瘦,居然也是制修。 他说完话之后,扫了一眼白制修,没做出任何反应。 女人闻言站起身来,走向门外的时候,扫一眼连志磊,微微一笑。 瞬间,连室长就觉得眼前一晕,仿佛看到了满山绽放的鲜花,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白制修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少不得又低声发话,“我一会儿去凌云客栈打听一下,看看这二人是何来路。” 连志磊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这一刻,他已经失魂落魄了。 凌云客栈距离这里也不远,还是个相当高档的客栈,不过军役房的人跟这里也很熟惯,打探点消息并不为过。 白制修没用多少时间,就打听清楚了这两人,是来自湘荆郡的林姓兄妹俩——起码路引上写明了是兄妹,而且定的也是两间房。 军役房的人在府城,做事一般比较收敛,何况凌云客栈的背景并不简单,白制修并没有生什么是非,而且他打探出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这林姓兄妹,明早要去揽云山游玩——他们问了店家,揽云山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连志磊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终究不能将那女子抛在脑后,于是第二天起个大早,又从军役房召两个小校,叫上小白,四人前往凌云客栈。 结果到了之后一打听,才知道人家已经走了,叫了凌云客栈的马车,直奔揽云山而去。 四人回到军役房,骑上马就追了出去。 揽云山在阳信城东四十里,乃是云霞山脉的支脉,游览的入山口只有两个,好死不死的是,他们追到一个入山口的时候,正听到两个农夫感叹,刚才进山的女子多么美貌。 那就啥也别说了,追吧,连志磊真是有娶这女子的想法,不过对方若是不识趣,他也不介意霸王硬上弓——要不他为啥多叫两个人呢? 入山之后,寻个农家,他们将马寄放了,四人拔脚前行。 顺着小路走了约莫十来里,天上下起小雨来,整个揽云山陷入了一片烟雨迷蒙中,视线也不是特别地好。 连志磊四人找个高处,休息了片刻,猛然间,有个小校叫了起来,“那雨中的三人,可是林家兄妹?” 众人闻言看去,不远处的另一座山上,有三人缓缓前行着,两女一男,其中一个女子,为另一个女子撑着伞。 林家兄妹是带了一个侍女的,客栈的住宿登记里有记载。 连室长和白制修极力望去,也看不甚分明,没办法,正下着雨呢。 双方的直线距离,大约也就是一里多地的模样,但是山和山之间,距离可不是那么算的,找不到路的话,绕上三五十里都算幸运的。 “好像……真是他们啊,”白制修轻叹一声,“要喊他们一下吗?” “不用,”连志磊摇摇头,目现异色,“莫要惊扰了佳人,快快赶路。” 现在就根本不是赶路的时候,不过四人都是军役房的,平日里时常操演,倒也不怕这点山路和泥泞。 因为发现了目标,他们根本没继续绕路,而是从路上下到山谷,一条直线过去了。 就算这样,也用了他们小半个时辰,这还多亏白制修带了绳索,否则只说几块大石头,就弄得大家难上难下。 待他们赶过来的时候,那三人已经转过山坡去了,于是他们衔尾直追。 但是跌跌撞撞追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彻底地失去了那三人的踪迹。 连志磊早就浑身泥水了,他算一算时间,做出了决定,“不能再追了,再追都不好回了,弟兄们,得往回走了。” (第二章加更,谁还有保底月票吗?)(。) 第八十四章自误三更 连志磊想往回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们一路追来,走的就不是平常路,也没顾上吃饭,虽然带了干粮,但总得加热一下,顺便烤一烤火,吃饱了才能有体力往回赶。 阴雨连绵的季节,想找点干树枝实在不容易,不过军役房的人,对于野外生存都有点经验,有人是在石头夹缝翻出了些干草,有人却是四处寻找岩壁下的鸟巢。 这个节令,幼鸟都被孵出来了,岩壁下的鸟巢相对干燥,否则小鸟会被冻死。 就在寻找柴火的过程中,有人在一处山崖上,发现了一株五叶石莲。 石莲是能提升修为的好东西,年代越久越好,十年长一片叶子,也就是说,这棵石莲长了起码五十年。 五十年的石莲,搁在阳信府的药店,起码要卖四块银元,差不多相当于景教谕两个月的薪水。 连志磊倒不差这么点银元,但那是野外挖的,相当于白捡的,于是他就有点兴奋,“石莲这东西,一长就是一片,大家四下看看……五叶以下的,你们分了,六叶以上的我买了。” 六叶以上的,搁在药店里,能卖差不多十块银元了。 两名小校闻言,顿时激动了起来,于是漫山遍野地找石莲。 白制修倒是有点担心,少不得问一句,“天气不好,赶不回去怎么办?” “赶不回去就餐风露宿呗,”连志磊大喇喇地发话,“我辈军人死都不怕,还怕淋雨?” “可是这荒郊野外,难免有虫豸,”白制修不想冒风险,“很多虫豸都是有毒的。” “无妨了,”连志磊笑着摆摆手,“万一找到几朵六叶石莲,就赚到了。” 六叶石莲那点钱。他也看不在眼里,不过外出一趟能白捡到这些,在军役房里也是段佳话。 而且……没准有七叶的呢? 一个时辰过后,还真有人找到了一朵七叶石莲。【ㄨ】 七叶石莲。基本上就是有价无市了,按说是二十多银元一朵,但是谁手里有,也不可能随便卖,没点身份地位的。想买真的买不到。 连志磊作价十银元,收了这朵七叶石莲,他觉得自己算厚道的——是我带队出来的,我不给你们钱,你们还不得上交? 你们采的那五叶石莲,我可是直接赏给你们了。 两个小校也能接受,其中一名提出建议,他指一指头上的山峰,“还得往山上爬,越高。石莲的品级也就更高,万一有九叶石莲呢?” 那就往上走吧,有这七叶石莲垫底,今天晚上露宿揽云山也无所谓了。 翻上山头之后,大家一怔,合着不远处又耸起个山头,只不过众人此前在山下,视线被遮蔽了,看不到这山上有山。 “已经是这样了,”连志磊一摆手。“再找一找,有石莲没有。” 石莲有五六株,都是两三片叶子的,可以采。但也就那么回事,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一两个银元。 连室长无所谓,但是其他三人采得很高兴,看样子今天真是要露宿了。 然而,随着向另一个山头的推进,猛然间。有人尖叫了起来,“这是……同心藤!” 同心藤是根据叶片而得名,像两颗连在一起的心,此藤是解毒圣品,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生长也艰难,若论珍贵程度,还在九叶石莲之上。 他们看到的同心藤,大约有手腕粗细,长约两丈,连志磊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起码是两百年的老藤了。” “最少值五百银元,”白制修喊一声,快步向前,“稍等,此藤不能用金属砍,会影响药性的,怎么也得用石刀。【ㄨ】” 就在众人四处寻找锋利石片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响,灌木丛中走出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身着蓑衣,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他大喊一声,“这同心藤你们不许动!” “嗤,”连志磊不屑地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快滚,要不然这荒郊野外的……后果你自己清楚!” 少年犹豫一下,才大声喊叫,“你们擅入道宫的地方,已然是不该了……现在竟然敢偷窃道宫的药材,速速离开,莫要自误。” “自误?你笑死我了,”一个小校冷笑一声,“周边百里之内,何曾有道宫?” 这小校就是阳信府人,对周边实在是太熟悉了,云霞山里有道宫,揽云山还真没有。 少年紧走两步,挡在同心藤前,冲着他们一张双臂,“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这里就是道宫的地盘,你们快走!” “去尼玛的,”一名小校抬手一刀就砍了过来,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小屁孩,也敢跟我们抢价值五百银元的东西? 财帛动人心,别说这是无主之物,只说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山中,对方少年身上若有五百银元,他也照样砍了。 少年身子诡异地一闪,躲过了这一刀,一时间脸涨得通红,“你竟敢砍我?” “别说砍你,杀了你又如何?”小校冷笑一声,“凭你也敢虎口夺食?” 少年闻言,身形暴退,然后抬手向天打出一团烟花,脸上泛起一丝狞笑,“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杀了他,”连志磊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他已经觉出不妥了,不过这么一大笔财富放在眼前,若说他不心疼,也是不可能的。 索性将人杀了,砍了同心藤就走,没事也就算了,万一这孩子真的跟道宫有什么关系,他也可以推说不知道——死无对证嘛。 事实上,他并不相信对方是道宫之人,这里根本就不是道宫的地盘。 至于那烟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两名小校冲上去抡刀就砍,不料那少年身形极为灵巧,一边躲,一边大喊,“有人强抢宝物,还想杀人,请真人出手啊。” 两名小校几刀砍不着他,正在恼火,听到这话,一名小校一抖手,一道黑光直奔少年而去。 这是袖箭,对方再灵活,距离这么近,想要躲过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袖箭及体的一瞬间,一道青影掠过,少年的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青衫青冠,是一名三十多岁的道人。 道人白皙的手上,捏着那支袖箭,冷冷地看向前方的小校,“怎么回事?” 连志磊心中一揪,脸上却不动声色,“本人是军役房战训室室长,你这野祀道人,快快束手就擒,莫要误了自家的性命。” 不管对方是怎么回事,他先咬住是野祀再说。 “竖子!”道人一挥手,只见空中的雨丝一阵扭曲,已经将对方四人定在当地。 连志磊感觉身上一紧,再也动弹不得,禁不住大骇:这难道……真的是真人? 真人可是化修,还在司修之上的存在。 还好,他的嘴巴还能动,忍不住高声叫着,“我是军役房的!” 连志磊知道,道宫最不愿意打交道的,就是官府军役房的人,原因很简单——道宫强横,但是军队正是朝廷用来抗衡的利器。 那道人却是根本不理他,而是对着少年一扬下巴,“清风,你说。” 唤作清风的少年,马上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强调说,自己已经亮明了身份,也强调了这里是道宫的地盘,对方却是要斩杀自己。 道人冷冷地看连志磊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周边百里,哪来的道宫?”连志磊冷笑一声,“想抢同心藤,直说罢了。” “我们向阳信府已经递交了传告,”道人面无表情地发话,“你知道与否,并不重要,我只问你,刚才你们听到清风的话,还想强抢同心藤,杀这孩子?” 握草,连志磊吓得登时就冒出了冷汗,马上大声发话,“传告之事,我并不知情,我父是博灵军役正使连鹰!” 没办法,这时候必须搬出家长来了,否则的话,后果不堪想像。 “郡军役使?”那道人仰天长笑一声,“好大的官!” “道长息怒,此番是在下做错了,”连志磊见势不妙,马上道歉,“还请看在……” 不等他说完,道人抬手打出一道白光,直接将他两条腿齐根斩断,“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敢在道宫面前耀武扬威了?” 连志磊还想再说话,不成想他刚刚一拱手,就觉得自己上半个身子向前栽去……呃,为什么是上半身呢? 见到这道人如此强势,其他三人哪里敢再多说话?忙不迭抬了连志磊就走,生恐走得慢了,就会全部葬身于此。 见他们离开,那名唤清风的少年才嘀咕一句,“他们是要杀我的,您太便宜他们了。” 道人笑一笑,也不跟他计较,而是低声嘀咕,“伤人是送人情,杀人可就难说了。” “多谢真人了,”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走来一个帅气的年轻人。 不过年轻人的脸上,自右眉到左下颌,有一道长长的血痕,才掉痂的样子,露出了粉嫩的肉色,令他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无妨,”这真人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记得去阳信府勾留两日。” “这是自然的,”李永生微微一笑。(。) 第八十五章精致陷阱四更 李永生来阳信府,就是要为了惩戒连鹰的儿子。 连军役使推出了房务室杜室长做替死鬼,躲过了郡里的算计。 这口气,李永生是咽不下去的,但是按照官场的规矩,军役使已经给出了答案,甚至李满生都自杀了,纵然有再大的不甘心,也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然而他想放手,秦孟飏还不肯答应呢——北关秦家顶住了食为天,农司不敢下手了,军役房居然又来硬的,真当我秦家的脸可以随便打? 而且道宫和官府的关系,一向也不怎么好,虽然两大体系是各行其是,但是怎么可能一点纠葛都没有? 因为瘸真君的缘故,秦孟飏的两个师兄弟,也愿意跟李永生结个机缘,所以三人商量一下,咱们收拾一下连鹰吧? 在职的郡军役使,他们还是不便动的,不待这么糟蹋省军区司令的,不过不动此人,从其家人身上下手就是了。 选来选去,他们就选定了连志磊,连志磊不但是连家的后起之秀,关键是这厮对道宫的态度,一直就不怎么好。 而且道宫也查出了他的黑历史——曾经有一名役夫,被他压迫致死,只因那役夫的妹妹,不肯跟他交往。 役夫的家人曾经上告过,但是没用,军役房从来就不是良善之地,每年都会有役夫伤亡,没有足够的证据,什么都别说。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军队都有死亡指标,对待劳役,又怎么可能客气? 事实上,道宫收拾人,是不怎么在乎欺压黎庶这些证据的,但是这话反过来并不成立,也就是说,那些官声极好的官员,道宫也不愿意动。 动了那样的官员。会有一定的气运反噬,而且也容易坏了道宫在民众中的形象。 反正道宫收拾连志磊,是没有半点顾忌。 秦孟飏还邀请李永生,前去现场观看一下。当然,这不仅仅是让对方彻底解气过瘾,还涉及了一些别的考虑。 李永生很痛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反正不是他亲自出手,若是这点担当都没有。也真愧对了观风使三个字。 事实上,了解道宫和官府的矛盾,本来就是观风使的职责之一。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一幕,在这个过程中,他挺为道宫的算计而咋舌。 以李永生的想法,道宫只要找上一定的理由,能直接对军役房一个制修出手。 但是道宫并不这么做,而是针对连志磊的性格和爱好,做出了精密的布置。 连室长爱喝酒,也爱女色。那么就有一个美女出现在酒家,然后又泄露出住宿的地方,最后这“兄妹”去揽云山游玩。 当然,想要顺利达到目的,有一个前提,连志磊真有那么色。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连室长还就是如此,否则的话,那名女修就算使出了点魅惑手段,他也不至于那么亟不可待。 接下来的经过。也就不用说了,都在道宫的算计中,至于说道宫在揽云山占地盘,原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只不过这次突发事件,让这个计划提前了。 非常完美的算计,李永生甚至听说,阳信府原本想将此事尽快告知三司六房,但是道宫使了手段,私下跟负责的官员商量。说你们先缓一缓再通知,容我们把房舍建起来再说。 这不是很过分的要求,阳信府的人就照办了,反正那里本是无主之地,早几天晚几天通知,都无所谓,就算有人误闯了那里,谁敢跟道宫的人呲牙咧嘴? 这个坑,就结结实实地把连志磊算进去了。 待到真人斩断连室长的双腿,李永生又忍不住感叹一下:道宫行事,其实还是很强横啊。 精密的算计和强横的反应,很好地向李观风使展示出,道宫和官府之间的关系。 李永生又说两句之后,告辞了真人,和秦天祝向山下走去。 走了不到两里地,他们就追上了前方四人。 白制修三人做了一副简易担架,抬着连志磊疯狂地赶路,两人抬担架,一人打雨伞。 然而连室长受伤实在太在重了,虽然简单包扎了一下,也服了一些伤药,但是在山路上,三人还真不敢走得太快。 看到身后走来两人,打着雨伞的白制修转身一抬手,亮出自己的铭牌来,“军役房,我宣布,你俩现在被征用了。” “你丫傻×吧,”秦天祝直接开口骂人,他笑眯眯地发话,“再跟我嘚吧嘚,信不信宰了你们仨?” 白制修登时大怒,“你敢抗拒军役房征用?” “劳资就抗拒了,”秦天祝抬手按向腰间的刀柄,似笑非笑地发话,“不服气你上啊。” 白制修真不敢上,他虽然也不怕两个小年轻,但是他这边有个致命的短板——手上昏迷的连志磊。 连室长伤成这样,他已经不知道回去该怎么交差了,若是不小心再死了,他可真没好日子过了——没准下一个死亡指标就用在他身上了。 “小子你们等着,”白制修呲牙咧嘴地发话,却是收起了气势。 “咦,你挺不含糊啊,”李永生上前两步,冷冷地发话,“有种你再说一遍?” 怎么这个位面,就这么多记吃不记打的人呢? 白制修的嘴巴动一动,却是没敢再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这俩年轻人……还真的有点危险。 搁在往日,他敢赌一下,跟对方过过手,但是现在真不是好时机。 李永生二人,是在当天晚上下了揽云山,而连志磊一行人,却是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才赶回了军役房。 府军役使听说之后大骇,马上延请了名医救治,同时向郡房传讯,希望得到郡里的支持。 连军役使不能管辖阳信府,但是到了他那个位子,军中的影响力不可小看。 郡里也请了名医往这边赶,不过态度不算特别积极,只是恰到好处的关注——两个军头走得太近,传出去并不好听。 连志磊的伤势不乐观,但也没有多么悲观,他有些灵药护身,绝对死不了,不过一路从揽云山下来,耽误了太多时间,两条腿是接不回去了。 连家最杰出的子弟,要变成废人了。 白制修被看管了起来,房里要他交待整个过程,虽然他交待好多遍了,还有另两个小校的证明,但他肯定是要接受监视的。 府军役房也派出了人,去知府衙门了解情况,却愕然地发现:原来那片地方,还真划给道宫了,府里正打算告知三司六房呢。 军役房登时就跳脚了: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知府这边也火了:那里本来就不是军役房的地盘,别说只是晚告诉你几天,就算不告诉你,你又要怎么样? 就在一片慌乱中,李永生和秦连成来到了府军役房门口,斜坐在马路对面,笑吟吟地看热闹。 没到中午,又下起雨来,两人也不离开,撑起雨伞坐在街边,弄了两壶酒,还从对面的酒家里,要了两个菜过来。 此时已经接近仲夏,斜风细雨,正是喝酒的好天气。 两人正喝得开心,旁边走过一个中年男子,他一瘸一拐的,斜背个布囊,手里拎着一串爆竹,点着了往马路上一扔,爆竹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 爆竹还没炸完,男人的手往布囊里一伸,又摸出一串爆竹,点着了继续扔。 连绵不绝的爆竹声,很快就引起了军役房的关注,两个小校走出来,蛮横地冲向男人,用力地推搡,大声呵斥,“你要干什么?” “奇怪了,”男人大声嚷嚷着,“我自放我的爆竹,跟你军役房何干?” 两名小校将人推倒,不由分说地拳打脚踢,其中一个抬脚乱踩,很快就将几串爆竹踩进泥水中。 这样的场景,哪怕是在下雨,周围也围上了几个人观看,还有人悄声嘀咕,“是大壮的老爸”,“真的是豁出去了”…… “住手!”李永生厉喝一声,大壮其人,他还是听说过的。 那是一个很壮的小伙子,服劳役的时候,活生生被累死了,据说就是连志磊授意的,因为连室长看上了大壮的妹妹,想要跟她“玩两天”。 大壮坚决不同意,咬牙硬扛——或者他以为自己扛得住,却小看了某些权贵的狠心。 在他死之后,家里连夜仓皇出逃,而大壮的父亲却留下了,誓死要告军役房。 因为家人没有路引就消失了,大壮的父亲也被关了起来,受到残酷折磨,不过那一年的劳役也重,其他人借机闹了起来,府里不得不将此人放出来平息事态。 然后此人就是持之以恒地告状,被人捉起来也不是三四次了,连左腿都被打坏了,可就是不肯放弃。 就是那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他现在来燃放爆竹,想必就是庆贺连志磊被人斩断了双腿。 两名小校听到有人管闲事,恶狠狠地扭过头来,怒视着李永生,“你找死吗?” 李永生并没有看他,而是冲着秦天祝苦笑一声,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然后才轻叹一声,“其实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喜欢惹事。” “嗯?”秦天祝先是一愣,然后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 (这渣后台,四更求月票)(。) 第八十六章看热闹不容易一更 秦天祝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恶形恶相,好半天才止住笑声,抬手一指李永生,“你这家伙,也好意思说,自己不喜欢惹事?” 从他结识李永生,就知道此人打了党玉琦,又因为租房的事情,屡次三番遇事,连房子都被投石机砸了,再加上被赋税房查,被食为天盯上,又被军役房捉走打个半死。 哦,还有一个军役使自杀,一个军役房的副室长残疾…… 这一件件一桩桩,随便搁到哪个本修生头上,都是了不得的事情,而这厮竟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经历了这么多。 说自己低调……这么说真的好吗? 李永生无奈地扬一扬眉毛,“都不是我找的事儿,是他们非要主动找我啊。” 他遇到的事情里,数租房那件事最无辜,那也是宋院长想撵走那个贪得无厌的曾求德,李某人只是享受了利益,所以不得不尽义务。 就在这时,两名小校已经住手了,也不打那人了——反正不能打死,人家就是要一直告状。 两人走来,恶狠狠地发话,“找死?” 李永生斜睥他们一眼,不屑地呲牙一笑,“不是笑话你,我就算找死……你敢杀吗?” 问话的小校眼睛一瞪,才要发作,旁边一名小校拉他一把,才粗声粗气地发问,“干什么的?” “游学的,”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路过。” 一名小校伸出手来,“游引呢?拿出来看一下!” 李永生看他一眼,伸出筷子夹菜,吃了一口,才冲那中年男子一招手,“过来一起吃点。” 小校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手按到了腰间的刀上,阴森森地发话,“你是抗拒检查了?” “凭你也配查我?呸!”李永生放下筷子。一抬头,一口唾沫就吐到了小校的脸上,“让教化房的来!” 游引是游学的证明,在关口处是捕房和军役房查。但是到了城里,想辨真假,需要教化房的来查,捕房也有一定的权力,但是真的跟军役房无关。 “你找死!”小校手一紧。狠狠地攥住了腰间的刀柄。 “你敢动手,他真敢杀你,”秦天祝笑眯眯地发话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平民杀军人是大罪,但是反击中杀掉,也就那么回事,尤其是这军校不占理的时候。 小校还真不敢动手了,因为他看得出来,对方的样子,真的是有恃无恐。 所以他只能狠狠地瞪着对方。瞪了好一阵之后,冲着军役房方向一招手,喝令那里的卫兵,“去教化房找人来,检查游引!” 阳信府军役房不是被吓大的,这事儿肯定没完。 而那被打倒在泥地的男人,晃了晃脑袋之后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然后又噗通一声,跪在了泥水当中。“两位大人,要给我做主啊。” “站起来说话,”李永生不耐烦地发话,“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了那么多年……解决问题了吗?” “求大人做主,”男人并不起来,低着头发话,细细的雨丝,就那么打在他的肩头。 “再不起来。我就不管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他不喜欢跪着说话的人。 “我知道错了,”男人站起身来,他还是很识趣的,虽然他一直在偏执地告状。 “坐下喝酒,”李永生招呼一声,其实他俩现在也就是坐在路牙子上,将雨伞插到了一根竹竿里,再插到路上,位置并不高,酒菜也都摆在一块一尺高的石头上。 男人犹豫了半天,才坐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发话,“谢谢大人。” 指望他放得开,实在是太难了,李永生也不强求,端起酒杯跟秦天祝喝酒。 看到菜少了,他一扬下巴,那男人就跑到对面的酒家,将菜单要过来,让他俩点菜,实在小心翼翼得紧,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常年告状的“刁民”。 吃喝了没有多久,又有两名制修从远处走了过来,却是府教化房的人到了。 这两位检查一下李永生和秦天祝的游引,看不出不对来,一名制修匆匆回返,想必是核实信息去了——传讯石也不是随便谁都用得起的。 不多时,此人就回转了来,两人悄声嘀咕两句,冲军役房的人摇摇头——对不起了,人家拿的游引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们真的是爱莫能助。 李永生却是从褡裢里摸出两块银元来,直接塞到中年男子的手中,“刚才燃放的爆竹不错,接着放,我就喜欢听热闹。” 两块银元的爆竹,足够买刚才燃放爆竹的三倍了。 “不用,我自己有钱……”男人才待推辞,看到对方眼中的寒芒,只能讪讪地接过来,一瘸一拐地离开。 两名小校见状大怒,对方是本修生游学,那就真不是他们能随便招惹的,军人的身份地位虽然比较高,本修生一样是地位超然, 其中一人强忍怒火发话,“既是游学修生,速速离开,军役房门口,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秦天祝笑眯眯地发话,“也没谁说,军役房门口不能放爆竹。” 另一名小校忍不住了,抬手一指他,“军役房今天有事,你们这么做就是幸灾乐祸,有煽动民意之嫌,我现在跟你讲理,别逼得我们动粗。” “有本事冲道宫出气去!”秦天祝不屑地哼一声,“没胆子招惹道宫,就别来烦我,欺软怕硬,呸,什么玩意儿!” 李永生这时就不能坐看汽车人单独扛了,他轻哼一声,“谁若敢出手,我不介意将他的腿也打断,不信你就试一试。” 他一向不怎么喜欢出风头的,像收拾师季峰,也是暗中下手。 但是今天的事,不能暗着来,阳信府军役房的行事,实在是太差了,只知指责他人,却不反思己过——不是连志磊做事太缺德,人家至于放爆竹庆贺吗? 这种风气可是要不得的,他必须遏制! 然而,他的话说得越狠,那两名小校反倒是越发迟疑了。 其中一人想一想,转身向军役房跑去,大约是喊援兵去了。 教化房的两名制修也不着急离开,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李永生和秦天祝,博灵本修院虽然不是豫州郡的,但是名头也是相当响——如果不跟朝阳大修堂比的话。 未几,中年男子买了爆竹回来,又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这次就没人再拦着了。 这次的爆竹,数量比上次多得多,放到一半的时候,军役房里又冲出四个人来,其中赫然就有战训室的白制修。 原来那跑进去的小校不但求援,还找人来辨认门口这二人。 白制修一眼就认出了李永生二人,顿时怒吼一声,睚眦欲裂地大叫,“就是这两个混蛋,竟然敢拒绝征用,延误了连室长的救治……抓起来!” 他在连室长残疾一事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跟那美女套近乎,是他建议的,还是由他来执行,去揽云山,他也是一马当先。 为了脱罪,他必须多找些替死鬼,而且他对这两名年轻人,也很有些恨意。 几名军校闻言,手按刀把,慢慢地围了过来。 谁想两名年轻人并不慌张,面上有新疤的年轻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名教化房的制修,“两位教谕不管吗?” 这二位面现犹豫之色,游学修生在外受到委屈,第一求助的方向就是教化房,当然,也受到外地教化房的监管。 “两名教谕,这是私人恩怨,”白制修阴森森地发话了,“他们延误了战训室连室长的疗伤时间。” 私人恩怨……两名教谕越发地犹豫了,教化房还真不方便插手私人恩怨。 “两位教谕,这是博本院第一高材生李永生,”秦天祝一拍李永生的肩头,笑眯眯地发话,“三日之后启程进京,政务院召见,你们能坐视他出事吗?” 政务院召见?众人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在这种小地方,能让知府召见一下,都是无上的荣耀了。 不过有一名教谕偏偏不喜,皱着眉发话,“政务院召见又如何?年轻人不要太招摇。” 政务院的召见,肯定了不起,但是这修生不是豫州郡的,那么……关我们吊事。 白制修早就吓傻了,听到这话,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少不得大喊一声,“将人拿下,倒要看你能不能及时赶到政务院!” “我自会找到修院,将他赶不到的原因,汇报上去,”秦天祝冷冷地发话,“后果如何,你想过吗?” 白制修狞笑一声,合身就扑了过来,“你以为你走得了?” 秦天祝原本是蹲着的,这时猛地暴起,掣出了腰间的短剑,刷地斩了过去,嘴里大喝一声,“原来是找道宫家眷报复,看我北关秦家怕你不怕!” 白制修身子一闪,让过短剑,抖手打出一道白光,不过下一刻,他就猛地一震,“我去……道宫家眷?” 秦天祝虽然天资过人,但终究是本修生,离制修还有一定差距,他身子一闪,让过了白光,不过那白光还是斩落了他一截袖子。 “握草?”他先是愣一下,然后勃然大怒,能斩断柔软的衣袖,这厮是想要我的命啊。 “给我去死!”他想也不想,再次扑了上去。 他是被激出真火了,秦某人一旦暴走,连自己都舍得杀,还有什么不敢的? (加更求月票。)(。) 第八十七章帝都,帝都 白制修可是不敢接招了,“道宫家眷”四个字,直接将他吓得魂飞魄散,说不得转身拔脚就跑。 以前他对道宫二字,还没有多么深刻的认识,但是昨天的事,清楚地告诉他,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郡军役正使的儿子,连家的后起之秀,被人干脆地斩断了双腿! 他俩这么一折腾,别的小校也不敢围上来了,政务院什么的可能距离大家太远,但是连室长这榜样,就活生生摆在大家面前! 秦天祝将白制修追得四处乱窜,眼看实在追不到人,才悻悻地回转,“小子你别张扬,不要让我抓住你!” 然后他摸出两块银元来,递给中年人,“再去买爆竹来!” 这天中午,阳信府发生的事情,让阳信人念叨了足足十来年,堂堂军役房,被两个外地来的本修生堵了门,鞭炮放得没完没了,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本地人也没谁上前阻拦,真是令人……那啥。 事实上,李永生二人,还是被本地人劝走的。 两名教化房的教谕说了,你们赶紧走吧,要不然捕房的人赶到,又是麻烦——我们知道你俩不怕,但是耽误了事情,总不好吧? 两人于是就此离开。 离开后不多久,捕房的人赶到了——警察从来都是姗姗来迟。 不过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捕房的人也没去追那俩本修生,人家啥也没干,为啥追? 至于说在军役房门口放爆竹,这确实不太好,但是人家不是已经不放了吗? 捕房的人反倒是进了军役房,问刚刚醒转的连志磊,外面那俩人你认识吗? “博灵本修院李永生?”连室长噗地喷出一口血来,再次昏迷了过去…… 李永生和秦天祝用了两天时间,日夜兼程赶了回去。 第四天一大早。李永生就跟着孔舒婕来到了郡务房,那里已经备下了飞舟,要赶奔京城而去,同行的还有林锦堂、图元青等人。 即将登上飞舟的时候。郡军役房副使赶来了,他去京城有公干,随行还带了三名小校。 为副使送行的,是正使连鹰。 连鹰长了一副枣核脸,两头小中间大。远不如连志磊的国字脸好看,一双小眯眯眼中静芒四射,一看就是很不容易对付的那种人。 连军役使低声同副使交谈,眼睛都不扫教化系统这边一下,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只有在登舟之际,他才有意无意地扫了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感觉到有目光看向自己,他也侧过身来扫视一下,然后很淡然地收回目光。 很快地。飞舟拔地而起,一阵轰鸣过后,逐渐消失在远方的天空。 连鹰转身向外走去,嘴角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一下:小子,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阳信那边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若说自己的儿子残疾,跟李永生无关,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天底下的事儿。哪里有那么巧?很明显,连志磊是受到了报复。 他甚至详细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不难得出结论,这是个一环套一环的计策。 然而。就像他在收音机事件中,巧妙地摘出自己一样,他没有证据去指责李永生,在这件事里发挥了什么作用。 双方都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这件事情,当然不能就那么算了。但他是堂堂军役使,不是街头小混混,不能那么沉不住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然,李永生若没有教化系统护着,他也不介意提前下手,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除了教化系统,居然还惹出了道宫。 连鹰当然只会更谨慎。 儿子残疾了,他很愤怒,连家的未来之星陨落了,但是他若处置不当,把自己也搭进去,那连家的破败就在眼前了。 为今之计,最主要的是他需要搞清楚,这厮怎么能勾搭上道宫,以道宫不惹俗事的约定,此子又是怎么打动对方的? 或者,是小看了秦家那位,在道宫的影响力?毕竟军役房后来的所作所为,有点不给秦家面子…… 李永生在飞舟上,好奇地打量着,跟仙界的法器飞舟相比,这里的飞舟,更像是地球界的飞机。 飞舟的空间不小,座位却不多,类似于头等舱的感觉,只可惜速度有点慢,一个时辰还飞不到一千五百里。 可就这,都是难得的待遇了,整个博灵郡也不过才数艘飞舟,其中郡务房占了三艘,两艘是跟京城对飞,每日一次,另一艘则是机动地飞向其他郡。 飞行了足足六个时辰,飞舟抵达了京城。 这里并没有驻京办什么的,下面郡里来人,下了飞舟就四散离去。 林锦堂招呼李永生和孔舒婕去教化部的庄院,说那里紧邻教化部,能结识一些人。 孔总谕明确地拒绝了,而且言语非常有个性,“不过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永生还小,不想让他沾染那些暮气……我带他去朝阳山庄。” 林教化长嘴角扯动一下,干笑一声,“看你这话说得。” 图元青则是直接告辞,说我离家经年,得先回家看看了。 朝阳山庄就是朝阳大修堂的接待宾馆,不过这山庄二字不是吹牛,真是依山而建,面积有千余亩,这就是中土国顶尖本修院的底蕴。 这朝阳山庄内,有奢华大院七八个,中等独院二十多个,独立小院近百,还有连排平房大院几十个,六层的客舍楼九栋。 奢华大院是为外国王子家属设计的,中土国这般级别的修生,在京城周遭都有自己房产,中等独院则是方便郡守、同知之类的暂住。 独立小院就要驳杂一点了,除了官府中人,特别有钱的也能住在这里。 连排平房大院,则是更差一点的人居住,当然,若是有人喜欢登高远眺,舍这里不住,去住客舍楼也行。 这些房舍虽然多,但是架不住占地面积实在太大,山庄里有六个马车租赁点,修生家属之间想相互拜访一下的话,很可能需要马车。 仅仅朝阳山庄,就能接待两千名修生家属,若是搁在博本院,基本上够接待所有修生家属了。 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也不算太多,五千多人,加上研修生博修生,也不过六千多,但是接待的山庄,就是这么大。 孔总谕来得不是时候,以她的级别,是能住独立小院的,但是正值庆典之年,来京城的人着实不少,很多教谕家属,都是拖家带口来游玩的。 中小独院都已经住满了,奢华大院倒还有两套,但是……孔总谕的级别不够,就算人家让住,那账她回去也报不了。 所以她索性选择了客舍楼,必须指出的是,客舍楼其实也满了,还是她亮出了博本院总教谕的身份,才占了两个教化系统内预留的房间。 飞舟上用了太多时间,两人安排好入住,差不多就是戌末了,李永生随便洗个澡,就站在楼道口等着孔总谕。 孔舒婕是在亥初才出来的,她也洗了一个澡,虽然人到中年了,竟然容光焕发,美艳不输于少女,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 “等久了吧?”她微微一笑,向楼下走去,“今天让你见识一下帝都的夜生活。” 这里的夜生活吗?李永生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跟地球界相比,你们这儿根本就是文化的荒漠啊。 下楼之后,孔舒婕叫了一辆马车,直接出了修院。 她并不是本地人,但是来京城的次数实在太多,不熟也变熟悉了。 马车奔行小半个时辰,到了一处灯火辉煌的所在,大门上挂着四个灯笼,上书四个大字,“来去书苑”。 李永生先下了马车,探手去扶孔舒婕,总教谕先是一愣,才捉着他的手下来,随即就是会心一笑,“小家伙挺会哄女孩子啊。” “这是该有的礼节吧?”李永生嘴角抽动一下,“要是女孩子的话,她们就直接跳下马车了。” 这里并不流行女士优先这一套,他这么做,是对长者的敬重之举。 “嗯?”孔舒婕脸一沉,很不高兴地发话,“你是说我老了?” “这个……”李永生头上冒出了黑线,只能赔着笑脸回答,“您这年纪,正是年轻貌美,人生最好的年龄,怎么跟老字沾得上边?” 这倒也不是完全违心的话,李某人在仙界,闭个关都数百年,三十多岁的女人,哪里谈得上“老”字? 孔总谕给了马车一块银元,要车夫在这里候着,然后才又看他一眼,“你这家伙嘴真甜,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谁家女儿……嗯,还算不错,脸上多了道疤,不至于让人太放心不下。” “我这疤将来会去了的,”李永生无奈地一摊手,对于这个口无遮拦的总教谕,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有您给的复颜丸,我想留下疤也难。” “我有点后悔把复颜丸给你了,”孔舒婕冲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一笑,“你这家伙脸上有道疤的话,感觉更顺眼一点。” 身为总教谕,这么跟修生说话,真的好吗?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 第八十八章谈版权 来去书苑并不是个单纯卖书的地方,事实上,这里更像个会所。 书苑差不多有十来亩地大小,有七八十个小亭子,次第坐落在假山上,中间有长廊相连。 亭子里有笔墨纸砚和琴棋书画,可以翻看书籍,也可以现场吟诗作画, 不高的假山,围绕着浅浅的一汪小池,池中有荷花含苞待放,靠角落处,还有伸出的一个小平台,有人在上面或歌或舞,算是个节目表演。 孔舒婕来此,是约了人的,三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人,还有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以及一个二十五六的青衫公子。 此外还有三个下人,规规矩矩地垂着手,站在亭子的柱子旁。 “咦?”一个粉色衣裙的女人,看到李永生,忍不住说一句,“小梳子,你终于想通了……这是换口味了?” “你可以去死了!”孔舒婕翻个白眼,“这是我的修生,修生……知道吗?” 一个黑衣女人捂嘴轻笑,“师生恋……哇,真的好让人羡慕,小梳子果然有一颗年轻的心。” “去去去,老娘饿了,”孔舒婕大喇喇地坐下来,“上饭上饭上饭,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一个尖下巴的女人冷哼一声,她长了一张地球上的网红脸,“该减肥了你!” 几个人哄闹一阵,孔总谕才将李永生介绍给她们,同时李永生也得知,这是孔总谕在京城研修院的三位好友,分别是陈师姑、刘师姑和汤师姑。 听说李永生是被政务院召见。才来的京城,三名师姑也难得郑重了片刻。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并且对他年纪轻轻就能取得这样的成就。表示了恭喜。 但是恭喜过后,三女就故态复萌,又扯着孔舒婕闲扯开了。 李永生原本是真的打算当好学生的,就规规矩矩给坐在那里,吃了点东西之后,捧着一杯茶在轻啜,时不时还给孔总谕等人添点酒。 但是听了好一阵,那三位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一直絮叨着别后之情。时不时地插科打诨说笑一下。 孔总谕倒是有心多说几句关于他的事,可是往往话一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人家对这个小小的本修生,根本不感兴趣。 区区的政务院召见,那三位师姑就没看在眼里。 不过这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李永生很快就想明白了,对于政务院召见,连鹰是害怕的,因为他怕李永生歪嘴。可是这三位师姑……哪里会担心他歪嘴? 至于说林锦堂和图元青的重视,因为那是博灵教化房的成绩,他们必须重视,而面前的三位师姑。还分享不了这个荣誉。 那么,她们为什么要在意呢? 她们在意同学之情就好了,这也正是孔舒婕说的——她嫌跟林锦堂去了教化部。跟那群暮气十足的人打交道。 李永生明白这些,然而。既然参与不进去,他就不想多陪了。尤其是他看到,孔总谕有两次想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却没有得到附和。 还是不给总教谕添麻烦了吧,他端起茶杯,走到亭子边,看向里面那个小小的池塘。 池塘凸出部的小平台,几名跳舞的女子下去了,又上来一个女人,却是唱歌的,唱的是红娘子的成名歌曲《大明湖畔曾记否》。 可以看得出来,各个亭子里的顾客,很多都不怎么在意小平台上的演出,反正院子这么大,不用心听的话,基本上不会被骚扰到。 但是小平台上的艺人,还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认真地演出。 从这点上看,书苑也有可取之处,起码在这里谈天,不用担心太过喧闹。 李永生正呆呆地看着,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人就站到了他的身边。 正是那名二十六七的男子,他淡淡地发话,“博灵郡里,有这样的书苑吗?” 李永生微微摇头,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对方问的话,有点不礼貌,但是并不值得生气,博灵郡真的没可能有这种东西,建得起建不起之类的先别说,就算把这书苑搬到博灵郡,也是铁铁的赔钱。 原因很简单,博灵郡就没有这么强大的消费群体。 男人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帝都终究是帝都,我最初来的时候,也很有些眼花缭乱。” 李永生侧头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转了开去,“京城当然是政治、文化和经济的中心。” “你的话总结得很好,”男人侧过头,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既然好不容易去了朝阳大修堂插班,可一定要珍惜这机会。” 咱能少说两句吗,我跟你又不熟,李永生心里有点无奈,逮着我一个劲儿地说教,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不过对方是那网红脸汤师姑的弟弟,他少不得点点头,“确实难得,我很感激总教谕。” 孺子可教,汤昊田微微颔首,“对了,你那个获奖的话本,卖吗?” 你这自来熟得太过分了吧?李永生呆了一呆,才微笑着回答,“价钱合适的话,我当然会卖,是汤师叔你要买?” “价钱你放心好了,”汤昊田大喇喇地一摆手,“有孔总教谕的面子,我坑谁也不会坑你……你打算卖多少钱?” 这话一出,明显还是存着捡漏的心思,真要有诚心,他该自己报价才对。 李永生本来就是可卖可不卖的,听他这么说,心里越发地没了兴趣,“这事儿我没想过,倒也没有什么心理价位,回头先了解一下市场行情。”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汤昊田倒是真不见外,竟然毛遂自荐了起来,“一般而言,话本的行情,是千字八十钱左右,若是新人,还要更低些。” 他的用意很明显,不管《拯救战兵雷锋》获了多么高的奖,新人就是新人。 “哦,”李永生点点头,看着小平台上的歌手下去,又看着一个独舞演员上来,非常专心的样子,没有再说什么。 汤昊田一拳打了个空,觉得有点没意思,他其实还有半截话在后面呢,只等着李永生发问,那些名家的稿子值多少钱。 他并没有打算用太低的价钱买话本,但是他也想让对方知道,就算我高价买你的,那也是对你的照顾。 可是,这厮怎么就不接话茬了呢?这令他有点抓耳挠腮。 汤昊田本人并不在体制中,而是开了一个书行,不过门店并不是利润的主要来源,他主要是靠着教化房,向各级修院推销一些辅助书籍。 他的姐姐在法院工作,有着不大不小的权力,他的姐夫在巡荐部,权力更大。 再加上他姐姐在教化部,有不少的同窗,所以他的买卖做得还算顺手。 今天他跟着来,就是想跟孔总谕混个脸熟,将来需要博本院订书的时候,他起码有个说话的机会,就算成不了也无所谓,做他这一行,就是要多认识点人面儿。 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要买什么话本,事实上他也不擅长做话本,不过买来好的话本印刷之后售卖,在他看来没什么难度。 听说李永生写出了好的话本,他才临时起意,想要买下,在赚钱之余,也能加深一下孔总谕对自己的印象,何乐而不为? 对方不接话,他就有点不高兴了,“话本这个东西,基本上没有大卖的可能。” 这话也倒不错,中土国的民众里,不识字者占大多数,市场原本就不大,怎么可能大卖? 而那些贫寒者,就算买书,多半也会买些《识文解字》之类的,买话本那就不叫买书,是有实力的识字者的消遣。 如若不然,也不能解释,为何说书这一行当,在社会上会有广泛的受众。 你还没完了?李永生越发地不高兴了,于是侧头看他一眼,“还没请教,汤师叔是哪个本修院出身?” 汤昊田的嘴角,登时抽动一下,半天才哼一声,“我是京城刑捕专修院出身。” 京城刑捕专修院?李永生的嘴角一抿,这不是第九大刑捕专修院吗? 中土国刑捕专修院,有公认的八大,第九大……那就是跟博本刑捕专修院类似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原来是弃官从商,汤师叔果然有大魄力,不同凡响。” 有你这么骂人的吗?汤昊田的眼睛微微一眯,他确实是制修,但是专修院出来的修生,想入制修是很不容易的,除非是那些比较冷僻的专修院。 然而刑捕专修院,可谓是最不冷僻的专修院,很多结业的修生,连捕房都进不了,只能去其他部门打杂。 汤昊田能成为制修,也不是在捕房里熬出来的,而是做了几年生意之后,手里有了点钱,硬生生拿钱砸出来的。 怎么拿钱砸?这很好办,通过大量气运的冲刷,久而久之,将修为硬生生地拔高到制修。 前不久李永生要“把玩”几天的奖牌,结果恶了院长赵平川,而博本院如果将奖牌收走,会将其归纳到气运室里。 气运室就是可以受到气运锤炼的地方,运修在那里修行,进度是很快的。 总之,不是所有的制修,都是本修院出身,只要有钱有势力,自家资质还不算太糟,成就制修没有多大的难度。 ... 第八十九章莫名的风波 很多有钱的老板,就是这种手段成为制修的,汤昊田也不例外。 然而他最不喜欢提的,也就是这一点,听到这话,他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李永生也不管他,依旧端着茶水,淡淡地看着小平台上的演出,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等到子初时分,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小平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表演结束了。 书苑里却还有十余个亮着灯,有人喝多了酒,在引吭高歌,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孔总谕还在跟她三个同窗喝酒,高声谈笑着。 粉色衣裙的陈师姑喝得兴起,四下看一看,少不得一抬手,“那个,小梳子家的小男孩,过来陪师姑喝两杯。” “早该如此了,”黑衣的刘师姑拍手大笑,“有酒有菜有同窗,岂能没有佳人相伴?” 尼玛,李永生脸上的肌肉抖动两下:诸位师姑,咱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永生,过来喝两杯,”孔舒婕也嚷嚷了起来,“别给我丢脸,把她们给我放翻……伺候得师姑们满意了,以后有事就找她们。” “放翻……还要伺候?”陈师姑捂着嘴笑了起来,一副放浪形骸醉态可掬的样子,“小梳子你现在说话,越来越下流了啊。” “下流又如何?”孔总谕一拍桌子,得意洋洋地发话,“见过这么帅的修生没有?我的弟子,我的……他若脸上没有伤,你口水都得流到脚面上。” 要不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四个女人,两千只喝高的鸭子。会怎么折腾,那也是可想而知的,男人固然爱看美女。女人何尝不喜欢调戏帅哥? “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网红脸的汤师姑摇摇头,大着舌头发话。“这他么的谁干的?啊?谁干的?” “几位师姑,喝开心就好了,”李永生见这三位都这样了,少不得劝一句,“这子正都过了……还要喝啊?” “明日旬休,”粉色衣裙的陈师姑又抬手招一招,“来,坐师姑这儿。跟师姑说一说,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永生求助地看孔舒婕一眼,发现孔总谕看都不看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 一坐下,他就发现坏了,师姑们是喝了不少,但是酒量远远不止这些,陈师姑要跟他一杯换三杯,“……你不给师姑面子,总得给你家孔总谕点面子吧?” 本来嘛。这四位除了黑衣的刘师姑还是高阶制修,那三位都是司修了,陈师姑还是高阶司修。这点酒真不在话下。 不过她们有了酒意,就能借着这点酒意,说一些出格的话reads;。 孔舒婕终于逮到机会了,将李永生被军役房捉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最后义愤填膺地说,“……现在的军役,越来越不像样子了,谁家的本修生会服兵役?” 然而那三位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在服兵役上,粉色衣裙的陈师姑愕然地看着李永生。“原来收音机……竟是你搞出来的?” 她是京城农司的副掌农,前些日子突破了高阶。正考虑去哪个郡的农司,做个掌农呢,对于博灵郡农司的消息,她也比较关注。 “侥幸而已,”李永生干掉杯中酒,不动声色地回答,“本来打算献给今上,为庆典贺……哪曾想就横生枝节?” 陈师姑斜睥孔舒婕一眼,“赵平川不保他?” 只这一句话,就证明这姐妹几个,确实感情深厚。 赵平川在博灵郡算号人物,但是在京城,那是司修满地走,制修多过狗,京城的农司副掌农,要不是刻意注意,怎么可能知道博灵本修院老大的名字? “赵平川嘛,呵呵……”孔舒婕斜睥李永生一眼,微微一笑。 她当然知道,赵老大没有力保李永生,她甚至猜得到,赵院长是为了什么不出头。 不过这种事,她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永生还年轻,有些东西知道得多了,对他的成长不利,“你们农司的老朱,做事有点不地道啊。” “那厮快到点儿了,只知道捞钱,”陈师姑冷哼一声,“要不部里老大保他,汤圆早就请他去喝茶了。” 汤圆就是法院的汤师姑了,她没接这话茬,而是又看了李永生一眼,“你恨他吗?” “当然,”李永生微微一笑,“他要强买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恨他?” 汤师姑的眉头微微一皱,“其实问题在军役房的连鹰身上,农司的胆子没那么大。” 她这话一说出口,别人都不吱声了,军役房一向是比较敏感的地方。 “喝酒吧,”李永生不想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举起杯子,对着黑衣的女制修示意一下,“刘师姑,我干了,你随意。” 刘师姑干了这杯酒,想一想之后,憋出一句话来,“你说的这个收音机,涉及面太广,有点磨难是正常的……你也不用灰心,不经历点打击,怎么能叫男人?怎么配得上小梳子?” “你找死吗?”孔舒婕一拍桌子,眼波流转…… 一群人足足折腾到丑初时分,也就是过了两点,才轰然散去。 马车依旧在外面等着,车夫的头一点一点的,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但是客人丢了一块银元,他必须等着——贸然离开不是不可以,但那要面临丢掉工作的危险。 上车之后,孔总谕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发话,“她们的话,你姑妄听之……三个师姑都是好人,不会害你,但是你长得太俊,轻易去求她们,反倒招去闲话。” 原来今天这四个女修,听起来出言无忌,很是有点管不住下半身的感觉,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大家只是老朋友见面,随便开开玩笑。 不过话说回来,四个女修都是非常杰出的,京城研修院出身,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所以哪怕是在家里,也不是唯唯诺诺听夫君话的乖乖女。 比如说,汤师姑只是法院的一个中阶司修,她的伴侣是巡荐房的高阶司修,家世也很是了得,但是家里面她说了算——她逮住他好几次偷腥了reads;。 中土国不讲究男女平等,但也没有绝对的歧视,她身为大妇履历考究,真要计较的话,夫君也得不到半点好处。 而陈师姑和刘师姑也是如此,自身底子硬,说话自然就大声。 同窗聚会,相互之间开点小玩笑,这算多大的事儿? 不过孔总谕明显还是有点喝多了的感觉,“同窗一场,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永生啊……把刘师姑招呼好了,京城里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刘师姑?”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你同窗里,还就只是她是制修啊。 孔总谕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少不得哼一声,又白他一眼,“我会骗你吗?” 合着那刘师姑名唤刘白莲,专攻医术的,在京城中名头极响,她的医术师尊,是号称南杨北柳的柳大师。 第二天,李永生起得也不晚,发现孔总谕的房门紧闭,他也没去骚扰,而是下楼去食堂吃早饭。 客舍楼食堂的饭菜,比博本院的食堂强很多,不过这价钱……也强出很多。 他的饭量大,一个人就吃了价值两百钱的早餐,就这还是刚刚饱。 吃完饭,他去湖边溜达,山庄风景很优美,空气更是格外地好。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绕着湖没走了多远,就被两个高鼻深目的粗壮汉子拦住了,瞪着眼睛,冲着他哇啦哇啦大喊,。 李永生抬手掏一掏耳朵,微笑着发话,“说国语!” 见他这副反应,一个脸上有刺青的家伙一抬手,就向他推去。 李永生被推得倒退两步,然后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明明是人,为什么说鸟语?” “你找死!”另一个汉子闻言大怒,抬手就是一道白光,斩向他的左肩——这两人都是制修的修为。 李永生身子一闪,让过白光,然后往前一欺,人影一晃,就已经将那汉子抡了起来,“咔咔”两声轻响之后,那汉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直接被扔进了湖里。 脸上有刺青的家伙,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见到同伴被扔进湖里,他一开始还想奔着湖而去,然后想到自己不会水,少不得大喝一声,掣出腰间的弯刀,冲着李永生斩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快捷无比,刀头还有白芒吐出,将制修的实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要杀人吗?李永生身子一闪,让到对方身侧。 不成想这汉子是真的恼了,一刀落空之后,反手就斩了过来,然后脚步前抢,又正面对上了李永生。 这是真正的刀招了,势大力沉不说,看着他腰肘发力的方式,并没有使老,明显还留有后手的变化。 李永生身子又一晃,似乎还要用身法避让,不过下一刻,他又回到原来的位置,飞起一脚,狠狠地扫在了对方的脸上。 嗵地一声闷响,刺青大汉硬生生地挨了这一脚。 然而,这厮面部的防御极强,身子只是微微一晃,然后摇摇脑袋,又是一刀斩下。 (想加更就加更,半夜也加更,码字够努力,就是这么任性,那啥……传说中的月票呢?) ... ... 第九十章刀伤何来 然而李永生争取的,也正是这短暂的一瞬。 他无视即将斩下的一刀,身子前欺,抢进对方怀里,右腿向前一迈,手一抓对方手腕,腰部和肩头用力,直接将此人掼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他又是一抖手,顺着反方向一用力,那大汉也飞了出去,“嗵”地一声落进了湖里。 “住手!”旁边传来一声尖叫,但是很遗憾,已经晚了。 不远处的假山后,跑出一个高鼻深目的女人来,指着他大叫,“你竟敢……竟敢对王子的侍从动手?” “别拿手指着我,”李永生微微一笑,脸上的疤痕显得相当狰狞,“我最讨厌别人用手指我了!” “你……你死定了!”女人高声叫着,状若癫狂。 就在这时,李永生直觉地感到,哪里有什么不对,他想也不想,身子猛地后蹿,转身就跑。 “砰”地一声大响,他所处的地方泥土飞溅,竟然出现一个丈许方圆,一尺多深的大坑。 一个中年人和一对青年男女,也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中年人看着李永生狼狈逃窜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再出手。 李永生跑出去五十余丈之后,也没继续跑,而是转过身来,看着假山后转出的三人。 他知道中年人是中阶司修,面对面杠上,如果不想表现出什么异样的话,他毫无胜算。 不过距离这么远,对方再有手段,他也防范得住,就算对方有什么绝招,他“应该”避不开。他的囊中,可还有总教谕给的替身偶。 总之,他不会这么走了。一定要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说清楚。 中年人见他竟然不离开,浑身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远远地盯着他。 爆炸的声响,很快就引来了旁人的围观,有人走上前,跟那帮人低声交谈了起来,还冲着李永生指指点点,又有人跳下湖,去救落水的那二人。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不多时,有两名安保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事情很快就搞清楚了,原来动手的这一方,是新月国一个部族族长的儿子,叫做安贝克,此人在朝阳大修堂进修,相当于是留学生。 按说安贝克是当不起王子的称呼,但是新月国是部族联盟形成的国家,他所在的安罕部族,在新月也是位居十大部族,他自命王子。别人也无法说什么。 安贝克平日在修院里居住,今年他有朋友来中土国玩,他索性在山庄里包了一个豪华别墅。喜欢早晨在湖边走一走。 既然号称王子,就要摆出王子的做派,他经常逗留的地方,禁止闲人靠近。 朝阳山庄是很大的,人却不算多,他以贵客的身份清场,别人也懒得多跟他计较。 这样的日子一久,他就算固定包场了,不管是谁。走这里统统都得绕路。 安保听完这方的解释,招手让李永生过来。“你小子胆子不小啊,谁家的孩子?” 能住进朝阳山庄的。大多非富即贵——能在朝阳大修堂进修的,就没几个家里是穷人。 “这跟胆子大小无关,”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关键是他们跟我说鸟语,我听不懂……他们又不是不会国语。” 原来是个没啥背景的!两名安保听明白了——有背景的人,现在肯定就报出来了,既然是不报,自然就没背景。 新月国的女人闻言,登时就不干了,“什么叫鸟语,你敢侮辱我国的语言?” 李永生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在中土国,就要说国语,知道什么叫官方语言吗?不开化就要认,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不开化你自豪?” “你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那中年人眼睛一眯,用生硬的国语发话。 “不客气要怎么样?”李永生不屑地一哼,懒洋洋地回答,“难不成你还要杀人?” 就在这时,蹲在地上验伤的安保发话了,“他杀人没有,我没看到,但是你可能要涉及到杀人了……这人肚子上捱了一刀,肠子都出来了。” 那两名侍从已经被从湖中救了起来,其中一人双臂骨折,另一人则是肚子上有个大口子,鲜血不住地往外流淌,很快就将*的衣服染红了。 李永生很无奈地叹口气,“我说,我不要求你包庇我,但好歹都是本国人,咱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吧?” “我们安保办事,只以事实为依据,”蹲着的安保给人做急救,另一个安保看一眼安贝克王子,“你们身上带了伤药吗?” 早起遛弯,谁身上还带伤药?那曾经手指李永生的女人尖叫一声,跑开去拿伤药了。 不多时,又有几个安保赶了过来,打头的是山庄的安保队长,高阶制修,同来的还有两名医务室的制修。 事实上,受伤的那俩,伤势基本上都已经控制住了,在修者的社会里,这样的伤算不得什么。 安保队长是个中年瘦小汉子,他大致了解一下情况,冲李永生招一下手,不怒而威地发话,“现在,告诉我你的身份。” “博灵本修院修生,”李永生这时也不能藏着掖着了,他摸出了自己的游引,递了过去。 安保队长简单看一下游引,脑中的疑惑大增,“因何来朝阳山庄住宿?” “政务院召见我,”李永生现在当然不会说什么插班生的事儿,直接就扯出了大旗,“修院的总教谕带我来的,山庄的风景不错,可能总教谕还有熟人。” “政务院召见?”队长的眉头皱了起来,很明显,这个回答令他有点为难。 不过他还是问了下去,“对方控诉你强闯侍从的阻拦,并且出手伤人,你有什么说的?”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用的不是国语!”李永生的声音大了起来,“我让他们说国语,他们不听,还动手伤人……若不是我有两下子,现在早就被他们弄死了。” 队长的眉头,皱得越发地紧了,“你确定是他们先动的手?” 前文说过,中土国的法律,比较注重道德层面的对错,先动手的肯定要失分。 “我的侍从不会说中土话,”这时,安贝克王子发话了,他倒是说着比较流利的国语,不过身为王子,竟然空口说白话,也真够不要脸的。 “不会中土话,就别随便拦人,”李永生冷哼一声,却也懒得指出对方的狡辩,“这是中土国的朝阳山庄,不是你新月国的地盘。” “但是他们要你止步,也只是恳求,你为什么要出手?”安贝克王子的脸皮,真的厚到一定程度了,这么颠倒黑白的话都说得出来,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政治家的素质。 尤其是,他还是如此地年轻。 “你当真没有人能推算出来事情经过?”李永生忍不住冷笑一声,“胡说八道的时候,不要过于抒情,小心分分钟被人打脸。” 安保队长心里,是倾向于相信李永生的,这跟大家同为中土国人,并没有多大关系,而是他认为,李永生说的话,比较符合逻辑和认知。 安贝克王子前一阵划地盘,阻人靠近的时候,也跟其他人发生过冲突,一直就表现得比较蛮横。 大多时候,中土国人就忍让了,大家并不是没血性,而是这事情实在太小,为此和一个国外的王子放对,实在没啥意思,无非绕几步路而已。 但是安贝克一行人的不讲理,也传到了安保队长的耳中。 所以,他并没有理会王子的抗议,而是问一句,“这人身上的刀伤……你砍的?” “怎么可能?”李永生的两只手拍一拍腰间,“我出来就没带兵刃,还在客舍楼里放着。” 安保队长的眉头再次皱一皱,“那他怎么受的伤?” “这我哪儿知道?”李永生翻一个白眼,“没准他想要陷害我,故意划自己一刀。” 你很值得陷害吗?安保队长真的是哭笑不得,人家堂堂的制修,王子的侍从,用得着陷害你这样一个连制修都没达到的本修生吗? 慢着,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 “这有点开玩笑吧,”旁边有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照你的说法,两名制修,围攻你一个本修生,被你打成这样,还要自残讹你……你真的知道制修是什么吗?” 说话的这位年纪不到二十岁,一看相貌和打扮,就知道是中土国人,国语也说得很溜,偏偏地要帮外国人,怀疑本国人。 看到李永生看过来,他还得意地扬一扬下巴,眼中放射出一丝不屑来:你那拙劣的借口,瞒得过吗? 中二……真是一个挑战智商的年龄层啊。 “没错,就是他先偷袭,我的侍从才被算计,”安贝克听到这话,顿时一蹦老高,“此事处理不好,我要向大修堂,哦不……我要向教化部投诉!” “你怎么说?”安保队长斜睥李永生一眼。 “我没啥可说的,”李永生一摊双手,“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成了司修呢,居然敢主动进攻两个制修……” ... ... 第九十一章孔总谕暴走三更求月票 安保队长听他俩各说各的,一时间也是头大无比。 他心里已经有了偏向性,但是这种事情,实在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不多时,山庄的院长来了,那是一个面容白净,气质儒雅的中年人。 “见过黄院长,”不少人纷纷打招呼。 黄院长来之前,就了解过此事了,他又大致问了两句,然后侧头看向李永生,“冒犯外国友人的是你?现在我宣布,你是不受朝阳山庄欢迎的人……尽快搬出去。” “至于说今天的事情,该怎么处理,我会把你们转交到捕房,这已经不是修院能处理的了。”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登时就炸锅了,你竟然要将此事捅到社会上? 一般而言,本修院内部出了什么事件,都会自己内部协调,博本院如此,朝阳大修堂也是如此,将事情转交给捕房,就搞大了。 本修院的修生和教谕,也不愿意将象牙塔内部的事情,公开到社会上去。 安贝克王子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在修院内部,是可以受到优待,但是真要将事情捅出去,他能借助的力量只会更多。 “宣布他不受欢迎,凭你也配?”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冷哼,然后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博本院总教谕孔舒婕。 她身上的衣衫还算整齐,但是发髻散乱,眼睛里还带着血丝,很显然是接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的。 她打量黄院长一下,“我是博本总教谕。是不是把我也要撵出去?” 黄院长看她一眼,不阴不阳地发话。“怪不得修生是这样,原来总教谕也不过这样。” “小子,我先不跟你计较,”孔舒婕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那一群外国人,“哪个王八蛋打我的弟子了?” 一直以来,孔总谕都是以知性美女的形象出现的,现在蓬头垢面,嘴里也是不干不净。却是有点市井妇女的样子了。 安贝克王子是有担当的,他冷哼一声,“是你的弟子打了我的人。” “滚一边去,”孔总谕一摆手,就像赶一只苍蝇一般,“连制修都不是,你跟我得瑟什么?” 然后她看向其他人,冷冷发话,“同级切磋。我弟子输了是活该,他学艺不精,你打得好,我现在就问一句……哪个王八蛋大欺小了?给我站出来!” 中年男人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发话了,“他威胁到了王子的安全,所以……” “是你?”孔舒婕冷冷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也火了。你是中阶司修,好像我不是似的。“是我又如何?” “给老娘去死!”孔舒婕抬手一抓,小小的白皙手掌。幻化成丈许大,狠狠地抓向了对方,“化外蛮夷,也敢侵犯中土上邦?” 中年男人根本来不及辩解,腰间弯刀出鞘,狠狠地斩向了那只大手,“你算什么东西?” 他看得很准,对方的战斗经验不多,而他身为王子的贴身侍卫,那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最不缺的就是战斗经验。 如果他所料不差,当在两息之内,斩开这只幻化出来的手掌——这样的幻化威力惊人,但是实用性并不怎么好,很容易被以点破面。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几刀斩上去之后,他发现自己失算了,“握草,灵气这么足?” 灵气足够的话,幻化的缺点,就不成其为缺点了。 就是老话说的那样:有灵气,任性;没灵气,认命! “下去洗澡吧,”孔舒婕的大手捉住对方,她也知道,一时半会儿不好破掉对方的防,纠缠得久了,又要有人多事,于是手一抖,直接将人扔进了湖里。 她这一掷,就比李永生扔得远得多了,足足扔出去二十余丈。 中年男子想反击来着,但是被大手裹着,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想使出极端的手段,还真没那胆子——那个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于是他就硬生生地被扔进了湖里,而更悲催的是,新月国是个极度缺水的国家,几乎九成九的人不会游泳…… 这样的小湖里,他没有溺亡的危险,但是很显然,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岸。 “好了,碍眼的人去了,”孔舒婕轻松地拍两下手,才看向安贝克,“你跟我说什么?” “是你的弟子……他先动手的,”王子殿下的眼神,有点慌乱。 “别跟我扯这些,我会找人来还原现场,”孔总谕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发话,“我倒是奇怪了,新月国是我中土的敌国,你凭什么敢这么嚣张……说说看?” “中土国早就跟新月国停战了,”安贝克胡乱地回答。 “那也轮不到你们来中土国摆谱吧?”孔舒婕奇怪地看他一眼。 “这位女士,”就在这时,黄院长发话了,他一脸的肃穆,“我现在代表朝阳大修堂宣布,你和你的弟子,都是本修院不欢迎的人……” “第一,你们要搬出去,朝阳山庄不是给你们这样的人住的,第二,我们会把你们移交给京城捕房,希望你们配合一下,不要做无谓的反抗,那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孔舒婕侧过头来,看他一眼,眼中是说不出的奇怪神色,“不是给我们这样的人住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住的是教化系统的预留房间。” “教化系统的人,也未必就全是好人,”黄院长淡淡地回答,“我只知道,你殴打外国友人……现在,能跟我去捕房走一趟吗?” 李永生在总教谕来了之后,一直就是个乖乖仔的模样,但是听到这话,他忍不住了,“外国友人殴打国人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黄院长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当听不到了。 “新月国只是跟中土停战,没有签订任何协议,”孔舒婕补充一句,“黄院长你如此庇护他们,是不是别有缘故?” 这话问得就太恶毒了,简直是怀疑对方出卖本国利益。 “他根本就不是院长,”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来,“区区中阶司修,执掌一个山庄,还真以为自己是大修堂的副院长了?” 这是谁说的,大家都没看到,不过由此可知,黄院长的行为,让某些围观的群众,都看不过眼了。 “就是啊,人家这孩子,政务院召见呢,”一边又有人高声附和,“黄院长的胆子真大,连政务院的召见都可以不看在眼里。” “政务院每年召见多少人?”黄院长狞笑一声,“算多大的事?捕房里扣下,见不着也就见不着了。” 要不说这京城人士,活在天子脚下,很多事情都不会太当真,他们见识的权贵,实在太多了。 “你想扣下李永生?”孔舒婕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 黄院长冷冷一笑,“我想连你也扣下,别张狂……真的,这里是京城!” “咳咳,”就在这时,一声咳嗽传来,“小黄你退下吧,这事儿你办得不体面。” “于……老院长?”黄院长的脸色大变,“我这是秉公办理,真的啊。” 人群散开,一个唐装老人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此人头发雪白,却是长了一张年轻人的面孔,肌肤白嫩齿白唇红。 “我不管你有没有秉公办理,”他大喇喇地发话,然后冲孔舒婕点点头,“小孔,委屈你了,来京城,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老教谕,我怎么敢打扰您?”孔总谕抬手一拱,眼睛就红了,“您这,您这……您这琉璃心境了?” “弟子未必不如师,”于老院长笑着一摆手,“你是我看好的弟子,这么远就认出你来了……你将来该比我强才对啊。” “弟子愧对教谕期盼,”孔总谕眼睛一红,豆大的泪珠不住地落下,眨眼就打湿了前襟。 “好了,老大不小还哭鼻子,”老院长的眉头一皱,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看得出来,此人是个偏严肃的人。 孔舒婕吓得抬手抹一下眼泪,顿时就不敢哭了。 刚才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总教谕,见了于老院长之后,表现得就像个小姑娘。 老院长没再理她,背着手看一眼安贝克,“是你在我朝阳山庄划禁区的?” 这嘴巴一张,就直指关键处。 “我没有划禁区,”王子也不是没头脑的,他摇摇头断然否认,“我只是出行时,不习惯身边有人接近。” “你是修生,在修院修行,”老院长淡淡地发话,“凭什么把社会上那一套,带到修院里来?你若执意如此,只能请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老院长,”黄院长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地挤眼。 于老院长扭头看他一眼,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你的事儿,回头再说!” 安贝克王子闻言一愣,他身为王子,出行有做派是再正常不过的,中土国官府也得认,刚才他跟李永生的冲突,主要原因还是自己的侍从没有说中土话。 若是跟前些日子一样,用中土话拦人,应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不过……这不是习惯了旁人的避让了吗? 要不说,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这话一点不假。 正经是这白发老头看问题不一样——修生就不该有这样的做派。 (三更召唤月票)(。) 第九十二章缺水的悲哀一更 安贝克被老院长的话将住了,愣了一愣之后,才一摆手,狞笑着发话,“老头,让不让我在修院修行,你说了不算。≤,” 嗯?于老院长脸一沉,才待发话,只听得黄院长急匆匆发话,“老院长,这个……上面真的很重视他啊。” “嗯?”老院长眉头微微一皱,不怒而威,“重视到在修院里摆排场吗?你说的是哪个上面……跟我说一说?” “老院长,我真没对您不敬的意思,”黄院长急得汗都要下来了,“实在是,实在是……” “好了,你不用说了,”老院长一摆手,又看向安贝克,“你刚才说,不是你的人先动的手,对吧?若是查出你撒谎……你自觉离开朝阳大修堂,这样可以吧?” 安贝克哪里敢答应这样的条件?他来这里修行,可是被老爸寄予了厚望,若是被人撵出去,他老爸估计杀他的心都有了。 就算不被杀,他未来的前途也不会好了——要知道,他有上百个兄弟姐妹。 所以犹豫一下之后,王子继续耍无赖,“当时我在假山后,没看清……不过我相信我的侍从。” “这样的担当,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王子?”老院长不屑地看他一眼,冲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扬一下下巴,“去拿一张回溯符来。” 回溯符……周围的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老院长这还真是舍得啊。 不多时,中年人回转。身边却多了一个老头,他笑眯眯地发话。“老于,回溯符什么的不用了。你家那盆七叶树茶送我就行。” “想都别想,”于老院长一摆手,很干脆地回答,“两百银元。” “我给你五百银元,你把回溯符卖给我好了,”老头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发话。 众人闻言,轰然笑了起来,回溯符可是比亲自回溯的价钱高太多了。 回溯的秘术。只要是修炼过的化修,就可以施展出来,但是回溯符可不是修炼过的化修就能制出来的,而且符箓使用很方便,随便什么人,随时随地都能激发。 当然,请化修出手,代价也不会低,不过请不动化修的。怎么都请不动,请得动的人,就不会太在意请化修的代价。 但是化修使用回溯秘术,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邀请者做出补偿,也是必须的。 两个老头拌着嘴,后来的老头行动却不慢。问明白冲突地点之后,双手在空中虚虚地画几条线。然后又掐个手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咄!” 紧接着,虚空中就出现一副图像来,虽然没什么声音,但是只看图像,也能明白个大概。 回溯其实是指一段时间内,并不能精准到分秒,所以少不得快进一下或者倒一倒带啥的,后来的老头,脸色很快就变得苍白了。 不过冲突的过程,大家也看明白了,那脸上有新伤的年轻人,真的是无辜到不能再无辜了,先是被人阻路,然后被人推一把,紧接着那制修出手,竟是要斩掉他一条膀子。 然后,更令人气愤的事儿发生了,面上有刺青的制修一刀斩下,竟然是要杀人的架势。 “握草!”围观的人顿时就接受不了啦,齐齐怒视着安贝克。 王子却是很无辜地一摊手,“我说了,当时我不在场,没错吧?” “你敢更不要脸一点吗?”说话的却是那中二少年,他刚才指出李永生语言中可能的漏洞,不过是卖弄见识,本质上,他还是一个思维简单的人。 所以他很轻易地被回溯的场景激怒了,“这儿是中土国,你真以为是新月国了?” 安贝克的脸皮,比大家想像的还要厚,“好吧,我会惩罚我的侍从,处死他们也可以,但是……冒犯我的人,该怎么处理呢?” 他斜睥一眼黄院长,“我认为移交捕房比较好一点。” “冒犯你?你还真看得起自己,”于老院长淡淡地发话,“朝阳大修堂都是修生,身份平等,你既然不习惯,那我也给你个面子……自觉一点,退学吧。” “你要我退学?”安贝克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由此引发的外交纠纷……你承担得起?” “哪里有什么纠纷?我看到的只是外国人欺凌本国人,”于老院长冷哼一声,“再说,中土国和新月国……有外交吗?” “好了,好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黄院长站出来,高声发话,然后冲李永生挤出一个笑容来,“这位修生,你继续住在山庄好了。” 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嘴巴动一动,最后还是看一眼孔舒婕,“我是不想在这儿住了,总教谕您看呢?” 孔总谕也冷笑一声,“大好的朝阳山庄,被你这种谄媚之徒掌管,风景也变得恼人了,这地方我们不住了……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黄院长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不住那就算了,本来想给你们免去费用的。” 孔舒婕见他这副模样,愈发地恼怒了,她看一眼于老院长,“老教谕,此人跟新月国勾搭紧密,甚至不惜颠倒是非,我建议细查一下,是否有不可告人之事。”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声怒吼,“无论如何,王子的侍从,肚子上被人斩了一刀,总不是假的,我强烈要求去捕房!” 原来却是那中年男人被人从湖里救起,怒气冲冲地大喊。 “也是哦,”安贝克暗骂自己,这么大的把柄不去抓,非要去纠缠什么细节,他看一眼后来的老头,“你再回溯一下,看他如何中刀的。” 老头斜睥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对我指手画脚……你算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登时闭嘴,新月国的修炼体系虽然跟中土国不大一样,但是回溯是化修才能使得出来的,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一个化修对他呵斥,他只有夹起尾巴乖乖闭嘴的份儿。 不过他也并非毫无办法,下一刻,他一咬牙,拔出弯刀,就割破了自己两手的中指,“当我神教没有回溯的术法?” 他的两根中指在脸上涂抹一阵,画了一个玄奥的六边形图案,然后一抬手,又在额头中央划出一个竖着的血口,仿佛多了一只竖眼一般。 做完这些,他头冲西边跪倒在地,连磕六个头,大喝一声,“恭请神眼降临!” 一阵晦涩的波动,从他身上缓缓地发出,他的眉心,开始汩汩地流出鲜血,不过那鲜血并不滴落,而是很诡异地悬浮在空中。 于老院长和那老头交换个眼神,不屑地笑一笑——两人身为化修,当然听说过这种法门。 当鲜血淌出半个排球大小之后,蓦地从空中消失,化作一团一丈方圆的红色血雾,先是一只眼睛的模样,扭曲片刻之后,上面出现了湖边的影像。 请神眼是要耗费精血的,尤其是司修请神眼,付出的代价极大,不过中年人已经豁出去了,一定要问李永生的罪。 然而片刻之后,他还是失望了,“这是……这怎会是他自己伤了自己?” 来回地看画面,他最终不得不承认,被刀砍伤的那位,正是伤在他自己的刀下。 “这简直是胡闹!”他大声地呵斥,“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一定是!” “嗯?”孔舒婕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诬陷本朝化修,小子你是找死吗?” 能在回溯上作假的,起码也得是化修的级别。 “他怎么能在落水的瞬间,狠狠地斩自己一刀?”中年男人大声地叫着。 “稀奇吗?”中二少年不屑地冷哼一声,“他的手臂被水拍了,压上了肚皮。” “被水拍了?”中年男人愕然地回望,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你想说柔软的水,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劲儿?” “二货,”中二少年翻一翻眼皮,“你自己从高处往水里跳一下不就知道了?” 众人也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那脸色苍白的中年人:不愧是来自缺水国家的人啊。 中年人原本就失血过多了,见到大家都这样看着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孔舒婕也一直担心,李永生会被送到捕房,见到对方受伤的经过,虽然她心里依旧生气,但也长出一口气:真的是跟他半点关系皆无啊。 她沉吟一下,走到于老院长面前一拱手,“老教谕,我先带着弟子搬出去住了,回头得空了,再来拜见您老人家。” 老院长一摆手,淡淡地发话,“高阶司修再来,要不然我不见。” 老教谕一直就是这么个古怪性子,孔舒婕也不以为意,然后冲着那老头一拱手,“多谢这位大人出手相助,有些金银在行囊中,待我去取来。” “总教谕,我这里还有一些,”李永生招呼一声,“五六两金子。” 回溯术法是要耗费气血的,谁也不能让化修白忙,五六两金子固然不少,但是有钱并不一定能请到化修。 于老院长能开出二百块银元的价格,主要是因为他跟老头太熟了,熟到给点营养费就行,出场费什么的根本不考虑。 李永生当然不能这么给了,而且此事因他而起,他也不能让孔总谕为自己买单。 (有加更,任性!没月票,认命!)(。) 第九十五章只因没钱 对于于老院长的问话,孔舒婕很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是犹豫半天之后,她最终还是摇摇头,“只有他一个。” 老院长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也没再说话。 倒是甄老好奇地发问,“小家伙另有传承?” “这我就不清楚了,”孔总谕斜睥李永生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据说少年时曾得异人看重,武技和见识都不差。” “见识也不差?”甄老愕然,见识两字可跟武技不同,不是勤修苦练就能得来的,必须要有思考和积淀,“他才多大?” 孔舒婕也不想说关于通窍的讨论,这种级别的见识,能让她眼前一亮,但是打动化修,恐怕还是不够,于是她选了另一个说辞。 “他在修院里,研制出了收音机,写的话本,也位列庆典征文第三。” 甄老的嘴巴,张得越发地大了,眼睛珠子也瞪了出来,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发话,“就是那个……让荣载道骂得很惨的话本?” 这次轮到孔舒婕纳闷了,“这个话本,您也听说了?” “我何止听说啊,”甄老苦笑着摇摇头,“京城里够点份量的,都知道了,不过这件事里,味道太多,我就不跟你细说了……” 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看向李永生,骇然发问,“你写的时候……想到结果了?” 李永生顿一顿,还是点了点头,“想到了。” “果然见识不差。”甄老颓然点点头,然后又狠狠瞪他一眼。愤愤地发话,“这么着急干什么。晚几年拿出来不行?” 这种为光宗正名的事,今上迟早要做,但是眼下强行推动,令京城里有实力的人,都面临站队的问题,所以他才抱怨。 李永生沉吟一下,略带点无奈地回答,“没钱交学费了啊。” “噗,”甄老又一口酒喷了出来。一个话本,就搞得京城诸多大佬人心惶惶,居然是因为……区区的一点学费? 老院长的表情也不轻快,他忍不住发问,“你不是挺有钱的吗?” “他是孤儿,怎么会有钱?”孔舒婕做出了回答,“发明了点好东西,差点被人强夺了去,这不是……他脸上伤还没好。” 老院长最是听不得修生受委屈。闻言狠狠瞪她一眼,“你们修院干什么吃的?” “赵平川那人,您应该知道一二,”孔总谕无奈地撇一撇嘴。 不过她也无意爆出太多细节。于是话锋一转,“是军役房下的手。” 听到“军役房”三字,两名化修都不言语了。没法再说了。 沉默片刻,包间门被推开。汤家姐弟走了进来。 “好了,”老院长站起身向外走去。“记得把他带过去插班。” 不愧是曾经的朝阳大修堂一把手,他根本没有给孔舒婕拒绝的机会。 “算了,改天再聊吧,”甄老见状,也站起了身子。 他俩离开之后,网红脸汤师姑坐下来,好奇地发问,“这老头是谁呀?” “我也不认识,姓甄,”孔舒婕一摊双手,“会回溯术法。” “化修?”汤师姑倒吸一口凉气,“是京城的吗?” 孔舒婕无奈地笑一笑。 “后面来的那蜡黄脸,告诉我别管朝阳山庄的事,”汤师姑不屑地撇一撇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回来包间晚了。 不过她也没将此人放在心上,“这又是什么鸟人,敢跟我指手画脚?” 孔舒婕嘿然不语,半天才说一句,“汤圆你就别管这事了。” “我还真不服气了呢,”汤师姑气得一拍桌子,“他是什么人?” 孔舒婕苦恼地皱一皱眉头,“是负责安罕部落王子的……有关部门。” 汤师姑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又狠狠一拍桌子,“有关部门就怎么了?敢冲法院指手画脚?” 她的话说得凶,但是看她的脸色就可以知道,也有点色厉内荏。 “不用了,汤圆,”孔舒婕摇摇头,“老院长说要动那姓黄的,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 “哼,”汤师姑气呼呼地哼一声,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孔舒婕带了李永生,去朝阳大修堂办插班手续。 孔总谕是重回故地,又因为此前都联系好了,事情办得极为顺利,辰末时分,大部分流程就走完了,她带着李永生,找到了要插班的教谕那里。 教谕姓沈,近四十岁的男人,他对于突然出现的中年美、妇,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待听清楚事由之后,脸刷地就拉下来了。 不过虽然拉下了脸,他也没说什么难听话,只是淡淡地表示,插班可以,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住宿,但是有句话我说在前面:你要么就别住,住了就别随便出修院。 李永生看到他这个态度,很是有点奇怪,我招你惹你了,这么给我脸色看? 一气之下,他就不想住修生宿舍了,但是想一想住到外面的话,万一遇到事情,可享受不到修院的庇护了,于是他犹豫一下发问,“有相对独立的宿舍吗?” 不是他有意搞特殊化,说他来修院,本来就是混文凭来的,而且因为昨天的事,他对朝阳大修堂的观感并不好。 “没有,”沈教谕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修院就是这条件……其实宿舍环境也不好。” 你真的不是故意往外撵人吗?李永生非常怀疑这一点。 “修院教谕家属楼,总有出租的吧?”孔舒婕对这些名堂,还是很清楚的,虽然她不知道,李永生为什么要住独立宿舍,但是他既然有意,她当然就要帮着争取。 沈教谕的脸,越发地黑了,好半天才回答,“家属楼有没有出租的,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家属区和教学区距离非常远,起码五里地。” 朝阳山庄就很大了,朝阳大修堂更大,面积接近万亩,其间不但有山水湖泊,假山园林都不少,还有集市,更有各种试验田,工具作坊,那是为工科和农科修生提供的。 而朝阳大修堂跟朝阳山庄不同,并不崇尚奢靡,极少能看到马车,马匹多一点,也都是教谕在用,修生们赶路,一般就是靠两条腿。 “远一点不打紧,”孔舒婕淡淡地发话,“永生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沈教谕面无表情地发话,“我班上的修生,不允许迟到。” 咦,这有意思啊,孔舒婕就算心思再粗,也发现对方有点针对性了,少不得冷冷一哼,“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怀疑黄院长在捣鬼,姓黄的只负责山庄那块,按理说是管不到大修堂本部的,但既然是出身于大修堂,跟本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是必然的。 “那些闲言碎语,我没兴趣听,”沈教谕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身为一班的教谕,他特别烦插班生,尤其是这个大庆的年里,各种关系塞进来的插班生格外多,他所在的班,现在已经塞进来三个了,这厮是第四个。 有人跟我说了什么?对不起,爷没兴趣听——我管你是谁的关系呢。 孔舒婕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轻笑一声,“别自找不痛快,我一直很想尊重你。” “你来找我不痛快好了,”沈教谕顿时就爆发了,“插班,你就老老实实地插班,要不然去别的班,我堂堂的教谕,还要看你修生家属的脸色了?” “好像有点误会,”李永生笑眯眯地打个招呼,“咱们的沟通,似乎出了点问题。” “哼,”沈教谕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李永生能感觉到,对方真的好像误会了,不过因为昨天的事,他都有点不想来朝阳大修堂插班了,之所以跟着来,实在是碍不过孔总谕的面子。 既然对方是这种态度,他也就不打算忍下去了,于是眼睛一瞪,“我迟到了又怎样?” “你迟到当然无所谓了,你关系硬嘛,”沈教谕冷哼一声,“但是会带坏班里的风气,修院的名声……不能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哈,”孔舒婕闻言笑了起来,她这才知道,沈教谕为何是这般嘴脸,“毁名声的事儿,你放心好了,我也是这里出身……永生是真的有实力,不是凭关系进来的。” “随便你们怎么说好了,”沈教谕虽然在象牙塔内,但是接触的修生家长也极多,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我的意思就是,不管你住哪里,来班里上课,不要迟到,不要搞特殊化。” 李永生笑眯眯地点点头,“明白,你不希望我住修生宿舍,也是怕我搞特殊化了?” “别人上课,你在宿舍睡觉,别人什么感觉?”沈教谕眼睛一瞪,“朝阳大修堂聚集了全国的精英,你们这些外来的,老老实实插班就行了……不就是想在京城里看点热闹吗,何苦糟蹋你的同学?” 孔舒婕一听这话,登时就呛了,“你那几个弟子,加起来比得上我这一个?” “随便你说了,”沈教谕并不驳斥,他心里早已认定,这名脸上有疤的修生,是借机来看热闹的——那些夸张的话,他听得多了。 (四更求月票) ... 第九十四章不与众谋三更 李永生在地球上,见过了太多的利益之争,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利益之争。 就算带路党,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否则他凭什么带路? 安罕部族是亲中土国,但是中土国带不给它利益的话,它为什么这么做? 李永生的意思很明白,别觉得新月国来人,咱就要谦让,没准它更需要咱们呢。 蜡黄脸中年人当然也知道这个,不过他虽然是有关部门的人,但终究只是一个中阶司修,有些事情他根本不知情。 还有些事情,他虽然知道,却又不敢随便说——做不了主啊。 所以他只能无奈地看李永生一眼,心说劳资说话,你居然敢插嘴?“你说得也对,但是……人家有归附之心,朝廷总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将人撵到对手怀里。” “拉倒吧,”孔舒婕不屑地哼一声,“在我看来,国外来求学的人虽然多,新月国这里实在不合适,切……当初卫国战争,多少人站到了新月国那边?” “那是,”甄老闻言点点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新月国的修生里,当有不少细作。” “但总还是有不是细作的不是?”蜡黄脸这次叫上真了,“也有修生从此心慕中土上邦,甘心为中土国奔走不是?” 李永生听到这里,忍不住有点微微的惊讶,合着中土国也能意识到文化输出的重要性,着手来培养精英,扶持代理人? 这种事情,他在地球听说过,当初华国对美利坚的庚子赔款,美利坚将本金退还华国,用做留美基金,华国人就对美利坚人的印象非常好。 事实上,那时美利坚做为新崛起的强国,正在布局全世界。退还一些本金,通过留美基金,培植一批精英出来,掌控华国。成为本国的代理人,就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后来西方国家在非洲很多国家,也是那么搞的——殖民地行不通了,我就培养该国的精英,成为本国的代理人。【ㄨ】 这话扯得远了。总之,李永生对中土国有关部门竟然有如此的意识,还是有点吃惊。 “新月国是真神教的教国,”甄老不屑地哼一声,“跟本国运修根本不一样,你们脑子得进多少水,才能觉得人家会心向中土?” 化修真不是好忽悠的,一神教的国家,指望他们放弃信仰和修炼方式,投奔中土。实在有点一厢情愿了。 蜡黄脸中年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顿了一顿才发话,“肯定是有的,这个我不方便说,不过……总要试一试的吧?大家忍一忍,也是相忍为国。” “你真不害臊啊,”李永生火了,“你要相忍为国,那自然由你,凭什么你要求我们黎庶。也相忍为国?提这个要求的时候,你征得我们同意了吗?” 蜡黄脸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种大事,朝廷决定就行了,你一个小小本修生,也敢质疑,你配吗? 黄院长也冷哼一声,“大事不与众谋。懂吗?” “是啊,与众谋的时候,就是要交税了,”甄老阴阳怪气地说一句。 其实他本人,以前也是支持大事不与众谋的说法,但是自从被乞骸骨之后,在朝廷里出不了声,他就一肚子火。 黄院长却是不敢得罪甄老,少不得讪讪一笑,“甄老说笑了,黎庶中贤愚不齐,更有不肖甚或大恶之徒,不敢与众谋,还是相忍为国的好。” 李永生听到这里又火了,“合着我今天没忍,就是不对了?” “那当然了,”黄院长理所应当地回答,“你本是无依无靠一孤儿,朝廷养你这么大,自该报恩才是,有外国友人阻路,你离去便是,为何要挑衅,为何要骂人?” 有关部门办事,还果然快捷,短短一个上午,竟然弄清楚了他的来历,想必用了不少传讯石,那可……也是民脂民膏。 “我靠了自己双手活过来的,为何要感激朝廷?”李永生气得笑了,“没错,朝廷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环境,但是……” 他一指自己脸上的伤疤,“你当安定的环境里,就没有强取豪夺了?” 蜡黄脸对此人脸上的伤疤,也有所了解,少不得哼一声,“不懂忍让,少年人,你实在有点过于狂妄了。” 李永生呲牙一笑,“少年不狂妄,莫非等到老了才狂吗?” “噗”地一声响,原来是甄老的一口酒喷了出来,他笑眯眯地冲着李永生伸出个大拇指来,“小子,你很合我的胃口,我也曾年少轻狂,却还不如你。” “总之呢,今天这件事,就此作罢,”蜡黄脸淡淡地发话,“追究下去对谁也不好,以后做事之前,多想一想。” “怎能作罢?”李永生一拍桌子,眼睛一瞪,“若不是我身手还算矫健,早就被对方斩做两段了,你们就是这么保护黎庶的?” “你总是没死,”蜡黄脸淡淡地看他一眼,“该避让的,你得避让。” “我知道避让他吗?”李永生的声音,越发地大了,“你有关部门觉得他该被保护,你们为什么不派人来保护?要我对一个说鸟语的外国人屈膝?对不起……我做不到。” “没错,”孔舒婕很干脆地点点头,“博本院培养不出来软骨头的修生!” 这话却是连朝阳大修堂都骂进去了。 “是这个道理,”于老院长点点头,他的脸色很不好,“我不管本国外国,修生就该有个修生的样子,若是你有关部门强行要保护,我们也没话,就是三个字……派人来!” 这要求再正当不过了,你们觉得他重要,派出专人来保护,要不然任他这么跳腾,算怎么回事? 蜡黄脸和黄院长登时语塞——派人过来的话,还能低调吗? 接下来,两人也没脸再留着了,匆匆告辞而去。 于老院长也不想再呆着了,今天的事儿,让他真的很没面子,于是他对着孔舒婕点点头,“姓黄的自有我处理,你的弟子……在朝阳插班就是了,有问题找我。” 然后他看一眼甄老,“你不走?” “我还有别的事儿,”甄老白他一眼,然后看向李永生,饶有兴致地发问,“那制修斩了自己肚皮一刀,可是你刻意为之?”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忍不住翻个白眼:果然啊,没有一个化修是简单的。 不过他嘴上,当然要否认了,他摇摇头,“茫然”地回答,“不是啊,那是他运气不好吧?” “你跟我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甄老意味深长地笑一笑,“你对付那两个制修的过程,我看得很明白……不是博本院能教出来的,任何一个本修院都教不出来。” 他本身就是掌握了回溯术法的,所以对那新月国的秘术,并不感兴趣,对方再次回溯的时候,他反倒是在细细琢磨,一个本修生,是如何将两名制修重伤,并且扔进水里的。 李永生的手法,粗看起来也没什么奥秘,无非是占了一个快字,再加上灵活的身法,就侥幸地战胜了那二人。 真要说有什么奇怪之处的话,那就是此人在战斗中的直觉太灵敏了,每一个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简直可以说是异常精妙。 套一句烂了大街的话就是:观看此人的战斗过程,是一种享受。 然而,甄老看到的,却不止这些,因为他不属于两个修院和新月国任何一方的势力,所以他要细细地琢磨:此人是如何取胜的? 不琢磨还好,越琢磨,他就越觉得有味道,须知化修的眼力,真不是白给的,琢磨来琢磨去,他竟然猛地发现:新月国的制修给了自己一刀,似乎……也在李永生的算计中? 否则的话,就不能解释,为什么李永生在将人抖手扔出的时候,手腕为何诡异地转了一下。 当然,这仅仅是甄老的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毕竟在这种电光石火的战斗中,偶尔出现动作走形,是很正常的。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修炼到化修这个境界,都有非常敏锐的直觉,也有自由心证的实力。 所以甄老就认定,这小子是故意使了阴招,至于说原因?很简单——转手腕那个动作,是完全多余的,而李永生在做其他动作的时候,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且恰到好处。 于是他就生出了好奇:什么样的武修,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少年战斗高手?战力极强不说,还会不着痕迹地阴人? 李永生讪讪地一笑,“甄老您想多了,绝对是凑巧,运气好。” 甄老斜睥着他,眼神中明显表现出一个意思:忽悠……继续忽悠。 于老院长听到这话之后,也不着急离开了,而是闭上了眼睛回味——能让他这老友看在眼里的事,他也有必要琢磨一下。 须臾,他缓缓睁开眼睛,冲着孔舒婕点点头,“果然很强的战斗实力,博本院这样的修生,多吗?” 老院长在文修上比较杰出,对武修不是很看重,不过既然得了提示,回想一下所见到的战斗经过,以他的眼力,还是能看出其中精妙的。 当然,他不会将李永生的实力看在眼里,他看重的是对方在这样的年龄和修为,所爆发出的战斗力——博灵本修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第九十五章只因没钱四更求月票 对于于老院长的问话,孔舒婕很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是犹豫半天之后,她最终还是摇摇头,“只有他一个。” 老院长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也没再说话。 倒是甄老好奇地发问,“小家伙另有传承?” “这我就不清楚了,”孔总谕斜睥李永生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据说少年时曾得异人看重,武技和见识都不差。” “见识也不差?”甄老愕然,见识两字可跟武技不同,不是勤修苦练就能得来的,必须要有思考和积淀,“他才多大?” 孔舒婕也不想说关于通窍的讨论,这种级别的见识,能让她眼前一亮,但是打动化修,恐怕还是不够,于是她选了另一个说辞。 “他在修院里,研制出了收音机,写的话本,也位列庆典征文第三。” 甄老的嘴巴,张得越发地大了,眼睛珠子也瞪了出来,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发话,“就是那个……让荣载道骂得很惨的话本?” 这次轮到孔舒婕纳闷了,“这个话本,您也听说了?” “我何止听说啊,”甄老苦笑着摇摇头,“京城里够点份量的,都知道了,不过这件事里,味道太多,我就不跟你细说了……” 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看向李永生,骇然发问,“你写的时候……想到结果了?” 李永生顿一顿,还是点了点头,“想到了。” “果然见识不差。”甄老颓然点点头,然后又狠狠瞪他一眼。愤愤地发话,“这么着急干什么。晚几年拿出来不行?” 这种为光宗正名的事,今上迟早要做,但是眼下强行推动,令京城里有实力的人,都面临站队的问题,所以他才抱怨。 李永生沉吟一下,略带点无奈地回答,“没钱交学费了啊。” “噗,”甄老又一口酒喷了出来。一个话本,就搞得京城诸多大佬人心惶惶,居然是因为……区区的一点学费? 老院长的表情也不轻快,他忍不住发问,“你不是挺有钱的吗?” “他是孤儿,怎么会有钱?”孔舒婕做出了回答,“发明了点好东西,差点被人强夺了去,这不是……他脸上伤还没好。” 老院长最是听不得修生受委屈。闻言狠狠瞪她一眼,“你们修院干什么吃的?” “赵平川那人,您应该知道一二,”孔总谕无奈地撇一撇嘴。 不过她也无意爆出太多细节。于是话锋一转,“是军役房下的手。” 听到“军役房”三字,两名化修都不言语了。没法再说了。 沉默片刻,包间门被推开。汤家姐弟走了进来。 “好了,”老院长站起身向外走去。“记得把他带过去插班。” 不愧是曾经的朝阳大修堂一把手,他根本没有给孔舒婕拒绝的机会。 “算了,改天再聊吧,”甄老见状,也站起了身子。 他俩离开之后,网红脸汤师姑坐下来,好奇地发问,“这老头是谁呀?” “我也不认识,姓甄,”孔舒婕一摊双手,“会回溯术法。” “化修?”汤师姑倒吸一口凉气,“是京城的吗?” 孔舒婕无奈地笑一笑。 “后面来的那蜡黄脸,告诉我别管朝阳山庄的事,”汤师姑不屑地撇一撇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回来包间晚了。 不过她也没将此人放在心上,“这又是什么鸟人,敢跟我指手画脚?” 孔舒婕嘿然不语,半天才说一句,“汤圆你就别管这事了。” “我还真不服气了呢,”汤师姑气得一拍桌子,“他是什么人?” 孔舒婕苦恼地皱一皱眉头,“是负责安罕部落王子的……有关部门。” 汤师姑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又狠狠一拍桌子,“有关部门就怎么了?敢冲法院指手画脚?” 她的话说得凶,但是看她的脸色就可以知道,也有点色厉内荏。 “不用了,汤圆,”孔舒婕摇摇头,“老院长说要动那姓黄的,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 “哼,”汤师姑气呼呼地哼一声,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孔舒婕带了李永生,去朝阳大修堂办插班手续。 孔总谕是重回故地,又因为此前都联系好了,事情办得极为顺利,辰末时分,大部分流程就走完了,她带着李永生,找到了要插班的教谕那里。 教谕姓沈,近四十岁的男人,他对于突然出现的中年美、妇,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待听清楚事由之后,脸刷地就拉下来了。 不过虽然拉下了脸,他也没说什么难听话,只是淡淡地表示,插班可以,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住宿,但是有句话我说在前面:你要么就别住,住了就别随便出修院。 李永生看到他这个态度,很是有点奇怪,我招你惹你了,这么给我脸色看? 一气之下,他就不想住修生宿舍了,但是想一想住到外面的话,万一遇到事情,可享受不到修院的庇护了,于是他犹豫一下发问,“有相对独立的宿舍吗?” 不是他有意搞特殊化,说他来修院,本来就是混文凭来的,而且因为昨天的事,他对朝阳大修堂的观感并不好。 “没有,”沈教谕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修院就是这条件……其实宿舍环境也不好。” 你真的不是故意往外撵人吗?李永生非常怀疑这一点。 “修院教谕家属楼,总有出租的吧?”孔舒婕对这些名堂,还是很清楚的,虽然她不知道,李永生为什么要住独立宿舍,但是他既然有意,她当然就要帮着争取。 沈教谕的脸,越发地黑了,好半天才回答,“家属楼有没有出租的,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家属区和教学区距离非常远,起码五里地。” 朝阳山庄就很大了,朝阳大修堂更大,面积接近万亩,其间不但有山水湖泊,假山园林都不少,还有集市,更有各种试验田,工具作坊,那是为工科和农科修生提供的。 而朝阳大修堂跟朝阳山庄不同,并不崇尚奢靡,极少能看到马车,马匹多一点,也都是教谕在用,修生们赶路,一般就是靠两条腿。 “远一点不打紧,”孔舒婕淡淡地发话,“永生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沈教谕面无表情地发话,“我班上的修生,不允许迟到。” 咦,这有意思啊,孔舒婕就算心思再粗,也发现对方有点针对性了,少不得冷冷一哼,“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怀疑黄院长在捣鬼,姓黄的只负责山庄那块,按理说是管不到大修堂本部的,但既然是出身于大修堂,跟本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是必然的。 “那些闲言碎语,我没兴趣听,”沈教谕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身为一班的教谕,他特别烦插班生,尤其是这个大庆的年里,各种关系塞进来的插班生格外多,他所在的班,现在已经塞进来三个了,这厮是第四个。 有人跟我说了什么?对不起,爷没兴趣听——我管你是谁的关系呢。 孔舒婕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轻笑一声,“别自找不痛快,我一直很想尊重你。” “你来找我不痛快好了,”沈教谕顿时就爆发了,“插班,你就老老实实地插班,要不然去别的班,我堂堂的教谕,还要看你修生家属的脸色了?” “好像有点误会,”李永生笑眯眯地打个招呼,“咱们的沟通,似乎出了点问题。” “哼,”沈教谕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李永生能感觉到,对方真的好像误会了,不过因为昨天的事,他都有点不想来朝阳大修堂插班了,之所以跟着来,实在是碍不过孔总谕的面子。 既然对方是这种态度,他也就不打算忍下去了,于是眼睛一瞪,“我迟到了又怎样?” “你迟到当然无所谓了,你关系硬嘛,”沈教谕冷哼一声,“但是会带坏班里的风气,修院的名声……不能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哈,”孔舒婕闻言笑了起来,她这才知道,沈教谕为何是这般嘴脸,“毁名声的事儿,你放心好了,我也是这里出身……永生是真的有实力,不是凭关系进来的。” “随便你们怎么说好了,”沈教谕虽然在象牙塔内,但是接触的修生家长也极多,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我的意思就是,不管你住哪里,来班里上课,不要迟到,不要搞特殊化。” 李永生笑眯眯地点点头,“明白,你不希望我住修生宿舍,也是怕我搞特殊化了?” “别人上课,你在宿舍睡觉,别人什么感觉?”沈教谕眼睛一瞪,“朝阳大修堂聚集了全国的精英,你们这些外来的,老老实实插班就行了……不就是想在京城里看点热闹吗,何苦糟蹋你的同学?” 孔舒婕一听这话,登时就呛了,“你那几个弟子,加起来比得上我这一个?” “随便你说了,”沈教谕并不驳斥,他心里早已认定,这名脸上有疤的修生,是借机来看热闹的——那些夸张的话,他听得多了。 (四更求月票)(。) 四更之后求月票 又是四更,相当于两千字的六更。 这个五一节,风笑无愧劳模的称号。 双倍月票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你投,或者不投,我就在这里……(。) 第九十七章文字之辩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李永生和孔舒婕此刻是在教化部院子里,两栋三层楼的中间,楼距也不远,不到二十丈。 高壮汉子这么一喊,两栋楼房里的人,差不多都能听到。 楼下马上跑来部里的闲散人员,制止了他这种行为,聊了两句之后,他们冲某个方向指一指。 高壮汉子扫一眼之后,直奔李永生而来。 走到近前,他沉声发问,“你就是那个写了话本,投机取巧的李永生?” 李永生不理他,他身边可是有一门超级强大的自走火炮。 果不其然,孔总谕娥眉一挑,冷冷地发话,“关你什么事?你有那本事,也去投机取巧啊。” 男人并没有生气,他摇摇头,大声地发话,“偷鸡这种事,我是不屑为之的,我只是想告诉小家伙一句,做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你还年轻,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正确的道路?” “文章要讲意境,讲格局,讲文笔,”那汉子手指李永生,怒目圆睁,“故事不过是个载体,文以载道,懂吗?你的话本里只有故事,只知道一味地媚俗,你说说你是不是错了?” 有病吧你?李永生白他一眼,懒得理会,这种理论之争,有点像地球界的网上掐架,指望说服对方,那是不可能的。 在教化部,传统的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少数自命为精英的圈子,掌握了话语权,一味地追求文字的艰深和晦涩。追求阳春白雪的孤高。 仿佛不如此,就不能体现出他们在文字上的造诣。 所以李永生知道,跟对方辩论这个,被别人听到。只会显得自己不虚心,自己非主流。 “我倒是奇怪了,”人形自走火炮又开始发威了,“先贤曾经说过,大俗就是大雅。【ㄨ】你未曾俗过,就敢说别人媚俗?我且问你,《拯救战兵雷锋》哪里俗了?” 哪里俗?高大中年人闻言就是一愣。 那个话本他没看过——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看征文的,不过他知道话本讲的是什么故事。 歌颂军队的故事,他不敢在主题上做文章,据说话本的文笔似乎有些不堪,但是显然,文笔太差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入选。 想一想,他冷笑一声。“什么时候,话本也上得大雅之堂了?” 孔舒婕也冷笑一声,“都跟你说了,大俗就是大雅,大众喜欢的,就是好的。” “荒谬,”男人嗤之以鼻,眼中露出浓浓的不屑,“荣翁精研一生文学,却因你的取巧。而不得不做出有辱名声的选择,小子你何其可恨!” 李永生实在忍受不住了,“今天你出门,忘记吃药了吧?” 忘记吃药?男人愕然。“我为什么要吃药?” “你有癔症,”李永生凝视着他,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饱含深情的话,“药不能停啊。” “哈哈,”孔舒婕捧腹大笑,似乎美女的笑点都比较低。 “你竟然敢羞辱我?”男人越发地恼怒了。眼睛瞪得老大,好像随时要出手似的。 孔总谕却不在意,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不过是初阶司修,还不足以令她紧张。 李永生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淡淡地回答,“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简直是……目无尊长!”男人气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什么狗屁尊长!”李永生终于按捺不住了,“文以载道……凭你也配说这四个字?” “我不配说,你这个黄口孺子反倒配说了?”男人气得笑了起来,“文字是何等的精深奥妙,穷一生精力,也未必能窥探一二,可惜世人多浮躁,竖子也谈道。” 不给你两句狠话,你还真不知道好歹了,李永生站起身一拱手,郑重地发问,“请问这位前辈,文字是用来干什么的?” 文字当然是用来载道的,男人愣了一下,觉得这个答案或者会中了什么圈套,所以冷笑一声,“那你说是干什么的?” “文字是用来启蒙的,”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上古时期众生愚昧,人类有了文字,才能摆脱那种蒙昧的状态。” “文字是用来交流沟通的,你看那些书信,带给亲友准确的信息。” “文字是用来记录的,书写历史,传承文化……” 说到这里,李永生的声音大了起来,“启蒙、交流、记录和传承,这就是文字的意义所在,我只问你一句……你家的功法秘籍,会用画意派的手法来写吗?” 最后一句,实在是问到了点子上,功法秘籍,那一定是要写得异常精准才行。 至于说画意派手法书就的功法秘籍……就算有人敢写,那也得有人敢练才行啊。 “你你你……你偷梁换柱,”男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顿了一顿,才想出理由反驳,“所谓征文,征的是美文,何谓美文?要优美和高雅,鄙俗之文,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无非是一小撮人竭力雕琢文字,呼朋唤友打击异己,号称升华思想,实乃变态,连匠气都谈不上,我只看到了可怜,”李永生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敢说别人俗?” “实在可恶!”男子的脸涨得通红,“你对文字缺少起码的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我有,”李永生抬手一指两边的楼房,冷笑着回答,“这里是教化部,何谓教化?是教化众生,你来这里推销你那小众的变态的文字之美,你来错了地方!” “好!”孔总谕猛地鼓起掌来,眼睛睁得老大,高声叫着,“永生,假以时日。本教谕当以有你这个弟子为荣!” “此言大善,”旁边走过个中年人来,面白无须,长了一双丹凤眼。他沉声发话,“美文美则美矣,若想教化,还是要俗一点的好。” 荣载道在教化部的时候,大力提倡画意派。但是看不惯他们的人也有,大家对文字的理解不同,觉得画意派的追求,太过矫情……甚至是病态了。 这就像地球界的人,欣赏抽象派或者后现代的作品一样,看得明白的人没多少,而看得明白的人里,大多数也是说,画功不错,线条拉得好。光线把握得好,层次感强,有功力。 至于到底画了些什么玩意儿,真能明白的,那也是……呵呵了。 现在路过的这位就是,他也承认荣载道在文字上的功底深厚,但是深厚的文字,他认为用到最合适的地方才好,通过玩弄文字来彰显自己精深的驾驭能力,彰显自己思想不凡。这才是对文字最大的不敬。 当然,若是荣载道在的话,他不好意思直接说,那有不敬长者的嫌疑。但是不在,他就不怕适当地表示一下看法。 “多谢这位教谕赞赏,”李永生一拱手。 装逼完毕,那就要跑路了,这里毕竟是主流派的地盘,纠缠下去。他双拳难敌四手,没准还会被组团剿杀,他左右看一看,“图教化长还没来?” “来了,”图元青从远处快速走过来,“好了,咱们先回吧。” 三人快速离开,走出教化部,图元青才笑着发问,“你怎么跟老荣部长的女婿对上了?” “荣载道的女婿?”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呢。” “那就是一家子变态,”图元青很随意地回答,画意派号称中土文坛的顶尖流派,怎奈太曲高和寡了,他这种刻意钻营的人,也接受不了,“他们都高雅,别人都低俗。” “那永生的事儿,不会出现反复吧?”孔总谕操心的是自己的弟子。 “无非是文字的流派之争罢了,”图元青不以为然地回答,“不用在意。” “也可以在意,”李永生轻笑一声,“那要看今上的所好。” 不知不觉,他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流派这种东西,只是各人的道不同,能否大行其道,要看是否得到了有力的支持。” 他不清楚今上喜欢大俗还是大雅,但是他知道,今上选择了这个话本之后,想改弦更张也很难了,而这流派之争,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比起利益之争来,差了不止十条街。 图元青和孔舒婕闻言,齐齐侧头看他一眼,最终还是图元青苦笑一声,“李永生你这见识,还真的令人佩服……让我想想,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事实上,在教化部的这一场争论,没用了多久就传了出去。 不过李永生并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和孔总谕去了政务院。 政务院就在皇宫边上,距离皇宫不到三里地,也是一个极大的院子,差不多有五百亩。 京城的政务院,比下面各郡的政务司,要强出很多,隐隐是三院六部之首,除了原有职责,也相当于内阁的大管家。 五百亩地真心不算大。 像李永生和孔舒婕来了之后,验过身份,就被安排到了一个大厅里,大厅的面积起码有两亩地,里面坐了最少五百人。 这些都是来办事的,就排成这样了,李永生他们好一点,因为是政务院召见,所以管中午饭,其他人还得托别人从外面捎饭进来。 没错,管中午饭,李永生必须一大早过来,下午政务院才会接见——就是这么牛。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九十八章政务院半日游三更求月票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说起管饭的和捎饭的,区别就大了。 虽然多花钱,能捎到很好的饭菜,但是政务院请客,和来求政务院,那能一样吗? 政务院请客的饭菜很简单,一荤一素一汤,再加上一份饭,份量也都不多,看那样子,宗旨是不管饱,别饿着就行。 李永生看着手里的食篮,有点呲牙,真是不够吃啊。 他正感慨呢,旁边走过来一位,低声发话,“小伙子,这点饭怕是不够你吃吧?” 嗯?李永生侧头看一眼,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美少、妇,他呲牙一笑,“也没指望在这儿吃饱。” 听说女人的肠胃都不大,你这是不是打算……匀我点儿? 他心里有点为难,我跟你不熟啊。 “那是,”美少、妇笑着点点头,“我看你小伙子饭量大,姐跟你换换?” 李永生低头一看,我去,她的食篮里三菜一汤,菜是两个荤的,一个素的。 关键是那菜不但精美,还……碗大啊。 那一碗就顶李永生三碗了,而且饭也多,整整一小盆。 这不太正常,会不会在饭菜里下药了,打算让我出丑?李永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心理阴暗,少不得看孔舒婕一眼。 总教谕下巴一扬,意思很明显:没事,吃吧,谁敢在这时候动手脚? 李永生冲那美少、妇呲牙一笑,“那就谢谢姐姐了,您也坐,一起吃吧?” “不用了,”美少、妇和蔼地笑一笑,顺手就提起了他的食篮,“你的食篮我拿走了。你安心吃,下午还要办事呢。” 李永生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离去,然后他才发现。食篮上印着大大的五个字,“政务院专用”。 他的饭菜是政务院提供的,食篮自然也是,而吃完饭之后,食篮和碗筷都要被回收的。对方提走了也是没用……带不出去得。 他低头看一看美少、妇给的食篮,上面就俩字,“江记”——这食篮随便往外提。 “至于这样吗?”他嘴角抽动一下。 还真的至于,那美少、妇将他的食篮拿走之后,提着篮子走一阵,坐下来吃一阵,还将食篮上那几个字,有意无意地显露在别人眼前。 我吃的是政务院的招待餐,你们这些叫外卖的,就不要跟我比了! 这一招管用吗?李永生觉得会管用。政务院相召,和来求政务院,那真的是不同的,底蕴就差很多。 算了,不管这些了,先吃饱再说,他将那江记食篮拿过来,就是一通狼吞虎咽。 待他吃完之后,抬起头来,才发现那美少、妇在十来丈外。冲着他微微一笑。 得,你借了我的食篮,我也吃饱了,大家两清。他懒洋洋地想。 未末时分,也就是接近三点,有人来招呼,“征文……征文获奖的,跟我走,伴当留下。” 征文获奖的前十名。获得政务院的召见,地点则是在一个三百多平米的房间。 房间装修得很简单,不过用料都很考究,简单而大气,不愧是政务院出品。 跟地球界开会差不多,前方是主席台,下面是与会者。 李永生在比较靠后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铭牌,前方大约还有五六十张椅子。 他坐下之后左右看看,发现周边的人年纪都不小,大多四五十岁,最小的也奔着三十去了,像他这么大的,还就只有他一个。 不过没过多久,身后又坐了不少人,其中一对年轻男女,岁数也不大,看样子二十出头,男的英俊女的漂亮。 女人感受到了关注的目光,抬头看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开了,心里也忍不住生出点遗憾来——这么英俊的脸,却被一道疤痕毁了。【ㄨ】 紧接着,又有人陆续进来,坐到了前方,那些人的年纪就更大了,修为也更高。 台下差不多坐满的时候,一行人走了进来,打头的是个华发女子,旁边还有略胖一点的中年男人。 这行人走进来,并没有上前,而是从后往前挨个座位问候,而李永生前方的人也纷纷扭头看过来,而且还站了起来。 有人兴奋地低声嘀咕,“宋院长来了”,“莫部长也来了”……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华发女子,便是政务院一把手,大名鼎鼎的宋雨霖院长,而中年微胖男人,应该就是教化部的一把手,莫文远部长了。 一行人走得很快,眨眼就来到了李永生面前,莫部长看一下座位上的铭牌,热情地向宋雨霖介绍,“宋院长,这就是我们教化系统的新秀,李永生修生,他还奉献一项通讯技术。” “小李你好,”宋院长脸上带着制式的微笑,冲李永生点点头,和蔼却又不失高冷。 “宋院长好,莫部长好,”李永生恭敬地弯腰抱拳,正是所谓的做戏做足。 他可不会认为,宋雨霖的问候,象征着什么青睐,人家对每一个人都这样。 而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更是不可以道里计。 只看莫文远就知道了,堂堂的教化部部长,论身份也只差了政务院院长半级,但是他此刻恭敬的样子,跟差了两级也没啥区别。 可见“体制森严”四个字,真的不是白说的。 然而,李永生的想法,也不是特别正确,宋院长打完招呼之后,居然又接着问了一句,“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问话很和蔼,也体现出了关心,但依旧是公式化的那种。 李永生看着那双似乎距离很远的眼睛,微微地一笑,“遇到了些意外。” “哦,”宋院长微微颔首,然后也不多说,继续向前走去,问候下一个人了。 下一个似乎是征文第二名,不过李永生并没有跟此人交流过,倒是下下一个,他有所耳闻,那是一个被称作“祁宇”的家伙,此次征文第一。 宋院长对此人也很熟悉,“小祁啊,这篇《朝阳颂》写得不错,很见功力。” “宋院长过奖了,”祁宇笑着回答,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帅哥,笑容很灿烂,“主要是那么多名家没有出手,否则哪里轮得到我?” “看到你没有骄傲,我就放心了,”宋院长笑一笑,又走向下一位。 与会的一共一百多人,宋雨霖走得很快,也就是十分钟不到,就问候完了,然后入主席台就坐。 接下来,就跟普通的会议一样,也是领导讲话什么的,无聊得很,不过还好,这里的讲话时间并不长,小半个时辰就完毕了。 然后就是发布一些嘉奖了,最先颁奖的还不是征文,而是外事奖项,在庆典之年,有些外事工作者,做出了杰出的贡献,邀请他国前来观礼,不辱使命的同时,保持了国格。 看着上台领奖的三个人,李永生忍不住脑洞大开一下:这时候我要把有关部门对待安罕部落的行为捅上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开始颁发十大征文的奖项了,李永生倒数第三个走上台,接过了一个奖牌。 第三名是一个话本,所以台下众人鼓掌的时候,似乎并不是很热烈,倒是有不少人目放异彩,似乎在琢磨这个搅动了风云的家伙。 李永生后来才知道,有些人的惊讶,并不是因为话本背后的味道——消息灵通的人不少,但是也有人并不关心这些。 他们的惊讶,纯粹是因为,上台领奖的这位,实在太年轻了:是不是谁家的孩子? 当然,李永生只是第三,大家在他身上也没有聚焦多久,正经是第一名祁宇走上台之后,爆出了雷鸣一般的掌声。 颁奖完毕之后,莫部长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第三名,话本《拯救战兵雷锋》的作者李永生,为庆典献上收音机技术,为教化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这就是会议上,李永生所有的风光了,其他时候,他只是看客。 那一对年轻的男女,是皇家戏剧团的,因为编排了一出新戏,名叫《男儿自当觅封侯》,在军队里演出的时候,获得了极大的轰动,获得了政务院召见的殊荣。 会议差不多开了一个时辰,就散场了,不过就在李永生走出房间,打算去跟孔舒婕汇合的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拦住了他,“请稍等……你带来了收音机和广播电台的样品吧?” 政务院的这帮人都是这样,说话并不失礼,但是总给人一种距离很远的感觉。 “带来了,”李永生点点头,“不过门卫搜捡的时候,留在那里了。” “我去跟你取来,”男子有点迫不及待。 “存取牌在我的总教谕手里,”李永生一摊双手。 孔舒婕可不是善于之辈,对方跟她要存取牌,她直接提出了要求,她直接开出了条件,“你们获得了图纸,自己也能做,为什么要样品,还一毛不拔?” 男子有点火了,“献技术就不需要样品吗?我事务繁杂,你若无理取闹,小心后果。” “你政务院得了技术,一点表示都没有,真的好吗?”孔总谕眼睛一眯,气场全开,“我朝阳大修堂出身,真的以为我无处诉说?” (三更,最后三个小时求双倍月票。)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九十九章赦免卡贺盟主灵狐二中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尼玛,男子彻底无语了,内阁的孟辅仲辅全是朝阳大修堂出身,这威胁真的很吓人。【ㄨ】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给不了对方什么,于是很委屈地回答一句,“这技术献上去,可能简在帝心啊,你还想怎样?” “帝心是帝心,政务院是政务院,”孔舒婕根本不买帐,“莫非你认为,政务院等于帝心?” “不要乱讲,”男子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摆手,“想要什么,你直接说好了,我人微言轻,做不了多少主……尤其是钱财的事,你莫要跟我提。” “钱财不能提……”孔舒婕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一下,“我这弟子要在帝都居住些时日,他惯爱闯祸,给十张赦免卡好了,轻赦即可。” 赦免是帝制王国里常见的现象,赦免卡则是在非赦免的时期,享受赦免的待遇。 卡分三种,分别是能赦免一年、三年和十年刑期的,也被称作轻赦免、中赦免和重赦免。 轻赦免卡较容易获得,中等就难了,重赦免最难获得。 不过就是这样,男人也被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你的要求,顶得上一张重赦免卡了。” “他比较容易闯祸,”孔舒婕坚持,“我要这个,不是让他减免刑期,而是免去一些可能的扰人小事,你明白吧?” 轻赦免卡不但适用于一年以下的刑期,平时遇到点治安事件,也有权赦免——那些违法但是不犯罪的行为,能用这张卡抹平。 男子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意,博灵郡的教谕,将弟子留在了帝都。这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是有点不放心,手上有赦免卡,起码在遇到人欺负的时候。有点仗恃。 但是他理解归理解,却绝不能答应下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可以让他来找我啊,政务院关注的人。哪个敢随便招惹他?” 孔舒婕盯着他不言语,好半天才问一句,“你确定,只要他求助,你就会出手?” 男子很想这么直接应承下来,但是……还真的不敢,他就在政务院工作,最是知道,这堂堂的帝都里,有太多他惹不起的人。 他犹豫一下。竖起一个指头,“只能一张轻赦卡,你若同意,我去向上司申请。” 孔舒婕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只是小小地退了一步,“九张。” 两人砍来砍去,最终敲定是三张,因为孔总谕很干脆地表示……低于三张,那我就直接把东西带走了。 男人见她态度坚定,只能叹口气。一溜儿小跑地走了。 不多时,他跑了回来,“上面说只给两张,您看换还是不换?” 孔舒婕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想昧一张吧?” “我至于吗?”男人苦笑一声,心说真有至亲好友遇事,我亲自赶过去,这张脸也比那轻赦卡好用不是? 想到对方跟政务院接触不多,他只能很直白地解释,“你领卡是要留底的。还要签字……上面开口减去一张,你总得买个面子吧?” 听到这般解释,孔总谕也只能认账了,“那我将东西带走,你拿两张卡来换。” 男子又有点恼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信不过我是不是?” 孔舒婕白他一眼,转身就走,根本不带多说的,政务院是庞然大物,但对她这个中阶司修而言,并不是对每一个小兵都需要敬畏。 男人只能叹口气,看着她离开。 走出去之后,总教谕还教导自家的修生,“像这种时候,你不能太相信他们,一旦先把东西交给他们,再想要那两张卡,就不一定好要了。” 李永生听得就笑,“您不怕这家伙歪嘴吗?” “事情办不好,他的责任更大,”孔舒婕不以为然地回答,“在政务院做事的人,通常都更谨慎一些,很大几率他就不敢上报。” 她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她本身属教化系统,就算那厮上报了,政务院想要发落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先过了教化部那关再说吧。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第二天下午,男人就找到了朝阳大修堂,用两张卡换走了广播电台和收音机的样机,并且要李永生签收。 不过李永生也学精了,在交换之前,还问一句,“技术我是交出去了,我在京城弄个广播电台,没问题吧?” “绝对不行,”男人很干脆地摇摇头,“你上交的技术,可以用于军事方面,至于怎么处理,政务院都没有资格裁断,能让你在博灵的电台继续使用,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这个回答,在李永生的意料之中,说不得他又跟孔舒婕商量一下,“要不这样,我先等等看,实在不行,咱博本院来京城搞广播电台。” 总教谕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在说什么,于是笑着骂他一句,“你这家伙,脑袋瓜不知道怎么长的,就琢磨这些夹缝里的东西。” 打擦边球这种事,很正常的吧?李永生笑一笑,这一点,还是地球界的思维方式:法无禁止即可为。 政务院不让我搞新的电台?那我就换博本院的人来——博本院和我合作,已经开了一个电台,为什么不能开第二个? 这种思路,不符合道德感极强的中土价值观,但是也不能说他就错了,只能说……是比较奸诈。 李永生被政务院召见一事,至此就画上了句号,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喧嚣之后,景象依旧。 孔舒婕走了,回博本院了,而李永生也被沈教谕引见给了全班同学。 他所插的班级,是武修丙班——朝阳大修堂修生众多,外舍升入内舍,就要分专业了。 班里一共三十一人,其中八个女修。插班生四人,一共三十五人。 李永生在班里就规矩了两天,甚至还没有认全所有的同学,就偷懒请假了。 沈教谕当然放行。老师喜欢好学生,这个准则适用于所有位面。 李永生请假的第一天,就传来了消息,朝阳山庄的负责人黄某某,被调离山庄。负责大修堂的书阁事宜。 听到这消息,他忍不住怔一怔:我去,这厮也当了图书管理员? 然而,同样的工作类别,教谕和修生去做,味道是完全不同的。 对修生来说,图书管理员是份清贵的工作,不太脏也不太累,还能接触很多书籍。 但是对教谕来说,那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黄某人原本独掌朝阳山庄,自己地盘自己就说了算,不知道过得有多滋润。 他换到书阁,肯定也是乾纲独断,但是……尼玛,整个书阁一年才能有多少流水?还赶不上朝阳山庄三天的流水。 尤其糟糕的是,书阁的流水,他也不能完全做主,书阁里该进什么书,有太多人有发言权了。甚至一名德高望重的老教谕,话语权都要比他这个书阁管理者重。 这样的待遇,基本上就是打入冷宫了。 李永生是在书阁借书的时候,听说这个消息的。对这个处理结果,他不能说满意,但是……也差不多了,于老院长终究已经是离职了,现任的班子,算够给面子的。 看书之余。李永生也经常在京城里四下转悠,一边熟悉帝都风物,一边拷贝一些节目,为将来的广播电台做准备。 一转眼,他就来帝都十余天了,什么征文,什么收音机技术,再没有什么反应,帝都的水实在太深了,块头不够大的话,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一日,他来到了大名鼎鼎的西海,这里曾经是皇家在城郊的别院,现在则是民众游乐的好去处。 游玩了一阵,眼看中午了,他花一百钱买了两份小吃,找个地方坐下,他皱起了眉头:一天天这么花钱下去,不是回事儿啊。 要说李永生口袋里的钱,也不算少了,勒索了食为天朱老板两万块银元,博本院还答应出一万银元,算入股收音机技术,只是钱暂时没到手。 可是来了帝都,他花钱的地方也多,租房子请仆役吃喝拉撒,都要用钱。 而且帝都的消费,不但是一等一的高,可供消费的项目也多,这些天他光翻录那些节目,就花费了数百块银元,买留影石,更是用了近两千银元。 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尤其是等他拿了制修的身份之后,还要去寻找永馨,那时可能用到的钱,真是只怕准备得少。 开发个什么项目好呢?李永生慢吞吞地边吃边想,衣食住行这四大项,应该机会最多。 首先要排除掉食,他在地球时,也是喜好口腹之欲的,做菜什么的没问题,甚至跟几个饭店老板关系不错,不过饭店老板们异口同声地抱怨:开饭店太累。 太累的事情,李永生肯定不会去做,不是怕累而是没时间。 衣的话,他似乎也不是很擅长,他脑子里有些仙界的款式,拿到这里绝对是能引爆眼球,不过此地道宫对仙界有所了解,万一露出了根脚,那就不好了。 住和行两项,好像也没什么文章可做,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生产自行车? 这里的人出行,除了步行就是骑马,或者坐马车,出远门的话,有速度比较快的长程马车——飞舟不但贵,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坐的。 所以自行车,似乎是个不错的路子。 (母亲节,祝天下所有母亲开心快乐青春永驻,不在家的朋友们,记得给老妈打个电话,微信发几张照片。)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一百章不忍坐视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李永生正琢磨呢,前方走过来一家四口,一对夫妇和两个孩子。 女人很随意地看他一眼,就转过了头,然后她身子一顿,再次将头转了过来。 “原来是你啊,”她笑嘻嘻地打个招呼,“今天有空?”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政务院里把他食篮拎走的那位。 “大姐你好,”李永生站起身来,微微点一下头,“这么巧,家里人出来玩?” 他没兴趣跟这女人多接触,因为他不太喜欢钻营之辈,她给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 不过这女人却对他很有兴趣,侧头跟身边的男人笑着说,“我在政务院遇到的。” 男人三十出头,瘦高身材,相貌也相当英俊,只是皮肤稍微黑了一点。 他略带一点警惕地看了李永生一眼,微微点一下头,却不说话。 没办法,某人的相貌杀伤力太强,别看脸上有一道疤,架不住年轻不是? 美少、妇却不管这一套,拽着走上前走上前来,“你好,我姓尹,这是我的夫君蒋看海,在幽州工建房公干。” “我是李永生,”李永生冲着男人笑吟吟地伸出手,“博本院修生,很高兴认识你。” 男人犹豫一下,跟他握一下手,然后疑惑地发问,“博灵郡的本修生……家在京城吗?” “来京城,是因为政务院相召,”李永生倒不怕说这个,“可能上面还要召见,索性就留在京城插班修行。” 姓尹的美少、妇眼珠转一下,“插班啊,在哪个修院?” 李永生迟疑一下。还是回答了她,“朝阳大修堂。” “那可是好地方,”尹姓少、妇点点头,又看自家男人一眼。“正午了,孩子们也累了,坐下歇一歇。” 蒋看海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博灵郡的修生,哪怕被政务院召见。【ㄨ】也未必有多稀罕,但是可能继续被召见,而且还能插班到朝阳大修堂,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李永生选的这处地方,还真是不错一个石桌六个石凳,旁边是棵大树,正好挡住了正午的阳光,抬眼一望,前方就是被叫做西海的湖泊。 夏日湖滨,水波潋滟空气清凉。正是休闲的好所在。 少、妇招呼两个孩子坐下,自己则是冲不远处一招手,“小岳岳!” 一个胖墩墩的女孩跑过来,看穿着应该是仆役,她手里挎着一个大篮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双肩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把吃食拿出来,再去买些小吃,”少、妇淡淡地发话,然后看一眼自家的男人。“要再弄坛酒吗?” 蒋看海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摇头,“不用了,还要陪孩子玩。” 吃食很快就摆了上来。都是有盖子的食盒,四个精致小菜,一盘干果一盘糕点,居然还有一葫芦清水,这葫芦是野外生活用的那种,不怕磕碰。多配置在军中。 看得出来,这夫妻俩的生活水准,在帝都也起码是中上等。 蒋看海虽然有点排斥李永生,但是大面上做得还是不错,邀请他一块吃,李永生笑着拒绝,说自己吃得差不多了。 姓尹的少、妇却自来熟得很,说那天你吃了那么多,今天才吃这么一点,肯定没吃饱,吃吧,反正也不是生人。 李永生想一想,索性从背包里一摸,摸出一小葫芦酒,“那我跟蒋哥再喝点。” 蒋看海是典型的好酒之人,假巴意思推辞一下,就取了一个杯子倒了半葫芦酒出来。 吃喝了一阵,夫妻俩就把李永生的底儿摸得差不多了,当然,他俩都是体制中人,问话不会问得那么明显,大致知道这帅气的修生,做出了点成绩,被政务院看上了,还要上报。 至于什么成绩,他们不会细问——关系没好到那一步,犯忌讳,李永生也不会主动说。 听到这里,夫妻俩就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大有潜力的苗子,什么孤儿啦出身博本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已经被政务院关注了,将来没准还会简在帝心。 李永生也知道了,蒋看海是工建房负责勘测的,属于技术人才,前一阵陇东郡大旱,他被调过去帮忙找水脉打井,忙了三个月,前两天才回来,目前休假中。 这少妇名唤尹夏荷,是京城政务司民政室的副室长,前一阵去跑政务院,也是为了民政室的一个项目。 具体什么项目,她不说,李永生也不问。 正说着呢,两个孩子吃饱了,在草地上打闹了起来。 男孩子大一点,差不多六岁左右,女孩子也就是四岁的模样,但是她虽然小,力气却不小,厮打了一阵,男孩儿猛地扯开女孩儿的袖子,将她狠狠推在地上。 女孩儿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就打起滚来,“呜呜……肚子疼,啊啊~呜呜~” 眼泪刷刷地就流了下来。 “别闹,”蒋看海哼一声,在他看来,这是女儿吃亏了,又心疼袖子被扯了,所以就假装肚子疼,博取大人的同情。 中土国重男轻女的现象并不严重,但大致来说,男孩儿比较得看重,这也是事实,终究这里还是男人娶女人,不是女人娶男人。 “琴儿起来了,”尹夏荷也以为女儿在撒娇,走上前蹲下身子哄她,“这可不是淑女的样子,有事回家说。” “呜呜……肚子疼,”女孩儿的身子蜷成一团,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妈妈生气了啊,”尹夏荷有点恼了,“不就是件衣服吗?别丢人!” 中土国分外看重家庭形象,遇到难堪的事,回家关上门处理,不能在外面丢面子——在看重道德的社会里,形象差就代表家庭教育差,代表家族素质差。 女孩儿闻言。登时止住了哭声,不过她也没站起来,而是捂着肚子躺在那里,身体一抽一抽的。 “令嫒……确实好像出了点问题。”李永生发话了,“她的脸都白了,去看医生吧。”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蒋看海不以为然地摆一下手。“都说女孩儿得富养,要我说,这是对孩子不负责任……惯出那么多毛病,将来如何见公婆?” 李永生看他一眼,直接站起身来,走到女孩儿身边,蹲下身子去摸她的脉搏。 尹夏荷扭过头来看一眼自己的夫君,才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无奈。 李永生号脉用了十来息时间,站起身子,转头看向这夫妻俩。一脸郑重地发话,“孩子确实有问题……我给你们写个药方。” 你不用这样吧?蒋看海真有点火了,我孩子表现不好,出点丑你何必抓住不放? 他真没想过,李永生有会看病的可能,你年纪轻轻的,从来没有学过医,又是孤儿不可能有传承,凭什么就敢帮人看病呢? 再加上酒意上头,他说话就有点不客气。“孩子瞎折腾而已,她要是真有病,我自会领她去看郎中。” ——你又不是郎中,少哔哔几句会死啊? 这话真的很不客气。李永生的脸色也忍不住变了一下。 不过观风使的心中,还是有着相当强的道德感,而且这夫妻俩,虽然都有点不入他的眼,可终究是有两顿饭的交情。 人命关天,他终究不能坐视——你俩愚蠢。孩子是无辜的不是? 于是他笑一笑,拿出纸笔来,写了一个方子放到石桌上,为了怕风吹走,还用一个食盒压住,“收起来吧,有备无患嘛……我还有事,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离开了。 蒋看海看一眼他的背影,又扫一眼桌上的药方,“琴儿,肚子还疼吗?” “好些了,”琴儿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回答。 “在外面丢人败兴,回去让你妈好好地收拾你,”蒋看海冷哼一声,他只当是李永生走了,女儿就不敢调皮捣蛋博取同情了。 越想这事儿,他心里越气,于是吩咐一声,“小岳岳,收拾东西,回家了。” 食盒被胖墩墩的女孩儿收起,那张纸在风中飘舞一阵,又在草丛里滑行一阵,终究在一阵小风的吹拂下,落入了湖中。 在水面荡漾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一条两尺来,长的大鱼游过来,一张嘴将纸吸进了口中…… 李永生也是一肚子气,回了朝阳大修堂之后,看了好一阵书,才平静了下来,看看天色不早,就吩咐葛嫂去买菜,自己则是在院子里转悠。 这个院子,他还是相当满意的,因为是教谕的宿舍区,优雅安静不说,等闲也没有外人来,十分地安全,他甚至想在这里,种上十几株灵气不怎么外溢的好药材。 虽然他是博灵郡的户口,但是他早晚要到帝都来的。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屋主会在三年之后回来。这栋房子,屋主不打算卖。 房子的月租是三块银元,但是类似的房价,起码要等于三十年的租金,也就是说,李永生想买下房子,起码要花一千块银元。 然而,他想买,别人不想卖。 这还是在朝阳大修堂,算京城的郊区,不甚繁华,若是再靠西五里地,就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大的房子,没有五千银元下不来。 以李永生的感觉,若是以后二十年中土无战事的话,朝阳大修堂的房子,起码要增值三倍,而往西五里,或者增值未必能达到两倍。 是不是该买套房子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一百零一章知府之子三更求月票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李永生正在瞎琢磨,院门一响,走进来一男两女。 三人都是丙班的修生,男生叫做杨国筝,女修生分别是明晓媚和周玉琴。 杨国筝也是插班生,学年初就来了,到现在都快一学年了,他人长得黢黑瘦小,也很木讷,一点看不出二代的影子。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南桂郡某个府知府的儿子,可以算是官二代了。 事实上,普通地级市的市、委书、记,还真不好在朝阳大修堂办下插班来,不过杨国筝的老爸不但是知府,还是出身于朝阳大修堂。 但就算这样,沈教谕对杨国筝也十分不满,动不动就呵斥。 有一次,他更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掀开了小杨同学底牌:别以为你父亲是个知府,我就会答应你转进咱们班,想转学转到别的班去,只要我在这个班一天,你就休想! 揭人隐私肯定是不太好的,但是杨国筝的资质比较差,成绩也在班里垫底,沈教谕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插班生转为正式的修生——他丢不起那人。 不过他这话当众一说,基本上就断了杨同学转到其他班的可能——同为大修堂的教谕,你姓沈的能坚持原则,好像我们就是蝇营狗苟之辈? 有意思的,杨国筝并不因此而记恨沈教谕,他也清楚自己的资质,知道跟朝阳大修堂的正式生确实无缘,相对顶个冒牌名头,他不如老老实实插班,回南桂毕业算了。 更可笑的是,他还时不时地拿些南桂土特产,去看望沈教谕——我知道自己脑瓜和身体都比较差,但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教谕您平时少骂几句行吗? 沈教谕心里简直……这份酸爽是不用提了! 不过杨国筝是三个插班生里,修行态度最好的,他推辞了几次,见对方实在诚恳。于是只能收下礼物:行,看在你态度还算端正的份儿上,我不骂你了,但是哪一天你态度也不行了,那就不要怪我继续骂你。 因为杨国筝是这么个货色。丙班的同学都看不上眼,没错,知府的儿子是官二代,但是朝阳大修堂是什么地方?那是荟萃了全国精英的修院! 李永生在班里总共露面两天,他坐在墙角减少存在感,杨国筝也坐在墙角,两名插班生,居然稀里糊涂地有了点交情。 相对其他同学的鄙视,他并没有看不起这个木讷的家伙,李某人是能放下架子的。否则以他观风使之尊,他不需要在意本位面任何人。 于是,杨国筝就觉得李永生这人不错,又知道他在修院租了房子,时不时地过来走一走,还经常在这里混饭,他身为知府之子,虽然要老实地呆在修院里,但是修院食堂那糟糕的饭菜,实在有点令他难以忍受。 走动了几天。他就将明晓媚带了过来,明晓媚相貌也极为普通,功课也是倒数的,但是不知怎的。她跟杨国筝关系极近,甚至有人传言,他俩在交往。 至于周玉琴,那是明晓媚的室友兼闺蜜,她的成绩中上,相貌也姣好。来李永生这里蹭过一回饭之后,就经常撺掇明晓媚一起来。 这四个人,隐隐有成为小团伙的趋势。 三人来了之后,李永生招呼一下,又坐在那里发呆,杨国筝却是很不见外地拿了块留影石,听里面录制的歌曲。 两个女修则是拿了两本书来看,一边看,一边轻声说笑着。 不多时,葛嫂将饭菜端了上来,大家坐在一起开动,吃喝一阵之后,杨国筝才闷声闷气地问一句,“永生,我看你有心事?” “没什么,”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就是觉得没啥事做,想赚点钱。” “你还没钱?”周玉琴闻言叫了起来,她的家庭条件一般,家里两个本修生,父母供养得非常吃力,“你这儿一个月的房租,够我吃三个月了。” “要用钱的地方多啊,”李永生回答道,“你好歹也是有家人帮衬,我得自力更生。” 杨国筝不吱声,他对银钱没什么概念,花钱也中规中矩,他老爸每个月就给他那么多钱,节俭一点能省出些许来,奢侈一点就绝对得借钱过日子了。 明晓媚却是看了李永生一眼,“你有多少本金,打算赚多少钱?” “本金就是几千块吧,不到一万,”李永生皱着眉头回答,“至于说打算赚多少,那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几千块?”周玉琴惊呼一声,“这都是你自己赚的?” “几千块少了点,”明晓媚却是摇摇头,又看一眼杨国筝,“喂,有什么好营生,给人家永生介绍点?” “我还缺钱花呢,”杨国筝闷声闷气地回答,“这儿要是南桂,我还能想一想办法,京城我可是不行……你家呢?” 明晓媚沉吟片刻,缓缓发话,“你若是有意,弄几个粮油铺子如何?” “粮油铺子,”李永生讶异地一扬眉毛,“你在农司有门路?” 中土国的粮店,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开的,必须经过农司审核,粮价和进货渠道,很多时候也是由农司指定,就连经营的场所,也要接受农司考察。 一条街上,必须有粮油店,而相邻的粮油店,不许离得太近。 这么说吧,谁要是能办下粮油铺子的手续,都不用自己经营,转卖了就能拿钱。 “勉强说得上话,”明晓媚含含糊糊地回答,“反正弄几个铺子,你想经营就自己经营,不愿意经营,就转包给别人。” 李永生的心里,是越发地惊讶了,“看不出来,你不吭不哈的,门路挺广。” 明晓媚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估计这也是个二代,李永生暗暗地做出了判断,怪不得跟杨国筝能走到一起。 “粮油铺子,赚不了多少钱吧。”杨国筝闷声闷气地回答,“还不如搞饭店,那个利润大。” “饭店太熬人,”李永生摇摇头,“粮油铺子赚的其实也不少。利润不大,关键是要走量,资金占用比较多,我不合适干这个。” “那就没办法了,”杨国筝没心没肺地回答,他对这些就不感兴趣。 明晓媚斜睥李永生一眼,“那你说,你干得了什么?” “我有个想法,”李永生将自行车的构思说一遍,并且将其特点也强调一下——赶路速度快。而且不需要畜力,还比跑步省力。 “这个东西,需要见到样品才能断定,”明晓媚很认真地发话,“如若果真跟你说的类似,应该是大有市场的。” “要是真能做到这个,我也能找人来投资,”杨国筝也有点心动,只有真正明白他的人,才会知道知府公子动心投资。是多么地难得。 “为什么要找人来投资?”明晓媚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还要跟永生争利?” “这个市场很大,永生做不过来,”杨国筝一摊双手。“尽快把摊子做大才行。”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发问,“能……能追究别人仿制吗?”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收音机那一套,比较难以仿制,但是自行车是很简单的机械。买一辆拆开,不用一天就能搞明白原理。 这个位面,可没有什么保护知识产权一说。 明晓媚那粗短的扫帚眉,讶异地一扬,“很容易仿制吗?” 李永生沉吟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仿制不难。” “这就不好办了,”明晓媚摇摇头,“还是……先看看样品吧。” 她说话是相对比较靠谱的,而杨国筝比她就差多了,“起码在南桂郡,我保证没谁敢仿制。” 两天之后,李永生拿出了样品自行车,修生们都有很强的身体平衡能力,上手不到一炷香,就骑得很熟了,这个时候,也没谁急着去琢磨自行车的原理,主要是先玩个新奇。 不过,骑了两圈之后,杨国筝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永生,上坡很累啊。” 朝阳大修堂依山而建,就算本修生的身体比一般人强,但是坡度太陡的话,也肯定喘。 “你这不是废话吗?”李永生白他一眼,“上坡不累,难不成下坡累?” “可是,南桂郡到处是山啊,”杨国筝愁眉苦脸地看着他,“这玩意儿在南桂,怕是有点不实用,不是我不想帮你……真不如骑马。” “啧,”李永生嘬一下牙花子,也为难了,“那就……唉,算了。” “这个东西,平原的市场会大一点,”明晓媚发话了,“但是真的太简单了,很容易仿制。” 中土国的工业生产能力很一般,但是由于有修者存在,锻造能力极强,自行车的关键部位,大架、中轴、飞轮和链条,生产起来并不难。 李永生看看这二位,“你俩谁想买走我的这个技术吗?” 众人嘿然不语,好半天,明晓媚才出声发话,“这个技术,你最好找一找工建部,只有他们出钱买,你才卖得出高价。” 工建部买下技术,那就是国有资源了,别人想仿制,工建部也不会答应,就像地球界曾经有盐铁专营、烟草专营一样,任何行业,一旦掺杂了国家意志,那真是谁碰谁死。 李永生苦笑一声,心说我工建部哪里来的熟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喊,“小李,可算找到你了!” 李永生扭头一看,顿时一愣,有些事真经不起念叨,来的这位,可不就是工建口儿的? (三更了,召唤月票。)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一百零二章果然是肠痈 蒋看海自打从西海回来,心情就有点郁闷,他觉得自己常年在外公干,妻子在家里,有点过于活跃了——两个孩子的妈了,跟本修生这种小娃娃,接触个什么劲儿? 不管承认不承认,李永生英俊的相貌,带给他一点压力——哪怕那厮脸上有一道疤痕。【ㄨ】 想当年,蒋看海也是一枚热辣的小鲜肉,所以在后海跟尹夏荷相逢后,一见钟情,然后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尹夏荷答应嫁给他。 不过紧接着,更糟糕的事情的发生了,他的女儿小桔回家之后没多久,肚子又开始疼。 他们随便给孩子吃了点药,结果疼痛没止住,到了傍晚,小女孩儿疼得浑身冒汗,夫妻俩一看不合适,赶紧去医馆看郎中。 郎中给开了三副药,当天晚上孩子好了点,结果第二天又发作了。 夫妻俩赶紧抱着孩子,跑到太医院,还托人插了个队,结果医官一诊断,说孩子是肠痈,这个病不好治,关键是孩子还小,先保守治疗吧。 他开出的药方,跟郎中开的也没啥大的差别。 吃了太医给开的药,小桔又是晚上好了点,第二天中午,却是疼得直接晕了过去。 女孩儿的病,甚至惊动了她的外公和外婆,一家人一筹莫展之际,蒋看海猛地想起,李永生曾经开过一个药方。 当时他只扫了那药方一眼,但是现在想起来,那个药方……似乎跟太医他们开的药不一样。 反正看着女儿疼得死去活来,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急匆匆地来找李永生,希望能挽救一下女儿的性命。 听他说完之后,杨国筝三人都愣住了,怪怪地看着李永生:你丫居然……还会看病? 有什么东西,是你这个孤儿不会的吗?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我不是留下药方给你了吗?” “这个……”蒋看海的嘴巴抽动一下。硬着头皮回答,“后来来了一阵风,把药方……刮进湖里去了,真是抱歉。”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药方去哪儿了。但是他只能这么回答。 李永生气得一翻眼白,“当时你不治,拖了两天,这都晚了,她有生命危险。” “都是我不好。”蒋看海一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永生,你开的药,跟太医开的不一样……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肠痈也有很多治法的,”李永生摇摇头,“别人怎么治,我不好置评,我是这么治的。” “你果然知道是肠痈!”蒋看海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真是又后悔又生气,“当时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当时我只是八成把握,你们也无意回答我的问题,”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亏你也好意思说,我留的药方你都能扔了,要说你女儿是肠痈,你还不得骂我?” 蒋看海无语了,心说谁让你这么年轻呢? 反正他心里再后悔再气,也不敢得罪李永生。只能苦笑着一拱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你那药方,可治得了肠痈?” “那时可以。现在却不行了,”李永生摇摇头。 蒋看海也相信这话,太医都已经说过了,肠痈这病,发现得越早越好治,连着吃几副药。能调理过来,但是到了现在的程度,用药是调理不过来的了。 但是他心里还存着一些侥幸,因为他看到李永生开的药,跟其他人开的不一样,“永生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吧?” 李永生看着他,真是有点无语,其实肠痈就是阑尾炎,在地球上治这病,是很简单的,在仙界治这病,同样很简单,但是偏偏地,这里治这种病不方便。 他犹豫一下,叹口气发话,“不能给她开刀治吗?” 中土国没有西医,但是医疗水平是很不错的,治外伤的水平还远高于地球界,破开肚子割个阑尾,也是小儿科。 但是,中土国有自家的国情。 果不其然,蒋看海摇摇头,断然拒绝,“有人也说破腹能治,但我绝不同意……绝对、绝对、绝对不同意!” 李永生叹口气,一转身就向教谕家属区走去。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同意,中土国的医疗,很多时候跟玄学沾边,认为一个人的自身,是个完整的循环,开膛破肚是非常伤元气的——可怕的不是割掉阑尾,而是开膛。 这元气一伤,以后身体就会多病,会减寿会影响气运,还会影响修行。 这个理论,李永生都不敢说是谬论,因为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微妙的阴阳平衡状态,肚皮开过膛和没开过膛,是绝对不一样的。 就像剖腹产的妇女,一般过好几年才敢再生,有些甚至不敢再生了。 口子开得不对,就斩开了经脉,接续过的经脉,和完好的经脉,修炼时也是不一样的。 要中土国的人破腹,跟要求他们截肢差不多——甚至更严重。 而小桔才四岁,谁忍心毁掉这个孩子的未来? 仙界治疗肠痈,也很简单,几副药下去,直接将阑尾搞得萎缩了,慢慢自身吸收,至于阑尾里可能有点杂质,就要通过肠道排除,少量杂质也可以走气血,排到皮肤表面。 李永生一开始开的药方,用的就是仙界的法子,但是现在,小桔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这个药方就有点不够了。 看到他离开,蒋看海快步追上去,拽着他的袖子苦苦哀求,“永生,永生,是我错了,求求你了,帮我这一次,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李永生白他一眼,“放开,我得回去拿东西,再跟你去治。” “啊,你真的能治?”蒋看海大喜过望,脸也涨得通红。 李永生不理他,快步走回居住的小院,拎起褡裢就往外走。 “我带了马车,马车,”蒋看海紧紧地追着他。 马车一路狂奔,来到了七八里外的一片住宅,这里是工建房的住宅区,蒋看海一家就住在这里,而且是个不大的小院。 小院只有四间房子,还开有旁门通向其他小院,穿糖葫芦一般。 没办法,京城就是这条件,蒋看海的居住条件算不错了,要知道他也是初阶司修,勘测地脉,对气运掌握得不够娴熟,根本无法承担这一职责——当然,他是技术型人才,战力很一般。 进了小院,家里正吵成一团,两个老年男女正在推搡,脸红脖子粗的,一旁站着一对中年男女,男人手里还拎着一个药箱,俩人都是一脸的无奈。 这二老正是尹夏荷的父母,老太太说不行就破腹吧,老头是坚决不答应,说我宁可没了这个外孙女,也不能毁了她的前程! 中年男女则是高价从太医院聘请来的医官,要做这个手术。 老太太觉得男人给自己的孙女做手术不好,就要求派个女的来——肠痈要开刀的话,那是小腹的位置,老太太觉得,小桔再小,那也是女孩子,怎么能让男人看了去? 女人姓田,只是男医官的助手,虽然是她上手,男医官也得跟着来,以防止意外。 看他俩吵得激烈,男医官有点不高兴了,“我说,你们尽快拿个主意行不?太医院那里,很多病患等着呢……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呆着。” 就在这时,蒋看海急匆匆跑进来,“永生,你快来看……现在怎么样?” “这谁啊?”院子里四个人齐齐看了过来,看到一张青涩的面孔,四人齐齐一愣。 “永生快来,”尹夏荷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她衣冠不整发髻横乱,是一脸的憔悴,“小桔又昏过去了。” 李永生快步进屋,见到女孩蜷着身子侧卧在床上,两只小拳头死死地握着,脸色雪白,满头的大汗,眉头拧做一团,显然是异常痛苦。 他抬手把一下脉,然后伸手去褡裢里摸出一个长长的褐色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有九根银针。 他刚拈起一根银针,旁边就传来一声厉喝,“慢着,你要干什么?” 却是那男医官出声发话了,他一脸不善地看着李永生。 “窦大夫,这是我请来的高人,”蒋看海匆匆一拱手,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还是想先试一试,能否不用开刀,就治好小女。” “笑话,”窦姓医官冷哼一声,脸色非常不好看,“这小家伙年纪轻轻,随便出手,我不能看着不管……治疗肠痈,什么时候用得着银针了?” “你用不了,不代表别人不行,”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 一般而言,他是个不爱计较的性子,但眼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就顾不得客气了。 “老人家,”窦大夫看向老太太,“你若要他动手,等我离开再说,我在场的话,必须阻拦他,要不然就是我的不对……太医院饶不了我。” 老太太登时就犹豫了,她看向自家女儿,“小荷,这小伙子……是怎么回事?” “老泰水听我一言,”蒋看海根本不等夫人回答,就率先插嘴,他一拱手,“这是一个奇人,是小荷认识的,当初就是他看出不对了,但是我和小荷都没在意……真是羞愧。” “是你认识的?”老太太看向自己的女儿。 尹夏荷却是顾不得理自己的老妈,而是看向李永生,“小李,能治好吗?”(。) 第一百零三章三凤九鸣 李永生当然有信心治好,不过这个时候说得太肯定,也不合适。 于是他点点头,“通过脉象判断,现在已经不能再等了。” 尹夏荷的老妈并不关心这些措辞,她直接发问,“能保证她安全,是吧?” 李永生看她一眼,做医生的,最烦遇到这种患者,“只能说基本保证安全,天底下的事情,谁说得了那么准?我努力就是了。” “哎,你这啥意思呢?”老太太不干了,“年纪轻轻的,脾气这么暴躁!” “我是实话实说,”李永生不吃这一套——我脾气还能暴躁过你?他冲窦大夫一扬下巴,“他们要开刀的,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对吧,窦大夫?” 凭你也配跟我说话?窦大夫冷笑一声,“开刀肯定保证没问题,万无一失!” 就没见过你这种二货,李永生实在有点无语了,只要是手术,怎么可能没有风险?“那我不管了,窦大夫你来。” “慢着,”老头不答应了,他就不想让外孙女开刀,“小李,你的意思是,只要你出手,不开刀也很可能好?” 李永生想一想才点头,“嗯,倒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老头听得明白,双手一拍,“那就是你了,动手吧。” “慢着,我没走呢,”窦大夫铁青着脸发话,他上下打量李永生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小家伙,你知道什么叫肠痈吗?你这是要将就几个时辰?” 李永生呲牙一笑,他真是有点火了,所以说话也就不留情面了,“怎么还不将就几十万个时辰?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肠痈当然药物能治,”窦大夫也被这话激起了火气,大声地发话,“但是我说两点。一个,她治得晚了,第二,她还小。用虎狼之药,她以后怎么办?” 中土国也有能让阑尾萎缩的药方,不过这药方劲儿实在太大,成年人用,都可能造成很大的副作用——本来要萎缩的是阑尾。没准大肠跟着都出问题了。 其他的副作用也有,四岁的小女孩,从此个子萎缩不长了,怎么办? 这真的不是玩笑,虎狼之药就是这样,药劲太猛,副作用太厉害 而仙界的药方,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技术有代差,这个要认。 李永生根本不理他,而是侧头看向蒋看海。“治不治?不治我就走了。” 跟那些人扯太多没用,要找就得找正主儿啊。 “当然治,”蒋看海毫不犹豫地表示,“我是他父亲,我说了算!” “那让我先出去,”窦大夫毫不犹豫地向外走去,“我眼不见为净。” “蒋看海,你敢!”老太太尖叫了起来,“窦大夫,不要理那些小家伙。求求你救救我的外孙女……我再加一千块银元!” “你信不信我休了你个老不死的?”老头子气得大叫,“都是一家人,折腾什么?” 眼见大家越吵越热闹,李永生看着麻烦。悄悄弹出一缕指风,然后叫了起来,“别吵了,小桔都没气儿了!” 尹夏荷闻言,一转身就蹿了回来,探了一下女儿的鼻息。放声大哭了起来。 其他人听到这噩耗,当然也没心思吵了,窦大夫见势不妙,转身就走,嘴里还吩咐一句,“小田你帮看着点,该不该做手术,你自己决定好了……我得去太医院反应一下情况。” 小田没好气地回答,“人都没气儿了,我去反应吧,您留在这里好了。” “老太太让你来,没让我来,”窦大夫大喊一声,他彻底撕破脸了。 就在这喧闹之中,李永生看一眼蒋看海,拈起一根银针,就冲着小桔扎了下去。 “哎……”蒋看海的声音戛然而止,目中却是一片骇然,你这一针,还要把人扎活? 尹夏荷的父母也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们现在心乱如麻,根本顾不得计较。 刷刷刷几根银针下去,小桔小小的身子一抖,长吸一口气,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不过所谓活过来,也仅仅是有了口气。 没了阻碍,九根银针在瞬间就扎了下去,屋子里一片寂静,到了这个地步,大家还可能有别的反应吗? 九针扎下去之后,李永生挨个银针捻动一下,当然,不会是单纯的捻动,还夹杂了其他的手法。 窦大夫看得眼都直了,虽然他相当于是外科大夫,但是中土国的正式医生,都是首先要精通阴阳、五行平衡的,会针灸也是必要条件。 他不是很擅长针灸,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眼力,看到李永生快速在三根银针上震颤了九下,银针居然发出了轻响,他讶然地发话,“这是……针王失传的凤凰三点头,九凤齐鸣?” 单独的一根银针,凤凰三点头并不算难,难的是那三根银针扎对地方,那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而且让三针齐鸣,那就太难了。 三针齐鸣可不是只图了好看,那是能在那片区域内,激发极为精妙的震荡,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 九凤齐鸣是昔年一代针王桂一男的绝学,可惜他的弟子们不争气,没谁掌握了精髓,三代之后,出了一个杰出弟子,可惜这弟子应邀为雅利安国王治病时,离奇地死在了雅利安。 他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五岁,一身的医术,根本没有传下来。 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点点头,心说九凤齐鸣算多大点事,没见过一百零八凤齐鸣吧? 下好了针之后,他又摸一下小桔的脉,冲着尹夏荷点点头,“她马上会排泄,不要移动她的身子,擦洗干净……” 话音未落,小桔噗地放了一个响屁出来,臭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李永生走到桌子旁,看到上面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他提笔就写下了一张方子,随手递给蒋看海,“快去抓药,千年老参为引。” 虽然是修者的社会,千年老参也是极为难得的,卖是有卖的,价钱不是一般的贵。 其实百年老参为引,就足够了,不过千年老参的效果要好一点,而且李永生觉得,这一家子实在太不着调了。 尹夏荷是个官迷,蒋看海爱吃点小醋,夫妻俩对孩子关心不够,而孩子的外公外婆更是奇葩,女孩儿都快死了,还在那里争执不休——真的前世是冤家吧? 反正这家看着不差钱,他就用上千年老参为引——不能光让你们折腾别人。 蒋看海拿过药方就往外走,他现在对李永生,真的是非常信服了。 哪成想他的老泰水身子一横,将他拦住,劈手就将药方夺去,转身递给了窦大夫,赔着笑脸发话,“窦大夫,麻烦你看一看药方。” 窦大夫自己都想抢这个药方来看,见她拿过来,一眼扫过去,登时就张大了嘴巴,“我去,这是……治疗肠痈的?” 治肠痈的方子,左右不过那么几味药,君臣佐使大抵都有定数,也正是因为如此,第一天那郎中没治好小桔,蒋看海也没法去找麻烦。 但是窦大夫看这个药方,那是完全看不懂,他细细看了一遍,抬头愕然地看向李永生,“敢问这位小友,这方子……你是如何辨证的?” 医生是最爱坚持己见的,这是良医必备的素质,不能因为某些意外因素而动摇自己的看法,但是他们也是最佩服那些具有真才实学的同行。 这是个救死扶伤的职业,多学一点,就能多对患者负责一点,尤其是太医院的医官,他们固然也为普通黎庶治疗,但是面对的主要客户,还是那些非富即贵的主儿。 所以窦大夫的嘴里,才道出了“小友”二字。 “收敛的方子,”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并不多说。 他这个方子,是仙界的方子改良过来的——仙界的很多药材,这个位面并没有,少不得他要用三五种草药来替代,有些药材药性就有冲突,但是他求的是两者中和之后,剩下的药性。 这个方子里,根本看不到君臣佐使——倒是能看到昏君和逆臣。 别说是太医院的窦大夫,就算为今上和阁老看病的御医来了,十有八九也看不懂这个方子。 窦大夫心里实在茫然,他看这个方子,跟看天书差不多,若不是看到对方神奇的针灸术,他肯定直接翻脸呵斥了。 就算这样,他也要忍不住问一声,“白术和石莲搭配……土性岂不是被排走了?” “白术取凉下,石莲取延绵,”李永生吐出八个字,点出要点,也就不再多说,而是看向蒋看海——还不去抓药? 就在这时,只听得扑哧扑哧连响,屋子里顿时臭气熏天,原来是小桔在昏迷中,开始排泄了。 尹夏荷上前照顾女儿,蒋看海则是看向丈母娘,伸出手来,“老泰水,这方子……” 老太太固执得很,她盯着窦大夫,“窦大夫,这方子合适吗?” “收敛的方子……”窦大夫呆在那里,愣了好一阵,才微微颔首,“我有点明白了,好像虎狼气被消去很多。” 太医院出来的医官,真的是有真材实料的,虽然不懂这方子里的君臣佐使,但是有“收敛”二字提醒,他竟然分析出来了,药性一综合,竟然有化去肠痈的可能。 (渣后台,上传到现在,不过月票还是要求的。)(。) 第一百零四章大爱无疆 当然,以窦大夫的的见识,他也只能分析到,药方“有可能”化去肠痈。 面对老太太的提问,他犹豫一下表示,“方子我看不太懂,但是应该无大碍。” 你放心吧,这药就算治不好人,也吃不死人。 老太太的心里,其实很愿意相信李永生——这孩子看眉眼,就像个有本事的,长那么俊,怎么可能没本事? 她只是为自家的外孙女担心罢了。 听到窦大夫这话,她将药方塞到蒋看海手里,“速速去买,记得去同仁堂……贵点无妨。” 同仁堂在京城的名头极响,是四百多年的老字号了,全国有多个分堂。 药还没买回来,小桔醒了过来,她一睁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我好饿。” 尹夏荷扭头看向李永生。 李永生摇摇头,“不能吃饭,最多喝点米汤,等千年老参买回来,可以多喝点那个,三日之内都不许吃饭,一旦吃饭,前功尽弃。” “没错,”窦大夫点头附议,“肠痈就是吃喝不当引起的,孩子现在身体虚弱,不吃没元气,无法调和阴阳,用参汤吊着是最好的。” 他在太医院,其实挺忙的,按说这里不做手术,他早就该离开了,但是他很想亲眼看一看,肠痈严重到这种地步,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能治好了? 太医院每天救治的伤患极多,但是归根结底,他们是为权贵服务的。 说得更难听一点,太医院之所以向黎庶开放,就是为了吸取救治的经验,在平民老百姓身上练手,以便更好地服侍贵人。 医疗这个行业,原本就是如此,知识再多学历再高,没用。这是个经验型的行业,没有足够多的患者,练不出医生精湛的手艺。 所以窦大夫硬生生地等着蒋看海抓回了药,看着他把药熬好。 一剂药下去。小桔的病情就有所好转,虽然肚子还疼,但是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李永生收起针盒打算离开,蒋看海却不想让他走,“再等一等吧。万一有反复呢?” 他是真的怕了,前几次治疗也是这样,孩子状态看起来不错,说不行就不行了。 “再等我就回不了修院了,”李永生摇摇头,很自信地回答,“你放心好了,今天没事了,明天带孩子去找我,我再给她行针。” “回不去修院就住下呗。”尹夏荷毫不犹豫地建议,“家里是小了点,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住旁边的客栈,费用什么的,你不用管了。” “修生总得有个修生样子,”李永生笑一笑,“万一修院有事,找不到我就惨了。” 这话说出来,别人就不好劝了。不过尹夏荷还是低声嘀咕一句,“一天之间,哪里会那么巧?” 老太太也不想放李永生走,少不得看一眼太医院的人。“窦大夫……你看?” 我能看个啥呀?窦大夫心里暗暗地吐槽,脸上却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他的方子我不太懂,不过这么配药都没事的话,应该是无大碍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放在一起熬。竟然还真有效果,这远远地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他只能感慨自己学识不足,至于说置疑,他倒是想呢,但是凭什么置疑?人家做的,他压根儿不懂。 所以他轻咳一声,“小友,你这个药方,我能抄录一份吗?” “随便你抄录,”李永生满不在乎地一摆手,药方这种东西,他从来不怕泄露。 但是窦大夫就不这么看了,这个位面不说知识产权保护,可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对自家的秘方,看得极重,就连郎中也不例外。 一个管用的方子,只要能保守好秘密,理论上能传十几代甚至几十代,能成为家族的长期饭票,就算再大公无私的人,也不得不掂量一番。 当然,所谓的医者父母心,也有不少医生,会将自己的知识和经验,传授给弟子。 但就算这种“大爱无疆”的医者,也未必愿意将自己的知识传授给陌生人,很多名医想得到一些方子,要拿自己得意的方子去换。 这倒未必是医者小气,给出去太容易,别人也不知道珍惜不是? 道宫得了处理唐红豆的秘方,就给了李永生一颗塑骨丸——道宫不占这种小便宜。 所以窦大夫十分明白,李永生允许他抄录药方,意味着什么,他很激动地冲着对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过小友。” “没必要,一个方子而已,”李永生一侧身子,让到了一边,笑眯眯地发话,“这么大的礼,是要折我的寿吗?” “我是为天下的肠痈患者,谢过阁下,”窦大夫正色回答,“每年因肠痈丧命的,不知凡几,你这个方子拿出来,功德无限!” 李永生淡淡地一笑,“所谓良医,就是愿天下永无病患。” 窦大夫却是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愣了一愣才又说一句,“虽然知道有点过分,我还是希望……阁下能否帮忙解释一下此药方?” 他原本只想要药方,见对方好说话,才又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也知道过分啊?李永生看他一眼,想了一想,回了八个字,“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了,心里有点微微的得意:这话应该是比较装逼的吧? 走出门之后,刚装完逼的某人抬手一拍额头:坏了,忘了说自行车的事儿了。 不过,今天也不合适说此事,下一刻,他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小姑娘病成那样,蒋家肯定也没心思谈…… 他离开之后,窦大夫也愣在了那里,“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典故,单听这句话的话,一般人还真琢磨不出来味道。 不过尹夏荷却是听懂了,她在一边接口,“这还不简单?李永生不解释药方,是要你们自己琢磨,找出他开方子的思路来,而不是单纯模仿他开方子。” 窦大夫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发话,“果然是如此,尹室长真是冰雪聪明。” “我说,你还不赶紧拿着方子,回去请教人?”蒋看海见这厮奉承自己的爱妻,心里就又有点吃味儿,“不过你这个助手留下吧,万一晚上有个反复呢?” 听到这话,窦大夫不干了,“我们太医院的人,晚上也要下班的。”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孩子的外公出声帮腔,“药方都要你抄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好了,”老太太也出面帮腔,“孩子用了这个方子之后,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你不得观察吗?是吧,窦大夫?” 面对这一家人的围攻,窦大夫只能丢下自己的助手,不甘心地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李永生都在小院里帮小桔行针,三副药过后,他又换了方子,而且他言明,用了这个方子之后,小桔要连续肚疼五天——这是阑尾萎缩的必然反应。 到了这一步,蒋看海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不过为了避开孩子外婆和外公的干扰,他希望小桔在接下来的五天,能住在李永生这里。 小桔虽然小,但是听说肚疼五天之后,能永远不肚疼了,她也很勇敢地表示:叔叔,我不怕疼! 你该叫我哥哥的吧?李永生很无奈地暗暗吐槽,我有那么老吗? 随着孩子病情的稳定,蒋看海开始上班了,不过这厮实在小心眼得紧,他将小岳岳安排到院子里陪侍小桔,他的夫人也能过来探望,但是绝对不许留宿。 五天之后,小桔全好了,李永生又开出一个方子来,说再抓五副药,吃七天半,才能更好地稳固身体,不亏元气。 当天下午,蒋看海将小桔接回了家中。 窦大夫又来了,这次他还带了一个高阶司修前来,那是太医院主治肠胃的医士沐轶,此人的师尊,是内廷御医阴九天。 沐大夫对李永生的方子很感兴趣,他的师承极为高明,推演了这个方子之后,也是不得要领,少不得煎了一副这样的药,亲身试一下。 终究是高阶司修了,尝了两口之后,他内察一番,就知道这药方果然有收敛阑尾的作用,而且没有虎狼的火气,反倒有些滋润生发的感觉。 生发……大约就是考虑到小桔还是孩子,收敛的同时,要保证她的生长发育,沐轶猜出了李永生的用意。 但正是因为猜出来了,他反倒是越发地好奇了,生发的多少,是怎么配比的呢? 须知四岁的孩子,跟十二岁的孩子,配比肯定是不一样的,就像地球界的药物,也分为婴幼儿的剂量,和成人的剂量。 具体在这个方子上,还得考虑少年的剂量,毕竟少年也是在发育阶段,不是光称体重就能解决问题的。 不过他好歹也是医士了,真拉不下脸来,去朝阳大修堂找一个本修生去请教,听说小桔今天回来,他就打着查看病情的幌子,跟自己的学生来一趟。 诊脉之后,他非常确定,小桔确实是好了,只不过身体还是有点虚弱。 看了李永生开出的固本的方子之后,他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这个方子,却也不是现在的主流固本方子。 “看这开出的药方,有点道宫的味道啊……”(。) 第一百零五章沐轶的怨念 高明的医生,能通过药方,看出开方子人的流派。 沐轶有名师,对中土国的医疗流派,知道得也很清楚,所谓高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一眼就看出,李永生开的方子,不但非主流,也不属于任何有特色的流派。 不过这也怪不得李永生,他自打来了这里,就很少生病,遇到不舒服的时候,自己就去山上找药来熬——他所处的双溪镇,周围山上有不少药材,遇到实在没有的,还能去药店买。 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这里主流的方子是什么,完全没接触的嘛。 “道宫?”蒋看海听得吓了一跳,“他就是个孤儿,还能跟道宫扯上关系?” “倒未必一定要扯上关系,”窦大夫对此知之甚详,“很久以前,道宫和官府的治疗手段,没那么对立,是相互包容的……现在也包容,不过发展方向不同。” “当然,李永生也可能是得了道宫什么人的传承,这很正常。” “方子没问题吧?”得,这么问的,只可能是小桔的外婆。 “目前看不出问题来,很精妙的方子,”沐轶实话实说,“不过这一味主药铁线藤,用得太多了……这个东西,主要是控制在道宫手里,它近灵气而远气运。” 可惜了啊,这么独特的方子,不能拿来推广——毕竟治病救人的时候,要考虑成本问题,铁线藤没啥人使用的时候,价钱是一回事,大量使用,价钱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总也是一种收获,不是吗? “铁线藤又不值几个钱,”老太太不以为然地回答。 “你们根本不懂,”沐轶很不耐烦地发话,然后看一眼蒋看海。“两个方子中间,应该还有个方子吧?” 蒋看海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是有一个。” 沐轶斜睥他一眼。“那你拿出来吧。” “凭啥呢?”蒋看海脸一沉,“我欠你的?还是以后我去太医院看病,不用花钱?” “哎,你这人,”沐轶很是有点无语。“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有点觉悟行吗?那个本修生说,要你不泄露方子了吗?” 蒋看海冷着脸摇摇头,“他也没说不泄露,你们想要方子,去找他啊。” 我要合适找他,会来找你吗?沐轶也是相当地无语,“你对我们太医院,意见挺大啊,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工建房的吧?” 这话就隐隐有点威胁了,太医院虽然不掌实权,但是……人家掌握着生死大权,别说工建房,工建部的老大,还不得看太医院的眼色? “我是工建房的,”蒋看海根本不在乎,他冷笑一声,“太医院又怎么样?我女儿差点被你们破开肚子了,我就是有意见。不行吗?” 沐轶顿时无语了,在他看来,这事儿不能怪太医院,小窦也尽力了。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本修生确实做到了太医院做不到的事,患者家属不高兴,也是常情。 “蒋大人,此事确实是太医院力有不逮,”见到师尊吃瘪。窦大夫只能站出来说话了,“不过这个经验推广,也是造福苍生,你希望别人的女儿,都跟你的女儿一样吗?” 尼玛你这说话……真不是口腔科的吗?蒋看海也无语了,“这个方子,我已经忘了,你们想要,就要去找李永生。” 反正他对自己女儿差点被破开肚子,是耿耿于怀——一个孤儿都做得到的事,你太医院都做不到,还指望我尊重你? 沐轶闻言,嘴角抽动一下,征文我输给那厮了,医术也要输? 做为文学爱好者,他也为庆典写了征文,排在第五十一名,这实在是个太悲催的名次,因为太医院有规定,前五十名在今年太医院的分房里,能获得十五分的加成。 五十分,那可是整整的五十分啊,初阶司修和中阶司修的差距,也不过才三分,而第五十名和第五十一名,差距有十分! 沐轶觉得自己就是话本里的悲剧主人公,这剧情虐得……简直了! 所以他对于任何一个排名在自己前面的征文作者,都有极大的敌意。 他不知道李永生写了什么,甚至也没记得那厮的姓名,但是……这本修生排在前十了,就是挤了他一个名次。 于是他站起身就走,“我还有个会诊的辩证,小窦你回头见了那个本修生,帮着问一下。” 沐轶走了,但是窦大夫却不敢走,缠着小桔嘘寒问暖。 女孩儿虽然小,也知道这个叔叔是打算给她开肚肚的,态度当然不好,不过她的外婆却知道当初人家也是给面子了,倒还算比较热情。 最后还是蒋看海有点扛不住了,“好了,晚上我请他喝酒,你一起去吧,问得出来问不出来,那是你的事儿了。” 这次帮女儿治疗,他算是领了李永生不小的人情,关键人家提前就警告过,是他自己没有珍惜机会,现在女儿大好,他当然要有所表示。 为了照顾李永生,蒋看海请客的地方,就在距离朝阳大修堂不远处,是一个名叫天元酒楼的豪华酒店。 他到了之后,还专程派了马车,去修院里接对方。 李永生赶到天元酒楼的时候,愕然发现,蒋看海、尹夏荷和窦大夫居然在门口等着自己。 “不用这么夸张吧?”他笑着下了马车,“帮了一点小忙,怎好让三位在外面等着?” “你救了孩子一命,我们做父母的,当然要表示感激,”尹夏荷笑着回答,她可是比她老公会说话多了,“你看是小忙,我们看就是天大的事了。” “这还……真是的,”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正好还有点事,想请教蒋大人。” “不急,一晚上呢,”尹夏荷笑着回答。 四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进酒楼,刚走上二楼,还没进包间,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咦,小李……怎么是你?” 李永生抬头一看,笑着点点头,“汤大哥,这么巧?” 打招呼的人,正是汤师姑的弟弟汤昊田,他的眼睛一瞪,“叫汤师叔!” “好,汤师叔,”李永生也不跟他争辩,然后一指身边的人,“我跟几个朋友坐一坐,师叔你且去忙。” 汤昊田见了他,却是想起了那个话本,“定了哪个房间?我一会儿去找你喝两盅。” 李永生对他印象不怎么样,但是不管是师叔还是大哥,对方总是长者,于是他笑着回答,“怎么敢劳动汤师叔,你在哪个包间,我一会儿去敬酒。” 汤昊田却是不便报出房间号,通过朝阳大修堂一名教谕,他结识了两个外地来的教谕,本着“有枣没枣三杆子”的想法,他先接待对方一下。 有大修堂的教谕在场,李永生又是大修堂的插班生,他就不想让两边碰面,这是生意人的本能,所以他笑一笑,“我这边接待着一些主顾,不方便,你哪个房间?” 李永生侧过头来问蒋看海,“咱们哪个房间来的?” “山海阁,”蒋看海回答,然后冲汤昊田微微颔首,算是个招呼。 四人进了包间,很快菜就上来了,蒋看海今天得了夫人的应允,很高调地发话,“先来三坛金色凯旋,要三十年的,咱们今天不醉无归!” “你少喝点,”尹夏荷很不给面子地瞪他一眼。 窦大夫也是个好酒的,喝了几盅之后,话就多了,“永生老弟,我师尊问了,你第一个方子和最近一个方子之间,是不是还有一个方子?” “你们这是习惯了做伸手党?”李永生听得就笑,“还是得自己多琢磨啊。” “知道知道,学你者生,像你者死嘛,”窦大夫点点头,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你的方子,我们也是参考一下……对了,师尊说,你的方子有点道宫的味道。” “我怎么不知道呢?”李永生继续笑,“你师尊是哪位?” “太医院说师尊,先是职业上的带路人,我还没入门呢,”有二两酒垫底,窦大夫说话也豪放了起来,“沐轶你知道吗?算了……阴九天你总知道吧?” “我还真不知道,”李永生笑得醉态可掬,“我就是一乡下孤儿,没见过啥世面。” “阴九天这人可厉害,”蒋看海难得地服气一个人,“那是给今上、娘娘开方子的。” “沐轶是阴九天入了门的弟子,”窦大夫努力让自己说话认真一点,“什么时候方便了,我帮你引见一下,对你有好处。” “这个再说吧,”李永生一摆手,他认识我,对他才有好处吧?“窦大夫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个方子吗?好说,我这人不习惯藏私,但还是那句话,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接着他就把第二个方子说一遍,然后又解释一下,这方子里的生克是怎么回事,又讲述怎么去除虎狼药性。 窦大夫一开始还能听明白,听到后面就傻眼了,说不得直接摸出个留影石来,记录两人的谈话。 李永生也没在意,这个东西就跟他给道宫的唐红豆处理秘方一样,不明白的就是不明白,点破了也就那么回事。 正经是九凤齐鸣这种针法,想要学会,不但得掌握原理,还得有那个悟性。 (后面越追越近,前面越落越远,大声召唤月票。)(。) 第一百零六章老帅亲卫加更求月票 李永生大致讲完方子原理,三个人每人就半坛子酒下肚了。 窦大夫满意了,李永生却是扯上了蒋看海,说起了自行车的事儿。 蒋看海好酒,量也不算小,不过他有个毛病,喝不了多少,人就会变得亢奋,就是那种很容易就能喝高了,但是很难喝得断片。 大致问了一下自行车的情况,他拍一拍胸脯,“好说,我跟房里老大关系还不错,回头给他敲敲边鼓,买了你的技术……技术还可靠吧?” “蒋看海!”尹夏荷气得狠狠一拍桌子,“你家老大不过是区区一个幽州郡工建长,小李要全国推广呢,说话能靠谱一点吗?” “你们女人家懂啥?”蒋看海很鄙夷地看一眼自家的女人,“幽州郡房是小,但是全国三十六郡,各个郡之间,也比业绩呢,永生的项目够好的话,老大也得力撑我。” 相较他的头脑发热,尹夏荷却是极为清醒,“你省省吧,明天不喝酒再说这事儿行吗?” 蒋看海狠狠地一拍桌子,“我现在头脑清醒得很,为啥不能说?” 尹夏荷不理他,而是扭头看向李永生,“小李你搞这个项目,是手里缺钱?” “是啊,”李永生笑着回答,“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那不如让他给你介绍几个工程,这钱赚得保险,”尹夏荷看一眼自家的夫君,“反正工建房手里,从来不缺工程。” “工程也行,”蒋看海点点头,大着舌头发话,“我好歹也是司修,还是专业的,老大肯定要卖我面子。” 李永生听得大奇,“既然是这样,蒋大哥为什么不拉一支队伍做工程?” “他干不了那个。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能力,”尹夏荷很干脆地回答,一点都不给自家夫君面子。“永生你肯干的话,有你这个修生身份,能免不少税,各家工程队会抢着要。” 原来是这样,李永生有点傻眼。“赚那点避税的钱,能有多少?” “绝对够你的开销,”尹夏荷的眉头微微一皱,她觉得他的心思有点大了。 就在她想继续开口劝说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汤昊田端着一个酒杯走了进来。 他笑嘻嘻地发话,“永生,跟师叔介绍一下,都是哪些朋友?” 蒋看海白他一眼,大声发话。“你比我还小吧?跟谁说师叔呢?” 汤昊田才待发火,猛地发现,对方桌上,摆的是金色凯旋三十年,心里就是一抽,我去,有身份啊——这种酒,一坛就是五块银元,面前就是三坛。 他请人喝的也是金色凯旋,不过是二十年陈的。一坛两块银元——这都够撑场面了,要知道这么一坛酒,等于本修院普通教谕一个月的收入。 所以他马上端正了态度,“呵呵。玩笑而已,大哥你在哪里高就?” “高就不敢当,”蒋看海喝了酒,也是相当豪放的,“区区的小司修,在幽州工建房打杂。师叔你干什么的?” “大哥,玩笑,玩笑,”汤昊田赔着笑脸发话,顺势坐到了一个没人的座位上,“我做点小买卖,我姐是孔总谕的同窗,按辈分,永生该叫我师叔。” “哦,”蒋看海点点头,既然对方说明白了,他也就不计较了。 “嗐,”窦大夫叹口气,“我还以为教永生医术的师尊呢,原来是修院的教谕。” 他一直没说话,就是怕这年轻人来历不凡。 “孔总谕医术也不凡啊,”汤昊田奇怪地看他一眼,“那是博本院的总教谕。” 窦大夫斜睥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回。 “这位可是太医院的医官,”蒋看海大声发话,“是阴九天大师门下。” 门下就不一定是徒弟,也可以是徒孙,反正他看这年轻人有点不顺眼,少不得就要帮着吹嘘一下。 “阴大师门下?”汤昊田听得吓了一大跳,阴九天实在太有名了,此人不光是宫廷御医,也帮人看病,在市井传说中,基本上是“神医”的范畴了。 他纳闷地看一眼李永生,“永生你的医术师尊……是哪位?” 李永生含含糊糊地回答,“东学一点西学一点,来……喝酒!” 受了这番惊吓,汤昊田也暂时提不起谈话本的兴趣了,他又坐一阵,才知道合着李永生治好了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小孩儿肠痈。 当然,窦大夫既然被冠上了“阴大师门下”的名头,为了不堕大师威名,他也少不得解释一下,小李掌握的很多医术,都是失传的——比如说一代针王桂一男的“九凤齐鸣”。 桂一男的名头,在医疗界很火,但因为年头久远,外人还真没多少知道的,汤昊田就没有听说过这人。 但是他也知道,既然号称针王,被阴大师的门下尊崇,肯定不是一般人,他少不得眼珠一转,“永生,陈年暗伤,你治得了治不了?” 不等李永生回答,尹夏荷先不高兴了,“我说小伙子,暗伤在什么地方,陈年又是多少年……你这态度就不端正,不说清楚,让永生怎么看?” “确是我的不是了,”汤昊田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四十多年了吧,伤在背部大椎附近,脊柱都断过,倒是接好了,但是留下了暗伤,阴天就痛得死去活来,药石无用,能治否?”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塑骨丸都弄得到,会留暗伤?” “当时是在战争啊,卫国战争,”汤昊田一摊双手,“这人受伤之后,大家以为他死了,过了整整半个月,才在死尸中发现了他。” 脊柱断了半个月都没死?窦大夫想一想发问,“这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吧?” 塑骨丸是道宫出品,本来就极为罕见,战争期间更是有价无市,不是随便谁都能弄得到的,而且……脊柱断了还能在死尸里撑半个月,起码也得是司修吧? “坤帅亲卫,”汤昊田淡淡地回答,心里却生出了浓浓的优越感——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卫国八大帅之一,哥们儿认识啊……嗯,她的亲卫。 而且八大帅已经有五人故去,坤帅现在可是还活着。 “原来是她,”窦大夫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是曲胜男?” “正是她,”汤昊田点点头,讶然发问,“你也知道此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窦大夫无奈地笑一笑,“坤帅为了她,曾经大闹太医院。” 卫国战争初期,中土国遭到新月国突袭,节节败退,为争取赢得时间,坤帅胡秀凤曾经以己身为饵,坚守摩云堡月余,然后成功突围,成为战争初期中土国唯一的亮点。 这一战,三万战兵埋骨在摩云堡一线,而曲胜男身为坤帅亲卫,在突围的途中,为了掩护坤帅,用身体挡住了敌方高手的攻击。 胡秀凤脱险之后,马上派出人去,要查找曲胜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怎奈那时的摩云堡,早已经是敌占区了,精锐的小队小心翼翼地搜索了七八天,才发现了滚落到山谷中的曲胜男。 那时的曲胜男已经醒了,用下颌一点一点地爬着找吃的,虫蚁草籽都不放过,那个惨象真的没办法说了——她被发现的时候,以为是敌方的军队,差点咬舌自尽。 小队将人救回去,胡秀凤动用特权,弄了一颗塑骨丸回来——当时她才是初阶化修,塑骨丸都轮不到她,不过她在摩云堡打得实在漂亮,光宗亲自过问了此事。 塑骨丸是很好的,然而,半个月在山间餐风露宿,曲胜男落下了病根。 卫国战争结束之后,坤帅要求太医院,无论如何治好曲胜男。 但是那又怎么可能呢?卫国战争中,出现太多伤患了,根本不可能都救治得好,曲胜男得了塑骨丸,能行动自如,已经是很不错了。 但是胡秀凤不满足,因此在太医院打伤了两人。 这种事情在那时也是很多的,局外人很少知道,京城里的人都不是很清楚,就遑论外地人了,但是窦大夫身在太医院,对这个传闻还是相当了解的。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汤昊田点点头,然后他热切地看向李永生,“你要是能治好她,钱不是问题。” 切,窦大夫对他的热切嗤之以鼻——能治好早就治好了,根本不可能的事,也不知道你激动个啥劲儿。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圈外人——确切说是太医院之外的人,能接触到曲胜男,就足以自傲了,不管能不能治好,先竭尽全力地找法子。 事实上,蒋看海和尹夏荷都没听说过这人,见汤昊田如此说,尹夏荷先发话了,“她是乞了骸骨的吗?” 乞骸骨是官员退休的一种说法,然而,不是所有的官员退休,都是乞骸骨,高阶司修以下,基本上是不用想的,化修才能乞骸骨——当然也有例外。 这就跟地球界的离休一样,厅级干部以上叫离休,后来条件放宽,49年以前参加革‘命的,也叫离休。 退休的待遇,当然跟离休不能比,离休之后治病,想要多少钱,张嘴就行了。 (看出来了,月票是喊不出来的,加更了,今天月票过百的话,明天继续加更。)(。) 第一百零七章曲家来人 “曲胜男当然是乞骸骨的,”汤昊田很不屑地回答,“摩云堡一战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司修了,四十年前的司修啊。” 他这话是针对尹夏荷去的,那是坤帅的亲卫——你想啥呢? 尹夏荷根本不理这茬,她扭头看李永生一眼,“你不是缺钱吗?这可是个好路子。” “您对我的信心还真足啊,”李永生微微一笑,“回头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 他不介意传出去一些方子,但是身为观风使,不能把太多理念传输出去,否则的话,算是人为干涉位面的发展,他回了仙界都不好交差。 “不用了解那么多,”汤昊田大包大揽,非常地意气风发,“你如果说你能治,我明天就带你去见曲胜男……让她来见你也不是问题。” 李永生微微颔首,“那就让她来见我吧。” 这一句话,就顶得汤昊田受不了啦,但是这个时候,他退也是不可能的,“你敢说你能治的话,我肯定没问题。” 李永生的脸,登时就皱做了一团。 汤昊田心里正在舒爽,冷不丁听到对方说一句,“来可以,低调点……我插班读书呢。” 噗,汤昊田好悬没喷出一口血去,好好好,你且先狂着。 李永生第二天就待在了大修堂内,昨天晚上喝得差点断片,也忘了自己叫过什么真儿,反正小桔的病,他已经治好了,没啥可担心的东西。 他要操心的是,马上要来临的大比,目前他以内舍生的身份,在朝阳大修堂插班,若是他表现不好,入不了上舍生,也是弱了博本院的名头。 中午的时分。天上下起雨来,京城夏天的雨,是狂暴的,视线所及。也不过就是二十来丈,一百米都不到。 雨下了一个多时辰,后来变得小了,但依旧没停,远处的山峰。出现了七色的云雾,那是阳光的折射。 就在李永生觉得,今天的雨有点罕见的时候,一辆马车正进入了大修堂,直奔他的小院而来,马车前方的引导者,正是汤昊田。 李永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觉得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打破了自己的算计,于是他回想一下——我是不是该去几个道宫的小庙转一转? 至于说昨天商定的事情。他没有当真,也不指望对方当真——八大帅,嘿,他虽然不怎么在意,却也是中土国顶尖的人物了,一般人哪可能那么容易接触到? 然而下一刻,他的眉头一皱,讶然地望向某个方向——似乎有些什么因果? 没用多久,那份感觉就越发地清晰了,然后就听到马蹄踏水的声音。以及车轮碾过潮湿地面的沙沙声。 马车在他的院子门口停下了,然后就响起了叩门声,紧接着,汤昊田的声音响了起来。“永生,开门,开门啊。” 李永生来到院门口,将大门打开,入目就是一辆紫枫木打造的马车,车身没有什么太华丽的雕饰。方方正正的,但是一股厚重的感觉,扑面而来。 就像政务院的会议室一样,古朴大气,是真正的低调奢华。 李永生开了门之后,马车上跳下一个精悍的汉子,一拉车门,车上下来一名个子极高的年轻女人。 女人打开自己手上的伞,又一伸手,从车上扶下一名中年妇女来。 这中年妇女保养得极好,肌肤白皙雍容华贵,不过细细地一看,能在她的眼角处,看到一丝丝的鱼尾纹,起码也是四十多岁了——很可能都超过五十了。 女人的气场极强,上下打量一下李永生,眼中透露出一丝狐疑,“小汤,就是他?” 没办法,李永生实在太年轻了,而医生又是个经验型的职业。 “就是他,”汤昊田笑着点点头,转头冲着李永生使个眼色,“永生快请贵客进门啊。” 李永生怔了一怔,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侧着身子一伸手,“请进。” 中年妇女以极细微的动作,点了一下头,若不是刻意观察,根本感觉不到,但对于她来说,这就是打了一个招呼。 几人来到了正房大厅,李永生招呼人坐下,自己则是去房檐下的小火炉旁,拎了一壶开水,给众人冲泡茶叶。 他这是自己居住的地方,待客用的茶具很普通,一个大的瓷茶壶,还有几个很普通的陶瓷茶杯。 中年妇女很自然地坐到了主客的位置,也不说话,而是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屋里的布局。 她不说话,别人就不敢开口,气氛非常地诡异。 待李永生将茶壶端过来,女人微微抽动一下鼻子,淡淡地发话,“不用这么客气,我的时间有限,听小汤说,你能治疗陈年旧伤?” 这女人的气场,未免太强大了吧?李永生的眉头一扬,“有点心得,不敢说能……请问你是?” “这是曲老的女儿,”汤昊田忙不迭地开口介绍,“永生,你可说你能治的。” “天下哪里有包治百病的医生?”李永生微微一笑,“能不能治,得看过才行。” 他是笑着说的,但是心里有点不爽,你是来求医的,不要端这么大的排场行吗? 中年妇女听出了他的语意,所以微微一侧头,看着他淡淡地发话,“我这人不爱说废话,直说吧,我不会答应你直接在我母亲身上试手,先帮我治两个老伤者,看看效果。” “巧了,我也不喜欢说废话,”李永生呲牙一笑,不软不硬地回答,“治伤好说,但是我要说明两点,第一,我没有行医许可;第二,我收费很高。” “嗯?”中年妇女讶然地看他一眼,然后眉头微微一皱,“小汤,这就是你介绍的医生……连许可都没有?” “曲姨,他还是修生,”汤昊田赔着笑脸回答,“您也知道,下面对行医许可,卡得很死。” 中年妇女的眉头微微一皱,“修生也可以获得许可的嘛……为什么会卡得很死?” “那些小地方,只要是能治病的医生,黎庶不会管你有没有许可,”汤昊田笑着回答,他对这个现象,还是比较清楚的,“可是发了许可之后,一旦出现问题,官府可能担责。” 中年妇女听得又是一愣,“可咱京城……没有许可不得行医的。” “曲姨,这是京城啊,谁敢乱来?”汤昊田苦笑一声,“不过,大才在民间,永生是有真才实学的。” “哦,”中年妇女点点头,不再深究此事,又看一眼李永生,“你身为医生,怎么治不好自家脸上的伤?” “复颜丸我是有的,”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过,我不想治。” 中年妇女的眉头一扬,“不想治?” “嗯,”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要不,我把复颜丸拿出来您过目一下?” “不用了,”中年妇女一摆手,她对这种很容易查验的小事,兴趣并不大,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治疗很贵,怎么个贵法?” “首先我强调一点,”李永生竖起一个指头来,淡淡地发话,“别人治得好的,我不治。” 中年妇女气得笑了,她一直牢牢地把握着气场,真没想到小家伙还敢如此张狂,“嗯,我知道你有两下子,你不用强调了。” “所以我开价贵,”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这不是我狮子大张嘴,是你要我治的。”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我在等你开价。” 李永生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并不说话。 中年妇女火了,“不是要开价吗,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我得先见伤患,”李永生抬手抹一下额头,很无奈地发话,“不见伤患,我怎么开价?” 中年妇女越发地火了,“要是见了伤患,你治不好呢?” “治不好我就不开条件,”李永生很坦然地回答,“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也没想过,我能治好所有的伤患。” 中年妇女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原来你也有治不好的伤患?” 李永生并不回答,而是走上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 “算了,走吧,”中年妇女腾地站起身子来,她今天特意拨冗前来,没想到眼前的小辈,竟然是如此地狂妄——真以为你的医术天下无敌了? 汤昊田这下慌了,他费尽心机请了人来。想要的可不是这种效果,“曲姨,这可是阴大师门下都称赞的,有真才实学,您不试一试?” “除了年少张狂,我看不出任何的真才实学,”中年妇女冷冷地回答,迈步向门外走去。 “可是……”汤昊田犹豫一下,终于喊一声,“可是您就甘心看着曲老,每天痛苦难当吗?您这女儿,当得未免有点不孝顺吧?” 李永生,我可是把宝全压在你身上了,你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啊。 “嗯?”中年妇女扭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小汤,你觉得跟我很熟吗?” “算了,就当我白忙好了,”汤昊田一摊双手,“落个里外不是人,无非就是这样了。” 中年妇女怔了一怔,长出一口气,“行,那我安排两个伤患过来,能治好他俩,我也不让你白叫我一声姨。”(。) 第一百零八章我说了算三更求月票 中年妇女还是没有留下来,冒着雨直接走了,汤昊田没好气地看着李永生,“我说,你个性不要那么强好不好?” “是他们在求我看病,”李永生端着茶杯,好整以暇地一小口一小口轻啜着,“我又没什么要求他们的,凭什么要看她的脸色?” “你这,你这……”汤昊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汤啊,你这个人,我该怎么说呢?”李永生低头看着茶杯,自顾自地说话,“办事不太分得清楚主次,谁求谁,你要搞明白,否则到了最后,你在别人眼里再怎么成功,还是迷失了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 汤昊田愣了好一阵,才哼一声,“小屁孩儿,轮得到你说我?”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也不再说话。 没用多久,就有两个伤患被马车载到了李永生的院子里。 中年妇人叫曲婉儿,她负气离开了,因为她真的不喜欢李永生这种没大没小、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想她也是曲胜男的女儿,那是坤帅最信任的亲卫,还跟了老妈的姓,可她在体制里混,该伏低做小的时候,她照样要夹着尾巴做人——她不可能事事都请坤帅出头,她老妈也做不到这一点。 她也知道,自己对那小男孩儿有点颐指气使,但是在她看来,这是非常正常的,是应该的,我就有这个底气和资历。 但是既然有可能帮助老妈减轻痛苦,她也一定会去尝试,这不仅仅是孝心,说得更现实一点,老妈多活几天,她的日子就好过几天。 所以她安排了人,给李永生送去两个老伤号。 晚上她有个客人要宴请,回到家里就是亥初了,就要上床睡觉的时候。她隐约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没办。 仔细想一想,她想起来了,于是叫过来自己的侍女。“伤患给朝阳大修堂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侍女就是那个高个儿女孩,“李永生也救治了,据小汤哥说,效果不错。” “他当然说效果不错。”曲婉儿一摆手,就要她下去,不过下一刻,她又问一句,“收费这个……怎么说的?” “姜奶奶免费,成叔……小汤哥说,费用算在他头上了,”侍女低声回答。 汤昊田帮曲婉儿买单,实在太正常了——很多人想帮着买呢,都没那个资格。 “姜姨免费?”曲婉儿的眉头一扬。“为什么?” “因为……李永生说,卫国战争受伤的,他免费救治,”侍女轻声回答。 “倒还不算太不懂事,”曲婉儿哼一声。 “就是,”侍女奉迎着回答,“他不过施了一施针术,原本就没有什么成本。” 曲婉儿对李永生的观感不好,但是对方尊重卫国老兵的做法,她还是认同的。 不过下一刻。她就是一愣,“那岂不是这小子给我母亲看病,也要免费?” “免费好啊,”侍女高兴地发话。“又不是咱们不给他钱。” “我曲家还不至于差这点钱,”曲婉儿冷冷地看了侍女一眼,顿了一顿之后,又出声发话,“这两天,你帮我盯着点他。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侍女被这一眼瞪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当时曲婉儿在参加一个会议,猛地见到一个不认识的老者,在痛苦地揉肩膀。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老者肩头有伤,阴天下雨会酸疼——她在母亲身上,看到过太多次这样的表情了。 不过很显然,老者伤势的严重性,比曲胜男差得太多了。 想到母亲今天又不好熬,曲婉儿也没了开会的兴致,悄悄溜出会场,要侍女去打听最新的情况。 不多时,她的眼角看到,侍女在会场门口,悄悄地冲她招手。 待她再次溜出去,侍女开心地向她汇报,“效果非常明显,姜奶奶和成叔今天就好多了,尤其是下雨的这会儿。” 曲婉儿顿时一怔,“你确定?” “我确定,”侍女很干脆地点点头,“不光小汤哥这么说,姜奶奶也跟我传讯了。” 这姜奶奶是曲胜男昔年在战地救护所里结识的病友,对她多有照顾,伤好之后,被曲胜男要到身边,当了侍卫,然后就是四十多年的交情。 曲婉儿知道,在老妈面前,自己说话未必比姜姨管用。 既然是姜姨说好了不少,肯定就是这样,曲婉儿心里就是一动:那小家伙真那么有水平? 就在这时,会场里走出一个人来,冲她招一招手——到你讲话了! 曲婉儿心不在焉地讲了一会儿,会场休息的时候,她冷不丁地又听说,这几天还会有大雨,她终于是坐不住了,告了一个假之后,匆匆走人了。 待她赶到博本院的时候,就快到吃饭的点钟了,她匆匆来到那个小院,不成想开门的竟是姜姨的儿媳。 “李永生呢?”曲婉儿一进院门就发问。 “他出去买菜了,”姜姨的儿媳小心地看着她,“我说我出去吧,他要我照顾老人,还说我不懂该买什么东西。” 两人也是姐妹论交,不过她比曲婉儿小了接近二十岁,平常都乖巧得很。 曲婉儿走进旁边的客舍,却发现姜姨和小成都坐在那里,笑眯眯地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见她进来,姜姨先笑着发话了,“婉儿,你找的这小家伙,真是不错,行针很有功力,两天就好了不少,怎么早就没有发现这种人呢?这些年可受老罪了。” 曲婉儿却是有点不敢置信,“真有您说的那么好?” “可不是咋的?”姜姨笑眯眯地回答,“这些年我挨的针还少吗?谁强谁弱,两针下去,我心里就有数。” 久病成医就是这样,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小成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连连点头,“姐,小家伙年轻,但是手上有真功夫。” 他俩现在每天接受两个时辰的针灸,据说六天就可以治愈,再服食半个月的汤剂,就能大好,这么点时间能根除痼疾,真的是令人佩服。 曲婉儿愣了好一阵,才愕然地发话,“这还……真让人不敢相信。” “快把他请家里去吧,”姜姨笑着发话,“这次帮老姐姐试针,我可是得大便宜了……你妈那儿也是,早利索一天,就早舒坦一天。” 曲婉儿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我现在就接他走……这儿菜市场在哪儿?” “我们也不知道,”小成苦笑着一摊手,“要不这样,我有战友在大修堂,我去问一下他?” “不用找了,我回来了,”李永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推着一个两轮的车子,车上挂个篮子,篮子里有各色蔬菜,还有瓜果和生肉,一副家庭妇男的模样。 他在南边厢房的房檐下停好车,取下菜篮,然后淡淡地发问,“你也要在这里吃吗?” “收拾一下,跟我走,”曲婉儿轻声吩咐一句,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想吃什么,你只管说好了,我自会安排。” “我不跟你走,”李永生摇摇头,语气轻柔而坚决,“我买的菜,是要为两个伤患做食疗的,我必须留下。” “嗯?”曲婉儿的眉头一皱,脸就沉了下来,总算是对方给的理由,还符合情理,而且当着姜姨的面,她也不能说这俩伤患就不重要。 所以她很干脆地表示,“姜姨和小成,可以跟着一起走,我妈那儿住得下他俩。” “抱歉,”李永生摇摇头,“现在我是大夫,我说了算。” “你!”曲婉儿的脸,登时就涨得通红,她咬牙切齿地发话,“你让我母亲来就你?你知道不知道,她年事已高?”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她,顿了一顿,才又吐出四个字,“我是大夫。” “她承受不起颠簸!”曲婉儿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怒吼。 李永生根本不理她,正好这时葛嫂走了进来,他开始吩咐葛嫂,该怎么做菜,烹饪的时候,又该注意点什么。 曲婉儿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如此地痛恨过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年纪轻轻手脚不缺,竟然不肯上门去救治我妈? 说来说去,她脑子里有根深蒂固的定式思维,若是阴九天让曲胜男上门求医,她肯定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搬老太太了——心里还得窃喜:请动阴大师出手了。 而李永生年轻不说,也没什么名望,虽然他的针法,比阴九天还要高明,但是曲婉儿心里,就是非常不爽。 倒是姜姨见状,轻咳一声,“好了婉儿,明后天还有雨呢,老姐姐的病痛,可是比我还要严重。” “让我母亲住这里……”曲婉儿咬牙切齿地发话,“她有侍女有侍卫,这里根本住不下!” 曲胜男虽然最后也只是勉强升到高阶司修,但是她一战成名,被人视为忠义两全,又吃尽了苦头,官府要表彰典型,所以她享受的待遇极高,侍卫和侍女都是在编制内的。 李永生租的院子虽然不小,但是小成身为男人,要占一间房子,姜姨和儿媳起码也得一间,再加上曲胜男和身边的人,真有点不够住。 (三更求月票。)(。) 第一百零九章曲老试针百票加更 PS:昨天九十张月票,近百了,加更一张 李永生却是根本不理曲婉儿。【ㄨ】 这两天他为那俩行针,为了帮他们放松,分散注意力,闲聊了不少事。 其中,他就问过曲胜男的情况,知道老太太虽然痼疾缠身,但是平日里行走还算利索,而且她极为要强,能走动就绝对不要人搀扶。 所以在他看来,所谓的上门求医,曲胜男不会反对,就是这个曲婉儿官威太重,总是想摆一下架子。 而他最腻歪的,就是别人摆架子,凭你也敢跟我摆架子? 亏得你只是个司修的女儿,要是化修的女儿,别人还要不要活了? 曲婉儿见他不说话,又冷冷地问一句,“你不跟我走,是吧?” 李永生扭过头来看她一眼,淡淡地发话,“最后一次告诉你,想治病,就要听医生的。” 曲婉儿的脸都气得青了,她点点头,“你是打算让我母亲的侍从,住在院子里吗?” 李永生斜睥她一眼,“他们不是病人,我不考虑他们,想在我这儿求医,把这些架子都收起来……我眼里只有一种人,病人!” “好好,”曲婉儿气得点点头,转身就走出了院门。 一边走,她一边琢磨,该找什么人,才能给朝阳大修堂施压,让他们压服李永生,这小屁孩不整治还得了?眼里还有没有卫国英雄? 不过下一刻,她还是收回了这个念头,天大地大,为母亲治伤最大,老人家年事已高,不能再这么折腾下去了。 你若是治不好,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曲婉儿暗暗咬一咬牙,摸出了一块传讯石。 传讯石激活,那边很快有了反应,是曲胜男的侍女应答的。当她听说婉儿找到了一个能治疗陈旧伤的高手,马上就将传讯石给了曲胜男。【ㄨ】 曲胜男对此,其实不怎么报希望了,所以应答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 但是很快地,她就做出了选择,“既然小姜也这么说,那我现在就走,地址在哪儿?” 曲婉儿回答道。“朝阳大修堂门口,我接你。” 过不多久,曲胜男又发来了讯息,“已经上车,怎么在朝阳大修堂?新来的医学教谕?” 曲婉儿的嘴角抽动一下,心说我倒是忘了,老妈是个话唠来的,于是回答,“妈,我事儿多呢。传讯石快用完了,见面聊好了。” “你总是事儿那么多,”曲胜男悻悻地回答道,“得,我跟小姜聊好了,也很久不见她了……” 李永生对老太太的第一面,印象很不错,七十多岁的老人,须发皆白,行走之间也非常利索。不过精神不是很好,看得出来,多年的伤病,损了她太多的元气。 曲胜男对李永生的印象也不错。她哈哈一笑,“这么俊的小家伙,看着就养眼,没下针呢,心情就松快多了。” 至于说年轻人治病的水平怎么样,她没有说。一来她信得过小姜,二来嘛,行不行要看效果,没必要提前表示什么。 曲胜男现在的地位,都是她一步步走出来、拿命换来的,后来还经历过先皇对光宗势力的洗牌,虽然她只是武修,文化素养一般,但是她见的东西太多了,心态就不一样了。 而曲婉儿打小就没有受过什么治,后来在仕途上,也多得坤帅的扶持,伏低做小的时候难免,可那是办公室政治,没有经过真正的政治风暴,气度上就不如她老妈。 官一代和官二代,气度上的差别是很明显的。 医患双方的第一印象都不错,然后就是望闻问切了。 李永生切脉,用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缓缓地发话,“老人家受创倒是好说,但是还中了毒,由腠理而入骨髓……不是口服了毒,而是被毒虫咬了。” “啊?”曲胜男闻言,顿时就傻眼了,“你如何得知?” 摩云堡一战之后,她在死尸堆里活生生撑了半个月,全身上下浮肿腐烂,都生蛆了,中毒肯定有,但那是腐毒,后来在诊治中,大夫们也考虑过她身体中的毒性。 但是关注到她被毒虫咬的,只有一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阴九天,阴大师不愧神医二字,他甚至断出,她是被蝎子蛰了,毒性不弱的蝎子。 不过阴九天实在太忙了,战争结束后,伤患也多,其中有不少功勋的关系,他开出个方子之后,再见曲胜男,就是五年之后了。 这段旧事,曲胜男没有跟多少人说过,后来在伤势稳定之后,更不提了——无非一点蝎子的毒,早就排完了嘛。 现在又被李永生提起,她真的非常吃惊。 虽然嘴上没说,她心里还是不怎么重视这个年轻的大夫,她只是知道,此人的针灸术极为了得,却没有想到,人家一号脉,就能号出她被毒虫咬过。 少不得,她就要看小姜一眼。 小姜马上摇头,“胜男姐,这事儿我真没跟他提过,你那毒性,应该早散干净了吧?” “没有散干净,”李永生摇摇头,“服食塑骨丸之前,应该先驱毒,现在毒性全在骨髓中,自然比别人疼痛百倍……就算当初驱毒了,肯定没驱除干净。” “不错,”曲胜男点点头,她太清楚治疗的过程了,驱毒了没有?驱了,驱的是腐毒,后来阴九天开出了驱蝎毒的方子,但是第二天,她拿到了塑骨丸。 身为军人,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不能动,所以她一边吃阴九天的方子,一边就吃了塑骨丸——当时的阴九天不到五十岁,虽然也名声大噪,但还没有到现在这个程度。 “所以你的伤呢,要麻烦一点,”李永生微微颔首,“能治,但是很麻烦,你在我这儿,起码要住半个月,而且要痛苦一些。” 曲胜男不屑地笑一笑,“比我现在风疾发作更痛苦吗?” 所谓风疾,是中土国对骨肉旧伤的统称,就是说有邪风入体,当然,这个称呼并不标准,但是大家都这么称,也就约定俗成了。 “那倒不会,”李永生笑一笑,“这是肌肤的痛苦,吃点药能缓解,不像骨髓的痛苦,恨不得斩掉身上什么部位。” “那就治呗,”曲胜男不以为然地一笑,不愧是参加了卫国战争的老兵。 李永生侧头看一眼曲婉儿,“现在,该说一下诊疗费用了。” 曲婉儿怪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说,卫国战争受伤的,不收费吗?” “普通老兵,当然是不收费的,”李永生冲姜姨呲牙一笑,然后又缓缓地发话,“但是曲老名声在外,不收费的话,是对她老人家不敬。”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曲胜男看一眼曲婉儿,“你这是又干什么了?” “我啥也没干啊,”曲婉儿很无辜地一摊双手,心里却是把李永生恨个要死——敢跟我母亲说我的小话? “哦,没干什么,”曲胜男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对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她还是心中有数的——估计又是摆了点架子,惹毛了小伙子。 不过她也没纠结这一点,而是冲李永生微微一笑,“难得你这么敬重我这老太太,诊金怎么算?” “这样好了……”李永生沉吟一下,一指门外,“我做了个小东西,想把技术卖给工建部,麻烦老人家帮着说句话。” 曲婉儿很干脆地摇头拒绝,“我们跟工建部不熟,换个条件吧。” 李永生不理她,只是看向老太太——这位才是做主的。 曲胜男沉吟一下,方始发话,“东西怎么样,先拿来看看?” “呵呵,您有这个心就行,”李永生微微一笑,然后一伸手,“先给您行一次针吧,这几天天气不好,其他事可以慢慢谈。” “也行,”曲胜男点点头,她的性子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随和,不过到了这把年纪,也就不会为小事计较了,而且小伙子先治病的态度,她也比较满意。 李永生这次针灸,用了四十九根针,将老太太身上扎成了刺猬。 曲胜男一开始是极力忍着,到最后行针完毕,她才长长地出口气。 曲婉儿可是太清楚这一声了,少不得发问,“很疼?” “一点儿吧,不算什么,”曲胜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 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比较痛苦。 曲婉儿狐疑地看着李永生,“我听说你下针,可是不怎么疼的,姜姨是吧?” 姜老太太点点头,“确实不怎么疼,小李……你这是?” “骨髓里拔毒,能不疼吗?”李永生没好气地看曲婉儿一眼,“你放心,这点疼痛,比阴天下雨的疼痛轻松多了,曲老我没说错吧?” “没错,”曲胜男努力地微微点头,她现在不能做大动作,“小李说得一点没错,而且现在背心开始麻了。” 见母亲这么说话,曲婉儿也没辙了。 李永生则是走到旁边的书桌跟前,提笔写了一副方子,然后冲曲婉儿一招手,“去抓药,赶紧的。” 你让我去抓药?曲婉儿又不高兴了,不过这次,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将方子递给了身边的侍女,“快点抓药,顺便安排人把药罐火架都拿过来!” “要买什么药?我来办吧,”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第一百一十章桀骜二更为美女盟主洛洛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汤昊田,他在白天有自己的买卖要跑,晚上才偶尔过来。 他也是坐了一辆马车过来,看到李永生院子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少不得辨认一下。 然后他就兴奋了,合着是……曲胜男来了?哥们儿我终究没有白辛苦一趟啊。 他进院子的时候,看到了曲胜男的侍卫,不过侍卫也没阻拦他,要不说什么样的头带什么样的兵,换给曲婉儿是她母亲的话,铁定在李永生的院子里反客为主了。 李永生听到外面这么一声,心里也是有点无奈:汤老板,咱有点节操行吗? 有意思的是,曲婉儿也不打算用汤昊田,“小汤,你这个事儿,办得辛苦了,抓药这种小事,不用你管了……这儿人多呢。” 她还是有点不忿,李永生把老妈叫过来,有意无意就要说一下。 “曲大人您这是哪儿的话,”汤昊田笑眯眯地回答,“您的事儿,可不就是我的事儿?” “好了,”曲婉儿不耐烦地拒绝他,“答应你的事儿,我自会去办,现在不用你插手。” 汤昊田见她语气不善,吓得就不敢说话了,走进屋之后,看到趴在那里针灸的曲胜男,他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好了,开饭了,”院子里传来一声喊,却是葛嫂将饭菜做得七七八八了。 姜老太太看李永生一眼,“你们先去吃,我留在这里,跟老姐姐唠唠嗑,行吧?” 李永生缓缓摇头,“吃完再聊,食疗讲个热乎,你现在也治病着呢。” 他这话一说,姜老太太也不敢坚持了,两天针灸下来。她太明白这小家伙的厉害了,极大地缓解了她的疼痛。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吧,她也没有太多的选择。“我端进来吃总可以吧?” 给曲胜男扎完针,就是接近亥正了,九点多快十点,药也熬好了,一碗汤药下去。曲胜男长出一口气,“舒坦,浑身舒坦。” “妈,我在朝阳山庄定了房间,”曲婉儿出声发话,“咱去那儿住吧?” 曲胜男不说话,只是侧头看向李永生。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拔毒很耗费元气的,山庄早晨清冷,你要想多治两天。那就去那儿住好了。” “那今天就叨扰小李了,”曲胜男爽朗地一笑,“我现在也饿了,小李……我有什么忌口的没有?还是也来份食疗?” “发物不能吃,你的食谱,我明天开始制定,”李永生转身走向门外,“这个院子留给你们了,想做什么都行,明天一大早我回来。” 曲婉儿却是不想领他的人情。“小李,那你去朝阳山庄住吧,我给你房卡。” “不用,”李永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永生永生。我在文昌阁有长包房,”汤昊田追了出去。 不多时,他悻悻地回来了,“永生这小子,气性也太大了……曲大人您原谅他这一遭。” “真是不识好歹,”曲婉儿气得哼一声。“会扎个针就很了不起吗?” 人家那还真是了不起!汤昊田最近跟李永生接触得不少,从一开始的轻蔑、不屑、想占便宜,到现在的佩服,过程很短,但却是实打实的。 当然,他也不会激怒曲家人,所以只是笑着回答,“他跟朝阳山庄有龃龉,肯定不会去了,文昌阁也有点远。” “跟朝阳山庄有龃龉?”姜老太太轻咦了一声,“他不是在大修堂插班吗,怎么会跟山庄起了龃龉?” “这个事儿说起来,倒也不怪他,”汤昊田笑着将经过讲一遍。 当然,他也指出,因为于老院长出面,后来朝阳山庄的负责人,还是被调整了。 “这家伙真会惹是生非,”曲婉儿撇一撇嘴,不屑地哼一声,不管怎么说,她是死活看李永生不顺眼。 “新月国的家伙,就该好好教训一番,”姜姨这次可不同意她的意见了,她和老姐姐一身伤,却是拜这些家伙所赐,而且……有太多的同袍,死在了那场战争中。 “哼,”曲胜男也不屑地哼一声,不过最终,她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伤患吃了早餐之后,在院子里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就开始琢磨,放在院子的那辆两轮车子。 自行车的原理太好懂了,用了半个时辰,他们不但搞明白了原理,还有个侍卫,已经学会了怎么骑这个东西。 “怪不得要卖钱,”姜姨的儿子感叹一声,他是今天一大早抽空来看母亲的,“这个东西仿造起来,还真的不难。” “不至于吧?”他的夫人没啥眼力,“这个设计很精妙,不好仿制吧?” “精妙归精妙,但真是很容易仿制,”曲胜男做出了判断,“这孩子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小姜你也知道,工建部是真的不熟啊。” 她不但跟工建部不熟,她的老上级坤帅,跟工建部还不对眼。 姜老太太点点头,“不过我觉得,这个东西能用在军队上。” “这个倒也是,”曲胜男打了半辈子仗,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有助于快速行军,对地形要求比较高,跟马匹相比,各有利弊。” “马匹还能冲锋呢,”曲婉儿不服气地说一句。 曲胜男白自己的女儿一眼,“但是这是铁家伙,不吃草料!” 想一想之后,她做出了决定,“等过一阵好点了,去求见一下老帅,看军需司对这个东西有兴趣没有。” 李永生是辰正才回来的,差不多九点了,稍稍准备一下,开始给三人扎针。 这一次,就连曲胜男也习惯了,非常配合李永生行针。 午初的时候,一个时辰的针灸结束,又该准备午餐了,不过曲胜男提出要求,说两次针灸之后,体表黏黏糊糊的不舒服,能洗澡吗? 不光是她,另两位伤者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她的情况严重一点。 李永生解释一下,说这是排毒呢,洗澡肯定应该洗,你们若是不洗,时间长了我屋子都臭了,但是洗完之后不能见风,否则会加重病情,所以要寻个密封的地方洗。 中午吃饭的时候,曲婉儿又来了,听说此事之后,毫不犹豫地表示,这事儿交给我好了。 她办事也真利索,下午一个时辰的行针结束之后,她已经在附近不远处,又租下了一套教谕的房间,距离李永生住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丈。 那教谕家里住着四口人,用了半柱香时间就搬出去了,非常干脆。 曲婉儿甚至连洗澡的浴桶都买上了,还是两只浴桶。 行完针之后,两个老姐妹去洗澡了,年轻一点的小成,则是去教谕的澡堂洗澡去了,事实上,以他的年纪,不是特别害怕受风,要紧的是那二位。 一眨眼,又一天过去了,曲胜男来到李永生这里的第三天,又是天降大雨。 这次的雨时间比较长,从中午下到了半夜,曲胜男坐在屋檐下,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欣赏着细密的雨丝。 一时间,她感慨莫名,“三十多年了啊,第一次有心思赏雨,真不容易啊。” 这才针灸第三天,距离治愈还差得很远,但是跟往日相比,疼痛已经大减,这点小伤痛,她根本不会在意。 姜老太太的心情也不错,看着房檐下的自行车,她感叹一声,“小李这孩子也真是的,有这么一手好医术,什么钱赚不到?还搞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曲胜男不以为然地撇一撇嘴,“还是年轻嘛,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等再成熟一点,他就会知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全才。” 姜老太迟疑一下,才又问一句,“你觉得,老帅能说动军需司吗?” “够呛,现在军役部,可是没多少钱,”曲胜男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打赢了卫国战争,一分赔偿都没捞到手,反倒是和平之后,军需都要做加工,有些人啊……” 说到这里她不再言语,不过可以看得出,她对某些人相当不满。 姜老太笑一笑,“老姐姐,总是国土夺回来了,咱们的血没有白流。” “那本是自古以来,中土国固有领土,夺回来不是应该的吗?”曲胜男不屑地哼一声,“他们应该割地赔偿才对,三千万国人的鲜血啊。” 别看她现在做事稳重,年轻时候,她可是实打实的急脾气,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现在年纪大了,经历的事儿多了,她也没了那心气儿,放两句嘴炮之后,她颓然叹口气,“算了,都是乞骸骨的人了,操这些闲心……过两天身体好了,去跟老帅好好说说。” 姜老太太听到这话,身体微微僵直了一下,才扭过脸来,看着她缓缓发话,“老姐姐,我认为,你先跟这孩子商量一下,比较好。” “嗯?”曲胜男怔住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端起茶杯喝一口,才缓缓发话,“小姜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孩子托你跑的是工建部,”姜老太太很认真地回答,“你若想走老帅的门路,最好先跟他商量一下。” 曲胜男越发地愕然了,“你是说……他可能不同意?” (为美女盟主洛洛加更,顺便召唤月票,今天月票过百,明天继续加更。)(。) 第一百一十一章拒绝第三更 曲胜男完全不能理解小姜的说法:我不方便卖给工建部,卖给军需司就不行? 要知道,卖给工建部只是技术的价值,卖给军需司,可是连订单都有了。 要知道,现在军队虽然没多少钱,但是拿下供应的单子,那可是全国的军需! 李永生最忌讳什么?忌讳被人仿制,所以才不得不卖技术给工建部,然而,自行车一旦成为指定军需品之后,谁敢仿制? 真当国家的军队是吃素的? 姜老太太叹口气,“永生这孩子呢,特别有主见,我觉得还是先跟他商量一下比较好,他不同意,你就不用说了……一旦老帅同意了,他反而不同意,你怎么跟老大交待?” “这这这……不可能吧?”曲胜男固执地摇摇头,“我觉得你想多了。” “我觉得您想少了,”姜老太太果然不愧是曾经的军人,脾气直,而且她跟曲胜男的关系,真的太近了,就不怕说得冒犯点。 当然,她有她的理由,“您觉得,李永生不知道您是军人出身?不知道您在军役部说得上话?那为什么他没有提军需司呢?” “也许……是他还小吧?”曲胜男本身也是个固执的人,而且对上小姜,她不需要掩饰,“军役部是很复杂的,没准他搞不明白里面的机构。” 姜老太太也不想跟她争,所以重复一下重点,“但是万一老帅过了,李永生不同意呢?” 曲胜男登时语塞,她在军中的超然地位,除了她的战功之外,跟坤帅的支持绝对分不开,事情若是真的这么发展,她就办得太不漂亮,愧对老帅了。 所以她最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行。我先跟他说一说。” 等她说的时候。就是五天之后了,小成已经痊愈,拿了药方回家巩固去了,倒是姜老太太虽然也能离开了。却要停在这里,陪自家的老姐姐。 曲胜男的伤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用李永生的话来说,想要根治还得六天左右——行百里者半九十,去根儿是最难的。 这一天。两个时辰的针灸结束,大约就是申末时刻,四点多不到五点,李永生才要走人,曲胜男叫住了他,“小李,你那个事儿工建部行不通,你看怎么好?” “行不通,”李永生低声重复一遍,然后粲然一笑。“曲老,他们不给您面子?” “我跟工建部就没啥交情,”曲胜男一摊手,“我是军人,人家是地方上的。” 那你早说啊,现在说不是调戏人?李永生翻个白眼,“郡房一级的可以吗?” 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找蒋看海了,老蒋在房里活动,上面再有人关注一下。施加一下压力,这事儿也未必就难办。 反正据蒋看海说,工建部下面三十六个工建房,相互之间竞争也很激烈。 姜老太太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一定要卖这个技术呢?” “我缺钱啊,”李永生一摊双手,坦坦荡荡地回答,“我本来就是孤儿,穷怕了,而且我在不久的将来。还要用到很多钱。” 姜老太太马上出声发问,“不久的将来,你要做点什么。” 李永生的嘴角扯动一下,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呵呵~” “这样吧,”曲胜男发话了,“工建部那里,我卖不了,卖给军需司,你看可以吗?” “军需司?”李永生的眉头一皱,那是个采购部门不假,但是人家只采购军需品,不采购技术的——据说是这样,他对这一块了解不是很多,普通人接触的书里,也不会有解释。 “军需司采购技术的价钱不会很高,”曲胜男准确地把握住了他的心态,“他们主要是在于授权生产,你可以搞个工坊,我保证授权给你……当然,你最好拉上一些人入筹。” 她信心满满地看着对方,“相信我,军需司购买的技术,没有人敢仿造。”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幽州工建房,您有熟人吗?” 这就是明确的拒绝了:我不考虑军需司! 曲胜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竟然拒绝了。 这一刻,她有点庆幸,自己听了小姜的建议,但是更多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愤怒,她眉头一皱,“老帅跟工建部不睦,你可以自去打听……为什么不能卖给军需司?” 李永生看她一眼,眨巴一下眼睛,“军需司……是军役部的吧?” “没错,”曲胜男点点头,“我也是军役部的,你想说什么?” “我脸上这道伤,曲老你看到了吗?”李永生笑一笑,抬手指一指自己的脸, “看到了,我问你怎么来的,你不说啊,”曲胜男点点头,然后下一刻,她眉头一皱,“难道……” “不是难道,是确实,”李永生微微一笑,“这道伤,是博灵军役房留给我的,您说,我可能跟军役部再做生意吗?” “握草,谁干的?”姜老太太顿时就发作了。 她是很喜欢李永生的,不光是因为他医术高明,关键是孩子年轻,说话客气,长得也俊俏,脸上突兀地多出一道疤来,真的是丑死了。 李永生冲她微微一笑,淡淡地发话,“连鹰干的,他想夺我的产业,指使静疆军役房李满生监禁我,若不是话本获奖,也许此刻我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连鹰?”姜老太太叫了起来,“那是博灵军役使啊。” 都是军队系统的,她知道连鹰,实在太正常了,不知道才是不正常。 “连鹰……”曲胜男的眉头也是一皱,不过她想到的,却是别的,“好像那里出事了,你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发明收音机的本修生吧?” 李永生讶异地看她一眼,“原来这消息,都传到京城了?” “静疆府的军役使都自杀了,京城里怎么可能没风闻?”曲胜男淡淡地看他一眼,“这样的消息我都不知道的话,军役部也就该裁撤了。” “所以我信不过军役部,”李永生微微一笑。 “你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曲胜男轻喟一声,不再说话。 博灵郡军役房的事情,牵扯到的东西很多,说不清楚,也没法说,她虽然乞骸骨了,但是距离军队的核心实在太近,很多事根本不用刻意去打听。 李永生也没兴趣说话了,半天才轻哼一声,“您不方便,那就算了。” “这孩子,你别赌气啊,”姜老太太急了,她是真的很喜欢李永生,“这事儿可以慢慢商量,曲老也是为难,她能帮你的话,肯定不会袖手。” 曲胜男的脸色也不好看,她一向不喜欢占人便宜,现在受了这小子的好处,却是完成不了对方的托付,心中的羞恼可想而知。 甚至她连掩面而走的机会都没有——治疗还没完呢,她可不想再回到从前那样了。 当然,她可以将治疗费量化,直接给银元就行,可是这小伙子看起来并不怎么缺钱——缺钱缺的也是大钱,人家给小姜治疗,都是免费的。 而且这样的神医,人家提出了要求,自己却拿钱去结算,也是种羞辱,没准会适得其反。 念及此处,曲胜男忍不住心里暗叹,还是让女儿跟那个姓汤的小家伙多接触,侧面打听一下,李永生还有别的什么需求没有。 她的郁闷,让下午来探病的小成知道了,他提出一个建议,“还是先详细了解一下,连鹰是跟他有什么冲突,若是李永生被欺负得惨了,曲老您说一两句,也不过分啊。” 曲胜男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也是,虽然我不干涉军中事务,但是师出有名的话,过问一下也是无妨,还是这两年胆子小了。 这次谈话之后,李永生并没有表现出别的异样来,他继续帮曲胜男针灸治疗,也没再提报酬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过第二天下午,又突发了一件事情。 李永生正在给曲老行针,猛地听到,门口有喧闹声,他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坚持扎完针之后,才走出了房间,皱着眉头发问,“怎么回事?” “有人想进院子,”一名侍女淡淡地发话,“曲老正在治疗,实在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不进治疗的房间就行了嘛,怎么要拦在院门外?” 一直以来,他对曲胜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身为知名人物,没什么架子,说话做事也干脆,虽然她不能帮自己联系工建部,但是人家也说得很清楚。 甚至还爆出了一个他不知道的猛料:坤帅跟工建部不对付! 而曲老的侍卫,也不干涉人进出他的院门,这次居然出面阻拦,这令他有点不高兴。 侍女犹豫一下,低声回答,“侍卫阻拦,肯定来人有不合适的地方。” “有没有搞错,”李永生气得笑了,“这是我租住的院子,你们护好那间房子就行了,不要替我这个主人做主好不好?” 他俩这么说话,屋里的曲胜男也听到了,她满背都是银针,趴在那里哼一声,“小玉,问一下到底为什么拦人。” 下一刻,一名侍卫走了进来,趴在曲胜男耳边,低声说两句。 “别跟我说,”曲胜男哼一声,“跟小李说。” 那名侍卫走过来,盯着李永生,低声发话,“我们怀疑……来人是道宫中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道宫来人四更求月票 这侍卫盯着李永生,是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但是他的打算落空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发问,“那又如何?” “曲老是军中耋老,”侍卫还是在观察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宫中人……太危险了。” 道宫和官府之间的关系,实在是有点复杂,谁也离不开谁,但是还有相当的竞争,对外是一条心,对内的时候……那就很难讲了。 当然,曲胜男已经老迈,按说不值得道宫中人算计,但她是军中的一面旗帜,影响力极大,侍卫肯定不愿意发生任何意外。 说句实话,道宫中人出现在本修院内,这原本就是比较奇怪的事,不是什么友好的信号。 “是吗?”李永生抬脚向大门走去,到了院门口,看到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男的英俊女的漂亮,身上穿的并不是道袍。 他奇怪地看一眼侍卫,“这就是你说的道宫中人?” 没穿道袍就不是道宫中人了吗?侍卫些有点着恼了,我们军方跟道宫中人打交道多了,鼻子抽动一下,就能闻出那股道宫的味儿来。 不待他回答,那年轻男子冲着李永生一拱手,“敢问阁下可是李永生?” 李永生表面上讶异,心里当然知道,这俩是货真价实的灵修,而且还是司修,应该是道宫有了敕牌的正式弟子,所以他微微颔首,“是我,敢问二位可是道宫中人?” “此处非谈话之地,”女子冷冷地回答,又扫了一眼门口两个侍卫,“还请阁下喝退闲杂人等,我们此来,有事相商。” “闲杂人等?”一名侍卫气得笑了,“你等不入红尘之辈。已经是违规了,这里受军役部保护,还不速速退去?” 年轻的男女根本不理会他,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沉吟一下。微微颔首,“那咱们换个地方谈好了。” 他抬脚就要走人,冷不丁旁边有人一把将他拽住,却是那侍女,“你还未起针。” “待时间到了。你帮着起一下就行了,”李永生摇摇头,“起针不需要多少技巧。” 其实起针也需要技巧的,除了前后顺序,还要相当的手法,不过现在他对曲胜男的治疗,已经到了尾期阶段,起针的手法就不怎么重要了。 至于说前后顺序,他起针这么多回,那么多人细细盯着。相信背也背得下来了。 侍女还是不想松手,却听到曲胜男的声音传来,“好了,让小李去忙。” 李永生甩脱她之后,走到那俩年轻男女面前,“随我来。” 三人快步离开,很快就在两里地外的树林中,找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这里人迹罕至,偏偏树木比较稀疏,能见度不差。可以看得很远,而且还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正经的谈话好去处。 三人坐下之后。女人一抬手,手上就多了一个小炉子,又一翻,多出了一罐茶叶,一个茶壶和几个小杯子。 李永生的眼睛一张,惊讶地发话。“须……须弥戒?” “哪里当得起须弥戒?不过是储物袋罢了,”美女微微地一笑,晃一晃手上的玉色香囊。 李永生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算是储物袋,也是罕世奇珍了。” “这可不像是真君看好的人,”男人面无表情,淡淡地发话,“自我介绍一下,北极宫内门弟子杨庶几。” 李永生一听“北极宫”三个字,心里就明白了,于是面容一整,收起了那副懵懂的样子,很认真地发话,“你二位寻我何事?” 杨庶几并不回答,倒是那女修一边烧水,一边淡淡地发话,“首先,能让我俩确定一下,你跟真君的关系吗?” 他俩修为虽然不高,都是中阶司修,但是既然能携带储物袋,身份绝对不会差了——并不是所有的内门弟子,都能有储物袋的。 李永生犹豫一下,字斟句酌地回答,“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君,他也没告诉我他的姓名,只是在双溪镇停留了月余。”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很显然,他们也知道,自家的真君就是这毛病,神出鬼没极为率性。 杨庶几叹口气,拿出一块玉石,在手中激发,空中出现一个虚影,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跛子,脸上满是玩世不恭的笑容,“你遇到的可是此人?” 李永生皱着眉头,“让我想一想,耳朵太大吧?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的耳朵。” 两人齐齐颔首:这就对了,真君证真之后,天耳通神通必然会大成。 别人只知道瘸真君耳朵大,并不清楚他是在修炼这个神通,而知道这神通表象的,只有北极宫中寥寥几人。 他俩此来所带的真君留影,并不是瘸真君证真之后的相貌,不过谁也不清楚,真君会以什么样的形象游戏红尘。 自家这位真君,实在是太任性了。 不过李永生一指出耳朵上的问题,两人基本上就能确认,此子不是在胡说——就算有人要冒认真君传人,也不可能知道天耳通的隐秘不是? 良久,女修才叹口气,“真君他老人家,也真是、真是不着调……” “好了,不要妄议长者,”杨庶几冷哼一声,虽然他心里,非常认可师妹的评价,但那是真君啊,心里诋毁都是不敬了,哪里能说出来?“小心被真君听到,你就惨了。” “正巴不得他听见,”女修哼一声,“他来收拾我啊,谁家的道君,像他这么不负责任!” 杨庶几的嘴角抽动一下,师妹还真是啥也敢说。 反正他是不敢这么说,他看向对面的年轻人,“你可知真君的去处?” 我当然知道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他并不是要故意作弄人,而是那瘸真君现在……仙界! 此人不是正常飞升上去的,而是他游戏人间,积攒了极多的功德,后来被仙界某仙人察觉,待他证真之后,就被接引到了仙界。 为什么不在证真之前将人接引上去呢?原因很简单,修为境界太低的话,接引者需要耗费更多的仙力。 当然,这种破格提拔,仙界之人肯定要问瘸真君的意思,而瘸真君做事,也确实不靠谱,一听说能去仙界,忙不迭地点头。 至于说北极宫的摊子,就顾不得了——他平时原本就没怎么招呼过。 李永生在仙界活动观风使一职时,偶然听说有人从玄青位面上来,少不得要前去打问一下,所以才认识了瘸真君。 按说以这人的性子,李永生好好询问,对方都未必会认真回答,然而在仙界,一个小小的下界真君,基本上也是打杂的——下界真正飞升上来的,都是超脱了真君境界的存在。 所以,瘸真君虽然打扮得依旧另类,但是对李永生的询问,也是有问必答——反正人家问的,也都是些普通问题。 当然,瘸真君被接引的时候,并没有告知北极宫——这种破例的事情,尽量少让人知道为好。 那么对北极宫来说,他们只知道瘸真君证真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只当他又游戏红尘去了,谁想得到一代真君,早就被接引到上界了? 李永生本来也无意拿此人做噱头,但是后来频频遇到麻烦,根脚也暴露出一些来,于是索性托一下瘸真君的名头——那厮就算在仙界知道了,想必也不敢有半点不满。 但是他的回答,令前来的两人非常失望,那女修更是脸一沉,“你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李永生无可奈何地回答,“我真不知道,他在本位面何处修行。” 女修眼珠一转,看向杨庶几,“杨师兄,要不咱们把他带回宫中?” “胡闹,”杨庶几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是真君的有缘人,你自问,当得起真君一怒?” “无非是相处过月余罢了,”女修哼一声,开始端茶倒水,“再说了,就算有缘人又如何?正好让真君回宫去寻他。” “你这话却是错了,”杨庶几脸一沉,一本正经地发话,“真君喜好游戏红尘,正是他的本性,他少回宫,就是因为宫中庶务繁忙,你强行将此人带回去……有缘人也变得无缘了。” “这个倒是,那跛子最不喜欢别人纠缠,”李永生插句嘴,“我不找他,他会来寻我,我去找他反而找不到。” “住口!”两名灵修齐齐呵斥,“跛子二字,也是你叫的?” 李永生翻个白眼,“我一直就这么叫他,也没见他生气啊。” 这话属实,他身份不知道比瘸道人高出多少,别说瘸道人是个不拘小节的,就算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也不敢计较。 这二位闻言,又沉默了——没办法,瘸真君真的就有这么不着调啊。 良久,杨庶几才叹口气,“真君可曾说,下一届缘法大会一定参加?” “没有,”李永生摇摇头,“他只说有缘自能相见,万法总会相逢。” 三人默默地喝一阵茶,女修发话了,“师兄,我打算留在这里,看能不能等到真君。” (四更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三章苗子的争夺加更求月票 【播报】关注「」,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什么?”杨庶几闻言,顿时吓了一跳,“师妹,咱们此来,是了解真君情况的,你怎么能自作主张留下?” “我为什么不能留下?”女修怒视着师兄,“我说带人走,你不答应,那我不留下怎么办?有这么个不着调的真君,咱北极宫也真够倒霉的!” “你不用骂了好不好?”杨庶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若是骂他两句,他就能出来,那咱们师尊早就骂了,被惩处都认了……白白地落个不敬师长的罪名,何苦来哉?” “我就是气不过,”女修无奈地扬一扬眉毛,“其实能知道真君还健在,咱们就已经完成最基本的任务了。” 北极宫近百年未曾寻到瘸真君,一直怀疑他已经陨落了,虽说真君陨落,会有仙陨之光出现,但是真要被人算计了,仙陨之光被故意遮蔽,也是可能的。 当然,遮蔽仙陨之光极难,最起码需要真君的修为,不过能算计了瘸真君的势力,肯定也不缺这样的顶端战力。 尤其是四十多年前那场卫国战争,世俗间是两个国家开战,道宫和真神教也掐得一塌糊涂,真君级别的顶级高手,陨落了五位,没准瘸道人就是第六个。 知道李永生几年前见过瘸真君,北极宫的人心里就是一松,不管他再不着调,起码是真君健在。 杨庶几轻啜一口茶水,笑吟吟地回答,“师妹也知道,完成基本任务了,那又何必纠结找出真君呢?这里虽然是帝都,灵气却是不如道宫浓郁,反倒还要受到气运压制。” “我也快突破高阶了。正要靠气运压制,磨砺意志坚固道心,”女修淡淡地回答,“杨师兄你不是怕我后来居上。超过你吧?” “胡扯不是?”杨庶几笑着摇摇头,“被你一时超过又如何?我自行我道,这点心性都没有,我还真枉为你师兄了……你要在哪个道观修行,玄天观吗?” “去玄天观作甚?”那女修摇摇头。“既然入世修行,当然要贴近红尘,我就跟李永生在一起好了。” “胡闹!”这次杨庶几的声音大了很多,他眼睛一瞪,“男女有别,你不知道?” 女修笑了起来,“我自行我道,区区男女之别……小道耳,师兄你着相了!” 杨庶几呆呆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叹口气。“好好说话!” “我只有跟着李永生,才可能见得到真君,”女修一翻白眼,“窝在玄天观,距离实在太远了,而且在修院磨练自己,也很不错啊,还是朝阳大修堂这种。” 杨庶几脸上青红白紫闪了好一阵,才淡淡地看一眼李永生,“你方便吗?” “我不方便。”李永生摇摇头,他对瘸真君的东西,了解得并不多,随便糊弄一下还好说。天长日久地接触,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来。 而且他早晚要找到永馨,身边多出个女人来,怎么跟她交待? 杨庶几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他看一眼师妹。“你看,人家也觉得不方便,你莫要破坏了李永生的机缘。” 他对这个师妹,有点别样的想法,杨庶几有双修伴侣了,可是这师妹容貌秀丽不说,还是三宫主的记名弟子,最重要的是,这是护法推荐给三宫主的。 按说他是不该惦记她的,道宫弟子也少有那些心性不稳的人,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撇开别的不说,能跟她相好一场,可以获得太多助力。 事实上,道宫里弟子双修,并不严格要求一夫一妻,只不过一夫多妻的时候,通常是男修比较强势,女修们攀附过来。 以他师妹的资质和靠山,根本不是他这个有伴侣的男修能惦记的,他也不敢公然表示出来。 然而,他就是喜欢上了,这没啥道理可讲。 “我意已决,”女修摇摇头,“师兄你莫要再劝了。” 莫非是你喜欢上了这家伙?杨庶几的眼角抽动一下,正色发话,“师兄将你带出来,就要将你平安带回去,莫要使小性子,三宫主怪罪下来,我担当不起。” “那我跟师尊说一声,”女修一转头,冲着李永生微微一笑,“把你的院子收拾一下,过两天我要来住。” “我说,我跟你不熟啊,”李永生苦恼地揉一揉额头,“那个……住我那里也行,得交房租,一个月一两金子。” “一两金子?”杨庶几气得笑了,“你真当我们好欺?” 按说他该高兴才对,这个开价是在撵人,但是他偏偏要指出来其中荒谬——师妹,这个人真的不地道。 “我又没有求你们住,”李永生一口喝掉杯中的茶水,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发问,“两位还有什么指教的吗?” 师妹犹豫一下,方才出声发问,“你到底打算走运修的路,还是灵修的路?” “今天我听了一句话,觉得特别有道理,”李永生哈哈一笑,迈步前行,“我自有我道,就不牢二位费心了。” 年少轻狂,就该是这个样子。 看着他的背影,女修轻声嘀咕一句,“这也是我选择跟他修行的原因之一,真君不会希望自己的有缘人,走上运修的道路吧?” 杨庶几一抬手,狠狠地一拍自己的额头,无奈地发话,“好吧,你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 李永生回到了小院,也没人问他,道宫的人跟他说了什么。 晚些时候,姜老太太前来看望曲胜男,听说此事之后,将他拽到一边,低声发问,“道宫来人找你,许了些什么?” “没许什么啊,”李永生一摊手,很无辜的样子,“他们该许我什么?” “道宫总是喜欢抢好苗子。”姜老太不屑地一笑,“不过说实话,道宫的竞争太残酷了,他们又没有运修的手段。一味地修灵气,实在是本末倒置。” 运修的手段,简单来说可以称之运器,国之重器,郡之重器。就是说这个,借用气运来驱使器具,越级杀敌很正常。 姜老太太只是曲胜男的小姐妹,人很厚道,但见识实在有限,她的想法,跟大多数中土人的想法类似——道宫是很好很好的,可竞争太激烈,出头太难。 当然,真正有野心、自命不凡的人。多半还是会选择道宫,也正是因为如此,道宫经常会在本修院里,选一些好苗子来拉拢。 不过官府不允许道宫随便插手凡间事务,在这方面也看得很严,他们不知道什么“二十一世纪是人才的世纪”,但是好苗子不能被人抢了去,这总是常识。 正是因为如此,道宫的人一出现在本修院,就被人死死地盯住了——撇开曲胜男敏感的身份不谈。道宫的人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不友好的信号。 李永生笑一笑,也不跟这老太太争执,“道法自然。姜老你着相了。” “还不是怕你这小家伙被人骗了?”姜老太太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主见这么强,那我这老太太就不多说了,吃亏的又不是我。” 李永生听到这话,心里真的挺感动的,虽然他有很多的想法和不得已。但是也不能不承认,姜老太太做人非常地纯粹,性情中人,没什么杂念。 所以他微微一笑,“道宫之类的事情,我暂时不想考虑,还是先修行到制修再说吧。” “这话才是正理,”姜老太太点点头,“年终大比快要到了吧?” “两天之后,”李永生笑着回答,“姜老放心好了,这些轻重,我是拎得清的。” 不但他拎得清,曲胜男也拎得很清楚,她的针灸还得有几天,不过她很干脆地表示,大比为重,我这个治疗,推迟一两天也无所谓。 以她高阶司修之尊,军中楷模的身份,都要为修院晋级大比让路,可见修院在中土国的地位,真的是很超然。 不过事实上,李永生也只耽搁了一天,就是文比的那一天。 文比相当于文化课考试,上午两门下午两门,因为他修的是武修专业,文化课就四门。 以李永生的知识水平和见识,他是当得起学霸二字的,不过朝阳大修堂做为国内顶尖的修院,考试的难度也极高。 他每一门考试,都能提前交卷,不过想要跑回教谕生活区,抽空给曲胜男扎针,却是不可能了。 沈教谕虽然平日里对他要求不严,但是文比的时候,对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忧,于是在监考的时候,动不动就走过来看一看——征文获奖只能代表创作才华,并不代表学识。 总算还好,李永生也对得起他的信任,才思敏捷,不但卷子答得非常漂亮,而且每次都能提前完成。 要知道,朝阳大修堂不但修生强得变态,教谕也极强,为了精益求精,给修生们施加足够的压力,每次出的题,都是相当古怪刁钻的——太容易了,显不出修院厚重的底蕴! 所以李永生所在的武修丙班,有接近一半的人,在考试结束的时候,还没有答完卷子。 四门课加起来,全部能答完卷子的,不过五六人,而李永生不但是其中之一,还都能提前相当的时间完成。 四个插班生里,也就是李永生像那么回事,沈教谕暗暗感叹,同时不忘记大喊,“杨国筝,时间到了,不许写了……听到没有?我说不许写了!” (又加更了,咦,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一百一十四章意念测试 【播报】关注「」,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沈教谕的心里,真的很看不起杨国筝,但是收了人家那么多礼物——虽然不怎么值钱,他总是愿意回报一二。 关键是这孩子虽然笨,态度却是不错,非常努力,也不惹是生非。 所以沈教谕适当地照顾了他一下——最后一个收他的卷子。 杨国筝也是相当拼的,在沈教谕出手拽走卷子之前,他绝对不会停笔——多写一个字,就是一个字。 同为插班生,他和李永生的表现,是截然不同的,一个家世好长相差很努力地上课,一个却是家世差长相好基本从来不上课。 哪怕期末大比都是如此,一个早早写完了,一个用尽所有手段,只求多写几个字。 但是这俩……还偏偏关系不错,同班的修生也看不懂:你俩怎么就掺乎到一起了? 甚至武修丙班的同学对这两人的态度,都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身为天之骄子,没几个人在意知府的公子——不过区区知府而已,假以时日,我也可以。 但是对于不上课的某人,大家都有点不服气,插班也就算了,凭啥连课也不上呢? 关键是此人还长得那么帅气,脸上多了一道疤,都不能遮盖其绝世的风华! 文比就这么结束了,紧接着是武比。 武比也分很多门的,武修分得更细,分别是速度、力量、身法、感知、意念、器械运用和综合实力等。 文比只是一天,武比起码三天,而且跟文比不同的是,武比是一个一个地来,并不是同时考试,谁都能看别人的表现。 第二天一大早,是速度的大比。丙班早早地来到了练武场,排队等待测试。 武修五个班,一共一百多人,除了在场上测试的。其他人都在围观,因为不禁旁观,所以有其他班级的修生来看,甚至还有不少修生家属。 李永生这次也带了家属来,而且他的家属阵容还非常强大。一辆奢华的马车旁,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雨棚,两个老太太坐在雨棚里,优哉游哉地喝茶,身边还有几个侍卫和侍女。 很快地,就有修生发现了老太太的身份——其中一个,是卫国战争里大出风头的曲胜男。 然后,武修总教谕屁颠颠地赶过来了:曲老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其实朝阳大修堂里,有太多的修生家属。比曲胜男还要牛逼,但是那些大牛很少到现场来观看——这种小事不值得来,而且,你一来……让不让你家孩子过呢? 当然,也有人前来,就是要看孩子成绩的,不过这就属于私事了,不好安排朝阳大修堂接待,只能悄无声息地来——曲胜男就属于这个类型。 可是她既然来了,又被人认出来了。修院这边就不能装作不知情,院长之类的不好过来,但是中层干部过来打个招呼,那也是必然的。要不然就太失礼了,被人记恨上就麻烦了。 曲胜男深知这一点,所以客客气气地回答:你们忙你们的,不要管我,我就是看一看。 看一看就很简单了,李永生的速度也是没问题的。很快地,他就过了速度、身法的测试,在力量测试上,他居然冠绝武修内舍生,举起了两千钧的重量。 这个重量,足以达到武修中高阶制修的水准了,有了这个记录,他在修院结业时,都不用再测试力量了——如果博本院愿意承认这个成绩的话。 上午的测试,很快地就结束了,李永生回了院子之后,还有时间给曲胜男做了一次针灸——当然,午饭的时间,就稍微后移了一些。 姜老太太心情不错,等老姐姐午觉睡醒之后,又拉着她来看李永生下午的测试。 到了她这个年纪,基本上就是混吃等死了,所以对于为自己解除病痛的李永生,她有相当好的观感,甚至当成了半个后辈。 她俩赶到的时候,李永生正在意念间旁边,等待做意念测试。 意念是武修很看重的一点,决定了在战斗中的抗骚扰能力和坚韧性。 意念间是一个方圆一丈多的密封小房间,顶部可以调节,一旦开始测试,顶部压下去,房间里的气压会增大。 气压增大的同时,里面会发出刺耳的噪音,以及一些幻象,而且里面还会有一些轻微麻醉性的气体。 被测试的修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扎马步,坚持两百息,才算是合格,想要达到优秀,要坚持五百息。 这样的测试,就相当缓慢了,而且意念间造价不低,朝阳大修堂里也不是很多,现在就是五个班一百多人,共同使用二十个意念间做测试。 李永生的排名比较靠后,一个时辰之后,除了房间里的修生,只剩下三十来个修生没有测试了。 就在这时,一群人走了过来,前面一个教谕带队,跟负责测试的教谕打个招呼,“你们暂停一下,我这儿也就二十来个人,一会儿就测好了。” 测试的教谕不高兴地皱一皱眉头,“我说,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一会儿就完事,”新来的教谕笑一笑,“留学生班,没办法,这帮家伙难伺候。” 测试的教谕很耿直,武修嘛,大部分都是这样,他不高兴地发话,“你留学生班有安排好的时间,何必抢我们的时间?” 新来的教谕一摊双手,苦笑着回答,“老哥给个面子嘛,这帮家伙嚷嚷着要尽快回家,您体谅一下行吗?” 这位教谕也没辙了,他看一眼等待测试的修生,“这样,你们自行跟那些修生商量吧,他们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新来的教谕前行一步,冲着诸多修生一抱拳,客客气气地发话,“诸位,我们赶时间,请大家稍稍体谅一下。” 然而,他的客套也仅仅限于此,下一刻他一摆手,“你们赶快抓紧时间啊。” 二十几个留学生哄地围了过来,各人选择了不同的意念间,在门口等着。 这一下,武修的内舍生不干了,有人低声嘀咕,“我们答应你要体谅了吗?” 更有人骂道,“艹,谁不赶时间啊?” 然而,大家骂归骂,修生憷教谕是天经地义,别看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别看他们未来前途无量,别看不少人背景深厚,不敬师长的罪名,也是扛不住的。 尤其是为这点小事,太不值得。 李永生所等的那间意念间,前面还排着一个人,正是明晓媚,她没什么反应。 那些留学生找的意念间,多是排了只剩一人的——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插队,也只影响一个人而已。 但是偏偏有人,就站到了明晓媚前面,还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永生。 这货不是别人,正是新月国安罕部落的安贝克。 此刻他一脸的贱样,就只差明说了:不服你来打我啊。 李永生本来就很不高兴,于是问明晓媚一句,“你允许他插队?” 明晓媚很无奈地看他一眼,心说我也打不过他啊,“你要反对的话,我支持你。” 就在此刻,意念间里的修生身子一栽,马步乱了,负责的教谕抖手打出一道白光,正中屋外一个拳大的圆钮,屋顶开始缓缓上升,同时他嘴里喊一声,“四百一十二息!” 随着房顶的上升,房门很快打开了,里面的修生走了出来。 安贝克得意洋洋地看李永生一眼,抬脚就向屋内走去,不过下一刻,他只觉得脖颈一紧,一股大力传来,紧跟着,他就飞了出去。 李永生轻描淡写地拍一拍手,对明晓媚一扬下巴,“你先进!” 明晓媚也不是怕事的,冲他点一下头,抬腿就走进房间,反手扣住了门。 安贝克人在在空中,就知道自己被袭击了,而且他也很清楚,是谁动的手,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出手了。 他在空中腰板一挺,想要稳稳地落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身子有点僵,然后头冲地栽了下去。 “嗵”地一声大响,新来的教谕发现不妙,却已经晚了,他赶忙上前扶起安贝克,见到自己的修生头破血流,鼻梁似乎也撞断了。 他扭过头来,冲李永生大喝一声,“混蛋,你干什么!” 李永生愣了一愣,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才冷着脸发话,“我怎么就是混蛋了?你虽然是教谕,胡乱骂人,我也可以向修院投告你!” “我骂你?”那教谕气得笑了,“你要是我的修生,我还要动手打你呢!” “哦?”李永生斜睥他一眼,“我做错什么了,你居然要动手打我?” 那教谕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你贸然偷袭我的修生,我不能打你?” “切,”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最讨厌插队,这种人在《井后有井》的话本里,活不过两个章回!” 教谕越发地恼怒了,“他插队,你有意见不会说吗?鼻子底下长的是什么?”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他插队也没跟我说啊,他用行动表示,我当然也要用行动表示……真不知道你脖子上长的是什么?” 教谕勃然大怒,直着嗓子喊了起来,“你没听到吗?我的修生有事,要先测试!” 李永生冷笑一声,“那我答应了吗?”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一百一十五章曲胜男发飙三更求月票 【播报】关注,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留学生班的教谕气得一跳脚,就要动手。 不等他动手,四五名留学生就冲了过来——他们在朝阳大修堂习惯抱团了,只要不吃眼前亏,修院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是五个武修班里,也有血气十足的修生,纷纷走上前拦住,结果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了这里,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留学生班的教谕发现不对了,马上跑去找测试教谕,“喂,你给做个主吧。” 我做毛线的主!测试教谕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是说武修班的修生没意见,你可以插队! 不过他心里再恼火,当着这么多修生的面,肯定是要维护教谕的尊严——这不是没有是非观,而是屁股决定了他的立场。 所以他大喊一声,“搞什么搞?都给我散了!看把你们能的……谁不听话我就揍谁,意念测试你们也别想过了!” 武修班的修生闻言,纷纷住手,而留学生班的修生,也不敢再折腾了,测试教谕都是武修,脾气上来了,真是会动手打人的。 留学生班在大修堂里,虽然也享受一些优待,终究跟博本院的胡畏班不能比。 测试教谕见状,很满意自己这一嗓子的效果,于是一摆手,“不要看热闹,继续测试。都要放假了,谁也不希望开学回来补测吧?” 留学生班的教谕等了一等。见他没别的意思了,就又恼了。“这个修生你不惩罚?” 我为什么惩罚他?测试教谕斜睥他一眼,轻咳一声,大声发话,“谁想插队的话,好好跟排队的修生商量,朝阳人以和睦友爱为荣,都是自己师兄弟,有什么事儿协商解决。” 他的这个表态,其实是对的。武修班的修生们一听,心里的火顿时就去了大半——凭良心说,谁也不在乎这点时间,大家在意的是,就算插队,你得有句话吧? 而且你留学生,凭什么就牛逼呢? 屁大小地方来的,因为是大臣之子,就能耀武扬威。拜托了,我们一个府城,比你们全国的人都多,堂堂的知府之子来了。成绩若是不好,在普通班里还要被人鄙视呢。 留学生班的修生听到这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们倒是不怕测试教谕为难自己——大不了换一块场地去测,大修堂也不仅仅这二十个意念间。 但那终究是比较耽误工夫的事儿。能现场解决,何必浪费时间再去协调? 然而这一打招呼。就出现差别了。 刚才插队的时候,有的留学生素质比较高,跟排队的人打了招呼——抱歉,我们赶时间。 对这种人,武修班的修生心里就算不爽,有人也就认了。 但是有些留学生的素质,那是真的不行,二话不说就要插队,现在他们跟排队的人商量,那些修生就绝对不干了——尼玛,你赶时间,劳资还赶时间呢。 刚才大家是敢怒不敢言,现在有人带头了,测试教谕也不偏帮,还有啥不敢拒绝的? 留学生班的教谕一看,着急了,他带修生们测试完,晚上活动还多呢。 而且平时,他享受留学修生的孝敬也不少,关键时刻肯定要撑场子。 这疤脸修生,起了一个很坏的带头作用啊,必须惩罚。 他冲李永生一招手,冷冷地发话,“你,跟我去一趟安保室。” “我还要测试呢,”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看他一眼,“有什么话,你跟我的教谕说去。” “不跟我走是吧?”这教谕狞笑一声,他才不会去找这疤脸修生的教谕,教谕的胳膊肘大多是往里拐的,此人如此有恃无恐,想必也有仗恃,“那我就喊安保来抓人了。” “你为什么要找安保抓人?”远处有个苍老的声音发话了。 这教谕扭头一看,发现不远的雨棚下,坐着两个老妪,应该是其中一个人发话了。 只看这做派,能在朝阳大修堂竖起雨棚,而不被人干涉的,就应该是有点来历的。 但是他也不担心——我占着理我怕谁?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修生出手偷袭,伤了新月国安罕部落的王子,这属于非常严重的政治事件,两位就不要多事了。” 刚才的问话,是姜老太太出声的,但是听到“新月国”三字,冷眼旁观的曲胜男顿时勃然大怒。 是的,她已经老了,火爆脾气也收敛了不少,甚至听说李永生曾经跟新月国的人打架,也没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是有人面对面提出来,这是她绝对不能忍的。 撇开中土国三千万死难的同胞不说,只说摩云堡一役,数万同袍葬身在那里,里面有不少她相熟的人,而她自己也是九死一生,靠着吃虫蚁活下来,伤痛至今还折磨着她。 她强忍着愤怒,缓缓发话,“新月国跟我国,至今没有恢复邦交吧?” “这是内阁和政务院要考虑的事情,我一个教谕并不知情,”这教谕扬一扬眉,“我只知道,这是修院接纳的修生,是我的修生。” “那你的修生,就该肆无忌惮地插队吗?”曲胜男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怕了吧?怕了就对了,这教谕心里暗哼一声,“看你也是有身份的人……相忍为国,你总该懂的。” “我去尼玛的相忍为国,”曲胜男腾地站了起来,手一摆,“给我打,打死了我担着!” “喂喂,曲老。”测试教谕见势不妙,也顾不得测试了。转身跑过来,“您息怒!” “李永生!”曲胜男叫了起来。她身边是有侍卫,但是战斗力很一般,万一遇到事,主要是充当肉盾的角色。 所以真讲打,李永生虽然还不是制修,却是个不错的好手——此人曾经力败两个制修。 她大声地发话,“给我往死里打那个新月国的,战场上没赢,别想在战场下赢!” 留学生班的教谕脸都绿了。“你考虑清楚,这里是朝阳大修堂,容不得你撒野!” 朝阳大修堂是本朝太祖所设,名字也是太祖起的,哪怕是今上来了,可以对修院做出批评,却也不敢在这里肆无忌惮地折腾。 曲胜男冷冷一笑,“我今天还就撒野了,你奈我何?” 原来是个疯子!这教谕冷笑一声。“我无可奈何,但是劝老人家一句……你凭什么?” “就凭我卫国战争得到的战功!”曲胜男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声音却也不高,但却格外有穿透力。“只要我活着,新月国的小崽子们就别蹦跶……老娘曲胜男,谁不服谁上来?” “曲胜男?”这教谕倒抽一口凉气。顿时傻眼了。 曲胜男啊,谁不知道?虽然职位不高。但那是中土国卫国战争时候的样板,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传说了。 朝阳大修堂不怕传说,甚至修院里还有黑光宗的势力,但是四十多年前的卫国战争并不遥远,曲胜男的经历,大家都知之甚详,她对新月国的痛恨,是天生的政治正确。 这教谕心里真的是郁闷坏了,今天的事情,他宁可对上一个三院六部的化修,也不愿意对上曲胜男。 三院六部的化修们,要考虑太多的因素,但是……曲胜男不需要。 他想一想,最终硬着头皮走上去,“曲老,不知道是您,我多有冒犯,请您海涵。” “我踏马的跟新月国势不两立,你要我相忍为国?”曲胜男破口大骂,“摩云堡数万死难英烈,你要我海涵?你家死得了这么多人?” “好好好,是我不对,”这教谕真的不敢再说了。 “这个朝阳大修堂的教谕,我看你没资格当了,”曲胜男一点面子都不给。 按说军方是不能干涉地方事务的,按说朝阳大修堂的地位是非常超然的,按说曲胜男只是军方一个过气的、乞了骸骨的高阶司修。 但是今天的事情,她要叫真的话,要求一个教谕离职,真的不存在任何问题。 “我不管留学生班,还不行吗?”这教谕快哭了。 “你根本不懂朝阳大修堂存在的意义,”曲胜男淡淡地发话。 “那是,我以后会认真体会的,”教谕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是有点愤愤不平,我做教谕十来年了,你说我不懂修院存在的意义? 曲胜男看出他的不甘心了,也懒得多说,而是冲李永生一扬手,“永生你过来。” “啥事儿?”李永生不情不愿地过来了,我正要收拾那安贝克呢。 “你刚才出手,是因为什么?”曲胜男沉声发问,“别跟我说,你和那新月国的有仇。” 我跟他确实有仇啊,要是换别人来,明晓媚也不反对的话,我可能就认了!李永生心里非常明白这一点。 他虽然是观风使,但是有些事情能得过且过的话,对他来说也是无所谓的——我是观风使,不是兴风作浪使。 不过还好,他出手确实是有别的原因的,“身为武修,总要有点血性才好,不能枉担了这个名声,自家的国土上,总不能任由外人嚣张,曲老您说呢?” 不待曲胜男发话,姜老太太先出声了,“你说得没错,国朝的政策,实在是太软弱了,须知这中土国的万里江山,是打出来的,不是求出来的。” 这种话,也只有她能说,曲胜男都不方便说。 但是曲胜男对李永生的夸奖,也是非常高调,她大声发话,“没错,身为武修,就要有血性有担当有责任感,若是武修都不敢匡扶正义的话,还有谁来保卫国家,保卫朝廷?” 她对这个年轻人是有点小看法,但是这一刻,她真的太欣赏他了。 一边说,她一边看一眼某个教谕,“有人要找你麻烦的话,就说我曲胜男保你!” “我们沈教谕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不过还是多谢曲老了。” “你担得起我的夸奖,”曲胜男深深地看他一眼,要说起来,她一直挺烦李永生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我都说要罩着你了,你非要扯什么沈教谕,真当我的庇护很廉价吗? 但是现在她看李永生顺眼,就觉得他的话也顺耳——身为修生,尊重教谕不是应该的吗? 要不说境由心生,到了她这个岁数,真是可以活得比较率性了。 就在这时,大修堂的武修副总教谕知道这里出事,也赶了过来。 整个经过他已经了解了,所以一来就是劝曲胜男,说曲老您息怒,今天这个事儿呢,只是个意外,您放心好了,我给您打包票,没人会再追究李永生的责任。 “仅仅是不追究责任吗?”曲胜男一指某个教谕,“这样的人,也配当教谕?新月国再打过来的话,他绝对是出卖国人的叛徒!” 你才是叛徒!那教谕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里委屈极了,却也不敢回嘴,只能走到安贝克面前,为他清创治伤。 副总教谕干笑两声,压低了声音发话,“曲老,我是朱有道的侄儿,您给个面子。” “嗯?”曲胜男闻言,又上下看他一眼,不过表情依旧不太好,“小朱那个疯子?你既是他侄儿,怎么没有他的血性?” “这不是有没有血性的问题,现在是和平时期了啊,”朱教谕赔着笑脸回答,“留学生班,终究存在一个外交关系的问题,不能一味地强硬,刚柔并济才是正道。” “切,”曲胜男不屑地哼一声,想要反驳吧,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她斜睥李永生一眼,“小李,帮我驳倒他!” 你用我用得挺顺手啊,李永生有点无奈,瘸真君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不过曲胜男今天的表现不错,大义也把握得非常准,还帮他解决了后顾之忧,这个情他还是要领的。 正好,他也对朱教谕的说法有点微词,于是点点头,“刚柔并济确实是正道,但是以此来让国民接受一些屈辱,却是不合适的。” “然而现今就是这样的实情,”朱教谕一摊双手,看着李永生淡淡发话。 他在意的是曲胜男,而不是面前这个小小的本修生,所以他说话很直接,“你年纪尚小,不明白其中的分寸。” “中土所处的国际环境,并不是很好,和平之中酝酿着危机,有些委屈,该接受也得接受……有点大局感好不好?没有阵痛,何来新生?权当是阵痛了!” (本章四千字,三更一万字,求月票)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一百一十六章落花奈流水何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朱教谕的话,说得有些水平,武修副总教谕的脑子里,长得也不全是肌肉。 但是李永生不这么认为,他冷哼一声,“阵痛不阵痛,是你们想的事儿,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有苦衷,不代表我们黎庶就要认账。” 朱教谕的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的话,已经有些大逆不道的味道了——知道官方有苦衷,还不想认账,这是要干什么? “没什么意思,”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既然是阵痛,那就是非正常状态,而我现在看到的,是某些人试图把这种非正常的状态常态化!” 朱教谕思索一下,微微颔首,“你继续。” 其实他也不认同那种“相忍为国”的说法,他的叔叔就是曾经的军中猛将,骨子里,他也是血性十足的汉子,但是大气候就是如此,他也只能跟着大气候走。 “非正常状态,就是非正常状态,让它成为常态,根本的性质就是钝刀子杀人,从而阉割国民的血性,”李永生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只是拒绝被阉割,错了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朱教谕抬手一抹额头,不说话了。 “小李你说得好。”曲胜男用力鼓掌,“拒绝被阉割。没错,说得太漂亮了!有些丑陋的现象。以这样那样的形式存在,但是堂堂中土人,心里要明辨是非,拒绝阉割!” 她觉得李永生太给自己长脸了——不枉我这遁出朝堂的老人,为你张一次目! 姜老太太听不太懂这些大道理,“小李,你这是在看什么?” 李永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笑眯眯地回答,“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存在未必就是合理,对那些不好的现象,我会坚定地拒绝认为他们合理!大道无尽,须得不忘初心。” 听到这话,朱教谕也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来,“大道无尽,不忘初心,说得好!” 这是玄青版的点赞吗?李永生暗暗吐槽一句。接着又心不在焉了起来:为什么安贝克旁边的那个异族女孩儿,我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意念测试的风波,最终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李永生在接下来的测试里,也是一路过关斩将。没有一科能难得住他的。 而他也收获了同班同学的欣赏,大修堂的本修生们眼光很高,看不起那些没本事的。看不起没钱的,看不起插班的。但是他们终究还年轻,保有一份赤子心态。 看不惯留学生做派的。并不仅仅是李永生,大多国族学生,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耿耿于怀,而李永生就敢直接动手,班里同学对他的印象,当然就好了很多。 后来有人打听到了他跟安贝克结怨的经过,也传到了班里,合着这位就是在朝阳山庄大打出手,逼着山庄换了管事的主儿? 修生们比较年轻热血,也喜欢听这样的传奇八卦。 所以李永生最后一天测试综合实力的时候,全班有二十余人围观,八名女生来了七名。 不过在教谕们的眼里,此人就是不折不扣的麻烦篓子。 测试完毕,文化课的评判也下来了,李永生正式晋阶武修上舍生。 丙班三十一人,五名插班生,一共三十六人,全头全尾升入上舍生的只有二十一名,其他的若是补测不过,就要继续待在内舍里,等着并入别的班。 杨国筝和明晓媚都是挂了三科,周玉琴只挂了一科,是她所不擅长的力量测试。 所以,周玉琴就算补测不过,也能升入上舍,结业前完成就行,但是那两位补测最少要过两门,否则只能留在内舍了。 由此可见,博本院的秦天祝一门没有考到最佳,就留到了内舍生里,对他是怎样的打击,怪不得着了急要跳观星楼。 总之,杨国筝根本连家都没回,直接留在了京城,明晓媚家就在京城,但是她也没回家,而是继续住在大修堂的修生宿舍里。 要说起来,明晓媚比杨国筝还苦一点,杨国筝只是插班生,只要南桂本修院认为他合适升为上舍生了,他就可以在朝阳大修堂的上舍生里插班。 但是明晓媚不同,她是正经的大修堂修生,挂的两门补测不过,留级没有商量,所以她在假期也不肯回家,哪怕家里离得很近。 当然,杨国筝也不想动用外卡升入上舍生——那样的话,他无法向知府老爹交差。 同理,周玉琴也不想带着挂科的成绩,进入上舍生,那是一种耻辱! 所以在大比之后,这三人都留下来了,而丙班留下来的,还不止这三人——有些人是准备补测,还有些人则是想看大庆之年的庆典。 这三位留下之后,很多时候以李永生的小院为家,两名女修还好一点,到了晚上就回宿舍了,杨国筝直接把铺盖搬了过来,还很郑重地要给李永生食宿费。 李永生哪里会收他这个钱?但是对方还非要给,他也不好伤了其自尊,就说这样吧,等来年你回南桂,给我带点土特产来就行了。 杨国筝这才罢休,这个知府公子也挺有意思,人笨了点不说,还不爱占别人便宜,一点儿没有官二代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零用钱也不多,根本不足以支持他胡乱花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个人越来越有凑成两对的意思,尤其是周玉琴对李永生的态度。简直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但李永生偏偏就无动于衷,对她的种种关爱视而不见。 又过了几日。连明晓媚都看不过眼了,她私下找到李永生。“我说,你不管愿意不愿意,给人家一句准话,我看玉琴都有点魔怔了。” “她啥也没跟我说啊,”李永生苦恼地一摊双手,“难道要我主动告诉她……‘我对你没感觉’?这也未免太自恋了吧?” 明晓媚顿时愕然,“你对她……真的没感觉?她的条件不差啊。” “两情相悦,谈条件就俗了,”李永生摇摇头。“你以为就像你跟杨国筝一样,必须讲个门当户对?”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终于知道,原来明晓媚也是官宦子弟,她的父亲也是朝阳大修堂出身,现在某郡任法司的掌法。 两家的实力大致相当,尤其是掌法跟某个知府还是同窗,现在家中子弟在一起读书,亲上加亲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俩官二代都很低调。形象也都很一般,甚至挂科都挂得非常同步,可偏偏的,两人就是对上眼了。 当然。他俩的资质一般,那只是相对本修生而言,相比那些连本修院都上不了的大部分人。他俩的资质并不算差。 等将来结业了,一出修院的大门。两人的就必然高于大多数同窗,手握大量的资源。他俩的发展怎么都不会差了。 两人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也不是什么郎才女貌的类型,但是真的能这么走下去,大约是有笑在最后的资格。 不过很显然,明晓媚也知道,两人的关系还存在变数,于是不以为然地回答,“我们俩将来怎么回事,也不好说……李永生你为什么不喜欢周玉琴?她值得你珍惜,真的。” “我该珍惜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李永生又好气又好笑,见过家长包办婚姻的,真没见过同窗包办婚姻的。 明晓媚无奈地摇摇头,“那你就给人家一个明确的信号,不要害了她!” 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要不这样,你替我跟她说一声?” 明晓媚登时语塞,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你自己不说,让我当恶人? 不过她也想好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妨暗示周玉琴一下——李永生并非良配。 其实她挺奇怪,为什么李永生看不上周玉琴,在她看来,玉琴的相貌不错,脾气也不错,成绩也不错,属于大有前途的——力量欠缺那是体质的问题。 朝阳大修堂里女修本来就不多,像她这条件的,可以算罕见了。 而且周玉琴的家庭条件也不错,母亲是制修,领着一份干饷坐在家里,父亲是拥有千亩农田的中小型地主,算是家底殷实。 李永生却是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好吧,他赚了点钱,但是家底恐怕还不如周玉琴家。 无非是长得英俊一点,明晓媚无奈地摇摇头: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 不过,不等她跟周玉琴敲边鼓,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一名美貌的女修,直接找上门来,要见李永生。 李永生放了假也没闲着,整天出去转悠,除非是天气太热的时候,他才在家里呆着——他很想尽快找到永馨,然后就能静下心来,慢慢地履行观风使的职责。 女修找上门的时候,他正好出去了,而他院子的树荫下,三名挂科的本修生正一边纳凉,一边复习。 周玉琴挂的是力量测试,这个天气也没办法练习,只是拿了一本书在看,见到有人进来,她上前招待,很客气地表示说,李永生现在不在,你能留下姓名吗? 她不想让这女修在此地多待,原因大家都知道。 而这女修却淡淡地回答,“不在无所谓,反正我要住在这里。” ps. 5.15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道宫的拉拢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女修这句话,顿时就把周玉琴惹毛了,她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语气中就带出了一点生硬,“你跟他很熟?” 女修讶异地看她一眼,然后才微微一笑,“你喜欢他?” “你……”周玉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想承认吧,真是放不下面皮,可是让她否认,她也做不到,她怔了一怔之后,才红着脸冷哼一声,“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呵呵,”女修笑了起来,淡淡地看着他,“喜欢他,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我想问一句,他喜欢你吗?” “你……你不要乱讲,我们是很要好的同学,”周玉琴的脸,越发地红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表明身份,我要代主人逐客了。” “我是他失散多年的童养媳,”女修淡淡地看着她,嘴角泛起浓浓的笑意,“……的家人,你不喜欢他,那就最好了。” “乱讲!”周玉琴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他本是孤儿,哪里来的童养媳?你若假冒我同学的亲戚,需要怪我不客气。” 女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良久,才摇摇头叹口气,“奉劝你一句,他不是你的良配……我真的是为你好。” 女修正是北极宫的那位,她离开大修堂之后,先去玄天观挂了单——这是很重要的一道手续。若不挂单,她就是云游道士。无法在京城长住。 其他的郡,云游道士在当地挂不挂单。问题都不大,但是对京城顺天府来说,这一点卡得非常死——天子脚下,怎么能任由道宫的人往来? 尤其现在是庆典之年,查得分外严。 上一次她跟杨庶几来,用的就是云游道士的身份,在顺天府最多只能待十天,在幽州郡也不能超过半个月。 只有挂了单,将身份登记了。才能长待,这跟普通黎庶的路引,是一个道理。 办了挂单手续之后,她又打听到,曲胜男在李永生这里治病,为了避免麻烦,她也没有登门,只等曲胜男走了,又过了几日。这才上门。 道宫中人不禁婚嫁,但是北极宫门下,比较注重修行,女修对感情的事也不是很懂。但是她还是能一眼看出来,这个小女娃娃对李永生动心了。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嘛! 那可是瘸真君的有缘人,就算不入道宫。也不能入了官府的体系,要不然。联系瘸真君的线就断了——虽然现在看起来,这线也未必联系得起来。但终究是个念想不是? 所以她直接浇了对方一瓢凉水,因为她还年轻,有些贪玩,所以是用玩笑的方式来表达。 可是周玉琴闻言,直接就炸了,“你这人说话,真是莫名其妙,速速表明身份,否则我要喊修院安保了!” “咦?”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声音,却是李永生回来了,他愕然地看着那女修,“你怎么来了?” 你真的认识她?周玉琴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我不但来了,还要长住,”女修理所当然地回答,“给我腾间房子……正房让给我吧。” “你不但长得美,还想得美,”李永生白她一眼,“我这儿没空房子!” 女修的嘴角先是微微一翘,显然听到了喜欢的话,比较开心,但是后面的话,实在有点刺激人,所以她又冷冷地一哼,“好了,你说过的,我可以交房租。” “啧,”李永生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他当然记得自己说过,一个月一两金子的房租。 他不太喜欢北极宫的人入住,因为那样的话,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但是身为观风使,这个位面的道宫,他是必须接触的。 所以他微微颔首,“那这样,你住西厢房大间吧,不过你住下之后,还得约定一些章法。” “永生,”周玉琴叫了起来,见到他拒绝对方,她心里本来还挺高兴的,但是看到他为了房租,就要答应下来,她心里实在太不是滋味了,“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嘛,”李永生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回答道,“我不太方便说。” 真不方便说,道宫的人来了世俗间,怎么合适说? 但是他也不能骗周玉琴,这道姑进入大修堂,被修院发现,那是早晚的事——用运修的话说就是,灵修那股张扬的味儿,隔着老远就能闻得到。 既然很容易戳破,当然就不能蒙骗同班同学了。 周玉琴的眼睛顿时就红了,然后一转身,就向外面走去,“既然你有不方便的事儿,我当然也就不方便在场了。” 傲娇、率性,年轻又有点资本的女孩儿,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随便你好了,李永生也不想拉她回来,那样只能让误会越来越大,于是他看一眼杨国筝和明晓媚。 这二位也是放下手里的书本,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呢,看到他目光扫过来,才又端起书本来——果然,学习不好的家伙,从来都是因为分心太多。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俩没有因为周玉琴的离开而离开。 李永生喊了葛嫂来,让她把西厢大房的房间收拾打扫一下,然后又使个眼色,将女修引到一边,低声发问,“你道宫里的人,居然来朝阳大修堂……真的好吗?” “你本来就是我北极宫的有缘人,怎么能让官府抢了去?”女修似笑非笑地回答,“道宫之人入修院,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挂单了,怕什么?” 李永生苦笑一声,“看来我成抢手货了?” 他当然知道道宫之人入修院,道宫看起来高高在上,一般人就不敢惦记,但是事实上,道宫也是很需要新鲜血液的。 虽然在大多时候,道宫的需求,被内部消化了,在强调血缘关系的社会里,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就像欧洲的贵族,就像东晋的士族。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时候,也有异类冒头出来。 道宫入修院抢人的时候不多,比如说博本院的秦天祝,汽车人资质不错,北关秦家也有人在道宫,但是道宫没有去博本院抢人,他们知道——秦天祝就心向道宫,随时能召之即来。 可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根源是在于——秦天祝的资质,并没有好到令道宫出手的程度。 真相总是很残忍的,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北极宫中人,挂单进了修院,就是为了抢夺他这一支潜力股,李永生也觉得压力有点大: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女修却不这么认为,“这次我进来很低调,朝阳大修堂未必能发现。” 你还真把修院当成摆设了?李永生对此是相当地无语。 当天晚上,明晓媚吃过饭之后离开,杨国筝依旧留下来没走——这厮就没什么眼色,根本不考虑,自己会不会影响了同窗的好事。 因为天气太热,李永生也没有关上门修炼,而是坐在院子里乘凉,结果那女修也走了出来,放出一张躺椅来,斜倚在上面。 李永生斜睥她一眼,推个茶杯过去,“想喝茶自己倒,我说张木子……你知道不知道使用储物袋,是会引发灵气波动的?” 女修自称是张木子,并没有报道号,也要求他这么称呼自己,看起来还真有点铁下心思入红尘之意。 “那得真人之上才能感受到,”张木子懒洋洋地回答,然后又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看来他还是教了你些东西啊。” 李永生不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又问一句,“你那个小香囊,能装多少东西?” “一丈方圆,五尺高,”张木子得意洋洋地回答,“不小吧?” 下界果然是下界,李永生很无语地看她一眼,“果然不小,怪不得连躺椅都带着。” “其实也不大,唉,”张木子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好几个师兄都有好几丈方圆的大储物袋……不过你若是想入北极宫,待你拥有敕牌的时候,我送你一个三尺方圆的储物袋,如何?” 这么**裸地拉拢我,真的好吗?李永生端起茶杯轻啜两口,“怎么我觉得,道宫的储物袋比官府的要小?” 这话真是不假,比如说战争期间,军方使用的储物袋绝对大,大小起码以十丈为单位。 “谁家没有大储物袋?”张木子白他一眼,“不过没有大事发生,大的储物袋都被封存着,一来是避免损耗,二来,随便使用大储物袋,容易引发隐患。” 李永生却是又问一句,“储物袋的损耗……这是说制作储物袋的材料少?”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在意储物袋的损耗,一般的储物袋,就算再怎么不耐,用个万八千次是没问题的。 “嗯,也不止是材料少的问题,”张木子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然后手一晃,桌上又多出个酒坛子来,“这天气,还是喝点酒比较好。” 这么热的天气喝酒,是女酒鬼?李永生看她一眼,“那行,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弄两个下酒菜。” 葛嫂已经下班了,他的厨房里,半成品菜还是有一些,不过得他自己动手。 “要什么下酒菜,”张木子一摆手,“这不是有茶吗?拿它下酒就行。” (更新到,召唤月票。) ps. 5.15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拜访任家一更求月票 李永生不得不承认,女酒鬼猛起来的时候,比男酒鬼可怕多了。¢£, 张木子喝一口酒,就一口茶,喝得有滋有味。 李永生当然也能这么喝,不过他并不想暴露出来,于是还是弄了盘凉拌的小菜,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酒是真不错,跟仙界的没法比,但是比市场上的大路货强太多了,里面居然蕴含了一丝丝的灵气,不愧是道宫出品。 喝了一阵之后,他斜睥她一眼,“天天喝这样的酒,很有助于修行吧?” 你小子还是忍不住了?张木子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来,“北极宫是禁酒的,我也只有出来的时候,才能喝个痛快……不过你喜欢喝的话,我可以把你安排在后山上。” “你总是不忘记拉拢我进道宫,”李永生摇摇头,大着舌头发话,“我有我的安排和打算,就是觉得这酒里面有点灵气,喝得舒服。” “看看这是什么?”张木子的手腕一翻,手上已经多了一块赤色的石头,约莫有乒乓球大小,灵气四溢,她得意洋洋地发话,“见过吗?” 最低级的灵石,哥们儿修院墙都不用啊,不够结实!李永生的眼皮抬一下,“灵石,我知道,我见过那跛子拿出来过……他拿的是青色的,灵气好像比这个强一点,你有吗?” “无上灵石?”张木子闻言,腾地就坐直了身子,不过下一刻,她就微微一笑,“真君之能我就不说了,不过你确定是青色的灵石?”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确定。” “吹牛。”张木子不屑地哼一声,又靠到了躺椅上,“青色的灵石,你靠近它,都会爆体而亡。” 李永生白她一眼,也是冷哼一声。“你也说了,真君之能……跛子会故意害我吗?” 张木子愣了一愣,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是,他若想护住你,也很简单……对了,我跟你说,不许再用跛子这个称呼,不许!” “切。”李永生又是一声冷哼,“你拿他当真君,我就当他是个老头。” “你!”张木子气得眼睛一瞪,不过下一刻,她就陷入了沉思里,良久,方才点点头,“也是啊。你不拿他当真君看,他跟你相处当然就……自在。” 她想说“不着调”来着。想了想还是换成“自在”二字。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李永生摇摇头,轻描淡写地发话,“对了,你入红尘之后,就不修行了吗?” 张木子讶异地看着他。“入红尘不就是修行吗?” 李永生顿时无语,好半天才一扬下巴,“你既然有灵石,可以摆聚灵阵的吧?” 张木子捂嘴轻笑,“聚灵阵会影响气运。一旦摆出来,不惊动是修院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这小屁孩啥也不懂,跟你解释这么多也没用,学会几个词儿就乱卖弄。” 这才是……李永生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下界的一个司修鄙视了,看来自己这个上界观风使,还是有点不接地气啊。 第二天一大早,明晓媚和周玉琴就相伴而来,要在这里吃早饭,李永生心里猜测,大概是周玉琴跟张木子杠上了,不过……他能怎么办呢? 张木子却是直接无视了周玉琴,吃早餐的时候,还拎出了一坛酒,边吃边喝,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周玉琴吃两口,就不服气地看她一眼,吃两口,又看一眼,奈何人家根本没感觉。 李永生不太喜欢这种气氛,匆匆吃完之后,回房间收拾一下,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张木子马上就站起身来。 我去哪儿,还要你批准吗?李永生很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进城走一走。” “等我,”张木子手一抬,就拿起了桌上剩下的半坛酒,转身走进了西厢房。 李永生抬手摸一摸额头……哎呀,还真麻烦。 张木子用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就收拾停当走了出来,“走吧。” 我可以反对吗?李永生暗暗地吐槽,率先走出了院门。 张木子紧跟在他身后,院子里只剩下三名本修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修院的林木成荫,一大早还是比较凉快的,李永生信步走着,旁边的女修默默地跟着他,也不问他要去哪里。 李永生走的是教谕家属区的大门,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走出来,然后问一句,“你去哪儿?” “无所谓,”张木子很随意地回答,“我跟着你就行。” 李永生想一想,沉声发问,“朱塔任家……你熟不熟?” 朱塔任家,还是来京城以前,那个道姑告诉他的,那道姑管蓝衣道人叫七师兄,而七师兄的祖姑,好像是北极宫的三宫主。 张木子侧过头来,讶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家的?” “一个叫任冰冰的道姑跟我说的,”李永生一摊双手。 张木子很干脆地摇摇头,“没听说过,什么修为?” “我也不知道,”李永生摇摇头,“不过她的七师兄的祖姑,是北极宫三宫主。” “原来是这样,倒也不是外人了,”张木子点点头,须知她虽然仅仅是内门弟子,却已经是三宫主的记名弟子,对自家师尊的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事实上,北极宫就是三宫主最先知道李永生消息的,很大可能就是她的这个侄孙传来的,张木子虽然很得师尊青睐,却也不敢向师尊打听消息来源。 所以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任家我知道,你去他家做什么?” 李永生沉吟半天,才缓缓回答,“你不是道宫中人吗?去那儿拜访一下不行?” 他总不能说,我听说任家有女名叫永馨——那不是有病吗? 他并不认为,那个任永馨会是自己要找的人,但是寻人这种事,有一丝可能,他就不愿意放弃,如果不是没有合适的借口,他早就想上门去了。 “嗯?”张木子狐疑地看他一眼,想一想之后才发问,“那个任冰冰很漂亮?” 你的脑洞敢更大一点吗?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她,“她漂亮不漂亮,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跟我说的是,遇到事情之后,可以去任家求助。” “呵呵,小丫头有私心呢,”张木子笑着摇摇头,然后似乎猛地想起什么,侧头上下打量李永生一眼,“你真不是看上人家小丫头了?” 李永生再次无奈地看她一眼,想了一想,一指脸上的疤,“我有复颜丸……真的。” 张木子怔了一怔,眼珠又一转,“有道疤也不错啊,要不然你就太帅了……有点彪悍劲儿,很不错的。” “道宫里的女修,都是你这么八卦吗?”李永生有点无奈,“拜托,咱有点修道的专业性好不好?” “这是我的红尘修行嘛,”张木子翻个白眼,不再说话了。 李永生眉头一皱,“我说,你到底去不去朱塔任家?” “走吧,唉,”张木子叹口气,招来一辆马车,表情有点郁闷。 接下来,她在马车上解释了一阵,李永生这才明白,合着这位不怎么想去任家。 原来这朱塔乃是政务院的规划司所在之地,因为有两座红色的塔而得名,因为规划涉及的方面太多,内阁在这里设置了问事处,还有一个内廷的通传室。 从官府的结构上讲,内廷是不许干涉政务院的,它们的存在,主要是负责宫内安全和国家安全,不过政务上很多大的规划,今上也必须知晓才对,所以有个通传室,做到下情上达。 这些都是题外话,最主要的是,这个规划司做国情规划的时候,没准会跟道宫的利益发生冲突,所以道宫也有必要知道一些东西,好协商和规避。 然而,道宫不干涉官府事务,所以不能派人过来,于是就扶持了几个家族,从规划司打探消息——这也是政务院和内廷默许的,作用相当于道宫的通传室。 这些家族京城最有名的,是齐家、楚家和晋家,就连黎庶都知道,这三家是奉旨勾连道宫。 不过这日子过得久了,就有一些弊端出来,于是又有两家崛起,就是武家和任家,比老三家还差得很多,但是跟道宫走得也算近,势头看好。 所以李永生一说朱塔任家,张木子就明白所指——道宫基本上就是从这五家获得规划的消息,这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肯了解就知道。 事实上,张木子知道得更多,她告诉李永生,这任家几代子弟,在规划司公干的极多,潜势力不可小觑,别的四家不敢说朱塔某家,就他家敢这么说,我们是朱塔任家。 不过她不想去任家,原因很简单,任家是靠亲近玄女宫起家的。 玄女宫是跟北极宫同级的势力,一家尊南方朱雀九天玄女,一家尊北方玄武真武大帝,两宫之间不是对立的,都是道宫体系的顶梁柱。 但是任家是靠着玄女宫起来的,北极宫当然就不怎么乐意接近——说得好像我家寻不到消息,要找你家来打探。 所以张木子对去任家,兴趣缺缺,也就是李永生坚持,她就走一趟,说来说去,还是一直在道宫修行,太过无趣了,来红尘历练,趁点热闹也不错。 (想加更就加更,任性!有盟主继续加更,没盟主,认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前倨后恭二更求月票 朱塔所在的地方不小,差不多有七八百亩,半是办公的地方,半是住宅。 其实这一片的住宅,都是司修以上才有资格住的,其中还不乏化修,规划司曾经是皇家天策府直辖的部门,那时叫规划部,天策府裁撤之后,部分职能划归了政务院。 任家在其中,占了一个五亩地大小的院子,算是一等一的大院子了,起了两栋三层楼,连上仆役,住着两百多号人。 事实上,任家还有子弟,分散在其他住宅里。 租来的马车在规划司大院的门口,就禁止通行了,李永生拿出朝阳大修堂的铭牌来,登记了之后才进去。 到了任家大院的门口,门子跟这俩人要帖子,这时候李永生的铭牌就不够看了,张木子不动声色地发话,“跟任进说一声,曲胜男的朋友来访。” “大胆!”门子脸一翻,阴森森地发话,“敢对我家家主不敬?” 任家的家主都是单名,这一任的家主任进,在壮年的时候急流勇退,从规划司乞病休养,现在是高阶司修,若不乞病,当规划司的司长也是可能的。 张木子脸一沉,“怎么,人起了名字,不是让人称呼的?”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称呼我家家主的,”门子粗声粗气地发话,“没有名帖,再不滚蛋,休怪我不客气。” “混蛋!”张木子气得鼻孔直冒烟,总算她还记得,自己来红尘历练要低调,更何况这里是京城,所以只是低声怒骂,“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任进亲手执行家法?” 大户人家的门子,都是这么个德性,欺软怕硬,这门子见对方说得有恃无恐。又知道自家来往的人,很有些过江猛龙,所以也不敢再拿鼻孔看人了,至于门包。那就更不想了。 他犹豫一下,然后发话,“曲胜男……跟家主没有来往啊。” 规划司虽然只是一个副部级编制,但是权力着实大得吓人,真敢跟军方交往过密的话。那真是自寻死路。 “你只管去通报便是,”张木子冷冷地发话,“你现在已经欠我五十杖了,再敢拖延,生生打死你!” 你没必要这么狠吧?门子不敢再怠慢,马上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中年贵妇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发话,“外子有事出门公干,贵客请先进门。下人无礼,请贵客海涵。” 原来这是任进的夫人,听说来的一男一女,女宾为主客,她就出来接待。 “你家下人,果真无礼,”张木子点点头,一边进门,一边大喇喇地发话,“居然要我滚蛋。好大的胆子,先打他五十杖吧。” 中年贵妇的眉头微微一皱,淡淡地发话,“贵客你说是曲胜男的朋友。曲老我们是久仰的,但是没什么交集,也不便跟军方过多接触……你看?” 她不知道这女子什么来头,但是不亮身份,开口就要惩罚门子——真当我任家好欺? 任家在京城经营四代了,门子不是外人。也是任家的远亲。 这话说得在理,但是张木子虽然行事跳脱,脑瓜却不差,她冷冷一笑,“不管有没有什么交集……门子就能替任进做主?” 中年贵妇的眉头又一皱,对方年纪轻轻,就直呼夫君的姓名,她心里极其不高兴,但是她还不敢轻易发作——万一有天大的来头呢? 她领着张木子,穿过了第一栋三层楼,这楼下有个月亮门洞,可以直抵后宅的三层楼。 看到那个男人也跟着走进来,她的眉头微微皱一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穿过门洞之后,她才低声发话,“贵客是子孙庙的?” “不是,”张木子的声音也不高,“我来自十方丛林!” “十方丛林?”中年贵妇的嘴角抽动一下,这尼玛还真的是贵客了! 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都是道宫系统的,但是两者有极大的不同, 这个不同,体现在很多方面,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简而言之,十方丛林是整个道宫系统的运作基础,而子孙庙更倾向于家族传承。 中土国的道宫,从来都是十方丛林当家。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敕牌是十方丛林才有资格发的,而道士云游,只有十方丛林的观院,才有资格接受挂单,子孙庙没这个资格,官府也不认可。 子孙庙的道士,想要获得敕牌,必须经过十方丛林的认同,而他们的道士出行,也不便大摇大摆地云游,去十方丛林挂单的时候,也要矮人一等。 当然,这并不代表子孙庙的道士啥都不行,其实他们的优势也很明显,这个以后再解释。 中年贵妇所知道的,比读者还多。 所以她清楚这小女娃娃不简单,任家所交好的玄女宫,就是十方丛林体系的上宫,若来人是子孙庙的,她还有一点点底气,但是对方来自十方丛林,那就绝对地不敢怠慢了。 她脑筋急速地转动,“贵客是玄女宫的?一向少见。” 张木子淡淡地回答,“我是北极宫的,任家若是眼里只有玄女宫,那我就告辞了。” “哎呀,是北极宫?”中年贵妇顿时喜出望外,扭头吩咐一下身边的侍女,“门卫秦老头怠慢贵客,责五十杖……不,六十杖!” 任家是靠着玄女宫起来的,一开始是想死抱玄女宫的大腿,别人来联系都不理,本着做人要尽忠的原则。 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套走不通,道宫系统虽然也非常繁复,可他们本来就与世无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矛盾,远远赶不上三院六部之间的矛盾。 光靠玄女宫,肯定是有点不够,任家奉旨勾连道宫,但是攻击任家的那些人,挑毛病的时候也是花样百出,令人防不胜防。 简而言之,任冰冰当初要交好李永生,图的就是为任家找奥援,那么,张木子表明身份之后,任进的夫人欣喜若狂,也是正常的了。 又走几步,任夫人看一眼李永生,“贵客,再走就是后宅了,这位男贵客,可否留步?” 不管谁家,后宅都是女人和孩子为主,男人进去算怎么回事? 张木子闻言笑一声,“他可是你家人请来的……任冰冰是你家的吧?” 她本来就不想来任家,给了李永生面子,所以来了,但是你丫一直躲在幕后看我冲杀——是不是也不太厚道? “冰冰……不是在青龙观吗?”中年贵妇闻言又是一愣,她身为任进的夫人,任家现在杰出弟子的去向,她一清二楚,“这位贵客,是来自青龙宫的?” 李永生抬手摸一摸额头,很无奈地说一句,“我是朝阳大修堂的本修生,那个……插班。” 这啥意思啊?中年贵妇顿时就懵了——任冰冰请个本修生来? “这个事情很复杂,你不用问了,”张木子大喇喇地发话,“我师尊的侄孙,也在青龙观,道宫的事情,你没必要了解太多。” 这话说得有点不客气,但是中年贵妇哪里敢计较?事实上,自打知道对方来自道宫,她都有点怀疑,眼前的这名年轻女修,会不会年纪比自己还大。 然而,不管怎么说,有一点她还是要坚持的,“这后面的宅子,是给女人和孩子住的,这位仙姑你看?” “就在院子里坐一坐好了,”张木子一摆手,“你家这院子风景也不错。” 两栋楼之间是个院子,林木繁茂不说,还有小亭子和一个半亩地大小的小池塘,更还有小拱桥横跨池塘。 三人选个露天的石桌旁坐下,张木子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又大致介绍一下李永生,就这一会儿工夫,侍女已经将茶水和点心干果摆放了上来。 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张木子一指李永生,“这个修生,对我北极宫比较重要,他若在京城有事,还望任家帮忙看护一二。” “这个是应该的,”中年贵妇浅浅一笑,反正只是看护一二,再说了,区区本修生能有多大事?“张上人此次进京,是云游至此?” “挂单了,”张木子淡淡地回答,然后又一扬下巴,“目前我也住在朝阳大修堂……你知道就好,莫要外传。” “这是肯定的,”中年贵妇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大骇:此人前来,莫非是要点化朝阳大修堂的修生? 她可是知道,这种事情比较敏感,所以少不得又看李永生一眼:你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了北极宫的青睐? 结果这细细一看,她不得不承认,小伙子的相貌,还是很拿得出手的,若是没有面部的新伤,只靠长相就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其实多了一道疤都无所谓。 然后她就想起刚才张仙姑的话来,忍不住出口发问,“我家冰冰,跟你,跟你……很熟?” 李永生笑一笑,“就见过一面,倒是她七师兄我见过两面。” 哦,中年贵妇有点明白了,并不是任冰冰看上了李永生,而是这厮的身份确实不一般,不过想一想也知道——能插班到朝阳大修堂,这身份简单得了吗? 她看一眼张木子,“张仙姑手上,没有复颜丸吗?” 这话看似是关心李永生面上新伤,但实际的意思是探听二人关系。 (不小心又爆发了,召唤月票。)(。) 第一百二十章任家有女三更 张木子闻言笑一笑,“这家伙手里就有复颜丸,哪里用得着我操心?” 中年贵妇眉头一皱,很关心地发问,“那为什么不服用?” “他不想服用,怕祸害别人家女孩子,”张木子没心没肺地笑着。 “哦,”中年贵妇点点头,笑着发话,“我还以为,小李是您的仙侣。” “他?”张木子看李永生一眼,缓缓摇头,“他太小了……我是来红尘历练的。” 中年贵妇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又聊一阵,有意无意地吩咐侍女一声,“看永馨她们在不在,有仙姑驾临,也看一看她们的机缘……莫要声张出去。” 说完之后,她侧头看一眼张木子,笑着发问,“麻烦仙姑了。” “上宫是不可能的,”张木子摇摇头,很直接地回答,“上十方我也只有建议权。” “仙姑能给她们一份机缘,就已经是造化了,”中年贵妇笑着回答。 不多时,婷婷袅袅地走来三名女孩儿,大的十六七,小的差不多就是六七岁的光景。 十六七的女孩儿美艳惊人,其他的女孩站在她身边,完全失去了颜色,可以说是李永生来了中土国之后,见到的最美的女子,哪怕是在仙界,也算拿得出手了。 甚至连张木子都咂巴一下嘴巴,“好美的女孩儿!” “是我的侄女永馨,”中年贵妇笑眯眯地回答,“这是小女永琪,侄女永玢。” 张木子哈哈大笑,斜睥李永生一眼,“你家女孩儿,有没有叫永生的?” “我说……”李永生白她一眼,尴尬地发话,“信不信我房子不租给你了?” 张木子也没理会他,她的眼中射出一道淡淡的白芒。上下打量三人一番,微微颔首,“这永馨,有入下十方的潜力。另外两位……年纪尚小。” 入道宫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张木子身份不低,但也不可能当场拍板——哪怕是下十方。 所谓上下十方,都是十方丛林的体系,像北极宫、玄女宫这些。那算是十方丛林的顶端存在,真正大众所说的十方丛林,是他们下一级的道宫。 但是十方丛林也不多,不能很好地发掘各种苗子,所以又有各种分支的小道观,那就是所谓的下十方。 比如说豫州郡阳信府揽云山,以前没有道宫,最近在兴建,那就是下十方,也称小十方。 收人入道宫。一般都是下十方,上十方也有,比下十方少一些,像张木子这种能入上宫的,是真正被看好的苗子,不过一般也是十方丛林推荐上去的。 任永馨十六七的岁数,资质基本上定性了,定不了的是心性。 对修道之人来说,容貌太美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多资源能够比较轻松地获得。从长久发展来看,修道要学有坚韧的心性,要耐得住寂寞。 所以对张木子来说,永馨的相貌其实不是加分项。甚至可以说是减分项,但是这女孩儿资质确实不错,若是她师尊来了,直接接引其入上十方也正常,可她的身份,最多引其入下十方。 然而。她接引人入下十方,也是要动用配额,要考虑后果的,所以就是赞对方“有潜力”。 至于那两位,年纪确实小,心性更不定了,风险更大。 说白了,这三位并没有惊世骇俗的资质,也就是这样的结果了——一下接引三人入道宫,真当道宫是大白菜啊? 当然了,任家也很尽力了,只院子里住的,就是两三百号人,就只选了三人出来,其他的人都不敢让道宫过目。 须知道宫挑人,机缘也绝对地难得,别看任家靠着玄女宫,但是真正接触的,也就是十方丛林亲近玄女宫的人,真想请对方过目赐下机缘,三两年也难得一次。 更别说这是上家里来测试。 也就是第一次跟北极宫来人打交道,又答应了照看李永生,才敢要求对方给个机缘。 不过不管怎么说,永馨是大致被认可了,那俩也没有被直接无情地驳回,这个结果就不错了。 当然,任家大妇想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她想的是,这个本修生既然眼光这么高,跟张仙姑也没啥私情,那跟永馨见一面也是好的——就算他不入道宫,能插班朝阳大修堂,显然在官府里也有相当的能力。 任家大妇并不是想要就此定下婚事,在跟任家接触的圈子里,任永馨的美艳也是有相当名气的,倾慕者颇多,没点身份的根本不够资格惦记。 李永生得了北极宫的看重,是相当了不起的,但是任家未必就只有这个选择,任永馨嫁不进道宫,在官府体系里,也不愁个好人家。 总之就是年轻人嘛,多接触接触总是好的,双方能对上眼是最合适的,对不上眼也无须强求。 不过她的算计,还是落空了,任永馨只是淡淡地应付了一下李永生,大多数兴趣,却全放在张木子身上了。 小女孩儿家世不错,人长得也美貌,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奉承,眼界非常高,别说李永生只是朝阳大修堂的本修生,就算他入了道宫,身份不够的话,她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这是年轻人的通病,倒也怪不得她。 不过对北极宫来人,她还是相当敬重的,任家有人在道宫,她也非常清楚,上宫和十方丛林的差别。 令任家大妇郁闷的是,任永馨看不上对方也就算了,这名唤李永生的年轻人,似乎也看不上自家侄女儿——现在的年轻人,眼光都这么高了吗? 李永生是真对她没感觉,小姑娘长得是不错,但是他一点都感受不到永馨的气息,那他当然就没兴趣了。 聊了一阵之后,看看天色不早,张木子就想告辞了,再不走的话,就到一天最热的时候了,修道之人不怎么计较寒暑,但是车夫都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出门,总不能走路回去。 不过任家大妇坚决地留饭,还说有些稀罕物儿,要请张仙姑品尝。 道宫中好东西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强调灵气,真要说饭菜的口感,其实也那么回事,修行之人没必要太在意口腹之欲。 所以说世俗间有些美味佳肴,在道宫中是吃不到的。 那么,张木子的反应也就不用说了,她连酒都喜欢,尝点稀罕美食算多大事? 反正是来红尘历练的,不吃白不吃。 她一答应,李永生坐蜡了,让他跟一群娘们儿坐在一起吃饭,这不合适啊,于是他索性站起身来,说我到外面随便将就两口得了。 任家的人当然不会这么无礼,就找了两个男修出来,专门陪李永生再开一桌。 这俩男修都是官府中人,其中一个司修是任进的六弟,也在规划司公干。 此人跟李永生并没有多少话,热情是够了,但是言语中总有一股淡淡的官威,还有些许的距离感,仿佛生恐李永生求到他一般。 李永生见状,话也就少了,跟我摆官威?真是……呵呵。 所以这顿饭吃得很快,完毕之后,这位也没有多待,而是歉意地笑一笑,“小李,我得补个觉去,庆典越来越近了,每天的事太多。” 李永生站起身来,“您慢走,我在这儿歇一歇。” 这位招呼人收拾碗筷,端茶上来,然后就离开了,另一位紧跟着出去,低声发问,“六叔,怎不多聊一会儿?” 那六叔淡淡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回答,“道宫点化大修堂的修生,咱离远一点。” 李永生没在意这些,他吃饭的房间是在一楼,院子里林木成荫,难得比较凉爽,所以就在这里歇一歇,默默地盘算下一步的事。 就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一个小丫头在那里探头探脑,仔细一看,正是刚才被测试的年纪最小的永玢。 李永生没有怪蜀黍心态,但是对小孩子也还算热情,他冲她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 小丫头本来有点怯生生的,见他态度不错,就跑了进来,爬到一张椅子上,双手端起茶壶,给李永生倒水。 “轻点,”李永生伸手攥住了茶壶嘴,开什么玩笑,这茶壶还好烫的,六七岁的小女孩儿,万一手一软,打了茶壶倒不要紧,烫着孩子就麻烦了,“叔叔自己来。” 永玢却是很倔强地坚持要给他倒,迫不得已,他只能扶着茶壶,让她把茶杯加满。 小女孩满意地把茶壶放下,笑眯眯地看着他,“李哥哥,我这么热情地招待你,有啥见面礼没有?” 我去,李永生顿时无语了,然后他做出个哭丧脸,“哥哥很穷啊,要不这样,谁欺负你了,哥哥去帮你打小朋友?” 永玢眼珠一转,“我妈妈总欺负我,你敢不敢打她?” 李永生一脸痛苦地摇摇头,“十岁以上的,哥哥打不过。” “不给我礼物?”永玢圆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你要不给我礼物,我可是不告诉你永馨姐的秘密。” 李永生很奇怪地看着她,“你永馨姐的秘密……我为啥要知道她的秘密?” “有很多哥哥跟我打听姐姐的秘密,”永玢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你肯定也是,不过没有礼物的话,我心情就不好,就会忘记她的秘密。” 李永生越发地无语了,这孩子怎么教育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礼物风波四更求月票 李永生想了一想,才笑着发话,“这样吧,我不想知道你永馨姐的秘密,永玢你有什么秘密?说得好了,我就给你礼物。” “先钱后货,”永玢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努力地绷着脸,“先拿礼物来。” 李永生的眼珠转一转,很正式地发问,“你收礼物,家里人不管?” 别说,这还真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在中土国,孩子随便收客人的东西,属于没素质,越是大户人家,越注意这种细节——谁也不喜欢被人说成是没家教。 主动伸手要的,当然就更罕见了,他觉得任家不该是这样的家风。 “你本来就该给我见面礼物的,”永玢的小嘴嘟了起来,很委屈的样子,“而且,我热情地招待你了。” 这话也不错,大人初次见小孩,随手拿出点见面礼,是一种礼节,礼物大小倒是在其次。 李永生听得就想笑,拜托,我是跟着道宫的人来的,世俗人家,指望道宫中人给见面礼?这根本是颠倒了好不好? 不过,赤子心态总是不错的,他想一想,摸出一块玉玦来,递给小女孩儿,“这个你带在脖子上,能保佑你长大以后漂漂亮亮。” 永玢接过玉玦来,也不着急看,而是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你想知道我什么秘密?” 李永生一本正经地发问,“你今年几岁了,几月几日的生日?” “我六岁半了,腊月十六的生日,”永玢回答得很干脆,“哥哥还想知道什么?” “哥哥知道这个就行了,”李永生笑了起来端起茶杯喝水。 “哥哥骗人!”永玢不高兴了,她大声嚷嚷了起来,“这算什么秘密?你再问!” 李永生笑得越发开心了,“哥哥没骗人,女孩子的生日。本来就是秘密。” “真的吗?”永玢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全相信。 然后她看一看手里的玉玦,觉得确实是个好礼物,“要不……你想知道永馨姐什么?” “永玢!”门外传来一声喊。那个十岁左右的永琪走了进来,气呼呼地看着她,“又出卖永馨姐……把客人的礼物还回去!” “我……我替他倒茶了,”永玢委委屈屈地回答,她不怕永馨姐。倒是很害怕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永琪姐。 “那也不行,”永琪非常坚持这一点,身为家主的女儿,她平日里受到严格的要求,对这些礼节看得非常重。 永玢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她委委屈屈地把玉玦放在桌上,一点一点地推向李永生,看样子是非常舍不得。 “好了,”李永生一摆手,笑眯眯地看向永琪。“这是我给永玢的见面礼。” “可是,”永琪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她也知道来的是道宫贵客,但是她并不知道,以道宫的傲慢,基本不可能给世俗人见面礼。 还好,她想到了一个理由,“这个只是哥哥,永玢收礼物,也没有获得家里的同意。” “她给我倒茶了啊。”李永生笑着回答,“要不你也给我倒一杯茶,我也送你个见面礼?” “这个……”永琪转着眼珠盘算了起来,眼前是贵客。母亲还亲自招待,她要执意让贵客不高兴,母亲知道了,估计又要说自己不懂事了。 这眼珠一转,就猛地看到了贵客脸上的伤疤,她的眉头微微一扬。“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只要我有。” 永琪走上前,二话不说就去拿茶壶,李永生又一伸手,扶住茶壶嘴。 她倒满茶杯之后,犹豫一下,才鼓足勇气发问,“听说……听说您有复颜丸?” 这丫头口气不小啊!李永生先是一怔,然后才点点头,“有,也能给你,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个?你家也不缺吧?” “我有个要好的同窗,被树枝刮破了脸,治得不好,”永琪犹豫一下,还是回答了,“她家弄不到复颜丸,母亲说家里也没有。” 明白了,李永生点点头,很显然永琪的同窗,家境并不怎么样,任家弄不到复颜丸?那才是开玩笑,不过这种贵重的人情,不可能用在一个小女孩的同窗身上。 “那行,”他取出装着复颜丸的玉瓶,交给永琪,“装好了,别丢了,哥哥可是没有第二颗了。” 永琪的手伸到一半,就停在了空中,愕然地看着他,“那你的脸……怎么办?” “哥哥有个女朋友,她手里有复颜丸,”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 “那就谢谢哥哥了,”永琪双手接过玉瓶,然后又是一怔,“那哥哥没有见到女朋友之前,脸上的疤好不了啦?” “只是一个小伤疤,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我们男孩子,可不像你们女孩子一样娇气。” 他不服用复颜丸,只是想少点桃花运,现在给出复颜丸,还是有点不舍,不过再想一想,也就释然了,若是找不到永馨,治好了脸给谁看呢? 永琪带着永玢兴高采烈地走了,李永生无奈地撇一撇嘴,这次登门,可是亏大了。 不过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能看到两个小女孩儿开开心心,也是不错的。 纯真的年纪,就该享受纯真的快乐。 此刻的后宅,酒席也已经撤去,任家的大妇着人倒好茶水,正在跟北极宫高人闲聊。 她其实对李永生也有些好奇,于是低声发问,“上人来此,是否要点化那个本修生?” “能点化倒好了,”张木子悻悻地回答,她早晨就喝,中午又喝了不少,现在有点二麻二麻的,所以说话就不怎么注意了,“人家有自己的想法。” 任进的夫人听到这话,略略有点不服气——那厮的资质真的那么好? 我家三个女孩儿都比不上? 要知道那永玢,是族里公认资质好的——是族里,任进只是家主,京城任家的家主,不是族长。 族长亲自将任进喊回家族,要他帮忙在合适的时候,将人引入道宫。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女孩儿孤身来到了京城,缺人管教,所以才古怪精灵。 不过任家大妇也不会表现出嫉妒来,只是淡淡地发话,“看来果然资质惊人。” “资质……不是全部,”张木子大着舌头发话,“机缘,是机缘,明白吗?他的机缘……唉,没得说了。” 任进的夫人嘴角抽动一下,机缘这东西……想不服气都没办法啊。 “母亲,”就在这时,永琪带着永玢走了进来,她手里捧着玉瓶,“我给李哥哥倒茶,他给我见面礼……能收吗?” “收起来吧,”做母亲的一摆手,见面礼就是用来收的,关键是孩子不能擅自收,请示了家长,就可以留下了,这个过程不能少,“要多谢李哥哥……咦,是药瓶?” “是复颜丸,”永琪美不滋滋地回答,她的小姐妹伤了脸,母亲也是知道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任进的夫人吓了一大跳,她当然清楚女儿为什么要这个,“快快还了他去,万一人家只有一颗呢?” “李哥哥就是只有一颗,不过他的女朋友那里还有,”永玢在旁边敲边鼓——姐姐的礼物要还回去的话,我的礼物岂不是也危险了? “他有女朋友?”张木子愕然地发问,“我北极宫怎么不知道?” 她和杨庶几来找李永生,肯定是要调查一番,道宫和官府之间,互相埋钉子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当然,官府埋钉子的事情做得更多一些——实在不放心啊。 不过官府的钉子,经常就被道宫消化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道宫内部竞争虽然激烈,飞升的几率,可是比官府大得多。 北极宫果然存了点化李永生的心思!任家大妇听得明明白白。 “李哥哥说,男人不在乎这个,”永玢叫起真来。 “李哥儿真的是性情中人,”任家大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点化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掺乎了,“永玢,你手里那是什么?” “李哥哥给我的,我也给他倒茶了,”永玢走上前,白胖胖的手心里,平躺着一块玉玦,“我可以收吧?” “咦?”张木子一抬手,就将玉玦吸了过来,“上面……还有符文?” 她细细看一看,晃晃脑袋,又看一看,“一个护身符,不过好像涉及了气运,任夫人你看一下。” 任夫人自己也是初阶司修,虽然那是任进用了各种关系和资源,力推上去的,但是多少有点眼力,她细细查看一下,微微颔首。 “确实可以引动气运,护身这一块我看不懂……是道宫的手段吧?” “妙,大妙啊,”张木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这小女娃娃没有灵气,驱使不了护符,所以引动气运护身,气运可是无处不在的,自动护主,不愧是瘸真……不愧我北极宫看重。” 其实,李永生做出这个护符,是为了自家使用方便,而且他目前是运修,当然要多多使用气运的法门。 至于说使用道宫的符文,这也没啥了不起的,符箓道子孙庙,有不少人跟官府有接触。 当然,给出这个护符,也是有点风险,不过他看着永玢顺眼,也就给了。 (四更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二章年轻真好 张木子说得含糊,但是任夫人将“瘸真”二字听了个真又真,一时间忍不住想一下,这个真字后面,原本是该跟了什么? 不过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瘸真君身上,官府对类似的消息,封锁得很死,而任进也不是个多嘴的人——这种事情让家里人知道了,反而不好。 所以她连瘸真人证真的事情都不知道,只知道北极宫百年前,有个瘸真人。 至于说瘸真君近百年音信全无,她就更不清楚了——任进都不清楚。 那是中土国最顶端的机密,就算有人想嚼谷,也没那胆子,何谓真君?你说出那俩字,人家就感应到了——嚼真君的舌头,嫌自己活得长了? 任夫人心里暗暗做出决定,看来回头要联系一下任冰冰了。 不过这个复颜丸这东西,还是太贵重了一点,她微微一扬下巴,“永琪,把东西送回去,咱不能要。” 永琪的脸上的喜色,顿时就暗了下来——我帮不了同窗小姐妹了。 永玢眼珠一转,“伯母,我去喊李哥哥来好不好?要不……有点不尊重人。” 任夫人略略思忖一下,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你送的礼物,我们领了你的心意,但是太贵重了,不能收。 随便驳回别人的礼物,也是很无礼的,三辞三让才是正道,这种事,不能让孩子来做,必须家长来。 永玢撒开两条小短腿,就跑得不见了踪迹。 不多时,李永生过来了,他一进门,就是一拱手,淡淡地发话,“孩子的礼物,是我送的,我也没收回礼物的习惯,任夫人有什么吩咐的?” 小家伙很霸道啊。任夫人心里生出点不喜,不过她还是淡淡地发话,“只是一些小孩子,贵客的宠惯。我感激不尽,不过太贵重了……真的,任家不能要,也不敢要。”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能比孩子纯真的笑容更重要。” 听到这个回答,任夫人真的是再也没话了,她身为家主夫人,掌管着这五亩地院落内所有的内务,哪里顾得上惦记什么孩子纯真的笑容? 可听他这么一说,她虽然觉得,这依旧是小事,但是也受到了几分感染,女人多是感性的。哪怕是平素里很威严的任夫人。 由此可见,心灵鸡汤对女人的感染力,远远大于男人。 张木子扬一扬手里的玉玦,“这个东西,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这人自带吸引仇恨光环,”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总遇到乱七八糟的事儿,所以做了一些小玩意儿护身,看着永玢挺可爱,送她一个防身。” “原来不是让我长漂亮的。”永玢低声嘀咕一句,不过伯母在场,她不敢说“骗子”什么的,这句抱怨都说得极低。 但是又怎能瞒过初阶司修的耳朵?任夫人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傻丫头,这东西能保证你安全长大,要是长不大,再漂亮有什么用?” 永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张木子一抬手,玉玦轻轻巧巧地落入了小丫头的手里,然后才看向李永生。“我是问你这个思路,是跟谁学的?” 李永生笑着一指自己的脑袋,“瞎琢磨出来的,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道宫的护符手段,十有八九就是真君教的!张木子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这家伙,嘴里就从来没实话……” 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等回头没了外人,再细细地问不迟。 所以她将话题岔开,“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女朋友?” “很小的时候定下的,”李永生含含糊糊地回答,“后来失散了,打算完成修业之后,去寻找她。” “又瞎扯,”张木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很小的时候,会结识愿意给你复颜丸的小女孩?” 这还是她厚道,没点出李永生孤儿的身份。 “我说大姐,你要不要话这么多啊?”李永生也有点无奈了,“我就是愿意给孩子……” 看到任夫人又想张嘴,他果断地发话,“我若是找不到她,恢复了容貌给谁看?你说对吧,任夫人?” 任夫人原本是要再次退这颗复颜丸的,但是听到这么煽情的话,只觉得仿佛一道雷霆正正地劈中了自己,全身都是麻酥酥的。 谁不是年轻时候过来的? 谁不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相思? 谁不希望心上人的眼里只有自己? 当然,少男少女总要长大,那些幼稚的想法,也终究会成为过眼的烟云,若干年以后想起来,或者就只化作淡淡的一笑——那时年轻。 但是有些情怀,一旦被勾起,由不得生出发自内心深处的共鸣。 任夫人想到了自己和任进年轻的时候,当时的他俩有什么?无数的艰难险阻,都是两人携手度过的,其中的艰辛,实在不足与外人道。 但是现在的任进……他在外面有外室了,身份变了,环境变了,人也就变了。 夫君对她还是很好,非常尊重她在家里的权威,她也能大度地假装不知道此事,公婆赞她贤惠,但是……她的心里,真的没有一丝丝的介怀吗? 那不可能,真的! 听到这话,她心里甚至对李永生,有些淡淡的恨意,现在你说得好听,将来事情的发展,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话对她的触动,还是相当地大,真的由不得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所以她笑着点头,“本来想退你的礼物来的,不过你这么说,我就替永琪同意了,也提前祝你能找到失散的朋友,莫忘初心。” 这是必须的!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谨受教。” 任永馨在旁边坐着,基本上不说话,但是此刻她的眼中,蕴含了一丝怪怪的味道。 “好了,”任夫人抬起手来,轻轻一拍,“你给我家孩子见面礼,我也不能来而不往。” “夫人,”李永生抬起手,用力摆一摆,“只是看着两个孩子可爱,当不得真。” “她们叫你哥哥,那我就是你的长辈,就这么定了,”任夫人强势起来,也是不容人分说,她对着闻声进来的中年仆妇淡淡地吩咐,“去将替身偶拿来。” 中年仆妇转身离开,她才又转头过来看着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你这个自带……吸引仇恨的运势,我是不信的。” “因为你的机缘很强大,未来定然会一飞冲天,不过我这做长辈的,也要给你一份保护和祝福,希望你快乐地成长,不忘初心……必得始终!” 中年仆妇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银制的托盘,上面摆着一个小小的人偶。 正经的送见面礼,都该是这样。 送钱币的,应该包红包——直接给钱,那是打发乞丐的做派,对人不够尊重。 送东西的,就要摆在银制的托盘上,用金子做的托盘,太奢华了,而且银器对很多毒物有反应,用这样的托盘,也有让对方放心的意思。 当然,李永生送出的见面礼,也不能说不正式,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有随身携带红包和银制托盘的条件或习惯,见了陌生小辈,兴之所至,随手送点小礼物,也不能太苛求形式。 看着银盘中的人偶,李永生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怪异的表情。 仆妇将银盘端到他的面前,躬下身子,只等他拿取。 片刻之后,任夫人不高兴地发话了,“李哥儿这是……觉得我任家只会占便宜?” “倒也不是,”李永生抬手摸一摸额头,无奈地苦笑一声,“这样的人偶,好像……我已经有了。” 他的手伸进身边的布囊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上也多了一个人偶,“好像差不多吧?” 任夫人和张木子齐齐看过来,三四息之后,任夫人愕然发话,“一模一样……怎么可能?” 李永生一摊双手,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感觉真是好巧。”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声轻哼,众人扭头看去,却是一个美貌少女皱起了眉头。 任永馨确实有点不高兴,“李大哥果然机缘深厚,不过,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一边说,她一边还看永玢一眼,会是这小家伙说出去的吗? 对于这小家伙拿自己的消息换礼物,她心里有数得很,不过一直以来,她就当是小孩子玩闹了,也没怎么在意。 但是现在伯母的礼物跟对方撞车,送不出去,这就有点尴尬了。 李永生也看出她心里不是滋味,所以笑着摇摇头,“我的替身偶,是博本院的孔总教谕借于我的,她也很关心我在京城的安全,夫人手上的替身偶,我就不知道来历了。” 总教谕?张木子斜睥他一眼,心说这厮的运势还真旺,官方有人力保不说,教化口也有人力保,简直是两个体系通吃啊。 不过这么一来,想将此人接引入道宫,就要麻烦很多了。 “若是本修院的教谕,那便没错了!”任夫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据说此物确实是本修院搞出来的,我一个后辈先得了一具,拿来孝敬我……” 话说到一半,她苦恼地一皱眉,得,见面礼是真的拿不出去了,这可怎生是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私家车 任夫人还待更换礼物,李永生却笑着一摆手,“既然是如此,那就是我的机缘未到,看来将来必然还会有别的事情麻烦夫人,到时还请夫人不吝援手。” 这孩子,还真会说话啊,任夫人心里清楚,对方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虽然是婉拒的意思,却是化解了礼物撞车的尴尬,她若再坚持下去,反倒着相了。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那好,你若是遇到事情,一定要记得来找任家。” 李永生笑了起来,“这是自然的,到时候夫人不要嫌我聒噪才好。” 任夫人越看,越觉得李永生顺眼,少不得又出声发问,“你在朝阳大修堂,可还住得惯?要不要我派两个老成的仆役,服侍你起居?” 张木子轻咳一声,淡淡地发话,“修行中人,不必一味追求享受,永生也雇得有人,目前来看是尽够了。” 她跟李永生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不想让任家距离自己太近,任家对道宫体系,有着明显的利益需求,所以她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任夫人闻言,顿时哑火,道姑的身份原本就高于她,再加上此事可能涉及道宫撬本修院的墙角,她也是真不敢再说什么了。 “算了,启程吧,”张木子觉得再坐下去也没意思了,于是侧头看一眼李永生。 李永生见状,就站起身来。 “这会儿出去,也叫不上马车的,”任夫人起身阻拦,见对方执意要离开,才又发话,“这样,我让人去清洁一下我家的马车,两位稍候。” 马车很快就收拾停当,是一辆四边有布帘的车子,车夫就待将布帘卷起——大夏天赶路。头顶有遮挡就行了,四面透风才最好。 张木子却喝止住了他,坐进去之后,她从香囊里取出一块玉玦。挂在车顶上,不多时,丝丝凉意就从玉玦上散了开来,虽然凉意不重,但多少减轻了几分炎热。 过了一阵。她淡淡地发话,却也不看对面的李永生,“怎么样,神奇吧?” 中土国制冷制热的手段都有,但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却少得可怜,她这么问,也是不着痕迹地勾起对方羡慕,她就好多探听些消息。 空调虽然好,也不能随便吹啊。李永生的眉头扬一扬,似笑非笑地发话,“我还以为,修道之人不该在意这些。” 你能再煞风景一点吗?张木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即闭上了眼睛,“大道无数,苦修只是一种手段罢了,我在红尘历练!你真没见识。” 李永生也不理她,掀开一角布帘,很随意地问一句。“大典的事,规划司也很忙吗?” “回贵客,这个我也不知道,”车夫一边驱策着马车。一边随口回答,“官府的事情,咱也不想打听。” 我倒是忘了,这是私家车,不是北、京城那些的哥,李永生笑一笑。“你这马车不常用吧?” “不常用,我都是兼职,”车夫笑着回答,“家里有需要,随便去前面规划司租公车就行了,家里还有一辆简陋马车,是下人们采办的时候用的。” 合着还有公车私用一说,李永生放下帘子,也没兴趣再问了。 马车行进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心中,猛地生出一种异样来。 于是他又掀起帘子,四下看一看,却发现车辆正行驶在一片平民街巷中。 李永生狐疑地四下打量一番,也没找出是什么东西,令自己心神不定。 他暗暗地记下了这片地形地貌,才又放下了帘子,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张木子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正诧异地看着自己。 见他看过来,她才发话,“刚才有一瞬间,你的气息波动很大……你真的没修到制修?” 她其实想说的是,在那么一瞬间,对方给自己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仅仅是电光石火的一刹,她甚至怀疑自己感觉出了问题。 “对我来说,制修唾手可得,”李永生很不谦虚地回答,他觉得自己这么说,符合年少轻狂的形象,“反正也没几个制修打得过我。” “有点搞不懂你这个人了,”张木子笑着摇摇头,“有时候像是个多情种子,有时候又是张扬不羁,就你这浪荡样儿……唉。” “不矛盾吧?”李永生笑着反问,“江湖少年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我们年轻人的世界,你们不懂。” 张木子气得眼睛一瞪,“我也没比你大几岁,你这人说话,怎么总带刺啊。” 李永生见她生气,心里就好受了很多——我让你再强租民房。 不过他也没那么小心眼,于是不再刺激她,“率性而为罢了,这也是你说的‘我自求我道’吧?” 张木子斜睥他一眼,不屑地哼一声,“今天编那个故事,还是喜欢上那个女孩儿了吧?” 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我就知道,我说实话的时候,你们总不信。” “本仙姑早就看出来了,你那么说,就是想引起那个永馨的注意,”张木子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那女孩儿眼高得很……不得不说,你的小手段还挺管用。” “修道的人,都像你这么八卦吗?”李永生无奈地摸一摸额头,我至于那么无聊吗? “我红尘历练来的,”张木子根本不受刺激,“据我分析,你成功地挑起了她的好奇。” 她的话并不完全对,李永生挑起的,是永玢的好奇。 他们去任家的第三天,任家的马车再次出现在李永生的小院门口——还是那辆私家车。 车上下来的是永玢,她是来回访李哥哥的,同行的还有一个侍女。 两人不是空手来的,带了一些堪称华贵的日常用品,比如说茶具、餐具和床具——送床具可能会引起误会,所以侍女专门解释说,家里听说李永生来得匆忙,所以表示点小心意。 事实上,就这两天时间,任家已经打探过李永生的情况,知道他是孤儿——哪怕他不缺钱,但是想来也没人帮着准备这些东西。 除了这些,就是一些精美的小菜,很显然,这是用来讨好张木子的。 张木子对这些礼品没啥反应,在她看来,这是任家想把小女孩送进道宫,先多走动走动,混个脸熟,就好再提别的要求了。 上杆子巴结道宫的人海了,类似的事情,她也见得多了。 李永生对永玢的印象不错,正好天气阴沉,他也懒得出门,就带着永玢去湖边玩耍。 周玉琴也喜欢这小女孩儿,少不得一起跟了来,那俩挂了三科的主儿,却只能苦逼地待在屋子里复习课业。 三人游玩,任家的马车全程陪同,还有侍女在一边服侍,支个阳伞弄壶茶之类的事情,都有人张罗,玩得非常放松。 尤其是大修堂正是暑假时期,湖边基本上没什么人,清净得跟自家的园子差不多。 午餐也是在湖边吃的,不过周玉琴似乎肠胃不好,吃完之后不久,匆匆地坐上马车,说是要去更衣——湖边没厕所。 永玢见她离开,才气呼呼地发问,“李哥哥,你有女朋友,还跟别的女人厮混?” 我勒个去的,你知道厮混是什么意思吗?李永生是相当地那啥,但他还得耐心解释,“这只是哥哥的同窗,真的……她还没有你永馨姐姐漂亮。” 永玢歪着头想一想,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那你的女朋友,比我姐姐还漂亮吗?” “你这个话不对,”对于这个价值观歪曲小家伙,李永生决定将她掰直了——这也是观风使的职责,他正色发话,“找伴侣呢,不能光看相貌,空有相貌没有德才的话,也不合适。” “这个我知道,”永玢得意洋洋地回答,“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这尼玛都谁教你的?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她:想要掰直这小家伙,要费一定的工夫啊。 “但是我永馨姐,是不可能给你做小的,”永玢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越发地得意了。 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永玢啊,你早熟得有点过了。” “这叫智慧,”永玢哼一声,很不屑的样子,不过配上她圆圆的娃娃脸,显得异常地滑稽,可她还偏偏要很郑重地说,“上次的承诺,我没完成,现在你可以提问了。” 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问什么?” “问我永馨姐的秘密啊,”永玢理所当然地回答,想一想之后,她又接着说道,“问我的秘密也行,不过不要问生日这种了……女孩子的生日,确实是秘密,不过我比你小那么多,告诉你也没事。” 显然,她后来是问了别人,知道女孩儿的生日,不能随便告诉男人,可是两人的岁数相差太大,不可能成家,就没必要担心合八字的事情。 李永生沉默片刻,方始发话,“要不咱们钓鱼吧,要下雨了,正好钓鱼……比赛谁钓的鱼多。” “钓鱼好啊,”永玢高兴得蹦了起来,不过下一刻,她缓缓摇摇头,“你问我秘密,快点,我回答完就可以钓鱼了……我是个重承诺的人。” “真没啥可问的,”李永生有点无奈,“那这样,你把你永馨姐最大的秘密告诉我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大秘密 李永生不是不想知道任永馨的秘密,就像他当初打听齐永馨的事情一样,已经知道对她没感觉了,但总是有点担心错过,所以才托小鲜肉多打听一些。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找寻转世伴侣,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自然就没啥经验——哪个仙家的伴侣会有事没事就转世?还是转世到下界? 然而这个任永馨,明显有点排斥他,李永生表面上看,似乎是个很和气的人,但是他内心很骄傲——你看不上我?对不起了,我还看不上你呢。 所以他就熄了这个念头,反正没啥感觉,也不可能恰好就错过吧? 但是永玢执意要“完成承诺”,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就要她捡重要的说。 “最大的秘密?”永玢的小胖脸,皱做了一团。 对于六岁半的她来说,这个问题真的不太好回答。 想一想之后,她才发话,“她原来不叫永馨,这算不算最大的秘密?” “哦,”李永生点点头,“嗯,这个秘密真的很大,我知道了,你完成了承诺。” “你又骗我!”永玢怒目圆睁,叫了起来,“这也叫完成承诺?我得告诉你原因!” “好,我听你的,”李永生点点头,“要不咱们先把鱼钩下了,然后慢慢说?” 对他来说,任永馨起初不叫永馨,那就是最大的收获了,这证明真不是他的伴侣。 所以他不忘叮嘱一句,“你说话轻声点,要不然把鱼惊走,那就钓不到了。” “我是认真的!”永玢继续大叫,“她原来叫永秀,很俗的,你说是不是很俗?” 李永生无奈地抹一下额头,“这个名字……好吧,她为什么换名字?” “她在路过西城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永馨,永馨,”永玢一本正经地发话。“永馨……你是中土最漂亮的,她听到这个声音,回来就改了名字。” “啊?”李永生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也顾不得张罗钓鱼了。 这个说法听起来很玄幻。就像地球界一个著名童话里说的——魔镜魔镜谁最美? 但是对他来说,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解释这个现象。 所以他真有点激动了,“然后呢?” “然后她就改名字了,小时候她不漂亮,比很多人都差,结果后来越来越漂亮,”永玢悻悻地哼一声,“要不是一家人不能重名,我也改名叫永馨……我比她小时候漂亮多了。” 李永生根本顾不得理会她的抱怨。脑子里不住地想着:难道是……宿慧觉醒? 若真是觉醒了宿慧,这任永馨……真的很可能就是他的伴侣! “李哥哥,还钓鱼吗?”永玢叫了起来,“我晚上想吃鱼!” “钓,钓,”李永生拿出鱼竿鱼线鱼钩来,先把这小姑奶奶伺候好了再说。 整顿三观什么的,就暂时不考虑了,那是任家的事儿。 大修堂的湖很大,可以钓鱼。但也不能随便钓,得交钱办手续。 手续办完,还领了一盒鱼饵,他和永玢开始挂鱼钩穿鱼饵。 这个时候。他就不会再牛皮哄哄地绷着那点自尊了,“你永馨姐觉醒……改名,是多大时候的事情?” “七岁半不到八岁,”很显然,永玢对此耿耿于怀,“等再过几个月。我也去西城走一圈,没准我能改个更好的名字。” 想要超过我家永馨,你做梦吧,李永生心里暗哼,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帮小女孩儿穿好了鱼饵,又穿自己的,嘴里很随便地发问,“西城哪儿啊?” “好像是五道坊附近,”永玢很随意地回答,然后用力一甩鱼竿,笨笨的样子。 “五道坊,”李永生点点头,最初的惊喜过后,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任永馨不可能是他的伴侣转世——她若是真的觉醒了宿慧,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而且,他也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永馨的气息。 所以说,这不是觉醒宿慧的现象,而是可能在五道坊附近,有了什么机缘。 这个机缘,极有可能跟他的永馨有关。 两人钓鱼到申初,也就是四点多,只钓上了三条巴掌大的小鱼,不过永玢玩得却是很开心,除了钓鱼,她还喜欢玩泥巴、折磨蚯蚓。 到了这个点钟,李永生就要求她回家了,小丫头不肯走,说想晚点回,被李永生坚决制止——你要是这么任性的话,以后都不要来看我。 小女孩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地回家,过了两天,又来找李永生玩——关键是家里支持。 不过很遗憾,李永生不在,那个仙姑也不跟她玩,倒是周玉琴愿意逗一逗她,可是永玢的心里,还真不太喜欢她。 别别扭扭跟周姐姐玩了一会儿,她才问一句,“永生哥去哪儿了?” “城里吧,”周玉琴笑着回答,“他已经出去三天了。” “三天?”永玢惊讶地眨巴眨巴眼睛,“一直没回来?” “他没事,”周玉琴冲张木子的方向努一努嘴,“她是昨天晚上回来的。” 张木子坐在躺椅上看书,手边一壶茶,根本都不带看他们一眼。 永玢有心上前问一句,可是道宫的名气太盛,她就算再小,也知道不能轻易冒犯对方。 甚至她连上前倒茶的机会都没有——仙姑直接对着茶壶嘴喝。 于是她眼巴巴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喝茶,一直坚持到对方将茶水喝掉大半,她才走过去,掀开茶壶盖子,伸手探向水壶打算倒水。 “别捣乱,”张木子头也不抬,淡淡地发话。 永玢吓得顿时就不敢动了,好半天才怯生生地问一句,“请问,李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张木子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来,依旧不抬头。 这不是她有意端架子,实在是身为道宫中人,被凡俗间人求恳怕了,若是小丫头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可以哄一哄,但是任家太清楚她的底细了。 永玢呆呆地站在那里,想要再问,却不敢出声,嘴巴一撅,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唉,张木子被她弄得没有办法,她虽然不喜欢被人纠缠,但是对一个小女孩儿也硬不起心肠,于是叹口气,“他在五道坊,一直在那儿转悠。” 她这两天被李永生折腾得也挺辛苦,原本是跟着他红尘历练,却不知道那厮吃错了什么药,连着在那里转悠了两天,问他是什么事儿,他还不说。 跟了两天之后,她也烦了,直接回来歇息,心说我倒不信你不回家。 “五……道坊?”永玢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冲张木子深深地鞠一躬,“谢谢。” 然后她一转身,一蹦一跳地冲向侍女,然后一招手,“走!” 她实在太开心了,根本顾不得掩饰自己的喜悦。 张木子终于不能安静地看书了,抬起头来看她:看这小女娃娃高兴的样子……莫非是知道什么? 李永生自打知道五道坊的异样之后,连夜就过去了,街道和小巷挨个儿过一遍,用心地感知各种气息。 五道坊是平民居住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方圆上千亩,巷弄众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得完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在这里也闲逛了十来遍,遇到那种聚居的大杂院,他还进去看看,经常就被人喊住盘问。 他说是找人,又带有朝阳大修堂的铭牌,倒也不怕脱身。 不过同行的张木子被他弄得烦不胜烦——姑奶奶好歹也是道宫弟子,就算红尘历练,也不能被人叫住,一遍又一遍地盘问吧? 所以张木子就离开了。 但是李永生并不气馁,修行之人,若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求什么大道问什么永生? 现在五道坊没有永馨的气息,不代表以前没有,更不代表以后没有——万一是她出门了,暂时不在呢? 当然,一遍一遍地查找,也没必要间隔时间太短,所以在张木子离开之后,他时不时就找个茶舍坐一坐,点上一壶茶,一碟干果,再打赏几个小钱,跟茶舍的小二闲扯。 这里虽然是平民区,但是人员流动不算太大,街坊邻居不少都是知根知底的,打听起来事儿,不算特别难。 不过这也仅仅限于这几年,再往远推就不容易了,很多户头都换了三四茬——京城居大不易,这话不是白说的,混不下去就只能卷铺盖走人。 当然,他完全可以跟任家打听得更细一点,不过他仅仅怀疑永馨在这里住过,可能性不是很大,尤其是那个任永馨还挺自命不凡,他不愿意张这个口。 最要命的是,他身边跟着道宫的人,张木子那女人还不是一般地八卦,万一被猜出来一些因果,那就真的不妙了。 观风使并不是不能暴露身份,可总是不妥,李永生做事,本来就比较追求完美,他还想接引永馨入仙界——做出点成绩来,就更好张嘴。 三天时间,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话,三十天都无所谓,反正此刻大修堂在放假。 中午时分,连续几天时阴时晴的京城,终于下起雨来,李永生跟着一个落魄的汉子,蹲在一家酒家的房檐下喝酒。(。) 第一百二十五章自带的光环 落魄汉子是土生土长的五道坊人,上一代就扎根在这里,对这一片门儿清。 这个人叫谢文东,是一家茶馆的小二推荐的,那小二新来京城不到一年,拿了赏钱总要办事,可他还说不出什么,于是推荐此人——有什么事问他就行。 此人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的,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五道坊的街坊邻居,就没几家没被祸害过的。 后来此人迷上了赌博,将家里的房子输了,老婆也卖了,街坊邻居借钱借了个遍——连新邻居都不放过,借得着就借,借不到就偷,反正他身无长物,也不怕人逮到。 而且这家伙大运特别好,进了两次捕房,没过多久就遇到两次大赦,继续出来祸害。 茶馆的小二,还真没介绍错人,谢文东是真正的五道坊通。 不过李永生找到他的时候,一开始谈得并不愉快,这厮甚至很嚣张地发问:知道我是谁吗?咱们找个小巷,进去好好谈一谈? 此人也有点底气,因为他是制修——肯定是社会上混到制修的,至于说是什么机缘,那就不好讲了。 小巷里谈话的时间很短,满打满算十来息,惨叫声就传了出来,再然后,这位就鼻青脸肿地出来了,一脸谄媚的笑容。 不过他的制修修为,真的有点水分,李永生想请他进酒家详谈,店小二根本不让这人进来——小伙子,你买单也不行,大家看到这厮,真的坏胃口啊。 所以两人弄一坛酒,两碟小菜,蹲在酒家门口吃喝。 李永生其实一向看不惯此类人,在博本院的时候没办法,怕地赖子惦记上,在这里遇到,直接就饱以老拳。 但是他还不能不请对方喝酒。想要获得正确的消息,光靠打是不行的。 这地赖子没有瘦竹竿冯扬那么滚刀肉,但也不是师季峰那种胆小鬼,吃了一顿拳脚之后。他说好几天没喝酒了,你请我几顿,我就说多少。 京城夏天的雨,通常都比较简单粗暴,房檐下的饭菜里。都落了一些雨水进来,不过地赖子并不嫌弃,兴高采烈地吃着,同时讲述着五道坊这十数年的变迁。 按他这个讲法,起码得十来八顿酒,不过李永生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对方肯讲,他就肯听,时不时还开口问两句。 雨大?那也不怕,盛夏的雨。正好降温。 地赖子正说得兴起,猛地一顿,站起身就跑,没有任何的征兆。 李永生扭头一看,却见四五个汉子追了上去,他苦笑着摇摇头——这厮的人生,果然是好精彩。 他不着急跟上去,反正地赖子能脱身的话,还要找他来喝酒,脱不了身。也只能怪那厮运气不好,通晓五道坊事情的,又不止那厮一个。 他做了两种假设,真没想到还有第三种。 一炷香之后。那唤作谢文东的地赖子被人拖了过来,雨很大,地面有积水,他是真的被人从地面上一路拖过来的。 拖人的是两条壮硕的汉子,还有一条汉子手按腰间的刀柄,左顾右盼地警戒。 打头的。却是一个精悍的龅牙汉子,他打着雨伞,走到李永生面前,呲牙一笑,“你是三手谢的掌旗?” 李永生看着他,缓缓摇头,“掌旗什么的,我不懂,我跟他说点事。” “说尼玛的事,”按刀汉子走上前,一脚就踢翻了两个菜盘,他狞笑着发话,“三手谢欠我们两百银元,给个交代吧。” “你这话说得奇怪,”李永生的眉头一皱,“我就跟他要点消息,请他吃个酒,他欠你们的钱,关我什么事?” “你是不打算给了?”汉子狞笑着发话,“先礼后兵,这可是给你面子,到时候拖着你走,你可就不好看了。” 李永生想一想,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来,“我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今天第一次见谢文东,我是托他找人。” 按刀的汉子扭头看一眼打着雨伞的龅牙——京城的人都知道,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可不仅仅是本修生那么简单。 “少尼玛扯淡,”龅牙汉子冷笑一声,走上前用雨伞尖捅一捅李永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信不信我扒光了你的衣服抵债?” 他其实也知道,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在京城里有多么难惹。 但是他的思维陷入了一个误区,因为他认定,三手谢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谢文东在五道坊祸害街坊邻居时间不短了,居然没摊上什么大事,那就是因为此人招子亮,惹不起的人绝对不去惹——一旦惹了,他那尿性根本扛不住。 而这个年轻人,会请三手谢喝酒,那就肯定胆小而腰板不硬。 胆子是天生的,腰板是底气,这两者都没有的话,就算是真的朝阳大修堂的修生,龅牙照样敢动。 而且谢文东也说了,此人是外地的,来五道坊找失散多年的亲属。 你要是能去神泉找亲戚,大家绝对退避三舍,哪怕去朱塔找亲戚,大家就都要掂量一下,来五道坊找亲戚——那算什么玩意儿啊。 龅牙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直接上前威胁——你眼瞎到跟三手谢喝酒,也不能怪我。 凭良心说,三手谢欠龅牙的钱,本金早就还清了,差的就是利息,而这利息利滚利的,到底欠多少,别说三手谢,就连龅牙自己都算不清楚。 不过龅牙有账房,他也无须操心,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他知道自己不亏就行。 龅牙也知道,三手谢现在根本还不起这两百多银元,但是债肯定要追,不追的话,在京城怎么混? 事实上他也在意,谢文东能从哪里搞到钱? 三手谢原本就是欺软怕硬之辈,这厮能找到钱的路子,他不介意插一脚。 像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外地来的年轻人,在京城找亲戚,关键是还有钱,这样的肥羊,不宰一刀,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啧,”李永生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我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呢?好端端地请人喝酒问几个问题,都要被人找上来。 可是他不想再动手了,要不消息传回修院,自己的名声也太不好了。 于是他抬手推开那伞尖,淡淡地看龅牙一眼,“别动手动脚的。” 然后他又看向谢文东,“跟他们说明白,我跟你只是偶遇。” “大哥,我都快被打死了,”谢文东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回答,“咱们交往一场,你先帮我垫十块银元好吗?先把这一期的利息还了。” “嗯?”李永生眼睛一眯,脸也冷了下来,“叫我大哥,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我一直都叫您大哥啊,”谢文东顾不得那么多,今天不能从这肥羊身上刮下点油水的话,他可就惨了,“您大名叫什么,我哪里敢问?” 李永生的脸色,越发地冷了,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两拨人合伙谋算自己了。 可是如非必要,他是真的不想动手啊,他看一眼龅牙汉子,淡淡地发话,“告诉你,你惹不起我,现在我不计较你们踢翻我的菜盘,把人留下马上离开,我就当事情没发生。”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相当地自信,只要对方眼不瘸,就能品出味道。 龅牙一行人长期在京城市井厮混,眼力那是没得说——没眼力的早就混不下去了。 按刀的汉子首先就迟疑了:这一份自信,还真不像装出来的。 可是三手谢明明说了,这厮在京城并无亲友,于是他一扭头,看向自家的老大。 龅牙也有个微微的错愕,然后他就冷冷一笑,“蹲在地上喝酒的人,我还真是惹不起,你在京城这么拽,居然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简直是真君的做派……你吓死我了!” 按刀汉子也反应过来了,冲李永生微微一笑,“好了,真君大人,你这么拽,还能罩不住自家旗头?本期利息十块银元,只要十块,你给我们面子,我们当然给真君面子。” 李永生心里这个恼火,也就不用说了,他真不知道谢文东欠了对方多少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十块银元不算多大事,“我出十块银元,今天的事儿就揭过了?” 若是真能找到永馨的话,送对方十万银元……送百万银元也不算多大事。 按刀的汉子呲牙一笑,“空口说白话可不行,你得先把钱拿出来啊。” “咦?”李永生眉头一皱,然后,居然泛起一丝奇异微笑来,“我让猜一猜,我给你十块银元的话,估计还得再交一百九十块银元……反正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对吧?” “哈哈,”按刀汉子大声笑了起来,他原本就是一身短打扮,站在雨中仰天长笑,那做派,真是要多张狂有多张狂了。 然后他看向李永生,大声发话,“做人掌旗,小弟的恩怨就得担当起来,你说是不是?” 自从对方答应出十块银元,他就已经确定了,这果然是冤大头——没错,那还十块的利息的说法,原本就是一种试探。 你若真的牛逼,绝对不肯答应还十块银元,你若没底气,十块银元肯定不算完,总要榨干你丫的才好。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二十六章红箍阿宾贺盟主紫焰蓝天 李永生不理会那龅牙汉子,只是淡淡地看一眼龅牙,“你应该知道,我是无辜的。【ㄨ】” 龅牙冷冷一笑,“这里是京城,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拿出你身上所有的钱乖乖滚蛋,我不打你。” 李永生也还了一个冷冷的笑容,“真不把朝阳大修堂放在眼里?” “躺下吧,”按刀的汉子极其快捷地飞起一脚,正正踢中了李永生的肩头。 李永生的身子一蹿,硬生生地撞塌了酒家的窗棂。 “我去,”按刀的汉子登时就是一怔,“我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 “找死啊你!”李永生怒吼一声,身子从残破的窗棂里电射而出,“朝阳大修堂跟你没完!” 报出了大修堂的名声,他若是这么跑了,地赖子也未必会追——这个名号太吓人。 但是都已经报出名号了,他也不可能退了。 四条汉子里,按刀和龅牙都是制修,那俩是普通人,但也膀大腰圆力气不亏。 他的身形兔起鹘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将四人打倒在地——本来可以更快的,但是围观的人太多,哪怕是在这样的下雨天。 李永生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狞笑着走向谢文东,“哥们儿,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掌旗?” “这尼玛真的是……是误会啊,”谢文东从泥水里翻身起来,却不敢站立,只能跪在那里,不住地作揖。 他心里有鬼,正是因为他的建议,龅牙四人才会回来找李永生——当然,他也是没法子了,找不到肥羊顶缸,他要受大罪。 何况他还有点小小的怨念,你这外地人,居然敢在小巷里打我一顿。劳资堂堂的京城土著,是任由你欺负的吗? 但是他真没想到,他以为的肥羊不是肥羊,而是恶狼! “这一套你玩得挺溜啊。”李永生走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你小子……” “住手!”不远处有人大喊,然后就从远处跑来了三人,普通人的衣着。胳膊上却戴着红箍。 我去,这个位面也有这样的现象?李永生忍不住错愕一下。 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一个选择:跑还是不跑? 不跑的话,一个外地人对上四五个京城土著,不能说一定就落在下风,但是前景肯定不太乐观,须知这是在修院之外犯事,不太借得上修院的力量。 跑路的话,他相信对方肯定追不上,一旦离开这里。哪怕这些红箍知道他是朝阳大修堂的,找到修院他也不怕,以沈教谕的为人,绝不会答应他被外面的人欺负。 然而,他一旦逃跑,想再来五道坊,就不太容易了,这三天时间,他一直在此地转悠,有太多的人看到过他。更别说他的相貌特征,还是如此地明显。 算,不跑了,他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反正哥们儿占着理,怕什么? 三个红箍跑过来,其中两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二话不说就掣出了索子,冷着脸发话。“大典之前闹事……跟我们走,还是锁上你们走?” 李永生愣了一下,有点不高兴地发话,“三位,就算带人走,你们也总得先了解一下事情经过,谁对谁不对吧?” 中年红箍冷冷地看他一眼,很不屑地回答,“大典之前闹事,哪里有对的人?”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明明白白地表示出了一个意思:现在是非常时期,你是外地来的土包子吧? “我哪里闹事了?”李永生听得大怒,“我吃饭吃得好好的,就被人打,你说是我闹事?” 中年人看一眼那几位,然后又看他一眼,眼神变得不那么冰冷,这种场面,谁是谁非,一眼就看得出大概情况来。 当然,他也不会完全相信李永生的话,于是一皱眉,将语气放得缓和了一点,“本地还是外地的,有路引吗?” 李永生拿出了朝阳大修堂的铭牌,那几位也摸出了身份凭证,非常配合。 一个年轻的红箍看到他的铭牌,惊喜地叫一声,“咦,你居然是朝阳大修堂的?我是京城刑捕专修院的。” 合着这三位是大典活动的自愿支持者,因为庆典即将来临,京城需要大量的人手维护治安,就四下找寻可靠的自愿支持者。 本修院就是大量自愿者的来源之一,这年轻红箍身在的京城刑捕专修院,在中土刑捕专修院……位列第九,看到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就是看到了学霸的感觉。 李永生见他挺高兴,心情也没由来好了起来——并不是每一个学渣,都会痛恨学霸。 所以他笑着低声回答,“其实我是博本院的,在大修堂插班。” “我也是外地的,”年轻红箍越发地高兴了,高兴对方没架子,跟自己不见外,“博本院也很不错啊。” 他俩嘀咕的时间,那俩红箍就检查完了其他人的身份,打算带人走。 年轻红箍不满意了,“张哥,总得先问清楚谁先动的手吧?” “阿宾你别多事,”中年红箍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咱只管拿人,问案子不归咱管!” “这是我学弟,”阿宾也不高兴了,“这窗户都被打烂了,总有人知道谁先动手吧?” 中年红箍拿他也没办法,大家都是临时的志愿者,于是下巴微微一扬——你问吧。 结果倒好,没一个人出来作证,连酒家的小二都摆手,表示不清楚是谁先动的手,至于窗棂,他只知道是脸上有疤的年轻人撞的——也许是被人推上去的,但是真没看清楚。 没办法,不是大家没有正义感,也不仅仅因为李永生是外地人,更重要的是,这些地赖子就在附近讨生活,只要有人敢作证,回头家里就会出事。 酒家在这里开店,更怕地赖子找麻烦。 想一想李永生在博本的遭遇就知道了,以其观风使之尊,面对地赖子的挑衅,也一度束手束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年轻的红箍阿宾见状,顿时恼了,“分开问,分开问,倒不信没人敢说实话了!”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众人没了顾忌,绝对会有人说实话。 “够了,你有完没完?”中年红箍张哥厉喝一声,“阿宾,我已经给你面子了!” 自愿者只能将人带到捕房去处理,他们其实不具备现场处置的权力。 于是,一干人就被押向城南捕房——五道坊在城西南,归城南捕房管。 不过他们最后押解的地方,是露天大院,院子里或坐或站了三四百人,周围有十来名红箍手执刀枪戒备着。 这些都是最近捣乱的家伙,犯的事儿也不重,真要严重的话,甄别之后,早就被送去别的地方了。 负责甄别的是两个捕快,一个有衔一个没衔,有衔的是在编的捕快,没衔的就是白身帮闲。 见又是一批人被带来,两个捕快停止说笑,帮闲懒洋洋地发问,“什么事儿?” “当街斗殴,”中年红箍吐出四个字,并不多说。 “身份都没问题吧?”帮闲懒洋洋地发问。 “三名京城籍的,还有三名郡外的,”中年红箍一边回答,一边走向一个雨棚,他不想再这么淋着雨了。 “九哥,是我啊,”龅牙笑眯眯地跟帮闲打个招呼。 “你谁啊?”帮闲厌恶地看他一眼,“尼玛,就你这长相,也配叫我一声哥?劳资跟你没有半分像的地方。” “我跟褚三哥的,”龅牙赔着笑脸发话,“上上月京韵楼……” “去去去,你这种小蟊贼,我哪儿有工夫记得,”帮闲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 他认识褚三,城南三霸之一,他若见了,需要客客气气,他尊重的不是三霸,而是对方身后的人——在京城混****,身后若是没人,会死得很快。 对于这种小蟊贼,他可不需要尊重。 龅牙咧嘴笑一笑,也不在意,反正他报出褚三的名头了,对方再不怎么在意,多少会行点方便的。 帮闲给捕快倒上茶水,开始正式问话,“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 “他,”龅牙等四人一指李永生,“我们四个跟三手谢逼债,他二话不说,就偷袭我们!” “这会儿逼债?”帮闲愕然地看着龅牙,然后冷笑一声,“小子你真有种!” 今上亲政、弱冠的大喜之年,庆典一天天接近,你在京城逼债? 龅牙先是一愣,然后也悟过来不妥了,只能赔着笑脸回答,“我们也没想,就是当街遇到了,上前问两句……就被人偷袭了。” 帮闲也不理会这话,而是看向李永生,淡淡地发问,“你一个,打他们四个?” 李永生没好气地回答,“我都不认识他们,他们还有两个制修,我怎么会主动惹事?是他们打我,我还击!” “你特么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帮闲脸一沉,“我问你谁先动手了吗?” 你这什么态度啊?李永生越发地火了,于是点点头,也不说话。 “我去尼玛的,你再跟我装逼?”帮闲也火了,一拍桌子,眼睛一瞪,“劳资问你话呢。” “王二哥,”年轻的阿宾并没有离开,见状忙不迭地叫了起来,“他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是我学弟,留点情面!” (加更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二十七章自己作死 阿宾对李永生的印象,一直不错,身为刑捕的专修生,他也非常痛恨龅牙这种地赖子,所以中年的张哥去雨棚下休息了,他反而没走。【ㄨ】 “留点情面?”帮闲王二斜睥他一眼,冷笑一声,“刑捕专修院的,就是牛逼啊,就算你进了捕房,劳资不给你情面,也就不给了……我呸,小屁孩儿!” 阿宾的说情,起到了反效果。 李永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这帮闲就越发地讨厌了,站在那里不说话。 王二心里也不高兴,心说劳资要是刑捕专修院出来的,早就洗脱白身进体制了,尼玛你个专修生,也敢跟劳资指手画脚? 他心里有气,就刻意无视了李永生的朝阳本修生的身份,要不然他还真会有点忌惮。 他询问一阵之后,不耐烦地一摆手,“大典前夕,当街斗殴,性质极为恶劣……你们每个人,两个选择,关押十日,或者交五十块银元保释。” 李永生听到这话,也有点火了,“我平白被打也要交这么多钱?” “再跟劳资叽歪,信不信关押你到庆典结束?”王二一拍桌子,眼睛一瞪,“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嘿,吓死我了……我呸,算什么玩意儿!” “你屡次三番辱骂▼我,”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这笔账我记下了……我要求请我的教谕来。” 王二呲牙一笑,“还教谕……要不要我请你妈过来?” 李永生看他一眼,转身走到年轻红箍的身边。“能麻烦你帮我请个人来吗?” 阿宾点点头,很干脆地回答。“你说!” 帮闲王二怒视着他,但是年轻的红箍一点都不睬他你是捕房帮闲。劳资是志愿者,你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你不顺眼呢。 李永生在京城能找到的助力不少,不过很显然,道宫系统不合适用,他对军方又不感兴趣,夏雨荷的老公太爱吃醋,他来五道坊找机缘,也不合适让任家知道。 所以他的选择并不多。只是将嘴巴凑到对方耳边,轻轻地说了两句。 阿宾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尼玛,你去哪儿!”帮闲狠狠地一拍桌子。 阿宾根本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二气得转身看向正式捕快,“渤哥,这小子欠收拾啊。” “滚尼玛的远点,”渤哥没好气地哼一声,“你也知道是大典前夕……我艹你!” 帮闲听到这回答。也没招了,于是走到龅牙旁边,低声发问,“大板牙。这小子身后有些什么人?” “没啥,肥羊一只,”龅牙轻声回答。“我们这京城讨生活的,招子一定要亮啊。那厮在京城,连个亲戚都没有。就是比较能打……不过大修堂来人,估计能保出去他。” 保人?保个尼玛!王二心里越发地不平衡了,他背着手踱着步,慢慢走到李永生面前,然后一抬手,狠狠一记反手耳光抽了过去,毫无征兆。 李永生真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这厮居然敢打人,他下意识地一闪,闪过了这一记耳光,不过这一击之后,就是一个扫堂腿,他就再也没有防住,登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居然敢辱骂今上?”王二一指他,高声地叫着,然后一抬腿,就是个飞脚,直取对方头部。 李永生的身手,不知道比他强了多少,事发仓促被绊了一下,已经很丢人了,再被这一脚扫中的话,他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身子一纵,就稳稳地让开了这一脚,然后冷笑一声,“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骂今上了?” “你声音低,但想不到我耳朵好吧?”王二也冷冷一笑,然后厉喝一声,“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他出声招呼的,是那些持刀弄枪的自愿者,十来个自愿者看守三四百人,其实完全够用了,而这些自愿者里,真的不乏制修。 王二一声令下,那些自愿者相互看一眼,就冒雨围了过来,按常理来说,区区一个帮闲,根本没资格说“生死不论”的话,但是庆典之年,他就有资格,自愿者还必须得听从。 都是你们逼我的啊,李永生暗叹一声,摸出一块黑色的牌子,大声地发话,“住手……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他拿出的是赦免卡,轻赦的那种,这种事,他原本是不想浪费一张赦免卡的,但是自愿者围上来了,他又不能反抗,只能亮出此物来。 王二根本就没见过赦免卡,见那厮拿出个东西来,随便看一眼,发现不是京城里令人心惊胆战的几种证件之一,毫不犹豫地喊一声,“给我上!” “慢着!”一直懒洋洋躺在那里的渤哥,见到这卡片之后,蹭地就蹦了起来,他快步走上前,探手抓了过去,“给我看看!” “凭你也配?”李永生身子一闪,就让到了一边,冷笑着发话,“你知道这东西我是从哪儿弄来的吗?” “你最好给我,”渤哥伸出手,黑着脸发话,“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这正式捕快一说话,比帮闲的威力大得多。 “我可以给你,”李永生笑着发话,“但你若是搞得不见了,别怪我收拾你全家!” 赦免卡是能给别人看的,但是他对这些人,真有点信心不足,虽然是轻赦卡,也能赦免一年的刑期,相较而言,他这次不交钱,也不过是被关押十日。 而且,赦免卡是认定有罪之后求赦免的,今天的事儿,他根本就是冤枉的,所以他才不会早早拿出来,博取脱身。 眼下他是拿出来了,但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对方收了赦免卡放他走的话,这尼玛就太亏了,他找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完全用不着使用这张卡。 他担心的,就是这正式的捕快直接收了卡走,到时候就真没道理可讲了。 而且他不是被判定有罪,只是一起纠纷,没有使用赦免卡的案底,原本五十银元就能买个自由,而这轻赦卡,就算卖五百银元,市面上也买不到啊。 捕快将卡强行收走,可能性极大,这里面的利润值得人冒险赦免卡是无记名的。 渤哥心里想的也是这个,见到对方不中圈套,他的脸越发地黑了,“你拿你手里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威胁我这个捕快?是吗?” “这是赦免卡!”李永生直接喊了出来,“我在政务院有领取记录,有种的,你再喊一声生死不论,弄死我!” 很多事情,不喊破没事,一旦喊破了,想装瞎子也不可能了。 “赦免卡?”周围的自愿者顿时就站住了,没人见过赦免卡,但是谁都听说过这东西。 “赦免卡?”帮闲王二的脸顿时就白了,他怔了一怔之后,缓缓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盯着龅牙几个人我艹尼玛,这就是你们说的乡下人? “赦免卡?”捕快渤哥干笑一声,“真是赦免卡吗?我还没见过呢,就是想看看,真的还是假的。” 既然被说破了不能强夺,他也只能找个台阶下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你都没见过,凭什么判断真假?” 渤哥干咳一声,正色回答,“样本我见过,没见人使用过。”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今天你见到了,我不是使用,只是告诉你……我有!” 王二壮着胆子,哆里哆嗦地说一句,“谁知道真的假的呢。” 就在这时,门口驶入一辆马车来,渤哥见状大怒,“拦住……这是谁家这么没规矩?” “朱塔任家,”车上下来一名侍女,手执一张名帖,走上前递给一名自愿者,“李永生是我家贵客,有德之人,名帖担保。” 朱塔任家在京城,不算什么顶级家族,差得很远,但是只冲着“朱塔”二字,就没谁敢小看,规划司虽然只是个副部,但是权力太大,被人称为“第七部”。 更别说,知道任家的都清楚,这一家可是奉旨勾连道宫。 “慢着,”王二此刻也豁出去了,他今天把李永生得罪狠了,知道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了,那么索性不如得罪死了,他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朱塔管得到捕房了?” 侍女闻言,顿时愕然,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和任永玢离开朝阳大修堂之后,就一路赶往五道坊,怎奈路上大雨阻路,车夫不敢驱策得太快,还绕了些不太好的路段。 赶到五道坊的时候,就听说一个年轻人,刚刚被人捉走有疤,而且英俊,还是外乡人,这几天一直在五道坊。 永玢毫不犹豫地表示,用我家的名帖,去救李哥哥。 不过她的岁数实在太小,虽然聪慧,但是场面上的事儿,应付不来,只能让侍女出头。 侍女也知道自家的招牌还可以,可是对方不认账,她顿时就不知道怎么做了她只是个区区的下人而已。 人影一闪,车上跳下一个胖乎乎的小萝卜头来,她抬手一指王二,“大叔,我就问你,我任家的名帖,不够资格保人吗?” 王二一见,就知道这是任家的嫡系了六七岁的小丫头都敢说话,那肯定有资格。 帮闲心里苦,帮闲不说,他只是苦笑一声,“此人辱骂今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处处风雨声三更求月票 帮闲王二看到任家嫡系出面,就知道今天自己惹到麻烦了。 朱塔的人管不到捕房,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任家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就胆敢出面来保人,这说明那本修生在任家心目中的位置极高。 他现在当然可以顶住任家,但是任家再来人,就未必那么好说话了,更别说那本修生手里有赦免卡还是从政务院领取的。 卧槽尼玛!此刻他的心里,真的是恨死那大板牙了。 不过为今之计,他先要自保才好,而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他说李永生辱骂今上,只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对方想要辩解明白,是极难的。 那么到了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互不追究,也就是了,这是他设想的结果。 但是李永生已经恨透了此人,不管从此人的工作态度上,还是满嘴脏话上,更别说此人还试图动手打他,更是栽赃陷害。 所以他冷笑一声,“你说我辱骂今上?你确定?” “我听到了,”王二点点头,看着对方的笑容,他心里有点发虚,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应该是这样。” 这次他就不说死了说死等于逼着对方跟自己硬磕。 “永玢,”李永生冲着小女孩儿一扬下巴,“去拿块留影石来,影下他说的话。” “李少!”侍女出声发话,又晃一晃自己攥紧的拳头,手指缝里有光线一闪,她怯生生地解释。“我留名帖肯定要留影的。” 用名帖保人,是要负责任的。任家的家风尚可,根本不可能允许侍女有资格保人。 当然。事急从权也是可以的,但是一定要用留影石录下经过,做为你从权的证据若是敢胡乱使用的话,后果那就不用说了。 李永生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王二,“你现在还坚持说……我辱骂今上?” 帮闲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是麻的,对方这么不依不饶,令他恼火之余。也感觉到一丝不妙,可是他现在,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反正我听到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一眼正式捕快,微笑着发问,“你呢,是不是也听到了?” 渤哥很坚决地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听到。” 对方手执赦免卡。已经够令他惊讶了,看到朱塔任家用名帖来保人,他很干脆地选择明哲保身,他可是一点都没得罪那本修生。 他的话音刚落。李永生反手一记耳光,直接将王二抽得倒退两步,身子转了足足两圈。好悬摔倒。 王二晃一晃脑袋,嘴一张。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愕然地看向李永生。“你……你敢打我?” 下一刻,他就抓狂了,“来人啊,有人破坏庆典意图谋反,速速拿下,生死不论!” 没有一个人响应,大家只是看白痴一般看着他。 李永生飞身又是一脚,正中此人下颌,直接将人踢得飞了起来,摔出去有一丈远。 然后他看一眼那正式捕快,“刚才他就是要这么打我的,你是不是也没看到?” 渤哥正要发作呢你再牛叉,也不能在我捕房的地盘上打捕快吧?哪怕那只是个帮闲。 可是听到这话,他只能继续忍了,没办法,刚才王二试图栽赃并殴打李永生,他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倒是想否认呢,敢吗? 要不说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你做初一,就别怪人家做十五。 不过捕房的体面,他还是要维护一下的,于是轻哼一声,“我跟你说,差不多点。” 李永生呲牙一笑,“呵呵,这么说来,你是不满意了?” 其实他对这正式捕快也很不满,王二只是临时工,你这在编的家伙,眼睁睁看着对方滥用公权而无动于衷,一个“不作为”,是铁铁跑不了的。 李某人身为观风使,管的就是这种不正常现象,他不介意再次出手。 更别说,面前这厮还有强夺赦免卡的嫌疑,虽然没有扎实的证据,但是……许你们随便攀诬,就不许我自由心证了? 他这话问得恶意十足,渤哥顿时就怔住了我肯定不满意嘛,你打算干什么? 得了,还是息事宁人吧,他的嘴巴扯动一下,“阁下,得意不可再往,你终究是在捕房。” “你也知道我在捕房?”李永生走上前,抬手戳一戳对方的胸脯,轻笑着发问, “朝廷要你们维护治安,你就心安理得地看他人诬良为盗,还要我差不多点,我就问你两个字……脸呢?” “握草,”渤哥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甚至顾不得计较,对方抬手戳自己的动作,有多么强的侮辱性,他不可置信地发问,“你还要找我的碴儿?” 李永生微微一笑,又轻戳对方胸脯两下,“一个尸位素餐,铁铁跑不了的。”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渤哥终于不答应了,他眼睛一瞪,“不怕告诉你,捕房就这么做事,小事我们不管,我们管的是大事,现在保护大典如期举行,就是最大的事儿……你再戳我一下试一试?” 李永生微微一笑,“那有人污蔑我辱骂今上,你管是不管?” “你辱骂没有,我哪儿知道,”渤哥不满意地哼一声,“我不跟你计较,你差不多点。” “我就不可能辱骂今上,”李永生呲牙一笑,白生生的牙齿闪闪放光,“你知道政务院为什么会给我发赦免卡吗?” 渤哥只觉得头皮一麻,尿道括约肌也痉挛了两下,好悬出丑,“好了,我接受任家名帖保你,你赶紧走吧,成吗?” “赵渤在哪儿呢?给我滚出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怒吼,只见一辆马车又驶了进来,车还在行进中,上面就跳下一人来,“这儿你们是怎么管理的?” “范捕长?”渤哥看着跳下的那人,顿时傻眼,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城南捕房的副捕长范天生。 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紧接着,又一辆马车进来了,一看那马车的造型,赵渤就觉得膝盖发软,我去,这是京城捕房的三捕长之一到了啊。 去年京城捕房,及时解救了被家暴的天竺国女大使,女大使的家族在国中颇有权威,送了三辆豪华马车给京城捕房,交给三位捕长使用。 果不其然,马车停稳之后,上面走下来了朱副捕长,她是三捕长中唯一的女捕长,然后她手一伸,又请下了一位女修。 “刘师姑!”李永生走上前,深施一礼,“见过长者。” 这刘师姑不是别人,正是孔总谕的同窗,四女里唯一的制修。 她依旧是一身黑衣,也是一脸的慈祥,对着李永生点点头,柔声发话,“师姑来晚了,你受委屈了吗?” “委屈倒也谈不上,”李永生笑着回答,“就是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答应,帮我通知朝阳大修堂。” 赵渤听到这话,顿时腿就是一软:我艹,你用得着说话这么阴损吗? 乍一听起来,年轻的本修生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是赵渤实在太清楚了,这种简单的回答,反倒是比直接告黑状更可怕。 说白了,府房的朱捕长也好,城南捕房的范捕长也罢,都是捕房体系的人,李永生若是仗着有人撑腰,开口就告黑状的话,势必惹起两名捕长的不满。 这两位可能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会有疙瘩,那处理起来问题,当然就会不自觉地偏向捕房没谁会喜欢外人冲着自己人指手画脚。 但这名修生表现得如此“通情达理”,两位捕长想偏帮,都对不起那名“刘师姑”,当然就会尽可能地公正。 这一刻,赵渤真是恨死王二了卧槽尼玛,看你干的这没屁眼的事儿,竟然招惹了这么个妖孽。 没错,真是妖孽,他不怕对方大修堂修生的身份,也不怕对方身手不错,他怕的是对方年纪轻轻,做事竟然如此老道。 知道分寸的年轻人,就已经很可怕了,更别说这年轻人还手握来自政务院的赦免卡人家只是不发力,而不是没实力。 听到李永生这么回答,刘师姑心里暗暗点头,心说这孩子还真懂事,也不知道孔舒婕怎么教出来的。 别看她跟姐妹们在一起的时候,放浪形骸出言无忌,在场面上做事,她绝对没有问题。 刘师姑根本就不接李永生的话茬,她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一指身边的捕长,“来,永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府城捕房的朱捕长,你得叫一声朱师姑。” “朱师姑,”李永生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叫一声。 “早听小刘说起你了,”朱捕长笑眯眯地点头,“你的针术,竟然能让她赞不绝口,她可是很少佩服人的。” “我的针术?”李永生愕然地看向黑衣女修,“您怎么知道的?” “你不说,小汤心里可是存不住事儿,”刘师姑和蔼地笑着,同时微微挤一下眼。 “好了,有的是时间聊天,先把正事办了吧,”朱捕长笑着发话,然后看一眼不远处的范捕长,“你处理吧,我无意干涉。” 无意干涉……范捕长的嘴角扯动一下,你若无意干涉,站在这儿干什么? 不过,朱捕长可以说是他的顶头上司,倒都是副捕长,问题是所在的捕房级别不同啊。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二十九章握草知多少 范捕长出马,分分钟就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对于打架双方各执一词的说法,他根本不予理会,直接盯上了关键人物谢文东。【ㄨ】 “你说,谁先动的手?” 谢文东哪里敢说话?一边是城南的捕长,一边是地赖子,双方他都惹不起。 错了,还有第三方,那就是年轻的本修生,他更是惹不起。 范捕长见他不说话,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我现在派人去酒家,跑一趟就能了解清楚,但是你考虑一下不配合我的下场。” 要不说老捕快都是一等一的人精,只要他们想知道消息,有太多简单粗暴的手段了。 谢文东闻言顿时傻眼,直接就老老实实地讲出了经过。 当然,他没有说动李永生是他建议的,只说是那龅牙临时起意,听说这外地本修生不但有钱,在京城还没有找到亲戚,就打算欺负一下。 龅牙死死地瞪着谢文东,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三手谢,你……” “谁让你说话了?”赵渤厉喝一声,手持铁棍,冲着他的腮帮子就狠狠抽了过去,“混蛋!” 这铁棒一旦击实,打落半嘴牙毫无问题。 龅牙吓得一缩脖子,铁棒重重地击在他的头顶,只听得嗵地一声闷响,眨眼之间,鲜血就从他的额头汩汩流下,流淌到地面,很快又被雨水冲散。 范捕长简单地问完情况,又看向鼻青脸肿的帮闲,“你的脸怎么回事?” 王二犹豫一下,狠狠地瞪了李永生一眼,还是低下了头,“禀告范捕长,是我自己摔的。” 这一刻,他不得不选择了息事宁人,虽然他异常痛恨李永生,但是他刚才随口攀诬的行为。已经被留影石记录了下来,而听对方的口气,显然不怕这种构陷。 是的,他再不服气。也没别的路可选。 范捕长的眉头微微一皱,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来,“说实话。” 他能猜出来,王二可能是被李永生打的,虽然他也想卖朱捕长一个面子。但是捕快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公然袭击,他也必须要问明白,哪怕这个捕快不在编制内。 而且,能明明白白地卖朱捕长一个面子,何必藏藏躲躲?反倒显得自家辖下管教不严。 反正他范某人一片公心发问,大不了最后宽恕李永生一下,也就是了。 “是实话,”王二不住地点头,却连看李永生的胆子都没了。 握草尼玛!范捕长不高兴了,劳资打算帮你做个主。你居然这么说话,倒像是我对朱捕长有意见似的。 于是他点点头,“佩服,自己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这样的身手,也敢干捕快?我令你脱了衣服……现在,马上!” “是李永生打的!”王二仰面朝天,高声叫了起来,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和着泪水滚滚淌落。这一刻,他的悲伤逆流成河。 见他情绪不稳,范捕长转过头来,看着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殴打捕快是不对的,是犯罪,当然,以你的素质,其中肯定有原因……说说看?” 朱捕长低声跟刘师姑说笑着。并不看向这边,似乎毫不关心的样子。 李永生当然不怕说,他哇啦哇啦把事情经过讲一遍,没错,他承认自己最后是报复出手了,但是没办法啊,他手执赦免卡,对方都要孜孜不倦地构陷自己——我终究年轻,忍得住吗? 握草,范捕长这才发现,这年轻人的背景,似乎超过自己的想像,但是他既然执意问了,就要继续下去,于是一伸手,“赦免卡拿出来我看。” 果然是赦免卡,他接过对方递来的黑卡,辨认一下之后,扭头看向朱捕长。 正好朱捕长也抬眼望来,她也很好奇——本修生居然有赦免卡? 范捕长很想没收这张赦免卡,做为对李永生殴打捕快的惩罚——你犯罪了。 但他还是压制了这种冲动,将卡片递了回去,淡淡地发问,“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本修生跟违法犯罪不搭界的,身怀这东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从政务院领取的,”李永生淡淡地回答,“那里有我的领取记录。” 范捕长冷冷地看着他,“政务院为什么会给你这张卡?” 李永生笑一笑,并不说话。 这是说我不配知道,范捕长本来心里忐忑,见到对方这副样子,心中有生出了些许的不忿,“那么好吧……你可以保证自己讲的都是真实的吧?” “他攀诬我的经过,有留影石作证,”李永生一抹脸上的雨水,冲着那侍女微笑着一招手,“麻烦你,留影石借我用一下。”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范捕长肯定要查验一下留影石,刚看个开头,心里就又是一凉:卧槽尼玛,是朱塔任家来保人的? 看完留影石,他完全无话可说了,恨不得当场毒打一顿赵渤和王二,你们闯祸的水平,完全到了真人级别了嘛。 留影石上并没有记录王二殴打李永生,但是李永生嘴里确实这么说了。 继续查证,王二是否做过此事吗?根本没必要了,范捕长也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现在他心里,是真的懊恼不已,劳资刚才,就不该这么较真的啊。 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于是他冲李永生使个眼色,然后就走向了朱捕长。 范捕长很痛快地承认,自己在对捕快的管理上疏忽了,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李永生是受委屈了,城南捕房会严惩王二——扒掉那身皮是一定的,构陷他人,也要追究相应的责任。 “居然敢说李永生辱骂今上,在庆典来临之时,这是大不敬之罪。” 刘师姑闻言,淡淡地发话,“李永生因庆典征文获奖,被政务院召见,还献上军国利器,简在帝心,他是断然不会做这种事的。” 要不说她做事稳妥,对方这么一句话,她竟然能听出质疑的味道,马上就给出了答案,不给对方任何兴风作浪的机会。 政务院召见……献上军国利器……简在帝心!范捕长身子摇一摇,好悬一头栽倒。 握草,这尼玛……范捕长已经想不起来今天自己说了多少个握草了,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表态。 他深吸两口气,平息一下情绪,缓缓地发话,“朱捕长请放心,王二的行为及其恶劣,影响极坏,我会认真盘查一下,此事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朱捕长原本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听到这话也点点头,“好吧,府房会高度关注此事……李永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永生抬手一指赵渤,很干脆地发话,“此人坐视我被构陷,有尸位素餐之嫌。” 朱捕长看一眼范捕长,意味深长地说一句,“城南捕房会给你个交待的,你放心好了。” “没错,”范捕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滴血,王二的背景不差,那赵渤的背景也不简单,这次我可是要狠狠地得罪人了……握草! 看到大家打算转身上车走人了,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又招呼一声,“朱捕长,那个……他们当街敲诈,只是未遂,该如何定性?” 朱捕长淡淡地看他一眼,“这也要问我?” “朱捕长,您不知道,”范捕长走上前,低声发话,“这帮人是……跟褚三的。” “握草,”这次轮到朱捕长开骂了,“褚三就怎么了?” 褚三跟府城捕房的大捕长张晓宏有来往,而且还有些其他的关系,朱捕长也头疼这个人,不过……褚三的手下,收拾了也就收拾了。 范捕长苦笑一声,“问题是,敲诈……未遂!” 中土国的律法基础,是基于道德层面的,但具体到敲诈一事上来说,既遂的话,可以移交到法司,狠狠地判,也必须补偿苦主。 然而,未遂的话,就算转移到法司,苦主也得不到补偿,捕房倒可以征收数倍的罚款。 ——苦主没损失,就不可能补偿,捕房替你做主出气了,收点罚款也是用来弘扬正气。 范捕长的意思是,若对方是平常人,怎么折腾都行,但是……人家有背景啊。 “那这样吧,”李永生出声发话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已经麻烦范捕长很多了。” 这些地赖子今天的行事,实在很恶劣,不过只要不经官面,他有的是办法收拾,更别说,他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这话是范捕长想听的,但是他必须要再看一眼朱捕长。 朱捕长犹豫一下,看一眼刘师姑——我听你的。 刘师姑点点头,微微一笑,“永生既然这么说,那就按流程办……他其实很好说话。” 很好说话的人,会攻击捕快吗?范捕长笑着点头,“我也觉得是,很杰出的小伙子。” 两辆马车先后离开了,他才扭头看一眼赵渤,很无奈地一摊手,“小赵,尸位素餐啊……你不想让他捅到政务院去吧?” 麻利点,自己辞职吧,你我都方便。 “范哥,大家都是这样啊,”赵渤的眼泪出来了,“我要是辞职,回家得被我爸打死,您给指条路吧。” 众目睽睽之下,他都说出来这话了,可见他有多么惶恐。 “我哪儿有路给你?倒是想求你放城南捕房一条生路,”范捕长冷笑一声,眼睛却是有意无意地扫一眼某个年轻的红箍。(。) 第一百三十章各有所求 赵渤在捕房里的靠山,就是范捕长,他顺着那目光看去,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不过就算有主意,现在不能说出来,要不然被王二看到,他就保不住自己的位置了——李永生可以原谅一个人,但是绝对不可能同时原谅两个人啊。 不多时,王二就被控制起来了,起码不能出了这个大院,他只能央求一两个自愿者,帮忙传递一下消息——这还得经过范捕长同意。 没办法,他犯的事儿性质比较严重——还可能是被别人指使的! 赵渤寻个机会,悄悄走到年轻的红箍身边,“阿宾,有空吗?聊聊?” “没空!”阿宾冷冷地看他一眼,“我马上又要出工了,赵头儿你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 年轻的刑捕专修生,很看不惯捕房里这些蝇营狗苟,做了捕快,就该伸张正义才对,对不公正的现象麻木不仁,反倒要忌惮某些地赖子,他非常看不惯。 反正他就是个自愿者,忙完庆典就回去了,只要他不出大纰漏,不怕别人歪嘴,虽然京城刑捕专修院只是第九大,但终究是位处京城,谁敢随便构陷里面的专修生? “阿宾,你别这样嘛,”赵渤勉力笑一笑,低声发话,“结业后想留京吗?” 年轻红箍不屑地看他一眼,“赵头,您还是先把自己留下吧,我真的要出工了。” 这年轻人真是有冲劲!赵渤又低声说一句,“我能保你进捕房。” 阿宾的身子,顿时就是一僵——赵头这一箭,正中他的膝盖。 前面说了,阿宾是外地人,前面也说了,刑捕专修院的修生,很多人都进不了捕房,别说八大之外的,就是八大之内的也是如此。 捕房的编制有多么抢手。那根本不用问,他们面临的,并不仅仅是专修院之间的竞争,很多本修院的修生。结业之后也会进入捕房——本修院的武修尤其吃香。 阿宾不是京城人,家里有点小办法——这一点无须解释,没点办法的,就花不起这个钱,供他在京城读专修院。 专修院结业之后。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回到家乡,在捕房里做个帮闲,若是遇到合适的机会,可以纳入编制——家里有办法嘛。 若想留京,那就比较惨了,绝对进不了体制——多少地赖子都是制修呢,而专修院出来的,只是准制修。 对于专修生来说,留京进捕房。那更是痴人说梦了,太难了,花钱都搞不定。 阿宾原本没这想法,也就无欲则刚,猛地听到这么个条件,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他愣了好一阵,才勉力一笑,“赵头你莫要开玩笑,我花不起那个钱。” 他想留京进捕房,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要花很大一笔钱——关键是有价无市。 “不用花多少钱,”赵渤很干脆地表示,“你在李永生面前,帮我说两句好话就行。” “我跟他不熟!”阿宾很不耐烦地回答。“只是谈得比较投机,赵头,你这个要求,请恕我不能答应。” 他也不傻,李永生摆明了是贵人,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更是将来的贵人。 他帮贵人说情,还报信了,毫无疑问留了一分机缘,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谁知道将来我会遇到什么事呢?这份人情,真不是能拿钱来衡量的。 “我保证你进京城捕房,真的,”赵渤一字一句地发话,“你考虑一下。” “关键是我自己就看不惯你这样行事,”阿宾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他说你尸位素餐,没错啊,我都看不惯的事情,我凭什么替你求情?” “我改,我改还不行吗?”赵渤也火了,“尼玛,别人都这么做,也没啥后果,为啥轮到我,就是这样呢?” 阿宾淡淡地看他一眼,“赵头,你这个态度,我无法帮你求情。” “我都说我要改了,”赵渤苦恼地一拍额头,“阿宾,我亏待过你吗?” 阿宾顿时语塞,赵头这个人,怎么说呢?毛病很多,平时架子也摆得很足,但是对自己这帮自愿者,还真没啥说的,大局没问题,只是对普通黎庶……有点重视不够。 他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我帮你问一下,结果不能保证……头儿,你人不坏,但是做事真的不够认真。” “我都说了要改,”赵渤苦恼地抓一下头发,“这尼玛帝都脚下,惹不起的人真的太多了,这样……你帮我说,成不成的,我都有份心意,可以吗?” 与此同时,李永生坐在朱捕长的马车中,恭敬地看着两名师姑——其中一个还是刚认的。 进了私密空间,刘师姑就不再端着了,她笑着发话,“你小子可以啊,还知道找我帮忙,我以为你早把我这个师姑忘在脑后了。” 她跟李永生联系得不算多,身为名头极大的郎中,她的事情也很多。 不过她们同窗之间联系得很密切,所以她从汤昊田那里知道,李永生的针术极为精湛。 曲胜男的伤情,在京城的医生圈子里不是秘密,坤帅都为此出面,召集名医会诊,刘师姑其生也晚,没有机缘参与会诊,但是她的师尊柳云鹏却是去了的。 柳云鹏就是人称“南杨北柳”的北柳,是中土国数一数二的名医,名气甚至比御医阴九天还大。 当然,这并不是说北柳的医术就超过御医了,严格来说,两人的所长不同,阴九天偏重的是护理养护,相对比较稳健,一旦出手就令人信服。 柳云鹏护理的水平也不差,但是他更擅长处理各种突发的病情,而且治疗时,喜欢使用虎狼之方,大开大阖。 虎狼之方听起来恐怖,其实就是“病重用猛药”,以他的医术,开的方子没治坏过几个人,但是伤患受点小折磨,却是难免。 因为他是这样的医治风格,所以御医是阴九天,而不是他。 给宫里人治病,谁敢擅用虎狼之方? 话扯得有点远了,总之,刘白莲的师尊柳云鹏,也没有治好曲胜男。 他倒是有一番奇想,想在曲胜男身上试一试,不过那种手段,若不能将人治好,就会将人治死,不死也会半残——其间的过程还会很痛苦。 这种冒险的治疗手段,就算曲胜男答应,坤帅也不会答应。 刘师姑非常清楚曲老的情况,听说李永生用针灸将其治好,心里真是……简直了。 九凤齐鸣针法,只在传说中,今人不得见,所以她很想跟李永生探讨一番。 但是怎么说呢?她好歹是师姑的辈分,这样的针法也不是随便能讨论的——中土国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很一般,所以大家对独门手段,也遮掩得很紧。 今天阿宾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好在,一听是这样的情况,直接去府城捕房找朱捕长。 李永生笑着回答,“孔总谕走时说了,京城里有事,找刘师姑最稳妥。” 他还有陈师姑和汤师姑可求,那俩还都是司修,刘白莲只是高阶制修。 “根本不用我出面嘛,”刘师姑笑着努一努嘴,目标是身后的马车,“都能请动朱塔任家了,师姑我可差远了。” 李永生笑着回答,“那只是机缘巧合,京城遇事,当然要找您了。” 刘师姑笑吟吟地看他一眼,“你小子有点不老实!” 朱塔任家处理这样的事足够了,曲胜男那更是没谁敢招惹的,说句实话,她都有点奇怪,为啥小李不请曲老出马——那位可是脑门刻字的坤帅人马,军中典范。 不过她这个心思,不能说出来——有多少人等着搭上坤帅的船呢,朱捕长跟她关系不错,但是她也在四处寻找上进的机缘。 “您真的冤枉我了,”李永生笑着回答,“我想求助的,就是大修堂的教谕和您,您今天在,就省下找教谕了。” “好了,不扯那些了,”刘白莲笑着摇摇头,又斜睥朱捕长一眼,“听说你得了针王桂一男的传承?” “我真没得他的传承,”李永生摇摇头,“他的传人找来,我也不会认……我有我的机缘,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比如说才来京师,就见到师姑您了。” “你这小子,真是会说话啊,”刘师姑笑得花枝乱颤,“好了,也不跟你客气了,今天朱捕长赶过来,算不算给你面子?” “这怎么算给我面子?”李永生很坚决地摇摇头,“师姑,这是您的面子,要没有您,朱师姑认识我是谁啊?” “这小子不但帅,而且还滑头,”刘师姑侧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跟朱捕长说,“你看,我就说你得亲自来一趟。” “呵呵,”朱捕长稳稳地一笑,看起来她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小李,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姑,那师姑的家人有点痼疾,帮着看一看……没问题吧?” 刘白莲接话了,“有问题也要克服,刘师姑把话放这儿了。” 李永生身子一直,缓缓点头,“我尽力,但是郎中的规矩,两位师姑应该也知道。” 郎中的规矩多了去啦,中土国还不准无证行医呢,但是他的意思很明白——我可以出手,但是治得好治不好,不能强求。 朱捕长很干脆地点点头,“我明白,你也不要有别的想法……我大姐瘫痪三十年了,只要不把人治死,你尽管放手去做。”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三十一章朱大姐520加更 朱捕长是卫国英烈之后,她的父亲就死在了卫国战争中,按说她应该享受相关待遇。 不过非常悲催的是,她的大哥在战争中被俘了,以中土国人的观念来说,成为俘虏是不能忍受的——这是保家卫国,没有必死之心,你上什么战场? 后来她的大哥死了,在交换俘虏的过程中,新月国试图发起偷袭,中土国坚决地反抗,结果两边的战俘十不存一。 所以朱捕长,是被大姐带大的,朱家七兄妹,朱捕长排老三,大姐为了带大五个弟妹,付出了太多太多。 当她本修院结业,接下带四个弟妹的职责的时候,大姐因为意外事故瘫痪了。 瘫痪好治,也不好治,关键是那时的朱家没钱,等有钱之后,这病就拖得太久了。 这么多年下来,朱捕长想了很多办法——除了柳云鹏的虎狼之药,她基本上想遍了法子。 虎狼之药,她一开始没打算用,这也是北柳不能成为御医的原因——瘫着的大姐,也是活着的大姐,总比死了的大姐好。 现在她后悔了,但是也不敢用了——大姐的身子扛不住了。 那么,治疗这样的沉疴,什么手段最好?问都不需要问,针灸! 她跟刘白莲结识,起初是医患关系,刘白莲的医术很强,所以就成了很好的私交。 今天刘白莲赶来告诉她,说我有个师侄,被捕房抓了,这师侄的针术相当了得,帮一下吧。 朱捕长说,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他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我就保了。 结果刘白莲告诉她:他有可能治得了大姐的瘫痪——他做错事,你也得保! 朱捕长当时就毛了:尼玛,有这样的人。为啥你不早给我介绍? 我也是才知道,他有那么牛,刘白莲不会告诉她,说此人治好了曲胜男。所以她解释说,关键这个人太年轻,我怕你不相信——我自己都不相信。 朱捕长却是很相信刘白莲的,于是赶到城南捕房,揪住了当值的范捕长。赶了过来。 看到李永生的相貌,她也有过那么一点点动摇,这人真的太年轻了——不管在哪个位面,医生都是个经验型的职业。 但是接下来,李永生表现出的言谈举止,以及他泄露出的一些信息,都告诉她——这不是个普通人。 所以她马上开口,要求对方帮着治疗大姐的瘫痪。 李永生听完这些之后,很干脆地点点头,“好说。这病我能治。” 无非是个瘫痪,甚至连塑骨丸都不需要——不过话说回来,以朱捕长的地位,想方设法求一颗塑骨丸,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对大多数有办法的人来说,塑骨丸治不好的病,那真是绝症。 “你真的能治?”朱捕长骇然地看着他,眼中有惊也有喜,“不需要看一看再说?” 这还需要看?李永生心里冷哼,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他嘴上却说,“请你相信我的针法,这种情况,适度康复没有问题。” “我不希望仅仅是适度。虽然那样我也会很惊喜,”朱捕长冲着李永生一拱手,郑重地发话,“家姐尚未有子嗣。” “啥?”李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你还想让你大姐生孩子?这可就太难了! 他看面前这位朱捕长,似乎也奔五张了。你大姐起码五十多吧?“不知令姐高寿?” “五十六岁,”朱捕长淡淡地回答,“不过她若康复,生孩子的危险我们会考虑到。” 这才是……李永生彻底无语了,老蚌生珠从来都是很危险的,若是生过一个孩子,产道通畅的话,危险多少会下降一些,但是从未生过的话,成功概率实在太低了。 “朱捕长的大姐,以前做的就是稳婆,”刘白莲解释一句。 “那好吧,”李永生点点头,人家都已经拿定主意了,他多什么的事儿?“现在就带我去看人吧?” 朱捕长的大姐住在城南郊区,一个五亩地大小的院子,里面差不多有百十人——朱家子弟全住在这里,大姐没嫁出去,当然也住在这里,接受弟妹们的照顾。 李永生进来的时候,一个女仆正在帮她翻身,天气太热,必须得时时翻身。 女仆的动作轻柔而熟练,李永生走上前,捏一捏老人的胳膊和腿脚,笑着点点头,“看护得不错,肌肉也没有过度萎缩,肌体反应很好。” “惭愧,现在也是雇人来做了,”朱捕长苦笑着摇摇头,“家里人都有大小事要忙,我们能做的就是找个会照顾的人,多弄点好药物。”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看来这大姐瘫痪三十年,肌体能保持得这么好,除了是弟妹们用心照顾,珍稀药材跟得上,也是一大原因。 他用手在对方全身按一遍,陷入了沉思里。 等了一等之后,朱捕长还是按捺不住焦躁,“能治吗?” “能治,”李永生干脆地点点头,眼睛依旧闭着,“她体内药性残存太多,怎么妥善处理好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朱捕长愣了一愣,才又发问,“药性残存……好事还是坏事?” “是好事也是坏事,”刘白莲出声发话了,“好事是药性深入腠理,甚至骨髓,但是积蓄下来的药毒也不可小看。” 朱捕长一听就明白了,于是冲着李永生一拱手,深深地鞠一躬,“那就拜托您了。” 堂堂顺天府的副捕长,竟然向一个小辈施此大礼,可见她对姐姐的感情了。 “朱师姑您客气了,”李永生让开身子,笑着一摆手,“这是我该做的,处理得好的话,三个月……三个月我就能保证她康复。” “什么?”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们的大姐,终于发话了,她一脸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然后侧头看一眼自己的妹妹,“三儿,小心骗子啊,他收你多少钱?” 朱捕长不理会自己的大姐,而是盯着李永生,颤抖着发问,“你确定?” “处理不好的话,得半年时间,”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康复……我保证。” “三儿,撵他走,”大姐叫了起来,“看他年轻,我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但是咱朱家的钱,不是那么好骗的。” “大姐,”朱捕长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我好歹是捕长呢,谁敢骗到我头上?你放心好了,人家虽然年轻,是有真本事的!” “姐,真的,”刘白莲笑着点点头,“这是我师侄,您信不过别人,总要信得过我吧?” 大姐当然信得过这位,她愣了好一阵,然后泪水从眼角滚滚落下,止都止不住。 良久,她才哽咽着问一句,“真的……能康复?” “能,你平息一下情绪,”李永生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明天,朱师姑你把人送到我那边去治……算了,我在五道坊租个客房吧。” 两位师姑看着他离开,好半天之后,朱捕长才问,“白莲,他在五道坊,真有什么亲戚?” “这个……我也不知道,”刘白莲摇摇头,“听说是孤儿来的。” “孤儿能攀上朱塔任家?”朱捕长冲着窗外努一努嘴,别看她是顺天府的副捕长,比任家可是差多了,顺天府是归幽州郡管辖的,纵然是京城,也不是直辖市,就是个计划单列市的级别。 李永生走出门,永玢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脸上是狡黠的笑容,“李哥哥,怎么跑到五道坊了?” “找亲戚,”李永生一本正经地回答,“真的。” “是这样吗?”永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是挡也挡不住,“回家我就告诉永馨姐。” “随便你了,”李永生笑一笑,“不告诉她的话,也许你能长得漂亮一些呢。” 他实在是不想让红塔任家误会自己,不过她真要说了,那也无所谓。 那我就要想一想了!永玢大大的眼珠不住地转动,却没注意到身后站立的侍女。 大概诊断清楚,李永生就要告辞了,朱捕长不答应,一定要留饭——这里虽然只是她的娘家,但是身为朱家在官场里发展最好的人,她说话没人敢不听。 不过李永生坚辞不受,他说今天你先帮着你大姐调整一下情绪,伤患心情好的话,治疗起来会事半功倍,而且我也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治疗方案。 他摆脱朱家的挽留离开了,刘师姑跟他一起,坐着任家的马车走了。 既然已经被永玢发现了,李永生也不掩饰,坐了马车来到五道坊,找了一家客栈,定了一间房间之后,又邀请刘师姑吃晚饭。 虽然今天是任家的永玢最先赶来的,但是刘师姑的支持也很有力,他必须感谢。 刘白莲说,咱们还是去来去书苑好了,现在时间还早,我去那边订个亭子,你晚点过来也行。 李永生要送永玢回家,倒也没有多想,笑着点点头。 去了任家,他也没有进门,在门口,他就跳下了马车,又叫了一辆马车走了。 到了来去书苑,问一问门童,他来到刘白莲订的亭子,发现刘师姑居然没在。 他也没有在意,叫了一壶茶来喝,半个时辰之后,汤师姑来了。 他正奇怪,汤师姑怎么也会来的时候,远处又走来几人,中间一人个子不高,却异常精神和矍铄,不是别人,正是曲胜男。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加更了,我爱你……风笑的书友们。)(。) 第一百三十二章三爷你好 曲胜男身边,跟了曲婉儿、汤昊田和刘白莲。 李永生见状,忙不迭站起身来,冲着曲胜男一拱手,笑着发话,“曲老怎么来了?” “来给你做主,”曲胜男大喇喇地坐下,没好气地发话,“你眼里没我这老太太,我可是还记得,谁帮我起了沉疴。” “曲老您这话说得,”李永生闻言就笑,“一点小事,怎么好麻烦你老人家?” “那是,你现在又有朱塔任家,又有政务院撑腰,”曲胜男冷笑着发话,“手握赦免卡,眼里自然看不上我这个乞骸骨的老太太了。” 要不说老小孩,别人求她,她嫌麻烦,但是李永生不求她,她也生气——关键是刘白莲告诉她,李永生差点被人构陷成功。 刘白莲会做人,喊来了朱捕长不说,眼见那龅牙仗了褚三的势,竟然令城南捕房束手无策,她就想到了联系曲胜男。 这不光是李永生的事儿,刘师姑也想借着这个师侄,跟京城里一些权贵搞好关系,曲胜男身后的坤帅,那是相当了不得的。 不过她知道这番因果,是因为汤昊田,身为好姐妹,她不能绕过汤家姐弟,所以才托了汤昊田,正式拜见曲老——事实上,她身为名医,也曾经见过曲老太太。 不多时,陈师姑也来了,姐妹们一场,有些好资源,当然要共享。 陈师姑已然是高阶司修了,跟曲胜男修为相当,但是两人的资历差得太远了,人脉更是天壤之别,所以她对着曲老,也是恭恭敬敬。 来去书苑开席比较晚,来的都是过夜生活的,就在他们吃喝正酣的时候,很多酒席已经散场。 褚三今天陪两个赦免回来的弟兄喝酒,比较早就散了。饱暖思****,他想起刚得手不久的小美人,打算去她那里过夜。 不过,就算他打算上马车的时候。黑影中走过来四个人,四人的手上,都握着短刀,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握草,”褚三这边的跟班不干了。也掣出了家伙,“敢埋伏三爷,胆子不小!” 四人也不说话,继续前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慢着,”褚三大喊一声,“敢问可是御林军的内卫?” 当头那人听到这话,将气势松懈了下来,冷哼一声,“算你小子运气。居然识得内卫。” “不敢,我也是瞎猜的,”褚三笑眯眯地一拱手,“我也只是识得你们手中的戮心刀,敢问几位大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御林内卫,是从御林军中挑选出的高手,主要是用来保护官府中的重要人物,这是朝廷对官员们的爱护。同时也算是耳目。 褚三虽然有根脚,但是也憷军队,尤其是这种御林内卫,可是有杀人执照的。而且这些人出动,身后肯定有大佬示意。 当然,褚三真想抵抗的话,对方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御林内卫主要是用来保护人的,攻击力有所不足。起码他们手上略带弧度的短刀,就是用来近身肉搏的,并不适用于战阵冲杀。 但是褚三根本不敢反抗,只要他一动手,那就是大典期间惹事,万一再伤一两个人,他只有亡命天涯这一种选择。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才没敢动手。 对方一开始威逼过来,显然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被识破之后,才有“运气不错”四个字的评价。 所以褚三断定得出来,对方是存了浓浓的恶意,所以他很委屈地发问:你们认错人了吧? 结果他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小弟们吓得顿时把武器收了起来,在京城跟御林内卫斗殴,那不但得胆子超大,还得足够无知才行。 四名内卫并不回答,走上前将褚三围了起来,才冷冷地发话,“褚老三是吧,跟我们走。” 这尼玛……居然不是误会?褚三的眼珠不住地转着,浑身的酒意全化作了冷汗——谁这么大手笔,竟然请出御林内卫对付我? 内卫的权力极大,但主要负责的还是保护,主动出手抓人非常罕见,很多官员甚至指使不动身边的内卫做这种事。 他勉力笑一笑,“诸位大哥,不知哪位大人召见小的?小的也好备份厚礼。” “少废话,”带头的汉子冷哼一声,“你告诉我,走还是不走?” “我走,我走,”褚三硬着头皮点点头,他在京城发展得不错,不想就此亡命天涯。 四名汉子挟持他上了一辆普通马车,扬长而去,褚老三倒是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弟,远远地缀着这辆马车。 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停在了来去书苑,褚三和跟踪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个商业场所,并不是可以动用私刑的深宅大院或者荒郊野外。 四名内卫裹胁着褚三走了进去,根本不理会吊在身后的阿猫阿狗。 事实上,他们也有这个底气,内卫行事从来不遮掩——捕房都无权过问。 将人带到一个小亭子处,四名内卫默默地退下。 褚三茫然地看一看面前的一桌人,五女两男,有老有小,七人自顾自地吃喝聊天,根本没人看他。 对方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乖乖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大丈夫必须能屈能伸——主动开口的后果,绝对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上首的老妇侧头看他一眼,淡淡地发问,“城南褚三?” “正是小的,”褚三抬手一拱,弯下半个身子,恭敬地发问,“敢问老人家是?” “一个乞骸骨的老不死,比褚三爷名气差远了,”老妇幽幽地叹口气,“我是早就该死的曲胜男,三爷不识得,也是正常。” 褚三先是一怔,然后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咚咚地磕起头来,“曲老饶命,小人一向景仰您,其生也晚,不得瞻仰尊面,如有什么不敬之处,任曲老打杀。” 这一刻,他是真怕了,他在官府里见到个化修,也不会怕到这样的程度,若是对头的话,他甚至可能只有稍稍的表面恭敬。 但是曲胜男是何人?军中耋老坤帅心腹,是活着的传说,这样的人想杀他,根本都不需要找理由——最多事后寻个由头就是了。 听曲老的话,大概是自己手下的人,不知道谁做差了什么,惹得她老人家大怒。 他足足磕了三四十个头,额头的血都流到了地面上,然后才听到一声轻哼,“这里是文雅之地,起身!” 他立刻停下,乖乖地起身,甚至都不敢为了表示诚意,继续磕下去——在这种能轻易碾死自己的人面前,任何主见都不要有,乖乖听话才是正理。 “这是我的恩人,”曲胜男指一指身边的年轻男人,缓缓发话,“褚三爷给我这老不死一个面子,放他一马,可好?” “曲老您饶命,”褚三吓得不住拱手,“这位兄弟……这位大哥的事儿,明日午前,我小褚定然给您一个交待!” 他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堂堂的曲胜男,居然动用御林内卫将他带来,绝对可以确定事情是他的人做的。 曲老的愤怒,他也感觉到了,什么“给个面子”“放他一马”,这种反话,听错了会死人的——他不尽快给曲老一个交待,能活着逃出京城都是不错了。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瞎了眼的家伙。 于是他深深地看李永生两眼,将其相貌牢牢地记在心中——很好记的相貌,非常帅气的小伙,面上一道显眼的新伤。 若是曲胜男不说反话,他还敢上前问一问缘由,现在真是连问的胆子都没有。 他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告辞,只见曲胜男身边的中年妇女一摆手,连话都没有。 褚三又看看曲老,发现她没什么表示,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倒退着离开了。 这次,那四名御林内卫并没有拦着他,也没有跟上去监督他行事,丝毫不怕他跑了。 这是曲胜男爱惜羽毛,不想公器私用,很多老派人都是这样,为了防止褚三作怪,她派内卫将人弄来,就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当然,褚三要是不给曲老面子,敢阳奉阴违的话,曲老也不介意破一次例。 这种放手的味道,褚老三当然也知道。 他狼狈地跑到来去书苑门口,招来跟踪的小弟,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查,马上给我查……最近谁招惹了一个面上有疤的英俊少年,我只给你们三个时辰!” 小弟们顿时四散而去,不多时,又有一辆马车驶来,是他的智囊“军师”到了。 军师将他接上马车,低声发问,“三哥,点子很扎手?” “何止扎手,是要命啊,”褚三愁眉苦脸地回答,他都快哭出声了,“曲老……曲胜男说了,要我放她一马,别为难她的恩人了。” “曲胜男?”军师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愣了好一阵,他才不可置信地发话,“这岂不是说,咱们找不到人的话,想活都很难?” “谁说不是呢?”褚三的脸上,泪水滚滚而下。 过了一阵,他抬手一擦眼泪,阴森森地发话,“今天晚上,谁也别睡了,我要死了,谁也别想活着。”(。) 第一百三十三章急煞褚三三更求月票 褚三没有用了一个时辰,就查到了事情的真相。【ㄨ】 顺天府城南虽然不小,但是褚三的人马就那么多,了解一下他们最近做了些什么事儿,就知道了。 而且龅牙今天失手,被捕房抓了,也有人汇报给褚三,甚至龅牙的人还求助到三爷这里,说捕房咬得很死,说庆典之前闹事,不许保人,希望三爷出个面。 褚三没见到曲老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事儿了,不过他也很痛恨自家小弟没眼色,大典期间兴风作浪,就说这事我知道了,等我回头方便时再说。 当他知道,龅牙试图敲诈的,就是一个面上有疤的英俊少年时,他整个人都炸了,“我艹、握草、卧槽……这个祸害,他怎么不去死啊!” 褚三是老派江湖人,虽然他不得不屈服于曲胜男,但是心里总有点侥幸——如果这件事我的人没做差的话,我也认打任罚,不过我不会退避到底,起码要给自家兄弟争个活路。 现在听说过程之后,他完全放弃了保人的念头——尼玛,你自己作死,怪不得我。 搁给我是曲胜男,也饶不过你啊。 事情查明了,但是……还不算完,这四人目前还都在城南捕房关押着,这么坐视,显然不能令曲胜男满意。 褚三仔细想一想,一咬牙,“走,跟我去城南容纳所!” 容纳所就是那个关押了三四百人的大院子,随着大典临近,外来的人逐渐多了,不守规矩的也就多了,而捕房大力抓治安,容留的人多了,要有一个容纳所。 褚三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后半夜了,听说他要保人,值班的捕快连连摇头。大半夜的不能保人,你想保,起码要有一个捕头点头才行。 褚三也不敢强求,只能将马车停在院子门口。半睡半醒中熬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辰初,才有捕头来这里走一圈,听说褚三要保人,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这件事是朱捕长过问的。你要保人的话,让府房大老板张晓宏发话吧。 褚三也已经知道,李永生昨天是被朱捕长保出去的,其中还有朱塔任家的人露面,这时候他哪里敢再请张捕长露面? 张晓宏一旦知道,面临的是这种级别和数量的对手,估计撕了他褚老三的心都有——其他人也就算了,曲胜男真的太可怕了。 那这样吧,我们见他们四个一面可好?褚三和和气气地跟捕头商量,又悄悄塞过去两个金锞子——你总不会以为。这时候我们敢抢了人跑吧? 捕头不收金锞子,也不想放他们见面,但是他真惹不起此人,所以就表示说,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就好,见一面就行了啊。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召了七八个自愿者围过来——你要是敢抢人,伤了自愿者,张晓宏也不保住你! 令他们吃惊的是,褚三见了这四人。连招呼都没打,一抬手,四五个混混就冲上去,手执铁棒。将四人的腿骨打折。 领头的龅牙,更是被褚三一抬手,戳瞎了一只眼睛,“老子让你有眼无珠!反正长着眼睛也没用。” “喂喂,搞事?”捕头着急了,“你知道是庆典期间吗?” “这位差大哥。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褚三拱手一抱拳,淡淡地发话,“先略施薄惩,表明我的态度……现在我能保人了吗?” 捕头很坚决地摇摇头,“说了你不能保人,就是不能保,你下如此重手,我得考虑把你也扣下才行。” “差大哥,行个方便,”褚三又一拱手,“我是带人去见李永生的,午前带不到,我就要亡命江湖,但是走之前,我可以快意恩仇一下。” 直到这时,他也不敢报曲胜男的名头,一来是曲老实在太可怕了,二来他在道上行事,招惹的仇家也不少,万一有人听到这消息跳出来,那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捕头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你是在威胁我?当我没有留影石?” “我不是威胁你,是我不想死!”褚三苦笑一声,“你几曾见我褚三这么好说话?你这样的,平时我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我求你了……留一份情面,日后好相见。” 捕头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发问,“李永生真有那么狠?” “比你知道的还狠,”褚三叹口气,“给个面子……行吗?” “我去问一下,”捕头转身走了。 他想打听昨天事情的经过,真的太简单了,随便一问自愿者就知道,是李永生表示先放过龅牙一行人。 那他就有了决断,收了褚三两百银元的保金,完成手续之后,将人放了——那两颗金锞子,也值两百银元,反正他没收,就算出错也不是大事。 而且他考虑,褚三就算行苦肉计,戳穿眼睛总假不了,十有八九,真是被那个本修生吃定了。 褚三想的根本不是简单地戳瞎眼睛,想让曲老满意,不死一两个人怎么行? 将四个人带出来之后,他考虑一下,“手脚打断,手筋脚筋挑了,带给李永生。” “三爷,”龅牙撕心裂肺地叫着,“我可从来没有失了孝敬,我不服!” “你做花账,当劳资不知道?”褚三冷笑一声,“这都是小事,千不该万不该,你眼瞎……天子脚下,随便逮个人,你就敢欺负?劳资差点被你累得把命丢了!” “行了,”军师出声了,“若不是等着让李永生发落你们,你们就可以去护城河求大道了。” “三爷,”一个喽啰高声叫了起来,“保我手筋脚筋,我有话跟李永生说,若是他不满,我自投护城河求道,您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褚三气得哼一声,“老子还会给你们祸害我的机会?我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顺天府不是随便什么府城,这是天子脚下!” 这喽啰却是心思机灵的,见他没断然拒绝,马上就又说一句,“我知道李永生想要什么。” “那行,”褚三一指他,“你例外,其他人……行了规矩。” 褚老三也是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跟曲胜男交差,见有人自告奋勇,他倒也不怕尝试一下——大不了那厮跳护城河。 其他三人,就是那样了,手脚打断,各种大筋割断,然后马车直奔李永生寄宿的客栈——他在五道坊地区住宿,哪里瞒得过这些人? 四人被塞在马车里,不能示众,毕竟是大典时期,太有碍观瞻,太不和谐了。 不过他们赶到的时候,李永生已经退房了,褚三顿时又是一阵抓瞎——卧槽尼玛,我总不能带着这四个人去找曲胜男吧? 总算还好,客栈的小二知道李永生去哪儿了,不过他支吾了好一阵,直到军师丢给他一块银元,他才说出了去向。 怪不得他不敢乱说,前来接人的,是朱捕长的马车,顺天府总共三辆,做店家的,哪个能不知道? 褚三听了之后,心里又是一凉,朱捕长不但保人,还接人出去,这尼玛李永生,难道是今上失散多年的兄弟不成? 不过既然知道人是朱捕长接走的,那么接下来找人也很方便了。 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就寻到了李永生的去向,合着就在不远处一个弄堂里,那里有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朱捕长的马车还停在旁边。 褚三赶紧催着马车过去,结果走到门口,里面听到外面喧嚣,走出来一个女捕快。 一看到几个明显不是好人的家伙,女捕快明显地怔了一怔,然后冷笑一声,“好啊,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这位姐姐,”军师赶忙上前解释,这一拨人里,也就他长得还像个正经人。 那女捕快根本不理他,直接抬手关门,“你们等着。” 不多时,院门再次打开,朱捕长冷着脸走了出来,她一眼就认出了褚三,咬牙切齿地低声发话,“褚老三……你有种,今天你给我冲过这个门,老娘绝对亲手弄死你。” “朱捕长,我哪儿敢啊,”褚老三苦着脸连连拱手,“我是给李永生交待来了……” 他有意无意地看一眼身后的马车——您懂的。 朱捕长的脸色这才好了点,她身为捕长,对这些道上的人如何行事,也非常清楚——那马车里肯定有些有碍观瞻的东西。 搁在平时,她可以勒令人盘查马车,但是这会儿她也不愿意多事,只是冷冷地一哼,“我不管你怎么想的,老老实实在门口待着,若是敢喧闹,休怪我无情。” “可是……”褚三听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喊一声,“我这无论如何是午前过来了。” 午前?朱捕长淡淡地看他一眼,抬手掩上了门,“我知道了。” 关了门,她才摇摇头,这李永生还果真神通广大了,直接给褚三下死命令——怪不得他昨天对那帮地赖子不屑一顾。 她不知道的是,这午前的期限,是褚三自己拍胸脯主动保证的——没办法,不保证的话,他很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来去书苑。 不过对朱捕长来说,最操心的还是现在小院里对大姐进行的针灸。 (三更到,召唤月票)(。) 520三更,召唤月票 这是个虐单身汪的日子,不过没事,有风笑爱你们。 老话说得好,投之以木桃,报之以月票……呃,错了,是琼瑶。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吖,妹妹我思之。(。) 第一百三十四章不算太蠢 朱捕长的大姐自打听说了李永生针法的神奇,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好,拉着她一直聊到子夜,又是哭又是笑。 朱捕长知道李永生原本在朝阳大修堂住,此人现在住五道坊的客栈,她也知道了,想一想客栈里龙蛇混杂,于是动用关系,寻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今天凌晨,她看大姐实在兴奋,索性连夜把人拉了过来。 而李永生现在,正在小院里给大姐行针,若不是考虑到此刻不宜喧哗,她真的有心从府房调来人马,一举扫平了褚三这杂碎。 不过褚三既然是来道歉的,那也就无所谓了。 中午时分,第一次针灸结束,效果极好,大姐痛得死去活来,那是发自骨髓的剧痛,但她却是含泪笑着——她全身没有知觉很久了。 刘白莲今天也是特意请了假来旁观,对李永生行针的思路和手法,她真的是除了震惊,就只剩下震惊了。 既然是师姑,在李永生不忙的时候,她就要出声询问,然后她发现,自己这个师侄还真的不藏私,大部分她问的问题,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所以行针结束,两人都没结束探讨,直到朱捕长发话,“白莲,你想减肥我无所谓,但是永生是小伙子,正在长身体,又累了一上午……该吃饭了。” “那是,可以边吃边谈,”刘白莲点点头,“呦,未初了呢,出去随便吃点。” 看到刘师姑拿出一个不小的日晷测时间,李永生的脑子一转,是不是该把钟表也搞出来? 一行人走出门,迎面正撞上急得团团乱转的褚三。 他看到面带伤疤的英俊少年,马上一拱手,赔着笑脸发话,“李大哥。我是早来了,午前就来了,真的……朱捕长可以作证。” 李永生微微颔首,“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我们先去吃饭,回头再说。” 这顿饭就比较简单了,朱捕长倒是想弄点酒来,但是李永生说,下午还要行针。至于说大菜——啥时候不能做? 吃完饭之后,几人进小院小憩片刻,继续下午的行针。 酉初时分,李永生才忙完,然后他走出院子,去见着急得火烧火燎的褚三。 褚三光棍得很,把自己的处理手段哇啦哇啦一说,最后很谦逊地表示,“这几个家伙胡作非为,真不是我的规矩。我只是略施薄惩,具体该怎么弄,李大哥你说一声。” 李永生挨个过目了每个人的惨象,想一想之后,淡淡地发话,“我对这个也没有经验……这只是薄惩,那重惩该怎么样呢?” “小伙子,不过是十块银元的事儿,”四人里,有人冷哼一声。“我们四个大男人都这样了,你还不满足?” 李永生根本不理他,只是看一眼褚三,笑着发问。“这就是你的规矩?” 他好端端地请人吃饭,被人找上碴,而且十块银元那也只是试探,试探出他软弱,那就是有多少抢多少,若不是有朝阳大修堂修生的身份。被人强行掳走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些事,不值得细说,他就问一句——这就是你褚老三的诚意,是你褚老三的家风? “他一心求死罢了,”褚三尴尬地笑一笑,然后很干脆地表示,“一会儿自会送他去护城河求大道……其他人你怎么说?” 沉河的事儿,在京城的城狐社鼠中实在太常见了,根本不是秘密,没有三两三,谁敢在京城找饭辙? 李永生并不在意此事,小小的地赖子,死就死了,又不是他下的手,正是所谓的“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他在意的,是对方说话的口气,于是眉头一皱,淡淡地发问,“你在问我?” 仅仅这四个字,就把褚三吓了一跳,他敬畏曲胜男,也有点头疼朱捕长,但是直接面对李永生这年轻人时,他并没有多少压力——起码他不会诚惶诚恐。 听到对方这么说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点随意了,于是干笑一声,“我是说不管沉河还是打杀,阁下吩咐一声即可,不劳您动手……务必要让您满意。”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恭维背后有陷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一旦出口,铁铁的一个“授意”跑不了,当然,褚三可能只是想巴结自己,不会拿此事做文章,但是他又何必留下这么个隐患呢? 看了一阵,他微微摇头,转身就要离开——没办法,人蠢无药医啊。 这尼玛……也太吊了吧?褚三目瞪口呆,一个字都不说,你让我如何发落这些兄弟? 而且,现在的局面,加上马上有一个去护城河求大道的,你到底满意了没有? 就在此刻,有人高声叫了起来,“李大哥,五道坊我熟!”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说自己有办法的,四个人里只有他是被打断了双腿,没有挑断手筋脚筋的。 李永生顿住脚步,缓缓回头看一眼,“倒还有个不算太蠢的。” 握草,褚三就算再愚昧,他也明白过来了,于是抬手一拱,“阁下所说之事,交给我了,城南打探消息,没有比我们弟兄更在行的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不要让我等太久。” “这里还有一点小心意,”褚三走上前,递了两个金锞子过来,笑着发话,“就当给您压惊了。” 李永生并不伸手,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尼玛什么世道,连金子都送不出去了?褚三撇一撇嘴,一回头又看到那不太蠢的家伙,微微颔首,“行,小子,今天属你造化最大。” 这位终于长出一口气,“那也是托了三爷的面子。”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嘛,褚三狠狠地瞪他一眼,“先把腿治一下,明儿起开工……几天能问出来?” “三爷,我还不知道对方要找谁呢,”这位苦着脸回答…… 李永生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人,不过他相信,这些地赖子找人的效果,一定强于一般人,尤其是在平民棚户区地段,他们的消息很灵通。 今天行针的效果不错,地赖子也终于晓事了,不枉他昨天留下的手尾,于是他背着双手,在五道坊溜溜达达。 酉初的京城,日头已经西斜,但是空气中的燥热不减反增。 走着走着,或许是受了天气的影响,李永生的心里也生出一丝焦躁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线索啊。 就在此刻,他的身后响起了铃铛声,不用看他就知道,后面来了马车,于是他往墙根边靠一靠,打算让过马车。 不成想那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了,他侧头一看:咦,任家的马车? 车帘一掀,走下一个人来,那是一个令人惊艳的美女,身着玉色的宽袖短衫,半截小臂纤细而丰润,下身是浅藕色长裙,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小腿。 来的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任永馨。 她一侧身,又抱下一个小女孩儿,却是永玢。 李永生干笑一声,抬手打个招呼,“这么巧啊。” “李永生你什么意思啊,”任永馨皱一皱眉头,很不高兴地发话,“永玢小孩子胡说两句,你跑来五道坊干什么?”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肯定有我的想法嘛,不过,用不着跟你解释吧?” “关键是我得给你解释,”永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小巧的团扇,不住地扇动着,“这大热天,我本来是想在家里歇息的。” 她的口气有点刁蛮,不过大热天跑出来,确实挺煎熬人的,李永生当然不会跟一个小丫头叫真,他笑一笑,“那咱们找个茶馆坐一坐?” “这里?”任永馨四下扫一眼,娥眉轻蹙,“前行三四里的文昌阁,茶舍不错。” 这里就是平民区,往北走一走,才有比较高档的茶舍,她家教虽然严,但是在朱塔附近长大的女孩,接受不了这里的环境也正常。 毛病倒是多!李永生暗暗腹诽,不过既然窗户纸被戳穿,现在能跟亲历者交流,倒也省去他太多的事。 天气确实很热,虽然有侍女在身后打着阳伞,任永馨还是不住地扇着团扇,时不时还要拿出手帕来擦拭额头,倒是任永玢迈着一双小短腿,兴高采烈地蹦来跳去,根本不在乎。 待走到文昌阁,任永馨的脸已经微红,她跟侍女说一声,“竹林订一张桌子。” 文昌阁是个集酒楼、客栈和茶舍一体的闲场所,面积有二十来亩,其中竹林是茶舍之一,院子里也真有片小竹林,很多人夏天就在这里喝茶,享受清凉的林荫。 竹林茶舍不是露天的,但只有一面有墙,也没有包间,乘凉时用包间,那得有空调才行。 墙的另一面,是一个小瀑布,一看就是人造的,但是一泓清水飞流直下,激起细碎的水珠,又有小溪蜿蜒流过,让人感觉相当的清凉和舒爽。 零散的十来张小茶桌,坐了七八桌客人,任永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靠近瀑布的一侧。 这里的消费可不低,最差的茶也三百多钱一壶,稍微好一点的,就得一块银元上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李永生请任永馨点茶,任永馨却也不客气,直接点了一壶一千三百钱的茶——价格只在中上,倒也不算宰人。 所以李永生又添了两碟干果,小茶舍卖,应该到不了两百钱,这里却要五百钱。 这个价钱依旧不算贵,小茶舍没有竹林和瀑布。 李永生和任永馨坐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说话。 小永玢抓着干果,嚼的咯蹦蹦直响——任家虽然家业不小,也不是随时都有干果可吃的。 卫国战争之后,中土国足足用了二十年,才大致恢复了元气,由于战后人口激增,物质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处于紧张状态。 大多数老百姓家里有点家产,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任家不怎么需要攒,但是家大业大,有个简朴的家风,还是很有必要的。 接待北极宫贵客,任家可以端上精美的糕点,但是对自家的子女,要求却是极严——事实上很多家族,都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坐了好一阵,李永生觉得,总不能指望一个女娃娃主动打破僵局,于是笑着发话,“天气挺热,辛苦你了。” “没关系的,”任永馨盯着茶杯看,头也不抬地回答。 李永生顿一顿,“有点想昨天那场雨了,起码凉快点。” 任永馨侧头去看飞溅的瀑布,漫不经心地回答,“是,昨天凉快。” 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啊?李永生觉得有点乏味,你不接话,让我怎么跟你聊? 当然,对方年纪还小,他也不计较,“昨天多亏了永玢,及时赶了过去。” 任永馨看着瀑布,淡淡地发话,“她年纪小,就爱胡闹。” 我去。李永生有点毛了,既然不能愉快地聊天,那我就直接点题了,“不知永馨妹子此来。是要跟我解释什么?” “这不需要问我吧?”任永馨终于扭过头来,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颇有点气恼地发问,“你在五道坊来来回回。是为了什么?” 李永生端起茶水,轻啜一口,“我找人。” “找什么人?”任永馨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李永生有点生气了,你不但不会聊天,还不会说话,“找我想找的人。” 任永馨难得地笑一笑,不过那笑容绝对不代表友好,“你是想藉此引起我的注意?” “拜托,你不要自我感觉那么好行不行?”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你是美女。但是不代表你可以魅惑众生,我就是一个例外……显然,你家最近没有联系上任冰冰。” “冰冰姐入道宫修行,书信不易,”任永馨摇摇头,说起入了道宫的姐姐,她的气势就不那么强了,“那你为何听了永玢的话之后,就去五道坊了?” 李永生不答反问,“永玢的话。说的是真是假?” “她只是个孩子,”任永馨毫不犹豫地回答,“你觉得她说得可能吗?” 永玢听到这话,眼睛一瞪。嚷嚷了起来,“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这里是幽静的场合,她这一嗓子,引来了些许目光。 “要像个淑女,”李永生冲她呲牙一笑,然后发问。“她说的哪里不对?” “我就知道是这样,”任永馨顿一顿,端起茶水来喝一口,然后才又抬头看向他,“还说你不是想了解我?” “拜托了,我只是想找人,”李永生见她气场强大,索性就直说了,“就是那个让你发了一场梦的人,那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任永馨顿时呆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你说我做了一场梦?” “是不是梦,无关紧要,有些事情,你也没必要知道,”李永生淡淡地看着她,“我只希望你给出我时间、地点……这是我最需要的。” 任永馨顿时愕然,“我告诉你……我的经历,却没必要知道原因?” “没错,”李永生坦坦荡荡地点点头,“你应该知道,我是和张木子一起去你家的,想一想……她是什么人?” 任永馨愣一愣,又侧头看一眼永玢,“你找那人是为什么?” “是为了让我变得漂亮,”永玢嘟起嘴唇,气呼呼地发话,“我要比你还漂亮。” 任永馨根本不理她,只是盯着李永生。 “那人对我至关重要,”李永生微微一笑,“至于说为什么……呵呵。” 任永馨气得小鼻子抽动一下,最终还是叹口气,“是为了你的女朋友?” 李永生盯着她,并不说话,直到对方承受不住他的咄咄逼人,将目光转移开去,才哼一声,“你若能帮我找到人,我允你一个道宫名额。” 允我一个道宫名额?任永馨的嘴角抽动一下,良久,才深吸一口气,“我要入上宫,起码上十方,若是子孙庙的话,不谈也罢!” 李永生轻笑一声,“你倒是志向远大,我不怕告你一句,子孙庙不是你想的那么羸弱。” 他这是肺腑之言,但是任永馨哪里听得进去?“此事涉及我的隐秘,你不答应就算了。” “我并不想听你的隐秘,我也没有兴趣,”李永生摇摇头,“你只需要告诉我,做梦的时间和地点就行了,其他的我不需要。” 你既然不需要,何必来纠缠我?任永馨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很多人都说,她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变得漂亮的,可她真的不想提——她一直固执地认为,那是个巧合。 年少时的她还没有长开,不太漂亮又如何? 所以她非常反感别人提此事,这次也是家里的侍女偷偷汇报的——永玢那小妮子,还指望借此变得漂亮呢。 不过李永生执意要问,她也不能不说。 那是九年前的秋天,任永馨的初修院教谕偶然患病,她去教谕家探病,难得地路过了一次五道坊,回来的路上,因为道路塌陷,她走了条小路。 就在这段路上,她脑子里猛地冒出那个念头,回去之后,她就执意要改名,旁人都说她是做梦了,但是只有她确信,自己从头到尾都清醒。 任家的家风很严,改名可不是随便的事情,女孩儿改名,相对容易一点,但那也是她不吃不喝哭闹了三天三夜,才争取来的。 此后的事情,也就不用说了,自从她改名之后,真的是越变越漂亮了,所以家里都传说,当时她做了个梦,遇到机缘了。 任永馨不是特别相信——起码嘴上不是很相信,但是她也不敢说不信,所以她不喜欢别人提起此事。 因为事发突然,她真的记不起具体地点在哪儿了,反正就那一里多两里地的路,就是在那段发生的。 不过她倒是记得日期,九年前的九月十五日。 “十五日,”李永生长出一口气,“你确定?” “我确定,”任永馨点点头,很不高兴地发话,“十五日可是玄女宫大庆之日。” 玄女宫尊奉九天玄女,诞辰二月十五,所以十五这个日子,是比较敏感的。 但是李永生知道得更多,十五诞辰的,可并不止九天玄女,嫦娥也是十五的诞辰,凡俗界里,女孩儿十五出生不太好,但是在仙界,十五是大吉。 永馨不是十五出生的,但是她在下界,十五日觉醒的可能性很大。 那个女人,其实挺爱现的,李永生无奈地抽动一下嘴角。 “那好,我知道了,”他点点头,“今天真的非常感激。” 任永馨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苦笑一声,“我流了一下午的汗,就是‘感激’两字?” “那你还想要什么?”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你这消息若是有用,我保证你个十方丛林还不行吗?” “也不用十方丛林了,”任永馨不高兴了,“玄天观就行。” 玄天观在京城北郊,张木子就是在那里挂单的。 “玄天观可不是小庙,”李永生笑一笑,“那是子孙常住。” 子孙庙不是十方丛林,是不得接受道长挂单的,从严格意义上讲,只能称作庙,不能称为观,但是也有特例,有些向往十方丛林待遇的,就要争取升格,获得常住体系的认同。 玄天观就是超越了子孙庙,目前是子孙常住,可以接受挂单。 “你还真打算接引我入玄天观?”任永馨愕然了,她只是随便说说,表明自己的不甘心而已。 “拜托,是你自己说的,”李永生一摊双手,似笑非笑地发话,“玄天观也没什么不好,离你家还近。” 任永馨默然,过了一阵她才闷闷地发话,“上次你去我家,给永玢和永琪礼物了,没给我。” “拜托,咱俩差不多大啊,”李永生白她一眼,“她俩小一点,我才给她俩礼物的。” 他承认任永馨很美,但是他并不喜欢刁蛮女子。 “这我不管,”任永馨一撅嘴,想一想又补充一句,“今天还这么热。” “算了,”李永生摇摇头,随手从布囊里取出一个玉瓶,交给了她,“这是瓶效果不错的伤药,算见面礼了。” “伤药?”任永馨愕然地看着他,送一个女孩子的见面礼……是伤药? 李永生不动声色地回答,“能快速愈合伤口,不留疤痕。”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三十六章循环相克 快速愈合伤口,不留疤痕?任永馨马上就明白对方的用意了。 这是将来她万一脸上遇到什么小伤,可以用这伤药治疗。 对美女来说,这样的伤药诱惑力也很大,不过她还是狐疑地看一眼对方,“你既然有这伤药,为何自己不用?” “我这是钝器伤,而且时间拖得太久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并不是很重视容貌,你知道的。”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任永馨将桌上的玉瓶收起,顿一顿之后才发问,“她……长得很漂亮吗?” “那是当然,”李永生笑了起来。 任永馨越发地不服气了,“比我……如何?” “咳,”李永生干咳一声,“时间也不早了,你们继续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要出去安排他们找人了。” 任永馨非常不满意他的回答,“李哥做人倒还真是现实,问到消息就走,有点不讲究。” “咱只是个交换啊,”李永生笑着回答,“你给我消息,我付出酬劳罢了。”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还真不好意思马上站起来就走,无非是多陪着聊两句。 任永馨却是不再说话,而是端起茶杯来轻啜。 三人正默默地坐着,远处传来一声笑,“哈,原来永生在这里,叫我好找。” 李永生回头一看,却是昨日那年轻的红箍,只不过此刻,此人臂上没有戴红箍。 他笑着站了起来,“原来是你啊,过来坐……你不当差?” “我是奉命溜号,”阿宾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就走了过来,当他看到任永馨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个惊讶的表情——这种级别的美女,真的太难见到了。 不过他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李永生有多么难缠,他昨天就已经见到了,今天又听说,褚三正在没命地寻找李永生和解。他心里就越发有数了。 所以他走过来,大喇喇地拖个椅子坐下,又侧头看一眼任永馨,笑着发话,“永生你好眼光。” “你想差了。只是朋友家的一个小妹妹,”李永生抬手给他倒上一杯茶,“还没有谢过学长昨天报信之恩。” “不报信也没事,”阿宾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半杯下肚,惬意地长出一口气,又看永玢一眼,“这小家伙足够保你了。” “我可是不小,”永玢双腿一缩一直,就站到了椅子上。抬手去抓茶壶,“看我给你倒茶。” 你这家伙,李永生看得眉头一扬,就待出手阻拦……要见面礼有瘾? 不过不等他出手,不远处的侍女就出声了,“这活儿该我干的。” 任家的家教还真是不错,永玢一听,就想到身边跟了侍女,自然不再胡闹。 “阿宾,是你啊。”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一个英俊年轻人从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笑眯眯的打个招呼。“怎么眼里就没同窗呢?” “原来是坤少,”阿宾点点头,“你慢慢用,我这边说点事。” “同窗一场,我怎么好怠慢?”年轻人走了过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我也可以帮着想一想办法。” “不麻烦坤少了。”阿宾很干脆地回答。 “你这家伙,就是这么客气,”坤少看一眼任永馨,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发话,“几位好,我是阿宾的同窗常定坤,很高兴认识你们。” 任永馨眼角都不带瞥他一下,李永生则是看向阿宾,你这同窗怎么回事? 阿宾的眉头微微一皱,无奈地发话,“坤少,我们真的有事要谈。” “阿宾你这是打算跟我见外了?”常定坤斜睥着,拉长了声音,“还不跟我介绍一下,这几位朋友?” 阿宾冷冷地看他一眼,“坤少,有话回头咱们慢慢说,成吗?” “你这是看不起我?”常定坤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他是最见不得美女的,刚才看任永馨小半张脸,就已经神魂颠倒了,现在正面看上去,更是惊为天人。 所以他根本就顾不得掩饰了,直接呵斥对方。 阿宾很无奈地看着他,“坤少,给个面子。” “是你先不给我面子啊,”常定坤一拍桌子,气冲冲地发话,“做个自愿者就牛?明年你就要卷铺盖走人了,有些机会,你不知道珍惜?” 阿宾忍无可忍,眼睛一瞪,“坤少,那我怎么才算给你面子?” “介绍一下你这几个朋友啊,”常定坤的身子,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我最爱交朋友了,这兄弟我看着就顺眼……交定了!” “永生你海涵,”阿宾苦笑着一拱手,“坤少的父亲,是城西捕房的副捕长,所以在我们专修院……你知道了。” 李永生一听就明白了,阿宾上的是京城刑捕专修院,坤少的父亲是捕房副捕长,虽然还称不上是官二代,但妥妥的也是系统内子弟啊。 这样一个家伙,怪不得阿宾也头疼,而对方所说的什么珍惜机会,肯定就是强迫阿宾介绍美女认识了。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心说怪不得官二代横行,一个小小的城区副捕长的儿子,照样敢骄横跋扈,哪怕是在京城——没办法,这是属于人家捕房的领域。 看到他摇头,常定坤只道此人怕了自己的背景,得意洋洋地看向阿宾,“还不介绍?” 此刻他已经浮想联翩了,这面上有疤的青年能在文昌阁喝茶,肯定是有点身家,但是在京城混,光有钱是远远不够的啊。 他甚至已经想到,那美艳绝伦的女孩,躺在自己身下呻吟的画面——真是想想都激动啊。 任永馨依旧无动于衷,从小到大,她遇到的这种人多了,但是朱塔任家的招牌不是白给的,再加上能跟道宫勾连,谁敢乱打她的主意? 阿宾是真的火了,常定坤在修院中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他愿意保全同窗之情,也很忌惮坤少,但是你丫一定要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坤少,我介绍一下……” “慢着,”李永生终于忍不住了,笑眯眯地出声发话,“坤少觉得……交定我这个朋友了?” “那是,”常定坤很坚决地点点头,又斜睥任永馨一眼,“用老话说,这叫投缘!” “那坤少把女朋友也带过来,给我看看?”李永生微笑着发话,“放心,你的女朋友足够漂亮的话,我也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投缘!” 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是对方视自己若无物,他也不能忍受。 常定坤先是一怔,眨巴眨巴眼睛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顿时勃然大怒,抬手狠狠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卧槽尼玛……你找死?” “嗯?”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你骂人……骂我家人?” 常定坤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阿宾虽然有点钱,但是在捕房没关系,明年就得滚回老家去,这样的人,就算在京城里有点办法,他也是不怕的。 捕房原本就是六部里的暴力机关,你连捕房都进不去,你所交往的朋友,也就是那么回事,他甚至有点感激对方的恶语——多谢了,你不出恶言,我还得找借口翻脸。 他粗声粗气地发话,“我就骂你了又怎么样?” “你找死是吧?”不远处又响起个声音来,“敢骂我永生老弟?” 常定坤侧头看去,发现远处站着三个人,发话的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他冷笑一声,“你又算什么玩意儿?” “劳资不是玩意儿,收拾你个****崽子也够了,”年轻人狞笑一声,“小子,有种跟我去假山后面聊聊天?” “汤昊田,这是我朋友,”另一桌有人发话了,正是常定坤起身的那一桌,说话的是一个面色黢黑的年轻人,“我们说着点事儿,你随便把人叫走,算怎么回事。” “赵二可?”汤昊田愕然地看着年轻人,心里忍不住暗暗叫苦。 这赵二可不是一般人,他的父亲是幽州郡教化房的副教化长,而文昌阁却是挂名在幽州郡教化房下面。 汤昊田做书本教材生意,为了便于交际,在文昌阁包了长包房,以前还想请李永生住过来,今天他请人来喝茶,却不成想看到李永生被人刁难。 刁难的人是捕房系统的,他感觉有点腻歪,捕房跟书本发行无关,影响不到他,但那终究是暴力机关,得罪了对方总是不好。 不过那是李永生啊,昨天曲老为之出头的李永生,想一想这里终归是教化系统的地盘,他心一横就站了出来。 然而,这天下间就是一物降一物,他不怕城西捕房,却头疼教化房——没有教化房,他的书没法卖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也没啥可担心的,于是微微一笑,“二可,我也是为朋友张目,没有心思坏你喝茶的心情。” 赵二可一翻白眼,黑黢黢的肌肤,眼白分外地明显,“不是我说你,你那朋友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过来道个歉吧!” 他看着任永馨,也有点眼热,不过他今天请常定坤喝茶,是有点事儿商量。 郡教化房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市井间的事情,有时候还得靠地方上的势力。(。) 第一百三十七章必须有缘求月票 说起来这事挺有意思,汤昊田、赵二可和常定坤三人,是个循环压制。 赵二可看到常定坤失手,自然也想结识美人——哪怕自己得不了手,能借此交好常定坤,也是好的。 所以他要李永生来道歉。 “我说的是什么话?”李永生听到这里火了,“我就是觉得跟他有缘,你也想跟我有缘?那行,你女朋友够不够漂亮?” 赵二可闻言也没有生气,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小地方来的吧?唉,舍不得女人,没有格局……我女人很多,送你两个无妨。” 听到这里,任永馨终于不干了,她冷哼一声,“你们是想打听我吧?” 不得不承认,美貌女人天生有气势加成,她这话说得霸气十足。 “呵呵,”常定坤轻笑一声,“美女生气了,我好害怕哦。” “永生,交给你了,”任永馨偏偏会作怪,“这些人很穷凶极恶,我就指望你帮我脱身了。” 有病吧你?李永生真是无语了,他其实挺不待见那些煽阴风点鬼火的主儿。 尤其是女人这么做,他更是不喜欢,那样会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发情的公狗。 但是常定坤的话,骂得实在太难听了,他这时退缩,倒像是怕了对方似的。 他冷冷地看一眼任永馨,直接发话,“这是我订的桌子,不请自来的……都滚!” “你说什么?”常定坤愕然地看着他,顿了顿之后,又说一句,“有种你再说一遍?” “贱皮子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么贱的,”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我说让你滚……要我说第三遍吗?” “小子你找死!”常定坤厉喝一声,“小五,拉捕房的人来!” 这里已经是城西捕房的地盘了。 “朱塔任家办事!”永玢一拍桌子,奶声奶气地发话。“不相干的让开!” “朱朱朱……朱塔任家?”常定坤的腿顿时就软了,捕房的势大,但是级别真的很低,遇上朱塔任家这样的大块头。他老爸也不够扛的。 他定一定神,扭头看向李永生,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兄弟,我只是觉得跟你投缘。你不答应就算了,没必要这样吧?” “是啊,我也觉得跟你特别投缘,”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不过……我得先见见你女朋友,再决定跟不跟你交心。” 常定坤的嘴角不住地抽动着,只觉得这一生所遭遇的羞耻,莫过于此刻,他定一定心神,忍气吞声地发话。“我没女朋友,让大哥见笑了。” “没有女朋友,也敢跟我搭讪?”李永生轻笑一声,“我还想介绍你认识我的女朋友呢,真不让我看你女朋友?” “原本就是一场误会,你要怎样?”常定坤实在忍无可忍了,“你有什么损失吗?” 李永生呲牙一笑,“我要没点本事,那就真的有损失了。” 常定坤一摊手,很坦荡地耍无赖。“你说得再多,假想得再多,我没做就是没做。” “挺好,”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冲着远处一招手,“把这个白痴拖出去,别跟我说,你们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远处有人躁动一下,转眼间来了三条汉子,冲着常定坤狞笑。“小子你活腻了?” “小光,光哥……”常定坤的腿脚有点软,他认出了来人,褚三手下的大将。 对捕房来说,地赖子不算什么,但是褚三搭的可是府房老大张晓宏的线儿,所以见了褚三的手下,他都要哆嗦,“这儿是城西啊。” “东南西北的,都无所谓,京城讨生活,关键是得有眼力,”光哥狞笑着一摆手,“你既然眼瘸,那栽了就要认。” 眨眼之间,常定坤就被人拖走,别看这里是郡房的产业,级别不低,可教化口儿没有暴力机构,对上混混也是徒呼奈何。 李永生又转过头来,冲黑黢黢的汉子微微一笑,“二可,我怎么跟你道歉才好?” “我也眼瘸,”赵二可拎起一壶滚烫的茶水,直接浇到了自己脑袋上。 茶水哗哗地响,他疼得咝咝直抽凉气,却是毫不停手,浇了大半壶之后,才放下茶壶,看向李永生,也不擦脸上的茶水,“兄弟,这样够了吗?” “以后长点眼,”李永生一摆手,不再计较。 那一桌的茶也喝不下去了,三个人起身就走,一个风骚的女人还狠狠地瞪了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站起身冲汤昊田招一招,笑着发话,“汤哥过来坐。” “不用,”汤昊田一摆手,又指一指赵二可离开的身影,又挤一挤眼睛——我得跟他解释两句。 事实上,朱塔任家加上褚三——尤其是褚三,足以令赵某人吓破胆了,汤昊田只是想把场面稍微圆一下。 他还是不想惹怒郡教化房,必要的暗示一下也得有——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千万别使坏。 待他离开之后,阿宾又苦笑着道个歉,“永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喝茶的兴致了,实在那厮是刑捕系统的,我得给他留点面子。” “无所谓了,”李永生一摆手,“你请假找我,什么事?” “昨天那个捕快赵渤,人还算不错,”阿宾支支吾吾地发话,“能不能看我个面子,放他一马?” “你的面子,我肯定是要买的,”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冷哼一声,“但是他昨天不作为,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你说的人还不错?” “主要是……他对我还算照顾,”阿宾苦笑着回答,“他的不作为,我也看不惯,但他也是有苦衷的,事事都计较的话,累死他也忙不过来,有些时候就得过且过了。” “端了公家饭碗,就别说忙不忙的,”李永生一摆手,冷笑一声,“谁求他端公家饭碗了吗?要我说这就是懒政,扒了他那身皮都不冤枉。” “永生,给个面子嘛,”阿宾放低了声音,小心地四下看一看,“他说了,您饶过他这一遭的话,他一定改,而且……帮我进捕房。” “他一定改,这话是你说的吧?”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刚才还说懒政是不得已呢,马上就说一定改? 不过他对阿宾的感觉真是不错,觉得小家伙真诚,而且不失机灵,遇到紧急的时候,也敢胡说八道,于是他压低声音发话,“我扒了他的皮,照样也能让你进捕房,怎么样?” 阿宾犹豫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来意,“永生,赵渤那人……本性不坏。” “那行,就给你个面子,”李永生点点头,对方的选择,令他感觉有点意外,也有点不高兴,但是转念一想,这岂不就是真性情? 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这家伙要是再不作为,传到我耳朵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会跟他说的,”阿宾很干脆地点点头,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永生……谢谢了!” “客气什么?你的面子我肯定给,”李永生笑着回答,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说一句,“我也劝你一句,别学赵渤,要不忘初心。” “你放心好了,”阿宾笑了,笑得异常地开心。 然后他看一眼任永馨,站了起来,“那我赶紧去通知赵渤,你跟你女朋友继续喝茶。” “真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家的……”李永生还待解释,阿宾已经快步离开了。 任永馨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原来你还知道,我不是你女朋友?” “我当然知道了,”李永生愣了一愣,然后才恍然大悟,他笑着发话,“我们静疆府有个笑话……自从见过你女朋友,你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 任永馨狠狠瞪他一眼,“那我明明不是!” “这不是我说的,是常定坤认为的,”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只是反击了一下……嗯?” 好像确实有点不合适哈。 任永馨冷哼一声,“轻浮!” 随便你怎么想吧,李永生也不以为意,站起身来,“你们先歇着,我去办点……” 就在这时,鼻青脸肿的常定坤走了过来,冲着李永生深深地鞠一躬,“对不起,李哥,我错了,您饶我这一遭,好吗?” 旁边一个汉子赔着笑脸发话,“李哥,现在大典期间,说服教育了他一下,您看行吗?” 他必须赔笑脸,跟踪李永生是褚三的意思,但终究没让眼前这位知道,这就是不敬。 “说服教育?”李永生被他的措辞逗乐了,然后点点头使个眼色,就带着汉子走进了竹林深处,才低声发话,“九年前的九月十五,我要这些地方的消息……” 任永馨见他离开,也很干脆地站起身来,“永玢,走了。” “还有好多果子,”永玢眼巴巴地看着干果,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嘴馋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我给你买,”任永馨没好气地回答,“我不想再见他。” 常定坤看着两人离开,愕然地张大红肿的嘴巴,这美女,也是朱塔任家的? 褚三的人得了具体消息之后,查找工作顿时就快了许多,而李永生就索性住在了朱捕长弄到的小院里,除了帮朱家大姐针灸,就是出门去见那些可能是永馨的人。 据褚三的人初步了解,九年前那天在这片范围内的人,起码有五百多已经不在这里了,还有一百多人暂时不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可见这排查量有多大。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三十八章上舍生加更求月票 就以上的统计数据,都不是最终的数字,终究是九年前的事了,不少人记不得了。 肯定还有漏网之鱼,漏了多少,那就说不清楚了。 那暂时没回来的一百多人,李永生不着急去核实,反正哪天谁回来了,自然有人通知他,他就过去感应一下。 他操心的是那五百多不再回来的。 这里面,有半数人是来京城探亲,或者在顺天府待不下去,离开了京城。 离开京城的,散落在全国各地,真的不好找,也不方便找,李永生暂时要调查的,就是目前还留在京城,却不在这里住的。 这依旧是个工作量很大活儿。 而且,每天褚三的人,都有新消息报过来,比如说谁回来了,比如说,又多调查到什么人…… 整整一个假期,李永生一直在跑来跑去,除了帮朱大姐治疗,他还要整个京城乱窜。 他甚至没时间回朝阳大修堂的院子。 朱捕长看他这么忙,也暗暗地记在了心里,别的不说,在他的关说下,赵渤是被放过了,阿宾也入了她的法眼。 以朱捕长的地位,解决一个刑捕专修生的工作,实在太轻松了。 张木子在大修堂里待得无趣,前来找过他两次,还跟着他走街串巷几天,但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这工作也太单调乏味了。 她对李永生的搜寻目标,还是有相当兴趣的,但是很显然,李永生不会告诉她是因为什么。 直到开学,李永生依旧没有拜访完那些在京城的人,没办法,人实在太多,也太零散了。 令人郁闷的是,半点收获都没有,以他的坚毅心性。都忍不住有点焦躁了。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迎来了新的学年。 新的学年里,事情不算太多,大典在即。就连象牙塔内也受到了影响,比如说组织修生搞活动什么的。 而他现在已经是上舍生了,上舍生的课业要轻松很多,比较注重实际动手能力。 李永生是可以不上课的,但他还是回到了大修堂。修生就得有个修生的样子。 不过他的家里,就又住上了新人——朱捕长的大姐。 经过一个多月的针灸和调理,朱大姐已经能独立地从床上坐起来了——要知道,那可是独立地坐起来,手臂虽然还不算灵活,但已经可以做出支撑的动作了。 她的下肢行动还是不行,站立都得别人搀扶着,但就是这样的结果,已经让她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能站立,距离走路还会远吗? 所以。当李永生表示修院开课了,我要回去住的时候,朱大姐二话不说就表示:课业当然不能耽误,我去修院找房子住好了——离你近一点,就省你的事。 朱捕长也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她心里更好奇的是:李永生到底想找什么人? 这话她不是没有问过,但是年轻的本修生笑而不答,她也不能逼着对方说出来。 不过她对此事也上了心,褚三等人后期找到的一些消息,很多都是来自于捕房的透露。 朱大姐搬迁的时候。朱捕长有公务没去,但是当天下午,她就过来探望。 一进院子,她就先是一怔。不动声色地看了树荫下的张木子一眼,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房间。 看了片刻李永生行针,她又背着手出来踱步,看似很随意地来到张木子身边,轻声地发话,“挂单了吗?” 不愧是府房副捕长。对相关气息非常敏感。 张木子翻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发话,“你这不是废话?” “我会查的,”朱捕长轻声撂下四个字,一转身又走回了房间。 道宫之人出现在尘俗,最该紧张的就是捕房,她不是不想跟道宫交好,但是那样太犯忌讳了——谁都能跟道宫勾连,独独不能是捕房。 所以张木子对她也没什么好态度。 不过凭良心说,朱捕长这也算相当给李永生面子了,一般情况下,遇到陌生的道宫之人,她肯定要先问身份,再问挂单与否。 像这样偷偷摸摸地发问,明显就是要暗通款曲,被人捅出来的话,都可能引来不小的麻烦。 当然,以朱捕长的身份,捅出来也只是被动一点,不过她瞒下此事,人情也是不小。 事实上,若不是关心李永生的安危,她连问都不会问——装聪明很难,装傻谁不会啊。 在行针完毕之后,她将年轻的修生扯到一旁,冲院子里努一努嘴,“那位?” 李永生笑一笑,“红尘历练来的,没恶意。” 朱捕长这才放下心来,想一想之后,又忍不住问一句,“十方丛林的?” 李永生摇摇头,“北极宫的,你知道就好了。” 上宫的?朱捕长又吓一大跳,这一刻,她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八卦,“如何跟你识得?” “呵呵,”李永生笑着看她一眼,“我跟朱塔任家还相熟呢……她在玄天观挂单。” 不正面回答,就是不想回答了——你想知道更多,去玄天观查呗。 任家联系的,也仅仅是十方丛林吧?朱捕长的八卦心越发地强了,这是女性的通病。 但是经过李永生的提醒,她也反应过来了:好奇心太强,有时候真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这件事,是不容她再琢磨下去了,万一北极宫的来人是想接引李永生,她是该不该通知大修堂? 但是越不琢磨,她忍不住越要胡思乱想:小家伙在五道坊没命找寻人,是不是北极宫安排的考验?若是如此,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又过十余日,朱大姐竟然能独自站立了,而且还能在别人的搀扶下,颤悠悠地走三四步。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她的全面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了——只要能坚持治疗下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武修班的试炼开始了,丙班接受的任务有三个,一个是顺天府自愿者,一个是去京畿附近维护秩序,还有一个就是看守顿河水库群。 第一个任务不需要解释,大典越近,需要的自愿者越多,第二个就更不用解释了。 第三个要大致说一下,顿河水库是一系列的小水库组成的,平日里有值守,但就是大致巡视一下,随着庆典的临近,为了防止别人搞破坏,要加强看守。 这个破坏,可不是把水库大堤掘了——虽然这也是要看守的,但是看护一个大堤,还是比较容易的。 官府担心的是有人下毒,水库周边好几万人,靠着这个水库群生活,水位高的时候,放出去的水,下游都有受益。 这么大的水库,要下毒也很不容易,起码毒药就不是三五千斤能够用的,但是……万一呢? 大典之年,很多事情再小心都不为过——一旦出事,抽的是整个中土国的脸。 丙班的试炼任务是三个,可以选,试炼完毕之后,根据表现和回来后归纳的总结,给出试炼评判。 上舍生一共要经过五六个类似的试炼,才能最终获得结业资格。 事实上,这次的试炼是比较容易的,走形式而已——除非点儿背遇上大麻烦。 沈教谕在班里宣布之后,特意找到李永生,“你最好参加一下,平日里的试炼成绩漂亮,结业设计的时候,就会得到更多通融。” 李永生也没得选择,只能找到朱捕长,说我觉得选自愿者比较好一点,到时候朱捕长你记得关照一下,我就有空余时间来为朱大姐行针。 朱捕长答应下来了,不过当天晚上,她就气呼呼地跑了过来,“你们这试炼,是教化部主导的,不归捕房管。” “啊?”李永生闻言,也很吃惊,心说教化部管自愿者,这个……没有道理的嘛。 “这并不奇怪,”朱捕长看穿了他的心思,很无奈地笑一笑,“有些地方,志愿者也强调统一管理,比如说顿河水库……肯定是教化部的修生和教谕包圆了。” 李永生秒懂,那么大的水库,若是自愿者都是来自各行各业,首先内部就不好协调,这不是街区,划了片管理就行,水是会流动和渗透的,必须要高度统一的管理。 他想一想,叹口气,“沈教谕的意思是,我最好还是参加试炼,对结业设计有好处。” “你结业设计不回博本院吗?”朱捕长着急了,“我大姐好不容易好一点。” “就算回博本,有一些好的试炼成绩,也好一点吧?”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她。 话是这么说,他可能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会在京城。 “可我大姐真的不能拖,”朱捕长急得走来走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着走着,她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睛猛地一亮,“其实除了这三个任务,你还可以接第四个任务。” “哪里有第四个任务?”李永生先是苦笑一声,然后眼睛也是一亮,“你是说任务指定挑战的试炼?” “没错,”朱捕长重重地点头,“这个任务指定,你就不用找了,我看医术挑战就不错……你的针术,我是信得过的。” 任务指定挑战是什么呢?就是修生拒绝试炼任务,自己拟定个任务,说我要挑战这个。 这是超级学霸才会做的事儿——你们的试炼任务太简单,我看不上,我自己找个难度高一点的,行不行? “问题我是武修啊,朱捕长,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李永生苦笑一声,“我不是医修!”(。) 第一百三十九章试炼任务 李永生自忖也是学霸,但是任务挑战也有个范围——武修就是武修的范畴。 要不然,以他全国征文前十的成就,直接挑战文采,谁敢不让他试炼通过? 但是,那是文修生的范畴,不合规矩。 他必须要在武修里选个类别,自己竖个目标来完成,要不然,教谕们也不会答应——你好歹堂堂学霸,选个不相干的类别,丢人不? 与其那样,你不如老老实实地完成试炼就完了,何必另出机杼? 地球界文科僧毕业实习的时候,也没谁会去种庄稼——生物学得再好,再会育种,你也是文科僧啊。 朱捕长冲他呲牙一乐,“谁说武修就不修医术的?” “您别跟我说这个,”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拒绝,“我知道有军医,但是军医从来都是医修里出,没听说过武修里出军医的。” “你别说,这还真有,”朱捕长笑着发话,“你根本就没理解,军医是怎么来的!” 最早的军医,全都是武修,因为大部分的武修,本身就会有一定的医学造诣,修行中出现点小偏差,很多时候就是自行调整了。 那时候的医修,就是以炼制丸药或者救治普通人为主,治疗外伤或者内伤,真的未必赶得上武修。 只看博灵郡名医陈山河就知道,他遇到了师季峰,只能断定对方是风邪入骨,但是驱除?他真驱除不了,必须得修为到了那个境界才成。 武修里的军医也是如此,军队上了战场之后,伤兵们很多时候要靠自救,或者指望上官有杰出的手段——很多武修配外伤药都是很拿手的。 也就是近百来年,行业细分得越来越厉害,很多有传承的武修,都转行医修了,所以慢慢地。军中的军医,就被医修代替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医修的战力比不上武修,这是毫无疑问的。一旦上战场,医修虽然能救人,但也需要人保护,会拖累军队战斗力,这个事实客观存在。 朱捕长很明白地指出了这一点。“事实上,皇家军修院里,武修就要修医术,只不过……呵呵,我知道你对军队不满。” “这样?”李永生的眼睛一亮,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那就不用担心耽搁朱大姐的治疗了?” 他是个很皮实的人,无所谓出试炼任务,但是现在朱大姐治疗,也算节骨眼上。而且那三项试炼任务,都不是能半途而废的,一旦去了就得钉在那里。 到时候别说给朱大姐行针,就算想去一趟五道坊,也得请假。 最糟糕的是,在这种大典面前,没有足够的理由,不可能被准假。 就算准假了,总不能经常出去吧?试炼的成绩该怎么算呢? “我去帮你了解一下情况,”朱捕长见他有兴趣。就笑着点头,“其实这种挑战很简单的,你再现针王桂一男的‘九凤齐鸣’就行……这不难吧?” 李永生顿时愕然,“朝阳大修堂的试炼……就这么简单?” “对你来说很简单。对我们来说,难于上青天,”朱捕长瞪他一眼,然后轻咳一声,“对朝阳大修堂,你要心存敬畏。但也没必要觉得它无所不能。” 李永生干笑一声,“您好像就是朝阳大修堂出来的吧?” “错了,”朱捕长摇摇头,一脸肃穆地看着他,“我是西南刑捕本修院出来的!” 西南刑捕专修院,八大刑捕专修院之一——不是第九大,是真正的八大,而且排名前三,因为有两个本修班,出来的修生都自称是本修院。 “呃,冒犯了,”李永生讪笑着一拱手。 朱捕长冷冷地一哼,“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她只是有点心里不高兴。 不过她还是帮李永生问询了一下,这样的挑战合适不合适。 朱捕长职位一般,但是司职重要,在朝阳大修堂也有点能量,很快就得到了答复:谁若是掌握了九凤齐鸣,别说一次试炼,算两次试炼都无所谓。 哪怕挑战的是武修。 然后就是沈教谕跑来找李永生:你真的会九凤齐鸣?行不行啊你? “我真行,”李永生点点头,“教谕你相信我就是。” “你……先等等吧,”沈教谕想一想,还是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发话,“我的老教谕,半身偏瘫,九凤齐鸣应该可治,你先拿他试试手……你放心,治不好也不会差你钱。” 李永生有点愕然,“没必要吧,朱捕长瘫痪三十年的大姐,已经被我治得差不多了,还不能说明问题?” 沈教谕不满意地一哼,“你在她身上使用九凤齐鸣了?” “这个倒是没有,她不能那样行针,”李永生笑一笑,“但是我肯定会啊,你那老教谕在我试炼挑战的时候,可以作为例子拿出来,何必花钱?” “这么大的事,我必须要过眼才行,你是我的修生,”沈教谕一本正经地发话,“万一你实力不济,你成绩要受到影响,我脸上也不好看。” 要不说大部分教谕,是非常值得人尊重的。 李永生无奈,教谕是为自己好,那么也就只能再尝试治一人了。 老教谕姓郭,在幽州郡老家休养,但是在大修堂也有宿舍,第二天就由马车接了来。 郭老教谕年近七十了,据沈教谕说脾气很暴躁,不过他对李永生很客气,先问我这偏瘫,用得到用不到九凤齐鸣针法? 他是教谕出身,当然知道针法再好,不合用也不能乱用。 先期没必要用,李永生回答得也很干脆,用了效果不大。 “那就先用一次,给你的沈教谕看一看,”郭老教谕做出了决定,果然是老辈人,考虑的先是帮修生,哪怕用处不大。 然后他才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我这偏瘫,能否根除?” 郭教谕并不是彻底的偏瘫,只是半个身子行动不便,这也亏得他教出了无数的修生,请了很多名医来治,才有现在的效果。 “可以,”李永生这次回答得异常爽快,“不过需要诊疗一年。” “一年?”沈教谕闻言有点不高兴,“永生,朱捕长那个瘫痪三十年的大姐,好像也就才两月,你就治得差不多了。” “不能比,”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发话,“她的体内药力雄浑,所以我才不敢用九凤齐鸣,老教谕原本也用不了一年,但是他被其他医生治坏了,有冲突……你们显然请了不少医生。” “永生!”沈教谕气得大吼一声,“不要胡说八道,被外人听去就坏了!” 区区的一个年轻本修生,居然指摘其他名医治坏了病人,这话传出去,要有多少人指责你张扬、不敬前辈? “小沈,别那么暴躁,”老郭教谕冷哼一声,然后冲着李永生点点头,和颜悦色地发话,“别理他,该说就说才是年轻人,你的教谕,已经被俗世磨平了棱角。” 李永生愕然,这俩教谕,哪个更暴躁一点? “老教谕,”沈教谕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你这不是爱他,是害他。” “现在中土国暮气沉沉,就是你这种市侩教谕带出来的,”郭老教谕很不客气地呵斥自己的学生,“敬老是应该的,但是那不代表不能发出自己的看法。” “年轻人的看法,大多是错的!”沈教谕据理力争,“他们的经验不足!” “胆子还没变得太小,居然敢跟我顶嘴,”郭老教谕笑眯眯地点点头,颤巍巍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脸一沉,“那些名医治坏我没有,我心里有数……你再顶一句嘴试试?” 沈教谕登时住口,我也是为李永生好啊——教谕心里苦,教谕不说。 接下来就是李永生行针了,在沈教谕和老教谕家人的注视下,三根银针齐鸣三次。 郭老教谕虽然看不到,还是很满意的,“哎呀,松快多了……永生,你这应该是三凤九鸣才对,不是九凤齐鸣啊。” “老教谕,三凤九鸣,比九凤齐鸣还难呢,”李永生笑着回答,“九凤齐鸣起码要高阶制修,我修为没到,会三凤九鸣的,只要能升到高阶制修,九凤齐鸣就是等闲了。” 这是实话,三凤九鸣需要的掌控力更强,九凤齐鸣对修为的要求比较高,精神力要求也较高,所以三凤九鸣,就可以认为是九凤齐鸣了——这是桂一男亲口说的。 当然,没成长起来的天才,就不是天才,郭老教谕说的也没错。 “有点骄傲了啊,”郭教谕立刻就打击他,果然是传说中的脾气不好,“桂一男有俩弟子会三凤九鸣,学会九凤齐鸣了吗?” 那俩都死于政争了好不好?李永生不服气地回答,“我不认为自己会死于政争。” “好了,”沈教谕看到这俩要吵起来,赶紧出声和稀泥,“咱在您家里治,还是去李永生的小院治?” “去他那儿,毕竟他那儿还有个伤患,”郭老教谕果断发话。 “父亲,您这身子骨儿也不方便啊,”一名中年妇女发话了,“招呼不好您,夫君又该埋怨了。” “求医就要有个求医的样子,”郭老教谕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想一想,他又骂一句,“玛德,没准当初就是因为只知道请医生上门,才有这样的结果。” 李永生听得暗暗咋舌:这老教谕,也真是够奇葩的。(。) 第一百四十章医修挖角三更求月票 郭老教谕虽然奇葩,但是在李永生的小院里,他跟朱大姐处得却是相当不错。 郭教谕不太看得起没文化的人,可是知道朱大姐的所作所为之后,也忍不住夸赞,一个人带大所有的弟弟妹妹,太了不起了,尤其是家里还出了顺天府副捕长这样的人。 他在小院只针灸了一天,李永生的任务挑战试炼就批了下来。 朝阳大修堂是国内顶尖的修院,教谕杰出修生更杰出,每年都要有那么几次任务挑战试炼,不过这次的挑战很少见——是跨了专业的挑战。 当然,大修堂的教谕都知道,武修挑战医修类别,也不算特别古怪,但是挑战的是失传的针王绝技,还是引起了相当的轰动。 医修总教谕王楠,带着一帮医修教谕专程赶到。 一般的本修院里,可能有医修教谕,但是除了专门的医修院,基本上听不到总教谕的称呼,但是朝阳大修堂是例外。 事实上,大典期间,医修的任务也是很重的,治安管得严了,生事的人少了,但是一旦起了大冲突,医修就派得上用场了。 很多医修都被分派了相应的责任区,应该在那里坐镇,修院的教谕也不例外。 但是王总谕听说这次挑战的内容之后,还是特意赶来,哪怕武修根本没有邀请他。 挑战试炼是在演武场边上的一间平房中,武修教谕来了七八个,医修的教谕来了也有七八个,还有院务室的室长。 李永生针灸的对象,是个签了生死约的平民,受外伤导致下半身瘫痪半年,塑骨丸可以医治,但是他买不起。 这人的病情,是典型的需要九凤齐鸣来医治——起沉疴,武修教谕里也真有懂这个的。 但是诸多医修教谕。对此颇有微词,“这个伤,没必要这么医,九凤齐鸣实在太冒险了。保守一点治疗即可。” 郭老教谕也来看热闹,闻言一呲牙,“保守医治可以……你出钱吗?” 吵闹归吵闹,当李永生开始验伤的时候,大家就安静了下来。看他如何行止。 这样的伤势,对李永生来说太简单了,不过当三根银针齐鸣的时候,医修教谕们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总教谕王楠的眼中,更是冒出了异样的光芒。 为了保证李永生挑战的成功,沈教谕报的就是三凤九鸣针法。 这样一来,也不会给旁人“狂妄”的感觉。 李永生为了表示自己“力有不逮”,连续使用了三次“三凤九鸣”,也大致达到了真正九凤齐鸣的效果。 看到他连续行针成功。就连武修教谕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此人对此手法已经相当地娴熟。 不过就算娴熟,试炼挑战的章法可不能少,武修教谕满意地点点头,“有个好开头是不错的,但是小李,接下来你还要再诊疗五名伤患,不可大意。” 李永生当然知道这章法,这样的挑战。他需要诊疗三到九名伤患,三名的话有点少了,九名又多了,六名就是个不错的数字。 可是他心里有事。除了家里的两名伤患,他更惦记着五道坊那里的事,想一想之后,他试探着发问,“教谕,我能否以治愈三人为目标?” 会九凤齐鸣针法和治愈伤患。那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像眼前这位伤患就是,他被九凤齐鸣针法救治,那是最难的拦路虎被攻破了,像汤剂调理之类的,还是不能免的。 “三人嘛,”武修教谕斜睥一眼呆若木鸡的众多医修教谕,心里有点为难,若不是有这帮家伙围观,这个请求倒也可以通融。 你说你们医修不看着自己的修生,跑到我们武修的地盘来做什么? 一个头发花白的医修教谕眼睛一亮,“你还开得了方子?” “多稀罕呐,”郭教谕洪亮的声音响起,“小李的方子很不错,我吃得就挺好,要我说,三人就三人吧,全须全尾的,传出去也好听。” “郭老教谕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王总教谕发话了,他眼神闪烁着,“九人是必须的,三凤九鸣针法难得地重现,我们医修教谕,都要带着修生来观摩的。”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不远的沈教谕,轻描淡写地发问,“小沈,我们旁观没有问题吧?” 沈教谕闻言,也有点为难。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试炼中相互观摩,是再正常不过了,为了保证此次的任务挑战评判公平,还有专门的一名医修教谕被请来了——就是没想到,一来来了这么多人。 当然,九凤齐鸣的手法是秘密,他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拒绝。 不过,若光是看就能看会,九凤齐鸣又怎么可能失传了? 他犹豫一下,看向李永生,“永生,王总谕想旁观,你方便考虑一下吗?” “没问题,”李永生呲牙一笑,然后点点头,“不过九名病人,委实多了点。” “十二个人,算你两次试炼,”王楠大手一摆,笑眯眯地发话,“不过我们希望,能用留影石记录一下,可以吗?” 李永生这次想了想,才不情愿地点头,“可以,不过每天我最多行针两个时辰!” “啊?”王楠愕然地看着他,“你答应得这么痛快?” 所谓留影石留影,不过是试探,他真想坚持话,悄悄留影也是可以的。 武修教谕或者会反对,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能直接告到院长那里——必须要留影。 “这有什么?”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医术就是用来救人的,你们能看得会,我绝不阻拦,留影什么的,当然更无所谓了。” “是吗?”王总教谕狐疑地看他一眼,“大话说得不错,每天只行针两个时辰……呵呵。” “你这么针对我,有意思吗?”李永生很无奈地回答,“王总谕,我是有别的事儿呢。” “好样的,”王总谕伸出个大拇指来,笑眯眯地发话,“转到医修来吧,我保证你研修博修连读,结业就留院任教,如何?” 这画风转变太快吧?李永生呆呆地看着他,差点问一句,是不是还要配住房和马车? “我艹,你别太不要脸行不行?”郭老教谕看不下了,他大声嚷嚷了起来,“武修好不容易有个博学苗子,你医修何德何能敢抢走?你也不说一说,医修要这么高的战力做什么?” 也就是他,敢直接骂医修总教谕。 “没我医修,你现在还瘫着呢,”王总谕冷冷地瞪他一眼,然后才看向沈教谕,“其实医修的战力高一点,对自身是很有好处的,你把人让给我,我欠你个人情。” 堂堂的朝阳大修堂医修总教谕,许下的人情不可小觑。 “可是……”沈教谕愁眉苦脸地回答。 “不要可是,我最看重的还不是三凤九鸣,”王楠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最看重的,是他有一颗仁者之心,这才是医修最宝贵的精神……你也知道,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浮躁了。” 留影石什么的,那是试探,后来他嘲弄对方只行针两时辰,也是担心这修生沉不下来心,得过且过——好的医修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对方解释说有事,他马上就信了,这孩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骗人的。 沈教谕很苦恼地摇摇头,“王总谕,我也很想答应您,但是真的不行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王总谕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口是心非,信不信我找院长要人?你知道不知道咱大修堂的医修,已经被中南医专压得抬不起头了?” “但他是插班生啊,”沈教谕叫了起来,“他是博本院来的插班生!” “插班生又如何?”王总谕很随意地一摆手,然后手就停在了空中,不屑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呃?” 好半天,他才冷哼一声,“博本院?切……” 冷不丁,他眼角扫到了李永生,“切实不错,嗯,博本院实力很强,直接转院也未尝不可。” 然后他才笑眯眯地转向李永生,“小李你这脸……啧啧,得快点治啊,没准一颗复颜丸不够,我给你弄两颗?” 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王总谕,挖墙脚不是您这样挖的,您应该主动拿出两颗复颜丸来,然后啥也别说,等着感化我就是了,这样用条件交换,诚意不足。” 王总谕呆呆地看着他,愣了好一阵,才呲牙一笑,“你这……算是答应了?” 他这种认识并不奇怪,在朝阳大修堂的教谕嘴里,博本院也就是个“切”的评价,而且本修生转院,只能从高往低转,这还得是有办法的人家,从低往高转——那权势就可谓滔天了。 至于说从下面转往朝阳大修堂,那就是呵呵了,有这门路的,直接写个条子就让大修堂收人了,还用转什么转? 当然,王总谕能开这口,是因为另一种情况——修生太杰出了,杰出到值得大修堂放下架子去拉拢。 李永生是当世绝无仅有的会使用“三凤九鸣”针法的修生,而且还擅长医术,更有一颗医者仁心,这足以令王总谕打包票将人转过来。 “我没答应啊,”李永生笑了起来,“我只是说,您这挖墙脚的姿势不对。”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四十一章爱才者众 王楠顿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发问,“你不跟父母亲商量一下?”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不用跟他们商量。” 医修总教谕还要继续劝说,沈教谕在一边叹口气,“永生他是……孤儿!” “孤儿?”王楠再次愣住了,“那你的针法,跟谁学的?” “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想一想之后又答一句,“博本的孔总教谕,有过些耳提面命。” 沈教谕再次补充一句,“孔舒婕,也在咱们修院待过。” “是她啊,我有印象,”王总教谕点点头,那依稀是个美女来的,课业也非常杰出。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问一句,“你怎么不想来?”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来?博本就不错啊。” “你没搞错吧?”王楠顿时就炸了,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好苗子,先是跟本院的武修斗了斗嘴,然后武修退缩了,他才发现对方竟然是插班生。 而且,他在投其所好地许出两颗复颜丸之后,这插班生竟然还不同意转过来。 这实在令他忍无可忍,“博本不错?小家伙,维护母校是好事,但是你跟我说一说,博本哪里不错?不客气地讲,它哪一点赶得上朝阳……我不要你说多,你说一点就行。” “博灵郡是我的家乡,这里不是;博本有孔总谕,这里没有,”李永生笑着回答,“当然,沈教谕也很照顾我,但是……人不能忘本不是?” 王楠喘着粗气看着他,好半天才发问,“我把孔舒婕也调来朝阳,你看如何?” 他是真的拼了,连郭老教谕都看得目瞪口呆:“握草!” 为了转一个修生,不惜将其教谕也调来?而且这教谕还是总教谕,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李永生想一想,又回答一句,“博本院在这次庆典征文中,有一人入了前三,朝阳没有。” “这点小事你也比?”王楠气得一摆手,“那人又不是你,跟你无关的。” 李永生呲牙一笑,“跟我还真的有关。” “嗯?”王楠奇怪地看沈教谕一眼:这厮什么意思? “得奖的就是他,”沈教谕苦笑着一摊手,“他插班是为了政务院召见。” “握草!”王楠一抬手,苦恼地拍一下额头,“文修功底……也如此深厚?” “他最深厚的是武修功底,”沈教谕不动声色地回答,虽然他很自豪,王总谕能看上自家的修生,但是对方想强行抢夺,也令他十分不爽——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既然李永生拒绝了,他当然就要力保,“李永生在内舍生的时候,就曾经力败两名新月国制修……王总谕,他其实挺能闯祸的。” “没错,是挺能闯祸,”一名知根底的武修教谕发话了,“前两个月的大比,他还揍了新月国的王子,安……安什么来的?” 既然争不来李永生转院,武修当然就不愿意放人了,不管怎么说,将来大家说起来,李永生曾经在朝阳大修堂的武修班插班,那也是荣耀不是? 谁说会医术的就得是医修?这是对武修的严重不尊重,武修并不是只会打打杀杀!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战斗力的医修了,”王楠闻言,却是欣慰地点点头,“我从来认为,医修的形象,就不该是羸弱的,这是大错特错。” 沈教谕闻言,顿时傻眼:原来我诋毁李永生……的姿势不对? 王总谕欣慰地看着李永生,“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种门户之见……我是不喜欢的。” 刚才说中南医修院压得朝阳抬不起头来,那是哪位?李永生无奈地翻一翻白眼,胡乱地点点头,“小子还年轻,顾念桑梓,也是没办法的,王总谕海涵。” 你小子骂人有水平啊,都不带吐脏字的,王楠气得冷哼一声,“我也不是忘本之人,说句良心话,我是真觉得,你回博本可惜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那这样吧,承蒙王总谕抬爱,我若上研修院,必选朝阳……您看如何?到时候还请王总谕手下留情,放我过关。” “这还差不多,”王楠欣慰地点点头。 “不行啊,总教谕,”这次是那些医修教谕不干了,“他说得好听,将来的事怎能当真?中南医修院定然会……那啥!” 这个时候,郭老教谕又不合时宜地出声了,老教谕老了,并且偏瘫尚未痊愈,偏偏是嗓门特别洪亮,“凭啥他上研修院,就一定要学医呢?” “对手挺多啊,”王楠犹豫一下,又冷哼一声,自顾自地盘算,“咱们的武修倒无所谓,中南医修院……那些家伙有点无所不用其极。” 沈教谕的双手死死地攥起了拳头——凭啥我们武修就无所谓呢? 王楠想一想,又看李永生一眼,“这样,我也不勉强你,你跟孔舒婕商量一下,看她愿意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 “是啊小伙子,”一个白发苍苍的医修教谕发话了,“你在朝阳,能起到的作用,比在博本大得多,好好考虑一下吧,这里终究是京城,舞台也大得多。” 这话讲得非常质朴,也很客观,但是李永生非常不喜欢最后两句。 他做了医修的话,在京城的作用肯定更大,但是……在京城为什么作用大? 说白了,京城是权势聚集之地,杰出的医修非常容易出头,机会太多了。 他想打出名气,赚大钱,收弟子,京城都是独一无二的选择。 就算说私心,他想找永馨,也得在京城发力,没办法,这里的优势实在太多太多了。 但他就是不喜欢最后两句——京城舞台大,博灵郡的那些平民,就活该得不到好的治疗吗? 很多平民,甚至连来京城的路费都没有,就算倾家荡产地赶来,一路上还要经历很多风险。 最终,他还是笑着点点头,“多谢诸位教谕教诲,小子知道了。” “那就是两个任务,十二名伤患了?”王楠斜睥他一眼,他心里感觉得到,小家伙有点别的想法,所以他要敲定,“嗯,对了,还有……每天两个时辰。” “好的,”李永生也笑着点点头。 诸多武修相互看一看,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不甘心——咱武修啥时候任医修作威作福了呢? 当天晚上,武修的副总教谕就到了李永生的小院。 他是曲胜男的晚辈,知道李永生的潜势力不可小觑,所以很直接地表示,不要管医修那帮家伙,朝阳大修堂,还轮不到一帮郎中做主! 就算你想入朝阳研修院,也该选武修,而不是医修。 第二天的试炼,就转移到了大修堂的医馆,除了昨天那位,又多了两位等待针灸的伤患,据说是医修们选出来的。 李永生倒不在意多了几名伤患,事实上他行针的时间并不长,关键是行针之后,要观察伤患反应,时不时要调整,然后起针……也得他自己亲自动手。 反正他的打算,就是每天两个时辰。 不过前来围观的队伍,却是着实令他吃了一惊——足足有五六十人之多,因为施针的地方不大,旁边还摆了桌椅,那些人就站在桌椅上看。 至于说留影石,基本上人手一个,他也没法抗议,所以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我的脸不能出现在在留影石里,要不然我就麻烦了。” “这是好事吧?”一个年轻人笑着发话,显然是大修堂的医修修生,“出名要趁早。” 出名无所谓,我怕太出名啊,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 武修的副总教谕走上前,一脚将那修生从凳子上踹了下来,铁青着脸发话,“他出名了,旁人就好前来暗杀了……你真的不是新月派来的卧底?” “姓朱的你差不多点啊,”王楠见状大怒,“有话不能好好说?” 朱总教谕闻言脸一沉,“那李永生死于意外的话,算你的算我的?” 咱说话能吉利点吗?李永生无奈地一翻白眼。 经过这个小波折,大家也都知道,随便留影是不合适的,而且九凤齐鸣的针法,拍得再详尽,都怕不够,谁还有心思去拍人脸?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而且李永生除了行针,并没有做其他事情,王楠非常在意他,但是开汤剂方子的时候,只是问了一下,搁给你该怎么开? 然后,真正开方子的事情,甚至包括按摩通气活血,都交给了旁人来做。 第二天,围观的人就更多了,医疗界的圈子并不大,有人公开展示针法,还是九凤齐鸣这种,当然就有人费心来学。 甚至太医院都来了几人观摩,也是人手一块留影石,王楠无法阻拦,那是太医院,大修堂的修生结业之后,还指望着去那里呢。 不过他还是尽了自己最大的能量,宣布不许拍李永生的脸,否则阴九天来了也不给面子。 第三天,又有意外,这次是中北医药专修院来人了。 大典之年,基本上每个本修院都会派人来京,起码要出点节目什么的,刷一下脸。 中北医修和中南医修,是中土国最大的两个医药专修院,两家原本就斗得不可开交,现在中南势大,力压中北,至于朝阳这种综合性的本修院,医修被压制就太过正常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抢手 对于中北医药专修院的来访,朝阳大修堂不能接受,哪怕中北是中南的死对头,大家应该同仇敌忾,朝阳依旧不能接受,中北前来观摩——老子是大名鼎鼎的朝阳啊! 李永生因此,硬生生被拖延了小半个时辰才开始行针。 至于中北医修院的来人,经过太医院的协调,还是留了下来——别的不说,单从医修的发展角度来讲,医术交流是必须要有的,敝帚自珍要不得。 当然,中北院也是答应了朝阳大修堂的一些要求,比如说接收一些杰出的医修教谕去进修。 李永生的针法越来越熟练,起针完毕之后,他随口就开起了药方——这都是这几天做惯了的事情。 药方口述到一半,他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抬头一看,却发现王楠正狠狠地瞪着自己。 这是……他四下看一眼,发现几名中北院的教谕,正用炽热的眼光看着自己。 原来如此!他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又看一眼王楠,“王总谕,那今天就到这里?” “你去忙你的吧,”总教谕一摆手,铁青着脸发话,然后身子一闪,挡在一个中北院的教谕面前,似笑非笑地发话,“王院长这是要去哪里?今天这个试炼……您得点评一下啊。” 被挡住的,是中北院带队来京城的副院长,他笑一笑,一指向外走的李永生,“好苗子呢,我想跟他聊一聊。” “跟他有什么聊的?”王楠一抬手,搭到了他的肩头,笑眯眯地发话,“咱俩也有日子没见了,一起用膳吧。” 一边说,他一边使个眼色,旁人见状,也纷纷缠住了中北院的医修教谕。 甚至连武修教谕都出面了,跟中北院的人套近乎——李永生就算转院,也得来朝阳,万一被中北院勾搭走了,那算怎么回事? 中北院的王院长一看,自家的教谕都被包围了,忍不住苦笑一声,“我说,你们这是防啥呢?莫非以为我能勾走大修堂的修生不成?” 他还真没这么想,因为他不知道,李永生不是朝阳的人,当然也就没动什么脑筋——中北院的医术成就,比朝阳强一些,但是朝阳也不弱啊。 最关键的是,只凭“朝阳大修堂”五个字,修生就不可能随便转院。 他是这么说了,但是王楠也是老辣之辈,根本不可能轻信——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总之,朝阳得不到的,也不能任由中北院捡了漏去。 王总谕笑眯眯地表示,“你想跟他聊啥,跟我聊也是一样的,毕竟一笔写不出俩王字。” 王院长郁闷地一番眼皮,“得了,你从来都这么小家子气……我只是想多问一问,这三凤九鸣其中的关窍。” 这就是中北院的态度,然而两天之后,中南院也来人了,见识了李永生的针法之后,直接邀请他结业之后去中南院任教,态度非常简单粗暴。 李永生心里有点奇怪——我这次没开方子啊,于是笑着回答,“我只是个武修。” “我们已经了解过了,”中南院的副院长,气势比中北院足很多,“你的医术造诣很高,来我们中南院吧,条件你开。” 修院强,底气就不一样,王楠看得睚眦欲裂,“想昏了头吧,居然来挖朝阳的墙角?” “朝阳的医修,也能自称医修?”中南院的副院长不屑地笑一笑,“你们搞一搞行政工作还是不错的,治病救人?我看还是算了吧。” 敢在朝阳大放厥词,也只有中南院了,不过必须承认的是,人家真的有放肆的本钱。 朝阳大修堂出来的修生,在官府中实力雄厚,连太医院的院长,也是朝阳的。 但是对医修来说,行政职位并不重要,关键是看你手上有活没有。 阴九天在太医院只挂了一个客卿名,根本不管太医院的事儿,也不争供奉,但是太医院院长见了阴九天,也得客客气气。 中南院出身的太医,在太医院占了几近半壁江山,其中不乏实力雄厚之辈,在朝廷中人脉也相当广阔,单讲医术,又怎么会把朝阳放在眼里? 王楠差点被噎了个半死,“你若这么说,明日起不让你们观摩了。” “修院试炼,允许其他修院观摩,这是朝廷律法,”中南院的副院长淡淡地表示,“你想让我中南院将事情捅上去?” “捅上去又怎么样?”王楠火冒三丈,“谁会怕你?说不准就是不准了。” “你的教谕,见了我还要叫一声师弟,”副院长冷哼一声,“李永生这样的修生,留在朝阳做教谕,浪费了,我们也是为了培养出更多更好的医修。” “浪费了?”王楠气得眼睛珠子差点瞪出来,“你敢如此羞辱朝阳?” “这是实情,哪里来的羞辱?”副院长淡淡地一摊手,“你朝阳医修就是要差一些,我现在只抢他结业后的教谕,别逼着我使用手段,让他转院。” 怨不得王总谕对中南医修院耿耿于怀,这边的气势,确实太霸道了。 而更加悲催的是,人家的霸道,是有实力支持的。 “好了,李永生是我们朝阳的武修,”关键时刻,武修的朱副总教谕赶到,“转医修,先问我们武修同意不同意!” “武修?”副院长顿时愕然,然后又勃然大怒,“早听说朝阳最会糟蹋苗子,我一直不相信的,原来果真如此!” 他对李永生情况的了解,来自于太医院——那里从来不缺中南院出身的人。 “你再这么说,信不信我揍你?”朱教谕狞笑一声,对方虽然是中阶司修,但是他是武修,哪怕只是初阶司修,也能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副院长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敢动手,中南院的修生,以后可以拒绝救治朝阳的人。” 两人的言辞都有夸张之处,但是很显然,朱教谕的威胁,起不到什么作用。 “何必,何必呢?”中北院的王院长走上前,笑眯眯地发话,“小李还年轻,去谁家任教,这也早得很,咱们要做的,是首先要保护好这个医修苗子。” 朝阳院和中南院相互看一看,心里都生出了一丝异样。 这种打酱油的主儿也上来,看来……李永生还真是抢手啊。 果不其然,大家坐下开吃了没几口,王院长就公然表示,李永生有如此高深的针术造诣,不管将来发展如何,绝不能成为某一家的禁脔,咱们还需要他推动整个中土国针术的发展。 真是老奸巨猾的家伙!那两家心里暗骂,明明没啥资格,竟然敢浑水摸鱼! 不过王院长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当真,毕竟这个家伙不管倒向哪一边,另一边都绝对扛不住,目前是左右逢源的样子,不折不扣的搅屎棍。 这边三国大战不提,李永生也受到了朱总教谕的骚扰——既然医修争得,武修为何争不得? 不过朱总谕知道他跟曲胜男的关系,也不会过分逼迫,事实上他还打听到了,李永生除了征文获奖,还献上了军国重器。 所以他的着眼点就是:你想为博本院争取些荣誉,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你总要上研修生吧?只要答应上朝阳的武修,你在京城有事,就是我的事……你最近在找什么人?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好像王总谕很有信心从你手里抢我,你还这么辛苦?” “切,”朱总谕很不屑地哼一声,“他无非是指望院里出面,他敢找院长歪嘴,难道我就找不到人?须知曲老也是武修。” 他早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不声张出来,王总谕若是提前知晓,没准又要生出波折。 “我没打算当教谕,也没打算上研修院,”李永生笑着一摊手,“真的,实话。” “人总是会变的,”朱总谕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么抢手,有些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 “嗯?”李永生听得眼睛一眯,“谁会这么做?” 朱总谕摇摇头,“这我说不好,但是毫无疑问……新月国要算一个。” 李永生怔了一怔,然后笑了,“只要不是来自国内的算计,我还真不怕。” “你还真是……天真!”朱总谕无奈地摇摇头,“不行,我得去找曲老告状!” 他没想到的是,见了曲胜男之后,曲老竟然表示说,这是李永生的选择,我也不好说什么。 曲胜男最是清楚,李永生身边跟着道宫的人。 不过她不好点出来,否则那孩子又要多出些麻烦来。 事实上,她猜测李永生将来没准会入道宫,起码跟道宫会牵扯不断。 朱总谕对她的态度很是不解,就说任他胡来的话,他会很危险啊,您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我担心也没用啊,曲胜男回答,他治好了我的旧伤,我还欠着他人情呢,怎么好指使他?我能做的,最多就是派两个护卫给他。 给修生派护卫?朱总谕苦笑着摇摇头,算了,那样就更扎眼了。 “你倒可以做点事,”曲胜男看着他,缓缓发话,“他好像有兴趣搞个广播电台……”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四十三章惨剧 广播电台……那是什么?朱总谕愕然,再细问,曲胜男却是不肯回答了。 在她看来,自己点出来就行了,说得细了,没准那小家伙又要不高兴了——小李对军队的怨念,可是根深蒂固啊。 朱总谕对这次谈话也感到满意,虽然他并不知道广播电台是什么,可总也多了条线索。 还有意外之喜就是,朱家又跟曲胜男走动了起来。 曲老做人一直低调,此前又有先皇清洗之事,她跟很多老关系都断了,多少年不来往,唯一保持联系的就是坤帅,也从来没有求过坤帅什么事。 当然,这或者跟她的身体状态有关,据说她老伤发作的时候,样子很可怕。 朱总谕此次曲家之行,竟然没吃闭门羹,哪怕朝阳大修堂得不到李永生,他也有收获。 不过他也是认真的人,回去之后,直接招来了沈教谕,问这广播电台是怎么回事。 沈教谕对此知道一星半点,于是又找到李永生细细问。 了解清楚这东西的原委之后,朱总谕也吓了一跳,少不得找到武修总教谕张岩,说这个广播电台,咱们能不能搞? “搞,为什么不搞?”张总谕听明白之后,马上就拍板了,“你去跟李永生商量,他技术入筹,资金什么的都算朝阳的,他打算占几成?” “啊?”朱总谕愕然,“真的要搞吗?李永生可是把技术献给了政务院。” “博本搞得,朝阳搞不得?”张岩冷哼一声,“今上大典之际,咱们多搞点喜庆的内容,就是普天同庆之意,这个事儿错不了。” “可是谢院长那里,怕是……”朱教谕小心翼翼地提示。 “谢院长的心思,全在工建上呢,”张岩叹口气,“武修穷得太久了,咱先把事做起来,一旦事发,他也不可能不管。” 朝阳的教谕里,有穷有富,武修是朝阳的招牌之一,但是缺少来钱的路子,而武修的花销又格外大,武修教谕们,一直渴望能做点实业补贴家用。 谢院长是朝阳有史以来,最肉脚的院长,此事一旦请示他,必然是不允许。 但是武修如果先斩后奏,一旦事发,谢院长肯定要保武修——不这么做的话,他这个院长的位子就坐不下去了,不能维护朝阳的体面,要你做什么? 不说别人,内阁的孟辅仲辅也饶他不得。 有内阁两位大佬学长,朝阳也确实不需要太在意政务院——朝阳人不仗势欺人,但是我朝阳自己内部有资源,不能不让我用吧? 朱总谕限于身份地位,看不到这些——就算看到了,也不敢随便惦记,但是张岩的地位,又比他高一点,统管武修事务,就敢先斩后奏。 商量好之后,朱总谕就来找李永生,问他想占几成。 李永生有点惊讶,他真是没想到,朝阳大修堂竟然不担心政务院的压力。 他想了想,表示说技术入股可折算两成,不过这个广播电台播什么,得我说了算。 这个不可能,朱总谕明确地拒绝了,这是舆论阵地,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要不说朝阳大修堂不愧是国内顶尖,一眼就看出了舆论阵地的重要性,博本院那些教谕,根本就没意识到。 不让我做主,那就算了呗,李永生很干脆地表示:我也不想让政务院说我。 于是朱总谕就又坐蜡了:曲老的示意没完成,也没交好李永生,武修也赚不到钱了。 少不得,他又跑去请示张总谕。 两边还没商定,李永生就又接到了新的试炼任务——没错,真的是新任务。 顿河水库群那里,出现了大面积的病患,有数千人患病,轻者高烧不止,上吐下泻,重者昏迷吐血,死亡三人。 顿河水库群的任务,是被几个本修院包了的,朝阳大修堂派出了近一百的上舍生,文修、武修、医修和农修都有,以方便应付各种突发事件。 再加上其他本修院的修生,这里差不多有两百人,看护着近万亩的水库群。 人多吗?不多,但也真的不算少了。 算下来一个人只看五十亩地,就算三班倒,也不过一百五十亩地。 水库都是平面的,一眼看过去,就能扫到一百五十亩地。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这是时疫,可是仔细检查之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那么只能向京城求援了,太医院是最合适的求援对象。 然而非常悲催的是,京城现在闲着的医修不多,其中很多在朝阳大修堂观摩针术。 甚至来京的中北、中南医修院的教谕,也都在这里。 所以,就在李永生刚刚起完针的时候,在场的人接到了这个消息。 得,也不用观摩了,去看那里怎么回事吧,一干医修转身就走。 李永生落得清净,心说倒也好,昨天没去五道坊,今天可以去一趟了。 不成想,王楠又走了回来,“小李,一起去吧。” “我不用去了吧?”李永生讶然地看着他,“是治病不是打仗,我不是医修。” “谁说你不是医修?”王楠没好气地哼一声,“再说了,没准就打仗了呢,听说你的战斗力比我还强,我需要你的保护。” “王总谕您别开玩笑,”李永生干笑一声,“您是中阶司修呢,没准都高阶了。” “我战斗力就是不行嘛,”王楠一摆手,不容置疑地发话,“你保护我。” “这您得跟朱总谕说一声,”李永生不上套,他笑着回答,“我现在是武修。” “算你个试炼任务,”王楠果断地抛出个诱饵,当然,他不忘强调一句,“主要是医修方面的,武修任务的话……算半个。” 算个试炼任务?李永生又有点心动,“那我先去请示一下沈教谕。” “请示个什么啊,我能骗你?”王楠的脸拉了下来,“关键是几千人生病,耽误不得,你的医者仁心……哪里去了?” “得,我走还不行吗?”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他不是医修,但是医者仁心这顶帽子实在太大——自问有点医术的,就不能坐视几千人的生死。 须知他本身就是观风使,有匡扶世风的天然使命。 数十名医修教谕,外加十余名武修,坐了几辆大型马车,直奔顿河水库而去。 连午饭都是在马车上解决的。 一个多时辰之后,来到了顿河水库群,了解一下情况,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病症是前天晚上出现的,只有十余人发作,一开始大家都没怎么当回事,但是很快地,病情就蔓延了开来,昨天早上,已经传染了近千人。 到了昨天晚上,一名不足月的婴儿死亡,今天早上已经死了三人,等诸多医修教谕赶到的时候,又死亡了一人。 此时,幽州军役房已经调集了军队过来,封锁这一片,只许进不许出——他们认为,这可能是时疫。 朝阳大修堂也有医修生赶来,闻听之后忍不住嘀咕,“那咱们也是许进不许出了?” “医者仁心呢?”王楠厉喝一声,“治不好人,你们好意思离开?” “朝阳大修堂果然是玩政治的,”中南院的副院长低声嘀咕一句,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叹口气,“不过这精神,佩服!” 很快地,一些重症病人就出现在大家面前,七窍流血、四肢抽搐、肚胀如鼓,看起来真的是惨不忍睹。 四具尸体被草席盖着,有一张草席被掀开,下面是个一尺多长的婴儿,肚子已经破开,青色的肠子覆盖了小小的肚皮,眼珠已经瞪出了眼眶,就像一只青蛙。 “握草,”李永生忍不住低声骂一句。 重症患者有医修围着诊断,他插不上手,所以走到几个情况稍微好一点的患者面前,挨个地诊脉和问询。 诊了一会儿脉之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脉象……太古怪啊。 李永生真不是医修,他在仙界也只算得上略通医术,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这似乎不是时疫的症状。 就在此刻,有人高呼,“呀,这个……郑家奶奶,看起来不行了,医修,医修呢?” 此番十余辆马车,载来的都是在京城的医修精英,很快就有人过去,帮那个不行的郑家奶奶治疗。 李永生远远地看一眼,摇摇头,迈步向前方的水库走去。 “永生你干什么?”身后有一人叫了起来。 他扭头看去,黑衣黑裙,正是刘白莲。 他微微一笑,“刘师姑您也来了?不干什么,我就去看看。” “小心时疫啊,”刘白莲拎起裙袂,就追了过来,两条白生生的小腿,不时地陷进泥泞中,却带给人一种错位的美感。 李永生走得很平稳,专捡那些干硬了的地皮走,步履轻快,并没有陷入泥淖,不多时,他就走到了一汪清浅的湖边,然后一弯腰,捧起一泓清水,细细打量。 “水有问题吗?”刘白莲已经赶到了,“我觉得不可能啊。” 李永生沉吟良久,方始缓缓发话,“水里有虫。” “多稀罕啊,水里当然有虫,”刘白莲不屑地哼一声,“这些露天死水,大家打回去,都要烧熟了才喝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三院合力求月票 很多人有误解,认为科技不发达的地方,黎庶都是懵懂无知的。 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老百姓也知道什么水能生喝,什么水要烧熟了喝。 以他们朴素的认知,井水能生喝,那是土里渗出来的,干净。 河水就未必能生喝了——上游洗马桶和衣服,下游打水,最好烧熟了喝。 最最关键的是,水库的水,属于不怎么流动的,算死水——起码是半死的水。 死水,是必须要烧熟了喝的,里面脏东西太多。 甚至很多有条件的地方,烧熟了的死水都不喝,大家只喝活水。 在刘白莲看来,李永生说的水里有虫,实在有点大惊小怪——你不会认为,是这些虫子害人生病吧? 这是时疫,懂吗?是时疫,吸一口气都可能致病的。 李永生不理她,继续盯着手里的一捧清水,似乎像捧着情人的脸,专注而深情。 刘白莲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等了半天之后,也学他一般,捧了一捧水,专注地看,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玩什么幺蛾子呢?她侧头看李永生一眼,却发现他眉头轻皱,似乎是在考虑什么,又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良久,她哼一声,“喂,看出花了吗?” 李永生怔怔地发呆,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就在此刻,远处的人群又躁动了起来,“这个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太医救人啊。” 李永生这才回过神来,侧头看向刘白莲,“我有个设想。” 她没有看错他,刚才他确实是在犹豫,因为他已经大致猜出,这次大规模染病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他无法解释消息的出处,所以才犹豫。 但是他可以犹豫,患者却是等不得了。 刘白莲点点头,怪怪地看着他,“嗯,你说。” 李永生很认真地发问,“你听说过降头吧?” “这个我知道,”刘白莲点点头,她身为医修,怎么可能不知道降头?那是中土国以南诸多海岛上的秘术,有点类似于西南苗疆的蛊术。 大致原理,就是将小虫子藏到被害人体内,然后激发,不同于蛊术的是,降头师自身不需要养蛊。 刘白莲不是特别懂降头,但是她还是指出了荒谬之处,“我都告诉你了,水会烧熟了喝,怎么会有问题?” 烧开的水里,虫子就都死完了,不可能下降头的。 “你这话最少有两个错误!”李永生伸出食中二指,郑重其事地发话,“谁告诉你说,开水能煮死所有的虫子?还有,水不一定要喝下去才能下降头,洗漱一样可以的。” “洗漱?”刘白莲顿时就愣住了。 她上修院的时候,就来顿河水库实习过,知道这里的黎庶习惯烧开了水喝,这一点她非常确定,甚至她实习的任务之一,就是提醒那些不在意的人,水要烧开了之后再喝。 但是同时,她也知道,没有谁会用烧开过的水洗漱——烧水是要用柴火的,谁会那么奢侈? 难道,真的是降头?这次轮到她发呆了。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远处又有人叫了起来,“针术,针术……谁会针术?” 李永生说出自己的猜测,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下了,于是直起身来,笑着发话,“刘师姑,我得去帮忙救人了,你不妨向上面建议,查一下是不是降头……对了,别说是我说的。” 说完他就走了——针灸在急救中,是很重要的,他针术娴熟,正该在一线上抢救。 刘白莲却是继续在那里发呆。 呆了好一阵,她才反应过来,侧头看时,却发现李永生已经不在身边。 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回去,然后找到太医院的一名中年人,一本正经地发话,“胡教谕,我觉得该从降头方面考虑一下。” “降头?”那胡教谕一呲牙,有点奇怪,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了呢? 太医院来人,是他为主的,他不但医术精湛,修为也不低,刚晋阶了高阶司修。 但是他并不敢小看刘白莲这高阶制修,小刘的师尊,可是大名鼎鼎的北柳,所以他眉头一皱,“可是他们问过了,喝的水都是烧开过的。” 别的医修也想到了,可能是水的问题,先期就排查过。 “烧开时间短的话,可能会有杀不死的虫子,”刘白莲郑重其事地回答,“而且虫子可以通过体表,进入人体,比如说洗漱的时候。” “我去!”胡教谕一抬手,重重地拍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是有这个可能。” 他一转头,大吼一声,“谁通晓降头?这是否可能是降头?” 没谁通晓降头,毕竟那些海岛的人,根本不敢招惹中土国。 所以中土很少能见到降头的实例,大家只是听说过而已——这还亏得他们是医修,不是医修的话,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降头,更别说通晓了。 半天没人回答,中北院的王院长叹口气,“我多少知道点,胡教谕想问什么?” “王院长当前,我可不敢当教谕,”胡教谕冲着刘白莲一摆手,“这位教谕是北柳的高徒,她怀疑可能是降头,开水煮不死或者……洗漱的时候。” “有这个可能,”王院长毫不犹豫地点头,“赶紧测试一下……谁通晓降头?” “关键时候,还得看我们朝阳的,”王楠冷哼一声,对着一个中年教谕发话,“小姜你不是会测试?赶紧的。” 小姜翻开随身携带的箱子,很快就翻出了一块灰色的石头,又取了一个病患大量的血,在石头上面画一个符号,“一炷香就好。” 他在来之前,也怀疑是降头,所以才准备了手段,但是过来一问才知道,根本不可能是降头,又由于测试要用不少血,就没主动提。 但是眼下王院长要求测试,理由听起来也还像那么回事,他所掌握的冷僻技术,就有了发挥的场所。 尚未到一炷香的功夫,石头上的血符,变成了诡异的蓝色,他倒吸一口凉气,“哎呀……果然是降头!” “按降头来急救,”王院长大声发话。 通晓降头的医修很少,但是降头无非是通过虫子施展的,先抑制虫子的活性,就能为患者争取更多的治疗时间,这就叫急救。 李永生的针灸,那也是急救手段,但那是通过银针,刺激患者激发生机宣泄邪气,是绝对没错的,然而不对路。 按照降头来急救,就是对症了。 还有众多教谕死死地盯着小姜教谕,“接下来该如何医治?” 小姜不能答,他只会检测,不会医治。 “看来还得我中南院,”中南的副院长冷哼一声,“我这儿有方子救急,不过屈尾草……不知京城多不多?” 中南医修院坐落在南方,多少见过几次降头的病例,所以有方子。 但是屈尾草是长在中土国南方的,主去湿热,北方不但没有这药材,而且因为北方多干冷,或者湿冷,这样的药材肯定进不了多少。 而这里有数千人被下了降头,需要的屈尾草,不是个小数量。 “尼玛!”中北院的王院长气得骂了一声。 “素质,素质,”朝阳的王总教谕得意洋洋地看他一眼,“屈尾草虽然不多,难不住我朝阳,合成几种药材就行了。” 朝阳大修堂的名气,真不是吹出来的,中南院中北院的名气虽然不小,但主要体现在救治等实用方面,若是精研药理,朝阳丝毫不逊色于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更强! 简而言之,就是朝阳更注重研发。 急救药材很快就配了出来,弄了几十个大锅,患者人人一碗汤剂。 数千人的症状,顿时就减轻了不少。 不过这个事儿,不是一两天能处理完的,降头只是个总称,找出具体的手段,才能做出更精准的治疗,眼下只能说,局面被控制住了。 由于做出了判断,京城里后续的医治力量随即赶到,这一次,可就真的有擅长处理降头的医修了。 前期仓促赶来的诸多医修,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太医院的胡教谕,才又寻到了刘白莲,“你既知是降头,柳大师没有传下救治方子?” 刘白莲当时没有听到李永生的叮嘱,她虽然也想维护这个师侄,但是听说有人质疑自己的师尊,她当然不能忍,“不是我想到的,是朝阳的李永生提醒我的。” 我这么做,也算帮师侄扬名吧。 “李永生?”王楠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厮怎么什么都懂? 傍晚时分,后续的医治队伍赶到,很快的,精确的诊断结果就出来了,确实是降头,而且是开水煮不死的那种虫子,起码开水要煮半柱香的时间,虫子才能被杀死。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一次能激发数千人患病,起码是有个低阶的化修在发动。 顿河水库上方的空气,又为之一滞——低阶化修啊,搁在官府里,这起码是郡同知了。 不过这个消息,就跟医修们无关了,他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 王楠得了空,在人群里寻找李永生,想问一问他,你怎么想到是降头的。 然而,当他看到李永生的时候,眉头忍不住皱了一皱,两个军人正站在李永生面前,神色肃穆地说着什么。 (更新到,召唤。)(。) 第一百四十五章脑洞加更求月票 李永生也是相当无奈,当时他跑去针灸救治了,没顾得上跟刘白莲多说。 但是他真没想到,刘师姑将他卖了,而且更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找过来询问的,竟然是军役房的人。 军方找上他并不奇怪,水库发生的事情,性质极为恶劣,可以说是有意破坏庆典,在给中土国添堵。 官府对此异常震怒,执意要将人找出,考虑到化修的恐怖,所以让军方介入调查。 李永生心里明白,但是他对军方的观感一直不好,所以也没什么好声气,就回答说我是猜的——你问我凭什么猜?拜托,都说是猜了,还能有啥理由? 他这个态度激怒了两名军人,走上前就要制服他,“跟我们走!” “滚远一点!”李永生一呲牙,就掣出了腰袢的尖刀,直接指向对方,“想带我走?可以……先去找我的教谕!” 一名军人看着他冷笑,另一名则发话,“老子没空跟你闲扯,老老实实弃刀跪地,要不然,杀了你也白杀!” “口气不小,”李永生轻笑一声,见到王楠走过来,他收起刀来,不屑地发话,“我对你们军役房恶心透了,你想杀我是吧?你动手试试?” 说完之后,他冲王楠点一下头,才待说什么,脸色猛地一变,身子就斜纵了出去。 原来发话的那名军人,直接一掌拍了过来,虽然没有使出气运,但是那有若实质的掌风,若是真的沾到他,一个骨断筋折是免不了的。 此人只是高阶制修,但是修为确实相当了得。 “偷袭?”李永生睚眦欲裂,才待迎向对方,就见王楠一抖手,一道白光击向两人中间,“住手!” 那军人一掌走空,追着发出了第二掌,但是掌风被白光击中,顿时烟消云散。 他扭头一看,眯着眼发话,“军役房办事,你要干什么?” “滚远一点!”王楠沉下脸来,“动我朝阳的修生,问过我了吗?” 这位先是一错愕,然后勃然大怒,“阻碍军方办事,你朝阳大修堂想造反不成?”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王楠不屑地一哼,“想动他可以,先动我……有胆子你对我出一下手试试?” 另一名军人出声了,他是名中阶司修,“王教谕,今天这事儿的性质,你也知道,朝阳大修堂,我们是很愿意敬重的,但是事情性质太过恶劣,你们别拦着我带人。” “做梦吧,”王楠一摆手,冷冷地发话,“带别人也就罢了,凭什么带他走?” 高阶制修粗声粗气地回答,“他的嫌疑很重。” “闭嘴,司修说话,你没资格插嘴!”王总谕狠狠地呵斥他一句,然后才又看向司修军人,“你也这么认为?” “反正只有他想到了,我们自然要带回去问个端详,”这位一摊双手,坦坦荡荡地发话,“宁枉勿纵,王教谕你懂的。” 王楠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没想到的,有拖延时间之嫌……岂不是嫌疑更大?”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司修军人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来人……带人走!” 七八个维护秩序的小兵冲了过来。 其他的医修教谕,也发现这里出现了变数,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王楠见状傻眼了,他是中阶司修不假,但是战力不高,没法碾压这些小兵,真要出手的话,对方可能会有死伤。 他不怕维护自己的修生,但是真的对军人下狠手,也做不出来。 情急之下,他身子一纵,挡在李永生面前,大喝一声,“来,冲着我来!” 小兵们也是一怔,纷纷扭头望向上官。 “王总谕您小心了,”一个声音从王楠身后发出,“对方很可能是新月国的奸细。” “放尼玛的屁,”司修军人闻言大骂,“小子你敢胡言乱语,看我怎么收拾你!” “谁要动永生?”一股强大的气势卷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朝阳大修堂的朱总谕,他跑过来,冷冷地看一眼对方,“是你?新月国奸细?” “嘴巴干净点,要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也带走,”司修军人冷冷地发话,“敢诬陷军人?” “你敢动永生,我就没冤枉你,”朱教谕冷笑一声,“你说他有嫌疑,那岂不是政务院瞎了眼?孟辅仲辅瞎了眼?” “不愧是朝阳,”司修军人冷哼一声,“动不动就扯得出孟辅仲辅,仿佛朝阳没出过奸细似的。” “这名修生,受到政务院召见,怀有奇才国之瑰宝,”朱教谕冷笑着回答,“你敢动他,灭你一族绰绰有余!” 他终究是想独享曲胜男的渠道,就没把曲老抬出来,要不然这军官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嗤,国之瑰宝?”司修军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就凭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 话是这么说,但是只凭“政务院召见”五个字,他也不敢再强硬下去,军方虽然相对独立,但政务院依旧不是他这小小司修惹得起的。 “我可以作证,他确实是块瑰宝,”中北医修的王院长走过来,缓缓发话。 “你们若执意对付永生,真的可能目的不单纯,”王楠也反应过来了——唯一一个会三凤九鸣的医修,还是如此地年轻,一旦被毁了,中土国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好了,有话好好说,”太医院的胡教谕也从远处走来。 中南院的副院长倒是没说很多,只是冷冷一哼,“莫名其妙!” 中阶司修见状,脸上挂不住了,抬手一指李永生,高声喊了起来,“我问他,如何想到是降头的,他告诉我说是猜的!” “呸,白痴,”中南院的副院长吐口唾沫,“猜的就怎么了?” 中北院的王院长哭笑不得地一摆手,“你换个懂医修的军人来,成吗?” 旁边的医修教谕也哄笑了起来,大家都是医修,当然知道,李永生就算咬定是猜出来的,都不是大问题。 医修执业时,强调的就是八个字——大胆假设,小心辩证。 简单来说,大家没想到是降头,只是脑洞不够大,仅此而已。 当然,像王楠这样,怀疑李永生是凭什么猜测,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绝对不能说,一个医修大胆假设了,他就是有罪的,那实在太荒谬了——根本违背医修的执业准则。 司修军人见状,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他冷冷地看李永生一眼,转身就走,“我暂时放过你!” “我可不想放过你!”李永生冷哼一声,高声发话,“堂堂军役房,竟然想绕过教谕,擅自抓本修生,还卑鄙无耻地偷袭……我跟你没完!” 司修军人一听,也火了,再次扭转身子,“事急从权,你还想怎样?” 他觉得自己很冤枉,这种捅破天的恶劣事件,难道不该宁枉勿纵吗? “事急不是你滥用权力的理由,”李永生冷笑着回答,“我对军役房一向没有好感,但是对军人,我愿意敬重,想我放过你也可以……道歉!” 他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而且是真的看在军人的面子上了。 司修军人冷冷地看他一眼,甩手就走,“有病!” “你不道歉,那么以后,我不会再治疗任何一个军方的人,”李永生大声地发话。 司修头也不回地走了,嘴里噙着一丝冷笑,“真是病得不轻!” 他知道对方是医修,但那又如何?一个医修不给军人看病——了不得你的弟子也不给军人看病,这也算个事儿? 但是王楠听到这话,脸就是一黑——李永生的任务挑战,已经救治了九名伤患,剩下的三名伤患,是他安排的,其中就有两名老军。 “永生,用不着这样吧?”他柔声发话。 “王总谕,我今天就不想来的,”李永生看他一眼,怒气冲冲地回答,“是你一定要我来,我猜测了一下,就算没功劳,也不能说就有罪吧?” “可是我保护你了啊,”王楠觉得自己也挺冤枉的,“我这个教谕,也没做错什么吧?” “您是没做错什么,”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但是,要不是我身手尚可,刚才那一掌,就能打我一个骨断筋折,您都来不及保护……我这话没错吧?” “倒也是,”王楠微微颔首,心里不禁暗骂,军役房行事太过嚣张。 不过借此机会,他正好胡搅蛮缠,“你也看到了,武修执医,能很好地应付突发事件。” 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回头再说行吗?” 顿河水库事件,因为发现得及时,应对也妥当,三天之后就解除了警报,至于说水库里的水被污了,其实无所谓,喝水的时候多烧一阵就好了,待到雨季来临,来场大水,啥事都没了。 至于接下来的缉凶行动,主要就是军方、捕房和内廷来联合处理了。 内廷出动真的很可怕,这是皇家的直属部门,手下不但有貔貅卫,还直辖御林军,更能驱策得动军役部。 一时间,漫山遍野全是军人和役夫,一定要搜出那个下降头的家伙——中土国的颜面,不是随便被人扫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白发老军 李永生回了修院,有人也问起,他为什么要猜是降头——博灵郡可不是很靠南。 但是他就不解释了,只说是猜的,旁人只当是他恼火军役房,发了性子不说。 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是可以理解的,大家也不以为意,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令他们有点吃惊——小李拒绝为两个伤患行针,理由是:这俩是军人。 王楠觉得有点挂不住:明明是平民来的,你怎么说是军人? 李永生冷笑着回答,王总谕您心里清楚,他们是不是军人。 “我看不出来他们是军人,”王楠维护修生的时候,是全力以赴,但是不要脸起来,也没什么下限,“你尽管行针就是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我能证明他俩是军人的话,以后我不接王总谕推荐的伤患……您看可以吗?” 王楠顿时就恼了,“小子,让你治你就治,哪里来的那么多话,我白维护你了?” 李永生就是不上手,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顿河水库的事儿,我也算有点小功劳,功过相抵好了……我再问一遍,您确定这俩不是军人?” 王楠犹豫一下,咬牙切齿地回答,“算我的人情行吗?” “不行,”李永生摇摇头,伸出四个手指头来,“我可以治四个您指定的伤患……加倍,但是我不治军人。” “你这小子,真是邪门了,”王楠泄了气,“你怎么能知道他俩是军人?” 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军队的肃杀之气,我感受得到。” “算了,我不想上你的黑名单,”王总谕无奈地叹口气,“明天我再找两人来,也不找四个,不过,军方想要救治,压力下来我也扛不住,你要想清楚。” 李永生不屑地一笑,“说不治就不治,反正我是武修,不靠这个吃饭。” 王总谕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能想清楚就好。” 世界上的事儿,就这么巧,第三天,王楠找了新的病患来,让李永生完成十二个治疗名额,但是就在刚刚起了针之后,医馆外来了两辆马车——车帘挑檐上,挂着军徽。 马车上下来两个年轻军人,倒是很客气,“请问哪位是李永生?” 李永生走上前一步,“我就是。” “李大师,您好,”一名年轻的军人抬手一拱,客气地发话,“老长官旧疾突发……” “抱歉,不治军人,”李永生一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年轻军人的脸上,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了,他一肚子话,都被噎了回去,好半天,他四下看一看,不可置信地发问,“刚才那位年轻人,是李永生大师吗?” “他叫李永生,只是我院的修生,”王总谕走出来,“谈不上大师。” “可是……”年轻军人疑惑地挠一挠头,“不治军人?曲老的老伤,该是他治好的吧?” 王楠的眉头一挑,“哪个曲老?” “我是说姜老,”年轻军人倒也机灵,“曲胜男曲老的侍卫,她介绍我们来的。” “曲老……”王楠眉头一皱,他隐约听说,好像李永生大比的时候,曲胜男曾经在场,“姜老介绍来的,可不就是曲老介绍的?走,我带你去找他。” 一行人来到李永生的小院,上前叩门。 结果李永生直接将人拒之门外,“抱歉,我不治军人!” 年轻军官明显恼火了,但还是克制住了情绪,走到马车边低声嘀咕两句。 然后,马车上就下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上下打量一下院门,又侧头看一眼王楠,“请问……我能砸了院门吗?” 这算什么问题嘛,王总谕无语凝噎,是礼貌呢,还是野蛮? 还好,他做医修这么久,也见过了太多各色伤患,接触过很多奇葩的人。 想一想之后,他稳稳地回答,“砸了院门,得赔……在我看来,医修想不想治人,在于沟通,强行要求的话,总是不好。” 老头想一想,一努嘴,“那就砸了院墙好了,没准不用赔。” “必须赔!”王楠高声叫了起来。 但是晚了,一名年轻军人掣出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到了院墙上。 “嗵”地一声大响,院墙倒塌了两尺多。 院子里有个女人正在躺椅上看书,闻听声响,愕然扭头看了过来。 “退后,”白发老者尖叫一声,异常地惶恐。 年轻军人脚下发力,噌地倒蹿出好远。 年轻女人看他们一眼,收起书来,端起身边的茶杯,嘬唇吹了一口,将茶杯水面的浮尘吹掉,又慢条斯理地轻啜一口,不再看他们。 李永生闻声,从房间里走出来,四下看一眼,茫然地发问,“怎么回事?” “敲错门了,”白发老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段院墙不太结实,受到波及了。” “又是你们这帮家伙,”李永生一眼就看到了年轻军官,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我说了,不治军人,这墙下午给我弄好,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弄好没问题……再赔偿十倍价钱!”白发老头笑眯眯地发话,“但是,为什么不治军人?” 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自己去打听。” 白发老头想一想,回答一句,“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曲婉儿你认识吧?” 曲胜男在中土国,算是举国皆知,但是知道曲婉儿的,就太少太少了,曲老是标杆性人物,而不是实力派人物。 李永生一听就知道,这货真的是有来头的,但是他心里有气,别说曲婉儿了,曲胜男亲自来,他也不给面子——军役房那帮家伙,太过分了。 所以他摇摇头,“就是不治军人,你这种化修中毒跌落境界的,我更是不治。” “什么?”老者倒吸一口凉气,“你认识我?”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呢?”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只是看出你的伤情了,最关键的是……我不治你!” “你真不认识我?”白发老者愕然地看着他。 李永生一摆手,自顾自地发话,“马上把院墙给我修好,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那一直彬彬有礼的年轻军人终于恼了,“小家伙,差不多点啊,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你不客气一下我看看?”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确定要看看?” “好了小九,不许乱说,”白发老人厉喝一声,然后冲李永生一拱手,“打破院墙,我们当然会赔,能问一下不治军人的原因吗?” 李永生冲着王楠一扬下巴,“问他!” 说完之后,他就又走回了屋子,“非请勿入,否则后果自负!” “你!”那年轻的军人小九只气得睚眦欲裂。 “好了,”白发老人一摆手,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年轻女人,“先修院墙……马上!” 军人行事,果然是雷厉风行,砸了院墙的年轻人拿出一块传讯石,就开始呼叫人手。 白发老人吩咐了之后,就不关心这个了,他转头看向王楠,“他怎么不救治军人?” 王总谕很无奈地一摊双手,将经过讲了一遍。 “我去!”白发老人听了之后,也很无语,“这尼玛谁干的,不就是个道歉吗?做错了要认,挨打就要立正,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像军人了,小九,去查一查此人,叫他过来道歉。” 小九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子里淡淡地传出两个字,“晚了。” 白发老头斜睥屋里一眼,“不就是个道歉,早早晚晚的事儿,有啥呢?” “我说晚了就是晚了,”李永生在屋里回答,“机会我给过了。” “你也太霸道了吧?”白发老头怒目圆睁,“他那也是事出有因。” “没有随便砸人院墙的主儿霸道,”李永生的声音,继续从屋子里传来,“你好歹也是个军人,不知道机会的重要性吗?” “握草,你还以为这是在打仗?”白发老头有点哭笑不得,“真是个生瓜蛋子。” 李永生在屋里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也不知道谁是生瓜蛋子。 他可是将这厮的行径都看在眼里了,虽然院墙被砸,他很生气,但是只冲此人砸门之前,还知道问一句王总谕,然后又自作主张砸院墙,就知道是个混人。 所以他对这人并没有太大的意见。 年轻军人小九也摸出一块传讯石,吩咐了起来,交待完之后,才走到老者身边,低声地发问,“父亲,你刚才怎么……” “咳咳,”白发老者剧烈咳嗽两声,才冲着王楠笑眯眯一拱手,“敢问阁下是?” “王楠,大修堂医修总教谕,”王总谕也一拱手,“敢问阁下是?” 王总谕地位极高,但是对上军中的化修,也必须要客气,须知中土国只有八大郡的军役使,才是化修,那都是实权人物。 “我是无名小卒一个,”白发老头笑眯眯地一摆手,“你下面这个本修生,不太听话啊。” “他不是我的修生,”王楠摇摇头,“目前……他是武修。” 他知道这老军不是什么便宜路数,回答得就很谨慎。 白发老者眼珠一转,“那他的教谕是谁?”(。) 第一百四十七章偶遇三更求月票 问明白李永生的教谕之后,白发老头看一眼小九,“小九,你去给……算了,我跟你一起去找那个教谕。” 这俩坐着一辆马车走了,剩下一辆,那砸了墙的年轻军人,坐在那里愁眉苦脸地等人来修墙,“长官的脾气,真是暴躁……砸了又修,我图啥呢?” 于此同时,小九在也问自家老爸,“早知道这样,您何必着急砸院墙?” “我尼玛不知道里面有道宫的人啊,”白发老头郁闷地回答,“还说压一压他的气势呢。” 年轻的小九眉头一扬,“你说那个年轻女人……是道宫的?” “没错,而且是十方丛林的,”白发老头很肯定地点点头,“地位还不低。” “道宫……在朝阳大修堂?”小九的表情煞是怪异,“您确定没看错?” “握草,你敢怀疑你劳资的眼光?”白发老头怒了,“劳资隔着两里地,都能分得清楚子孙庙和十方丛林!” “好好好,您厉害,”小九哭笑不得地点点头,“那您也没必要那么怕她啊。” “我怕她什么?”白发老头越发地怒了,“她不过一个小小司修,我是怕你没大没小惹了人,你都让人砸墙了。” 小九无奈地看着自家的老爸,“好像是您吩咐的砸墙吧?” “反正让道宫重视的人,咱不合适逼他,”白发老头也不计较儿子的反驳,“可笑那姓王的,还是医修总教谕,竟然没有发现有道宫的人挖墙脚。” 您怎么就能确定,人家没发现呢?小九又差点发问。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很相信老爸的判断的,他老爸行事一向鲁莽,但是眼界和眼力都极强——眼界是说经过的事儿多,眼力是说观察力很强。 别人看起来,白发老头有点不着调,但是小九知道,老爸的判断,基本上没出错过。 李永生也没在家呆多久,看到有人来修院墙,他站起身来,“我去趟城里,” “坐我家的马车吧,”朱大姐笑着发话,“我正好回家看看。” 她现在已经能独立行走了,昨天开始就停了针,不是不需要扎了,而是她康复得太快,必须停一停,先把身体恢复一下,再继续治疗才好。 就在这时,郭老教谕从外面走过来,顿时目瞪口呆,“这是干什么,拆墙?” “别提了,”李永生苦笑着回答,“遇到个疯子。” 砌墙的几人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没准心里在暗暗点赞。 “谁呢?”郭老教谕眼睛一瞪,“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他?” “不用了,”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这不是已经帮着修了吗” “那我帮你看着好了,”郭老教谕大喇喇地发话,“你早点回来,帮我扎针。” 他打定主意了,待李永生离开之后,好好问一问,谁是始作俑者——敢在朝阳大修堂拆墙,真以为我朝阳人好欺负? 李永生也没在意,他坐着朱家的马车,先送了朱大姐,然后在城里绕了一大圈,在五道坊转悠到酉末,张木子发话了,“找个地方吃点吧?” 你是想喝点吧?李永生看她一眼,吩咐车夫,“找个差不多点的酒家。” 京城的酒家极多,李永生想起朝阳大修堂也有心搞收音机,就决定找个档次高点的地方。 马车走了不多远,车夫停下了,“静疆人家……这地方看起来还可以。” 静疆府的酒家?李永生听得乐了,“好了,就这里吧。” 两人才进静疆人家,李永生的脸就是一沉,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坐着一个城南捕房的家伙……好像叫赵渤来的? 眼下不过就是晚上七点的模样,这厮伙同着三四个人,坐在那里有说有笑,看他红得发亮的脸庞,显然已经吃喝时间不短了。 李永生对此人的观感本来就不好,卖了阿宾的面子,才放他一马,眼见这厮又在大吃大喝,心里有些微微的恼怒:大典期间,你竟然跑到这里大吃大喝? 身为捕快,这时应该最忙才对,看来我说你不作为,还真是没冤枉你啊。 不过,既然已经放了此人一马,他也懒得追究这点小事——他又不是捕房的捕长,只是心里嘀咕,你别再撞到我手里。 可好死不死的是,小二安排的桌子,正正地对着那张桌子。 赵渤今天挺高兴,他有个外地的同窗来京城办事,顺便观看大典,这同窗还带了家人来,两人在修院的时候,关系一直不错,所以他在这里宴请对方。 他跟同窗很畅快地聊着,猛然间,他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抬眼一看,顿时身子一抖,愣在了那里。 李永生刚刚点完菜,正抬头跟小二说话,发现对方看了过来,当然也不会回避,只是冲着他冷冷地一笑。 赵渤的酒意,顿时就化作了冷汗,他对李永生的印象太深了,不光是此人难以招惹,关键是这家伙找自己碴儿的理由是——“不作为”! “别人都这样”的事儿,搁在对方眼里,居然就非常难以忍受! 他也记得阿宾跟自己说的话——李永生说了,敢再不作为的话,别怪他不客气。 这次可是被抓了现行了,赵渤很清楚这一点,大典期间,捕快是不许酗酒的,这事儿捅到捕房,捕长都保不下他来。 这尼玛……我冤得慌啊,他心里太委屈了,招待多年不见的同窗而已。 他的同窗也发现他的异常了,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眼睛一眯,冷冷地发话,“老二,要帮忙不?” “不关你事,老四你坐着,”赵渤一摆手,老四混得还不如他好,怎么可能惹得起李永生? 他心一横,端起一杯酒,冲着对方走了过去。 李永生在等菜,左右没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走过来。 赵渤走到桌边,客客气气地发话,“还没感谢阁下上次的宽恕,我能坐下来吗?”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很不客气地发问,“你嘴里整天念叨的是‘大典期间’,身为捕快,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赵渤心里一抽,果然,真的又犯了对方的忌讳,这尼玛药丸啊。 不过他还是尝试劝说一下,于是艰涩地发话,“多年不见的同窗来京,难免要接待一下……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 “嗤,”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你若是请假了,会来跟我解释吗?” 他也不是个严苛的主儿,但是赵渤这厮真的是散漫惯了,他虽然能理解对方的解释,但是随口敲打两句,还是很有必要的。 事实上,今天原本就是个巧合,他也没想着就要借机收拾对方,纯粹是这厮自己凑上来的。 赵渤见他的言辞有所松动,干笑一声,“我正好又打听到几个人,九月十五曾经到过五道坊,现在给你默写出来?” 李永生一摆手,“去你那桌写去吧,你有同窗在……我跟你说啊,这种事情下不为例!” “好的,”赵渤笑嘻嘻地点点头,看一看自己的杯中酒,又看一看稳稳坐在那里的张木子,犹豫一下,仰脖而尽,“那你们俩聊,我就过去了。” 他回去之后,也没再喝多久,他的同窗倒是问他,那是什么人,他只是淡淡地叹口气,唉,别说了,顺天府的大人物,真的太多了。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写了张纸条给李永生,上面六个人,倒是有四个,是李永生不曾听说过的。 看着纸条,李永生无语地摇摇头,越来越难找人了啊,这赵渤也够费心的,居然连生孩子家请来的稳婆都查出来到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就接近戌末了,老头打塌的墙已经修好了,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坚固。 郭老教谕还在这里,等着李永生扎针。 行针的时候,老教谕嘴里还闲聊,“你知道今天砸塌你墙的是谁吗?” 李永生专心地行针,“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可是个大人物呢,脾气还特别不好,”郭老教谕笑嘻嘻地发问,“真不想知道?” “那又如何?”李永生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还真没听说过,谁敢强迫郎中的。” “他可是有资格的哦,”郭老教谕也是老小孩的性格,见他不在乎,就继续逗他,“起码可以直接让军役部行文,将你强行征用入军队。” 军役部真要强行征用,别说李永生这插班生,就是朝阳大修堂的研修生,也没能力反抗——这是军方征用,不是服军役。 当然,这也是极端的例子,不是战争时期,军役部吃****了,来撩拨朝阳? 李永生行针的手停一停,轻咳一声,“老教谕,我这人胆子比较小,你一直跟我说这个,我若是手抖了,那肯定不是故意的。” “你这小坏蛋,”郭老教谕笑着骂他一句,然后出声发话,“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明天上午行针结束之后,你不用回来了,直接走吧,我拖延两天也没事。” “我还真不信邪了,”李永生不屑地一哼,“我就不走,看能把我怎么样?” 郭老教谕叹口气,“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在朝阳都不安全的话,京城里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三更到,召唤。)(。) 第一百四十八章我的永馨一更 PS:昨天第三章,不小心发到已完本的狂仙里,已经删除,对误订的朋友们道歉,本书完本之前,会发免费章节做补偿,真的抱歉,另:昨天过百,今天加更了。 第二天,李永生辰初三刻开始针灸,午正时结束,正正好好十二点。 沈教谕也知道了白发老头的身份,特意赶来告诉他,“那人是李蛰远之子李清明,出名的混人,昨天就找我了,你不要回小院,在修院里随便走一走,谅他不敢在朝阳折腾。” 李永生还真有点吃惊,“李清明是李蛰远的儿子?” 这两个人的名字,对他而言都不陌生——毕竟在中土国生活这么久了。 李蛰远是光宗的五虎将之一,卫国战争之后,五虎将中一人病死,一人被问斩,两人战死,只有一个乞了骸骨还乡。 五虎将里有打得好的,也有打得不好的——还有被光宗挥泪斩杀的。 而李蛰远就是第一个战死的五虎将,那还是在卫国战争初期。 战争结束之后,五虎将退出众人视野,取而代之的是八大帅这种新兴力量。 这么说吧,坤帅在摩云堡之战的时候,都是病死的那位五虎之一的下属,卫国战争胜利之后,才被请上帅位。 她的靠山死了,但是摩云堡一战太关键了,是战争前期的转折点,给中土国一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而且她打得太漂亮了,战争后期打得也好,不封帅没有天理。 这是闲话,至于说李清明出名,是打赢了一场边境挑衅战,那是卫国战争之后,北方伊万国欺中土元气大伤,不住地推进挑衅,蚕食中土国领土。 这场战争的规模不大,但是持续了三年之久,死伤的军人也逾十万,最终是李清明帅一旅偏师,奇袭伊万前方指挥中心,力擒伊万王之弟,伊万国才不得不停战。 李清明带了三千人出去,只回来不到三百人,他自己也身负重伤——据说他奇袭的一开始,就遭遇了伊万国的埋伏,但是居然……还让他打赢了。 这也算是个传奇人物,比曲胜男差一点,毕竟这是局部战争,跟卫国战争不能比。 李永生对军方的事情不太了解,他只是知道这俩人,但是真没想到,李清明竟然是李蛰远的儿子——官方也没宣传过。 “李清明是李蛰远的苗裔,”沈教谕给他一个眼神,你懂的,“他的战功是自己打出来的,但是……他的人脉很强大。” 明白!李永生太明白了,五虎将的后代,就算是苗裔,一战成名之后,有多少李蛰远的下属会关照他? 事实上,李清明真不止是一战成名,后来他都是坐镇北方的悍将,遭遇若干次刺杀,十余年前,才换了人镇守。 李永生想一想,决定不跟此人一般见识,“那我让一让……不是怕他,是敬他。” “让一让也好,”沈教谕点点头,然后冷哼一声,“军役房现在做事,太过分了。” 顿河水库一事,他没去,但总是听别人说了——你军役房无凭无据,凭啥抓我朝阳的修生? 亏得是遇上李永生这种刺头了,真遇上个软脚虾,比如说南桂郡知府的儿子,那带走也就带走了,杨国筝十有八九不会反抗。 当然,调查没事之后,总会放出来,但是朝阳大修堂的面上,终是不好看。 当天下午,李清明果然又来了,这一次,他还带来了那个司修军人,但是找遍修院,也没找到李永生。 不过郭老教谕转述了李永生一句话,“说不治就不治,带人来道歉也没用!” 李清明闻言大怒,“仗着有人撑腰了不起是吧?给我等着!” 他是真的恼了,想他也是曾经坐镇一方的军方大员,多少人的生死,只在反掌之间。 “那你毁了朝阳好了,”郭老教谕冷哼一声,他是惹不起李清明,但是也不能任由对方这么嚣张——他身后有整个大修堂的支持。 劳资说的是道宫!李清明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后他才意识到——尼玛,原来除了有道宫的人跟着,李永生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李永生并没有躲在大修堂里,既然能出门,他就要在五道坊四周转一转,哪怕可能没有收获,心里总是踏实一点。 张木子对他行为,已经烦透了,“要不是被那老东西看穿身份,我才不愿意陪你出来……我说你有完没完?这地方我闭着眼都走不错了!” 李永生不理她,就是吩咐马车四下走,“咦?还有一处没有走到……去柳巷。” “一个稳婆,你也要去看?”张木子觉得自己要疯了,“你把天下所有人看一遍算了。” “你以为我不想?”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 他觉得去看一个五十多岁的稳婆,也没啥意思——还是九年前就五十多岁的。 但是,这不是闲着吗,没准就能有什么线索。 不过,随着马车的走动,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奇怪了起来……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 逐渐地,他反应过来了,他在某次路过附近的时候,心里有点莫名的悸动。 随着马车的前行,他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没错,就是这一片啊。 马蹄声踏踏作响,他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剧烈跳动着。 收获……好像就在今天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传来,“就是这里了。” 李永生走下车来,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几口。 “你找的,真的是这个稳婆?”张木子讶异地看着他。 “别说话,”李永生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呵斥她,他想抓住心头的那份悸动,当然容不得别人打扰。 我次奥,张木子哪里受过这样的闲气?才待痛斥对方一番,猛地发现,李永生身上传来一股异常的气息,虽然没有多么强大,但是玄奥无比。 这股气息虽然细微,却是古老苍茫,绵绵密密延绵不绝,带给她极大的压力,她甚至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李永生感受了好一阵,长出一口气,“好了,总算找到了……奇怪,这个气息怎么这么弱,尼玛,这是谁干的?” 下一刻,他的身上又散放出一种令人觳觫的气势。 张木子确认,这个气势是她见所未见的,甚至在三宫主身上,她也没有感受到过——气势不是很强,但是巍巍然汩汩然,带给人无穷无尽的感觉。 在这夏末时分,她甚至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你是在找……真君?”她咬着牙发问——没办法,不咬牙,她说不出话来。 李永生不理她,四下看一眼,冲着一个院落走去,“就是这里了。” 张木子抬眼看一下院落的牌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本来就是要来这里的吧? 这是城东南的院落,也是平民区,但是前朝的这里,是富人区,所以有很多大院落。 他们进的,也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前后分了三进,每一进也不大,三分地大小,一共差不多一亩地,但是起码住了十七八户人家。 搁给前朝王侯家,这是下等人住的地方,但是在现在的京城里,棚户区有这样一两间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结构的院落里,住的人十有八九相熟,别看京城里讨生活不容易,但是能稳定住在这里的,不管自家的房子还是租来的房子,都是有一定实力的人才做得到。 既然住在这里,相互之间熟识,也就正常了——毕竟不是地球界那种封闭的高层。 李永生不理会别人的盘问,大步走了进去,直到走到第三进,才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在瞬间变得呆滞。 他的身后,有街坊邻居纷纷地涌来,“怎么回事……这年轻人是谁,不打招呼就闯进来?” “不打招呼就不能进来吗?”张木子冷哼一声,她跟着李永生不停地走访,心中的火气不小,“庆典时期,难不成你们想找事?” “你也知道是庆典时期?”诸多邻人也拿庆典说事,“擅闯民宅,明明是你找事好不好?” 不过见到她气质出众气场强大,众人也只是斥责,并没有别的行为。 张木子不理他们,扭头看着李永生,“你不是找人吗?那老妪岂不就是了?” 李永生呆呆地没有反应,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僵住了:老妪……老妪! 在他面前不远处,葡萄架下,一个老妪懒洋洋地斜躺在一张躺椅上,眯着眼睛打盹,嘴角还有口涎流出,睡得很香。 老妪身着洗得发白的短褂,下身是一条皱巴巴的长裤,肚子上搭着一小块毯子。 她的脸上,满是岁月的风霜刻画出来的皱纹,显得苍老异常,而且可以断定的是,老妪的生活过得非常艰辛。 她睡觉的时候很安详,显得有些慈眉善目,不过她长得绝对不算好看,再年轻五十岁也不会好看——狮鼻厚唇,只能说长得比较憨厚。 李永生介意的不是长相,他介意的是:我去……这就是我的永馨? 他从老妪身上,感受到了永馨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非常纯正。 找到永馨,是值得欢喜的事,但是永馨居然是老妇,还可能早已经嫁做人妇了,他现在脑子发木,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那啥,那个作者……你粗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谁的惊喜 李永生的惊讶,被张木子看在了眼里,她狐疑地发问,“怎么……找对人了?” “嘿嘿,”李永生怪异地抽动一下嘴角,真是又想笑又想哭,还想打人。 是找对人了,但是也找错人了……这尼玛啥事儿啊! “那你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张木子笑一笑,轻咳一声,“总算没白下辛苦,恭喜!”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声音极低,因为她猜测,这老妪或者是能找到瘸真君的关键环节,所以当然不会声张。 你恭喜个茄子啊~李永生很想骂人,但是最后,他还是收回目光,轻轻地摇摇头,“老人家既然在休息,那么咱们回头再来……找个地方先喝两盅。” 然后他看向诸多邻居,勉力地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抬手一拱,“来得仓促,打扰诸位了,可有人知道这吴妈妈的名字?” “就是吴妈妈了,哪里来的名字?”有人哼一声,“小户人家,你若要说,就是吴小女了。” “这位朋友,你跟我来,”李永生冲此人招一招手,“把吴妈妈的事情,跟我说一说。” “我哪里有那么多散碎时间?”此人冷哼一声,很不屑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是谁啊,让我说我就说? 李永生摸出一块银元来,举在半空中,“谁跟我说得明白,这块银元就是谁的……我还请他喝酒。” “我来,”一个年轻汉子冲了过来,抬手就去抢那块银元。 这人不到三十岁,手腕上有刺青,一看也是不学好的混混。 李永生任由他将银元抢去,然后微微颔首,“走,喝酒去?” 那汉子眼珠转一转,干笑着发话,“不如将酒钱折现好了,你想问什么,就在这里问吧。”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永生,”李永生微笑着发话,眼神却是异常地可怕,“前一阵南城褚三一直在帮我找人,你是否听说过?” 那混混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大变,“原来……原来是阁下?” 他这种城狐社鼠,对京城里的消息灵通得很,而且褚三的势力范围就在南城,西南是南城,东南也是南城。 褚三的得力手下,去护城河求大道了,有太多人知道了,其中的经过,也被人扒了个七七八八,都知道褚三遇到狠人了——现在还在帮那位寻人呢。 “没错,就是我,”李永生点点头,不耐烦地发话,“明告诉你,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是不是还要求我折现?” 混混愣了一下,然后就赔个笑脸,“既然是三哥的朋友,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李永生根本不理他,径直向外走去,也不怕对方不跟过来。 这次他去的静疆人家,直接要了一个包间,然后吐出五个字,“好酒,只管上!” 张木子也发现他不对了,所以并不说话,那混混更是不敢多言。 其实现在是未末时分,接近下午三点,酒家不该上客的,不过既然有钱赚,谁会不赚? 李永生坐在那里,也不怎么喝酒,时不时轻啜一口,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 张木子并不劝他,而是招呼酒家,上了两盘干果,供他下酒。 李永生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个,他心乱如麻。 首先他考虑的是,永馨怎么会成为一个老妪? 永馨转世之时遭逢仙厄,不得在仙界转生,是他为她选择了玄青位面,然后又迅速地四下活动,来这里当观风使。 以他的估计,不管强行穿越位面,要用去多长的时间,永馨现在的年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才对。 至于说相貌,那真的无所谓了,永馨爱美,若是转生得不如意,那都是有办法解决的——当然,李永生也爱美,但是他更在意的是永馨这个人。 关于两人的重逢,他有过很多的设想,惊喜型的,注定型的,唤醒型的…… 惊喜型的,就是永馨觉醒了宿慧,两人相互寻找,终于找到,那是真正的惊喜。 注定型的……这个不太可靠,那就是他降临这个位面的时候,正好在永馨的附近,这需要一些因果,他不确定自己有这份造化。 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唤醒型的,他在茫茫人海,循着气息找到了她,然后将尚未觉醒宿慧的她唤醒,感受那份在下界重逢的喜悦。 为了最后一个猜测,他甚至做了很多准备,如何给她制造一份惊喜——没办法,永馨有点文青,她就喜欢这种调调。 但是现在看来,他没给永馨制造了惊喜,反倒是永馨给他制造了一份……“惊喜”! 这惊喜实在太大了,到现在他都缓不过来劲儿:你怎么就能老成这样? 当然,他更在意的是,都老成这样了,看起来也没觉醒宿慧,那么……年轻时候应该嫁过人吧? 我堂堂的上界观风使,被人戴了绿帽子,而且伴侣也不是本位面土著,临时凑活的,而是上界的仙侣——真的很想找个人揍啊。 当然,以永馨现在的状态,可以在本位面再次转世重生,他负责接引和唤醒就是了,到时候又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儿。 但是……他心里还是堵得慌,宿慧一旦觉醒,永馨也会知道,自己经历的两次转世,以及其中的细节经过。 真的很恶心人的,是不是啊? 这个问题实在太令人纠结了,李永生不得不强行控制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永馨怎么会变得那么老,什么原因造成的? 当然,这里面可能存在的原因,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折叠空间、空间时效比什么的,仙界的理论能解释,地球界的理论照样能解释。 总之,李永生今天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大到令他差一点崩溃。 他自斟自饮了多半个时辰,才扭头看向那混混,“你很了解吴妈妈?” “了解,”此人干坐了这么久,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眼见对方终于开口,于是狠狠地点头,“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没谁比我更清楚了。” 京城里的混混,外地来的多,本地的也绝对不少。 李永生深知这一点,于是点点头,“你说。” 吴妈妈是京城城郊的,小户人家,一共兄弟四人,她排行老四,前面三个都是哥哥,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所以被唤作“小女”。 卫国战争前期,京城就异常混乱,她的家人卖了所有的房产,进京避难,结果一家人都死了,就只留了她一人。 她有家产,所以不用进孤儿院,又跟人学了稳婆手艺,小小年纪,便自己谋生。 她做稳婆的手艺是很高的,但是前文说了,这里没有独生子女政策,所以她得不到暴利。 甚至有一段时间,光宗大力鼓励人口生育,生了孩子的,国家有奖励,但是非常遗憾的是……稳婆没有奖励。 事实上,而且真正有钱的人家,都去医馆生了,她得到的报酬并不多。 而吴妈妈也是个很善良的人,遇到穷苦人家求助,她甚至连一顿饭都不吃——两条人命呢,我能帮忙,肯定要帮忙的。 这有点符合永馨的心性,李永生听得暗暗点头,心却是在不住地下沉:握草,我本来还希望有什么意外呢。 吴妈妈善行无数,在街坊邻居里口碑不错,但是到现在也没攒下多少钱,有点钱全都救济了小孩子。 不过街坊邻居也有些闲言碎语,说吴妈妈一生未婚,攒钱也没用,所以就将钱财散出去,求一个好的来生。 “嗯?”李永生听到这里,终于出声了,他放下酒杯,淡淡地看那混混一眼——当然,他的心里,绝对不是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这是别人说的,不关我的事儿啊,”那混混吓坏了,“不过吴小女真的未婚,而且没有子女,旁人都说她可能是石女……当然,我绝对没说过。” 未婚!李永生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于是下巴一扬,“继续。” 也没什么可继续的,混混战战兢兢地又讲几句。 李永生轻咳一声,“这个吴小女,真的没有大名?” 他跟永馨说好的,下界之后,别的都可以忘记,名字一定要叫……永馨! 至于说姓什么,随便了,那也不是能掌控的。 混混想了想,缓缓地摇头,“她搬进城里的时候,就十一二了,我只听别人叫她小女,没听说过大名。” 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银元你是收了,你若骗我……” “我哪儿敢骗您啊,”混混苦笑一声,“我以为您是来找她麻烦的,虽然我没啥正经干的,但是吴妈妈挺令人敬佩,街坊邻居一场……我总要站出来。” “啧,”李永生咂巴一下牙花子,想一想之后,一摆手,又喊一声,“店家,上菜,我请人喝酒。” 这是申初尚未到申正,喝什么的酒啊,混混心里暗暗地腹诽,脸上还得赔笑。 张木子关心地看李永生一眼,“不用喝了吧?” 她跟他相处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喝酒,而且已经喝得不少了。 “我没事,”李永生摇摇头,“我现在脑子里比较乱,你让我先想一想。” 永馨应该是没结婚,这是好事,但是还有太多的问题,尚未敲定。(。) 第一百五十章心欲静三更求月票 李永生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依旧是处于思维混乱的状态。 他没有戴绿帽子,这是极好的——当然,这需要验证,但总是一个令人开心的消息。 不过,永馨为何会老成这样,这个空间的问题,有必要考虑一下。 而且……她居然这么丑。 人都是有爱美之心的,他也不例外。 李某人青春年少,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虽然脸上有一道伤疤,但那只是他不想招惹是非,想要去除,实在太简单了,他的英俊,只给她看……起码得是她优先欣赏。 但是这张英俊的脸,对上一张饱经沧桑的老妪面孔,这两者还是……上界伴侣! 这个画面有点太刺激人了,李永生觉得有点违和。 所以说,他需要适应的事情……很多啊。 总之就是一团乱麻了,他不住地思索,我该怎么跟她接触呢? 混混也意识到了,这位有点喜怒无常,保持距离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喝了两杯酒之后,他溜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万一你当场发作,我怕被误伤啊。 张木子没拦着他离开,因为她感觉到了,李永生找到正主了。 至于这正主意味着什么,她有点猜测,但是……还是坐看的好。 这通酒,从下午三点不到,喝到了八点多,李永生终于拿定了主意,“弄点主食,我得去看一看吴妈妈……对了,弄两个拿手菜,打包。” 他决定了,不管永馨经历了多少苦难,但她始终是他心中的永馨。 不论相貌,不论年纪,甚至不论她是否婚嫁。 你转世了,我放不下,所以谋个观风使的差事来寻找你,就这么简单……哪里有那么多的事? 倒是我来得晚了,让你受苦了,这是我的错,不怪你。 张木子冷冷地看着他撒酒疯,并不阻拦,心里反倒是在窃喜——会很快找到瘸真君吗? 李永生赶过去的时候,吴妈妈刚刚放下手里碗筷——她的晚饭很简单,一碟咸菜,一碗稀粥。 看到李永生,她微微一笑,“客官下午找我,是有家人待产?” “不是,”李永生笑着回答,“家姊十年前路过京城,诞下麟儿,总想感激当时帮忙的人……特命我来寻。” 他这话的漏洞很大,起码在场的人里,张木子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你是孤儿,连爹妈都说不清楚,哪里来的家姊? 但是谎话是否可能被戳穿,很多时候跟漏洞无关。 “十年前啊……”吴妈妈陷入了回忆中,想了好久,她终于颓然地摇摇头,笑着回答,“老了,记不清了,你还是再寻一寻吧,莫要找错了人。” 还要寻一寻?张木子暗暗一咬牙,有种你再说一遍? “应该不会错了,”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将手里的食篮放下来,“知道您日子过得清苦,弄了两个小菜来。” “这个岁数,可是吃不动了,”吴妈妈笑眯眯地摇摇头,“你是个好孩子,带走自己吃吧。” 好孩子……李永生又有点抓狂了,不过最终,他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那这样,你请院子里的邻居吃吧,买都买来了。” 吴妈妈犹豫一下,笑着摇摇头,“这个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又没几个钱,”李永生柔声发话。 张木子看着他俩谈话,有种怪怪的感觉——莫非这吴妈妈,是李永生失散多年的母亲? 她跟他接触的时间不短了,非常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永生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也没什么脾气,但是事实上,只有她才能理解他内心深处的孤傲。 李永生对待她这道宫来人,跟对待普通同学,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已经知道她是上宫的人之后,也没体现出任何的异样来。 此人如此地恭敬一个平民老妪,令她真的是大跌眼镜。 但是偏偏地,吴妈妈还就生受了,她无奈地笑一笑,“那么好吧,大伙儿都来吃吧。”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拒绝别人的人。 周围的邻居客套两句,但是眨眼之间,一堆孩子蜂拥而上,就将两道菜吃了个精光。 吴妈妈无奈地笑一笑——这一片的孩子都这样,家里没余粮啊。 李永生欣慰地笑一下,“吴妈妈您慢用,我回头再来。”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跟永馨相处。 他和张木子一起离开,来到马车上之后,张木子问一句,“就这么离开,你不再留点什么吗……只是两道菜?” 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我会回来的。” 第二天,他在完成针灸任务之后,再次来到了城东南。 这一次,他的心态就平和了很多——没办法,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不平和又如何? 吴妈妈没有出门,到了她这个岁数,一般很少接得到活了,毕竟稳婆除了经验,也需要些体力。 她还是坐在家门口酣睡。 李永生并不惊动她,只是在她身边不远处,寻个小凳坐下,默默地看着她。 看了一阵,他发现吴妈妈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看,不过没用多久,他就发现,张木子用一种很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 于是他转过头,打量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时而抬一下头,看一看青绿的葡萄,以及飘着云朵的天空。 又过一阵,院子里有微风吹过,远处的天空飘来了乌云,天色迅速地暗了下来。 李永生四下看一看,推开吴妈妈家虚掩的房门,拿出了一把异常硕大的雨伞。 伞上有几个窟窿,都被人细细地缝补过了。 “这是吴妈妈接生了个男娃,得的赏赐呢,”一个邻居见到这伞,羡慕地发话——在穷苦人家,这样的伞很少见,就算破了,想在垃圾堆上捡到,也得凭运气。 这些年……苦了你了!李永生暗暗地叹口气,他完全能想到吴妈妈生活的困窘。 他将伞支撑起来,又将伞柄用力地插进泥土中,遮住酣睡的老妪。 不多时,细碎的雨丝就飘落了下来,躺椅上的吴妈妈,睡得十分香甜。 有几个邻居坐在房檐下,一边赏雨,一边看向李永生,由不得生出一些羡慕来:此次来报恩的这位,对吴婆婆还真贴心,想必她又能落一大笔赏赐吧? 不过吴妈妈也没睡了多久,对于雨水带来的寒气,老年人还是很敏感的,她蜷缩一下身子,听到刷刷的雨声之后,终于醒转了过来。 睁眼看到头上的大伞,她先是一怔,然后看到不远处房檐下的李永生,她蹭地坐了起来,热情地打个招呼,“来了?屋里坐屋里坐……谢谢你给我撑伞。” 吴妈妈住的房子很小,只有七八个平方,外带一个三平方左右的厨房,里面也简陋得很,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她很热情地招呼两人在小凳上坐下,拿了一小罐茶叶过来,又提了一壶水过来冲茶,“这茶可是我帮一个司修大人家接生,得的赏赐……你们尝一尝。”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那茶叶——起码是三四年前的老茶。 中土国没有普洱茶,再好的茶叶,一旦成了陈茶,还真不如差一点的新茶。 张木子则是很干脆地一摆手,“我不渴!” 李永生慢慢地品着茶水,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可是他还不得不掩饰这种情绪。 喝了一阵之后,他笑着发话,“吴妈妈,可愿找个好地方终老?” “好地方?”吴妈妈先是一怔,然后摇摇头,“这里就不错,住习惯了,也不想走了。” 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等你老了,干不动活儿了,怎么活下去?” “这也简单,我找人来服侍我,”吴妈妈笑着回答,显然她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若是能安稳地送我离开,这房子就给他了。” 中土国版的以房养老吗?李永生先是一怔,然后笑着点点头,“也是,不过吴家是否没有别支子弟?” 中土国很看重家族,本族的家产,哪怕不是族产,某一支绝嗣的话,族里也有优先收回的权力——不可能便宜了外人,更不可能便宜了官府。 “我父亲是净身出户的,”吴妈妈摇摇头,又看他一眼,“我这小房子,也值得七八十银元,你想要吗?” “我还不至于差这点钱,”李永生忙不迭地摇头,心说我这个问题问得还真不好。 确实,吴妈妈心里,也觉得有点古怪,按说她对李永生的印象并不坏,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愿意亲近此人,但是说到房产,她忍不住就要警惕一下。 当初她的父亲,是买了四间房,不过还没有付清房款,家里就死得只剩下她一个了,为了这房子,她也折腾了很多年,十来年前官府才最终裁定:两间房归她,两间房归原房主的后人。 现在她住了一间,还有一间房子向外出租,她父亲的族人,一直想将房子收回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都没有成家,一旦嫁出去了,不姓吴了,这房子族里要收回的。 她也想过招人入赘,最后也没成,所以才蹉跎至今。 反正她是不想让族里收回房子,要不然她这一生,就太失败了。 撇开被耽误的一生不谈,撇开父亲的恩怨不谈,只说她争房产的时候,族里没人帮忙,官司打了几十年,都是她一个人在支撑,现在想接手现成的,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好事? (三更到,召唤。)(。) 第一百五十一章小李子一更 吴妈妈本来对李永生很有好感,但是谈到房子,她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 这个人出现得有点突然,说的也是她不记得的事情,没准里面会有什么算计。 李永生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不过他倒并不怕对方误会——对上永馨,连这点事情都不能面对的话,他又何必辛苦下界一趟? 看到她警惕的样子,他笑着摸出两个金馃子递了过去,“这代表我的一点心意。” “金子?”吴妈妈见状,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当不得这宝贵东西。” 她在小时候,是摸过金馃子的,但是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金馃子对她来说,只是传说中的东西了,有幸远远地见过那么几次,跟她也绝对无关。 这时候,她就放下心来了,只这么两个金馃子,换她两间房也是绰绰有余。 她甚至有点后悔,唉,我怎么就怀疑这孩子呢? “你收着就是了,”李永生不由分说地将金馃子塞给她,“救人一命,功果无量。” 吴妈妈犹豫一下,将金馃子放到了桌上,“这样,你先把那孩子领来,让我看一看,是否记得……至于说功果,实在不敢贪天之功。” “是啊永生,”张木子懒洋洋地发话,“你将你姊姊母子请来,令吴妈妈好生辨识一番,才好收金馃子。” 李永生闻言,狠狠地瞪她一眼,你凑什么的热闹? 张木子嘴角上翘,眼中掠过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戏谑——我让你不跟我说实话。 吴妈妈却是实在人,忙不迭摇头,“就算辨识得出,我也不会收这种重金,不过小李子……你还是先去把你的姊姊喊来吧。” “家姊跟着他夫君的全族出海了,”李永生满不在乎地编瞎话,“待他们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那我等她回来,”吴妈妈很肯定地表示,然后又欣慰地笑一笑,“小李子,我知道你心肠好,但是你真的可能认错人啊,谢错了人,你姊姊回来,会不开心的。” “谢错又如何?我不差这点钱,”李永生鼻孔朝天,傲然回答,“而且吴妈妈你为人宽厚、妙手仁心,我也是很景仰的,你这样的好人,若是晚景凄凉,那就太没有天理了。” “说破大天,我也不会收你这金馃子,”吴妈妈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泪花,“能得你这两句话,比给我金馃子还高兴,小李子,乖,别这么任性好不好?” 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李子?李永生的额头,隐约有青筋迸起,他勉强笑一笑,“我就这么任性,吴妈妈你没听说过,‘有钱任性,没钱……认命’吗?” “呵呵,”吴妈妈也被他的俏皮话逗得笑了起来,看到桌上的金馃子,她又忧心忡忡地发话,“小李子,快收起来,真要被旁人看到,明天你来了,见到的没准就是个死了的吴妈妈了。” 这片棚户区,老住户很多,相互帮忙都没有问题,但是住在这里的人,也真的很穷,两个金馃子就是两百银元,是景教谕十年的薪水,足以诱得人铤而走险了。 李永生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您也听说了,南城褚三我尚且不放在眼里,谁要算计您,得掂量一下后果。” 吴妈妈也听混混邻居说过了,这小李子的来历,相当强横,但她还是拿起金馃子,执意地塞到他手中,“小李子你不怕,我怕啊……京城里过路的好汉太多,做一票就走的,也实在大有人在。” 她虽然只是个稳婆,但是常年走家串户,听说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李永生笑了起来,“庆典时期,谁敢作乱?真的想被族诛吗?” 吴妈妈悠悠地看他一眼,一指门外斜斜的雨丝,“庆典就像这雨……总要过去!” “这话太智慧了,”李永生笑眯眯地竖起一个大拇指来,“那我就……收起来?” 吴妈妈狠狠地点点头,“必须的!” 李永生很随意地收起了两个金馃子,又摸出两块银元来,“这点小钱总是可以的吧?” “你这孩子,”吴妈妈很无奈地看着他,缓缓摇头,“我真的不需要,如果你一定要表示诚意的话,请我吃顿饭好了。” “您那点胃口,”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一次怎么够?一百次好了。” 吴妈妈眉头一皱,伪作发怒,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够了啊,小李子!” 你再叫一声小李子试试?李永生是真的想抓狂了,“你要是不让我请,我就让褚三出面,夺了你的家产……信不信我真做得到?” 我勒个去的,吴妈妈无奈地翻个白眼,苦笑一声,“你这诚意……还真是满满的。” 她看这孩子实在太顺眼了,虽然任性了点霸道了点,但是心地……真好啊。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李永生很干脆地发话,不容她推脱,“两块银元你也收起来……握草,这屋子竟然漏水?” 雨慢慢地密了,雨水从房顶上掉落下来,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 吴妈妈从床下搬出几个豁了口的大碗,还有没了颈子的瓦罐,很娴熟地将它们摆放到位。 其中一个瓦罐,直接摆在了床上,她解释一句,“雨若是下得久了,这里也要漏。” 李永生狐疑地看着她,“就这房子……你也想养老?” “我若是能翻新一下房子,卖上百银元不成问题,”吴妈妈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真是不懂得民间疾苦。”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中土国跟地球界不一样,在地球那边,京城里有间平房,那就太宝贝了,房子再烂再破,卖出天价没有任何问题。 不说学区房什么的,只说等着拆迁,就占老大便宜了。 中土国的京城,肯定也有拆迁,但是这里一说房子,就是连房子带地,没有土地使用权之类的玩意儿,更不存在土地使用权续费。 所以房子的价值,主要看房子本身的好坏——事实上,京城的人不认为地有多么值钱,买了你的房子,就是连地都买了。 最关键的是,在京城起新房子,费用很高,这本身就是个温饱型的社会,资源相对匮乏,一砖一瓦都所耗不菲。 吴妈妈所在的是棚户区,房子价值本身就起不来,再有钱的人,也不会花钱买这里的房子,而她的房子破烂成这样,想要翻新修成好房子,没有三五十块银元下不来。 就像地球界的农村,盖一次房子,起码得积蓄十来八年的家用,这里也一样。 “我是不懂民间疾苦,”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不以为意地回答,“那您给说说呗。” 外面下着雨,左右是无事,吴妈妈便用自己这几十年的经历,向年轻的小家伙讲述着人间疾苦。 张木子听得没太大兴趣,民间疾苦她听说过一些,但是道宫高高在上,早就超脱了很多低级的世俗烦恼,一个百万富翁,会有兴趣听没钱人的困惑吗? 这样的人有,但绝对不多。 然而,她见到李永生听得津津有味,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耐,详细地听对方的讲述。 李永生听得起劲——那是假的!他更想听到自己希望了解的东西。 不过听着听着,他真的是有点心酸,永馨这一世,是吃了多少苦啊。 我来得太晚了,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唤醒你的宿慧好了。 然而,这终究是一种冲动,吴妈妈连制修都不是,怎么可能被唤醒? 就算被唤醒,真的很可能出现意外。 而且凭良心讲,李永生不认为这是个好的时间,永馨年纪已经大了,被唤醒之后,修为跟不上,很可能再入轮回,他还得再寻找一遍,再次唤醒。 再说了,永馨这一世的容貌,也确实……不堪了一点,虽然她善良依旧。 当然,容貌是可以改换的,可是永馨现在已经老年了,修为又不济,前景也不乐观…… 李永生绝对不会承认,其实他有点怀疑……永馨虽然没有结婚,会不会有过些什么经历? 他对自己说,其实我是纳闷,永馨哪怕不觉醒宿慧,气息也不至于微弱成这样吧? 他可以陪着她,慢慢地度过剩下的年华,但是他不想……认错人! 是借口吗?也许是吧,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有点无法接受,永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关于时间的时效比,他了解得不是很多,但是他始终觉得——明明是卫国战争胜利之后,你才去转世的,怎么就转生到卫国战争之前了呢? 穿越这种事,呵呵……他可以信,但是他绝对不信,永馨能倒霉到这样的程度。 他始终在怀疑,自己所要找的永馨,大概、也许、可能、未必……就是眼前的老妪。 所以他心里,一直将对方称作吴妈妈,而不是永馨。 不过,他愿意将老妪视作永馨——万一真的是,他又怠慢了的话,她岂不是会很伤心? 出于这种纠结的心态,所以他现在有耐心,慢慢地听吴妈妈讲述那过去的故事,或许在故事中,他能获得一些线索,帮助他做出判断。 (加更到,继续召唤。)(。) 第一百五十二章文青稳婆 吴妈妈老了,嘴也很碎,一直讲述着自己零星的记忆,非常地不着边调。 永馨你以前不这样的啊,李永生听得有点腻歪,恨不得一把将她拽过来,抽出尖刀架在她脖子上……说重点,你丫说重点啊! 但是,还是慢慢地听吧,永馨你苦了多久,我就补偿你多久。 我有耐心,真的,有耐心弥补自己的过失。 吴妈妈不紧不慢地讲述着自己的点点“经历”,两名听众的脸色,越来越青。 但是他们还不能不听。 李永生其实有些办法,能尽快地落实吴妈妈是不是永馨的转世,不用做什么,他只需要提问一些关键的事情就行了。 但是他问了句房子,就激起她那么大的反响,他就不想再问更多了,顺其自然吧,毕竟苦了那么久,何必呢? 反正他的心思,都放在这个老妪身上了,不管她是吴妈妈,还是永馨。 两人一直听吴妈妈絮叨到天黑,雨也住了,但是她还在说。 “出去吃晚饭吧,”张木子建议,她对这件事,越来越感兴趣了——不是对老妪的故事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李永生为什么会如此委曲求全。 吴妈妈很不愿意出去,但是很显然,她拗不过这二位,尤其是她看着顺眼的英俊少年,不但多金,而且很有点初出茅庐的桀骜。 于是她将家里的坛坛罐罐都倒了一遍,腾下足够的空间接雨水。 看着她做这一切,李永生的心,真的在隐隐作痛。 三人会餐的地点,就在门口不远处的酒家,格调虽然一般,味道却着实不差,关键是在价格优惠——棚户区的酒家,就是这样了。 喝完酒之后,李永生照例回了修院,他倒是想将吴妈妈接过去住,但是她坚决不答应——她还放不下自己的小破房子呢。 第二天,由于上午的病人只剩下两个了,李永生索性将朱大姐也唤到医馆,在这里行针。 一边扎针,他一边就问起她,说你知道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比较好的泥瓦工? 朱大姐并不知道这个,就答应他说,回头我找妹妹问一下,让她安排几个人,帮你把事办了——这真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她好奇地问一句,“你这是要给谁修房子?” “城东南的一个稳婆,她年纪大了,房子破烂得很,”李永生笑着回答。 “稳婆?”朱大姐身子一抖,奇怪地发问,“叫什么名字?” 李永生见状,心里也有点奇怪,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一边扎针一边回答,“应该叫吴小女吧,你跟稳婆很熟?” “吴小女,是她?”朱大姐的身子又是微微一抖,“你怎么认识她的?” 李永生这才知道,原来朱大姐以前拉扯弟妹,从早工作到晚,有一个活儿就是做稳婆。 稳婆这种活计,效率不高,她拖家带口的,不能以此谋生,不过临时帮人打一打下手,还是做得到的,最一开始,她就是跟着吴小女的。 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就能独自上手了,吴小女有接不过来的活儿,也推荐一些给她,两人的关系走得还算近。 后来朱大姐出事,双方的往来就淡了,吴小女因为房子的问题,还找过朱捕长帮忙,但那时朱捕长还不是捕长,只是一名小小的捕快,也帮不上多少忙。 于是两家就渐行渐远,等到朱家彻底缓过劲儿来的时候,也没谁记得这段交情了。 但是朱大姐认这份交情,她一直还等着身体大好之后,去登门看看几个老朋友呢。 吴小女对她有过帮助,适度的感谢是有必要的,当然,若是加上李永生的人情,她肯定就要回报得更多了,“你怎么认识她的?” 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受人所托,看顾一二……你跟她很熟?” 朱大姐对她,还真是相当地熟,于是就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李永生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听到了他想知道的——吴小女不但未婚,而且跟别人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 朱大姐其实跟她很像,两人都是未经人事就做了稳婆,多年的稳婆做下来,对那些男男女女的事儿,也就淡了。 最终的结果,不就是“哗啦啦”一下,拉出个血淋淋的婴儿来?还痛得死去活来? 搞不好的话,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这事儿太常见了。 朱家兴起之后,朱大姐还有心生一个,吴小女根本就没这兴趣了——招个入赘的男人,也未必要生孩子,只是年老时有个伴就是了。 知道李永生要帮吴小女,朱大姐就兴奋多了,说了一上午的话,还说要一起去见吴姐姐。 那就去吧,李永生带着她一起走,因为他又获得了一点消息,吴小女就是吴小女,从来没有叫过什么吴永馨。 大概真的不是此女了,他这么判断,至于说此女身上为何有永馨的气息,他可以慢慢地问。 当然,有朱大姐这熟人在场的话,他就可以问一些问题,而不担心对方误解。 吴小女见到朱大姐,惊喜之后,也是一阵唏嘘,两人有起码二十年没见了,可以说的话实在太多了。 李永生也不着急,安心地陪这两位,对于他提出的修缮房屋一事,吴妈妈婉转地推辞,但是朱大姐豪爽地表示,又不用你花钱,反对无效。 修缮房屋时,人工的费用并不高,朱捕长联系的工匠,比旁人还要便宜一些,至于说原因,大家都懂的,京城警察局副局长,有的是人愿意巴结。 建筑材料要花不少钱,不过朱大姐依旧全包,她表示说,哪怕不算咱们多年的老关系,只冲着永生受人托付照顾你,我就要出这个材料——他对我有再生之恩。 吴小女根本没有能力拒绝,修好的房子不是金馃子,没谁抢得走。 不过修房子的时候,出现点小问题,来的工匠看了一下房子,说你这房子太久了,与其修修补补,不如扒了重建。 吴小女再次意外了,她告诉对方:你想多接点儿活,我能理解,但是你最好想明白,出钱的不是我,有些人可不是你随便能占便宜的。 我们就是怕朱捕长不满意啊,工匠苦着脸回答,您不给工钱都无所谓,但是修得不好,朱捕长一旦发作,我们可承受不起她的怒火。 朱大姐再次大包大揽,扒了重建吧,也多不了多少钱。 吴妈妈依旧没能力拒绝——小朱是多年的朋友,没可能害她,小李子看起来也没可能算计这房子。 扒房子重建,要到城南工建房报备,在朱捕长的关照下,分分钟就搞定了手续。 但是工建房也提出了两个建议:一个是你扒了多大,就重建多大,哪怕略略大一点,院里邻居没人反对的话,也不算什么事,但是千万不能起楼! 周围一大片的院子,全是老旧的平房,大家都是修修补补地住,但是有人敢起楼的话,绝对有人跟着做,到那时麻烦就大了。 这一点好说,第二点令朱大姐有点挠头:工建房建议,大典之后再兴土木。 这也很好理解,扒房子重建可不是小活儿,隆重的庆典之年,怎容许你搞得尘土飞扬乌烟瘴气? 朱大姐犹豫,李永生却没有半分犹豫:房子该扒就扒,大不了咱们拆的时候动静小一点,运送垃圾的时候勤快点,有啥呢? 这无疑会增加施工的预算,不过他可不想再看到吴妈妈在雨天里,抱着瓦罐睡觉了。 那就动手吧,朱大姐见他这样,也不再犹豫。 紧接着,问题就又来了,一扒房子,吴妈妈住哪里? 她屋里那点零碎,朱大姐说都不要了,回头我给你弄新的,你没地方住的话,跟我去家里住? “去我哪儿住吧,”李永生盛情邀请,“你们俩能唠唠嗑。”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吴妈妈连个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天,工匠们开始进场扒房子,李永生也不再来这里,而是安心地待在修院里,除了帮人扎扎针,就是陪着两个大妈东游西逛。 这情形实在太诡异了,几天之后,别说张木子,就连朱大姐都忍不住了,悄悄问他,“小李,吴姐莫非是你家亲戚?”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并不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玩个高深好了。 九月初八一大早开始,京城里就管制了交通,初九,大典隆重举行。 吴妈妈在京城待了大半辈子,对于看庆典并不感兴趣,而李永生眼皮子的驳杂,还在她之上,对这样的热闹也没什么兴趣。 倒是朱大姐卧床多年,这次一定要看个热闹。 她盛情邀请这两位前去,见他俩无心,于是就跟着家人一起去了。 九月初九一整天,京城里的热闹就没断过,到了夜里,不但有各色的花灯摆满了街道,在西山的皇家庄园里,竟然放起了烟花。 而此刻,李永生和吴妈妈坐在小院厨房的房顶上,淡淡地看着那些璀璨的光团渐次地亮起,又很快地消散在空中。 “小李子,你觉得漂亮吗?” “别叫我小李子行不?我觉得还算好看吧。” “小李……我感觉自己,就像那即将燃尽的焰火啊。” 你这么大岁数了,就不要文青了好不好?李永生忍不住翻个白眼。(。) 第一百五十三章少年天子三更求月票 九月初十,是大典的第三天,也是官方庆典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李永生就赶到了后海园,这是政务院发下来的通知。 今天圣上要来此,带着一些外国使节,在后海搞一系列亲民的活动。 李永生赶来的时候,政务院已经召集了将近两千人在那里,都是一时的俊杰,他们的任务是,在外国使臣面前,帮朝廷撑起脸面。 辰初,今上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来到了后海,先是接见了一些乡老贤达,然后又泛舟后海之上,领略京城风情。 再然后就是午间了,今上亲手碾压谷粒,庆贺今年的风调雨顺——其实是不是真的风调雨顺,跟这个仪式无关,朝廷这么做,是重农的表示。 李永生基本上挨不到今上的边,最近也离着起码一里地。 直到未末时分,也就是接近下午四点了,今上带着外国诸使团,来政务院这边,介绍一下本国的贤能栋梁。 李永生比较惨,连被介绍名字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就是“……等人”的序列。 然后内廷有人上前,代表今上颁发了一些小礼物。 李永生被划到了“文脉”一群人里,好笑的是,他得的竟然是一张轻赦卡——今上的意思是,文者无罪,你们只管书写就是了。 就算有点小罪,这张轻赦卡也是护身符,没谁动得了你。 当然,若是超过一年刑期的大罪,轻赦卡能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减刑罢了。 所以说这张轻赦卡,其实仅仅具备了些象征性的意义,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今上对广开言路的支持,是难得的表态。 而且这张轻赦卡跟李永生从政务院得的也不同,他不需要签收不说,卡上就直接刻出了阴文,这是发给“李永生”的,非本人不得使用。 李永生不无恶意地想,如果没有名字限制的话,若有人集齐十几张卡,还真有资格写一些比较过分的东西了。 发卡的内廷太监,是个三十多岁的帅气中年——如果不考虑阴柔气质的话,他颁发赦免卡到李永生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轻声发话,“得空了,多来内廷走动。” 这是……客套话吗?李永生觉得不像,但是他也想不出,对方若是有深意的话,自己有什么资格,能多去内廷走动一下。 恐怕是连门都没接近,就被赶走了吧? 除了这句话,他就再没有收到任何别的消息了。 今上倒是笑眯眯地扫了他这一片一眼,还摆了摆手,李永生也不觉得,这摆手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过今上笑眯眯摆手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起了陈妍希版的小龙女。 一番活动过后,就是申末酉初了,政务院提供了餐票,他们可以到指定的几家酒家用餐。 李永生对此没有兴趣,他跟周围的人一个都不惯,正好有人上前发问,这餐票我一块银元买了,卖不? 政务院提供的饭食,李永生见识过,精美尚可吃饱很难,此次大典涉及朝廷形象,肯定也不可能让大家胡吃海喝,他甚至想白给了此人。 不过想一想,当初尹夏荷也是拿了满满一食篮的饭菜,换他的政务院套餐,他心里就有种明悟:政务院提供的饭菜不值钱,但是这张餐票,恐怕还值点钱。 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钱不钱的就算了,阁下怎么称呼?” 餐票不卖,总要记住人情卖给谁了。 对方随便报了个名字,还是一副“我很有名”的样子,他想一下,确实不认识这厮,也就懒得再计较,将餐票塞到对方手中,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有人找到政务院的组织者,“李永生在哪个酒家吃饭?” 组织者倒是知道这个名字,马上着手安排人打听,很快就颓然地来汇报,“他将餐票赠人了,应该是回修院吃饭了……要我们通知他来吗?” “不用了,”问话的这位摆一摆手,转身离开了。【ㄨ】 组织者也没把此事当回事,这种大场面,相互结识攀交情的事儿,实在太多了。 比如说军役部某个司长,想要结识一个郡守同知,为家族谋点什么,平日里不好联系,现在就是联系的好时机。 李永生回去两天之后,修院里所有试炼的十二个病人,都已经结束了,他手上的伤患,就剩下朱大姐和郭老教谕了。 而且这俩人,也好了不少,剩下的是水磨功夫,急不得的。 朱大姐很热情地建议,你帮吴小女扎几针,我看她身体也不是很好,没准以往落下了病根。 李永生对此有点犹豫,因为他不太清楚,该尽量延长吴妈妈的生命呢,还是该陪她走过生命中最后一段路程,见证她再次转世。 反正就是各种纠结了,总算还好,吴妈妈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晚点调理也不打紧,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李清明再次找上了门来,还带着冒犯过李永生的那个司修,“就是他吧?我已经打了他一顿……你还要我怎么收拾他,才肯给我疗毒?” 司修穿得很整洁,面部上也看不出太狼狈的样子,但是一块块的淤青表明,他真的是挨打了,还不轻,眼下这副齐整的模样,十有八九是特意整理过的。 “我说不治就不治,”李永生冷笑着回答,他也知道对方是个混人,那当然要直截了当地表态,“我没让你打他,这跟我无关。” “我说小伙子,适可而止啊,”李清明又想暴走了。 总算是他知道,对方院子里有十方丛林的道士,于是强压怒火,“我最多也就打他一顿,不可能做得更多了,他得罪了你,但那时是执行公务……事急从权你不懂吗?” 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吐出了四个字,“真不要脸!” “你说什么?”李清明顿时就叫了起来,“别以为你……那啥,我就容得了你放肆!” “我提出的降头假设,结果证实是真的,挽救了很多人,”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就因为我提出的假设是对的,我就有嫌疑,就该被你们带走?” 他狠狠一拍桌子,抬手一指对方,“那些没提出假设的,反倒没有嫌疑,我救人救出罪来了,拜托……你能要点脸吗?” “那不是在查证吗?”李清明也高声叫着,“查证的时候,你不该配合吗?” “那也该请求我配合,而不是那样的态度,”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治曲老,因为我佩服她……我特么就不治你,你咬我啊?” “你!”李清明气得头发根根直立,他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力压伊万国二十年,骄横惯了的,“信不信我能……你会后悔的!” 李永生轻笑一声,一摆手,“行了,别在这儿动手,要不然你会很难看,想怎么整治我,你随便……你看我怕不怕。” 李清明的胸口急速地起伏两下,方始缓缓发话,看得出来,他是在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怒火,“你和连鹰的恩怨,我不想多说,但是……你不该对军人有偏见。” 李永生轻笑一声,“原来这些日子,你是去打探我的底细了?” “我这些日子,是在忙大典,”李清明冷笑一声,“你那点事,我随便问一问就知道了,还不值得我用心去打探。” “不值得你打探,你又何必来苦苦求医?”李永生随意地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好走不送!” “你真是气死我了,”李清明狠狠地一跺脚,转头就走,走到门口,他才回头看一眼,“军队上的人错了,自然有军队的规矩,你别以为你能予取予求。” 他也承认,司修军人做的事情不对,怀疑提出治疗方案的人,真的是有点简单粗暴了——哪怕这是个惊了天的大事,但也不能那么粗暴地行事。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一直是带兵的,军队里有再多不合适的行为,那也是军队内部的事,跟你们百姓无关——在这个问题上,你们没资格提要求。 若是想单单让李永生息怒,他可以将这个司修解职了,甚至踢出军队也无妨,但是……他真的不能那么做,军队就不该受外界压力的影响。 他若真那么做了,李家在军中的脸,都要被他丢干净了。 “我也没求你来找我,”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错了要认,挨打要立正,就你这个态度,我真的不治。” 李清明的眼珠一瞪,恶狠狠地发话,“我态度怎么了……还不够好?” “你态度挺好,”李永生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微微一笑,“我治不了,行不?” 李清明其实也不怕打嘴皮子仗,他虽然脾气暴躁,心思却细腻,早就安排了人暗暗用留影石留影,想抓住李永生的漏洞。 但是对方根本不跟他多辩论,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实在令他有点郁闷,感觉一拳头打到了空气中——治不了,那凭什么逼人家? 他愣了一愣,才一呲牙,“我其实不怕死,你治不治我都无所谓,但是你这个态度,太藐视军方了,小家伙,你真的有麻烦了……” (三更到,召唤。)(。) 第一百五十四章老帅一更 京城西北城郊,有一大片丘陵,是众所周知的禁区,无数军中权贵在这里落户。 京城的黎庶,更愿意将这里叫做“元勋区”。 八大帅中,有五大帅的家人,就住在这里。 一处靠山望着京城的豪宅内,一个白发女人,坐在楼顶,伏案书写着什么。 这栋楼不高,也就是两层半,女人所处的位置,就是在三楼阳台上。 她一头如雪的白发,偏生面容红润,有若婴儿,将案几上的文书一一批示完毕之后,早有女卫走上前,手持绣着青花的浴巾,“坤帅,水池温度调好了,现在去游吗?” 白发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八大帅里仅剩的五帅之一,坤帅。 她原名胡小小,从军之后改名胡秀凤,然后成长为八大帅之一。 成功从来都没有幸致,她有三个兄弟和一个姐姐,都在卫国战争里牺牲了,所幸的是,她还有八个兄弟和十一个姐妹。 没错,胡家本来就是军中家族,她的老爸和叔叔,也都是军中宿将。 不过她能走到眼下这一步,跟家族的支持,关系不是很大——胡家只能保证她的一些低阶军功,不要被别人冒领了。 “今天不想游泳,”坤帅摆一下手,“嗯,安排一下……去平舒走一遭好了。” 平舒靠海,距离顺天府近五百里,超出了幽州郡的范畴,但是京城豪门去那里一趟,是很方便的。 她不想在自家的泳池里游泳,但是平舒河流众多,奔流到海,在河里海里游泳,却是惬意。 女卫犹豫一下,低声发话,“据说近期有野祠中人在京畿出现,须得防范一二才好……还有,顿河水库的那些人,也暂时没找到。” 野祠中人倒是好说,一般不会招惹官府,可是在顿河制造了那么大事件的组织,显然是冲着官府来的,坤帅做为仅存的五大帅之一,一旦出行,很容易成为对方的目标。 坤帅一听,忍不住嘀咕一句,“这帮人怎么办事的?这么大的事儿,到现在都没有锁定目标。” 不能出行,这多少有点扫兴,就在此时,又有人来报,“李清明求见大帅。” “他来干什么?”坤帅疑惑地皱一皱眉,想一想之后点点头,“带他过来。” 李清明别看满头白发,其实岁数并不大,也就五十来岁,在军中是小字辈,算很耀眼的后起之秀,但也不值得坤帅起身迎接。 他进来之后,笑眯眯地打个招呼,“坤帅您的气色不错啊,最近得了一根不错的金丝藤根,足有五百年之久……想着您喜欢,就拿来送给您。” 金丝藤根有点像地球上的甜草根,拿来泡水喝不错,还能去躁气化心火,年份越久的越好,坤帅喝茶不多,平常就喜欢喝这个。 当然,以她的地位来说,根本不缺金丝藤根,五百年的藤根,也不是多么罕见的东西,并不值多少钱。 “你有心了,”坤帅一抬手,这点东西她还是不怕收的,“你小子有什么事儿,直说好了,没工夫跟你打哑谜。” “就是好久没来了嘛,”李清明嘀咕一句,然后笑眯眯地坐下来,“您最近见曲胜男曲老了吗?她可是沉疴尽去,大好了。” “她来过,”坤帅点点头,感触颇深地叹口气,“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个小娃娃竟然能治好她,后生可畏啊。” “这个后生……他对咱军方很不满,”李清明直接点明来意。 李永生的情况,坤帅也听曲胜男说过一些,大约知道小家伙是被博灵郡军役房收拾过,心存怨怼。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实在太常见了,当时她就没表态,现在听到李清明又提起,所以点点头不说话,看他想说什么。 “我想要他帮我驱毒,他说不治军人,”李清明大声发话,“关键是他说能治……我这毒,不是捍卫中土国受的伤?” 坤帅扬一下下颌,“嗯,你继续说。” “我想抓走他,为我疗毒,”李清明真不愧是浑人,大喇喇地发话,“所虑的就是他对曲老有恩……曲胜男我也不怕,就是怕您多想。” “你个混球,”坤帅气得骂他一句,“那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你敢动手?” 那厮身边还有道宫的人,那又如何?李清明对此心知肚明,他很干脆地表示,“他总有出修院的时候,我在修院外抓他不就行了?” 坤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抓走之后呢?” “他能帮我驱毒的话,我当然会重金感谢,”李清明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不怕他拿假手段来瞒我,怕的就是您误会。” 坤帅不屑地看他一眼,“郎中用假手段,你能看出来?还是你防得住?” “我自有办法,”李清明很无所谓地回答,他之所以被人看作是浑人,就是做事不讲理,敢治坏我……信不信我弄得你生不如死? 当然,李永生若是愿意尽心尽力治他的话,他真的不吝重赏。 事实上,他毒伤发作的时候,也是很痛苦的,他自问,那种程度的痛苦,绝对不逊色于曲胜男。 然而,他是个要强的人,又因为坏脾气,得罪了一些人,甚至因为苗裔的身份,在李家目前也是强行压制住那些人,万一被内廷和军方视作不堪使用,后果真的太严重。 所以他不想宣传自己的痛苦——只能默默忍受。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如果能祛除沉疴,恢复化修的身份,再往上走一走也是正常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军役部只挂个闲职。 “我不答应,”坤帅淡淡地摇头,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我不方便动连鹰,但是在京城保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他对军方有怨怼之心啊,”李清明的声音大了起来,“说不治军人!” “切,”坤帅不屑地哼一声,“不治军人?他可是治了小曲……你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我跟那姓连的小子也没交情,”李清明觉得自己的委屈大了。 少不得,他将事情的原委说一遍,最后还强调,“……我打了那厮一顿了,但是李永生还是要记恨在心,莫不成要我将他踢出军队?咱军方什么时候这么软弱了。” “降头一事,也是他提出的?”坤帅还真不知道这个。 此前,她还在埋怨,嫌军方和捕房没能力,让导致她不能出行。 若是李清明一来,就讲明这一节因果,坤帅大概会认为:这李永生也太不晓事了,怎么就不知道配合一下? 但是现在,她就觉得军方太笨了:除了欺负一下老实的修生,你们还会做什么? 人家提出了降头的可能,你们反倒要带走有功之人? 所以说,先入为主真的太可怕了,而坤帅虽然精明,终究是个女人,女人大多是感性的,更别说她还已经表态了,不许李清明动李永生。 要不说,说话的顺序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李清明属于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的那种,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顺序出了问题——他怎么可能知道,坤帅本来是想出京的? 所以他固执己见,“非常时期,那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能拉走他调查?” “你们这帮娃娃,现在也就只会欺负老实人了!”坤帅气得拍案而起,“摩云堡一役,我全靠那些黎庶的掩护,才能安然撤离,现在你们不讲黎庶的支持……我看这大好江山药丸!” 摩云堡一役,是她封帅的最关键一役,但是她此刻说出来,并不是卖弄,而是因为,那是她一生大大小小的战役里,最为惊险的一战。 若没有中土国的百姓支持,随她冲出摩云堡千余名将士,怕是都要倒在回途中。 “得,就当我没说好了,”李清明苦笑一声。 他虽然浑,却也知道发了飙的坤帅,是他不能惹的,于是他叹口气,“坤帅,我父在世之时,也很赏识您,现在不怕跟您说一句……我这个伤,怕是扛不住了。” 他的父亲李蛰远,是光宗的五虎将之一,虽然不是胡秀凤的顶头上司,但是确实表示过欣赏之意,也算间接帮她稳固了军中地位。 坤帅淡淡地看他一眼,“这个事儿,你跟小曲去说,她若愿意帮你,自然有办法。” 在她想来,自己愿意维护那个本修生,全是看在曲胜男的面子上,而曲胜男也确实比较好说话,若是李清明求得动她,就好商量了。 以小曲爱憎分明的性子,应该不可能放弃维护那个修生,但是李清明够诚恳的话,她出面帮他说个情,这伤可也不就治了? 那是治好曲胜男的人,我怎么可能去求她?李清明心里暗暗地叹口气,哪怕论地位,他也比曲胜男高,胡乱求人,那成什么了? 想一想之后,他轻声发话,“被我打的那厮,是兑帅的人,我也能追究一下他的失职,但是……好不好呢?” 兑帅也是八大帅之一,不过跟坤帅不太对付,以前八大帅关系都不错,但是自从先皇开始清洗之后,他就积极地靠向了先皇。 坤帅曾经很不屑地说过一句话:所谓兑,那就是一团泥淖啊。 (加更求月票。)(。) 第一百五十五章扎场子 坤帅是看不起兑帅的,他的战功尚可,但是心机太重了。 光宗时封帅,倒向先皇也很干脆,今上登基之后,他又主动靠过来。 按说身为臣子,忠于圣上是应该的,但是这人转变得太快,而且会很主动地打击异己。 跟他类似的是离帅,离帅也是忠于这三位圣上的,谁在位就扶持谁。 但是离帅从不主动介入朝争,只执行接到的命令,觉得命令不合适,也会出声置疑,但多出于公心,帮仇家说话的事儿也做过。 两人一对比,当然分得清谁好谁不好——离帅在军中的口碑很好。 坤帅对兑帅有看法,不过她是军中老帅,不能随便出声,尤其是面对李清明这种非嫡系的小辈,更要注意克制。 所以她只是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很关心,我也老了……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你好像也不该跟我商量。” 李清明长笑一声,站起身来,“既然坤帅您不阻拦我,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坤帅淡淡地看着他,一摆手,面无表情地发话,“好走不送。” 看到对方笑着离开,她坐在那里不做声,良久,才微微一叹,“这是……又要多事了吗?” 李永生并不知道这些,大典过后,他的治疗任务也结束了,除了还在帮郭老教谕和朱大姐调理,陪吴妈妈说话之外,他还在大修堂商量,怎么组建一个广播电台。 按李永生的想法,这东西已经送给了政务院,就不关他的事儿了,但是朝阳大修堂盛情邀请他加入,不占股份都不行! 听起来有点奇怪,李永生只是懂收音机制造技术,而且技术上交了,还是主动上交,当然也不可能再卖第二遍了。 最多是能指导一下生产,收点咨询费和指导费就足够了,怎么可能有资格入股? 然而朝阳大修堂可不这么看,他们在意的,是李永生“技术发明人”的身份。 须知此次,他们是在抢政务院的买卖,为了这些利益,他们不怕跟政务院扯皮,但是朝阳人再狂妄,也知道自己必须“师出有名”。 如何师出有名?必须得把发明者拉进自家的队伍,还得是入筹的身份——总不能把技术献上去,不允许人家技术拥有者使用吧? 这么说吧,若是李永生目前没有在朝阳插班,朝阳大修堂就算再眼馋,也不敢惦记跟政务院抢收音机的生意——师出无名没法抢的。 可偏偏地,李永生不感兴趣了,他现在又不差钱,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儿干嘛? 最后没奈何,朱教谕请动了沈教谕出面,对某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咱大修堂的武修教谕,穷得太久太久了啊。 待李永生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强迫入股之后,也是有点哭笑不得:合着我现在,能以发明者的身份,享受技术红利了,不答应还不行! 想一想半年前,自己还因为这个技术,被贪婪的食肉动物死死盯上,经历了好几次磨难,好悬被折磨致死。 一时间,他颇有点感慨,所谓时移世易,不外如是。 那就答应了呗,教谕们上杆子求着他入股,不入股,也太不给教谕们面子了。 所以双方大致商定,李永生技术入股占两成收益,大修堂负责安排生产销售等等。 不过李永生想一想,提出个建议,这个广播电台我要占六成收益,收音机这块我占一成半好了。 这不可能,朱总谕断然拒绝,我早就说了,这个舆论阵地,大修堂不会放任落到个人手里。 那这样好了,把博本院也喊来,三家里,每一家三成三,李永生提出新的建议——其实收音机那一成五,我也是要跟博本院对半分的。 他的技术,确实是博本院最先买了的——虽然价钱不是很高,但博本给过他不小的帮助。 献给政务院时,他也有说明修院的功劳,若是此刻撇开博本,他自己内心过不去,别人看起来,也有忘本之嫌。 朱总谕听了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有点不是滋味,凭什么你小小博本院插一脚进来? 可是转念一想,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政务院找麻烦过来,可不仅仅只有朝阳一家在扛着了,博本院虽然差一点,却也是博灵郡的头号本修院。 然而,要跟博本院合作的话,肯定要面见一下博本的人,再签署个书面协议。 两边一联系,李永生才知道,正好宋院长过一阵要来京城。 这个事儿,宋嘉远出头是最好的,他在修院里原本就是分管后勤的,业务正好对口,若是换跟李永生关系好的孔舒婕来,反而有点不合适。 赵院长来肯定也不合适,且不说他曾经看李永生不顺眼——现在也未必顺眼多少,只说他是大院长,就不合适做这个事。 终究是悄悄地从政务院碗里抢饭吃,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大院长可以比较专独地做出一些决定,但是他的决定代表修院的意志,都是要公示的,消息一旦传到博灵郡政务司,政务院就太容易知情了。 博灵郡政务司的美女司长夏明妃,曾经亲口说过,她就是政务院出来的。 宋嘉远出面,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一个分管后勤的副院长,为修院搞点创收,有必要嚷嚷得大家都知情吗? 朱总谕听说是这么个结果,也忍不住叫好——好嘞,待他来大修堂,我和张岩总教谕,一起作陪。 严格来说张岩只是武修总教谕,属于谷随风在博本院的那个位置,他上面还有大修堂总教谕,他接待宋嘉远,有级别不对等之嫌。 但是架不住朝阳的级别太高,比教化部低点也有限,论实际的人脉和影响力,更不逊色于教化部。 张岩出面接待宋嘉远,还真有屈尊之嫌——他对上孔舒婕都不落下风。 宋嘉远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也相当高兴,很快就发来了传讯:你们太客气了。 李永生对宋院长也很感激,虽然老宋在出租房屋一事上,曾经将他当作了棋子,他也吃了曾求德一些亏,但是,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受益了,当然就该冒一些风险。 正经是宋嘉远在其他方面,不愧是一个本修院副院长,对得起修生了——如果不算食堂那些价高质次的饭菜的话。 所以李永生决定,自己也找两个陪客,不管是帮宋院长引见也好,还是单纯的接待也好,总要让老宋高兴而来,满意而去。 所谓的人情往来,可不就是这样吗?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跟孔舒婕交好的那三位师姑,他不打算请,那是孔总谕的人脉资源,他介绍给宋嘉远算怎么回事? 那么他能请的人,也就很有限了,朱捕长可以算一个,曲胜男……那当然不合适,曲老已经是隐退的人了,也明确表示不喜欢沾染朝中是非。 若是他肯给李清明疗毒的话,李清明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现在也不用说了。 想来想去,他能邀请的,似乎也就是朱塔任家的人了。 他有点头疼跟任永馨打交道,不过很快地,他找到了一个很强大的理由…… 这一天,他去朱塔拜访任家,正好赶上任进在家。 任家主听说过此人,知道这年轻人不但跟北极宫有瓜葛,还受到了政务院的接见,最近似乎又搭上了曲胜男和朱捕长——年纪轻轻,果然了不得。 他看不太清楚李永生的根脚,不知道此人到底是哪边的,但是很显然,这样的年轻人值得结交。 所以他就一个劲儿闲聊,一边考验其才情,一边也是等着对方说出来意。 李永生见对方一个劲儿地扯闲话,就明白过来了,人家是等着自己开口呢。 官面上的话,他当然也会说,“此番前来,是有点事情相求,就只怕有点冒昧。” “呵呵,”任进笑一笑,本来他仗着身份,不想接对方话茬,静待对方请求,但是转念一想,对这种潜力超群的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傲慢的好,于是又说一句,“不是外人,你只管说。” 李永生思索一下,客气地发话,“我本出身博灵本修院,过几日有名副院长来京,他心慕京城风物,我身为弟子,生恐照顾不周,想看上人是否有闲暇。” 原来是让我替你扎场子!任进一听就明白了,他绝对不会认为,副院长缺个导游。 虽然已经离开了体制,但是体制里迎来送往的规矩,他一清二楚。 “你有这份尊敬师长的心意,很不错,”任进笑着点点头,“现在像你这样肯为师长想的年轻人,真的是太少了,我肯定会成全你这个心思……你的师长何时到京城?” “六、七日后,”李永生客客气气地回答,“多谢任上人成全。” “又不是外人,这么客气作甚?”任进和蔼地笑一笑,“对了,听说你的针法很好?” “只是别人谬赞而已,”李永生谦虚地笑一下,顿了一顿又发话,“不过,军人我是不治的。” “我就是那么一问,”任进笑眯眯地发话,他真的只是好奇。 不过他心里还真是有点不爽,我还没开口呢,你就说军人不治,“那是为何?”(。) 第一百五十六章鸣不平三更求月票 面对提问,李永生也无意解释为何不治军人,只是微微一笑,“若是其他人,我可以尝试一下,不过……我没有行医资格的。” 小伙子真是狂拽酷炫吊炸天!任进默默地评价,当然,中土国没有这样的地球俚语,不过大致意思是相通的。 但是,到了他这样的年纪,不会为这点小事介怀,只是笑着点点头,“那我可是记住了,需要你治疗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辞……规划司的人,一般不接触军方。” “倒是我多虑了,”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过,复颜丸我可也没有了。” 你别觉得我求你,就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只是给了永琪一颗复颜丸,但是你得承认,这东西你家也不富裕,你女儿还得求我这个外人。 “呵呵,”任进不无尴尬地笑一笑。 对他来说,复颜丸不算太难求,但是帮人扎个场子,就能赚颗复颜丸,还能卖一卖人情,也划算得很,“到时你再提前三天知会我一声,好定下时间。” 又聊一阵,李永生告辞走了,任进送客到院门口,算是给足了年轻人面子。 他回转来之后,就看到夫人迎面走来,“夫君,你不担心他的那个副院长,是来跑规划的?” 她可不认为,只是扎场子的可能,规划司整天被人求,她的夫君之所以离开体制,也是发现很多规划请求不合适,但是推掉的话又难免惹人,实在难做。 “他跑规划直说就是了,难道我要顶了北极宫面子?”任进很无奈地看妻子一眼,“他既然没提,可能性就不大,再说了……我已经不是规划司的人了。” “可是……总觉得有点忐忑,”任夫人轻声嘀咕一句。 任进少不得又给夫人解释一下,“就算他那个副院长要跑规划,李永生不提,我何必卖那副院长的面子?他没说就是无妨……我就算卖,也是卖他的面子!” “可是几个小叔,还在规划司啊,”任夫人苦恼地叹口气。 任进斜睥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觉得……永馨可以代你去,”任夫人小心地建议,“六叔说了,那可能是道宫要点化的人,永馨进了道宫,一定会关照琪儿的。” 永馨是任家最美的,永玢是资质最高的,永琪……是她亲生的。 “你真是……”任进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夫人说了,顿了一顿才发话,“到时候看吧,我可以带永玢和永馨过去。” 只带永馨去,就显得太****太功利了,他的夫人可以这么做,任家主却有点排斥。 李永生见对方接受了邀请,心情也不错,有朱捕长和任进出面接待,他也绝对算对得起宋院长了。 坐着马车回修院,还没到修院大门,他远远地看到,有一群人围在那里。 他不是特别爱看热闹的性子,但是身为观风使,有些东西必须有适度的了解,于是令马车放慢速度,他远远地张望着。 然后,他就跳下了马车,因为他看到杨国筝蹲在地上,抱着一名浑身是血的修生。 杨国筝在假期后的补考,只过了一门,还有两门挂着,明晓媚跟他一样,只过了一门——这种成绩,可以留级,也可以不留。 以他俩的背景,升入上舍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前一阵南桂郡的某知府来京城参加庆典,杨国筝去见了一趟,回来时候遍体鳞伤。 他甚至在李永生的小院待了半个月,没好意思出去见人。 前一阵,杨国筝也出去试炼了,这两天才回来,据说试炼成绩尚可。 李永生绕到一个人群比较稀疏的地方,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国筝,怎么回事?我去,这不是……那是谁吗?” 浑身是血的这位,他也认识,是丙班的同窗,他基本不去班里上课,一下想不起名字。 “永生,你要救一救黎咏,”杨国筝见是他来了,登时精神一震,“帮个忙,我差你份人情,成不成?” “哦,是黎咏,”李永生想起这个人了,跟他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一个班的,那还说啥?不过……到底是咋回事,你总得让我明白一下吧?” 同窗诚可贵,友情价更高,若是不平事,两者皆可抛。 杨国筝是个拙于口舌的人,不过不等他说话,旁边就有人发话了,“黎学长是为了我的缘故,被门口的高红族打了。” 李永生侧头一看,是一个娇小的女生在发话,她眼含泪水,“高红族欺负我母亲……” 合着这女修,是今年入了朝阳的新生,李永生所在的上舍班,迎新任务很少,其中就有这黎咏去迎新。 黎咏身材不高相貌平常,战力也一般,想发展个学妹那啥……大家懂的。 然后两人就结识了,上舍生对外舍生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要不然修院里都说,防火防盗防学长,这话真的有道理。 学妹初次来京,老妈不放心,就跟着来了——她不是独生子女,但是总有些父母,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这个无可厚非。 比较遗憾的是,这一届的新修生,正赶上庆典时节,周围的客栈早就满了,露宿街头要被抓的,学妹的母亲只能去郊区找个房子住下。 眼下大典已经过了,管制就松了很多,学妹的母亲又来看女儿,顺便在朝阳大修堂四处走走,欣赏一下这中土第一修院的风物。 黎咏搭上了这个学妹,虽然没啥更深的发展,不过他是上舍生,对新来的学妹来说,还是很值得信赖的,他也使出浑身解数,巴结讨好未来的丈母娘。 学妹母女都是初次来京城,刚才见修院门口有人卖高原红花,就上前打问一下。 高原红花是一味很不错的药材,有利于冲击祖窍后的修复,也有美颜养生的功效。 卖花的是高红族人,高原红花多产在他们那里,这是个位于边陲的民族,也曾经比较对抗中土国的统治,后来被朝廷连拉带打地降伏,在国内也享受比较优渥的待遇。 学妹的母亲问了之后,有心买上一点带回家,结果一上秤,两块银元一两的高原红花,成了两块银元一钱,两朵高原红花,足有近一两,得花小二十块银元。 这当然就不能买了,母女俩才要走,旁边呼啦围过来一群高红人,都是在大修堂门口摆摊的,有人卖刀有人卖水果,一群人抱团得很。 卖刀的直接拔出刀来,指着母女二人,说你们问了价也摸过红花了,必须得买,要不然就别想离开。 学妹大声嚷嚷着,指望修院安保能过来,但是安保们只能给她一个歉然的表情——拜托,那是在修院外,不是在修院里啊。 近期类似的事儿,层出不穷,修院的安保处理过一两起,但是很快就被施加了压力下来:大典期间和谐为重,起码对高红族要保持和谐——那边陲地方再起风波,就是令今上难堪了。 现在真正的大典结束了,但是这一整年,都是庆典之年,安保们对于这样的求助,只能漠视了——不是不想管,架不住上面软。 学妹气得又哭又骂,说我怎么也是大修堂修生,你们就看着我被欺负? 正好黎咏过来寻她母女,见状大怒,冲上去就打,那边也不示弱——终究人多不是? 就在此时,几个大修堂的修生也忍耐不住了,冲上去支援,两边打得血淋淋的。 高红族虽然人多,但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战斗力是很强的,眼见越来越多的修生加入,他们只能撇了摊子,狼狈而逃。 说实话,若不是顾忌一些政策,国族的战斗力,比高红族强出很多的。 但是黎咏是第一个冲出去的,被打得比较惨,正好战斗结束之际,杨国筝路过了此处。 他在丙班里就没啥存在感,别人也看不起他,但是前一阵出试炼任务的时候,他跟黎咏在一起,黎咏对他有些照顾。 说句实话,杨国筝在班里人缘不行,不是他做人有问题,而是大家不屑主动跟他来往,一旦分到一起做任务,同窗之间该帮忙还是会帮忙。 杨国筝也就认了这份交情,他虽然比较懦弱,但是见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热血爆发,要马上带此人去医馆疗伤。 但是安保们不让他走,说这场架打得血淋淋的,高红族也吃亏不小,那边肯定不答应,咱们这边得有个人承担责任啊。 为什么承担责任的必须是黎咏呢?原因很简单,参与打架的大修堂修生,都撒丫子跑得不见人影了——见义勇为是可以的,但是留下的话,可能承担责任。 只有黎咏伤重,跑不动,他又是第一个动手的,安保们当然要盯死他。 当然,这是朝阳的安保,不会拦着他求医,只不过希望他晚点去医馆,等修院的负责人来了再说——万一你也借机跑了,我们可就抓瞎了。 反正黎咏的伤势,看起来挺重,其实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延误一段时间不算什么。 旁观的人见状,就纷纷指责安保们冷血,安保们也无奈得很,一个劲儿解释,说此人伤势不重。 杨国筝正没主见呢,看到李永生,马上出口求助。 (今天三更完毕,召唤月票。)(。) 第一百五十七章可笑之人 李永生一边听杨国筝讲述经过,一边就将黎咏检查了一下。 黎咏的伤不算多严重,主要是两个刀砍的伤口,流血比较多,还有左腿遭受重击,骨折了。 更悲催的是,他右腿的胯骨错位了,两条腿都不好使,怪不得跑不了。 对李永生来说,这点伤病不算什么,他先给伤口撒上伤药,然后狠狠一拽一推对方的右腿,黎咏疼得“嗷”地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左腿的骨折,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所幸不是开放式的,只是摸起来有点不正常,李永生没处理这一块——医馆处理类似的伤,是很拿手的。 然后他摸出银针,在黎咏身上连扎七针,狠狠地一拍他的背心,只听得“哇”地一声,黎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顿时醒转。 旁边围观的人里,有人看出了名堂,“回魂针……大修堂的修生果然了得。” “回魂针算什么?”又有人冷哼一声,“我们大修堂还有会九凤齐鸣的修生呢。” 就在这时,医馆的急救郎中也赶到了,见了李永生之后,微笑着点点头,开始救治黎咏——因为诸多医修教谕带头围观,现在大修堂医馆的医修,很少有不认识李永生的了。 紧接着,安保的负责人也到了,是一个姓金的武修副总教谕。 他了解了事态发展之后,很干脆地表示,“此人带进安保院,医馆的郎中,可以去那里救治。” “出诊可是要收取费用的,”医馆的人一听不干了,“这修生腿部骨折,放在医馆里疗伤才正好,金教谕你这是何意?” “何意?”金教谕冷冷一笑,“相关费用,你们自跟他收取便是……擅自出手打伤高红人,放在医馆里,他若是跑了,医馆承担责任吗?” “他是我武修上舍丙班的,”杨国筝脸涨得通红,声音却是不怎么高,“跑得了人,跑得了他的修生籍吗?” 他的胆子终究不大,虽然气愤异常,还是没有大声说话。 金教谕冷冷地看他一眼,“高红族那边的伤势,还没有报上来,若是死了人,你觉得他会不会跑呢?” “这位教谕,你怎么说也是朝阳的教谕吧?”那名学妹闻言忍不住了,“天下哪里有自家教谕不帮自家修生的?” “胡闹!这话是谁教你的?”金教谕眼睛一瞪,大吼一声,“朝阳从来就是认理不认人的地方,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仗势胡来,我大修堂的名声,就是被你这样的人败坏的!” 这话的帽子,扣得就实在太大了,教谕照顾修生,固然是天经地义,但是朝阳建院以来,一直秉承的就是“法理当先”的念头,大致就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意思。 正是始终因为恪守这个理念,朝阳人才能在朝堂上占据相当的位置,否则的话,朝廷都不会放心用他们——事实上,“朝阳派”在本朝历史上,也被打压过多次。 所以金教谕这话说得无情,但却在理上,起码一个妥妥的政治正确是没问题的。 “学妹你错了,这位教谕,根本是高红人的教谕,”有人在旁边说风凉话。 这声音不大,但偏偏金教谕耳朵极好,他身子一侧,目光就扫了过去,沉着脸厉声发问,“这话谁说的?” 而这一刻,他的目光正正地对着李永生。 李永生在他的注视下,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出声的那哥们儿真是有才。 金教谕的脸色更青了,他冲着这个脸上有疤的修生,咬牙切齿地问一句,“话是你说的?” 李永生摇摇头,“不是我说的。” 金教谕一听口音,就知道话不是此人说的,但是他的脸色没有半点的好转,“那你笑什么?” “笑天下可笑之人啊,”李永生笑眯眯地一摊双手,“怎么,不行吗?” 话音刚落,围观的修生哄地就笑了起来,能考上朝阳大修堂的修生,脑袋瓜都是个顶个地够用,谁还听不出来李永生在嘲讽金教谕? 金教谕的眼中,冒出了一丝煞气,死死地盯着李永生,咬牙切齿的发话,“无礼!你就是这么对教谕说话的?” “我也没觉得你是我的教谕,”李永生微笑着回答,“刚才那位说得不错,你是高红人的教谕,我是国族修生哎。” 他一向是很愿意尊敬教谕的,但是眼前这位的所作所为,令他有点齿冷。 “小子你……”金教谕气得向前一伸手,就想对李永生出手。 不过最后,他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火气,狠狠地一挥手,“我怀疑此人也参加了刚才的斗殴,给我拿下!” “金总谕,那是上舍生李永生,”有安保忙不迭地发话。 李永生在朝阳大修堂名气不算大,但是听说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不好招惹——连着收拾了两次安贝克,居然毫发无损。 但是在知道他的人里,大部分也只闻其名,没多少真正见过他的,李某人实在太能翘课了,又住在教谕生活区,基本上不跟别的修生碰面。 倒是医修生里,因为围观过他的针法,识得他的还多些。 说话的那个安保,是朝阳山庄刚调整过来的,正好认识他。 “李永生?”金教谕顿时一愣,他没见过这个修生,但是这个名字他可是听说过,虽然是插班生,却能引得曲胜男来观摩他的考核,据说武修和医修也在争夺此人的归属。 “原来不过是个插班生,”他冷哼一声,不屑地发话,“做你的教谕,我自然是没资格的,我又不是博灵本修院的教谕……给我把他拿下!” 说“博灵本修院”五个字的时候,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比嘴皮子吗?李永生冷冷一笑,“朝阳大修堂里,似乎也没有高红族的武修教谕吧?” 金教谕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不敬教谕,罪加一等,还不把人拿下?” 安保们却还是在犹豫,他们负责整个修院的安全,还经常帮人做做苦力,小道消息听得格外多,哪些修生和教谕不好惹,他们心里有数得很。 没人认出李永生也就罢了,有人认出来,没谁愿意去招惹这个如彗星一般升起的家伙。 “金总谕,你都不承认是他的教谕了,”这时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却是一个年轻的制修发话了,他眼中满是嘲讽,“怎能治人家不敬教谕之罪?” 金教谕听到这话,眼中都要冒出火来了,“刚才的斗殴,你也参加了吧?” “我是研修上舍生,”制修冷冷地发话,“扣帽子之前,你想一想清楚。” 在中土国,研修生比本修生的地位高得多,研修生一旦结业,就是中阶制修,无数地方抢着要。 他们的,比本修生高得多,除了天资聪颖之外,大多数研修生,拥有相当大的财力和物力,他们没有生活压力,不需要在本修结业之后,就忙着找工作。 “研修生又如何?”金总谕的肚皮都快气炸了,今天还真是流年不利,处理个事情吧,接二连三地碰到刺头。 李永生就够令他头疼了,研修生更令他头大,须知负责研修院和博修院武修的,是总教谕张岩,博修院只有几十名修生,研修院可是有六百多人。 他想处置张岩的手下的修生,张岩绝对不肯跟他干休! 正没个奈何处,顺天府捕房的人赶到了,说高红人赶到捕房报案,控告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杀人未遂! 来的捕头也很无奈,两边都不是善碴,朝阳人不好惹,可是高红族有人被砍掉了半个手掌,还有人被打碎了一条大腿,粉碎性骨折,拼都不好拼起来。 这事儿不处理肯定是不行的,起码要把凶手带走,要不然实在不好交差。 过来一打听,打架的修生都溜号了,只剩下一个伤势比较重的,被安保留下了。 府房的捕快也知道朝阳人的尿性,那些跑掉的修生,肯定找不到了。 不但教谕会保人,师兄弟也会相互庇护——同窗犯事,若是做错了什么,可能还有人举报,但没什么错误的话,出卖同窗,足以让举报者在圈子里臭一生。 所以他们就要求,把这个叫黎咏的家伙交给我们。 金教谕二话不说,示意安保们交人。 “凭什么交人?”那年轻的研修生先不干了,直接挡在了黎咏的身前。 “这事儿搁在我们博本,也会是修院内部处置,”李永生站在一边,冷言冷语地嘲讽着,“朝阳原来是如此可欺。” 他这话一说,旁边的修生忍不住了,纷纷围了过来,不许捕快带人走。 捕快发现了说怪话的这厮,走上来打量他两眼,冷冷地发问,“你是干什么的?”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是朝阳的插班生,不过我就奇怪了,高红人的强买强卖你们不管?须知法理之外,无外乎人情。” “这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有人呵斥他一声。 “太祖曾言,未来是我们年轻人的,朝阳以此而得名,”杨国筝走上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地坚定,“不平事,朝阳当然管得!” “朝阳人,管的就是不平事!”又有几名修生走上前来,神情异常激动。(。) 第一百五十八章神转折 就在捕快和学生的对峙中,武修总教谕张岩终于匆匆赶了过来。 金教谕是分管安保的,就像朱教谕分管教习一样。 然而,张总谕虽然仅仅分管研修院,但是事实上,武修的一切,都是他负责的,副总教谕只是“协助工作”的意思。 赶来之后,他了解一下情况,就很明确地表示,既然没人能证明李永生参与了打架,你们捕房不许将人带走。 按说,朝阳大修堂就不会允许捕房带走任何一个修生,但是捕房强调一下,说你们金总谕已经答允了,可以将黎咏带走。 尼玛,你说你干的这些事儿吧,张岩狠狠地瞪了金总谕一眼,犹豫一下,缓缓点头,“行,既然小金说了,修生允许你们带走,但是要先养好伤。” 他也不愿意修生被捕房带走,那是朝阳的耻辱啊,但是在现场,修生们和金总谕的对立情绪十分浓,他首先要维护教谕的权威性。 是非对错是一回事,屁股坐在哪边,是另一回事。 “这怎么可能呢?”来的捕快苦笑,“高红人那边催着结案呢,我看这修生也没啥生命危险,带到捕房慢慢地治不行吗?” 张总谕冷冷地问一句,“那费用算谁的?治坏了算谁的?” “都算我们捕房的,”捕快苦笑着回答,“张总谕您看可以吗?” 按说捕房是没这规矩的——进了捕房的人,想干什么都得高价购买,治病也是一样,价值五钱的药,敢给你开到五十钱去。 嫌贵?嫌贵你别来捕房啊,没钱?那就慢慢地病下去好了,到时候死的又不是我。 而且以这小捕快的身份,根本资格答应此事。 但是他还就这么承诺了,而且不可能是忽悠,对方是朝阳的武修总教谕,他怎么敢? 事实的真相是,今天高红人施加的压力太大了,说你们不处理凶手的话,我们会去向京城的高红会馆求告,那后果我们就不知道了。 捕房一听这话,真的是不敢坐视。 会馆是外地人在京的倚仗,跟地球界的驻京办还不一样,真正有身份的官员,借住在这里的很少,主要是一些民间有点声望的人,会选择这种地方落脚。 一来可以结识一些身份相似的乡党,二来也好抱团取暖。 这样的民间组织,不容人小觑,而且真的遇到天大的冤屈,也能传到有身份的人耳中(地球界的驻京办似乎无此功能)。 像高红自治郡的会馆,更是如此,有些风吹草动,绝对很快传出去。 所以这捕快就应承下来了,要包了医疗费,也保证不会治坏。 张总谕想一想,觉得此事这么结束,也还可以接受,于是微微颔首,“此事仅有你承诺可是不行,怎么也得来个捕长吧?” “那好,”捕快高兴地点点头,条件都谈成这样了,来个捕长拍个板,不是很简单吗? 居然能从朝阳大修堂里带走人,想一想都兴奋啊! 围观的人群中,哀叹声此起彼伏:朝阳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张总谕感觉到了大家的失望,但是他别无选择:教谕的尊严,是一定要维护的。 虽然他恨不得把姓金的痛打一顿——尼玛你怎么敢答应这样的条件? 就在这时,有人出声了,“我反对!” 众人闻言,齐齐扭头看去,却发现是那个脸上有疤的修生,张总谕刚刚保下的那位。 张岩见是他,有点不高兴,“永生你别胡闹。” “我真没胡闹,”李永生有板有眼地回答,“这件事,明明是高红人在咱们修院外强买强卖,怎么黎咏就该被带走呢?要我说,应该是咱们安保院,把高红人抓回来才对啊。” 说完之后,他冲着金教谕呲牙一笑,“金总谕也说了,应该认理不认人,就算你是高红人的总教谕,也该讲道理吧?” “哄”地一声,周围的人齐齐乐了,有人更是高声叫喊,“高红总教谕将人送来!” “小子太狂妄了,”金教谕脸色铁青,看着张岩道,“张总谕,这样的狂生,咱朝阳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若是把他撵走,你去当收音机的发明者吗?张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小金,我今天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差不多点啊。” 总教谕心里苦,总教谕不说……稍稍点一下就是了。 “那我不管了,总行吧?”金总谕一甩手,直接走掉了。 握草你大爷,张岩顿时傻眼了,尼玛你要是不管,早说啊,我为了维护你的面子,出来做了恶人,尼玛你竟然……不管了? 这一刻,武修总教谕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 负责谈判的捕快很快就回来了,一脸的兴奋,“张总谕,马上就会来个捕长,确定交人事宜。” 张总谕面皮一翻,“是将打伤我修院修生的高红人交过来吗?” “啊?”捕快闻言顿时傻眼,“是带走这个修生啊,您……刚才答应的。” “答应你的人已经走了,”张岩冷冷地回答,姓金的既然不要脸,他又何必留什么面子?“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安保……把他们都送出去。” 虽然硬扛高红人,不符合上面的政策,但是金教谕今天的行事,实在太不着调了,他也就不介意撒回野了——劳资好歹是朝阳大修堂的武修总教谕。 当然,他这么发作,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李永生介入此事也很深,收音机可能带来的利益,是武修们急需的,不容被破坏。 他都发话了,大家自然就散去了,医馆的郎中带着黎咏回医馆。 李永生出了一下头,也是自顾自地回了自家小院,倒是杨国筝仗义得很,陪着黎咏去了医馆,同行的还有那个学妹。 他回到小院,看到张木子正在和一名年轻的男子说话,于是微微颔首,“你好。” 张木子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摆一下手,“永生,此乃玄天观经主邓小文,你认识一下,日后相互有个照应。” “见过李同参,”邓小文站起身来,拱一拱手,笑眯眯地发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你跟我同参,还真差着辈分呢,李永生微微颔首,“邓经主……我印象中,玄天观是子孙常住吧,也学十方丛林那一套?” 经主的称呼,是十方丛林体系特有的,概称为“三都五主十八头”,而经主就是五主之一,也算个中高级职称了。 “这个……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都是可以是常住,”邓小文干笑一声,“玄天观向往常住,是以有此称呼,不过某才疏学浅,本也是当不得的,怎奈……怎奈玄天观向道心切。” 这话搁给一般人,未必听得懂,但是李永生听懂了。 这是子孙庙想往十方丛林转,彻底纳入十方丛林体系。 那么这经主前来找张木子聊天,也是可以理解了。 不过李永生对这一界的十方丛林,实在有点看不上,忍不住说一句,“其实三都五主十八头,在十方丛林都少听说了,都走了师徒体系。” 理论上来说,是否师徒体系,是十方丛林和子孙庙最大的区别,十方丛林注重的不是师徒,而是升降体制,相当于另一个官府。 但是现在,十方丛林的上宫北极宫,都开始讲师徒关系了,比如说眼前的这位张木子,就是三宫主的记名弟子。 “这也是不得已的,”张木子果然是受不了这话,马上出声辩解,“入乡随俗才是正道,严格坚持体系的话,跟官府就不好相处了。”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并不说话,她说得其实也没错,严格的十方丛林体系,真的是有跟官府争夺俗世的可能。 他所知道的若干个位面里,就有十方丛林力压官府,成为世俗界真正的掌控者,官府只是被推在前台的傀儡。 每个位面的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不过玄青位面的道宫和官府,相互之间有斗争有妥协,也算是深谙生存之道。 然而,他只呵呵了两声并不说话,看到张木子眼里,就是不以为然的意思,她忍不住又浮想联翩:据说瘸真君……就是力主将十方丛林行事规范化的? 她其生也晚,对那位的了解不多,但是他喜爱混迹红尘俗世,又有刚猛精进之心,最重要的是,他从北极宫说走就走,也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这一切都说明,瘸真君可能对现有的十方丛林体系不太认同。 怪不得你不承认是他的徒弟!张木子看了李永生一眼,大约真的不是吧。 但是毫无疑问,你定是他的有缘人,此刻她越发地坚定了这个认识——连理念都如此相像。 邓小文邓经主干笑一声,“李同参着相了,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一笔能写出两个道?” “呵呵,”李永生又干笑一声,一笔确实写不出两个道字,然而…… 就在这时,有人叩门,李永生开门一看,顿时愕然,“阁下……怎么会找到这里?” 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年轻的研修上舍生,他抬手一拱,“那个知府之子,请你速去一下医馆,那边又出事了……咦?” 他呆呆地看着邓小文,有些失神。 这位玄天观的经主,他是认识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五十九章能刷卡吗? 玄天观在京城近郊,规模也不算小,香火是很旺盛的。 就连官员家属甚至官员自己,也经常来这里烧香布施,朝廷都无法禁绝。 当然,经主是属于五主级别的高层,仅次于三都,一般人想见到也不容易。 不过这研修生虽然年轻,也有了几分城府,发现经主在这,只是轻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他能认识邓小文,肯定也有些不便说出口的原因。 明知道此人出现在这里,原因绝对不会简单了,他还点明干什么? 李永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邓小文,然后笑着发问,“你们认识?” “或许认错了吧,”年轻的研修生回答道,“嗯,医馆那边真是有急事。” “那走吧,”李永生点点头,然后怔了一怔,又问一句,“我需要带点什么?药,还是刀?” 刀?研修生心里叹口气,苦笑一声,“张总谕都没办法,你若是真想带……带上政务院的奖牌吧。” 李永生一转身,抓起放在桌边的布囊,跟着出去了。 赶到医馆之后,他才发现,事情还真的大条了,原来是顺天府的捕长张晓宏来了。 原本顺天府捕房听说,可以去朝阳大修堂带人,马上安排了捕头前往,怎奈还没有动身,又有消息传来,说朝阳大修堂要他们把高红人交过去。 不带这么调戏捕房的! 正好张晓宏才做完宣传,说大典虽然结束,庆典之年还没过去,大家要再接再厉不放松,打造一个治安的典范年。 听说朝阳大修堂出尔反尔,张捕长火了,这尼玛太不给我面子了,话音还没落呢,你们就直接打脸。 朝阳名声在外,内部就能处理很多治安和纠纷,张晓宏本来也无意冒犯这庞然大物,但是……谁让你一开始打算交人了呢? 如是朝阳人一开始就咬定,必须将高红人交出来,捕房这边会推诿和扯皮,但是现在,是朝阳一开始打算交人的。 于是张捕长带着人,来到了朝阳,说听说你们打算交人,我来带人走——你不是要个捕头来吗?我这捕长来了! 张晓宏虽然仅仅是顺天府的大捕长,但是根基深厚得很,朝阳这边也有点头疼,马上请来了武修总教谕张岩。 张总谕的态度很明确,答应交人的是金总谕,张晓宏你去找他要人,别在医馆折腾,我朝阳医馆虽然比不上太医院,有身份的人也很多的。 我不折腾,你把人让我带走就行,张晓宏不为所动,或者你给句话……犯人现在需要治伤,一天之后我来带人,成不成? 一天之后,你也得去找金总谕,张岩的态度也很明确,别指望我给你什么承诺。 他和金总谕原本就不合,起因是金总谕认为,张岩挡了他的路。 张总谕今天冒险支持金总谕,却得了这样的结果,他当然不会再让了。 张晓宏闻言也火了:你这个态度,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人带走? 张捕长真是有苦衷,我特么刚讲完话,要搞治安典范年,你朝阳就凑上来,不收拾掉你这个刺头,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啊。 眼见双方僵住了,正在照顾黎咏的杨国筝着急了,于是找到那个仗义执言的研修生:这位学长,你能帮我把李永生喊来吗? 这学长也搞清楚了,合着杨国筝和李永生都是外面来的插班生——插班生都能这么主动维护朝阳,他这个货真价实的朝阳研修生,不做点什么,真的是愧对这个身份了。 李永生住的地方,离医馆并不远,他一路走着,就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末了,那研修生说一句,“小李觉得你能帮上点忙,你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找我郑子扬。” 李永生想一想,回答一句,“我先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吧。” 待两人走到医馆,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了,张晓宏在呼叫其他捕长的支援,还要他们带来自愿者抢人,张岩却是冷笑着警告对方,朝阳上百名武修教谕,不是吃素的! 按说到了这个地步,双方都该请求上面的支持了,张岩请院长出动,张晓宏请郡房甚至郡守出动——请刑捕部支持都是可以的,毕竟朝阳这体格太大了。 但是双方还都没有这么做,因为……实在是事儿太小。 这点小事,都要请示到那个级别的话,哪怕是己方赢了,都是输了。 就在此时,张岩一眼扫到了从远处走来的李永生,于是点个头,“来了?” 他帮忙护着黎咏,固然是不想给朝阳丢人,但是也有一部分因素,是源自于这个插班生——黎咏是李永生的同窗。 而小李本人,反对将人带走,甚至不惜跟金总谕呛声,嘲讽其为高红人的总教谕。 所以他打个招呼,也算是个交待:我一直在努力保人呢。 张晓宏见状,也扫一眼那个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什么样的人来了?” 张岩哼一声,根本不理他。 众目睽睽之下,李永生走了过来,他面无表情地问一句,“我这同窗见义勇为,为什么要带走他?” 张晓宏根据张岩的表情,就猜到这厮不是个好对付的,但是此刻他已经羞刀难入鞘,没有别的选择了,于是淡淡地回答,“是不是见义勇为,你说了不算……我们要带回去问。” “我们若是不同意呢?”李永生眉头一皱,冷冷发话,“高红人强买强卖你不管,抓朝阳的修生,捕房倒是很积极……就是这么维护治安的?” “我们怎么维护治安,是我们的事儿,”张晓宏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过,因为不摸对方身份,他也没说得太过分,“你身为修生,认真修行才是你的事。” 李永生被噎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他也一向是这么认为的。 他想一想,侧头看一眼张岩,“张总谕,这种情况,赦免卡能管用吗?” “这时候去哪里找赦免卡?”张总谕没好气地一翻眼皮,对他来说,弄一张赦免卡并不算太难,但是也要请托人情——就像朱塔任家不会轻易给别人复颜丸一样。 然而以他身份和地位,不可能弄一张赦免卡放在家里——小事的话用不着,刷卡还不如刷脸,到了刷脸不顶用的时候,赦免卡也没啥意思。 最令他郁闷的是,想弄到赦免卡,得在刑捕系统想办法,他现在对的是顺天府的大捕长,就算临时想办法,人家愿意不愿意为他得罪张晓宏呢? 须知每个系统都是自成一脉,贸然帮助外人跟同行作对,很容易坏了名声——没谁会喜欢胳膊肘冲外拐的人。 李永生又问一句,“我若能拿得出来呢?” 不等张岩回答,张晓宏大喇喇地发话了,“刑捕部颁发的赦免卡,我有资格提请申辩,你拿出来没用……当然,你若是有内廷颁发的赦免卡,我拿上就走人。” 赦免卡主要是由刑捕部发出,他们每年有减刑指标,然后向政务院申领一定的赦免卡,政务院发下来,刑捕部再发到各郡的捕房。 当然,除了刑捕部有权赦免人,内廷也有权赦免——他们不需要经过政务院,自己直接做赦免卡,甚至政务院发赦免卡,也要看内廷的眼色。 从理论上来说,别说政务院了,就连内阁都没权赦免任何人,中土国能做出赦免决定的,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今上。 内廷做为今上的私人班子,对赦免卡最有发言权。 张晓宏做为顺天府大捕长,可以不认刑捕部颁下的赦免卡,但是内廷的意愿,不是他能抵抗的——如何处理跟高红人的关系,本来就是今上和内阁定调子,刑捕部只有执行的份儿。 李永生冲着张晓宏叹口气,“那么说,政务院颁下的赦免卡,张捕长也是不认的了?” “喂,你怎么说话呢?”张晓宏的脸刷地就变了,刑捕部的老大,见了政务院院长都要恭恭敬敬,他怎么敢表示出看不起政务院? 这也是李永生问话的水平,他若是直接问“政务院颁下的行不行”,对方回答个“存疑”的话,他就没脾气了。 倒不如直接飞一顶帽子过去,看你敢不敢任由我扣上! 面对修生的乱喷,张捕长只能先撇清自己,然后他狐疑地看李永生一眼,“你竟然有……政务院颁下的赦免卡,这怎么可能?” 政务院能给刑捕部颁下赦免卡,当然也能给别人颁下。 但是赦免卡主要是由刑捕部发放的,政务院真不敢随便颁发这个东西——有没有抢刑捕部的差事倒还在其次,关键是,一旦所发非人,责任就太大了。 所以政务院的人就算有所需求,也会在发下赦免卡之后,私下从刑捕部讨要几张回来,这样做风险最小。 李永生之所以能得到两张轻赦卡,除了献上收音机技术的功劳够大,再有就是他是以征文成名——他的征文里,政治绝对正确,所以政务院才会给他两张。 这不算乱发。 李永生呲牙一笑,“我怎么得来的,你就别管了,反正政务院有底……够不够保我同窗?”(。) 第一百六十章还有一张 若是李永生没先扔一顶帽子出来,面对这样的问话,张晓宏还真敢嚼谷两句。 现在他只是冷冷一笑,“先拿出来再说吧……打算空口白话让我走?” “啧,”李永生叹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伸进了布囊里,“就这么一张,真是有点舍不得。” 慢慢地,他的手拿了出来,两指间正正地夹着一张黑色的卡片,然后递了过去。 握草!张晓宏一看卡的模样,就知道十有八九是真卡,他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一阵,低声嘀咕一句,“可惜啊……是轻赦卡。” 张岩闻言,脸刷地就沉了下来,有样学样地污蔑对方,“顺天府捕房果然厉害,政务院说话都不够。” “你没必要这么说,”张捕长冷冷地看他一眼,心说这朝阳人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了,修生不是玩意儿,教谕也不是玩意儿。 他思索一下,有板有眼地解释,“你们将人打得太狠,只有一个人出面,所有罪责都落在他头上,就算我断他见义勇为……一年刑期怕是也不够啊。” 这话不是推脱责任,而是事实,高红人很有几个伤势厉害的,账都算在黎咏身上的话,他确实为难。 事实上,张晓宏得到这张轻赦卡,就可以转身走人了,他对下属可以交待了——不是我说话不算数,人家有赦免卡,事情就该这么揭过了……那是政务院越过部里直接颁发的! 不过轻赦卡,也确实有点让他不满足,所以他打算再矫情一阵,最后给朝阳卖个人情——轻赦卡是不够的,但是我给你们面子,我尊重朝阳人。 稍微表示一下为难,他擅闯朝阳的事儿就揭过了,对方也不能为此向政务院歪嘴,还落点小人情,岂不是挺好? 李永生还有一张轻赦卡,但他也不可能再拿出来,用一张轻赦卡免去同窗的羞辱,他做得已经绝对无可挑剔了——这东西拿到市面上,真卖给有需求的人,三五百块银元问题不大。 他叹口气,又摸出一张浅紫色的卡片,愁眉苦脸地发话,“唉,可惜了,这张内廷发下的赦免卡,只能我自己用……张捕长,你把人带走吧。” 张晓宏见到那张卡,只觉得刷地一下,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卧槽尼玛……你还有内廷发下的赦免卡? 内廷发下的赦免卡,十有八九都是规定自用的——这是皇恩的直接体现,只针对某个人,你对朝廷有功,皇恩笼罩你,跟其他人无关! 这一刻,张捕长有泪流满面的冲动,不是说好的,你只有一张卡吗? 他深深地看李永生一眼,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说。 “捕长,这人咱还带不带啊?”还真有年轻的捕快不开眼。 张捕长头都没回,脚步却是越发地开了。 年轻的捕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李永生高声发话,“张捕长,我希望您明镜高悬,那些高红人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总教谕张岩却是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 目睹这一幕,再蠢的人也知道该如何取舍了。 捕房中人灰溜溜地离开,黎咏却是挣扎着下了病床,冲李永生深施一礼,眼含热泪地发话,“永生,同窗一场,什么话我都不说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记,看我以后怎么行事好了。” “将来挣一张赦免卡还我好了,”李永生轻笑一声,“多还两张也无所谓,不过……得是你自己挣来的哦。” “那是当然,”黎咏勉力笑一笑,他之所以不敢说回报,就是因为他家境不算富裕——跟普通人比尚可,但是在大修堂的同窗里,他的家境是倒着数的。 赦免卡有多贵,他不知道,不过他非常确定,自家绝对是拿不出这笔钱的。 但是说到未来,他就信心满满了,朝阳人最不缺的,就是对未来的豪气,“只还一张当然不够,永生你看我行事!”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再不离开,等着别人朝拜不成? 别说,他这一次的行为,还真的轰动了朝阳大修堂,同窗之间相互帮忙,大家见得多了,都认为是应该的。 但是在还是修生的时候,就能拿出一张赦免卡来帮助同窗,这份气派,就大到没边儿去了。 是政务院发下的赦免卡,不是刑捕部啊。 朝阳大修堂里,有办法的修生多了,但是没谁能拿出这么一张赦免卡来——家里可能有,但是自己没法用,就像永琪从家里拿不到复颜丸一样。 就算能拿到手,舍得舍不得用给别人,那就是另一说了——拿着护身不好吗? 张岩看着李永生离去的背影,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这小子,真的够任性啊。” 武修总教谕并不认为,这是最合适的解决方式,成本太高了,他原本打算,再纠缠一番,气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将总教谕请来了。 总之,扯皮来扯皮去,争取让事情不了了之——哪怕付出小小的代价也可以。 现在这么做,代价挺高,但是架不住……解气啊。 张晓宏来的时候,虽然不是很嚣张,但是一本正经地发话,一副铁面无私的面孔,朝阳的教谕和修生们,看着也憋气。 “不许动我的修生,”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喊,却是武修丙班的沈教谕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你这家伙,”张岩笑着骂他一句,“等你来,什么事儿都晚了……李永生把事情处理好了。” 沈教谕是有私事出去了,回来才知道,班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马上跑了过来。 待他听明白事情原委之后,长出一口气,“永生这家伙,果然了得啊。” “沈教谕?”旁边走来一个年轻的制修,低声发问,“这李永生什么来头啊?” 问话的是研修上舍生郑子扬,不过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修生想问的。 “什么来头?”沈教谕白他一眼,“孤儿,能是什么来头?” “孤儿?”一群围观的人顿时炸锅了,有没有搞错,能拿出一张政务院发放的赦免卡,口袋里还有内廷发放的赦免卡,这样的人,你居然告诉我说……他是孤儿? 更有人夹杂在人群里喊,“教谕,我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 “安静!”张岩大喊一声,待喧闹声减弱,他左右顾盼一眼,才大声发话,“我作证,李永生确实是孤儿,他所拥有的,都是他亲手挣来的,包括什么赦免卡……” 顿了一顿,他将声音再次提高,“意外吗?不该意外吧,咱朝阳的修生,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为什么一定要靠爹妈呢?” 张总谕适时地展开了一场现场教育会,提振修生士气,提升修生信心。 至于说效果,当然不会太差,朝阳的修生,一向以自傲闻名,同龄人能做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不到? 倒是郑子扬低声嘀咕一句,“李永生……好像不是朝阳的修生吧?” 不远处的人群外围,树影下有两个女修,也看着这里,一名女修用胳膊肘顶一顶另一位,低声发话,“玉琴,他真的太杰出了,不是良配啊。” 周玉琴呆滞地看着前方,眼中也满是迷茫,良久才猛地一震,快步向前方走去,“咱们去看看黎咏的伤势……晓媚你想得多了。” 你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反倒是我想多了?明晓媚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口气——傻丫头,有些东西,真的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当天晚上的事情,在第二天迅速地发酵,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大修堂。 就算有些修生消息闭塞,他们也发现,大修堂正门附近清净多了,再没有众多高红人摆摊设点。 李永生的名字,在大修堂也不胫而走,甚至他的很多事情,都被人扒了出来——还是那句话,朝阳大修堂里藏龙卧虎,权贵子弟真的太多了。 当然,能扒出他和连鹰的恩怨的人,是极少的,就算有人知道了,也不敢乱说。 但是能扒出他和曲胜男关系的人,就太多了,这种事却是不怕说的——曲老那是活着的传奇,三十多年前,在朝阳大修堂做演讲的次数,都是两位数计算的。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李永生,只知道此人的名字。 有不少女修生,听说李永生帅得惊动内阁,明明靠色相就能征服内廷,偏偏要靠才华,忍不住就想结识一下。 严格来说,朝阳的女修生不愁嫁,三比七的性别比例,让她们足以在大修堂内部就找到差不多的伴侣,就算相貌很不过关,将目光转向朝阳之外,那依旧是广阔的天地。 但是不少女修,还是有颜控心态,《西厢记》里相国女儿崔莺莺倒追张生,若张君瑞相貌身材类似于武大郎的话……她会有那个心思吗?你再有才也没用啊。 尤其是朝阳不少的女修生,家境也不错,自身条件差不离的话,眼光高到离谱。 于是李永生的院子外,就多了一些女生在此吟游——深秋风景可入画,少女情怀总是诗。 直到某一个下午,一辆马车停到了院子门口,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走下车来,笑吟吟地走到门口,着身边的侍女叩打门环。 “握草,”有女修暗暗怒骂,谁家女子,竟然敢叩我家小鲜肉的门环?好不要脸! 然而,也有人认出了来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朱塔任家的任永馨,也识得李永生?” (更新到,最后两个半小时了,手里有月票的,别浪费了,明天六一,预定下月保底月票,凌晨有加更。)(。) 第一百六十一章不速之客求保底月票 任永馨赶到的时候,李永生正在院子里忙碌着,他要给宋嘉远院长摆接风宴。 宋院长坐的长程马车,是今天凌晨赶到的,宋院长在京城也有同窗接待,不用李永生半夜去接——严格来说,这是违反本修生起居条例的。 所以李永生只是一大早去朝阳山庄探看了一下宋院长,并且邀请他晚上来家里坐一坐——算我给您摆一场接风宴吧。 中土国的规矩,还是比较传统的,待客的宴席要摆在家里,摆在外面,那也叫待客,却是分了远近的——在自家待客,那才是自家人。 李永生客居顺天府,没有买房子,但是他在租住的地方接待宋嘉远,才能体现出诚意。 要不说迎来送往想要上档次的话,真的很花钱,李永生租不下一套像样的房子,就摆不出像样的接风宴来,光说诚意真的没意思——卖嘴皮子谁不会? 就是他现在的院子,也只能说是不丢人,诚意够了,却远远谈不上奢华。 他紧赶紧地张罗着,心里也难免有点遗憾:任进五天前就出去了,至今未归,怕是任家不能来人了,朱捕长事务繁忙,倒是保证申末能过来——那时候就接近六点了。 听到有人敲门,他上前开门,有点微微的吃惊,“是小任啊,你伯父……回来了?” “伯父没有回来,”任永馨摇摇头,然后微微一笑,“我和永琪代伯父来,可以吗?” “那当然可以,”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问一句,“永玢没来?” “我就知道永生哥哥会想我,”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钻了出来……她竟然是从永馨的两腿中间钻过来的。 幸亏任永馨今天穿的……是一条百褶长裙,要不然…… “你这出场方式真的很特别,”李永生抬起手来,无奈地拍一下额头,“永玢,你是大姑娘了,不要总钻姐姐的裙子,好吗?” “我就说我是大姑娘了,她们偏偏说我小,”小豆丁挺起胸脯,气呼呼地发话,“还是永生哥哥会看人……你看,我也可以用裹胸了吧?” 李永生头上,顿时暴起几股青筋,“有话进来说……进来说。” 永玢大摇大摆地往院子里走,她很熟悉这里,嘴里还在念叨,“永琪姐姐都偷偷用裹胸了,其实她……” 她的话没说完,永琪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咬牙切齿地发话,“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你们倒是……真不见外啊,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永馨比较拿得出手,她悄悄地管教了两个妹妹一下,然后走上前,热情而不失礼节地发话,“伯父说你志向远大,家中叔父前来,未必妥当……是这样吗?” 这尼玛老狐狸,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你都脱离体制了,这么敏感做什么? 任家在官府有成就的,基本上都是在规划司里,很显然,任进来不了之后,并不想让其他人牵扯进来,这就是表明:扎场子是扎场子,跑规划是跑规划,不是一回事。 而且“志向远大”四个字,分明就是说他除了能走官府的路,也在勾连道宫——你都勾连道宫了,操心规划的事儿,有意思吗? 生存的智慧,谁家都不缺啊,他心里暗暗感叹,脸上还得露出一个笑容来,“那是,永馨你这大美女来,就最妥当了。” 永馨白他一眼,“永生哥你说的这是……假话吧?” “怎么会是假话呢?”李永生干笑一声,“是真话,必须的……必须是真话,任家有永馨,这谁不知道啊,最大的面子了。” “呵呵,”任永馨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李永生见她不说话,也就懒得理了,现在已经未末了,得赶紧准备酒菜,招呼宋嘉远了。 没过多久,朱教谕也来了,今天谈的是收音机的大事,是他一手撮合的,他当然会很关心,但是老朱这人,有时候偏偏口无遮拦,“永生,亲自忙呢?请俩御厨来多好?” “我真不认识御厨,”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而且,估计会很贵吧?我招呼自家的院长……家常菜就好了。” “我弄了条鬼鱼过来,”朱教谕笑眯眯地丢下一个草编的袋子,里面有活物在蹦跳,“足足三斤,三斤的鬼鱼啊。” 鬼鱼长相丑陋,体表的粘液有毒,人接触之后,可产生轻微的幻觉,但味道却是绝佳,只能生长在干净的活水中,长得还特别慢。 三斤的鬼鱼,起码要长十年,关键这鱼只生在京畿白镜山的几条小溪中,那里很大一部分被划入了皇家山林,所以市面上的鬼鱼就越发地稀少了。 也只有皇家设宴的时候,才能见到比较多的鬼鱼。 “这可是好东西,”李永生拎起那草袋子,笑眯眯地走进了小厨房,“朱教谕,那是朱塔任家的三个小妹妹,可景仰您呢,您先跟她们聊一阵。” “你这说的什么嘛,”朱教谕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他不会做饭,也只能坐在院子里聊天了,“早年还见过任进任家主一面……他现在好吗?” 下一刻,永琪叫了起来,“永玢别胡闹,你是客人,怎能给别人倒茶……” 李永生听到这话,无奈地笑一笑,这小丫头是走到哪里,见面礼要到哪里啊。 不管在仙界,还是在地球界,他都算得上吃货一枚,做饭的手艺一向不差,平日里吃葛嫂做的饭,只是果腹罢了,真要亲自动手,还是能做点好菜的。 反正中土国没有君子远庖厨一说,哪怕这里的男人并不怎么做饭。 李永生做饭,朱大姐和葛嫂帮着打下手,吴小女的刀工比较好,就是面案了。 朱教谕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朱捕长来了,他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谈话对象。 紧接着,沈教谕陪着宋嘉远来了,宋院长还带来了他的同窗,目前在顺天府农司疫害室做室长,一个比较苦逼的衙门。 不过这同窗的行止也有据,他知道宋同窗的意思,是为自己引见两个人,他在京城也需要结识一些人——反正都是大修堂的教谕,多认识俩也坏处。 张岩是最后一个到的,酉正稍微过一点的时间,大家寒暄了几句,就到了开席的时候。 席分两桌,一桌是李永生、张岩、朱教谕、朱捕长、宋院长、疫害室室长、任永馨和沈教谕,一共八个人,这是主桌。 次桌则是任永琪、任永玢、朱大姐、吴小女、葛嫂和跟着张岩来的一个年轻教谕。 这么分桌,并不是按男人女人来的,而是以此人身份的适当性。 年轻教谕也是制修,但他的身份是张总谕跟班,所以就不能顶下主桌的李永生和任永馨,朱大姐虽然是朱捕长的姐姐,也不能坐到这一桌。 接风宴当然不会谈正事,大家就是随便地聊一聊各种趣事,当然,因为这一桌教谕居多,所以谈得最多的,就是教化系统的事。 疫害室室长虽然是农司的,对教化系统也很感兴趣,他的几个子女,也到了适当的年纪。 朱捕长对教化口的事说得不多,她这个捕长虽然是府房的,还是副的,但是捕房是暴力机关,有的是人相求,所以适当地说两句就行。 但是张岩却没有放过她,偶然间就问一句,“朱捕长,打伤我院修生的高红人,最后府房是怎么处理的?永生可是还搭进去一张赦免卡。” “唉,”朱捕长闻言,就是一声长叹,“现今的风气,张总谕你也知道,我只能说,我们张老大也有苦衷,还好有张赦免卡,才能把事情揭过……倒是委屈永生了。” “没什么,同窗互助是应该的,”李永生笑着回答,“当时没找朱捕长,也是怕你难做,不是忘了相求……朱姐你得原谅我这次。” “我还得求你原谅我呢,”朱捕长笑了起来,“看到没有?这就是永生,会做人……敞亮!” “那是,不看他在哪儿修行,”张岩洋洋得意地回答。 “喂喂,张总谕,”宋嘉远拿手指敲一敲桌子,笑着发话,“这是我博本的修生。” 张总谕斜睥他一眼,“明儿就是我朝阳的研修生了。” “这话可是不怎么讲究,当我这个副院长不存在啊?”宋院长笑了起来,反正是瞎聊,有什么说什么,不过他也要保持适度的强硬,以免在未来的合作中失了气势。 大家正说得热闹,有叩门声响起,葛嫂站起身去开门。 大门开启,一个人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不是顺天府大捕长张晓宏又是谁? 张捕长才一进门,就高声问一句,“小李是在这里住吧?我来回访了……握草,这么多人?” 主桌就摆在正房大厅,直对大门,一桌子人闻声,齐齐扭头看过来。 张晓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好半天才点点头,“张总谕在啊,咦……朱捕长你也在?” 朱捕长笑着站起身,“捕长来了?添个座儿,一起吃好了……还没吃吧?” 张捕长眨巴一下眼睛,笑着发话,“你们要是在谈事儿,我等等再来好了。” (六月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第一百六十二章送礼难 张晓宏话音未落,朱捕长就站起身子,绕过桌子走了过来,“张捕长,既然来了,就一起吃点好了……着急走干什么?” 张岩疑惑地看李永生一眼:朱捕长替你留客,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李永生也有点不解,她这么热情留客,不合规矩! 须知在这里,李某人才是主人,就算他年轻,就算他不是制修,但他是主人。 中土国人在这方面,是很讲章法的,待客时,主人的意愿最大,哪怕别的宾客想关说一下,首先也要请示主人的意思。 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否则那就是喧宾夺主了,对主人太不敬。 不过,朱捕长做官做到这一步,怎么可能连这点礼节都不知道? 她一边上前拽住张晓宏的袖子,一边冲李永生使个眼色:你快说话啊。 这个小动作其实不小,瞒住张捕长就行,桌上好几人都看到了。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做声,张岩就笑嘻嘻地发话了,“张捕长,既然来了就喝两杯嘛,前两天那是公事,我们也都清楚……你不是还记恨着我们朝阳呢吧?” 张捕长苦笑着摇摇头,对方的话说成这样,他要再执意离开,那就有违初衷了,“张总谕,你是武修总教谕,把嘴皮子练这么好干啥?” 他此来是打算跟李永生攀谈一阵,顺便解释一下:前两天我不是有意为难你。 上一次张晓宏负气而走,回了捕房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这修生是什么来路,左一张赦免卡,右一张赦免卡的? 他肯定要搞清楚对方身份,省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招惹了天大的对头,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顺天府的捕长想要调查一个人,真的是太简单了,一天时间都没到,他就将李永生的底细打听得七七八八了。 全国征文第三受政务院召见,两次出手惩戒新月国的王子,还有一手好医术,竟然治好了曲胜男的沉疴。 这样的人,你告诉我说,他是孤儿……尼玛,你真觉得我有那么****? 肯定是哪位的苗裔!他若是这点都看不出来,几十年的捕快,真的是白当了。 而且他不是凭空想象的,也有事实依据,以上的诡异之处也就不说了,只说前一阵,此人没命地在寻找一个稳婆,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稳婆啊……接生的人! 艹,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越怕啊。 听说朱捕长的姐姐,在接受李永生的治疗,他就假装无意溜达到她的办公室,随口问两句,你姐姐的病情怎么样了,李永生的医术,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啊? 朱捕长猜到他想打听什么了,就说李永生这个人吧,其实挺好打交道的,赤子之心,而且,他跟朱塔任家似乎也比较熟悉。 一听说朱塔任家,张捕长真的不能再无动于衷了,他和任家所在的领域不同,不存在谁怕谁的问题,但是……那边可是奉旨勾连道宫的! 想到这里,他完全不能淡定了,就算李永生是真的孤儿,他也不能无视了。 这都是有血淋淋的例子的,想当年李清明起家的时候,没人知道他是五虎将李蛰远的苗裔,但是李清明就靠自己的本事,硬生生地打出了一片江山。 后来李清明的身份揭晓,曾经给他使过绊子的主儿,都被整出了事情,锒铛入狱了。 张晓宏参与过其中一个案子,知道那位只是想维护上官权威,只是李清明太能折腾——暴躁冒进一样都不缺,经常让求稳的上司感到很尴尬。 只看李清明的成名战就知道,三千人冒死深入敌后,死得只剩下三百人回来。 但是,人家擒了伊万国的王弟回来,这就不是弄险,而是有胆有谋智勇双全了。 战场上不相信假设,只看结果。 身为李清明的上官,劝不住他做事,又觉得说服不了他,是很没面子的事儿,下点绊子那当然正常了——在军队里,刺头就得治。 李清明一战成名之后,本无“太大恶意”的上官,就只能身陷囹圄了。 很多东西,真的没道理可讲,你占优势的时候你对,他占优势的时候,他就正确。 所以说,个人有足够能力的话,是不是大人物的苗裔都无所谓了。 毫无疑问,李永生有足够的能力,而且拥有非常巨大的潜力。 张晓宏就开始犯愁了——我可是把人家的一张轻赦卡,收了上来。 轻赦卡这个东西,说有用它有用,说没用也真没啥用,尤其对张捕长来说,这玩意儿只要他想要,弄几张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东西对李永生的用处大啊,万一遇到什么不方便,拿出来就能省很多事。 虽然张晓宏也知道,小家伙还有内廷的赦免卡,然而,人家原本能解决两个麻烦,硬生生地被他弄成了只能解决一个。 同窗互助,拿出一张赦免卡,确实很拔份儿,但是……这东西卖出去就是钱啊,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他觉得自己是无心中招惹了对方,又亲历过李清明某上司的案子,一时就有点惶恐。 于是他对朱捕长说,我不是对他这个人有成见,当时我也是不得已——你知道,那时我刚讲完话,此人医术这么高明,我还是愿意结识一下的。 朱捕长能说啥?只能点点头,说那我回头跟他解释一下好了。 她也不是空口白话,只是想着求人也得有章法。 到现在为止,她欠李永生的人情还没还完呢——五道坊和吴小女的修房子,朱家也确实出手了,但并没有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 五道坊一事,她就算不管,还有曲胜男和朱塔任家,吴小女一事更是这样,李永生不差这点钱,而且吴小女跟她大姐还是素识。 朱捕长想的是,过两天我去给李永生扎场子,多少算是帮个小忙,之后再说这个事儿,就比较合适。 但是张晓宏忍不了,一天两天三天……朱捕长一直没啥反应,这不正常啊! 你是替我说好话呢,还是给我歪嘴呢?正的捕长不下,副的能上来吗? 于是他就寻个夜里,突如其来地造访李永生,打算把事说开,甚至他的怀中,还有一张赦免卡——刑捕部颁发的。 政务院的那张卡,他拿来销案了,这都是要登记在册的,所以只能自己出一张卡,还好,这种东西虽然有价无市,但是对他来说真是无所谓。 哪曾想,一进门就看到一屋子人,他顿时就蒙了,我选晚上来,就是想低调的啊。 他想走,但是朱捕长不能让他走,她也是心思敏捷之辈,瞬间就想明白了因果——我好几天没回话,再让他这么走了,老张记恨上我,那也真是没意思。 所以她宁可担一个喧宾夺主的嫌疑,也要先将人拽住。 张捕长入席之后,朱捕长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在下首坐了。 张岩心知,朱捕长这么做有原因,但是他心里也没有完全放下芥蒂,“张捕长,来这么晚,得罚酒啊。” “只罚一杯,”张捕长不好拒绝,就折中了一下,“大典之年,我当值呢。” 这理由说得过去,大典虽然过了,但依旧是大典之年。 一杯酒下肚,他看向李永生,“小李,你那张内廷的卡,是在后海园得的吧?” “是,”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应该也有记录的,张捕长您可以去查。” 尼玛这就记恨上我了?张晓宏觉得自己这趟来得太及时了,此时此刻,他也不想藏着掖着了,摸出一张卡来,“啪”地往桌上一拍。 “我拿你一张卡,就还你一张卡,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你收起来……三年的赦免卡。” 李永生顿时愕然,“张捕长,我是说我的卡来历清白,您这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我很佩服你的为人,”张晓宏呲牙一笑,很豪爽地发话,“你一个孤儿,走到现在也不容易……我很看好你!” “那这卡我也不能要,”李永生摇摇头,“您都说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赦免卡我是堂堂正正地用了,也不怕查,您现在给我这儿一张卡,算怎么回事……我无功不受禄。” “跟有没有功无关,”张捕长笑了起来,“你医术精湛,不便受外界因素干扰,有张护身符还是好的,将来我家人需要你出手,我也好张得开嘴。” 他相当于婉转地说,将来我求你治病,你别拒绝——这卡就是赎罪了。 理由是很光明正大,但是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真的这么简单吗? “永生你收起来吧,”关键时刻,朱捕长送上一记助攻,“张捕长素有爱才之心。” 李永生斜睥张岩一眼:我该不该收,您给个话吧。 张岩默然,旋即拿眼去看宋嘉远:你给个话吧。 张晓宏觉得眼睛有点发酸,尼玛,这是三年的赦免卡啊,啥时候变得送都送不出去了呢? “永生收了吧,”宋院长最终发话,“张捕长爱惜你的才华,不收太见外了……我是见证。” 他对京城的很多东西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不介意为李永生争取点什么——我就做这个见证了,不让他坑你。 “对,宋院长是见证,”张晓宏笑着发话,心里暗暗地长出一口气。(。) 第一百六十三章消息泄露三更求月票 张晓宏这张赦免卡,送得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就连张岩心里都忍不住嘀咕:堂堂的顺天府捕长,不该这么沉不住气吧? 前几天的事情,真的是公事,他也很恼火张捕长的不近人情,记下了这段因果,却没想过要延展到私人恩怨上。 没错,李永生的人脉,确实恐怖了一点,只靠着曲胜男,就可以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张晓宏的处置,也没什么太不妥当的地方。 张总谕觉得,就算张捕长知道了李永生不好惹,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向李永生表示歉意——这是公事啊,你的矜持哪里去了? 当然,他只是觉得不合适,具体也说不太出来,仅仅是感觉,张捕长行事,不太稳重。 就在这时,李永生的院门,再度被人叩击。 葛嫂才端了两锅汤上来,还没来得及坐下,马上又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走进三个人来,当先的是个干瘦中年人,中阶司修的修为。 他二话不说,直接走进了正厅,冷笑一声,“大家在谈什么?” “你算个什么东西?”朱教谕抬起头,不屑地看着他,“先介绍一下自己,懂不懂?擅闯民宅……做人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吗?” “政务院院务管理司,我叫魏少玉,”中年人傲然回答,“有谁怀疑我的身份吗?” “魏室长啊,听说过,”张晓宏第一个点头,然后堆起一脸的笑容,“您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张捕长着了急,他敢硬撕朝阳武修总教谕张岩,但是政务院院务管理司,他真不敢硬扛,哪怕对方只是个室长,只是个中阶司修。 “指教谈不上,”魏少玉四下扫一眼,淡淡地发话,“你们此刻聚会,所为何事?” “关你什么事?”张岩火了,直接呛他一句,“你大半夜来我朝阳修生住宅,要做什么?” 朝阳人毛病很多,那份傲气刻在骨子里,别人效仿不来的。 魏少玉也不理他,扫视一下周边,淡淡地发话,“谁是李永生?” 李永生站了起来,然后一拱手,“我就是了,魏室长有何指教?” 魏室长将目光转向他,拉长了声音,“指教嘛,我是没有……” 然后他再次扫一眼在场众人,“我只是告诉你们,收音机技术已经献给政务院了,有些不好的算盘,不要随便乱打……后果会很严重的。” 宋嘉远不屑地一笑,并不出声——我管你后果严重不严重,我博本院的电台你想撤?真的不可能! 他真的不着急,该着急的也不是他。 张岩拍案而起,“李永生将技术献给政务院,别人就不能搞了?” 朝阳大修堂的武修还指着挣钱呢,这个绝对不能忍。 “多稀罕呐,”魏少玉不屑地看他一眼,“献出去的技术,你凭啥搞?” “李永生想搞啊,”张岩的话脱口而出,想到这话会给李永生带去一些麻烦,他又说一句,“我们朝阳也想搞,大家入筹嘛。” “这不可能,”魏少玉伸出一个指头来,微微地晃一下,很干脆地表示,“我此来就是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这个小聚会,尽在政务院掌握中……你们想多了。” “扯淡不是?”宋嘉远拍案而起,这个时候,他必须冲在最前面,哪怕是被人利用了,都要认了,跟朝阳的合作无所谓,但是博本院那一块,总不能稀里糊涂丢了。 所以他很明确地表示,“技术献上,任你使用,但是我自家想用,你竟然不许?” “这是博本宋院长吧?”魏少玉阴阴地一笑,“你博本有侥幸之心,政务院不理会,终究李永生出身在那里,但是朝阳想要浑水摸鱼,真当我们政务院全是瞎子?” “我们不是正要跟博本谈合作吗?”朱教谕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其实他不想发言的,但是张岩使了一个眼色,他知道自己必须冲在前面——反正他只是副总教谕,出了事有总教谕兜着。 张总教谕一旦冲上去,那就是王见王,再无回转余地。 “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是来通知你们的,”魏少玉冷哼一声,又斜睥李永生一眼,“年轻人别太浮躁,起得快的,一般落得也快。” 李永生愣住了,“你是在跟我说话?” 你既然消息这么灵通,就该知道我只是个由头,根本不是我发起的啊。 你冲着我来,根本就是找错了对象。 魏少玉冷冷一笑,“年纪轻轻生财有道,可不就是说你吗?” 有病!李永生白他一眼,也懒得多说,脑子却是在不住地转动:这是谁在黑我,是不是那个李清明在搞鬼? “魏室长你想多了,”朱捕长出声了,她淡淡地发话,“我们此番相聚,是为博本的宋院长接风洗尘,你所说的那些事,今天我是没听到。” “就是嘛,”张岩淡淡地发话,“本来只是有点想法,什么都还没谈,你就出来制止……既然这样,我还真得向上面了解一下政策,朝阳到底能不能做这个事。” 朝阳是打算偷偷地抢政务院的生意,但是一旦撕破脸,也不怕拉些强援来支持——关键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呢,你政务院就来指手画脚。 我们生气了,所以反而要争一争这个理了。 而且院务管理司并不能代表政务院,这只是一个后勤保障的司,级别虽然不低,但仅仅是为政务院服务,别人愿意买账就买了,不愿意买账还真无所谓。 当然,这种管家性质的司房,能跟政务院某些巨头说上话,还是相当令人忌惮的——领导的司机和秘书,都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甚至可以说,魏少玉此来,未必是自己的意思,可能他身后就藏着一个大佬的授意。 张总谕的话绵里藏针,但是魏室长并不受威胁,只是淡淡地冷哼一声,“还没有商谈吗?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你们已经进入了具体操作阶段,这个性质非常恶劣。” 前文说过,中土国的政策法规,都比较强调道德性质,若是朝阳已经偷偷展开了具体的工作,这是藐视政务院,魏室长就有理。 若是朝阳啥都没干,只是有这么个意向,未来还可能请示一下政务院,魏少玉提前来威胁,就是欺负朝阳人了。 有没有证据,这是很重要的。 “是吗?”朱教谕冷笑着发话,“那你把证据摆出来,给我看看?” 对方其实说得没错,前期工作早已展开,就差拍板了,他只想知道,是哪个混蛋出卖了朝阳的利益,出卖了武修的利益。 “你无须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们掌握了证据,”魏少玉淡淡地看他一眼,“朝阳大修堂里,总会有正直的人。” 李永生一抬手,狠狠地一拍额头:哥们儿倒是忘了,朝阳盛产热心群众啊。 朱捕长担心地看他一眼,“永生你怎么了?” “没啥,”李永生摇头苦笑一声,“我就想知道,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要对付我。” 他从魏少玉的态度上,能感觉得到,举报者是冲着他来的。 张岩和朱教谕交换个眼神,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有所思的目光。 “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魏少玉的目的已经达到,转身向外面走去,同时还不忘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 他离开之后,李永生才轻声嘟囔一句,“这人怎么回事?” 张岩斜睥朱教谕一眼,“你感觉会是谁?” “还能是谁?”朱教谕冷哼一声,“真够不要脸的,他当初没争过您,根本是实力不够,现在倒好……出卖整个武修的利益!” 朝阳确实在着手操作此事了,这是实情,当然,这么做有点不地道,但是朝阳也不是跟政务院打不起官司,主要是耗不起,费时费力不说,还会浪费很多人情资源。 总之,朝阳做得不太合适,但是也有苦衷。 可是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盘点一下就知道谁的可能性最大。 “哼,”张岩冷哼一声,脸色非常不好看。 李永生在政务院惹人了?张晓宏看着桌上那张赦免卡,有点不是滋味。 他急匆匆地当众拍出赦免卡,当然不是沉不住气,他也知道,身为顺天府大捕长,行事这么****,难免会被人小看,但是他有自己的苦衷——他希望自己的诚意,被别人看到! 没错,他就是故意当众拿出来的,原本他想私下给,但是看到李永生似乎心存怨怼,就果断地拿了出来,让诸多教谕都看到这一幕。 我不是要故意得罪你,我有诚意! 所以宋嘉远一说,我是见证,他心里就高兴得很。 这可是有见证人了,李永生你就算是小肚鸡肠,将来想找我后账,我也找得出人做见证。 在中土国这种大环境里,再桀骜的人,也不能不认教谕。 原本他挺高兴,这件事就这么搞定了,但是眼见魏少玉盯上了李永生,心里忍不住又忐忑了起来,魏室长那人是真的不好惹。 也不知道李永生是否承受得起这样的攻击? 看着桌上的赦免卡,他有点淡淡的哀伤:我着急送这张卡出去,对了还是错了呢? 就在他纠结之际,又有急促的叩门声响起。 (三更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一百六十四章古怪的内廷 听到叩门声,才坐下的葛嫂又站起身子,看李永生一眼:要不要去开门? “开门,”李永生一摆手。 大门开启,进来两个人,都是青衣小帽,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奴仆。 其中一个年长的中年人,看一眼屋子里的众人,犹豫一下,走了进来。 他身后那位,可能二十岁都不到,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 中年人冲李永生呲牙一笑,“找个地方聊聊?” 李永生犹豫一下,站起身来,四下一抱拳,“抱歉了,诸位教谕,我出去一下。” 之所以这么干脆地决定,是因为他认识这个中年人。 他出去没多久,就又走了回来。 屋里的人都在默默地喝酒,没谁说话,好半天,那位疫害室的室长才出声发话,“永生,这是内廷的人吧?” “是的,”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又看一眼张晓宏,“在后海园的时候,就见过一次。” 咱不要这么绷着说话行吗?张晓宏心里是五味杂陈,“他找你干啥?” “内廷希望接手我一项技术,”李永生笑着回答。 “握草,”朱教谕傻眼了,“咱就想搞个收音机,挣点小钱,怎么盯着的人这么多?” 李永生笑一笑,并不说话。 张岩的心思机敏,见状笑着发问,“说的莫非不是收音机的技术?” 朱教谕顿时就愕然了,“那还能有什么技术?” 他没有小看李永生的意思,但是能让内廷看得进眼里的技术,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绝大部分人穷一生精力,能掌握的技术,了不得能让知府惊讶一下,至于说惊动内廷?这个……还是洗洗睡吧。 绝大多数的朝阳修生,也拿不出一项惊动内廷的技术。 小李比较出色,但是除了收音机技术,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九凤齐鸣的针术了,可是九凤齐鸣……那是能随便掌握的吗? 你愿意教,别人也得学得会啊。 “呵呵,”李永生眼光游离一下,“没谈收音机的技术。” 他不说,别人也就不好再问了,内廷的需求,一向是讳莫如深的,打听得多了,难免会让人怀疑你的用心。 于是大家就又不说话了,只有任永馨,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房檐下的某个器物。 那是一辆两个轮子的车子,她见他骑过。 又吃喝一阵,张晓宏站起身一拱手,“今天过来叨扰了一顿,十分开心,以往的事情就作罢了,今天当值,我先走一步……后日晚上我做东,朱捕长,今天在场的人,都要请到才行,别让我失望啊。” 今天晚上,张捕长的心情也是大起大落,才因为获得了李永生的原谅而高兴,马上就发现……这厮似乎是被政务院的大人物盯上了? 见到李永生和内廷的人都有瓜葛,他终于彻底地放心下来。 我说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埋没?果不其然,人家能攀上内廷呢。 所以他愉快地发出了邀请,而且要求朱捕长监督——我让你跟李永生说合,你就没认真地去办,这次再给你个机会,你自己看着办。 李永生将人送出大门,才又回转来。 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张岩就笑着发问了,“内廷要的,可是你这……自行车的技术?” 李永生的自行车,在修院里出现过多次,甚至连杨国筝和明晓媚都骑出去过,不过这两位知道此物的技术宝贵,都是匆匆来回,并没有让别人去观察。 其他见识过这个自行车的,有曲家人、朱家人、任家人等,不过这几家人的道德素养都非常高,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但没谁去琢磨其原理。 郭老教谕甚至很好心地提醒李永生,说这个东西你最好别放在房檐下,放进屋里锁上门,要知道,现在的人心是一届不如一届了——错,是一茬不如一茬了。 李永生接受了这个建议,不过后来他要用,就又取出来,接着杨国筝又借用一下,他觉得这么防着同窗也不好,就又放在房檐下了。 张岩听朱教谕说起过这么个东西,朱教谕其实也能觉出此物不错,不过他绝对生不出山寨的心思——身为教谕,真的做不出这么没品的事儿,走出去都没法见人。 “是自行车技术,”李永生点点头,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最大的外人张晓宏走了,他就能直说了,“他们不希望我将自行车技术给了工建部。” “这是何意?”宋嘉远愕然地发问,“既是有用的技术,你何必给人,难道不能卖吗?” “我也是莫名其妙,我从来没说过给工建部技术,”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不在乎钱,但是不能让人随随便便就把技术拿走啊。 张岩的眼珠一转,“内廷是想……让你将自行车技术也献上去?” 李永生缓缓摇头,大家见状,刚刚松一口气,不成想这厮来了一句,“我拒绝了。” “这些竖人,”沈教谕冷哼一声,为李永生打抱不平,“看到什么东西好,张嘴就要对方献上,只知道媚上欺下……” “小沈你喝多了,”张岩冷哼一声,制止他继续放炮,然后看向李永生,“你拒绝之后,他说什么了?” “他说知道我心意了,会上报上去,”李永生笑着回答,“此人对我还是很客气的。” “这就好,”张岩笑着点点头,“若是他们真的要强征,你推给修院就行了,这点骨气,朝阳还是不缺的。” 内廷地位特殊且强势,三院六部都不愿意招惹,甚至很多时候,内阁都要给内廷面子,不过独独是朝阳大修堂,不怕内廷——象牙塔中的莘莘学子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腔热血。 一旦被修生们认定,内廷做得不对,他们绝对会群情激愤。 内廷中人也知道这群生瓜蛋子的血气,一般也不会去招惹。 “谢过张总谕了,”李永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施个礼,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内廷的威胁,但是只冲张岩这护卫修生的态度,就值得他施个礼,这才是他要倡导的风气。 宋嘉远在一边看得有点牙疼,不过他真的不能跟张岩一样,给李永生打什么包票。 一来是博本院离得太远,想要支持的话,够不着——修生们在七幻城抗议内廷强取豪夺,估计都传不出博灵郡吧? 二来就是,不管他承认不承认,朝阳大修堂比博本,那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博本院的修生若是游行抗议,郡教化房高涛高老大一句话,就能逼得修生们乖乖回去。 可是朝阳的修生一发动,教化部部长来,绝对不会有什么用。 宋院长觉得,自己被张岩比下了,心里有点不舒服,少不得岔开话题,“朱教谕,咱们关于收音机的合作,消息会是谁走漏的?” “嗤,”朱教谕气得哼一声,“还能是谁?肯定是姓金的那厮。” “算了,这是我们的家丑,”张岩笑着发话,“总之,不管是谁搞什么小动作,大不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朝阳还就要做收音机了,明天我就去跟院长汇报。” 他偷偷摸摸地搞,只是想少点麻烦,现在都被人上门警告了,索性心一横,打算大张旗鼓地搞了——人家献上技术,自己就不能用了? 了不得就是分出一些利润给修院而已,有什么呢?咱朝阳不受这个气。 他这一表态,今天的结局就很美满了,宋嘉远也表示说,我此次来京,要多勾留几日,就静待张总谕的好消息了。 这顿酒喝到亥初,也就是九点多,李永生也没安排别的活动,众人起身散去。 按说他该送主客宋嘉远的,不过宋院长笑着拒绝了,“你还是陪任家的小女孩儿去吧,女孩儿不错,你要懂得珍惜。” “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请的是任进,他来不了,永馨她们跟我熟悉一点,”李永生哭笑不得地解释,“您是我的教谕,怎么也得把您送回山庄去啊。” “谁说我们就一定要回山庄了?”朱教谕走过来,笑嘻嘻地发话,“我们还有其他活动呢,少儿不宜,知道吗?不带你玩儿。” 李永生想一想,也是这个理,教谕们也是人,有点生理需求很正常。 但是教谕带着修生一起去风月场所,那可就是丑闻了——哪怕是男修生。 张岩总教谕站得远远的,也不看向这里,显然……这话极可能是真实的。 “没有的事,别理他,”宋嘉远义正言辞地发话,“我们就是再出去喝点儿,不干别的,你回了博本也别乱说,知道吧……” “哈哈,”朱教谕仰天大笑。 “知道,”李永生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任家三姐妹还没有走,他看一眼朱捕长,“朱捕长,麻烦您把她三人送回家成吗?” “这怎么能行?我要去捕房值夜,”朱捕长笑眯眯地摇头,一边摇头还一边挤眼,“永生你要是不放心,你送她们好了。” “那我回来就没车了啊,”李永生有点无奈——你们都想啥呢,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那这么说好了,她是任家的,我是捕房的,”朱捕长一摊双手,“我护送她,合适吗?” 最不能跟道宫勾搭的,一个是军队,一个是捕房,这是大忌讳。(。) 第一百六十五章蛛丝马迹 朱捕长这么说,李永生就没招了,只能硬着头皮送任家三女回家。 任永馨倒是表示说不用了,她们前来赴宴,不但有车夫,还带了一个中阶制修的女保镖。 不过李永生还是坚持送她们回去,虽然现在是大典期间,京城的治安很好,但是人家是为他扎场子来的,他怎么能让三个女孩儿就这么回去? 永玢年少贪玩,耗费了很多精力,居然在车上睡着了,而且就趴在李永生的大腿上。 任永馨见了,觉得这个妹妹太不成体统,“要不我抱着她吧?” “她还抱着我的胳膊呢,”李永生笑着回答,“一折腾,她就醒了,让她睡会儿吧。” 任永馨也就不再说话,寂静的夜里,只听得到嘚嘚的马蹄声,敲打着路面。 昏暗的光线,微微摇摆的车厢,让人忍不住生出些许的睡意。 直到快抵达规划司大院的时候,任永馨略带一点慵懒的声音,打破车厢里的寂静,“今天坐葛嫂旁边的,就是吴小女?” “呵啊~”李永生回答之前,先忍不住打个哈欠,才懒洋洋地发话,“嗯,就是她……你也知道吴妈妈?” “只是有点好奇,你找来找去,在找什么样的人,”任永馨慵懒地回答,“其实很多人都很好奇,不过……我觉得看她很顺眼,虽然她不漂亮。” 不顺眼才怪,你俩有因果的,李永生又打个哈欠,笑一笑,“吴妈妈人不漂亮,但是积了很多善功,心灵美,人当然也就美,这叫相由心生。” “呵呵,”任永馨不置可否地笑一笑,顿了一顿,才又说话,“你们宋院长是去了逍遥水榭,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李永生愣了一愣,才笑着发问,“头一次听说……这地方怎么走?” 他当然知道逍遥水榭,京城那啥一条街上的最大的风月场,有名的销魂窟。 “你去问吧,我也不知道,”任永馨淡淡地回答,她身为淑女,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到了……需要马车送你回去吗?” “那太好了,”李永生笑着回答,这女人跟吴妈妈有因果,吴妈妈又跟永馨有因果,他反正也没想去逍遥水榭搅局,表现出正人君子的一面,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种情况下,车夫就比较悲催了,不过没办法,他吃的就是这碗饭。 李永生回到小院的时候,就接近子正了,天上也开始掉雨点。 回到院子,他微微一怔,不但张木子回来了,吴妈妈也没睡,两人坐在院子里,很休闲地喝着茶水。 张木子是早晨出去的,为的就是避开这一场饭局——这饭局里能人太多,她身上的道宫气息一旦被察觉,总是不好。 她也没兴趣结识那么多的俗人。 吴妈妈的表现,比较令人诧异,李永生知道,她一向比较注重养生,早睡早起,这都要到子正的时候,她竟然不睡,实在太罕见了。 见到他回来,吴妈妈竖起一个指头来,“嘘,小朱和小葛已经睡下了,你轻声点……要吃点宵夜吗?” “有口水喝就行,”李永生倒了一杯茶水,从屋里又拉出一张躺椅来,仰面朝天地半躺在院子中央,全身心地放松,长出一口气,“好爽。” 雨滴温热,却又带了丝深秋的寒意,一丝丝、一片片地打在他的额头和脸颊上,真的很舒爽,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享受这一份放松和静谧。 那两位也不说话。 良久,他猛地感觉,打在脸上的雨丝消失了,才缓缓睁开眼睛,“嗯?” 入目的,是一张大伞,天色漆黑看不分明,但是他没感觉错的话,这把伞,应该是那把被打了很多补丁的伞。 然后,就传来了吴妈妈的声音,“你还年轻,这么淋雨,老了都是毛病,听话,啊?” “也没啥,”李永生轻笑一声,“这么晚了,吴妈妈还不睡?” “有个情况,我得跟你说一下,”吴妈妈压低了声音,“任家那个大女娃儿,有点不对劲,她身上……气运很强大。” 你也知道什么是气运?李永生简直要无语了,我都没感觉到她身上的气运,你还不是制修,就感觉到了? 不过,他也无意嘲笑她,“是不是感觉,跟她说话特别舒服?” “何止是说话啊,”吴妈妈苦笑一声,顿了一顿又发话,“我也老了,不怕说句让你笑话的话……离得她近点,都觉得身上麻酥酥的。” “嗯?”躺椅上的张木子微微挺直一下腰板,竖起了耳朵。 李永生也懒得理她,只是笑着点点头,“其实你俩真的有缘,以往我不说,只是怕你担心,我惦记你那两间房子。” “你这说的什么话,”吴妈妈又羞又恼,“那两间房子,你喜欢的话,只管拿去好了……我认你个义子,你养我终老就是。” “我不要你的房子,帮你收个义子就是……还得让他姓吴,”李永生笑着回答,“这个事情其实我早想问你一下了。” 吴妈妈的身子,顿时就是一僵,半晌之后,才轻叹一声,“明天问……可以吗?” “为什么?”李永生纳闷了,“我就是随口一问……嗯,我今天没喝多少。” 吴妈妈又叹口气,“我最担心的不是……你要我的房子,而是你告诉我,因何找我。” 她虽然只是市井中人,但不代表没有智慧,她心知李永生大张旗鼓地找自己,然后又如此地善待自己,定然有她所不知道的原因。 事实上,不止一个人旁敲侧击地跟她打听:你和小李到底是什么关系? 旁边不远处假寐的这位,也暗中试探过。 对吴妈妈来说,这是一个说不出口的心结,随着跟李永生接触多了,她越来越喜欢这孩子了,是人老了对下一代的那种疼爱——须知她接生那么多孩子,却从未有过子嗣。 当她听说,他打算问自己的时候,心里没由来就是一阵慌乱:就算是一场梦呢,你让我晚点醒来好不好? 李永生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就笑了,“吴妈妈你莫要担心,以前我如何对你,以后还会如何对你,我这人做事,一向讲究。” 此情此景,吴妈妈哪里有拒绝的资格,再次只能重重地叹口气,“那你问吧。” 李永生看一眼张木子,思忖一下,最后还是笑着摇摇头,“算了,天色晚了,明天吧。” “得,我出门还不行吗?”张木子受不了啦,起身打开院门走了出去,丝毫不管这是子时的雨夜。 呵呵,李永生心里暗笑,你还真小看我了,区区的一个传音海螺,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张木子离开的时候,将手里把玩的茶杯放下了,那茶杯一边高一边低,看起来是艺术品,也方便喝水,但事实上,那是个传声器。 这个东西的传音效果一般,不过好的一点,是不引人注目,使用时没有灵气或者气运的波动,就像一件俗物一般。 李永生将茶壶一推,直接挡在那茶杯侧方,然后笑着发话,“其实我要问的,您也知道,九年前的九月十五,您在五道坊,遇到什么古怪事儿了吗?” “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吴妈妈苦恼地一摊手,这个问题,实在有太多人问她了。 “给叶家媳妇接生,我还记得,但是具体经过,真的忘了,我本来都忘了他家生了男的还是女的,还是这两日有别人提醒,我擦才想起来。” “那一日大雨阻路,任永馨从旁边路过,你俩生出一段机缘来,”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会感觉她很不对劲。” “那也……”吴妈妈仔细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任家的女儿跟我有机缘,我倒是希望如此,但是……真的不可能啊。” 李永生也不催她,好半天才笑一声,“没事,想不起来慢慢地想,我也不着急。” 吴妈妈坐在那里苦思冥想,李永生又喝一杯茶之后,站起身来,向正屋走去,“吴妈妈,夜深了,先休息吧。” 吴小女又坐了片刻,猛地一阵小风吹来,她微微地打个寒战,这才清醒过来,然后走到院门处,就要扣住院门。 就在此刻,远处缓缓走过来一个人,正是张木子,她手执一把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油纸伞,安步当车,见到她要关门,这才轻咳一声,“稍等一下。” 吴小女知道此女地位尊崇,甚至极可能不是官府中人,但是她也不会点破,只是站在那里,等着对方进门之后,她才将院门扣上,还上了闩。 张木子看一眼桌上的茶壶,嘴角泛起一丝很难觉察的笑容,走到房檐下,收起了油纸伞。 下一刻,她就推门走入了自己休息的房间,至于茶壶摆放的事儿,她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吴妈妈关上院门,走回院子里,收起了那张巨大的伞,将伞斜靠在屋檐前的立柱下。 回屋休息的时候,她一转身,目光也扫过了那个茶壶和茶杯,空洞而茫然,仿佛没看到那里有任何东西。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六十六章那年秋天 雨在后半夜停了,不过天依旧是阴着的,第二天辰初时刻,又下了起来。【ㄨ】 随着进入深秋,天气也一天天地凉了下来。 看到这雨有一阵没一阵的,吴小女有点担心正在修建的房子,她希望李永生能帮她联系一辆马车——至于说雇佣马车的钱,她有。 李永生索性跟她一起去了,可以想像得到,张木子必然要随行的。 房子修建的速度很快,别看施工规模受到了限制,但是朱大姐给的工钱足够多,效率当然也就高,现在主体已经起来了,基本上就等上大梁了。 下雨天肯定不能上大梁,工人们在砌墙、铺地和和搭大炕,也不算闲着。 吴小女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些家伙,就说不如我住在这里,盯着他们干活。 “用不着,”李永生摇摇头,“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每天来看一次就行。” 第二天,吴小女又要去看——关键时刻了,她很关心房子的质量。 李永生本来还想陪她去,不过朱总谕将他喊了去——大修堂要确定一下他收音机发明人的身份,并且了解一下技术转让的情况。 这就是张岩发力,要从正面推动此事了。 认真起来的朝阳大修堂,也是很恐怖的,光是确定技术拥有人的身份,就有一系列的程序要走,除了收音机的原创性,李永生和博本院之间的交易、利益划分,都统统要调查。 到后来,宋嘉远都不得不出面,为他背书。 这件事足足折腾了李永生两天,然后给他的答案是……等我们讨论之后,还要跟朝廷沟通。 宋嘉远差点就呛了,说真当我们博本院差这点钱? 张岩马上赶来安慰他,宋院长却表示:我们博本院本来就能制造收音机,广播电台办得也不错,有的是钱赚,你们这么搞实在太小看人。 张总谕却是会说话:知道你们不差这点钱,但是这广播电台一旦搞起来,你们也有三成的股份,在电台里宣传一下博本院,岂不是有利于招生? 这话就说得宋嘉远没脾气了,博本院也想招一些质量比较高的修生。 这天,李永生在大修堂里忙完,才说要回小院,迎面明晓媚走了过来,低声发话,“吴妈妈说,她在大修堂正门口的马车上等你。” 李永生疑惑地皱一皱眉,还是匆匆来到了门口。 门口停着五六辆马车,见他出来,一个瘦麻杆一般的车夫抬手,冲他招一招。 李永生快步走上前,掀起帘子就蹿了进去,果不其然,吴妈妈就坐在马车里。 上车之后,车夫驱动马车,转眼间离开了。 李永生坐在车厢里,上下打量吴妈妈半天,才轻叹口气,“看来你想起来了?” “去个稳妥的地方说,”吴小女轻声发话,脸上的神情异常郑重,“张木子不是一般人,她对你的秘密很感兴趣。” 这是当然了,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下一刻,他好奇地打量对方一眼:看来这个老人,也不像大家想的那么颟顸无用? “生存的智慧罢了,”吴妈妈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淡淡地发话,“我又老又弱,若是没些心眼,那才是真的无用了。”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身为上界来的观风使,一直以来,他对本位面的人,总有一些淡淡的优越感,他也不想有,但是这种感觉真的不好控制。 可是目睹一个本位面的底层老人,居然能绕过道宫高足的监视,悄悄地跟自己联系,他不得不感叹:人的出身不能选择,但每个人都不是能随便小看的。 车行半个时辰,停在了一个大院子处,吴妈妈走下车来,向门子递上一根金钏,“金钏主人让我来的,把翠园清空一下,我要进去。【ㄨ】” 门子疑惑地看一眼面前的老妇,犹豫一下,还是转身进门了,不多时,又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见到吴妈妈之后,眨巴一下眼睛,“吴妈妈?” 吴妈妈一摆手,笑眯眯地发话,“还请速去清空翠园。” 她的话说得非常客气,但也是不容置疑的。 中年女人眼中满是疑惑,嘴巴动了动,看一眼不远处的李永生,她最终还是点点头,“好的,稍等。” 她离开之后,吴妈妈才对李永生笑一笑,“这是朱家的院子,金钏是小朱给我的信物。” 我还以为你是个隐藏的BOSS呢,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既然是朱大姐,就好理解了,吴小女指使不动任何人,也能用一用朱大姐,私下弄个信物很正常,而且家庭聚居处,是相对私密的空间,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更别说朱家还出了一个顺天府副捕长,道宫之人如非不得已,也不便擅入。 翠园是个不大的园子,也就一亩地大小,半亩荷塘半亩花园,除了周边的一圈树木,整个园子可以一目了然。 两人来到园中唯的一个亭子里,仆人很快就送上了茶水,然后退下了。 吴妈妈给李永生倒上茶水,两人默默地品茶。 喝了三杯之后,吴妈妈才轻叹一声,“见到任永馨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恰好那日晚上你回来,天上又下起了雨,我……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 李永生嘿然不语,半天才干笑一声,“您真沉得住气。” 吴妈妈也不做声,良久方始长出一口气,“唉,一个呢,是有点不想说,一个呢,是不敢说……张木子是道宫的吧?”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真是不能把任何人当傻瓜啊。 他相信这话不是朱家人告诉吴小女的,这种事不可能乱传,只可能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吴妈妈侧头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在找一个小女孩?八九岁……八九年前,八九岁?” 她这句话刚说完,只觉得身边的人气势大变,刹那之间,一股巨大的威压笼罩了下来。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啊,她发誓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感觉,虽然是无形的,但是她吓得连发抖都不敢,就那么僵直地坐在那里。 下一刻,那无形的威压瞬间就消失不见,就像来的时候那么突兀,离开得也特别干脆。 她甚至觉得,这或许是一种错觉。 然而,并不是错觉,一阵小风吹来,她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寒湿了,吹得她瑟瑟发抖。 一瞬间,就那么一个瞬间,她身体内冒出的汗,就将夹衣打湿了。 这李永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因为短时间内出了什么多汗,她眼前微微一黑,差点晕倒。 “吴妈妈,抱歉,我有点失态了,”李永生深吸一口气,伸手扶她一把,柔声发话,“来,不着急,先喝点茶,慢慢说。” 朱家也有人好奇,在远处的阁楼上眺望着翠园,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忍不住吓一大跳,“我靠,不是吧?借我家的翠园私会?这少年……这少年好重的口味。” 吴小女一杯一杯的热茶喝下去,足喝了三四杯,才觉得体内凉意渐去,又喝了两杯,才觉得嘴巴不那么渴了。 李永生走到翠园门口,将茶壶添满,又倒了一杯,而此刻,绵密的秋雨又降了下来。 吴小女又喝了半杯,呆呆地望着亭子外的雨丝,“那天,也是这样下着雨……” 当时的她还年轻,五十多岁的稳婆,正是要精力有精力,要经验有经验的年纪。 她去五道坊为叶家媳妇接生,相关事项都准备好了,这家的媳妇产道迟迟不开,孩子落不下来,主家着急,她这个稳婆也着急——另一家也快生了,你家不生,我走不了啊。 叶家的气氛很焦虑,她心里着急不敢说,只能起身到外面走一走。 结果出了院子,发现一个小姑娘正斜靠在墙边,面色发白,浑身发抖,雨浇湿了她大半个身子。 吴小女虽然只是个稳婆,但是也有点急救常识,见状她就觉得,是小姑娘骤然受寒,惊着了,喝两碗热的红糖水就好了。 本质上讲,吴妈妈是个善良的人,而且对于普通黎庶来说,红糖水虽然比较金贵,可是在产妇家,从来不缺这个东西。 于是她去叶家端了一碗红糖水,给小女孩儿灌下。 然后她将小女孩儿抱进院子的门洞里,又灌了一碗红糖水。 小女孩儿逐渐地苏醒了过来,然后就带给她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就像她见到任永馨时一样。 这些记忆,早就丢进了她的脑海深处,后来因为这两碗红糖水,叶家人还叨叨了两句,她也早就忘了。 事实上,叶家人自己也忘了,孩子顺利生下来,比什么都强,以前的牢骚,谁还记得? 李永生听完这些话之后,呆呆地看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久久没有说话。 他能说什么呢?尼玛……你活生生地打断了我家永馨觉醒宿慧啊! 小女孩是永馨,这个是必然了,觉醒宿慧时,气息不稳定,意识也不稳定,气息感染了吴小女,意识影响了任永秀——所以她改名任永馨。 不过,他对吴妈妈也恨不起来,她没做错什么,觉醒宿慧,原本就要一次又一次尝试的。 于是他颤抖着发问,“这小女孩儿,现在在哪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偶露峥嵘 “我哪里知道她现在何处?”吴妈妈苦笑一声,“后来主家叫我,她也离开了……” “嗯?”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虽然是无心的,但是他眼中的寒芒,还是令她身子一抖。 “抱歉,”他苦笑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吴妈妈,这女孩儿可能是我寻找的人,所以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能理解,”吴妈妈点点头,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在颤抖,“我猜得出来……她对你很重要,所以特地跟小朱讨个人情。” 她的颤抖不仅仅源自于害怕,也是沮丧——没有帮上小李啊。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你给了我一条重要的线索,谢谢你了,吴妈妈……你还能想起些别的来吗?” 吴小女努力回想半天,方始期期艾艾地发话,“小姑娘年纪不大,就是八九岁的样子,肤色黝黑,微胖。” 李永生闻言,差点笑出声来——永馨你怎么转世成这样了? 不过,女大十八变嘛,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还有呢?” “还有……”吴妈妈想了半天,才猛地一扬眉毛,“我问她爹妈在哪里,她说她要往西走……” 李永生等了半天,才问一句,“往西走到哪里?” “她没说啊,”吴妈妈苦恼地摇摇头,“好像说直到西疆?我真忘了!” 你能记住点啥呢?李永生恨不得拍桌子大喊,往西,你说得容易……我找起来难啊! 不过,有个方向,总比没有方向好,“然后呢?” “然后,”吴妈妈小心地看他一眼,“然后叶家媳妇的产道开了……” 李永生无语凝噎。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是得知了永馨的线索,虽然找起来还是很麻烦,可是总算有了方向……虽然有的也仅仅是方向。 这事儿不能再耽搁了,他打算先在京城的西郊扫一遍,如果没有收获,就尽快西行,一路搜寻,直至西疆。 尽管消息不是很确切,但是他很欣慰,永馨跟自己相差的岁数不大,没有受到什么折叠空间啦、穿越啦之类的影响。 想一想他当初把吴小女当作永馨的感觉,就忍不住庆幸:我终究还是没来晚。 但是他也真的不敢再耽搁下去了,永馨现在应该十八九了,万一宿慧没有觉醒,又嫁了人的话……我头上就难免绿油油了。 虽然绿了,也能等永馨再次转世,但是既然已经降临这个位面了,该避免的就要避免。 出了朱家之后,他直接又拦了一辆马车,直奔京西而去。 京西是权贵区,普通的马车,很多地方不能进,不过以京西之大,普通马车也够跑几天的。 吴小女讲完了心里的话,为了防止别人怀疑,还驱使马车去了一趟城东南,假巴意思看了一下自己的房子,才回转朝阳大修堂。 其实她对这里的施工质量和进度,也比较放心,坚持每天来,一来是关心自己的房子,二来也是看能不能找到时机,跟李永生把事情说明一下。 吴小女回到小院的时候,差不多是酉正,正是六点钟吃晚饭的时节,她一进门就喊,“小葛,麻烦你先熬点姜汤,今天奔波一天,很累了,天气又不好……谢谢了啊。” 小葛当然是李永生请来的葛嫂了,吴妈妈不习惯使唤人,但是小葛赚的就是这个钱。 “那晚饭怎么办呢?”葛嫂有点傻眼,“迟一点做?” 她知道,自家老板很注重吴妈妈, “不碍事的,”吴妈妈摇摇头,“今天我胃口不好,晚饭还是先操持起来吧。” “哦,吴妈妈你的胃口不好吗?”门外走进一人来,正是张木子,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在京城里跑了这么远的路,应该胃口很好才是。【ㄨ】” “呃,也不算远,”吴小女勉力笑一笑,“都坐着马车呢,不碍事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张木子似笑非笑地发话,然后又一扬下巴,“有没有兴趣,现在跟我出去走一走啊?” 吴小女很想说没兴趣,但是她软弱惯了,明知这不是什么好路数,可是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大人有令,我怎敢,怎敢……” 这时,朱大姐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看一下两人,讶异地发话,“吴姐姐,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张木子断然拒绝,“我跟她有点私房话。” 朱大姐不理她,只是看着吴小女——她的妹妹已经悄悄告诉她了,张木子是道宫中人,没事别去招惹,但也不用害怕。 吴妈妈想一想,苦笑一声,“算了小朱,我俩出去吧。” 深秋的天色,黑得很快,两人在修院里随便走一走,天就阴暗了下来。 张木子默默地走了半天,方始发话,“吴妈妈,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吴小女沉默半天,才讪讪地一笑,“真是没有,我知道您是大人物,何必为难我?” “唉,”张木子叹口气,又走了几步,方始幽幽地发话。 “你根本想不到,你所藏着的秘密,有多么重大,永生很尊敬你,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有些手段,不需要你同意,就能知道你所有秘密。” 吴妈妈沉默半天,方始回答,“有多么重大,我也能猜得到。” 她确实猜得到,别看她身处底层,但是很多传说,还是听说过的。 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儿,就是李永生竭力在寻找的人,而这个女孩的出现,能让她和任永馨产生机缘,还能在九年之后,让小李确定,自己真的接触过她。 那么,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好猜了,那小女孩十有八九是转世之人。 觉醒宿慧什么的,吴妈妈不懂,但是中土国原本就是修者的社会,转世她还是知道的。 当然,转世这种事儿,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很遥远,但并不妨碍她往这方面猜想。 “猜得到吗?”张木子笑一笑,对方既然不否认,那就好沟通了。 “那你说一说情况,再说一说猜想好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说……许你后半生荣耀,应有尽有,吴家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随你处置,你看如何?” 吴妈妈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叹口气摇摇头,“你想知道,去问小李……真的抱歉了。” 张木子眉头一皱,有心将气势放出来,吓她一吓,不过想一想,这里终究是朝阳大修堂,所以收起了那份心思,只是冷冷一哼,“你确定吗?你应该听说过搜魂术吧?” 吴妈妈微微一笑,“这术法我听说过,不过你既然不问小李,我也就不怕你搜魂,我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说小李会是什么反应?” 张木子顿时哑口无言——这些黎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好糊弄了? 沉默片刻,她才发话,“我感觉你身上在冒虚汗,这么冒险……值得吗?” 吴小女很干脆地点点头,“值得,我自打家中亲人离世之后,从未再有过家的感觉,现在我有了,虽然我很害怕,但是为了保护这份感觉,我不介意魂飞魄散。” 张木子再次无语,好半天之后,她才深深地看她一眼,“其实……不会对李永生造成损害的。” “那你可以去跟他说,”吴小女是认准了,不听对方的解释,“小李同意告诉你的话,他自会告诉你,你这么大的人物,又何苦来为难我?” 张木子身上的气息一荡,恨不得将此蝼蚁直接捉走,你真当我害怕李永生? 但是想一想之后,她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怒火,她是不怕李永生,但是瘸真君,那是真君的存在啊。 好吧,瘸真君也是北极宫的人,不能将她怎么样,但是……她若是打乱了真君的安排呢? 想了半天,她最终轻叹一声,“算了,这次姑且……” “姑且什么?”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然后,就是一股杀气,隐隐地锁定了她,“你动动她试一试?” “咦,你竟然有这么强大的神念?”张木子转过身来,不怒反喜,“李永生,我发现所有人都小看了你。” 她能感觉得到,那股杀气,没准会给她造成极大的麻烦,但是她真的很高兴,因为他越强大,证明距离瘸真君就越近,“你再不掩饰了?” 我当然不会再刻意掩饰了,李永生走了过来,“那谁的事儿,我早晚给你个说法,现在是吴妈妈跟我有关,你别再吓唬她了,成吗?” 张木子犹豫一下,才开口辩解,“我不是吓唬她,而是真想尽快知道某些事。” “你就是在吓唬她,”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因为你做不到,就算你做到了,后果你承担不起。” 他这话相当地不客气,跟他以往的低调很不相符,张木子听得有些不舒服。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我之所以红尘历练,浪费时间盯着这家伙,可不就是要逼出他的底线吗? 能跟真君相处甚得的家伙,怎么可能没有点底牌和底气呢? 所以她只是淡淡地一笑,“你还是忍不住了。” (更新到,求保底月票。)(。) 第一百六十八章推演必死 对于张木子的试探,李永生直接选择了无视。 他淡淡地表示,“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不要惹我。” 张木子当然也不会被他的话吓退,她很坚定地表示,“但是你该知道,我的决心。” 李永生也不想绕圈子了,“你想要的,我早晚会给你一个交待。” “那你想做的,为什么不要我帮忙呢?”张木子提出了问题,“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实力。”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引人怀疑,于是又多解释一句了,“我们只管帮忙,其他事不插手,你的机缘,还是你的机缘……不行吗?” 李永生苦笑一声,“好了,不早了,回去吃饭吧。” 他当然知道道宫实力强大,但是要找永馨,得在红尘中,道宫在这方面实在太欠缺了。 而且,他本人还是观风使,想要做好这份差事,能不暴露还是尽量不要暴露。 张木子气呼呼地哼一声,率先转身走了。 不过李永生的改变,反倒是让她生出了无限的期待。 第二天,她又想跟他一起出去。 李永生实在被她缠得受不了啦,“我要去城西,你说你合适跟我去吗?” 城西是京城顶级人家的聚居地,道宫之人去那里,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城西找人的话,可以去玄天观求助,”张木子笑着发话,“他们子孙庙的,没有那么多忌讳。” 子孙庙能跟官府搞到一起?李永生讶然地扬一下眉毛,不过再想一想,也释然了,对官府而言,子孙庙比十方丛林威胁小得多。 若是能通过子孙庙找永馨,那就方便多了,他沉吟一下发问,“你确定,所有人都希望你找得到瘸真君?” 张木子嘴巴先是一张,然后就呆住了。 北极宫是希望找得到瘸真君的,其他人就未必了,十方丛林应该是共进退的,但是子孙庙没准就会有人不太开心。 当然,子孙庙也是道宫一系,不开心估计也不会做什么,但是官府系统,就真的难说了。 这一刻,她似乎有点明白李永生的顾忌了,“你是担心,有人对真君不利?” “我要找的并不是真君,”李永生摇摇头,“就是怕他们乱猜,生出点是非来,照你这么说,子孙庙的人也不太可靠,我还要找他们求助?” 张木子听到这话,顿时怔住了,想了半天才点点头,“还真是这样啊。” “嗐,我还指望你能驳倒我呢,”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刚才是真的有点动摇,想靠着道宫找人,但是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嗐,”张木子也被他逗得笑了,“其实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你要找人,若是有他的毛发血液或者气息,我帮你找人推演天机。” “不能推演,”李永生摇摇头,“推演必死。” 上界转生下来的人物,你去推演她的天机?我都不敢去推演。 推演必死?张木子倒是没想到上界转生,她只当被找的人身上,被施了什么秘术——比如说,很多刺客和杀手身上,就被施加了这种秘术,一旦遭人推演,顿时身死。 她苦恼地发话,“这便麻烦了,就算想帮你,怕也是帮不上。” 李永生叹口气,转身出了家门,“你再想一想别的办法吧。” 张木子也没有追上来,反倒在身后喊了一声,“我肯定会想出办法的,你莫要失了分寸。” 失分寸?李永生听到这三个字,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听到永馨的消息之后,有点心理失衡了。 这种事光急是没用的,还是得静下心来,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 想一想之后,他决定不去西城,先去捕房找一下张晓宏,看捕房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估计也很难,九年前一个小女孩路过京城,也不知道跟着人没有,也不知道在京城里待了多久,啥时候来的,啥时候走的,中转路引是不是在京城开的。 最悲催的是,中土国的规矩是,小孩子不需要路引,除非相貌疑似“非国人”,否则没人去查孩子,过关卡的时候,大人的路引上写明带有若干男童女童就行。 张晓宏倒是在捕房,听说他来了,接见了他一下,听说要求之后,也是苦恼地摇头,“你要查的这个,不可能做到,我倒是可以帮你问一下,当时片区谁负责……你想查哪一片?” “那就算了,我也是来了解一下,”李永生点点头,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张捕长才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查若干年前某人来过京城?嘿,京城里破不了的案子还很多呢,这年轻人……” 李永生也没灰心,这种事原本就是大海捞针,反正可能有线索的地方,他都得问一问。 接下来,他就想再去城南找一下褚三,不过转念一想,倒还不如去找任永馨。 可是……找到任永馨之后,该怎么说呢?他犹豫一下,索性转头去西城了,再在西城转悠一天,然后回去跟张木子商量吧。 反正这一整天,他做事都相当没有逻辑,事实上他早就想回去了,只不过想到不能白出来,就去西城走一趟。 在西城转悠了一个上午,他并没有什么收获,眼瞅着中午了,他寻个小摊,买了几张面饼,坐在小摊的长凳上歇脚。 正吃着呢,旁边走过几个人来,低声嘀咕着什么,一脸的愁云惨淡。 其中一人偶然一抬头,看到他,指着他叫了起来,“就是这厮!” 李永生二话不说,拔脚就跑,没法不跑,这几人都是军人,其中那个大喊的司修,就是在顿河水库试图带走他的那位——后来被李清明痛打了一顿。 正没命地跑着,前面也出现几个军人,后面追着的人大喊,“拦住他……那厮私通军属!” 握草你大爷,李永生二话不说,直接飞蹿到街边房屋的顶上,继续飞奔。 前面几名军人本来不想理会,猛地听说有人私通军属,顿时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了——这是军人最无法容忍的,他们保家卫国,谁也不愿意家中红杏出墙。 一名军人拔出短刀就待掷出,旁边有人拦住了他,“这是西城,你疯了?” 西城做为权贵区,不是不能打架,但是动刀的话,就太危险了,除非你确定自己跑得了。 像李永生敢蹿上房顶跑,那跑得了就行,军人司修也能蹿到房顶上去追,但是一身军装,万一被人叫真,后果不堪设想——你知道你在谁家的屋顶跑吗? 也有军人掣出弓箭,却是不敢射出。 不过后面追着的这帮人,有人摸出几块石子来,抖手就打了过去,强劲且精准,带着风声封住了李永生窜逃的线路。 石子是无所谓的,打架别说用石头,用板砖都无所谓的。 但是此人的石子,几乎可以取人性命了,显然是战场上的利器。 李永生眼疾手快,掣出一面小手盾,“啪啪”地挡飞了两块石子,直接跳到另一条巷子里,眨眼间消失了。 他挡飞石子的时候,下意识地将一颗石子反射向一个精致小院中。 原本他是想让石子打碎那个直径三尺的大花盆,哪曾想石子不是圆的,他挡格的技巧也不是很好,直接击碎了正房的窗棂,飞了进去。 七八个军人冲到那条小巷,正在查找李永生去向的时候,小院的门一开,冲出七八个精悍的汉子,人人手执短刀,“混蛋,谁扔的石头?乖乖出来送死!” “握草,”军人们见状傻眼了,一看那短刀,大家都认得啊,那是御林内卫。 紧接着,就有个中年书生跑了出来,尖声喊了起来,“胆敢偷袭御马监宁公公的外宅……这是要造反?” “啊,”众军人闻言,顿时再度傻眼,“宁致远宁公公的外宅?” 这真不是我们干的啊,他们心里委屈得不行,但是也不敢多言,纷纷向后退去,打算溜号。 按说御马监在内廷,真算不得什么,但是今上年幼喜好武功,对朝政反倒兴趣不太大,而御马监的宁公公擅御马,人又长得魁梧英俊战力超群,甚得今上喜爱。 只看这一处宅子就知道,宁致远的外宅,居然是御林内卫在守卫。 “你们都站住!”那中年书生大喊一声,“身为军人,为何不帮御马监捉拿叛逆?” “我们回来休假,”有三四个人一转身,就要离开。 “你们敢走?”中年书生快要气疯了,别人不听话也就算了,军人居然不怕内廷? “我们是坎帅的部下,”这几人看他一眼,冷冷一笑,“你御马监,还号令不到坎帅头上!” 坎帅负责中土国西北和东北两大边军,当之无愧的军方实力派人物,不过细说的话,西方其实是坤帅的传统地盘,东北和北方,也是李清明崛起之后,才帮坎帅稳住了阵脚。 但是坎帅的人,真的可以无视御马监,他们的势力就不在京城,御马监你再牛,总不能把边军如何。 “放肆!”中年书生气得大叫,“好猖狂的边军,连今上都不放在眼里了?” 御马监是内廷的机构之一,而天下的军队,都是今上的,所以也就都归内廷管。(。) 第一百六十九章自制阵法 这几名边军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威胁,直接走人了。 军人司修所在的这四人组,却不敢无视御马监,只能硬着头皮四下搜寻。 不过他们心里清楚,拿石头打人的,是自家兄弟,只是不小心落入了宁宅一块。 然而,摄于宁致远的淫威,他们也不敢乱说话。 搜寻了一阵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是宁致远义子购置的一处小房产——真是宁公公购置的话,李永生半柱香也跑不完那个院子。 而那块石头飞进正房,正中宁公公义子面前的餐盘,他以为自己是遇刺了。 于是这几位商量一下,直接坦白了:石头是我们扔的,但却是被别人扫进你们院子的。 宁公公这边大怒,无意吗?我们看未必,先把你们看管起来吧。 李永生从西城走脱,心里也是有几分侥幸的感觉:差点被人堵住啊。 然而,他还是被人堵住了,在朝阳大修堂的门口。 堵住他的是熟人,白发老头李清明,他带了七八个小校,似笑非笑地发问,“上午去西城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笑了,“我去哪儿,需要跟你解释?” 李清明知道这厮头难剃,直截了当地发话,“知道那几个人为什么追你吗?” 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打了人家一顿?又不是我让你打的……我真觉得自己挺冤枉。” “你可说错了,他们要被取消军籍了,”李清明笑着发话,“这是我帮你出了口恶气。” “取消军籍?”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 对老百姓来说,取消军籍可能是好事,但是对混到司修级别的军人来说,取消军籍绝对是大坏事——一旦被取消军籍,在军中的地位没有了,转到地方,司修的战斗力也发挥不出来。 很多军队中的东西,离了军队无法使用。 不过他对李清明这说辞,很是有点不屑,“军中自有法度,你这私相授受,莫非也希望我领情?” 李清明气得鼻孔直冒烟,“我说小子,你嫌军方做事粗暴,我依你的意思处理好了,你竟然不领情?” 李永生见四周有人看来,犹豫一下,往大修堂里走去,“咱们寻个地方说话。” 他对李清明的做法,也很有点好奇,你已经打了人家一顿,见没有效果,又将人开除军籍,做人总不能为了一个理由,一遍又一遍地欺负人吧? 寻了一块空地之后,他将心里的疑惑问出。 “我当然不会那么做,”李清明得意洋洋地回答,“我追究他们缉凶不顺利!” 他虽然暴躁不讲理,但是屡次欺负弱小的事,还真做不出来,但是……那司修所在的御林军,一直没有将在顿河水库下毒的人缉拿归案。 所以他就利用自己在军方的地位出声了:你们御林军行不行啊?搞得京中很多重要人物不敢随意走动不说,关键是今上的安全,也隐约受到了威胁! 他这话说得,让御林军负责人的脸上都挂不住,却还不敢跟他计较——李清明本人名头就很响了,现在虽然修为下降了,也仅仅是个闲职,但是人家的人脉很厉害,跟上面说得上话。 而且他的话也没错,很多重要人物,都深受其苦。 再私下一问,得知李清明对某人严重不满,御林军这边一商量:得,除了那厮的军籍吧。 按说军队是很讲袍泽之情的,御林军这么做,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但是没办法,事发都快两个月了,凶手没抓到,必须要有人背锅,被惩处的司修本身就是一线上的责任人,又被李清明盯住了,不处理他处理谁? 李永生听到这个解释,也是有点哭笑不得,“整出这么大动静来,你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疗毒?” “那是,”李清明傲然地点点头,心说我才不会告诉你,还有别的缘故呢。 是这样吗?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还真够怕死的。” “你敢如此说我父亲?”那叫小九的军官恼了。 他认为自己的父亲有大智慧,虽然很多时候做事并不着调,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父亲跟“怕死”俩字,绝对扯不上边——敢深入伊万国生擒王弟,你说他怕死? “好了小九,不跟他扯,”李清明制止了自己的儿子,又看向李永生,“不是我怕死,而是我做了这事儿以后,希望你改一改不治军人的规矩。” 李永生不耐烦地笑一笑,“好了,我可以治你,至于说不治军人的规矩……等你弄倒连鹰再说吧,我俩的恩怨,相信你也很清楚了。” “那就算了,”李清明很干脆地拒绝了,“你治了我就行了,我总不能一次又一次对同袍下手,连鹰也不是我能弄掉的。” “那行,”李永生点点头,对方干脆,他也不会含糊了,“明天开始治疗,你家在城西住吗?” “你别管我住哪儿,”李清明随意一摆手,“我来你这儿治就是了。” “不行,我得去你那儿,”李永生断然拒绝,我还想再往城西多跑几趟呢。 李清明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怪怪地看他一眼,“那你可想好了,我住的地方规矩多,得查验身份才能进。” 李永生笑了起来,“我的身份又不怕查。” 李清明狠狠地瞪他一眼,“我是说你身边的某些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好了,我知道了,”李永生不耐烦地回答,然后他就怔住了。 好半天之后他问一句,“带别人总可以吧?” “别人当然可以,”李清明笑着回答,那笑容很是有点不怀好意,“任家那小姑娘,你带过去都没问题。” 对于李清明来说,还不至于将朱塔任家看在眼里,他此刻点出任永馨,主要指的是,任家是奉旨勾连道宫的——只要道宫的人不来,任家来人都没问题。 李永生摇摇头,也懒得理会他,因为这时候,他心里又生出一个念头来。 回了自家的小院,张木子居然不在,不过他也不在意,而是躲进正厅的偏房里,拿出一块玉佩,雕琢了起来。 他要雕琢的,是一个感应放大阵法,这种东西在仙界,主要是用来警戒防卫的,比如说洞府外有一个,就可以防人擅入,一旦发现不妥,可以激发防护阵。 然而,在降临这个位面之前,他遭遇了地球界的灵魂碎片,猛然间,他就反应了过来,可以利用这个阵法,主动来寻人。 原理很简单,地球界是有助听器的,将这个原理,运用在感应放大阵上即可。 他在屋里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搞好,晚饭时间却是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清明派了小九来引路,被他直接拒绝了,“今天我有事,过不去!” 李清明的儿子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但是他还没办法计较,只能苦笑一声离开了。 折腾了整整三天,这一天,临到傍晚了,他终于弄出了一块合适的玉佩,走出屋来。 吴小女刚从城南回来,见到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你这满眼血丝,多久没睡了?” “这个无所谓,”李永生将玉佩递给她,兴奋地发问,“吴妈妈,跟我做个测试?” “玉佩?”吴妈妈吓一跳,她知道这是好东西,“给我的?” “你把这个玉佩挂在脖子上,跟我出去走一趟,”李永生将玉佩塞进她的手里,“这可不仅仅是玉佩,我去叫马车。” 附近的教谕有人家里备了马车,不多时,他就弄了一辆过来,“挂好了?赶紧走!” 葛嫂追了出来,腰里还系着围裙,“我说,晚饭……晚饭怎么办?” “照做啊,我们不回来吃的话,你可以带回家嘛,”李永生拽着吴妈妈,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是非常兴奋的,做出这个东西之后,吴妈妈的感应能力,应该比以往强出很多倍。 比如说,以前吴妈妈离着任永馨很近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种酥麻的共鸣,但是现在,估计离着很远,就能感应出来。 这岂不是吴小女也能帮着他找人了?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 马车在京城转悠了三个时辰,才返回大修堂,已经过了子正时分。 感应器的效果,不是很好,也就……半里地左右。 事实上这个效果已经不错了,提高了很多,这样的测试距离,跟李永生亲自出马差不多了,但是他不能满足——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啊? 为什么能确定是半里呢?因为距离任家半里地左右,吴小女能感受到接触到了任永馨的气息,没错,就是那种麻酥酥的感觉。 再远了,就不行了。 “调整,必须再调整,”李永生又一头扎进了房间。 李清明最近很烦躁,李永生已经答应为自己疗毒了,但是一次请不来,两次请不来,三五次也请不来,他就越来越恼火了,“说的话不算数?” 或许,是那个司修的处罚,现在还没有兑现?少不得,他又吩咐一声,“再去御林军那里递个帖子……怎么人还没有抓到?” 不多时,侍卫来报,“贻误军务之人,已经军籍除名,御林军现在下了追比。” 几乎是前后脚,小九进来了,“李永生说,明天就能来疗毒了。” “这厮,”李清明气得哼一声,“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更新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一百七十章终于出手 李清明的想法,当然是误会了李永生。 李永生是再次将玉牌改进,感应范围放大到了一里地,然后发现再也无法改进的时候,才收手的。 然后,他就载着吴小女,前来给李清明疗伤了。 李清明住的地方,算是军方元老的大本营,大人物极多,卫兵也看管得极严。 就算有他的九儿子带路,李永生在进入这片住宅的时候,还是被查了两次。 小九对此有点不好意思,“小李,这也没办法,你赶上了,等顿河水库的元凶被抓住,检查就可以松一些了。” 李永生对此倒也不介意,进了李家的宅院之后,就为李清明疗毒。 李清明身体内的毒性,非常复杂,因为他曾经是化修,用修为硬生生将毒压制了很久,后来毒性缓解了一些,他的修为也跌落了,这毒已经跟他的修为混杂在一起了。 这样的情况,李永生得一天行针多次,才能防止毒性反复,他也跟李清明交底了:你看你一天能接受三次还是四次? 四次好了,李清明不怕这个,他只求越早完成越好。 但是第一次行针,就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忍不住破口大骂,“李永生,你小子是故意的吧,还记恨我打塌了你的院墙?” “你扛不住可以上麻药啊,”李永生也不理他,一边行针,一边笑眯眯地回答,“我都说了会很痛,谁让你不上麻药的?” “这尼玛……哪里才是很痛?”李清明咬牙切齿地发话,“若不是我有化修的底子,早就疼得晕过去了。” 他当然不肯接受服用麻药的建议——李某人好歹也是军中硬汉,真丢不起那人。 话音未落,他噗地喷出一口血来,红中隐隐带着黄色。 “这是毒血,得找地方深埋,”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还有,补血药你也得准备好,治疗过程中,你会大量失血。” “这尼玛一定是报复,一定是,”李清明嘴里乱喊,然后身子微微地抖一下,“会失多少血……以前你怎么没说?” “以前我哪儿知道,你和这毒纠缠得这么狠?”李永生没好气地回答,“给你行一遍针,起码相当于给五个人扎针。” 这话不假,像这种跟修为混杂在一起的毒,他行针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遭遇对方修为的抵抗——李清明再怎么配合,这种情况也免不了,根本是本能的反应。 所以他一趟针行下来,汗水打湿了起码五块手巾。 小九就算对他意见再大,见状也早早地着人熬好了参汤,要他补一补。 “不用了,”李永生一摆手,“咱们是不是还没有商量诊金的事儿?” “只要治得好我父亲,诊金随便你开,”小九不以为意地回答,“除了扳倒连鹰……这一点是真帮不上忙。” 李永生听到他这么说,索性哼一声,“那就治好再说吧。” “你还是先提条件吧,”李清明趴在木榻上,有气无力地发话,“我实在担心你下更重的手……对了,我会失多少血?”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起码身上的血要换一遍。” “握草……真的假的?”李清明自诩硬汉,闻言也吓一跳,“这还是起码?” “你说话讲点素质行不?”李永生不满意地看他一眼,虽然他也知道,对方说的“尼玛”“握草”之类的,不是针对他的,但是动不动带把子,听着也不舒服。 “起码是换一遍,换两三遍也是有可能的,这个毒……复杂程度超出我的想像。” 李清明闻言,顿时就顾不得叫苦了,“不会治不好吧?” “治好不难,难的是快速治好,”李永生皱着眉头叹口气,“真是估算错误啊。” “那就慢慢治呗,”小九闻言,松了一口气,“半年治不好用一年,一年治不好用两年。” 李永生冷冷地扫他一眼,厉声发话,“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 “哎,你这咋就……生气了呢?”小九有点茫然,“我是说不催你嘛。” “抱歉,我最近遇到些麻烦,”李永生苦笑一声,自打知道永馨的消息之后,他的心态确实有点不对了,“不该冲你们发火。” 李清明闻言插嘴,“有啥麻烦,你只管说啊。” 李永生心里的烦躁又起,忍不住也带上了把子,“握草,看来扎得你还是不够疼啊,话这么多,信不信我扎得你晕过去?” 能让你帮忙的事儿,那还叫事儿吗? 李清明一向暴躁,猛地见到小家伙比他还暴躁,也忍不住有点惊愕,“我勒个去的,我好心问你一句,你至于这样吗?” “我烦着呢,别理我,”李永生很不客气地发话,“对了,准备好,我起针的时候,你还要出血。” 他起针的时候,李清明又吐了两口血,不过这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起了针之后,针扎的地方,也汩汩地冒出了带点黄色的血。 “翻身,继续扎,”李永生冷冷地发话。 李清明中的毒,真的麻烦很大,一次行针,要正面和反面各扎一次,不光他痛苦,李永生也非常耗费精力。 一个半时辰之后,李永生收起针来,有气无力地发话,“行了,歇半个时辰,接着来。” 李清明也真苦,喊得嗓子都哑了不说,这一次行针,他出的血就有大半海碗,“我勒个去的,以后每次都出这么多血?” 要知道,他说一天行针四次的。 “我要是你,就赶紧补充体力,再吃点补血的东西,”李永生冷冷地回答。 “我特么先去上个厕所,”李清明坐起来就往外走去。 这也是排毒,是针灸后的必然反应。 李清明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时间做别的,上厕所、吃补血药、补充点食物,再洗个澡洗去身上的腥膻,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四次针下来,就是七个多时辰,最后一次完毕之后,老头累得在那里直喘气,“我说,明天改成三次成吗?” “那就三次好了,”李永生有气无力地回答,“你以为我比你轻松?” 他也是真累得够呛,本来还想回朝阳大修堂呢,得,就在这里住下算了。 连续三天,他累得连出去转一转的心思都没有。 不过效果也极为明显,第三天的晚上,李清明吐出的血,已经转为青色的了。 李清明也是痛并快乐着,虽然大量失血,但是他内气的运行,已经畅通了很多,感觉有提升修为的空间了。 他想请神医喝一顿酒,不过被李永生严词拒绝了,“时候还早,明天你还要接着出血呢,对了,中午我想和吴妈妈出去走走。” 这当然不是什么事儿,所以第次日中午,他和吴小女在周边溜达了一阵。 附近戒备得还是很严,不过有小九陪着,倒也没出什么意外,只不过是没啥收获。 接下来的两天,在李永生行针的时候,吴妈妈也在附近走动,虽然李家人都不太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但还是派出了人陪同。 相对于李永生这孤儿,吴小女的身份,更经得住查证,她的家族历史,就摆在那里,还是帝都的土著,除了家族房产的官司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的是非。 然而,在这天下午,李永生正在行针之际,有人前来汇报,说御林军的巡查,将吴妈妈扣下了,问她这两天,为何在附近频繁走动。 不等李永生发话,躺在床上的李清明先恼了,“我李家的客人,在附近走动一下又何妨?哪个鳖孙将人扣下的?” “是潘达那厮,”陪同吴妈妈一起出去的,是李清明的二儿媳,她恭恭敬敬地回答,“那厮说,他偏要扣下人来,倒要看李家能不能把他的军籍也除了。” “原来是这个二货,”李清明苦恼地一皱眉,“麻痹的,他跟离帅的,多什么的事儿!” 能让他这个不靠谱的主儿,都觉得是二货的家伙,可想而知会是多么二的一个人。 这潘达跟被除名的那司修军人,都是御林军体系的,两人交情不错,李清明将他的袍泽除了军籍,他一直耿耿于怀。 他不可能跟李清明作对,而且他的袍泽也确实办事不利,被当了替罪羊是活该,但是他心里也一直憋着劲儿,为同袍找回场子。 猛然间,他发现有人在他的警戒区内到处乱走,少不得就要上前了解一下,知道此人不在这里住,是临时来的。 按说有当地住户做保人,也经过检查了,真不是多大的事,但是慢着……是李家的客人? 潘达毫不犹豫地将人扣下了——非常时期,你在这儿乱走不合适!谁知道你是何居心? 李清明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尼玛你个二货,你是王茂林提拔上来的,老王是离帅的心腹,被除名的那厮,是兑帅的人马,也不知道你瞎捣什么乱,你当劳资是无的放矢? 但是这个因果,他还不好说,军营里这种事也常见,一对过命之交,很可能是属于不同的山头,着急救袍泽,就顾不得阵营了。 但是你将我李家的这么客人扣下来——还是治病郎中的搭档,不是个事儿!(。) 第一百七十一章浑人求月票 李清明在恼火,李永生也不高兴。 吴小女在西城走动,为的就是感应永馨的气息——这个概率很渺茫,但是不能因为渺茫,就不去做。 所以他直接撂挑子了,“原来我的人不能在附近走动啊,那算了,我也走吧,省得别人把我也扣下来!” “永生你这是干什么?”李清明着急了,“小九,把人给我带回来!” 李永生和吴小女的关系,他也调查过了,知道不是很近,但是人家俩既然一起来了,那就是一体的。 潘达一个小小的都头,想给他上眼药,不客气地说,还差得太多。 那厮的上官王茂林,也不过是个统制,李清明偷袭伊万国后方的时候,就是同统制了。 小九出去了,不多时,有家人来报,“九少爷跟潘达打起来了,潘达说了,一定要见您才放人。” “他算个什么东西?”李清明真的气坏了,“永生,给我起针,我去砸了王茂林家!” 李永生笑了,“我发现你这人还能交,为啥不砸潘达家?” 他本来以为,能收获个“我不大欺小”之类的答案。 哪曾想,李清明回一句,“我也想呢,奈何潘达家不在京城。” 得了,李永生抽动一下嘴角:对于你这种军中流氓,我就无话了。 不管怎么说,他正行针呢,李清明要直接起针去报复,他心里是很感激的。 当然,李清明不可能去直接报复潘达——那边军令在身,报复,就相当于挑战体制了。 不过遇到这种事,他也没有再多治疗的兴趣了,于是问一句,“那今天治完就算了,我要回大修堂了,能让吴妈妈跟我一起走吗?” “你怎么能走?”李清明这下是真的急了,这些天的治疗,他都看在了眼里,不夸张地说,李永生几乎是付出了全部的精力在他身上,一天下来,整个人都几近于虚脱。 一直以来,他对李永生的观感并不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小家伙治疗病人的时候,真的特别玩命,以前是不答应,一旦答应了,非常地拼。 他不希望他走,小李在自家住着,每天都是紧赶紧,若是他去大修堂求治,那浪费的时间,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小李的治疗效果,真的太好了,他现在修为上升的通道再次打开,甚至隐约能感觉到:这样下去,重返化修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李永生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发话,“你既然保证不了吴妈妈的安全,我也很为自己的安全担忧……” “来,你把针起了,”李清明的身子抖动几下,面色狰狞地发话,“看我能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免了,我没兴趣参与你们这些啊,”李永生长叹一声,懒洋洋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我要带着吴妈妈走了,这是你的地盘,你别告诉我说,你做不到。” 正在这时,小九鼻青脸肿地回来了,“这潘达也太不是玩意儿了,居然真的动手!” “握草,”李清明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打输了?” “他是司修哎,”小九没好气地回答,“我才是制修,不输还能赢?总算那厮没敢用上修为跟我打,也吃了我几下。” “他敢用上修为,劳资弄死他!”李清明冷哼一声,用上修为那就是大欺小了,不过这话,他也是随口说说,真要大打出手,小九身上还有符器呢。 反正同为军人,赤手空拳打一架是无所谓的,他这老家伙真要出手为难对方,那就把事情搞大了,须知人家是在执行巡查任务。 不过这口气,他也不能这么忍了,“准备马车,等我起了针,去找王茂林那厮的麻烦。” “王茂林是化修哎,”小九吓了一大跳,“老爸你不怕人家收拾你?” “你劳资还是中阶化修呢,”李清明冷哼一声,“窝尼玛看他敢还手试试!” 不多时,李永生起了针,李清明惯例吐两口血,又去一趟厕所洗个澡,“带点吃的路上吃,今天看我砸了王茂林家!” 马车出去不多远,巡查的军人就将车拦住了,一个高瘦的司修冷冷发话,“你们这三辆马车,要去何处?” “潘达你滚开!”李清明连帘子都没掀,坐在车里冷冷地发话,“三息之内你不滚开,信不信劳资弄死你?” 潘达吓得顿时退到了路边,他有军务在身不假,但是冒犯李清明这种军中大佬的话,人家不用弄死他,弄他个半残,军中都不好出头。 看着三辆马车扬长而去,他气得狠狠跺一跺脚,“赶快传讯王统制,李疯子可能是去报复他了。” 潘达心里其实很清楚,他扣了李家的客人,又打了小九——其实是小九自找的,李清明不会对他怎样,因为他在执行军务。 这样的大佬,跟他计较失身份,但是李疯子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所以很可能直接去找他的上官了。 王茂林住在城西北,那是御林军的地盘,里面住户不多,也就百十家。 这地方也有门卫,不过李清明肯定可以随便出入,撇开他的身份不提,要知道御林军中,还有不少是他的老部下。 三辆马车直奔一个院子去了,到了院子门口,门卫上前拦住了,“几位有何贵干?” 李清明直接跳下了马车,大喇喇地发话,“让王茂林滚出来见我!” 门卫一见是他,顿时吓了一大跳,“李……李将军?” “别喊我将军,我特么的就是一个怂包,”李清明一摆手,冷冷地发话,“别人欺负到我门上,我都不敢吱声,告诉王茂林那小子,滚出来,不然我打进去!” “李将军,王大人不在家啊,”门卫吓得连连拱手,只要知道李清明的,就知道这厮的臭脾气,“您看……是不是回头再来?” “咦?”李清明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小家伙,你是在命令我?” “我哪儿敢呢?”小兵被吓坏了,“我是说,李将军您这么大的人物……现在家里都是些老幼,您这么打进去,有损您的威名。” “王茂林欺负老幼,就很有一套的嘛,”李清明也不跟这小兵废话,一摆手,“砸,给我砸了他家大门,谁敢阻拦……给我打!” 三辆马车里,坐了十几名军人,闻言冲出去,噼里啪啦就将大门砸个稀烂。 院子里冲出几名军人和十来名悍妇,二话不说就跟这边打了起来。 不过很遗憾,李清明带来的都是职业军人,王茂林虽然是御林军的统制,家里的防卫力量却很一般——终究是住在御林军的大本营,要那么多人干啥? 王茂林家中的军人也多,但基本上都不在家,看李清明就知道了,他一共十五个儿子,除了三个未成年的,身边就只有一个小九,还有一个老七,打理家中其他事务。 所以王家的这些人,还真不是李清明带来的人的对手。 “住手!”一声大喊从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李清明,“李将军,我家跟你无冤无仇,你打上门来,欺负老弱妇孺……算怎么回事?” “屁的无冤无仇!”李清明冷笑一声,“你别跟我呲牙咧嘴的,你夫君在场,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他能做初一,我就做十五,给我继续砸!” 中年妇人深吸一口气,“李将军你再这么做,我可是喊御林军了。” 不用她喊,旁边已经围了上百的御林军在旁观,若不是大家认出了李清明,早有人上前收拾这帮在自家地盘撒野的人了。 “你喊呗,最好把我也打出去,”李清明冷笑一声,“你看我怕不怕!” “李将军你当然是不怕的,”中年妇人淡淡地发话,“就是不知道你手下的这些军士,怕是不怕?” 她愿意对李清明保持尊重,是因为对方名头太大,但是你名气再大,也是过了气的人物,我王家收拾不了你,收拾你手下几个小兵,还不是手拿把掐? “这是欺我老迈了?”李清明怒急而笑,“我问你们,怕不怕王统制夫人?” 他自觉最近身体在迅速地恢复,重返化修指日可待,看到小统制的夫人都敢跟自己呲牙,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真当劳资就不行了? 他虽然脾气暴戾,但他自问,自己不是个喜欢欺负人的主儿——我都跟你说了,是你家先欺负我的,你都不问缘由,就要威胁我的下属? “不怕,”十来名军人齐齐回答。 “那就继续砸,”李清明冷笑一声,“砸了院门砸院墙,谁敢拦着……打!出了人命算我的,妇道人家,也敢跟我呲牙?” 李永生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暗暗呲牙,立了大功的官二代,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啊。 众军人闻言,就要再行动手,王统制的夫人尖叫一声,“那些御林军……你们傻站着干什么,任由别人欺负上门吗?” 诸多御林军傻眼了,有人跃跃欲试,也有人心里迷惑,对方可是李清明啊,该不该冲上去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冷哼一声,“李清明,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闻声,回头一看,忍不住惊呼一声,“离帅!” (更新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一百七十二章离帅一更 离帅的个子不高,黑红脸膛,小老头一个,但是从人群中走过来,气势却是十足。 李清明却不在乎,他冲着对方拱一拱手,笑着发话,“见过离帅。” 离帅冷冷地看他一眼,“怎么回事?跑到我的地方闹事,胆子不小啊。” “离帅您这话说得不对,”李清明的胆子,真是要多大有多大,“这是住宅区,我真没去军营,而且……御林军算今上的地盘,您只是代为管理。” 当然,这也就是对上离帅,对上兑帅,他绝对不敢这么说话。 离帅确实好说话,他年轻时候也是性情暴躁,否则也不会被封为离帅——离可是代表火。 但是跟李清明不同的是,他从来就很讲理,为人又公正,光宗、先皇和今上,都十分信任他,所以他才能执掌御林军,而且随着年纪的增大,他的脾气也收敛了很多。 对李清明的放肆,他并没有生气,而是面无表情地发话,“既然你也知道我是管理,先跟我交待一下,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又凭什么敢这么放肆?” “王茂林的人不给我面子,扣了我的客人,”李清明振振有词地回答,“他敢跟我撒野,我难不成要忍着?离帅,这是私人恩怨,跟您无关。” 离帅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原委了——这是王茂林在外,回不了家,又担心李清明胡来,才肯求老帅出马,说句实话,王统制也真的头疼李疯子。 不过他现在并不表态,只是冷哼一声,“军中无私事,你的面子很重要吗?” “我的面子不重要,他也不能乱抓人吧?”李清明嚷嚷了起来,然后将潘达不讲道理,把自己的客人扣下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您看,我家小九都被他打得鼻青脸肿。” “你这个浑人!”离帅气得眼睛一瞪,“那你去找潘达的麻烦好了,干王茂林什么事?” 以他的地位,是关注不到都头级别的军人的,但是潘达是御林军中人,所以他对此人印象很深。 “我丢不起那个人,”李清明理直气壮地回答,“既然潘达是王茂林提拔起来的,我不方便找小的,还不方便找老的?” 离帅也被这理由弄得哭笑不得,“那你来我家砸门好了,王茂林还是我提拔起来的呢。” “那就狂妄了,我还没这个胆子,”李清明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讲歪理,那也是一套一套的,“姓潘的那小子执行军务,我不会为难他,但是那厮真的是公报私仇……我要不来王茂林家走一趟,别人都道我好欺了。” “公报私仇?”离帅听得眉头又是一皱,“怎么回事?” 李清明少不得又将前因说一遍,当然,他没说自己是为了讨好李永生,才两次为难那个司修,只是将那司修的名字报了出来,然后强调说,我只是不满意御林军的办事效率。 这事儿的前因,离帅也知道,将那司修除了军籍,还是他点头才行。 听说这两件事能联系到一起,他也忍不住愕然,“潘达是这么说的?” 李清明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喊了一声,“小九!” 小九走上前,行一个大礼,“见过老帅,潘达说,‘有本事连我的军籍也除了’,很多人都听到了,老帅面前,小子真的不敢妄言,若所言不实,愿以颈血洗清。” 离帅沉吟一下,才又发问,“砸完了没有,过瘾了没有?” “没过瘾,”李清明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当然,面对老帅,他也不能太离谱,“今天看在离帅的面子上,到此为止……他若不放我的客人,明天我还来!” 离帅怪异地看着他,“你不怕王茂林真的跟你动手?” 李清明名气再大,终究是因为中毒,修为跌到了司修,真要动手的话,王茂林能吊打他。 “那就动手呗,”李清明很无所谓地回答,“大不了打我一顿,潘达都能欺我了,王茂林当然更有资格,我反正是废人了,也不差多丢一次人,打死我都认了……” 谁敢打死你?离帅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王茂林能打你一顿,那都得鼓足了勇气。 然而这一眼,他发现问题了,“你这是……毒性去得差不多了?” “离帅您果然是慧眼,”李清明笑眯眯地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然后脸一沉,真的是翻脸快过翻书,“潘达扣下的客人,就是为我疗毒的郎中的同伴,离帅,我斗胆问一句,换给是您……您能不能忍?” 握草!以离帅的老辣,也忍不住扯动一下嘴角。 想一想之后,他吩咐身后的军人,“封锁消息,李清明疗毒的事儿,谁敢泄露出去,莫怪我老头子下狠手!” 要不说离帅这人做事公道,听说此事之后,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封锁消息——李清明若是真的恢复修为,对中土国军方的影响极大,他必须保证这个过程不受打扰。 消息一旦传出去,不说别家,伊万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派人捣乱。 他身后的军人立刻拿出了传讯石。 然后,离帅才看向王茂林的夫人,“这个事儿,你家要守口如瓶,知道吗?” 王夫人一听,李清明可能恢复修为,吓得脸都白了——中了毒的李疯子,王茂林都未必敢动,何况是去了毒,修为尽复的李清明? 她不住地点头,“老帅有话,自当遵从,不过……我家院门一事,还望老帅做主。” 真是婆娘之见!离帅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事情有我……清明,既然来了,去我那里坐坐吧?” 李清明犹豫一下,方才点点头,“老帅有话,我怎么敢不从?” 离帅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一点都不怕他不跟着。 离帅的住宅,距离这里并不远,直线距离不超过一里地,毕竟这里的住户总共才百十家,刚才他是不在家中,否则早就过来了。 事实上,他在城西也有宅子,只是这里算他的地盘,才会有一栋院子,平日里他住在这里,家中人主要是住在城西。 院子不小,有五亩地那么大,但是里面的人少得可怜,除了三五个仆妇,其他一色都是军人,绿化搞得不错,触目全是树木,正经的树多人少。 李清明才一进正房,就笑眯眯地发话,“老帅这里清苦了点,该弄几个小辈过来,招呼您一下。” “你都知道,我是替今上代管的,”离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李清明看起来浑——其实也真的浑,但是对很多东西,他心里有数,御林军的驻地,真的不能随便带家属入住,王茂林可以这么做,离帅绝对不能这么做。 这是皇家的御林军,不是离帅的御林军。 所以他笑嘻嘻地回答,“反正我都是不懂事了,小时候也没人管。” 离帅没理他,大家落座,等小校上茶之后,他才叹口气,“潘达糊涂,但是其请可悯。” 为啥不懂事?因为潘达同情的那位,是兑帅提拔起来的人。 兑帅跟离帅一样,也是深得光宗、先皇和今上的信赖——起码目前看起来,今上对兑帅,没有太大的成见,哪怕他清洗了不少光宗的老人。 但是事实上,真的如此吗?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天威难测啊。 反正兑帅的口碑,在仅剩的五大帅里,并不是那么好。 举个简单的例子,御林军是光宗临终之前,交给离帅的,就是看中了他做事公道。 但是兑帅在讨好了先皇之后,大肆往御林军里安插亲信。 离帅不能反对,道理很简单——这是皇家的御林军,不是他的御林军。 只要兑帅推荐的人确实有可取之处,他就赞同,那些真没本事的,他也不怕反对。 离帅是个做事公道的人,也忠于皇家,但是不能说,他心里就没点看法,只不过为了大局,他忍了,这是真正的相忍为国。 所以,潘达为了兑帅的人,刻意为难李清明,他也不得不批评一句——糊涂! 但是……其请可悯!没办法,离帅就是这样的人。 当然,这个话里味道太多,他不可能当众说,也就只能现在关起门来说。 李清明早就算准了这个转折,他忍不住冷笑一声,“王茂林居然提拔这样的人,老帅您说……我砸他家冤不冤?” “潘达心思简单,是个真正的军人,”离帅狠狠地瞪他一眼,“倒是你想法很多,清明你能活得纯粹点吗?” “我还不纯粹吗?”李清明吊儿郎当地回答,“我也只想镇守边关,但是别人为难我的郎中……这是想要干什么?想我李某人一辈子别去了毒?” “行了,我已经下了封口令,”离帅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我都说了潘达糊涂,这个事儿到此为止……那个,你是不是叫李永生?” 李永生进了正厅,只能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他的资格就是在这里,闻言他站起身来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见过老帅。” “治好了曲胜男,又在顿河水库发现了降头,你很了不得,后生可畏啊,”离帅上下打量他两眼,然后脸一沉,“献上自行车的技术……我给你个军职!” (加更,求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七十三章倔强 李永生闻言,登时愕然,“什么……献上自行车技术?” 他其实不怎么在乎技术,脑子里东西很多,他真的不稀罕,他讨厌的是“献上”两字。 而且军职……他更不稀罕了,按说本修生结业入伍,会比较高,有人照顾的话,上升空间就更大了——有老帅这种级别的人看顾,那是前途无量了。 看现在的李清明就知道,李清明现在能有多嚣张,他将来差不多就能有多嚣张。 但是,他真的不稀罕军职,于是微微一笑,“多谢老帅抬爱,自行车技术还不成熟……是不是有人误导了老帅?” “自行车技术,已经很成熟了,”离帅不紧不慢地发话,“你确定不想献上?” 李永生真不知道,谁把他拥有自行车技术的事儿,汇报给了这位,不过细想一想,知道这个技术的人,还真的不少——只不过旁人没有剽窃就是了。 反正他就是不想献上了,于是他摇摇头,“这个消息是误传。” 离帅淡淡地看他一眼,“我这是为你好,你觉得自己守得住这技术?” “自行车技术,确实有待完善,”李清明发话,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作证,这技术挺不成熟,那个啥……故障率很高,高速行进的时候,车子散了,很可能送命。” 他对自行车也有点了解,所以这话不算特别外行。 “所以说你就是个浑人!”离帅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李老帅一世的豪杰,以身殉国,生出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我都觉得可悲!” 他嘴里的老帅,自然是五虎将里的李蛰远了,别人当不起他这么称呼。 “离帅你怎么能骂人呢?”李清明悲愤莫名,“骂我也就算了,居然骂我老爹?” 离帅斜睥他一眼,“不服气是吧,那你上来打我啊,把我家院门也砸了啊。” 再给李明远一个胆子,他也不敢砸离帅的院门,“我是说,自行车技术真不成熟。” “少扯吧,”离帅一摆手,又看向李永生,“你的技术可以不献给我,但是军役部马上会去跟你要了……收音机技术你献给了政务院,算你造化。”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无奈地笑一笑,“连鹰吗?” “没错,”离帅点点头,“我不是强夺你的东西,我是在保护你……当然,信不信由你。” “握草,”李清明闻言又叫了起来,“连鹰算什么玩意儿?狗一样的东西,在西南死了三千多人啊……兑帅手里也真没人才了。” 连鹰曾在西南掌军,正好遭遇边境摩擦,中土国赢了,但是他手上葬送了三千军人。 要说起来,李清明在北疆带了三千人出去,只带回来三百人,损失相差仿佛,但是北疆的战斗规模,比西南大多了。 北疆那边,先后填进去两万多条人命,重伤数万,动员了数十万的军队,而西南这边,就是五六千的人命,动用的军队还不到十万。 这些数字都是小事,关键是西南那边,真的只是摩擦,连鹰这仗,打得太不漂亮,确实是赢了,但是太难看——自家死得不比对方少多少。 可是连鹰是兑帅的人马,兑帅就说,西南赢了,连鹰有功。 当然,这都是定论了,现在说这些,也真的没啥意思。 李永生的脑瓜转一下,笑着发话,“连军役使……他应该是个谨慎的人。” 他还记得上飞舟的时候,连鹰那冷静而又淡漠的眼神——这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啊。 离帅气得笑了,“你觉得我有必要哄你吗?没想到他为什么忌惮你吗?” 懂了!李永生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当初连鹰对他忍气吞声,主要是担心他被政务院召见时歪嘴,更担心此后他还会有别的机缘。 但是现在看来,大家明显是想多了,什么金銮殿面圣,什么简在帝心,都没有出现。 既然是这样,爱子被毁的连鹰,肯定不会再容忍李永生逍遥下去了,纵然他知道,姓李的跟道宫有接触,也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他够不着李永生,但是既然知道此人又搞出了新玩意儿,少不得撺掇军役部某些人——快把那个技术征用了吧。 此事对连鹰应该没啥好处,然而对他来说,能让李永生受损失,那就足够了。 李永生想明白之后,狐疑地看一眼离帅,“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军需司已经有人问过我了,御林军要不要配自行车,”离帅坦坦荡荡地回答,“他们还建议,御林军写个条陈……毕竟是军国利器啊。” 御林军写条陈,那就是让他也成为巧取豪夺的一份子,“御林军需要”这五个字,能抹杀大部分的异声。 到时候别说曲胜男,坤帅都不能反对——她们最多能帮李永生争取点权益。 “又是军国利器?”李永生气得笑了,“怎么我做什么,都能扯得上军国利器?” 离帅淡淡地看着他,半天才说一句,“当然是军国利器!” 好吧,被你打败了!李永生彻底地无语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自行车配置给军队的话,能极大地提高军队的行军和机动能力,在平原上可以说如虎添翼。 不过他被军役部的奇葩逻辑恶心到了,所以冷冷一哼,“我的技术不会献上,不管谁来也一样。” 离帅的眉头微微一皱,李清明能呛自己,他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这小家伙也这么没规矩——真当我这个老帅是摆设?“你确定?” 李永生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确定得很,而且我还确定,救治了李将军之后,以后都不会救治军人。” 离帅也不理他,而是淡淡地看一眼李清明,“你跟他说吧。” “我知道您是好心,小李应该谢谢您才对,”李清明只有报之以苦笑了,“但是小李确实不治军人……我都砸过他的院子,他也不治我,亏得后来我以诚相待。” “他能治了你就够了,”离帅不以为然地回答,“中土国这么多军人,也不差多一个少一个郎中。” 他知道李永生针灸上有绝活,曲胜男沉疴尽去,“九凤齐鸣”引得太医院的人都去围观,他在调查小家伙的时候,这些消息都了解到了。 然而那又如何?九凤齐鸣固然是一绝,但是传授太困难,不能大面积推广。 对离帅而言,他看重的名医,是那种能救治很多人的——像李永生这种小众绝技,能救治李清明一人就足矣。 而自行车对军队的意义,实在太重大了,虽然不能冲锋陷阵,但是跟马匹相比,它不需要粮草喂养啊。 李清明非常明白离帅的为人,他苦笑一声,“永生不献出技术,您就不管了?” “我保他治好你的毒,”离帅淡淡地回答,“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按说他是不该说出这种伤人的话的,但是他也真的恼了,我堂堂卫国八大帅之一,手握御林军,想要关照你一个小家伙,你竟然……竟然不领情? “那就让军役部找我来好了,”李永生冷笑一声,“看我怕是不怕。” 李清明有点烦躁了,大手一挥,“永生,离帅是为你好,军役部的压力,你想不到有多大,有些人强硬起来,不讲理的……平心而论,离帅是非常厚道的长者。” “呵呵,厚道?”李永生笑了起来,“既然厚道,为何不惩治连鹰的强取豪夺?我脸上这道疤,莫非是我自己弄的?” 以离帅的身份,听到这话也是无言以对,军中的利益冲突,哪里是他能只手翻转的? 他所仗恃的,无非是公道二字,至于破局的魄力,他还不具备——破局意味着弄险,他真是勇于弄险之辈的话,那算光宗和先皇瞎眼了。 李清明见话不投机,就站起了身子,“离帅您事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潘达那边,您最好有句话,要不然我明天还来!” “快滚!”离帅没好气地一摆手,“你明天敢再来,我打断你的腿!” 李清明不以为意,嘿嘿一笑,转身离开了。 坐在马车上,他跟李永生解释,“吴小女肯定会放出来,你放心好了,离帅是明辨是非的主儿,我劝你啊,还是把技术献出来,你想要多少钱,我补给你还不行吗?” “这不是钱的问题,”李永生笑一笑,“博灵军役房坑我那么狠,部里没点表示,反倒想要我强行献上技术,搁给您……您能忍吗?” “啧,”李清明咂巴一下嘴巴,最后还是叹口气,颓然地摇摇头。 车行不多远,就进入了城西,进入警戒区之后,正好看到军人们将吴妈妈从警备房里带出来,她倒没受什么治,就是精神有点萎靡。 “来,吴大姐,上车,”李清明掀起车帘,招呼一声。 吴小女一扭头,见到是他俩,大声喊了起来,“永生,我的玉佩,被他们抢了!” “什么抢不抢的?你那玉佩上的花纹有问题,”潘达铁青着脸发话,“那不是一般的纹路,调查清楚之后,才会还你!” 李永生眼睛一眯,杀气一闪而过,看一眼李清明,“拿不回来玉佩的话,我不治你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是她?求月票 潘达放吴小女,放得很不甘心,但是没办法,不光是王茂林发话,连离帅都出声了。 但是扣下她身上的玉佩,那是毫无问题的,这不是他无事生非,而是那玉佩上面,明明白白地就是阵法——虽然他看不懂是什么阵法。 值此非常时期,他当然可以扣下一切他怀疑的东西,这是负责的态度。 但是李清明直接暴走了,“我家的客人,她带了什么,我担保了……把东西拿出来!” “恐怕您担保不起,”潘达冷笑一声,“是我负责这一片的巡查,来历不明的……” “我去尼玛的来历不明,”李清明纵身下车,抖手就是一道白光卷向对方,“你找死!” 潘达做梦也没想到,李疯子就为这点小事,竟敢直接对自己出手。 要说起来,这也怪离帅,直接封锁了李清明被人疗毒,马上要大好的消息。 潘达只觉得,自己是在权责范围内为难对方。 其实都算不上为难,那块玉佩真的不地道,军队扣押嫌疑物品,也不需要讲道理。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是想借此,将李家主事儿的人激出来,好再为同袍缓颊两句。 哪曾想,李清明居然就敢对他悍然出手? 当然,就算他料到了,曾经的化修出手,他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潘达被白光束缚住,李清明大手一挥,“绑了,带走!” 要说旁边还有几名御林军,不能干看着上司受辱,但是李清明不讲理的大名,传得实在太远了,这些御林军又负责这一片的安保工作,哪里不知道这个魔头? 只有一个小校颤巍巍地发话,“李大人,我们在执行军务啊。” “我他么以为你们在清洗老臣呢,”李清明冷哼一声,然后一摆手,“让王茂林过来跟我要人,他不来,我就不放人。” 要不说这厮霸道呢,正在执行军务的军官,就被他直接绑回家了。 王茂林听说此事之后,也是破口大骂潘达——尼玛你干的什么事儿! 此时他已经知道了李永生的身份,不但是政务院召见,更是提出了降头猜测,这样的人,可能是内奸吗? 说的得难听点,就算他是内奸,也轮不到你潘达来怀疑。 更别说此人身后还有李清明撑腰。 李清明下午在他家撒野,他已经知道了,但是他连生气都顾不上,因为离帅说了,姓李的可能会余毒尽去。 修为下跌的李疯子,他都不敢随便招惹,何况是很可能东山再起的李疯子? 但是骂归骂,潘达是他的人,他不救还不行,军中规矩跟官场的规矩不同,上官不能因为下属犯了错误就放弃救援,军人不能放弃袍泽。 然而,王茂林也不可能上门去领人,下午家被砸,手下也被抓走,他还巴巴地上门的话,脸就丢个没尽了。 于是他找了一个跟李清明相熟的人,上门致歉,同时把玉佩也送了过去。 当然,玉佩上面的纹路,他也着人了解了一下,大致断定这是一种新的阵法,有部分功效是放大,更多的作用还看不出来。 王茂林求的人,是另一位五虎将的儿子,跟李清明的身份相差仿佛,地位虽然有点差距,但是这位的老爸,是唯一健在的五虎将了。 李清明当然会卖对方的面子,一摆手就让人将潘达放了,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小子。” 说完之后,他拽着那位走了,“刚才我在扎针呢,怠慢了啊,好久不见,咱们好好聊聊。” 李清明离开了,吴妈妈拿着玉佩,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咱们啥也没说,他们就自动送回来了?” 李永生冲她笑一笑,耐心地解释,“大人物做事就这样,不说废话,但是对方没眼力的话,求情会变成挑衅。” 吴小女点点头,犹豫一下又问,“明天我还要出去吗?” 李永生想一想,有点为难地回答,“吴妈妈辛苦一下吧,应该没问题了……要不这样,我给你算薪水好吗?” “薪水倒不用了,”吴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就是想着这么多天了,也没帮到你什么,真是惭愧。” “这才几天,”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反正您放心好了,应该不会有人再为难您了。” 他的话果然没错,接下来的几天里,吴小女走遍了整个西城,没人再刁难她,潘达更是不见了踪影。 后来李永生才听说,王茂林拎住潘达训了整整半宿,最后勒令他休探亲假了。 治疗了十余日之后,李清明体内的毒性排出了不少,现在吐出和渗出的血都是紫色的,而且越来越淡,正在接近鲜红。 按李永生的话说就是,大部分的毒,已经重新回到了血里,才会是这种颜色,接下来休息一天,恢复一下身体,就该下一个疗程了,到时一天行两次针即可。 除了叮嘱对方注意补血,他还开出了调理的方子,然后起程回朝阳大修堂。 李清明不想让他走,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虽然是浑人,可小李不讲理起来,一点也不弱于自己,最后退而求其次,“我给你安排两个侍卫吧。” “开什么玩笑,”李永生一摆手,断然拒绝了,“我是修生,不搞那些特殊化。” 他想起了新月国的安贝克,于老院长说得一点没错,干什么的,就要有个干什么的样子,总想带侍卫的修生,不是好王子。 “你在逗我吧?”李清明哈哈大笑,“你的院子里,还有个道宫的女子呢。” 李永生也懒得解释那么多,“既然你知道,那就更不该派侍卫了。” 这句话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说有道宫的人在,没必要派侍卫,另一个就是说,如非必要,你这军方的人,别跟道宫接触得太多。 “唉,那随便你吧,”李清明叹口气,“真不想让你走啊,放心好了,后天我一大早就去找你。” 李永生回到小院,也不见张木子,吴妈妈下了车之后,才有机会偷偷地跟他说一句,“小李子,我似乎……有点感应了。” “都说了别叫我小李子,”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不过下一刻,他就愣在了那里,“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有点感应了,”吴妈妈小心地四下乱看,然后低声发话,“我觉得城西南隐约有什么东西,挺吸引我的……当然,只是一种感觉。” 这还真是……李永生觉得有点不敢置信,“不会是任永馨偶尔跑到城西南了吧?” 吴小女摇摇头,“我感觉不像任永馨。” 李永生顿时激动了起来,“那现在还是在城西南吗?” “现在感觉不到了,”吴小女愁眉苦脸地回答,“当时我有感觉的时候,很想跟过去,但是当时你在扎针,我也怕李清明知道。” 你这也小心得有点过头了,李永生颇为无语地摇摇头,不过,吴妈妈一直生活在底层,谨小慎微是她的生存之道,他也不能说什么。 “那明天出去,再在城西南找一找吧。” 第二天,李永生给郭老教谕扎针巩固之后,就带着吴小女出去了。 他俩在城西南一趟又一趟地转,都没发现目标,直到回修院的路上,吴小女猛地眉头一皱,向东方一指,“在那个方向。” 两人跳下马车,迅疾地赶了过去,前方是个菜市场,人来人往,因为走得太过匆忙,好几次差点撞到别人。 走了不到三十丈,吴妈妈猛地停下了脚步,一指前方的女人,悄声发话,“喏,就是她,那个穿白衣服的!” 你这……靠不靠谱儿啊?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她,我给你做的这个感应阵法,足以感应到一里地,就这百来米的距离,你才发现了此人,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不管怎么说,只看身材,就知道前方的女子不是任永馨,这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为了防止认错人,他先暗暗地打个神识标记过去,然后绕一个大圈,假装与这女子偶然相逢一下。 女人身边还有两个女性同伴,都很年轻,不过李永生第一眼正面看到这女人,就愣在了那里:这女人……我似曾相识啊。 他迎面走过去,女人也看到了他,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狠狠地瞪他一眼。 想起来了!李永生看到这一记白眼珠,才反应过来:此女就是他第二次收拾安贝克的时候,赶去看望安贝克的女人。 当时他就觉得,这女人给他一种怪怪的感受,现在走得近了,他才确定了那种怪异的感受来自何处:这女人身上,有微弱的、永馨的气息。 怪不得吴妈妈距离这么近,才能隐约发现她,她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微弱了,若是说任永馨身上的气息,像一个一百瓦的灯泡的话,她身上这点气息,也就是一支蜡烛的光亮。 因为两人此前的见面很不愉快,李永生也懒得跟这女人打招呼,直接擦身而过了,这女人还很不满意地重重地哼了一声。 吴妈妈跟在三女背后,笑眯眯地迎着他走过来,得意地低声发问,“怎么样,没错吧?” (三更到,大声召唤月票。)(。) 第一百七十五章高素质酒托 “吴妈妈您辛苦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先找个地方吃点吧。” “那她?”吴小女愕然地看着那三女的背影,然后表情转化为担忧,“我感觉错了?” “您感觉没错,”李永生笑着回答,“这个人我能找到,不过她身上的气息有点弱。” “唉,我也这么觉得呢,”吴小女郁闷地叹口气,“她这个气息,真不如永馨啊。” 她不知道他找的人叫永馨,只是习惯地将任永馨称之为永馨。 “肯定跟我找的人有关,”李永生勉力地笑一笑。 其实,他是想先找个地方喝两杯:我勒个去的,永馨的气息,居然能附到胡人身上? 必须先喝两杯压压惊,永馨你转世,也不能这么开玩笑吧,先是老妇,然后……胡人? 他不知道永馨遭遇了什么,但是很显然,寻找她的过程,实在是比较刺激他的心脏。 吴小女闻言很高兴,“那就是对你有帮助了?”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帮助非常大,谢谢你,吴妈妈。” “谢啥,”吴小女憨厚地笑一笑,“我一个老太太,能帮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最少十两金子,我还送您颐养天年,”李永生笑着回答,“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吃完饭之后,两人回了朝阳大修堂,不过随即,李永生以出去消食儿为名,走出了修院。 根据神念感应,他很轻松地找到了女人所在的方位——居然是在城东! 城东是娱乐区,不但有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区和娱乐街区,还是使馆区,中土国现在国力强盛,使馆区也很兴旺。 李永生给自己脸上涂了一层蜡粉,又换了一身衣服,总之不再是白天那个他了,就算孔总谕见到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他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城东而去,一路急行到一家名叫“酔枕后海”的酒家,才停了下来。 神念显示,这女子就是在这里。 结算了车钱,他走进了酒家,发现这个酒家也不算小,分为上下两层楼,中间有演歌台,上面有歌手正在唱歌。 酒家里外族人很多,这里就毗邻使馆区,很多人出来放松,还有不少国族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那里饮酒听歌。 气氛是很热烈,但是李永生无心观赏这些,他感应一下,发现那女人在二楼上坐着。 他毫不犹豫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女人除了跟着两个女伴,还有两个男伴,正坐在一张长桌旁喝酒。 而长桌周边,还坐了四名壮汉,一看就是保护他们的人。 李永生的眉头顿时一皱,因为他从壮汉们的着装上,明显地感受到了新月国的风格。 他在距离不远的一张桌子坐下,马上就有女性酒保过来推荐酒水。 李永生根本没心思点酒,胡乱点了一瓶,然后就用眼角的余光盯着那几位看。 某人一侧头,他一眼就看清楚了,这可不就是安贝克? 安贝克似乎有意讨三名女性高兴,嘴里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还伴着强烈的肢体动作,就像一只在向雌孔雀炫耀美丽的羽毛。 李永生并不多事,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竖起耳朵听他们说什么。 听了一阵,他大致明白了,合着那女人和同伴都是胡畏族的,目前正在跟安贝克交往,因为双方有同样的信仰,谈得很开心。 这女人叫莎古丽,是幽州艺术修院的本修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照顾。 安贝克在很用心地讨好她,她也动不动就轻笑一阵,一脸的娇艳和风情。 李永生倒是没有吃味儿,对方身上永馨的气息很弱,想必也仅仅是被波及了一下,不过既然有她的气息,还跟敌国的人勾三搭四,他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这一桌人聊天,一会儿用国语,一会儿用新月语,李永生也只能听出个大概,并不能完全听懂。 他正有点着急,猛地面前人影一闪,一个娇艳的女子来到他的桌前,款款坐了下来,笑吟吟地发话,“小哥是一个人来的?” 李永生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微微颔首,“是啊,一个人。” 娇艳女子又是微微一笑,“能请我喝一杯吗?” 在李永生的识海里,有对地球界夜店的记忆,也遭遇过酒托,当然,也有那么几次,度过了放纵的夜晚。 现在他忙于寻找仙侣,心思当然就不会放在这种庸俗脂粉身上了。 不过他想一想,还是微微颔首,“要喝什么自己点,你常来这里吗?” 女人微笑着回答,“也不怎么常来。” 一边回答,她一边就叫过酒保来,点了一杯价格中等偏上的果酒,又点了两样干果,看起来还是比较克制的——这是一个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酒托。 李永生付了账之后,漫不经心地发话,“除了喝酒,你还能做点什么呢?” 女人笑一笑,抬手指一指自己的胸前,“还有这个。” 她手指的地方,是胸前流苏上一个小小的坠饰,那是一枝红色的并蒂莲。 李永生在中土国真没有逛夜店的经历——在仙界也没有,不过有了地球界的经历,他还是很快地猜到了什么。 他曾经有一个朋友,在某地夜店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将两支烟抽出烟盒一半,放在桌上,又不小心将打火机放在了烟盒上——这算不上什么错误吧? 然后,就有一个美女走过来,笑眯眯地问他一夜多少钱? 不……不要钱,要钱多俗啊?那位很干脆地表示,然后又问一句——一夜,啥意思啊? 其实他心里已经是相当地期盼了……美女问我一夜多少钱? 不过非常悲催的是,那美女转身走向另一桌,那里坐着她的同伴——一个膀大腰圆的丑女。 她嘀咕了两句之后,丑女站起身走过来,粗声粗气地发话,“一夜五百……你要是不行,可是不给钱啊。” 他的朋友站起身就跑,连烟和打火机都没拿。 后来他的朋友才知道,合着在那个地方,将烟和打火机摆成那样,就是男人想要出卖自己…… 所以李永生猜到了,这红色并蒂莲,应该意味着什么。 反正不懂就问呗,“这意思是……一夜多少钱?” “白色的谈钱,”女人慢悠悠地回答,“红色的,还要看眼缘,我看你还顺眼……当然,你要是后悔的话,这杯酒钱我可以还你。” 比较高明的酒托!李永生做出了判断,不过这个无所谓,“如果谈得来的话,我需要出多少钱?” “也许你不用出钱,”女人果然是个高明的酒托,她呲牙一笑,“关键是看谈得来谈不来……你若给我十块银元的话,谈不来也无所谓。” 十块银元,真的不少了,搁在地球上,也是天上人间档次的了,景教谕一个月薪水两块银元。 “那就喝酒吧,”李永生无所谓地摆了一下手。 事实上他对这女人并不感兴趣,只不过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有点扎眼,万一安贝克那边人品一发作,猜出他是谁的话,绝对不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 有个幌子帮着遮挡一下,显然是不错的。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邀请这女人坐下,是个错误,本来他想继续听对方说什么,然而这女人对他的兴趣似乎极大,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聊天。 一开始李永生还礼貌地回答,他并不想有什么艳、遇,这女人主动选择了他,还不是白色的并蒂莲——不是纯粹冲着钱去的,说明他的魅力还算不错。 但是这女人时不时问两句,让他经常就漏听了一些本来能听到的话。 在他似乎隐约听到“永馨”一词,前后文却被打断的时候,他终于不能淡定了,“你不想再来点什么酒吗?” 娇艳女人的杯中酒,还有一小半,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快点喝你的酒! 做一个安安静静的酒托,不好吗? 女人在这种场所讨生活,察言观色的能力不是吹的,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于是扭头看一下,又轻笑一声,“你好像对那一桌比较感兴趣?” 李永生并不直接承认,而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有点好奇罢了。” 女人将身子探过来,吐气如兰,在他耳边轻声笑着,“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李永生斜睥她一眼,也没有避开身子,只是略微“好奇”地问一句,“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你听得到?” 女人冲他神秘地一笑,不无自得地悄声回答,“我的新月话,新月人都听不出口音,而且……我会读唇。”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好悬以为自己听错了,果然是大才在民间啊,酒家里的一个风、月女郎,竟然娴熟地掌握了一门外语,而且……还会读唇术? 当然,他也会读唇术,并不担心对方忽悠自己——他不会的是新月语。 于是他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回答,“行啊,那你就随便说说,我随便听听。” 女人红唇轻启,冲他吐出两个字来,“呵呵。” “什么意思?”李永生愕然。 女人冲他抛一个媚眼,伸出舌头,轻舔一下嘴角,眼中冒出浓浓的春、情,笑眯眯地发问,“你说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惊闻求月票 李永生在女人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暗示。 不过他直接将这暗示,转化为一种误会,他笑着点头,“难得你掌握一门语言,左右无事,你开个价,我正好听一听新月人的墙根。” “只出钱吗?”女人又舔一下鲜艳的红唇,探过身子来,在他耳边媚笑着发话,“难道我就不让你动心?” 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最近正要冲关破祖窍,真是不好意思。” 这句话的效果,就类似于在地球界男人向女人求欢,女人很歉然地说……我亲戚来了。 “呵呵,”女人笑了起来,她显然也不相信这个理由,“看上胡畏族女子了?” 李永生一摊双手,笑着发话,“我以为你不介意赚点钱呢。” “这能赚多少钱?”美艳女人很不屑地哼一声,以她一晚上开价十块银元的眼界,看不上翻译这点薪水,实在太正常了。 当然,她也可以要高价,但是再高能高到哪儿去?有那时间,不如再钓个凯子,不但能挣钱,自家也能享受个美好的夜晚。 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开价,而是将话题扯了回来,“那你再点酒好了,想喝什么你随意!” 这酒家的酒水价格偏高,但大致还不算离谱,不过有几种顶级的酒,那也是真的贵。 还有一杯就要十六块银元的——京城的消费能力,真的是太强了。 不过女人听懂了他的话,于是将大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轻笑着发话,“没想到哥哥还是个有钱人,可是……人家真的不会开价啊。” “你怎么能笨成这样?”李永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就当今天晚上我包了你了,咱啥事也不做,专门听墙根儿……十块银元还不够?” 女人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哥哥你好变态哦。” 李永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是要冲祖窍,不是变态。” “变态的人,从来不说自己变态……”女人还待开玩笑,见他神色不豫,于是端起酒杯来,依旧斜倚在他身上,醉眼迷离地看着那一桌。 那一桌有人时不时扫两眼过来,发现是一对狗男女相互对了眼,也懒得搭理。 李永生没用多久就发现,自己今天还真的碰对人了,这娇艳女人不但心思机敏,能力也相当惊人,她翻译过来的话,他不太拿得准,但是她复述的国语,跟他听到的一模一样。 李永生今天已经使出了最强的耳力,如果有人细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耳朵都隐隐大了一圈——这不是瘸道人的天耳通神通,但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靠在他怀里的女人,仅仅是一个气息都不怎么稳定的制修,而这种气息的不稳定,绝大多数时候是因为强行提升的缘故——她是通过冲刷气运提升的。 这女人竟然能只靠着读唇术,就将对方说的话翻译出来——还是两种语言,真不是一般的强悍。 不愧是十块大洋一晚上的女人,真的值。 通过女人的翻译,李永生了解到,莎古丽虽然很喜欢安贝克,但是一直拒绝跟他回客栈喝酒,一再强调,只在酒家喝酒,不去客栈——咱们喝得晚一点无所谓。 他们无所谓,李永生当然就更无所谓了。 喝到后来,莎古丽明显有点不胜酒力,很冲动地嚷嚷了一句,不过那是新月语,李永生听不懂。 女人的翻译接踵而来,“别总想骗我上、床,除非你放弃对她的打算!只要你放弃她,我现在就跟你走!” “哪个她?”李永生看看另外两女,觉得不该对莎古丽造成威胁。 不过也许新月国的人审美观比较独特呢,这谁说得准? “别打岔,”女人轻声嘀咕一句,然后接着翻译,“我对依莲娜真的没有想法,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么任性,我以后怎么敢娶你?” “那你敢不敢对着真神起誓?唔……这女孩儿脾气好暴躁,”难得地,娇艳女人偶尔还会点评一下。 安贝克明显被莎古丽将住了,好半天才嘀咕一句,“在这里你让我对着真神起誓,亏你也想得出,知道我的侍卫巴依的结果吗?” 美艳女人只顾着翻译了,没有发现李永生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依莲娜? 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因为莎古丽又说话了,这次用的是国语,“你不想发誓也行,咱俩一起去趟博灵,你当面告诉她,你不喜欢她,喜欢我!”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口——这尼玛必须得压压惊。 胡畏族的,叫依莲娜,又在博灵郡,他实在想不出,除了博本院胡畏班的那位,还可能会有谁,要知道,整个博灵郡的胡畏人加起来,都没有博本院胡畏班的人多。 而且,能令安贝克和莎古丽念念不忘的女人,怎么也不可能难看了吧?而那个依莲娜,可以被称之为博本院的院花。 此刻的李永生,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味道,不过很快地,他就没心情纠结此了,因为安贝克又说话了。 他用的是新月语,不过美女翻译非常称职,“何必呢,莎古丽,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妹妹……我勒个去的,姐妹俩争夫?” “咳,”李永生轻咳一声,“说原话就行,没必要加评论。” “咱不就是找个乐子吗?”女人轻笑着,连翻译的工作都暂时丢下了,她觉得姐妹争夫这桥段,很有意思,“你觉得那个依莲娜,会不会比莎古丽好看?” 这业余翻译果然不靠谱!李永生很无语地挠一挠头,“那咱们更得听进展了,难得找个乐子,你说是吧?” “是啊,”女人点点头,又懒洋洋轻啜一口酒,“坏了,刚才他们说了句什么……没看到啊。” 李永生看到了,也听到了,遗憾的是……他听不懂,只听懂了“中土国”这个词。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这句话似乎非常重要。 又喝了一阵,莎古丽的声音逐渐地大了起来,基本上不用读唇术,都听得到了。 然而,美艳女人反倒是不会翻译了——因为莎古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谁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安贝克站起身,扶着莎古丽,跌跌撞撞地下楼,他的同伴也陪着那两个女人,紧紧跟着走了。 这时候李永生就不能再迟疑了,他从身边布囊里摸出十块银元,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发话,“好了,谢谢你,这是个不错的夜晚。”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波迷离,沙哑着声音发话,“不是说好了……包我一夜的吗?” “听了这些好玩的事儿,有气感了,”李永生微笑着回答,“得赶紧回家闭关,破祖窍。” 女人显然有点扫兴,微微一扬下巴,连话都懒得说:你走吧。 李永生前脚离开,还没走出酒家的门,女人一扫眼中的迷离,冷冷地看了某个方向一眼,又是一扬下巴。 一对中年男女站起身,走了出去。 紧接着,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跳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发问,“大姐头,这小家伙……有问题?” “他易容了,”女人淡淡地发话,“很可能跟安贝克认识,双方应该是敌非友,也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别让军情司那帮家伙占了先。” “那抓起来不就完了?”小孩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毒辣。 “少来那么多废话,”女人冷冷地瞪他一眼,“你准备一下,接应他俩。” 小孩的脸庞,顿时皱做一团,“又扮迷路童子?我明年就四十了。” 女人冷冷地看着他,下一刻,脸上泛起一丝媚笑,“那么……迷路女童?” 小孩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跳下椅子就走,“我这就去接应。” 李永生并没有发现,身后还吊着尾巴,跟踪者都是行家里手,都不会拿正眼去看他,生恐目光所及,被对方察觉。 跟踪他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换到第四拨的时候,美艳女人接到了传讯,“这小家伙,真是太厉害了,隔着两条街,都能准确地追踪到安贝克……但又没感觉到他下了追踪粉。” 此刻的女人,已经换了装束,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头发被一块黑帕包裹住,脸上是冷厉的寒霜,根本不见半分媚意。 “那就可能……”女人眉头皱一皱,“有没有可能是神念?” “不知道,没办法测啊,”那边叹一口气,“一旦测试,安贝克绝对会发现。” 神念测试是很麻烦的,除非真君级别的修者出手,否则不管是化修还是用道器测试,动静都很大——事实上,大部分的化修都不能察觉到神念。 “那看来得动用个客卿了,”女人叹口气…… 李永生跟的其实不是安贝克,而是莎古丽,他下了神念,本来不着急跟着这女人,但是听说依莲娜之后,心里就有些莫名的焦躁。 再说了,他看安贝克死活不顺眼,虽然他对莎古丽也没啥感觉,但若是在眼皮子底下,让安贝克占了莎古丽的便宜的话,他觉得有点对不住她身上那一丝永馨的气息。 跟了一阵之后,他很惊讶地发现,这一行人居然出城了,出的还是北门。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七十七章螳螂捕蝉 中土国的皇宫,就位于顺天府北侧。 所以北部也是看守最严密的地方,这里不但有御林军的驻地,还有御马监的马场,北郊还有一个玄天观。 玄天观是子孙庙,跟官府对立得不是很厉害,可以说顺天府北部,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顺天府的西部,戒备也很森严,但那是因为西郊有群山,是个战略上的制高点,又因为有山有水风景好,成为了权贵们居住的好地方。 反正不管怎么说,北门的盘查是最严的,夜里更严。 顺天府没有城墙——皇城有城墙,府城没有,这是卫国战争胜利之后,光宗执意扒掉的。 用他的话说就是,中土国的京城,不需要城墙,若是敌人能打到顺天,除非皇族死绝了,否则你休想进城! 就算皇族死绝了,中土国还有亿万万的黎庶! 光宗甚至连皇城都想扒掉,被大臣们拼死拦住了。 他们也不敢拿安全问题说事,就说扒了皇城之后,皇家隐秘都在大家眼皮下,不成个体统——咱开个紧急会议啥的,都被敌人的探子看到,合适吗? 由此可见,光宗是真有点无惧生死的属性,怪不得别人惦记称他为“光武宗”。 顺天府没有城墙,但是有城门,就是一个城门楼子,连门都没有。 然而,一般人进城必须走城门,旁边都是民宅,总不能穿墙过户,偶尔也有民田,但是从田里穿行,也不是那么回事。 安贝克一行人,走的就是北城的偏门,东偏门。 例行要有城卫检查的,城卫隶属于顺天军役房。 军人们检查一番,发现三辆马车上是新月国王子和几个醉醺醺的女子,还有野营的帐篷若干,也没了细查的兴趣,外国王子想去打个野战,无非如此。 他们过去不多时,李永生也赶来了,他孤身一人,身上除了一个小布包,没带任何东西,亮一下朝阳大修堂的铭牌就出去了。 事实上,在大部分时候,进京都比出京查得严,也就是最近顿河水库的事件,导致出京查得比较严了。 北城门还只是第一道关口,第二道关口是北郊城关,第三道关口是北行各道的关口。 李永生觉得自己跟得有点近了,所以稍微放慢一下脚步。 跟了没多久,天上下起了雨来,他四下看一看,发现左右没人,于是掣出一柄雨伞,撑了起来。 前行不多时,他心里生出点不妙的预感,没有理由,只是一种直觉。 他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自己距离安贝克已经很近了,也就是两百丈不到,直线距离一里左右。 在顺天府里,这样的距离会跟丢人,但是在出城之后的大道上,又是雨夜,行人稀少,三辆马车之后,有这么一个人,虽然不是唯一的,却也很扎眼。 倒是没发现,这些家伙走得更慢了啊,马车居然比步行慢,李永生并不理会那种预感,还是按着自己的行进速度,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安贝克冷冷地看着身后黑暗的街道,“下雨也走不快,停车扎帐篷吧。” 莎古丽偎在他怀里,身子软得像一团烂泥,兀自大着舌头发话,“不,我不要停车,去博灵郡,去博灵本修院找依莲娜……” “你给我安静!”安贝克抬手狠狠一掌,打到了她的脖颈上,她顿时就晕了过去。 这辆马车里,只有他俩,安贝克轻咳一声,“巴依,后面有情况吗?” “六个行人,”车厢的底部,有微弱的声音传来,“修为都不高,” “停车,”安贝克很干脆地发话,“歇息一夜,按计划的那样……明早再动身。” 就在他们扎帐篷的时候,几名行人渐次地超过了马车,向远方走去。 这种雨夜里还赶路的人,多半都是在附近住着,不过安贝克的随从们并没有掉以轻心,一边扎帐篷,一边放出专人警戒。 就在李永生走近的时候,警戒的这位眼睛一眯,低声跟安贝克嘀咕,“好像是刚才酒家里的人……衣服一样,布囊也一样。” 李永生在醉枕后海酒家里听墙根,虽然有个美女在配合,但是安贝克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对这个貌似没有危险的人,也记下了衣着和长相。 因为对方打着一把伞,一时看不清相貌,但是衣服总看不错。 安贝克犹豫一下,下巴一扬沉声发话,“拦住他!” 今天他其实是有要事的,不宜招惹是非,但是假装看不到身后有人跟踪,也不是他的风格,对方若是真的心怀叵测,他这么做,反倒是显得自己心虚。 反正平日里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才是最正常的,也是最不会引起怀疑的。 他的侍卫忠实地执行了命令,身子往前一纵,“站住……你一直跟踪到此,是何居心?” 雨伞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庞,来人愕然地发问,“你是在跟我说话?” “咦?”侍卫一皱眉头,怎么衣着相同,脸却长得不一样呢?不会这么巧吧?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只听得安贝克高声叫了起来,“李永生?!” “原来是你这贱皮子,”李永生笑了起来,“怎么有胆子专门埋伏我?” 安贝克原本就怒火中烧了,听到这挑衅的话,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大响,什么都顾不得了,也忘了自己今天还有要事,他厉喝一声,“拿下这厮……不要弄死了!” 除了拦路的侍卫,又有两名侍卫冲了上来,手中的兵刃,齐齐招呼向李永生。 李永生的身子诡异地一闪,晃过了三人的夹击,然后一抖手,十余道白光打了出来。 这是李清明赠与他的符器“万花弩”,威力不是很强,但是击破制修的防御,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这次安贝克身边的侍卫,比上一次的强出很多,虽然也是制修,但是万花弩打在对方身上,三人只是晃一晃,明显没有破防。 与此同时,三人身上,也闪起了淡淡的白芒, 李永生并不惊慌,在万花弩攻出之后,他整个人身子前蹿,又打出一道白芒。 这道白芒却是个索子,正正地套住一个侍卫的脖颈。 李永生拎着索子的一头,转身电射而去,力道之大,好悬勒断了侍卫的脖颈——亏得有白芒护身。 他这几下兔起鹘落,十分迅疾,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李永生!”就在此刻,他的身后升起庞大的气息,有人咬牙切齿地发话。 “握草!”李永生将手里的索子一丢,身子诡异地折个向,速度不减反增。 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才知道,合着那名被孔舒婕扔进湖里的中阶司修,居然也在车队中。 他不是很在乎这司修,但是司修是凌驾于制修之上的,而他甚至还不是制修,这番情景之下,他不跑才有鬼——就算搞定这司修,也得背着人来搞,他又不打算将在场所有的人都灭口。 他想跑,但是那司修却不肯答应,一股气势,凌厉无匹地罩住了他,紧接着,凭空就是一道炸雷,在他头顶响起。 “我去,炸裂教符?”李永生被这一道炸雷劈得身子晃了两晃,却是再次加速,眨眼就消失在黑乎乎的雨夜里。 “咦?”中年司修忍不住轻咦了一声,他虽然是仓促出手的,用的也仅仅是教符,而不是自身的修为,但是这一击,又怎么可能是一个连制修都不是的修者接得下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今天都放不过李永生,一击失手,他低吼一声,冲着李永生消失的方向,电射而去。 李永生仓促之下吃了这么一记,纵然是心里有所提防,但这是能令司修吃亏的教符,对方的激发手法也极为老到,他还是受创不小。 临时透支体力,蹿出两百余丈之后,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他强提精神,再次前蹿,猛地听到身后有破空声响起,眼中杀机一闪,伸手探向布囊。 不过下一刻,他的身子就向前扑去,仿佛支撑不住了一般。 中年司修电射而至,隐约看到了他栽倒的方向,还要继续前蹿,猛地身子一滞,转身就跑,去得比来得还迅速。 “还想跑?”空中传来一声轻哼。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青光闪过,中年司修被砸得飞出了二十余丈远。 所幸的是,他身上有白芒一闪,看起来是有什么护身的物品起了所用。 然而,出手的这位却是毫不客气,又是一道青光闪过,再次将人击得飞了起来。 待中年司修再次重重跌落之后,一道人影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旁,大手一扬,撒了什么东西到他身上。 然后,人影背手而立,远处又蹿过来三人,将地上的中年司修捆了起来——原来那东西是一张大网,网住人根本就无法反抗。 安贝克一行人愕然地看着这里,话不敢说,跑也不敢跑,方才喝的酒,全化作了冷汗。 出手者转身看向他们,冷冷地发话,“堂堂中土上邦,凭你们几个化外小丑,也敢在这里跳梁?” 话音刚落,他身子一闪,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谁是黄雀 看到人影消失,安贝克并没有放松,而是低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修为?” 一名侍卫一边哆嗦,一边低声回答,“化修无疑。” 化修就够令人绝望了,再加上“无疑”二字,安贝克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愣了一愣,才低声呵斥一句,“混蛋,那你也不用吓成这个样子!” 那名侍卫身体发抖,上下牙叩得直响,却还不忘辩解,“是下雨,天太冷了。” 他们在这里低声商量,绑了中年司修的那三人,也不理会他们,而是拿出一块传讯石,呼叫了起来。 要说此时,安贝克一行人可以尝试离开,但是……真的不敢啊。 只说面前这三位,他们就未必打得过,而那名化修的消失,显然不是回家了——人家是身份敏感,不合适出现在某些场面。 这三位通报了情况之后,不多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十几骑快速地赶了过来。 打头的,是一名国字脸的中年人,头戴方巾,却是一身的黑衣,给人的感觉煞是怪异。 他飞身下马,也不看安贝克等人,直接来到了被绑着的中年司修面前,上下打量两眼,又拿出一张图来对比一下,然后欣慰地点点头,“果然是这厮。” “这位大人,”安贝克走了过来,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他也必须直面了,“此人是我的侍卫,不知他犯了何罪,要被你们缉拿?” 一名黑衣人冷笑着回答,“此前找你问询,你不是说此人已经回家了吗?” “就算没有回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过错吧?”安贝克瞪大双眼直视对方,一脸的怒气,“你可知道我的身份?破坏两家的团结,你想到过后果吗?” “你少来这套,”说话的黑衣人不屑地一摆手,“你知道我们问此人,是要查什么。” “开什么玩笑,”安贝克叫了起来,“你们查降头师,自去查好了,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是新月国的人!怎么会使用降头术?” “闭嘴!”黑衣中年人冷哼一声,“朝安局办事,再多说一个字,让你尝尝厉害!” 安贝克登时闭嘴,其实对方的身份,真的很好认,只看那黑衣方巾就可以知道,那是国朝安全统计局的行动服。 国朝安全统计局简称朝安局,内廷的机构,可以跟内廷十二监平起平坐,普通百姓接触得不多,但是朝中官员听到这个机构,都要忍不住两股战战。 这属于皇家直属的情报机构,不但负责情报刺探,也负责刑讯,甚至还有杀人执照。 不过他们调查的都是结党、造反、叛国等一等一的重罪,平日里的眼光多盯着朝中大臣,是皇家为了维护统治而设立的特务机关。 安贝克听对方如此说,当然不敢再说话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愤懑。 一名黑衣人不屑地发话,“你现在只管嘴硬,天机殿里走一遭,什么都清楚了。” 安贝克听到“天机殿”三个字,忍不住腿也抖了起来。 天机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但是加上一个殿字,那就不仅仅是天机那么简单了,这是皇家元老院里的机构,平时闲得蛋疼,可是一旦动手测算天机,权威性不容任何人反驳。 最要命的是,天机殿一动,紧接着就会是因果殿出动,意为断天机、了因果。 安贝克是真的不想沾染上天机殿,但是现在巴依被擒,再说什么都晚了。 “好了,跟我们走吧,”一名黑衣人冲安贝克招一下手,“如果你不想自己走,直说!” 安贝克犹豫一下,还是乖乖地坐上了马车,三辆马车开始掉头。 “那个小子,你也过来,”一名黑衣人冲着远处喊一声,“不想断手断脚,就别磨蹭。” 李永生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身上泥水淋漓,一看就是摔的,脸上也溅了些泥点。 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一名黑衣人一皱眉头,“咦……原来真是易容了?” 他们来的时候,就知道跟踪的这厮易容了,但是没想到,现在就看到了此人真容。 带队的中年人不想多说,一指李永生,“给他一匹马。” 事情已经办妥,他们要尽快地把人带回去,至于怎么处理,那是下一步的事儿了。 李永生也不想跟着朝安局走,这个机构实在有点恐怖,不过显然,现在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安贝克坐在车里,冲着他冷冷一笑,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两人果然是熟识的,带队的中年人心里暗暗点头。 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情了解细节。 “此人不能跟你们走,”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十余名黑衣人在瞬间就掣出了刀枪,形成了战斗队形,同时还隐隐地监视着李永生和安贝克一行人。 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待走得近了,大家都看出来了,那不是黑衣,而是青衣,再加上头顶上的高冠,身份一目了然,是名道士。 黑衣中年人见状,也忍不住眉头一皱,“阁下可是玄天观的?” “玄天观小道邓小文,”年轻的道士上前拱手,“见过朝安局的长官们。” “邓经主?”中年人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不识得此人,但是邓小文的名字,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他下意识地扫了几个下属一眼,发现他们并没有出声,顿时知道,眼前这位真的是玄天观的经主,而非冒名顶替的。 玄天观的背景,是他也不愿意招惹的,但是不让带走人,这未免有点过了,“不知此人,跟邓经主有何关系?” “惭愧,这位跟我玄天观,还真没什么关系,我也就见过一次,”邓小文微微一笑,“不过此人为我观中贵客好友,又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一旦进了朝安局,怕是于他修业不利。” “朝阳的修生?”中年人的眉头又一皱,不过他并不是忌惮这个身份,恰恰相反,修生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正经是玄天观经主邓小文的求情,让他有些为难。 所以他看一眼安贝克,心里有了点猜测——莫非是在修院里的恩怨? 然后他又看一眼李永生,“带朝阳的铭牌了吗?” 李永生赶紧从布囊里取出铭牌,递了过去。 中年人看他掏得干脆,索性不看他了,又看向邓小文,“何方贵客,能令邓经主出来说情?” “挂单贵客,”邓小文无奈地回答,“就是在朝阳栖身的那位了。” 张木子在朝阳栖身,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绝对瞒不过朝安局,国朝安全统计局跟玄天观都有约定,挂单名单,他们可以随时查验,玄天观不得隐瞒。 今年正值大典之年,朝安局更是要求玄天观及时上报每一个挂单者。 当然,这只是为了方便他们掌握动向,并不是要做什么。 所以他们掌握的消息,百分之百都不会传出去,只会成为一份又一份的绝密档案。 听到邓经主的话,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上宫来人?” 朝安局每天掌握的信息量太大,不是每个人都无所不知,但是一般而言,重要消息总会多几个人知道。 像北极宫有人在玄天观挂单,当然也算重要消息,朝安局必须要多些人知道——万一有同事不开眼撞上去,那可就乐子大了。 这一说上宫来人,中年男人的记忆也复苏了,于是看一眼李永生,“你就是那个……治好了曲胜男的?哦,对了,你最近在治疗李清明?” 李清明在御林军撒野的事儿,已经传遍了顺天府上层,毕竟是砸了御林军王统制家的大门,据说就连离帅出面,李清明也没怎么买账? 刺激不,过瘾不? 朝安局倒是未必有这么无聊,但是李清明之所以得罪王茂林,据说就是因为搜寻顿河水库凶手不利,姓李的歪嘴了,导致了王统制部下的不满。 而朝安局最近的大任务之一,就是挖出顿河水库的真凶,他们想不关注都不可能。 李永生一抬手,指一指自己的铭牌,笑着发话,“请您先查看铭牌。” 中年男人拿过铭牌看一眼,“唔,李永生……嗯,李永生,是这个名字吗?” “就是他,”有人兴奋了起来,“他跟安贝克不合,打过他两次……没错,他的脸上还有道疤,一点都没错啊。” 听到这里,中年男人终于决定放弃带李永生走了。 首先,这个修生是有身份、查得到的,不怕跑了;其次就是,此人跟安贝克的恩怨众所周知,可以解释他尾随的动机;再有就是没谁愿意得罪一位神医。 当然,道宫的面子,能卖还是卖一点的好。 但是就这么放弃带人,朝安局却是有点没面子,他少不得笑一笑,“你来得倒是及时,这儿离玄天观,还有七八里吧?” “今早监院真人正好云游回来,”邓经主笑眯眯地回答,“感觉到这里有异端气息,派人来查看……我来得不算晚吧?” 玄天观的观主居然称监院,这是全方位往十方丛林上靠,不过毫无疑问,这是玄天观的老大。 至于说云游回来,那纯粹是扯淡,大典之年,玄天观的观主张三翰身为道宫化修,早早离开,避开敏感时间段,那是生存智慧。 (求月票,今天够一百票,明天加更。)(。) 第一百七十九章气运之殇一更 中年男人也非常明白,玄天观的观主云游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原来你来了时间不短?” “我才来,”邓小文笑着摇摇头,“否则的话,我就出手了。” 他是经主身份,在三都五主里也算得上显赫,若是出手的话,稳稳排在前四,或者还能排到前三。 “你若出手,未必打得赢,”中年男人冷哼一声。 邓小文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我打不赢,不是还有监院?要我现在将监院请来吗?” 中年人沉默半晌,微微摇头,“算了,不过此次抓到重大嫌疑人,和你道宫无关。” 邓小文微笑着回答,“你若愿意这么想,那也随你。” “你们这帮牛鼻子,实在无趣啊,”中年男人拨马就走。 在一片雨丝中,三辆马车和十几名骑士,转眼就消失在远方的夜幕里。 李永生斜睥邓小文一眼,笑着点点头,“多谢邓经主缓颊。” 邓经主高深莫测地笑一笑,“其实我不来,你也有办法的,对吗?” “也许吧,”李永生并不否认这一点,有时候太谦虚了,其实不是什么好事,“今天我就奇怪了,只是看安贝克不顺眼,跟了过来,居然惹上了朝安局,这是哪一出啊?” “我也不太清楚,”邓小文憨憨地一笑,“张上人离开之前,可是特意嘱咐我照顾好你,今天我本来只想看个热闹,发现你要被带走,才现身的……对方可能还隐藏着个化修。” “你知道就好,”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只说这五个字的时间,就渐行渐远。 邓经主也没觉得意外,他无奈地一摊手,苦笑一声,“你看,我就知道是这样。” “我就想知道,安贝克他们做了什么,居然惹出了朝安局?”李永生苦恼地皱一皱眉。 “那还用问吗?”邓小文不屑地笑一声,“还是顿河水库的那件事……他们隐藏司修,不让朝廷检查。” 原来顿河水库一案,迟迟破不了,朝廷颇为震怒,不光御林军和巡捕房,连行政院都受到了内阁的呵斥——这事的性质极为恶劣。 但是,一时半会儿就是抓不到元凶,咋破? 官府里的人商量一下,觉得固然要按着线索追查,笨法子也得想。 什么笨法子呢?排除法! 大家都觉得,这事儿应该是化修干的,那就把在京城的化修都拎出来,一个一个地过一遍——你说不是你?可以啊,拿出证据。 京城的化修并不多,还不到五百,挨个查并没有多难。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依旧没有找到嫌疑人,所有的化修都没有参与此事。 那就借着排查吧……司修。 排查司修是一项很艰难的工作,化修听着很少是吧?李清明不是化修都很牛逼是吧? 京城内阁、内廷、三院六部加起来,再加上乞骸骨的,还有外国银,起码四百多啊。 司修有多少?最少五千加。 这个过程肯定是漫长的,那么多司修一一排查,但是朝廷的态度,是坚决的。 安贝克有个司修的保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在出入境管理室那里,也有登记——他是带着官方的身份过来的。 排查的过程中,安贝克表示,自己的保镖前一阵回家了——没错,我是有个司修保镖,但是他不在啊。 一次不在可以,两次不在也可以,次次不在,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司修的调查,也到了收尾的阶段,有疑点的就那么一百多个。 这个时候,安贝克的嫌疑就凸显了出来,当然,没人刻意去宣传,但是中土国的官方心里有数——连道宫都心里有数。 正是因为如此,安贝克被盯得很死,而且,像醉枕后海那种外国人扎堆的酒家,没有朝安局的眼线,那也是不可能的,平常时候都不会少。 那里甚至还有军情司的眼线。 李永生乔装靠近安贝克,哪里想得到这厮早就被朝安局盯死了?而且他的鬼祟,引起了盯梢者的怀疑,正好他们也需要近距离观察新月国人,所以才有美女投怀送抱。 否则的话,李永生就算相貌英俊,易容后的他,对美女的吸引力可是大幅下降。 待安贝克行出北门,朝安局马上就加派了人手追踪,这不仅仅是要盯梢,还要防着那个蜡黄脸对这一行人不利——毕竟是新月国的王子,出点意外不好交代。 待到中年司修巴依猛地出现,隐藏的化修就果断出手了——查了你几次,你都不在,现在猛地冒出来,这还用问吗?肯定有问题啊。 当然,这个逻辑是成立的,但是没证据的话,也仅仅是自由心证。 然而大名鼎鼎的朝安局办事,何时讲过证据了? 有证据没证据,先抓回去再说——反正此人行为诡异,就算跟顿河水库案子无关,也肯定涉及了其他事,肯定不怕抓错。 李永生和邓小文聊了一阵之后,邓经主邀请他去玄天观小住。 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了,理由也很充分——明天我还要为李清明治病。 然而,他匆匆赶回去,第二天中午才接到消息:李清明今天来不了,有突发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更悲惨的事情发生了:他留在莎古丽身上的神念,被人抹掉了。 “握草!”李永生感受到神念消失的那一刻,真是恨不得直接找到朝安局去?:敢坏我大事? 但是下一刻,他还是调整过来了心态,算了,涉及那么大的事儿,我没被带去问询,已经是托了玄天观甚至北极宫的面子。 下降头的那厮,手段也实在太狠辣了,针对的目标,竟然是广大的无辜黎庶。 而且李永生已经知道,莎古丽是幽州艺术修院的修生,这个身份是跑不了的。 他更有一种猜测:对方发现了我的神念,应该会很快再次找上门才对。 不过这个猜测不是很对,直到第二天上午李清明前来,也没有朝安局的人登门。 而李清明第一时间就解释,自己为什么昨天失约,“你小子可以啊,居然把顿河水库的真凶挖出来了,害得我昨天都被朝安局叫去,了解你的情况。” 李永生顿时石化,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问一句,“真凶?” “那个司修巴依,就是真凶,”李清明笑一笑,这种事很敏感,他能知道就很不容易了,还是多亏了他的名声,按说他不该再轻易地说出来。 不过李清明一向胆大包天,他又觉得没必要瞒李永生,所以就直接说了,“要说起来,那厮之所以搞出水库的降头案,还是因为你当初对他的羞辱。” “喂,”李永生闻言急眼了,“咱俩熟归熟……其实还真不是很熟,你不能乱说话啊。” 当初那司修差点干掉他,至于说羞辱,也是孔舒婕羞辱的对方,虽然他并不介意为总教谕背锅,但是,咱好歹讲点逻辑行吗? “真是这样,”李清明无奈地白他一眼,“你应该记得,他后来使出了‘神眼’,是吧?” “这又关我什么事了?”李永生真是哭笑不得,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愣,“我去,他受了气运之殇,也不能赖在我头上吧?” 他还真猜对了,巴依最为恼火的,就是在请神眼的时候,他付出的,不仅仅是鲜血。 因为受到中土国气运的压制,他的直接修为大减,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其实这就是李永生说的气运之殇——道宫的地盘上,请真神的神力,不收拾你收拾谁? 巴依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当时真的羞刀难入鞘了,心说拼着受气运之殇,我也要出这口气——我特么就不信了,王子的侍卫,会自己斩自己一刀。 然后他不出意外地悲剧了,气运之殇对他造成的损失,还超过他的想像——因为他的置疑错误的,殇情就加倍了。 他不但身受重伤,修为还直接掉到了制修。 这下,他就完全不能平衡了,握草……我不但受了那女人的侮辱,修为也大减? 在新月国,女人可是没什么地位,被女人侮辱,本来已经是很耻辱的事情了。 新月国有真神加持的说法,他若是能立下大功,有可能修复身体,将修为也恢复。 这个说法其实比较渺茫,但是巴依很生气,人活一辈子图个啥?就是图个畅快! 所以他联系了一名降头师,帮自己出气。 但是那些只敢在海岛上横行的降头师,哪里有胆子在中土国的大典之年,做这么疯狂的事儿? 中土国不认真的时候,大家放肆一点没关系,但是真敢这么打脸,疯狂起来的中土国,绝对是任何做小动作的人的噩梦,就连小国家都承受不起中土国真正的怒火。 但是那降头师也惹不起巴依,所以传授给他一些技巧之后,直接溜出了中土国,连庆典的热闹都不敢凑了。 下虫子是他干的,驱动降头,可真的是巴依干的。 李清明还指出一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巴依的主意,跟安贝克没什么关系,他甚至一开始也被蒙在鼓里。” “我去,”李永生气得笑了,“那个巴依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李清明淡淡地回答,“他已经死了。” (昨天月票70多张,今天端午节,加更求月票。)(。) 第一百八十章求死而已 巴依死了?李永生顿时愣住了,“是受刑不过死的?” 李清明摇摇头,“自杀……猜猜他是怎么自杀的?” “我猜这个做什么?”李永生没好气地哼一声,“这朝安局看着牛皮哄哄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抓住的人还能让自杀了?” “有些手段,真的是防不胜防,”李清明淡淡地一笑,然后伸个懒腰,“先给我扎针吧,两天没扎,浑身都难受……这件事我慢慢说。” 待身上扎满了银针,他才缓缓道出巴依的死因——此人在被抓之前,就服食了定时毒丸。 若是没有被抓住,他可以定时服用解药,就解除了毒丸的威胁。 一旦遇到事情,他也不需要做什么,不服食解药就够了。 此人被抓了之后,一言不发,朝安局的各种手段还没上完,他就毒发身死。 天机殿不出手都不行了,然后根据此人的尸身,推算出此人果然是真凶。 这一下,安贝克也跳腾不起来了,他极力否认自己知情,不过就在天机殿来人即将对他出手的时候,他竹筒倒豆子一般,火速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个一干二净。 巴依的出手,他并不知情,但是他知道巴依使用了大量透支精血的药物,待顿河水库事发,他才知道,合着自己的侍卫以透支精血和寿数为代价,要给中土国一点恶心。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为何大家都以为是化修出手,其实才是司修出手。 当然,中土国在调查化修无果之后,果断对司修展开调查,也是正确的行为。 一看中土国这个架势,巴依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只能向安贝克求助。 愤怒的安贝克差点撕了他,你丫居然敢捅出这种泼天的篓子来? 然而,他还不能不保他,他心里明白,巴依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主要是冲着“真神加持”去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起因,是出在他身上。 当初巴依是为了保护他,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才导致了修为下降。 他若真把巴依交出去,且别说回国之后,怎么跟新月人交待,只说现在跟着他的侍卫,恐怕都要不满了。 所以安贝克必须保护他,并且选择适当的时候,将人送走。 前天就是个不错的时机,他觉得最近风头松了点,就先去酒家喝点酒,喝得二麻二麻之后,伪作临时起兴出城,就把藏在车底的巴依带出去了。 他选择出北城,就是因为这里看起来管得严——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 事实上,他还有个打算,就是让巴依在山野里躲藏半个月,再出北郊关口,这段期间,难保还会有什么大的搜捕,那么在玄天观附近躲藏,就又要安全一点。 不得不承认,他算计得不错,若是没有李永生出来搅局,他得逞的概率很高。 但是他不幸的地方,也在这里了,看到马车后跟来的是李永生,巴依再也无法按捺胸中的怒火,直接含恨出手了,务求一击杀掉此人——大不了再东躲西藏一阵。 更悲催的是,一个化修就在后面不远处吊着,所以巴依就杯具了。 说到这里,李清明饶有兴致地发问,“听说你当天就在酒家里盯着安贝克,还是化妆易容过的,你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不是,”李永生摇头否认,不过他也不想解释自己的动机,“我是有别的事。” 果不其然,李清明还真有刨根问底的兴趣,“有什么事?” “不想跟你说,”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了,“反正我要提前知道,肯定就向上汇报了。” 李清明干笑一声,“这话我可是不敢信,谁不知道,你对军方不满?” “我哪儿敢对军方不满?”李永生冷笑一声,“明明是军方先对我不满,我只不过有样学样……总不能军方打了我的左脸,我再把右脸凑过去吧?” 李清明闻言不再说话,然后长叹一声,只有了解李疯子的人才知道,这一声长叹,实在是太罕见了——这厮从来都是令别人长叹的主儿。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又出声,“这事儿你立功了,想得点什么吗?我帮你争取。” 李永生沉吟一下,“会怎么处理安贝克?” “还能怎么处理?”李清明冷哼一声,悻悻地回答,“他当着天机殿的面,一股脑全交代了,那绝对一点谎话都没有。” 李永生愕然,“这厮闯出这么大的祸,起码也要驱逐出国才对吧?” “但是确实跟他无关,他是事后才知情的,帮自己人也不是多大的错误,咱中土国不就是讲个情理嘛?”李清明冷笑一声,“什么狗屁的礼仪之邦,我看是犯贱!”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你这人说话,挺合我口味……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跪出来的。” “你这话我也爱听,”李清明虽然身子不能动,还是竖起个大拇指来,“当年跟伊万国好话说尽了,人家还不是该杀边民就杀边民,该抢地盘就抢地盘?” “我特么的连揍他十几仗,他杀一个我杀十个,他特么的就老实了!” “残暴?狗屁,能保护中土黎庶活下来,我特么的用得着介意外国人的评价?他们越骂我,证明我越成功,我倒是怕他们夸我,不像某些人,动不动就国际友人啥的,呸,恶心……” “敌人的痛恨,就是最好的嘉奖,”李永生笑了起来,“那啥……我还真想申请点奖励,你帮得上忙,对吧?” 李清明正使劲儿给自己点赞,猛地听到这话,眼珠一转,“先说来听听?” “要是安贝克还回来,我想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打到他转院为止,”李永生干笑一声,“你帮我争取一下权利,这也不是啥大事,对吧?” “我总觉得有什么圈套,”李清明眼珠又是一转,“为啥呢?” 别看他浑,脑袋瓜是真的够用。 “这种人在朝阳,纯粹败坏大修堂的名誉,”李永生脸色一整,义正言辞地回答,“身为朝阳的一份子,我必须努力把这种垃圾清理出去。” “好好说话,”李清明呵斥他一句,“别跟我瞎扯淡。” “因为我看上他女朋友了,”李永生轻笑一声,递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我想让他双手献给我,想一想都有成就感啊……” “你这小子,”李清明笑了,那是会心的淫、笑,看来这位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鸟,“这口味……还挺独特。” 李永生见他吃这一套,索性坐实自己“口味独特”的形象,他也会心地一笑,“他女朋友的妹妹,可是在我们博本院,那更是大美人来的,姐妹……那啥,你清楚啦。” “尼玛,”李清明也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地淫、荡,“年轻真好啊,可惜了……我就没赶上你这样的好时候。” “您这不是扯吗?”李永生白他一眼,“你十五个儿子,二十多个女儿吧?” “那是刚打完卫国战争!”李清明气得叫了起来,“女多男少,男人的任务是让女人生孩子,生下来孩子不健康,是要被罚的……我连酒都不敢多喝!” 李永生呵呵一笑,“不让你生孩子的话,你更惨。” 李清明顿时无语了,好半天才说一句,“天底下哪里有这种狗屁规矩?” 中土国最是注重家族和血脉传承,这种规矩出来,估计全国都要造反了。 那是你没遇到过!李永生懒得跟他多计较。 但是李清明反倒认真了,“安贝克的女朋友,胡畏族的吧?你能看上这些蛮人?” 中土国一直在强调民族平等,但是官府的做法,却仿佛是刻意让民族不平等,不少未开化民族,反倒压在了国族之上,比如说胡畏族,又比如说高红族。 大约,也是相忍为国的意思。 但是李清明的心里,还真看不上那些不开化的种族——很多人跟他都是一样的想法,就算为后代着想,也不能找个智商捉急的配偶吧? “永生你打算找胡畏族的女友?”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清脆的声音。 李永生抬头一看,却是张木子站在屋外,她的身边……是任永馨。 他愣了一愣,才笑着发话,“我跟李真人闲聊呢,针灸比较疼,分散他的注意力。” “哪里疼了?一点也不疼,”李清明用眼角瞥到了来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继续说,姐妹俩怎么着?” “不疼?那是没效果啊,”李永生轻声嘀咕一句,走上前,捻了捻几根银针。 “嗷儿,”李清明顿时大叫了起来,浑身哆嗦着,瞬间额头就冒出汗来,不住地大喊,“疼,真的疼……那啥,有效果,我刚才是强忍着来的,幸亏你一直帮我分心。” “李真人就是这么要强,”李永生笑眯眯地点点头,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怪不得能在伊万国杀个七进七出,这份忍耐功夫,当真了得。” 他任由李清明喊了一炷香,才上前又捻动两下,解除了对方的痛苦,“其实越痛,效果越好,真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任永馨的惊讶 李清明都顾不得跟李永生斗嘴了,就这一炷香的功夫,他起码流了五斤汗出来,只顾在那里喘气,若是按照中土国的说法,“十滴汗一滴血”,他已经失血五两多了。 所以他就只顾喘气了,心里暗骂自己:我跟治病的郎中斗法,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他不说话了,但是李永生觉得自己没好过多少。 他将张木子引到了旁边,“去做什么了,走了那么久?” “我的来去,需要你批准?”张木子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以什么身份?” 你就一直想勾出来那个飞升到仙界的家伙!李永生知道她的心态,也就懒得跟她计较,“我没资格批准你,不过这里是朝阳大修堂,你来来去去的,打个招呼为好。” “我是被玄天观的传讯石叫回来的,”张木子没好气地回答,“你这也厉害,居然跟朝安局碰上了,我都不愿意跟那些家伙照面。” 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吐出六个字来,“你是你,我是我。” “我知道你牛,”张木子也懒得跟他叫真,“别忘了,这一关,是玄天观帮你挡了,我相信你绝对不想进朝安局。” 李永生更懒得跟她叫真,只淡淡地回答一句,“答应你的,我会做到的。” 因为李清明也知道张木子的身份,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地回避。 但是这些话,李清明听到耳中,真的是要多震撼有多震撼了……合着北极宫的这位,是有求于李永生? 这尼玛纯粹是在挑战我的三观啊。 张木子却是轻笑一声,“对了,永馨也挺担心你的,所以跟我一起来看看。” 李永生看向任永馨,嘴角抽动一下,“永馨,刚才我是在缓解李真人的伤痛,所以……提到你,不是有意的。” 任永馨一直面无表情,脸上几乎刮得下一层霜来,听到这一句,才眉头一扬,“提到我了?我怎么没听到?” 信他你就完蛋了,张木子有意无意看她一眼,她心里最清楚了,李永生这家伙平常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真的忽悠起人来,那也是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你来得晚了,”李永生真的是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对了,你这次来,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的意思?” 这个问题必须搞明白,张木子来给他撑腰,请来朱塔任家的大美女,到底是代表朱家的意思,还是……仅仅是单纯的个人支持? 任永馨终究还年轻,很轻易地被带偏了思路,不再追究他提到自己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家主不在,自然就是我来了。” 任进不在?李永生明白了,这是朱家的意思,但是任永馨认为,家主不在“自然”就该她来,这还是让他心里感觉有点——长草! “那就多谢支持了,”李永生一拱手,正色回答。 这女人太傻了吧?李清明在一边暗暗嘀咕,你倒是问他啊,啥时候说你来着?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智商,仅仅是在平均值之上,任永馨淡淡地发话,“但是你一直寻找的伴侣,居然是胡畏族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侧头看向张木子,“我是不是该走了?” 她不要李永生表态,但是所做的事情,好像就是在逼李永生表态。 这小女娃娃,还真难伺候啊,张木子心里,也忍不住暗叹,气性真大。 “何必着急走呢?”李永生笑吟吟地发话了,“想吃点什么?中午我给你做。” “咦?”张木子讶异地看他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任永馨没说话,却也奇怪地瞪大了眼睛,从两人认识的那天起,她一直对李永生很平淡,但是他对自己也很平淡,倒是对永琪和永玢好一点,尤其是永玢。 这令她心里多少有点不满,娇惯出来的小美女,就是这样的心思。 眼下他的态度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于是她犹豫一下,迟疑地发话,“不用了吧?” “必须要有啊,”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你来过好几次,还没在家里吃过饭呢。” 张木子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这是有事儿要求她吧?” 这道宫的家伙,就是不通世事!李永生气得狠狠瞪她一眼,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是给永馨找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回头让她试一试。” 我就知道是这样,张木子撇一撇嘴,不过既然被瞪了一眼,她也不再说话。 任永馨闻言,好看的娥眉轻蹙一下,“好玩的……东西?” “回头你就知道了,”李永生神秘地笑一笑,“想吃点什么?” 任永馨微微侧头,想了一阵之后回答,“鬼鱼羹吧……方便吗?” “哈哈,”张木子闻言,先笑了起来,鬼鱼这东西真的是有价无市,偶尔可能得到,但是专门去找,还是在马上就到点的午饭上,真有点难为人。 李永生也不理他,而是扭头看向躺在那里的李清明,“李真人,现在痛感如何?” 嗯?怎么问到我了?李清明先是一愣,然后扭曲一下面庞,呲牙咧嘴地回答,“我在强行压着痛苦……差不多是极限了。” “这样啊,”李永生犹豫着向前迈一步,嘴里嘀咕着,“得调整一下,我要出去找鬼鱼。” “喂喂,不用调整,”李清明大声喊了起来,“不过是条鬼鱼,交给我了……来人呐!” 李疯子虽然只是在军役部挂个闲职,但是他的名头极响,也颇有人买账,找条鬼鱼还真不算什么。 不多时,就有人送来了两条鬼鱼,虽然是仓促中找到的,但每条也都是接近三斤。 鬼鱼羹其实很好做,剔下鱼肉来煮就是了,不需要放任何调料,了不得加点盐,吃的就是鬼鱼的鲜味。 不过李永生吃出了新花样,“剔下来的鱼骨架不要煮,拿油炸一下,炸得老一点。” 鬼鱼的骨架也可以入汤,将骨头上的鱼肉煮化,鱼骨就可以弃掉了。 当然,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地方,大部分人会将鱼骨废物利用——或者喂了家中的猫狗,或者沤成肥料。 反正鬼鱼味道再鲜美,总是有鱼腥味,只能熬鱼汤,不能做成别的汤,熬完汤鱼骨就没用了。 李永生的意思是将鱼骨炸酥,少部分的鱼肉残渣加上鱼骨,被嚼碎了吃下。 这个吃法在午饭时,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李清明甚至表示,“这简直比鱼羹还香,以后吃鬼鱼,也要这么搞。” 不过任永馨似乎更青睐鬼鱼羹。 午饭之后,就有人午休了,李清明更是占了正房的一张床。 吴小女也开始打哈欠,不过李永生走上去,“吴妈妈,玉佩我用一下。” 然后他将玉佩递给任永馨,“握在手里,感受一下。” 他一直想试试玉佩在她手里的作用,不过出于某些原因,他一直没去任家,今天她来了,他当然会抓住这个机会。 任永馨疑惑地看一眼玉佩,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握在了手里。 她闭眼感受一下,马上就睁开了眼睛,愕然地看向吴小女,眼中是一片骇然,“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李永生微微一笑,“所以说,你俩有缘……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吗?” 任永馨皱起眉头,看一看他,又看一看张木子,似乎在判断,这个年轻男子,是不是在玩什么自己不知道花招。 张木子但笑不语,哪怕她对这个玉佩相当好奇,现在也不会说话——她希望李永生能做出进一步的解释。 任永馨见她这副模样,却是已经相信,这不是什么花招——其实她是很愿意相信李永生的,只不过身为女孩儿,总要有个矜持的样子。 既然道宫的人都没有说话,证明他的所作所为都没问题。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特别亲近呢? “跟我来,”李永生笑着招一招手,他还要测试一下感应的距离。 事实证明,任永馨感受的范围,要更远一些,几达两里地,这也不奇怪,吴小女沾染的是永馨的气息,而她沾染的,是永馨仙子的意念。 直到再次回到小院,任永馨还是有点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送你入十方丛林的,”李永生笑吟吟地看着她,“现在嘛……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没问题,”任永馨很痛快地点点头,下一刻,才警惕地望向他,“不过……得是合理的要求。” 其实,什么样的要求是合理的,她心里也不清楚,但是身为一个家境不错的美少女,必要的矜持,是必须有的。 李永生笑嘻嘻地看着她,“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现在应该是高修生吧?” 他希望她和吴妈妈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帮自己寻找永馨,但是很显然,任永馨目前是修生,会耽误她的修业。 任永馨眨巴一下眼睛,点点头,“嗯,不过我想上本修院的话,明年就可以。” 她不但相貌出众,本身也是学霸级别的存在。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八十二章求助真人 听到李永生希望自己停下修业,前去找有类似感觉的人,任永馨沉默了。 好半天之后,她才侧头看向吴小女,“她也去吗?” “她当然也去,”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他又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补充一句,“你俩可以分开找,不是一条路。” 任永馨再次沉默,好半天才发问,“去哪里找?” “一路向西,”李永生笑着回答,“最多也就是到边境线。” “没搞错吧?”任永馨叫了起来,她想过自己可能寻找很大一片地方,但是,一路向西?“我三年都未必走得完啊。” “保你进十方丛林,”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想要得到,总得付出什么。” 任永馨沉吟一下,侧头看向张木子,“他说的能兑现吗?” 张木子缓缓摇头,“他有些什么能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竭尽全力的话,兑现不难。” 任永馨还是有点不情愿,她正是年少貌美的时候,修业也到了关键时期,现在让她放下这些,去西边寻找一个人,她真的不情愿——这种大海捞针的事,要耽误她太多的时间了。 所以她很为难地表示,“时间太久了,若是一两个月甚至半年,都好商量,但是真的太久了,我要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呵呵,”李永生再次笑了起来,却没有更多的解释——半年的辛苦,就想得一个十方丛林的名额? 当然,他也理解任永馨的顾忌,她正值人生最美好、最关键的时刻啊,“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所以李永生不打算强求,人总要为自己不同的选择,付出不同的代价。 他这样的的表现,反倒是令任永馨一愣,忍不住看一眼张木子,心里也患得患失了起来。 张木子沉吟一下,伸出手来,“那块玉佩,我能看一下吗?” 李永生笑着递了过去,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倒也不怕别人学了去。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张木子一直都在看那块玉佩,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一句话都没说。 就在李永生打算为醒来的李清明行针的时候,她才晃一下手上的玉佩,神情肃穆地发问,“这个东西,能借我用一下吗?” “嗯?”李永生不高兴地看她一眼,你看了这么久,也可以自己学着做嘛,为何要拿我的走? 张木子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于是呲牙一笑,摸出一块传讯石晃一晃,“就借一会儿。” “那随便你,”李永生一摆手,开始做行针前的准备。 他从来都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东西他自己也能重做,他最反感的,是别人太自以为是,不跟他商量,就拿走他的东西。 张木子出了小院之后,找个僻静的地方,用传讯石火速联系了蓟门府的氤氲洞,那是幽州郡里影响最大的十方丛林。 表明身份之后,她直接发问,目前幽州郡左近,有哪些北极宫的真人在? 对于上宫的要求,氤氲洞不敢怠慢,不多时就查了出来,目前幽州地界,并无北极宫真人,倒是相邻并州郡的青霞观,有北极宫的柳麒真人在挂单论道。 事实上,北极宫真人的行踪,根本不是十方丛林能掌握的,上宫没有义务对十方丛林交待什么,如非必要,云游的真人们也懒得在那里挂单。 但是总有一些是例外,张木子联系十方丛林,也就是想搞清楚,北极宫的真人,有谁在附近公开活动。 一听说是柳麒,她就开心了起来,柳真人是经房讲师,修为和眼界都非常高,尤其是这人没什么架子,虽然木讷了一点,却是北极宫里难得的好好先生。 倒是氤氲洞的都管,有心巴结张木子,“张仙子,若是觉得青霞观远了点,我愿为仙子效劳。” 这位也是真人,还是氤氲洞的三都之一,但是上宫就是上宫,哪怕张木子的修为低了点,谁让人家是上宫中人呢?更别说还是三宫主的记名弟子。 十方丛林的道长,到了三都这个位置,想再往上走,就极为不易了,升为监院是一个选择,但是监院只有一个位置,那么升入上宫,就是必然的选择了。 而上宫的环境,也更利于灵修修行,以都管这化修真人的身份,都要没命地巴结——就算你不能帮我说好话,关键时刻别歪嘴就行。 张木子当然不会接受对方的帮助,而是直接联系了青霞观。 柳真人正在给一干道长讲道,这里面除了上下十方丛林的人,还有不少子孙庙的,甚至子孙庙还来了两位真人,一来是彼此交流心得,二来也是混个脸熟。 这种情况下,听说张木子有急事,柳麒仔细想一想,中止了讲道——我接个电话先。 因为他比较清楚,张木子目前在哪里,使命又是什么,她有急事,他必须配合。 结果没想到,她给他发来的,是一张阵图,还是刻在玉佩上的。 柳麒有点不高兴,我给那么多同道讲道呢,这技术层面的事儿,啥时候说不行? 但他是老好人性格,英俊的脸上,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也亏得是他这种温吞水的性子,所以才听到了后面的话,“……这是李永生刻画的玉符,好像能令人和人之间,产生微妙的因果共鸣,他想借此寻人,还望柳真人帮我解惑。” 借此寻人?柳真人听到这里,就知道自己不能不管了——万一寻的是瘸真君呢。 而他在略略分析了阵图之后,整个人顿时就沉浸了进去,甚至没有意识到,传讯石是什么时候用尽的。 等他大致分析明白,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于是他火速联系顺天府的玄天观,要他们帮着联系张木子。 此刻张木子正在马车上,同行的还有任永馨和吴小女,她打算带着她俩去北郊,在玄天观附近,好好测试一下这东西。 在城里测试,真的不好,毕竟是京城。 然后,她就接到了柳真人的传讯,他在讲述了原理之后,也建议她最好亲自测试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亲自过来测试。 于是张木子放心大胆地在玄天观附近测试,甚至都没有通知玄天观的人——都是道宫体系的,没必要讲这么多虚礼。 不过她这灵气时起时落,还是惊动了玄天观的堂头。 堂头是十二头之一,直接归堂主管,堂主也是五主之一,负责客堂事宜。 这客堂是什么呢?就是十方堂,接待挂单的道友,安排食宿之类的。 堂头看到外面动静很大,只当是有了不得的云游道友在生事,忙不迭地跑出去,待见到是张木子,转身回去,也没汇报自家堂主,而是直接告知了经主邓小文。 邓小文闻听之后,匆匆出来,问张木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偶然生出点想法,”张木子并不跟他多解释,这阵法很可能是瘸真君传下来的,她怎么会随便泄露? 要说起来,蓟门府氤氲洞是十方丛林,跟北极宫更亲近一点,张木子都没跟对方提这个阵法,就别说玄天观这种子孙庙了。 邓小文也不介意,其实要说拥有的秘法,子孙庙比十方丛林多得多,十方丛林是强在大、法和大道上。 他甚至抽取部分灵气,画了个法诀,卖弄了一下自家见识,“这个测试,好像涉及因果线?” 张木子淡淡地看他一眼,“邓经主果然好见识。” 邓小文一点都不介意对方的冷淡,笑着回答,“玄天观比较注重因果,上宫若有驱策,只管吩咐便是。” 对这种能屈能伸还会说话的人物,一般人都生不出抵触的心思,张木子也是如此,她面无表情地点头,“若有需求,自会麻烦邓经主。” “咦?”就在这时,邓小文发出一声惊呼,愕然地看向任永馨,“此姝可是姓任?” “见过邓经主,”任永馨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她一直心慕道宫,就算对上子孙庙的道长,也愿意恭敬一些——尤其这还是个经主。 事实上,身为京城土著,她深知玄天观的玄奥,虽然她志在十方丛林,但是也不敢对玄天观的经主失了礼数。 “果然是你,”邓小文欣慰地点点头,“任家有馨香,待你本修结业,可来玄天观。” 这就是他有意接引任永馨了,须知这么一句话,是京城无数大户人家渴求的。 子孙庙招收道士,比十方丛林灵活很多,名额限制得不是很死。 虽然敕牌要由道宫审核后发放,但终究是先入了灵修,就算暂时没有进了编制,只是个临编,只要肯活动,那也是早晚的事。 张木子心里有点不高兴了,“邓经主,我们还要测试一阵,你看?” “呵呵,你们继续,”邓小文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走,他并不想得罪北极宫的人,哪怕他非常想知道,对方在测试什么。 张木子却是心不在焉,她一直身体力行,想测出这玉佩的真实用途,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她一点都感受不出来。 眼看天色不早,她只能决定先回去了。 不成想,走在半路的时候,握着玉佩的任永馨,将头转向了某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点不对劲,这么快就把人找到了?” 她的眼中,有一点兴奋,有一点跃跃欲试。(。) 第一百八十三章偏不如你意 任永馨的兴奋,真的是可以理解的,原本以为要一路向西,要花费最少三年的时间,不成想,在京城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然后她就可以,入十方丛林了,真是想一想都令人兴奋啊。 张木子掀开车帘,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你确定?” “我确定,”任永馨笑着点点头,眼中满是兴奋。 张木子想一想之后发话,“吴妈妈你也试一下。” 任永馨微微地撇一下嘴巴,心里有点不开心:你居然不相信我说的话? 吴小女接过玉佩来,感受一下,微微摇头,“感觉不到,也许是距离远吧?” 她已经知道,小美女的感知能力,强出她几近一倍。 “冲着那个方向走,”张木子对着车夫下命令。 车行不多远,吴妈妈也激动了起来,“果然,真的有感觉,永馨是比我强出很多。” 到了她这个岁数,已经没兴趣跟小女娃娃争长短了,她吃了一辈子的苦,正经是能哄得小孩子开心,她心里也舒坦。 话音未落,马车就停了下来,张木子探头出去发问,“怎么回事?” “前面就是那个啥……朝安局了,”车夫苦笑着回答,“看到了吧?前面的卫士都带刀的,他们杀人无罪,没法继续走了。” 任永馨是京城土著,深知朝安局的可怕,忍不住惊呼一声,“怎么走到了这里?” 张木子愁眉苦脸地看着朝安局,深深地叹口气,“我终于知道李永生……为什么招惹了朝安局。” 吴妈妈若有所思地发话,“果然,那个女孩子,真的不像咱国族人。” “你见过那个女孩子?”两个人四道目光,齐齐地向她射来…… 待回到本修院的小院的时候,张木子和任永馨已经把事情搞明白了。 对于朝安局出手一事,她们早就知道了,这也是他们今天来看李永生的目的。 但是到了现在,她们才知道,他被牵连进去,十有八九不是因为跟安贝克的恩怨,而是因为……一个胡畏族的女子,身上带了某些气息。 至此,就连张木子,看向李永生的眼光,都显得有些怪异了。 怪不得你说姐妹……那啥呢,其实,根本是别有用心的对不对? 李永生无意考虑她们的反应,他正在愤怒着——院子里多了一帮不速之客,而李清明在行针之后,甚至没有来得及洗澡,火冒三丈地跟对方对峙着。 总算还好,他来得及上一趟厕所,排出了不少毒素,否则现在可能裤裆都是臭的。 来的是三个军人,其中一个中阶司修正在跟李清明交涉,他正色发话,“李将军,这是军役部的决定,我们并不是无偿征用李永生的技术。” “滚尼玛的远点儿!”李清明破口大骂,“这种技术,你要一百块银元买走,你家的房子也不止一百块银元吧?” “李将军,你为难我这小卒子,很有成就感吗?”中阶司修绵里藏针,说话并不是很恭敬,“这是陈部长下的令,你不同意,可以去找部长。” “球毛的部长,”李清明冷笑一声,“劳资在伊万国打生打死的时候,他尼玛还在上修院!” “李将军,请你注意措辞,”中阶司修脸一沉,冷冷地发话,“陈布达部长年纪并不比你小,而他现在是部长,你已经二线了。” “是啊,我二线了,”李清明无奈地苦笑一声,然后接着挑衅,“那么,你动动我试一试?” “你对中土国有功,我们没打算动您,我也没胆子动您,”中阶司修不卑不亢地回答,“但是此事干碍甚大,军需司的订单已经满了……您若阻拦,我们就只好对不起了。” 李永生听得实在不服气,“军需司的订单满了……你们跟我商量过吗?” 中阶司修很鄙夷地看他一眼,“军国大事,何须跟你这小小本修生商量?” “那我不同意征用,”李永生一摆手,断然回答。 “这可由不得你,”中阶司修狞笑一声,“知道征用二字是何意吗?” “知道,”李永生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你想用就用,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中阶司修又是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想抗拒喽?” “那又如何?”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既是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中阶司修一摆手,冷冷地发话,“带走!” “永生,”就在这时,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一人来,其貌不扬,还很年轻,他急促地喘着气,“搞定了,幸不辱命。” “国筝,你辛苦了,”李永生冲此人点点头,又冲那中阶司修呲牙一笑,“抱歉了,这个技术,我已经献给军械局了。” “军械局?”中阶司修先是一怔,然后勃然大怒,“你怎么……你怎么敢这样?” “我愿意,”李永生不屑地看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来,现在带走我试一试?” 小院里一片寂静。 好半天,李清明出声了,他不可置信地发话,“永生,你不会这样吧?” “嗤,”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我就献了,不信的话,你们在这儿等着,军械局马上来人。” 这话入耳,连李清明都暴躁了起来,“你怎么能够这样?” 李永生看他一眼,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内廷管不了军队吗?” 军械局和军需司,一个是内廷的机构,一个是军役部的属司,都可以为军队提供装备。 但是仔细说起来,军械局是负责制造装备的,内廷将军械局牢牢把握在手上,一来是防止装备的制造技术泄露,二来这本身也是对军队的一种制约。 军役部想使用装备,必须从军械局购买,至于军械局想卖多少,多少钱卖,那都是要看内廷的意思。 而军需司就是负责购买的部门,不过因为装备不可能全部由军械局制造,所以军需司下属也有不少工坊,制作常服、帐篷等军需物资。 总之,不管什么军需品,军械局一旦决定插手,就没有军需司的事儿了——他们只剩下了购买的权力;只有军械局看不上的东西,军需司才能自家制造。 李永生将技术直接献给军械局,军需司的愤怒可想而知。 事实上,李清明都要忍不住偏帮军役部,当然,他有他的道理,“永生,军械局那帮家伙,真的太坑了,质次价高不说,往往还推三阻四……对军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转变立场,并不是就赞同了军需司强取豪夺的行为,他是看不惯军人们受苦——军役部的钱,从来都是不够花的,又要被巧立名目弄走一大块,谁受得了? 我当然知道垄断国企是什么做派!李永生笑眯眯地看着他,“反正我也不差一百块银元,索性就白献出去了,军需司反正不可能加钱了……是吧?” “价钱当然可以商量,”那中阶司修马上就接话了,“你开个价啊。” “我刚才要加钱,你们不同意,”李永生呲牙一笑,“现在你们同意了?对不起……我没兴趣加钱了。” 他原本不是个促狭的人,但是刚才军役部的人表现实在太恶劣了,他真的受不了,反正技术要白献出去了,谁还能拦着他出口恶气? 中阶司修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你是在玩我,是吧?” “我就是在玩你,”李永生笑了起来,“军械局的人马上就到,你有种就抓我走啊。” 中阶司修气得脸都绿了,“好好,你厉害,咱们走着瞧。” “我知道了,你让我走着瞧,”李永生点点头,满不在乎地回答,“等我见了军械局的人,就告诉他们,我不敢献技术了……我惹不起军需司啊。” 卧槽尼玛,中阶司修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你怎么能这样做事呢? 别看军役部高高在上,在三院六部里,都是超然的存在,朝阳大修堂修生的技术,说征用就征用,连政务院都不便干涉,但是对上内廷,真的屁都不是。 内廷可以对其他的三院五部做出退让,唯一不会做出退让的,就是军役部,原因自不必说。 军需司来人此刻真是想骂娘了:尼玛你歪嘴容易,我们不知道又得送多少好处,才能躲过这一劫,那些没卵子的货,贪着呢。 事实上,军需司着急对李永生下手,本来就有防着军械局出手的意思,这个技术,军需司购买之后进行生产,不但可以供应军队,也可以供应给黎庶。 通过制造自行车,军需司可以赚取一大笔费用,而技术一旦给了军械局,军需司就只有掏钱的份儿了,还得看人脸色——这一里一外,差出多少去? 更令人苦恼的是,军需司的人已经很绝望了,只能说两句威胁的话,权且就当出气了,却又被李永生抓住痛脚,反过来威胁他们。 这一刻,中阶司修真想骂娘:劳资招你惹你了? 他们并没有考虑,这件事首先是自己做错了,不强行购买李永生的技术,哪里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很多人擅长看到别人的错误,看不到自己的。 其实别看李永生洋洋得意,他也很想骂娘:劳资也不想把技术白献出去啊。 不过还好,他留有后手。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八十四章当红子鸡宁致远 此刻的军需司来人,挺尴尬的,他们不太相信,李永生有搭上军械局的能力。 须知军械局是内官监下第一局,也是内廷的两局之一,朝安局是内廷第一监司礼监的下属,军械局是第二监御用监的下属。 朝安局的意义不用多说,而军械局存在的意义,除了控制军队,还是内廷的摇钱树,要不然也不会归属在御用监。 御用监负责的是什么?是今上的花销,挣不来钱怎么花?当然,控制军队的手段,那也属于御用。 某种意义上讲,内廷十二监,花钱都要看御用监的脸色——司礼监例外一点,朝安局的存在,能让他们弄来大量的灰色收入。 所以此刻的军需司,想要离开是有点舍不得,留下吧,却又担心真的撞见军械局的来人。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留下,不看一看,真的不甘心啊。 他们并没有等了多久,差不多半个时辰,有三人走了进来。 打头的人身材魁梧面目英挺,若不是颌下无须,真当得起伟丈夫的称呼。 他龙行虎步,走进了院子里,却是没想到,院子里有这么多的人,顿时就是一怔。 然后,他一眼看到了李清明,笑着点点头,“原来李准帅也在。” 李清明是卫国八大帅之后,最接近封帅的人……之一,有人就称他为准帅,不过大致而言,这个称呼,玩笑性居多,尤其在他中毒跌落修为之后,简直是讽刺了。 不过这位的玩笑,李清明不忍也得忍,而且对方未必是讽刺,十有八九是知道,他的修为可能恢复,于是他笑着点点头,“原来是宁御马。”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御马监的司监宁致远,今上的红人。 不过李清明心里还是挺纳闷的,不是说军械局的来谈事吗?怎么会是御马监的司监出动了? 御用监和御马监,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李永生也有点傻眼,来的怎么会是宁致远? 宁致远左右看一下,锁定了目标,冲着年轻的本修生微微颔首,“你就是李永生?洒家宁致远,来得鲁莽了。” 他嘴里说是鲁莽,看那表情却一点没有愧疚,仅仅就是一副告知的态度,总算还好,他的神情不算太倨傲,再加上他一副伟丈夫的模样,倒也令人生不出恶感。 “见过宁御马,”李永生不卑不亢地一拱手,然后有意无意地扫一眼那俩军役部的人。 听到这个称呼,宁致远心里有点不高兴,李清明能这么叫我,你个小小的修生,凭什么? 其实御马监的司监,被称作御马实在太正常了,但是宁致远跟今上走得近,他就觉得御马这个称呼,不是很好听。 这个就跟孙悟空被称作弼马温的感觉类似,合着我就只配御马,不能御人吗? 宁御马觉得自己今非昔比了,就认为这称呼有点侮辱人,他更希望别人叫他宁公公——不是每个太监,都有资格被叫做公公的。 但是他也没办法怪罪李永生,称呼这种东西,不到那个层面你不懂,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年轻本修生,能对内廷了解多少?就是跟着李清明称呼了。 所以他看向两个军人,眉头一皱,恶狠狠地发话,“你俩是干什么的?” 不等他俩发话,李永生直接喊了出来,“他们是军役部的,来威胁我……” “李永生!”中阶司修的军人厉喝一声,眼中除了狠辣,还有压抑不住的惶恐。 李永生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歪嘴,“威胁我不得将技术提供给军械局,一定要卖给军需司,否则就要我好看……”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鞠个躬,“还请宁御马大人,为我这小小修生主持公道!” “嗯?”宁致远听到这里,眼睛一眯,狠狠地瞪向那二人,眼中放出冷厉的光芒,“还要花钱买?看来军需司很有钱了……你们打算花多少钱买?” 中阶司修吓得后退一步,脚下一拌蒜,顿时就是个踉跄,“我们打算出一百块银元……宁公公息怒,您别听了小人的挑拨。” 宁致远能在短短三年内,成为今上眼中的红人,那绝对不是笨人,一听这话就猜出来了,这肯定是军役部的人想强买强卖,结果激怒了李永生,直接免费报效了军械局。 宁致远觉得,自家就算个强势的了,但也没不要脸到一百块银元,就想买走这个技术——他宁某人纡尊降贵地来一趟朝阳大修堂,这个诚意也起码值十两黄金。 更别说,李永生并不是完全免费提供给军械局技术,他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希望内廷能答应他一个难度不大的要求。 宁致远肯来,当然是打算答应这个条件——宁某人的一个承诺,百两黄金也不止吧? 所以他看这俩军人,是要多不顺眼有多不顺眼。 虽然李永生的称呼,也令他感到不舒服,可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向他求公道,还是非常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这不是宁致远浅薄,实在是他下面没有了,活的也就是这点虚荣心了。 别看内廷中人看不起朝阳大修堂,那是他们自幼净身,就不可能去朝阳求学,这里的本修生能求到他们头上,这种感觉还是非常棒的——天之骄子又如何,还不得来求我?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军役部竟然敢惦记内廷看上的东西,这实在是不能忍,宁公公绝对要坚决反对,这关系到了屁股问题。 他若是不管不问,消息传到内廷,都会有人歪嘴! “一百银元?混蛋!”他勃然大怒,声音也尖厉了起来,“竟然还敢威胁朝阳的本修生,你们置太祖于何地?” “宁公公息怒,”两名军人顿时就跪下了,“我们只是奉命而来!” “奉谁的命?”宁致远冷笑着发问,“陈布达吗?” “我们不敢说啊,”两名军人不住地磕头,“宁公公饶命。” 李清明见宁致远不依不饶,本来还想帮忙关说一二,都是身为军人嘛,可是见了他俩这副熊包的样子,忍不住从牙关里吐出一个字,“艹!” 坐办公室的军人,血性可是比正规军里的军人,差得太多了。 “我饶了你俩,谁来饶我?”宁致远又是一声冷笑,“来人,把他俩带下去……倒要看看这馊点子是谁出的。” 宁公公是三人进来的,但是门外还有人——堂堂的御马监司监,出行的动静绝对不会小了。 带下这俩人,宁致远才看一看院子里其他人,“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李永生笑一笑,“都不是外人。” 宁致远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叫真,“李永生,你的条件是现在提,还是以后提?” 李永生想一想,终于将问题问出口,“宁公公,这军械局是归御马监管的吗?” 你还真敢问啊,宁致远嘴角抽动一下,没好气地回答,“内廷的存在,就是为今上分忧,有利于内廷的事,人人当争先恐后……马是交通物件,自行车也是交通物件。” 这话一出口,大家就都听明白了,合着宁御马抱负不小啊。 宁致远确实是存着别的心思,他甚至想将整个军械局都归到御马监去,不过他现在虽然正当红,有些规矩不是一朝一夕能破坏的。 所以他才悄悄勾连都知监的内侍,暗示他去跟李永生收那自行车技术。 今天那内侍得了杨国筝的求告,不但没通知自家的司监,也没有通知御用监,而是直接将消息传递给了他,他才能及时前来。 他并不怕御用监的司监生气,今上重武功,军械局放在御用监下,实在是有点不成体统——该归到我御马监才对。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万事总要有开头,找一个合理的切入点,很有必要。 不过这番心思,他若是对着李永生一个人的话,还可能吐露出来,当着这么多人,实在不可能说——事实上,他也没必要解释,不是吗? 李永生问这话,却是别有用意,见他变相承认了军械局不归御马监管,于是就笑一笑,“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现在把条件提了的好。” 宁致远闻言,心里越发地不高兴了,他听出了对方的潜台词——你是怕这军械局不归我管,所以担心将来我不履行承诺? 没人喜欢别人质疑自己,视面子为生命的宁公公,尤其讨厌这一点。 你别以为我只是个御马监的司监,现在的御马监,跟以前不同了,司礼监的掌印魏岳,内廷的第一号人物,见了我也要笑嘻嘻地点个头。 不过,行百里者半九十,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还是按捺怒火微微颔首,“那你说。” “前两日,朝安局抓获了顿河水库的真凶,同时被抓的,还有幽州艺术修院的三个女修生,”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若是她们三人没有违禁的话,我希望朝安局能将人交给我处理。” “把人交给你处理?”宁致远气得笑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忍不住怒火了,“你有什么资格处理她们?我都没这个资格。”(。) 第一百八十五章慈眉善目魏公公 朝安局是司礼监的禁脔,宁致远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敢在这方面发言,魏岳就算当下不表态,早晚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这个李永生,你太不懂事了。 宁致远很清楚,自己插手御用监,已经是得罪了司监范含,不过范含是先皇心腹,倒也不要紧,正经是军械局掌握在范含手上,今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也不喜。 但是范含加魏岳的话,两个人的夹击,绝对是他无法承受的——魏岳一个就够他受的。 所以宁致远心里暗暗决定,你若真是坚持要求这个条件,我不介意也强取豪夺一次。 李永生却是冲他微微一笑,“宁公公可能不太清楚,其实这个自行车,是我跟北极宫的张大人,共同研究出来的,是不是啊张大人?” 张木子正站在那里看好戏,心说这李永生要那幽州艺术修院的胡畏人,果然算计不错。 现在猛地听到,他将自己点了出来,就是一愣。 待看到李永生转头看过来,宁致远也将头转过来,她沉吟一下,微微颔首,“是的。” 宁致远知道,李永生身边有道宫中人——他和魏岳的关系尚可,很多消息对他来说不是秘密。 眼下这个默契被戳穿,他也微微怔了一怔,然后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又如何?” 用地球界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北极宫是很吊,但是,关我鸟事? 李永生冲他笑一笑,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齿,“宁公公能从北极宫手里得到这个技术,是很不容易的。” 宁致远顿时就呆住了,好半天才笑了起来,“确实不容易,你还要点经济上的补偿吗?” “我们朝阳大修堂,想要开个广播电台,我也入筹了,”李永生挠一挠头,“我把技术献给政务院了,他们似乎有点不同意见。” “那你开呗,”宁致远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把你们朝阳的负责人叫过来,我跟他说一声……今上一直勤于国事,没什么娱乐,要把这个电台搞好。” 听说是御马监宁致远相召,武修总教谕张岩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虽说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是很讨厌内廷的,认为一帮残缺的阉人左右朝廷事务,是中土国的耻辱,但是张总谕很清楚,阉人可以坏事,也可以成事。 宁致远简单地说两句,就拿着自行车设计图和样品走了。 张岩有心问一问,李永生你这工作咋做的,怎么就能让当红炸子鸡宁公公出面授意? 但是看到一院子的闲人,他还是选择了闭嘴,转身张罗广播电台的事去了。 看到院子里没啥闲人了,张木子忍不住了——现在她的身份,现场的人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人,也猜到了。 于是她出声发问,“你刚才为啥非要说,是我和你一起研究出来的自行车呢?” 李永生心情不错,他的算计成功了,于是微微一笑,“你猜?” “我刚才可是很配合你的哦,”张木子急眼了,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就耍一下小脾气,“我红尘历练,不懂的就要问,你这什么意思……利用过我就不管了?” “好了,不用吵了,”李清明出面和稀泥,“小李刚才利用了一下北极宫,很不错,非常有深意,我也是看得大开眼界。” “具体点儿,”张木子不耐烦地发话,“李将军你当年擒拿伊万国王弟,跟我北极宫也有点交情,不能不认吧?” 李清明顿时语塞,他来朝阳第一眼就认出了张木子的身份,还自诩说十方丛林的人,他隔着一里地都能认出来,就是因为他的成名仗,确实得到了道宫的支持。 没错,他带的三千人,死得剩下三百人,俘虏了伊万国的王弟,还能囫囵着回来,不仅仅是军队拼死的功劳。 出力的除了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也有北极宫直属道长。 他对道宫的态度是复杂的,一来他身为军人,不宜勾连道宫,但是他确实也欠道宫人情,没有道宫的话,别说成就了,能不能活下来,那都是疑问。 张木子虽然是小辈,他真的无法叫真,只能笑一笑,心说有些东西点破了,还真不好。 “你没有发现,御马监插手这件事是不对的吗?” 李清明是个率性的人,但是他的智商也绝对够用,冷眼旁观,他看清了很多东西。 “宁致远着急插手军械局,其实是很冒险的,御用监范含并不好对付,当然,他可能有他的用意,但是永生把朝安局扯进来,他还不得不面对魏岳……” “这种时候,搁给我是他,也会觉得永生过分。” “但是永生把道宫扯进来,这就是绝对神妙的一步棋,宁致远……他在跟道宫争夺技术。” “这时候,内廷内部的争权夺利,就是小事了,他虽然得罪了范含和魏岳,但是同时,他从道宫手里抢到了技术……换给范含和魏岳,他们敢这么做吗?” 张木子闻言,顿时热血上头,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们可以试一试嘛,看我道宫的东西是不是这么好抢的。” “对啊,道宫的东西不好抢,我都没胆子抢,”李清明笑着发话,“但是宁致远抢到了,你说这个成绩,值不值得鼓励?他跟范含和魏岳的矛盾,在这样的成绩面前……黯然失色啊。” 张木子呆住了,好半天才点点头,“确实,我道宫就有这样的威慑力。” “他谈成了,”李清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若是魏岳,敢跟他计较吗?” 张木子愣了好一阵,才转头看向李永生,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把这些都算到了?” “我也没算那么多,”李永生淡淡地笑着,“就是觉得,咱道宫在这件事里,还能挣钱。” “还能……挣钱?”张木子觉得自己的三观,在脑海里急剧地颤抖着,很有点大厦将倾的感觉,“我没看到有挣钱的门路啊。” “你记得配合我就行了,”李永生也不解释太多,就算他是观风使,也不能保证别人都按照他算计的路数走。 事实上,他上次跟图元青的配合,这次跟张木子的配合,都是在没有告知对方的前提下发起的,所幸的是,这两位在事件中,配合还都算默契。 图元青那次,是图教化长有那样的心性,这一次,却是全靠张木子买他面子了。 他并不确定,下一次张木子还会买他的面子,既然是这样,他索性不说话了。 但是张木子身在红尘历练,肯定要琢磨这个事情。 道宫对于钱财并不是很看重,修道者更在意的是各种资源,当然,谁也不会觉得钱多烧手,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搞不明白,道宫如何能在这件事上挣钱。 难道我的智商,真的赶不上李永生?不知不觉间,她对李永生的认识,已经不仅仅是那个“瘸真君的有缘人”,而是上升到一个“算路很深的年轻人”。 真的,他的算计,尤其在今天的表现,令她这个少履红尘的人,大开眼界,一时间她都生出点担心来——这家伙要算计我的话,恐怕我绝对逃不脱。 总算还好,以她对他的了解,这家伙很少做出格的事儿,基本上属于人畜无害的那种——要知道这家伙为了保同窗,甚至拿出了一张赦免卡。 当然,后来顺天府捕长张晓宏还回了一张三年的赦免卡,但是李永生当时出手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一层。 仔细想一想,她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得明白点好一些,于是当天晚饭之后,她邀请他出去走一走,顺便就说出了自己已经告知经房的讲师,柳真人对这个玉佩也挺感兴趣。 李永生听得有点无语,你从我这儿拿什么,都要向北极宫汇报,活得累不累啊? 不过他对此也没什么抵触,就说研究归研究,别耽误我的正经事就行。 “柳真人在阵法方面,是很厉害的,”张木子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若是愿意跟他交流,说不定他能帮你改进阵法,到时候能扩大搜索范围的话,岂不是有利于你找人?” 我用得着他帮我改进?李永生心里才生出这个念头,就硬生生压了下去。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是上界来的不假,但是看看吴小女,一个活在底层的市井妇女,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就知道没有谁是可以被小看的。 于是他笑着点点头,“反正我知道的也不多,柳真人愿意帮忙的话,我肯定欢迎。” 若是柳麒真的愿意参与,其实他玉佩上这个阵法,还是可以改进一下的…… 与此同时,内廷司礼监,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在面无表情地听着下属的汇报。 他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岳,内廷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相貌相当凶恶,却总喜欢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态度。 跟普通太监文弱的形象相比,他算是个另类,这相貌不用化妆,走出去就是妥妥的****老大——他甚至还有胡子,虽然不多,也经常得刮一刮。 听完下属的汇报,他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宁致远这厮……果然野心不小,竟然敢对军械局下手?”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八十六章新老对决 军械局是归御用监管的,但是事实上内廷的军务大事,权力集中在司礼监和尚宝监。 尚宝监那不用说,掌管宝玺、敕符和将符的,而司礼监,则是当之无愧的内廷第一监。 尚宝监强势的时候,在军务上说话有一定份量,但充其量跟司礼监抗衡罢了,大多时候,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说了算。 至于说军械局,御用监确实是其主管,但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一旦发话,御用监也得充分考虑——他们是帮今上挣钱和花钱的,还真没资格掌握军务。 说句诛心的话,你既有钱袋子,又握军权的话,今上怕是都睡不好觉了。 所以魏岳对于宁致远插手军械局,很是有点不高兴,你说你个养马的,老老实实养马就行了,干涉什么军务啊。 当然,御马监本身也跟军务有点关系,军马都是从御马监出的,但也仅仅如此。 魏岳虽然生气,但还没办法叫真,宁致远是真得今上喜爱,而魏公公能坐稳这个位子,主要的原因是做事公道,同时跟离帅交好。 当然,他跟兑帅的关系也不错,否则不会被先皇看重——先皇也不是笨人,通过兑帅掌握军中大权,通过离帅保证自家安全。 但是他被今上沿用至今,那只是今上不欲对内廷做出大的改动,过渡时期,平稳才是王道。 然而,今年今上亲政了,他虽然在内廷根深蒂固,但是内廷的存在,本来就是依附皇权。 真论得宠的话,他不如宁致远,他只是因为在内廷威望颇高,今上不得不容他。 人走茶凉的事儿,他见得多了,正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现在下面人汇报的,就是宁致远拿回了自行车的技术,口头通知军械局拿出个生产的章法。 魏岳很生气,可是又不能发作,谁让今上注重武功呢? 军役部的陈布达,也派人传了话来:宁致远把我的人拘到了内廷,内廷什么时候轮得到御马监干涉军务了? 区区一个陈布达,倒还不算什么,内廷在军务上主要的对手,是内阁的大司马坎帅。 但是陈布达是兑帅的心腹,要是论军中的势力,兑帅比坎帅还要大,坎帅在边军里的影响力大,兑帅则是在地方上的影响大。 现在魏岳就陷入了苦恼中,该不该敲打一下宁致远呢? 就在他正犹豫的时候,又有人来报,宁致远希望把顿河水库案的三个女修生,接收过去。 魏公公闻言,脸上的横肉抽动一下,“想要人可以,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结果宁致远还真的来了,伟丈夫人才到司礼监,就大声笑着,“闻听魏大人相召,来得晚了,失礼失礼。” 魏岳冷冷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发话,“既知失礼,那先干三杯好了。” 此时他正在宵夜,面前有酒,也有几盘干果和肉羹。 你特么以为自己是谁啊?宁致远心里暗骂,不过,这位是内廷第一人,我先忍了。 身在体制里,就要按体制的规矩办事,给皇家办事,谁敢无视尊卑? 宁致远很痛快地干了三杯,然后呲牙一笑,“够了吗?” 小子你真狂啊,魏岳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敲打对方一下了,身为内廷第一人,被一个幸进的小太监将军,我要是没点反应,这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啊。 于是,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酒是够了,听说宁御马你有意军械局和朝安局,我特地请你来,商量一下你该怎么接手。”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宁致远闻言,也有点不开心了,“魏公公怕是听差了吧?什么人胡说八道,敢说我有意朝安局?” 他这“胡说八道”四个字,是在指桑骂槐。 竖子你真狂妄!魏岳气得差点伸手去拍桌子,老子侍奉光宗的时候,你还是液体呢。 不过,他心里越生气,脸上反倒是露出了笑容,“哦,原来你没有这个心思?” “当然没有,”宁致远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若有这心思,魏公你是内廷之首,我肯定会跟你商量,既然我没有商量,魏公您就别信他们的,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今上亲政,刻意在内廷中制造不和谐。” 魏岳闻言,火气越发地大了,你小子真是要作死啊,夹枪带棒地说话,还给劳资扣帽子? 搁在先皇当政的时候,小小御马监司监敢这么说话,他直接就着人掌嘴了,若是还敢不服,他只要放出风去,有的是人扑上来弄死这小子。 然而,终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啊。 小小的御马监司监,竟然敢将今上挂在嘴边,俨然自居今上的代言人。 魏岳终究还是能面对现实的,见对方气势太盛,他直接岔开话题,“那你有意军械局,此事不假了?” “起码自行车这个东西,我御马监管得,它是交通物品,”宁致远微笑着回答,“军械局若是不想做,我可以挖些匠人来自己做。” 魏岳的眉头微微一皱,面无表情地发话,“你考虑过范御用的感受吗?” “其实,军械局早就该归从御用监分出来了,”宁致远大喇喇地发话,然后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其实真这么做的话,对范含有好处!” 居然直接点出了范含的名字,可见此人有多么膨胀了,虽然他没敢直接说,军械局就该划给御马监,但是这跟直接说,又差了多少? 不过他说的其实也不错,今上对范含就没有多少好感,身在东宫的时候,因为他不为先皇所喜,只是光宗********,范含对东宫的费用,压制得也极为厉害,从来不肯通融。 身为内廷的钱袋子,铁面无私不肯通融,也未必是错的,但是今上肯定不可能喜欢他。 再加上今上喜好武功,军械局这么个机构,放在御用监下面,只能令今上看范含更不顺眼。 魏岳瞬间就听明白了,心说不愧是今上眼前的红人,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 但是魏公公心里更清楚,宁致远给出的理由,是成立的。 事实上魏岳怀疑,这极有可能是今上的授意——起码今上对姓宁的,有过这方面的表示。 面对嚣张的天子红人,魏公公猛然发现,自己可以仗恃的东西,似乎也不多。 而且他听得出来,宁致远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表示出来,还隐隐有警告他的意思——你去找范含挑拨都没用,到时候我直接拿这话堵他的嘴。 魏岳更相信,范含要是听到这个理由,马上就会把军械局扔出来,范御用现在整天头疼的就是如何能改变今上的印象。 今上对范御用的态度,一如当年范御用对东宫的态度——铁面无私不肯通融。 万一范含真的被抓住痛脚,可以想像得到,人头都会不保。 居然学会警告我了?魏岳脸上的笑容更盛,“内廷还是要一条心啊,不若我再将范御用招来,你俩说一说清楚,免得弄误会?” “没必要,”宁致远摇摇头,“神医救不了必死的人,看他自己想得到想不到吧。” 他又不是傻瓜,跟魏公公和范公公坐在一起,他唱得了主角?这是尊卑规矩。 搁在几年前,三人在一起的话,那俩坐着,他得站着。 说到这里,他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当然,魏公公有恻隐之心,想私下跟他说说,那我也能理解。” ——不服气的话,你去挑拨吧,看爷怕不怕! 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见他这副模样,魏岳竟然生出一种年迈的感觉,也许少年天子喜欢的,就是宁致远身上这股锐气吧? 但是非常遗憾,魏公公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没有这股锐气了,因为他深深地知道,拥有这样的锐气,往往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当然,对于下面已经没有了的魏岳,想要他交出手上的权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人活着,总要图点什么,他只是决定,以后对上宁致远,不能再图一时的痛快了。 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小辈,正面交锋的话,他赢的概率不是特别大,反倒很可能激起对方拼命的勇气,玩阴招才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他端起酒杯,冲宁致远示意一下,自己轻啜了一口,也不管对方喝不喝,然后淡淡地发话,“那你对朝安局,又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宁致远端起面前的酒杯,也轻啜一口,笑着回答。 表面上看起来,他对魏公公还是很尊重的,“那几个人是李永生帮着捉的……李永生就是献出自行车技术的人,他献出技术的唯一条件,就是想得到那三个女修生。” “哦,那我叫个人过来问一下,”魏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宁致远不疑有他,须知那顿河水库的事件虽然恶劣,但是魏岳是什么身份?内廷第一人啊,魏公公知道案子破了,人被朝安局抓住了,这就够了,他没那个精力去了解细节。 不多时,朝安局的人来了,见宁致远在,也没在意,将案子的经过说了一遍。 魏岳看一眼宁致远,轻咳一声,“那么说,跟那三个女修生没什么关系了?” 朝安局的这位悄悄斜睥一下魏公公放在桌上的右手,沉吟一下回答,“还需要调查几天。” “唉,”宁致远叹口气。(。) 第一百八十七章大帅做派 听到宁致远叹气,魏岳讶异地看他一眼,“宁御马你?” “呵呵,”宁致远笑着摇摇头,也看一眼魏公公的手。 他发现了,魏公公凡在桌上的右手,食中二指分得比较开,不仔细看没事,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差别的。 对于这些东西,他熟啊,内廷里的太监们闲得没事,整天就把心思花在这些小心眼上了,不同的手势,就代表不同的意思。 但是他也不好戳穿,只能笑着回答,“挺娇弱的几个女孩儿,不要用大刑了吧?” 宁致远是担心,他这边要人,魏岳悄悄吩咐下去,要人……的命! 到时候魏公公很遗憾地解释一下:唉,人没捱刑过去,就挂了——你看,这不是我不给你面子。 这种事儿,魏岳做得真不少,不便直接拒绝,回头就吩咐人,将托人求情的那厮干掉。 宁致远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一来自己被打脸,二来也不好跟李永生交待。 魏岳怪怪地看他一眼,放声笑了起来,“听到了吧,宁御马说了,不许用刑,这三个女孩儿若是出了意外,我唯你是问。” “好的,”朝安局这位笑着点点头,“其实她们是胡畏族人,通常会网开一面,不过……可能会多调查几天。” 他也听清楚了这两位公公的潜台词,心说宁致远你想得有点多了,魏公公就是让我们拖延几天,不要马上给出答复。 其实对魏岳的发问,朝安局很能摸清楚心思,今天当着宁御马问,那三个女孩儿是否无辜,就是很明白地表示,宁御马是为那三个女修生来的。 所以他才会去看魏公公的手,看看是要那三个女孩儿死于非命,还是说暂时拖一拖,抑或直接放人。 至于说胡畏族什么的,那纯粹扯淡,朝安局是什么地方?造反的案子都能查,死几个胡畏族,算多大点事儿? 魏岳也没想杀这三个女孩儿,他已经定下调子了,不激化跟宁致远的矛盾,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能死死扳倒宁致远才行。 但是这么让宁致远把人带走,他面子上也无光,须知今天是他主动将人招来的,招来之后就让其把人带走,成什么体统? 所以,拖延几天是必然的——这么大的案子,多查几天,宁御马你该能理解的吧? 宁致远转一转眼珠,心里明白了,于是笑着点点头,“朝安局的事儿,我也不太懂,魏公公您看着安排就好……李永生此人,写得一手好话本,天家也是很喜欢的。” 魏岳斜睥他一眼,“可是那个格洛路救战兵的话本?” 他记不得李永生的名字——这实在太正常了,但是对于这个明目张胆为光宗洗地的话本,天子表示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魏岳若是不记得这个话本,那就枉为内廷第一人了。 “是啊,”宁致远笑着点点头,“有意思的是,这小家伙能写出拯救战兵的话本,却对军役部的怨念有点大,军需司想强夺其技术,威胁他不许将技术献给军械局……呵呵。” 他这话,当然是解释为何锁了两个军役部的人回来,他相信魏公公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不出意料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握草!魏岳心里暗骂,这陈布达也忒不是玩意儿了,明目张胆地跟军械局抢生意,居然还有脸皮告到我这里? 对魏公公来说,军需司抢生意也未必是什么大事,内廷的体制就在这里放着,你抢去又如何?待我收拾了宁致远,获得今上信任之后,只要一句话,你不得乖乖地送回来? 甚至你挣到的钱,都得乖乖地给我吐出来,不吐也行,从军费里扣,万一不小心多扣个十来八倍的,你也别抱怨。 然而,他可以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一旦传出去,内廷上下都会心里不满。 于是他点点头,“这便是你将两个军校锁回来的缘故?” “既然撞到了,焉能不管?”宁致远冷笑一声,义愤填膺地彰显自己的政治觉悟,“这可是涉及军械,长此以往易尾大不掉,分明是欺天家年幼,所谓主辱臣死,我无法坐视。”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扣帽子的水平,没你这么高啊!魏岳心里暗叹,“那这两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等陈布达来找我,”宁致远傲然回答,“要不然,他派军情司的人干掉我也行。” “莫要说笑,”魏岳吓了一大跳,心说你真是个年轻的蠢货,这种话也敢随便说?军情司可不是陈布达能掌握的,那是兑帅的地盘。 兑帅确实仗着军情司,排除了不少异己,也有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过现在中土国的政局波谲云诡,军情司也人心思动,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对外上了。 他想一想之后发话,“天家刚刚亲政,军役部那里,不宜再起波澜,陈布达怕是不可能主动去寻你,你也点到为止就好,若要出这口气,有的是时间。” 不止是你会扯今上旗号,我也会啊。 宁致远却是听得大怒,什么叫陈布达不可能主动寻我?老子堂堂的十二监司监之一,见我就辱没他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军役部买司礼监的面子,其次是尚宝监——那里掌握将符,再次是御用监的军械局。 御马监……好吧,按理说军役部也该给点面子才是。 但是以往的御马监,若是敢在军马供应上做手脚,那肯定是司礼监授意的,就算求情,也求不到御马监。 所以他冷笑一声,“原来竟然是我起波澜,而不是军役部起波澜,那我自当退避。” 魏岳端起酒杯轻啜一口,也没向对方示意——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 换个人来,他能说的话多了,比如说再扯出今上的幌子来——我这是为了稳固政局,是为今上好啊。 但是面前这位,分分钟能将这话传到今上耳中,魏岳真不敢随便说。 万一今上认为,他跟兑帅勾连,这个后果就太严重了。 魏岳和兑帅真的是有默契,但是远没有达到同盟的那一步,大家是因为利益走到一块的。 宁致远见他不做声,心里更火了,于是勉力笑一笑,“时候不早了,魏内辅,还有事吗?” 内辅是对内廷第一人的尊称,比照的是内阁所称的孟辅仲辅,虽然不是正式称呼,但最能表示出来尊重。 魏岳知道他没听进去,却也不想多解释,只是点点头,“宁御马辛苦,早点歇息,我说的话,你也多想一想。” 宁致远回到宅院,就是亥末了,接近十一点了。 才一进宅子,就有管家来报,“兑帅的管家来访,还带来了礼物,想见您一面。” 宁致远一听,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卧槽尼玛……你终于有上我家门的一天? 一直以来,兑帅就没有拿正眼看过他,先皇的时期自不必说,今上登基之后,对他宠信日深,兑帅也依旧没有来拜访过。 宁致远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你要说兑帅矜持,就像坎帅一样,逢年过节,哪个司监家都有一份礼物,礼物不重只是个意思,那也就算了。 若是像坤帅和离帅一样,哪个司监家都不送礼,也可以算了。 问题兑帅不是那样的,身为老帅,时不时去拜望魏岳,却不将别人看在眼里。 宁某人现在深得天家信赖,但是别说兑帅,魏岳表示连陈布达都不会来——握草,你们有没有把今上放在眼里? 今天,他扣了两个军役部的人回来,兑帅终于上门了……错了,是他的管家上门了。 宁致远一开始很生气,但是想一想,也能理解了,兑帅从来没登过我家门,第一次来,派个管家探路,不会显得很唐突。 为了今上尽快地顺利执掌大权,我忍了——我是为天家忍的。 所以他决定见一见兑帅的管家,当然,他心里还是很不平衡,我是天子的管家,你只是一个老帅的管家,想跟我平起平坐——这不太可能啊。 所以他在书房见客,自己高踞主座,就给兑帅的管家备了一个小凳。 兑帅的管家进来一看,顿时就火冒三丈了,我跟陈布达吃饭,他还得走个过场,假巴意思地让一让主位呢,尼玛……你就让我坐个小凳? 竖子实在张狂! 当然,管家也知道,眼前这位是今上眼里的红人,只能强压怒火,说兑帅知道御马监又得了新技术,这是朝廷之幸,是军队之幸,特备了薄礼庆贺。 说是薄礼,真的不薄,兑帅知道一向怠慢了宁致远,这次拿出的礼,厚得很。 “管家你收回去,”宁致远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他不是个特别廉洁的人,但他是有明确的政治志向的人,瓜田李下的嫌疑,自会避一避。 我为难你不是为了索贿,你搞清楚。 “这是兑帅的一点心意,”管家心里都不知道把他骂成什么了,脸上兀自要带着微笑。 “不用!”宁致远断然拒绝,“我的花用,自有天家操心,不牢兑帅费心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八十八章一只蚊子引发的血案 管家此来,送礼认门是第一目的——兑帅一般不会在意这种小喽喽,宁致远目前在今上面前很红,但是他红得太快,缺少底蕴。 靠宠信上位的弄臣,根基不牢,起得快落得也快。 直到今天,兑帅觉得该跟此人维系一下关系了,才派人来,至于说为何是管家来,凭这么一个幸进内臣,不够资格让他亲来——兑帅的底蕴可是很扎实的。 魏岳虽然也是内臣,但那是内辅,还是脚踏实地升上来的,底蕴是有的。 管家送礼只是一个目的,其次就是要说一说那两个军校的事。 兑帅对他的授权是,对方若是不收礼,说不说军校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 管家不忿自己坐小板凳,见对方语气不好,却不算太张狂,所以就提出了此事。 宁致远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们犯的事儿十分重要,不但强取豪夺,还恶意挑唆军械局和军需司的关系,幕后主使是谁,用意何在,都要查明才行。” 管家闻言,真的不高兴了,“真要查此事,也该请朝安局出手吧?” 卧槽尼玛!宁致远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是在命令我?” “兑帅希望尽快揭过这件事,”管家火了,直接掀开底牌。 “你觉得自己能代表兑帅跟我说这话?”宁致远冷笑一声,眼中是满满的嘲讽,然后他端起茶杯,“送客!” 跟其他琢磨小动作的太监一样,宁御马端茶送客,也有不同的几种姿势。 最常见的就是只端茶不说话,客人自行告辞就是。 像现在明确说出送客,就是要下人略略为难对方了,所幸的是,他先端茶后说送客,要是先说送客后端茶,管家很得吃点苦头。 就算是这样,管家也被推搡了几把,于是他一回兑帅府邸,就跑去告状。 兑帅是个喜欢晚睡的人,听完管家讲述之后,又问了些细节,然后才冷哼一声,“明天再去,说我邀他两日后午时,在西海荡舟。” 对方连礼单都没看,就拒收了,显然是对他成见不小,那这次我亲自出马,你总该满足了吧? 年轻幸进之辈,不就是要这么个面子吗?这个面子我给你! “啊?”管家愕然地看着他,兑帅您这身架,也放得太低了吧? 兑帅看他一眼,“语气和善一点,现在是非常时期。” 殊不知,宁致远此刻正气得在书房跳脚,“卧槽尼玛,老鬼你不来也就算了,竟然让你的管家用魏岳来压我……着实该死!” 旁边的小太监小心地提示,“那咱多扣那俩几天,索性让兑帅来领人算了。” “这尼玛好不好?”宁致远的眉头皱一皱,他现在膨胀得很厉害,但是让兑帅来领人……他还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猛然间,他想到今天讨要那三名女修生的过程,“要不这样,咱们约个暗号,如果……” “……若是我伸手挠一挠下颌,那就是,将那两名军校弄杀,再让他们带走。”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兑帅的管家又来了。 这一次,他言辞卑恭刻意奉承,还说兑帅邀您后日中午西海荡舟。 宁致远听了,心里还是有点不满,请客都是要在家的,在外面请客没诚心——是说我没资格进你兑帅府? 不过既然是荡舟,就肯定有些女娘相伴,宁公公虽然下面没有了,但是他相貌英伟,文采也不错,有一颗骚动的心——正是所谓的骚人墨客。 他心里答应了,但也不会答应得那么爽快,拿乔嘛,谁还不会? 而且他也确实未必走得开,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发话,“兑帅有命,自当遵从,但是宁某身属天家,这一身皮囊不归我……到时再说吧。” 管家表示这个可以理解,见对方欣然收下请帖,在临走之前,他沉吟一下又发问,“那两名小校……就放了吧?” 宁致远这下犹豫了,他是真不想放人,尼玛,我都说了,陈布达还没来呢,我就放人? 管家见状,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宁御马放出风声了,让陈部长来领人,内廷有些消息,传得实在太快,于是他笑着回答,“您这边表示出善意,陈部长当然会登门道谢。” 宁致远斜睥他一眼,“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管家信心满满地点头,都不用兑帅出声,他表示一下,陈部长就得上门来——你不上门来试一试?兑帅都跟宁致远荡舟西海了。 宁致远迟疑一下,决定将这个面子送出去,他扣押两名军校,其实是个人行为,迟放早放都是一样,他倒是很希望魏岳看一看,什么叫“陈布达未必来”? 于是他微微颔首,“那今天给管家一个面子,你把人带走好了。” 同时,他将约好的暗号放出——探手去拿一串葡萄。 小太监看到此状,知道是要放人了,转身向门外走去,才走到门口,只听得身后“啪”的一声响,然后是宁致远的怒骂,“我艹,这天气还有蚊子?” 他扭头看一眼,发现御马大人正在抓挠脸颊,于是迅速又扭过头来,眼中凶光一闪…… 管家见自己就能将人带走,心里非常高兴,心说我真的太厉害了,超额完成任务。 所以他又刻意奉承宁致远几句——多说几句也死不了人,反正是兑帅授意的。 宁致远还是一副橡皮脸说话,他始终认为,这个管家跟自己不是对等的。 不多时,管家惊讶地发现,有人将两名军校拖了过来…… 确切地说,是军校的尸体,两人面色乌黑七窍流血,气儿都没了。 尼玛!管家气得蹭地就站了起来,抬手一指宁致远,“宁致远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致远心里也在震撼,他早就忘了自己差点拍死一个蚊子——这尼玛唱的哪一出? 晕归晕,可是看到管家指着自己喝问,他顿时火冒三丈,不尽的前仇旧怨涌上心头。 他抬手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算什么玩意儿?狗一般的东西,也敢指着我?” 管家骇然地发话,眼中满是惊愕,“你……你是在跟我说话?” 你知道不,陈布达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宁致远早没了心思跟他说话,抬手一摆,“滚!” “你竟然敢杀死军役部的人,你麻烦大了!”管家跳着脚大叫,“这件事没完!” 宁致远也不理他,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看向拖人进来的几个小太监,沉声发问,“怎么回事?” “服毒……疑似畏罪自杀,”一个小太监低声回答。 服尼玛的毒!宁致远终于能确定,这俩军校是被自家人弄死的。 但是看着不住跳脚的管家,他心里实在烦躁无比,于是一摆手,“打出去!” 劳资是靠着今上的,弄死两个小校又怎么样? 于是,附近的人都看到,堂堂兑帅的管家,竟然被宁致远手下的仆役拿着棍棒打了出去! 这尼玛又要变天了啊!住在周围的,全是内廷叫得上字号的人物。 于是,各家的大门在瞬间都被关上了,但是消息,却是疯狂地传播了出去。 宁致远将人打出去,才召那小太监过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打了一下蚊子,一时间真是欲哭无泪——这尼玛真是个意外。 但是,他还不能迁怒于小太监。 宁致远绝对不是个脾气好的,说他是喜怒无常都抬举他了,就这一年里,他打杀的奴仆都接近两位数了。 可是今天这件事,他确实不打算怪小太监,看着对方在瑟瑟发抖,于是呲牙一笑,“你抖个什么?你是听了我的吩咐的,听话的人不需要害怕。” 小太监还是怕得厉害,他已经知道自己搞错了,于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是我眼瞎,还请大人责罚。” 他没法不怕,宁公公不责罚他,不代表他能继续活着,万一宁公公扛不住,他也难保被“畏罪自杀”。 “劳资让你起来!”宁致远气得一拍桌子,“都说饶你一命了……老子正烦着呢。” 小太监却是机灵,磕个头爬起来,“多谢干爹。” “咦?握草,”宁致远正没个奈何,听到这话气得笑了,“你小子够机灵啊,居然敢顺杆爬……行,我考你一下,此事该如何处理?你小子要是能有点见地,我也不介意收个干儿子。” 小太监当然不能说,你别让我“畏罪自杀”,他提都不敢提,想一想之后,他胆战心惊地回答,“这种设计,朝安局也做得多了,魏公公做得,您当然也做得。” “滚犊子去吧,”宁致远笑着一摆手,“就这点眼力价,也敢惦记做我义子?” 他问的时候就想好了,小太监若是为其行为开解,他也不介意收拾这没眼色的家伙。 但是小太监的话,还真说到他心里去了——魏公公做得,我做不得? 其实他一直感觉,这次弄死俩军校,未必就是坏事,不心狠手辣,凭什么上位? 现在倒好,打了个蚊子,想不狠辣也不行了,当然,他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什么也不做,“备奔霄,顺便……通知李永生,那三个女修生,要晚些时候送过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魏范之争 备奔霄,小太监懂这是什么意思,宁公公要去见天家了。 御马监好马不少,但是今上那里没啥好马,先皇后在世的时候,给东宫下了死命令,弱冠之前,不得骑乘好马——好马的速度快,容易出事。 所以一直以来,今上骑马,选的都是脾气极为温顺的劣马,想跑都跑不快的那种。 当然,好马的脾气一般也都不好,但是以御马监的能耐,调教出两匹脾气尚可的好马,还也不算多难的事。 但是今上知道娘亲的好意,尤其是在娘亲死后,他感受到了来自其他兄弟姐妹深深的嫉妒,一直也不冒险去骑好马。 然而他终是年幼,很喜欢好马,就让御马监的小太监骑马给他看,再后来,宁致远选了几匹上好的马驹,说太子选一下,喜欢哪几匹,我先替您养着,您可以时时地来看看。 几年养下来,马就跟您有感情了,待您弱冠之年,这马正好使用。 几匹马里,太子最喜欢的是赤骥,赤骥的母亲在生它之后不久就得病死了,太子喜欢它的原因,不问可知。 其次,太子喜欢的就是奔霄,奔霄的速度,比赤骥要慢一点——其实自打太子看中了赤骥,其他几匹马就都跑不赢赤骥了,对御马监来说,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奔霄是匹不错的马,每次跑不赢,还每次没命地追。 今上当时已经登基,尚未亲政,就表示说,赤骥和奔霄,可供我驱策十年。 事实上,他是不太舍得骑赤骥,所以多骑奔霄。 如今少年天子已经亲政,骑了几次奔霄,宁致远去看天家的时候,经常会把此马带上。 小太监知道这些,但是以御马监司监之尊,主动去通知李永生……这是什么梗? 宁致远猜得到此人的疑惑,少不得冷冷地看他一眼,“去办事,杵在那里做什么?” 他昨天和今天早晨,都没有派人去通知李永生,现在才去,肯定有他的算计。 然后,他就带着奔霄,一路直奔皇宫而去。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宁致远回来了,肩头的衣衫破了一个口子,明显是用鞭子抽出来的,背心还有一个脚印,但他居然笑容满面,一点都不在乎。 没错,这是今上亲自出手的,他当然会很开心,谁有那个荣幸,让天子亲自出手打人? 事情发展,一如宁致远所料,他见了天子之后,先跪倒认罪,说自己犯了大错,请天家发落。 不管他对外面怎么说,对天子,他是必须说实话,所以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一遍。 天子一听,他害了两个军校的性命,想也不想,抖手给了他一马鞭,又踹了他一脚。 但是,这就代表天子无意深究,须知御马监也是内廷十二监之一。 能对司监这种头目直接施刑的,只有太皇太妃一人,天子也是通过内廷施刑,直接上私刑的话,不合礼法——除非涉及的是谋逆大罪。 那么,天子亲自动手,这就是出出气而已,一件事儿总不能处理两遍。 而且说来说去,宁致远是为了内廷的利益,得罪了军方,今上虽然才弱冠,却也知道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这就是宁御马先行赶来认罪的目的,诚意是一方面,还要先入为主地给今上一个印象,省得别人告完状了,他再过来辩解。 那样的话,他一没诚意,显得有些跋扈,二来就是天家脑中若是对什么事有了固定认知,他的言语就容易被视为狡辩。 今上是很愤怒,但是对宁致远的及时汇报,还是很满意的,所谓天子,他并不怕下属偶尔犯点小错,他需要的是及时、准确地掌握消息,各种没有欺瞒的消息。 所以当他听说,那两名军校其实是死于一只蚊子,脸上的表情异常地精彩。 “圣上再踹我一脚好了,”宁致远主动求踹,“沾点碳灰,弄个大大的印子。” 天家准奏,否则的话,天子的重台履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灰尘? 宁致远得意洋洋回来的同时,军役部部长陈布达上书内阁,告御马监毒杀本部官员。 内阁一看是这种事情,商量一下,就将文书抄送内廷一份——你们先断。 大司马坎帅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慨,但就算是他,也必须承认,内廷是圣上的家事,天家处置不公,内阁和三院六部才能再做文章。 当然,也有勇于任事的官员,纷纷弹劾宁致远行事跋扈,望天家严惩。 魏岳拿着抄送来的文书,来找天子——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天子想一想,表示我听宁致远说起此事了,既然事涉军械局,把范含也叫过来,一起商量吧。 不多时,范含哆哆嗦嗦地过来了,说我这几日都在筹措费用,中土国大兴之年,累点没关系,就是精神有点不济,一时想不出里面的严重性,天家或者内辅,先分析一下? 他说的也不假,大典之年耗费惊人,他这个御用监的司监,必须得四处找钱。 然而不表态,那就是滑头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此前他得罪太子,得罪得太狠了,待太子即位之后,他曾经尝试努力挽回印象,但是无果。 然后他就请求乞骸骨,今上冷冷地发问,你这么年轻就乞骸骨,是要向大家表明,我没有容人之量吗?是要说我亏待跟随先皇之人吗? 这就是他被天家盯死了,想退休?做梦吧。 太监从来没有什么乞骸骨一说,岁数到了,手脚不便了,可以去宗人府的荣养院荣养,条件一般,反正是饿不死冻不死。 有族人的太监,可以拿一笔钱回家族。 但是通常情况下,他们更愿意选择荣养院——孩童时候就被送进宫,跟族人没啥交集,老迈的时候回家,还带一笔银两,真的很担心回家当天晚上就急症而亡。 大多数小有身家的太监,会选择在京城附近买个小院终老,交卸了差事的太监,那真的什么都不是,也就是在京城附近,相互之间还能关照一下。 范含苦也就苦在这里了,他岁数不大,五十出头,天子不同意他乞骸骨,他若不识相硬求,惹得天子火了,都不用做别的……行,你乞骸骨吧。 然后他的下场不用去想,一旦出宫,不知道多少人会盯上来为难他——御用监的司监,这么些年下来,你说你没攒下钱,谁信啊? 反正你不被今上所喜,又离了宫,不为难你为难谁? 范公公现在,真的可谓是度日如年,所幸的是,今上没有格外为难过他,只是犯错的话,从严处罚,评功的话,往最低等算。 面对这种大事,他啥都不敢说,只差说您二位商量就好。 魏岳闻言不高兴了,很明显地讽刺挖苦一句,“天家是想听你说,你反倒要让别人说,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没有?” 这话非常狠,莫非你以为自己是天家? 范含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回答,“这是我的敬重。” 别人怕魏岳,他可不怕,若是先皇尚在,他不介意还两句狠的,哪怕是现在,十二监里多少人,也要看他脸色行事。 “既然是这样,那就此作罢,”天子看到没人要求惩处宁致远,于是微微颔首,“宁致远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三个月可不合适,最少要半年,”魏岳很干脆地表示,他不怕宁致远因此记恨自己。 内廷的寺人,俸禄少得可怜,尤其是到了司监这一位置,有了宅院、仆妇和应酬交际,若是只吃俸禄的话,大家可以集体自挂东南枝了。 没错,他说这话,就是刷一下存在感,不管怎么说,他是内廷第一人、 “一年好了,”范含接口,这种话我也会说啊。 他说的并不是,这一年只许宁御马吃俸禄——那样才是真正的惹人。 魏岳斜睥他一眼,“宁御马为御用监的军械局争技术,你这么做,难免令他寒心。” 他这话却是太阴毒了,隐射御用监和御马监勾连,但又好像没说什么——我仗义执言的嘛。 但是他若一旦成功,范含和宁致远,都难免要在天家面前失分。 范御用失分无所谓,官家一向对其铁面无私,只看结果不看缘由,无非早先的印象稍微差一点,但是,已经差很多了,再多点又何妨?不是致命一击就无妨。 可宁御马的麻烦就大多了。 宁致远蹿起的太快,全仗天家宠信,而天家以往受过御用监的苦,这俩监相勾结的话,那就是御马监对今上的背叛。 魏岳这看似无心的一句,其实是冲着宁致远发出一记飞刀。 但是范含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他笑一笑,“宁御马魄力是有的,起码他在为内廷争利,起码他没有勾连军方。” 在范公公眼里,宁致远目前还算不上太大威胁,倒是你魏岳好端端地来咬我,是要干什么? 握草,你会不会听人说话啊?魏岳勃然大怒,老子是对着你去的吗? 不过他是心机深沉之辈,探知范含对自己的警惕太强,于是笑一笑,“军方的稳定,涉及社稷,为此,我答应宁御马,尽快释放顿河水库三个嫌疑人。” 他不惜自曝其短,没错,我不但勾连了军方,也勾连了宁御马,我都让宁御马插手朝安局的事儿了——顿河水库的嫌疑人,现在都在朝安局里。 说来说去,他的攻击目标,还是在宁致远身上。 “顿河水库和军需司的公案,宁致远都跟我说了,”年轻的天子淡淡地发话,“你俩是不是觉得,他手伸得太长了?” (中旬了,谁又看出月票了吗?)(。) 第一百九十章天家心性 年轻的天子一句话,两名大太监顿时就无话了——这话直指核心。 顿了一顿之后,魏岳果断地回答,“宁御马其心可嘉,但尚需磨练。” 这才是内廷第一人该说的话,他决定不跟宁致远正面作对了,但是第一人就该有第一人的样子,宁致远真的做得过了,他不怕明说。 当然,他不是完全的诋毁,只说宁御马还年轻。 天家微笑地看着范含,“你呢,怎么说?” “初次听来,也觉得宁御马不太成熟,”范公公皱着眉头回答,“但是再一想,天家包容四海,胸怀天下,眼界自不是我们能比的,还请天家解疑。” 卧槽尼玛,魏岳恨不得跳起来,暴打范含一顿:咱不带这么不要脸的! 这个范含,还是挺会说话的嘛,少年天子心里微微一松。 但是,想到自己幼时看到的一只金鸟,想带回去给妹妹玩耍,却因为囊中羞涩,眼睁睁地看着被人斩做了金鸟羹,他又气儿不打一处来,关于少时困顿的回忆,他太多太多了。 比如说,书房里的青花竹笔筒,是借钱买来的,只差一天,他就能领到月例了,御用监不给,只能厚着脸皮去借,当时天雨,他摔破了膝盖,小太监五儿因此被杖毙…… 所以,面对这两位的问话,他很直接地表示,“宁御马此举,当然有缘故。” “还请天家解惑,”魏岳毫不犹豫地发问,不能你说啥就是啥,我要为内廷负责,为整个皇家负责。 天子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自行车技术……原本是从道宫拿来的。” “啊?”两名大太监齐齐地石化。 这就是宁致远的心机所在了,他知道了自行车技术还事关道宫之后,本想得意洋洋地宣传出去,但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我也就是卖弄了一下,似乎……有点划不来? 那么,如何才能通过这个消息,让利益最大化呢? 说起阴人的手段,太监这个职业,技能点极高,宁致远很快就想好了。 于是他肆无忌惮地做了很多事,有意让别人觉得,他目空一切招摇狂妄,但是就没有把道宫的因素拿出来解释。 他心里还在期待:来啊,你们发难,你们尽管发难,劳资有超级底牌,不怕整不死你们! 但是他家那只蚊子委实太过厉害了,宁御马弄死两名军校之后,觉得这个底牌,还是交给天子的好——私藏底牌,那是弄臣的大忌。 最关键的是,没这底牌,他都不好跟天子解释,自己为何要那么嚣张。 少年天子看到两个大太监这副表情,真的是很得意,“你俩想过没有?原本是道宫的技术,军需司想强征了去,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咝,”范含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后果不堪设想。” “咱朝廷也未必怕道宫,”魏岳先是不屑地一哼,然后发话,“此事当真?” “也许不真,”少年天子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魏公公有意求证?” 魏岳这下就尴尬了,想一想之后发话,“那为何得自朝阳大修堂?” “李永生也参与了,”天子在今天,终于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这还多亏宁致远。 魏岳的眉头皱一皱,“可是那写话本的本修生?” 他记住了话本,记住了话本的作者是本修生,但就是没记住这个名字。 天子微微颔首并不说话,我都记住名字了,你居然没记住?尼玛,你比我忙啊。 卧槽尼玛!这一刻魏岳恨透了宁致远,居然跟我玩这一手? 你若早说李永生跟道宫有关,我会这么一条线的思考吗? 当然,他想得到,这是宁致远的反击手段,他甚至想到了,宁致远未必愿意将这个消息暴露出来,估计……还是今上率性了一下。 “是那个写话本的修生?”范含点点头,“果真了得。” 天子也没介意他的夸赞,心说你十年前能有这样的眼力该多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内廷判决一出,陈布达气得到处跳脚,还要大司马坎帅帮着驳回。 坎帅对此却不感兴趣,“内廷处理过了,你若认为是毒杀,去寻兑帅,他的管家是当事人。” 他之前的出头,是为了军役部,为了朝廷的军人,内廷给出处理结果了,证明那俩军人是跟内廷争利,事发之后畏罪自杀,宁致远玩忽职守,被罚俸一年。 对坎帅来说,这个结果真的可以了,军需司早盯上了一种技术,甚至都在军中征订单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管这俩军校是怎么死的,涉及到军需司和军械局争利,死几个人太正常了。 坎帅认为自己完成了本职工作,陈布达的继续骚扰,令他十分不满——想继续纠缠,去寻你家兑帅,你又不是老子这个山头的。 然后,据说当天晚上,兑帅孤身入宫,要见今上。 太监传出话来,天家说时间太晚了,你改天再来。 然后,兑帅就在天子驻跸的偏殿前跪下了,子末时分,秋雨悄然而至,天子不忍,着小黄门持伞,为其遮蔽风雨。 按说深秋夜雨十分寒冷,天子还该赐下热汤,但是……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天子接见了兑帅。 兑帅也是老狐狸了,并没有告状,先说自己的管家不对,不该自作主张去骚扰宁御马,导致了两名军人被害,我已经打断了他的双腿。 天家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跪了一夜,就是想告诉我这个消息?” 兑帅很干脆地点点头,“内廷自有内廷的法度,我们做臣子的,就是管好家人和奴仆。” “此事已经过去了,”天子淡淡地回答,“你确实要管好家人和奴仆。” 看着兑帅黯然退下,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老了,中土国的军人,不该是这么软骨头。 年轻的天子,对兑帅的印象其实很不好。 他年幼时遭遇了太多的事,若不是太皇太妃一直护佑着他,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问题,在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兑帅紧跟先皇的时候,也没少恶心他。 但是天子没想到的是,兑帅回家之后,愤怒之下,不小心将最小的儿子打得骨断筋折。 他实在太生气了,“尼玛,我处理了我的管家,你就算不再处理宁致远,总该赞我个识大体吧?竖子!” 他的小儿子才十岁,拉着父亲,要他看自己的书法,结果他一甩手,“出去!” 化修之威,稍微控制不好,普通人挨上就是骨断筋折,而他的小儿子因为是在家里,没戴护身符…… 李永生接到御马监小太监的通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几个女修生晚送来几天,并不打紧,他手上还有别的事儿。 李清明的治疗,已经到了关键时期,而且大修堂开始着手架设广播电台了。 有了御马监的许可,虽然手续还在政务院扯皮,但是张岩决定先干了再说。 虽然他仅仅是武修总教谕,但是朝阳大修堂的潜力,真的不可小觑,两天之内就安排了千余人的工匠,准备生产收音机。 大部分的元器件,就包给了这些工匠,核心部分是由大修堂内部的工匠来完成,至于说组装和调试,那都是教谕亲手来完成的。 广播电台,李永生在闲暇之余也做了一台,但是知道博本院投石机事件的张岩,拍板决定再做两台——这个电台一旦开了,就不能关,起码要有两台备用。 万一出事,修院丢不起那个人——朝阳大修堂就是这么要面子! 除了这些,李永生还要负责电台的节目安排,主播的训练和考核,在这方面,张岩都得听他的,谁让只有他有这个经验呢? 这些事,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他甚至抽不出空来,再给任永馨施加点压力——能不能往西边走一趟啊? 不过广播电台的架设,原本就是他寻人的计划之一,他非常固执地将说书的节目,命名为“永馨说书”——这可是中央广播电台的雏形,必须要争到这个冠名权。 目前中土国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广告冠名权的重要性,不过张岩觉得这个名字很别扭,说没听说有个叫永馨的人,说书很强啊,你搞这个干什么? 若是方田山大家来说书,看到这个名字,心里应该不会很舒服吧? 李永生回答说,我有三分之一的股权,就要这个名字。 张岩觉得他有点任性,双方讨论半天,最后折衷一下,命名为——家庭永馨时刻:说书! 仅仅是这个名字,前后就扯皮了好几天,李永生原本还想搞个“嗒嘀嗒,小永馨开始广播啦”之类的东西,想了想之后,决定暂时先不提。 就在宁致远毒杀军校事件之后的第四天,朝阳大修堂的广播电台,正式开始试播。 这时,大修堂制造出来的收音机,不过二十多台,基本上全是内部人在使用,他们打算试听十天,再逐步推向社会。 试播开始半个时辰之后,李永生正在湖畔听效果,只见李家小九匆匆地赶了过来,“张木子说,要你尽快回家,有要事相商。” 李清明虽然竭力在跟道宫划清界限,但是这段时间,他在李永生这里治病,跟张木子接触的时间不短,相互并不陌生。(。) 第一百九十一章被跟踪了 张木子在朝阳的存在,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李清明甚至建议过她:你还是去玄天观住吧,那样对李永生好一点。 张木子并不理会他的劝告,不过她也只在小院里居住,出门的话,一般就直接走了教谕生活区的偏门,不去修生的地盘了。 这次有事,她居然着了小九来喊人。 李永生猜到了是什么事,于是很快回到院子里,“人来了?” “到了,”张木子点点头,“什么时候过去?” “等我再给李将军行一次针吧,”李永生笑眯眯地看向李清明。 不知道为什么,李清明看到这笑容,就觉得浑身疼,“我说,不是说好上午一次,下午一次的吗?” “我也没办法啊,”李永生苦恼地一摊双手,“张仙姑的同门来了,还想见我,我总不能不见。” 是经房讲师柳麒柳真人来了,他对玉佩上的阵势很好奇,尤其是还涉及到了任永馨和吴小女之间的感应,他决定过来研究一下。 李永生本来有点犹豫,该不该跟对方交流,但是张木子说,柳真人可能改进这个阵法,那他就别无选择了。 李清明抗议无效,在午饭的时候,被李永生扎了第二次针。 然后张木子和李永生直接出发,在大修堂门口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北郊而去。 柳真人并没有住在玄天观,他甚至都没有挂单,云游过来的,借住在一个李姓人家。 这家曾有先人在北极宫做真人,在四十年前的卫道之战中战死——也就是官府口中的卫国战争。 道宫并不是全无人情味儿的地方,真人战死,所在的家族,子弟可以优先照顾进入道宫。二十年一选,共有三次机会。 李家这是第二次使用照顾权,正好柳真人有事来幽州郡,顺便就居住在他家。 李家是个小家族,总共也就四五百号人,散落在村子的东头。 李永生和张木子赶到的时候,柳真人在李家最大的院子里,正测试李氏族人的根骨、悟性和意志——这是相当正式的测试,不像张木子在任家测试那样,随便看看。 所以,看到他俩到来,柳真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测试。 李永生也不在意,和张木子坐在一边等候,这是道宫在完成以往的承诺,当然是大事。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测试完毕,选出了一个十八九的女孩,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柳真人一摆手,“你们可以退下了,这两人回头继续测试。” 李家人哗啦啦走了个精光,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了柳真人、张木子和李永生,以及一个帮李真人端茶倒水的道童。 “见过李同参,”柳真人坐在那里,微微点一下头,以他真人之尊,称呼一个制修都不到小家伙为同参,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给面子了。 然后他淡淡地发话,“据说你见过……咦,还带了一个小尾巴来?” 李永生和张木子闻言,齐齐扭头看向院外,脸上都是一红。 张木子觉得自己非常丢人,却想不到,李永生差点把头埋进裤裆里,观风使啊……尼玛,我是上界的观风使啊,居然被人吊了尾巴。 柳真人见他俩的模样,少不得冷哼一声,“滚!”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明显地聚成了一条线,连空气都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很神奇地穿透了院墙,院墙竟然安然无恙。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然后响起了衣襟带风的声音。 张木子等了一等,发现外面没有别的反应,脸色越发地红了,她悻悻地哼一声,“果然是藏头露尾的鼠辈!” 若是跟踪的人是捕房的,哪怕被呵斥了,也会进来查验柳真人的身份——对他们而言,这是职责所在。 只有那些身份见不得光的人,才会悄然远遁,想到自己被这种偷鸡摸狗之辈吊上,而没有发觉,张木子真觉得臊得慌。 事实上她想错了,跟踪的这名高阶司修,并不是一般人,他是朝安局里一等一的潜匿追踪能手。 朝安局知道张木子的身份,特地挑出来这么一个人,悄悄跟踪李永生,此人原本就非常了得,再加上有心算无心,活生生让观风使也丢了一次脸。 但是柳真人这一下,也将此人击得不轻,他一边电射而去,一边摸出伤药来服用,跑出十余里之后,直接拿出传讯石呼叫同事。 半个时辰之后,消息就摆放到了魏岳的案头。 “道宫真人?”魏公公也吃了一惊,“这李……永生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请动道宫真人?” 他最近还在拖着那三个女修的事儿,事实上,宁致远毒死了两名军校,不但是打了军役部的脸,也是不给他面子——当初魏公公可也是劝过他放人的。 魏岳甚至有将这三名女修生也毒死的冲动,你会下毒,难道我不会? 至于说他曾经允诺,不伤害这三女——你都不给我面子了,我何必给你面子? 但是他已经下了决心,不正面跟宁致远起冲突,那么,在三名女修生的身上,最多只能下延缓的毒药——将人放出去,几天之后死去。 要不要这么做呢?魏岳有点拿不准,于是就着人调查一下李永生。 要说起来,李永生也算是很出了点风头的主儿,但是这样的风头,完全不够资格让魏岳关注,这位可是内廷第一人,操的心不知道有多少。 魏公公能记住的,大约也就是那个话本了,还有最近宁致远发出的一记飞刀。 然而,就算是这样,魏岳对李永生的关注,依旧不是很高,只是着人去调查,朝安局倒是很重视,派了一个盯梢高手过去。 直到此刻,盯梢高手被道宫真人打伤,魏公公才不得不直视这个本修生。 但是非常悲催的是……他重视的还是不够!“那道宫真人,是否知道是朝安局盯梢?” “不知道,”朝安局的大局长恭敬地摇摇头,“景五吃了一记之后,转身就跑,没有报字号。” “嗯,做得不错,”魏岳点点头,心说景五真敢报字号的话,这个人就没必要活着了。 宁致远给他的压力已经不小了,他半点都不想再为其添加臂助,那个本修生竟然能勾连上道宫真人,那么对本修生的调查,必须暂停一段时间了。 “应该的……没有误了内辅的大事就好,”朝安局老大笑着回答,想一想之后,他又请示一句,“那幽州艺术修院的三名女修?” “啧,”魏岳苦恼地咂巴一下嘴巴,然后就做出了决定,“再拖几天。” 虽然是苦恼的事,但终究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自家没暴露身份,再拖几天,恶心一下宁致远也好。 这个时候,李永生和柳麒交流得很开心。 柳真人相貌英俊,但是不太擅长交际,然而,一说到阵法,他就滔滔不绝且直来直去,很有点地球界技术宅男的味道。 两人就阵法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大多时候,是柳真人在说,李永生偶尔说两句,却是会让柳真人面红耳赤。 他俩讨论的时候,吴小女和任永馨也从后宅来到了这里。 今天本来是张木子带着她俩,在北郊继续试验,摸索阵法的奥秘,结果试验了没多久,柳真人就来到了李家,张木子就将两人带过来,自己则是去大修堂喊李永生前来。 随后,因为李家要为族人测试资质,她俩就被安置到了后宅,也安排了人招待。 就任永馨而言,她非常想让柳麒也替自己测试一下资质,这可是来自上宫的真人,一旦认可她的话,直入上宫也不是梦想。 要不说,青春少女就是爱做梦的年纪,尤其是这少女家世好又美貌的话,甚至会觉得,天下都是可以予取予求的。 当然,她的想法是不可能的,这是道宫对李氏族人的承诺,跟旁人无关,而且任永馨出身是朱塔任家,对这些规则和分寸了如指掌,她也不可能做出有辱家风的行为。 所以她只能暗暗地徒呼奈何,安静地在后宅喝茶吃点心。 但是现在,入目李永生和柳真人的激烈辩论,美貌少女有点三观崩溃的感觉。 柳真人竟然经常就被小小本修生驳倒了……这真的是上宫真人?假的吧? 凭良心讲,李永生在阵法上的功底,并不比柳麒强多少,尤其是在有代差的前提下,就像一个现代的金属材料大师,也未必懂得青铜铸造的工艺。 而柳麒对青铜铸造工艺的了解,几达巅峰——那就相当于能铸出越王勾践剑。 这种顶级的青铜铸造工艺,现代都无法完全还原。 但是柳真人对李永生所说出的一些超前工艺,是相当感兴趣,身为大师级的阵法高手,他愿意接受很多新鲜的想法。 然后,不出所料地,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少不得请任永馨和吴小女上前,就某些想法做个测试。 在技术宅的世界里,没有时间观念,不知不觉间,五天就过去了。 这期间,李永生要不住地往返朝阳大修堂,毕竟李清明的治疗也到了关键时刻。 不过柳真人也没有闲着,在李永生离开的时候,他积极地在各种玉佩上刻画阵法,然后拉着任永馨和吴小女测试。 李家的人心里暗暗叫苦,还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暗暗嘀咕:您啥时候帮那俩孩子继续测试呢?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九十二章道宫的人情味 李家心里急,但是李家不敢说,上宫真人能在李家住五天,这原本就是个值得炫耀的事。 于是他们私下找到李永生:你看,大家都姓李,要不……叙一下家谱? 李永生无言以对,想了想之后,给了一个答案:其实我父亲是入赘的。 哥们儿跟这玄青位面,真的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啊。 李家心里急,任家心里也急,永馨已经是大姑娘了,长得也美貌,天天不去修院,来李家这破落地方,将来怎么算啊? 其实任家想的是,希望北极宫的真人,也认认真真地帮任家测试一番。 不过这个要求太离谱了,他们一直倚仗的玄女宫,也没有那么丰厚的条件——玄女宫帮任家全面测试,但不是上门去做,而是任家上门。 所以任家只能拿任永馨来说事。 柳麒不着急,他恨不得多跟李永生交流些时日。 事实上,两人的交流很有成果,在阵法改动了之后,测试效果能达十余里。 若是柳麒肯出手,将化修的修为,加持到任永馨或者吴小女身上,测试范围几达百里。 这是李永生早就设想好的,真有化修修为的话,阵法上稍微改动一下,测试范围可以极大地拓展。 可惜吴小女和任永馨,连制修都不是,李某人的修为,目前也不怎么高、 柳麒若是能帮忙寻人,那是极好的。 但是想要真人帮忙寻人,那就不光是面子的问题了,得考虑自家的底蕴。 而且李永生此刻的事情,实在多了一点,除了李清明,朝阳广播电台那里,也需要他指点。 这一天,有人来朝阳,希望能让自家的戏团,在电台里唱戏——不要钱,给你钱都行,你把我家戏团的名字报出来即可。 张岩猜到了里面的因果,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答应的话,又该收多少钱。 大家真的都没经验,他少不得又要喊李永生前来,帮忙参详一下。 这是软广告啊,李永生看得很明白,于是又给大家讲解了一番——收多少钱无所谓,关键你们得看清楚,他们求的是什么东西,而咱修院的广播电台,目前卖出去多少收音机了。 卖出去三百多台了!张岩很骄傲地回答。 在试播期间,就卖出去这么多收音机,朝阳大修堂的生产能力和帝都的消费能力,真的是没得说了。 于是李永生建议,咱们不着急谈这个事儿,先努力生产收音机,货铺得够多,影响力上去了,还愁广告卖不出去吗? 正经是不要着急谈广告,那是舍本逐末,现在谈,谈不上去价钱,反倒坏了行情。 他这话出口,无人反驳,大家都没做过这一行,但是只看收音机的热门程度,就知道广告的价码,会直线上升。 他耗费了很多的口舌,让大家意识到,朝阳广播电台的牌子,真不是一点小钱能买通的——咱现阶段宁可不挣钱,不能砸了牌子啊。 他都这么说了,别人自然不会不赞成——插班生都有这样的觉悟,朝阳的教谕们,当然更要维护大修堂的荣誉。 因为这个意外的软广告,李永生到李家的时候,天已经擦擦黑了。 柳麒为两个小孩子做完了最后的测试,正在那里摇头。 而李家的人,急得都快跪下了。 李永生走过去,悄悄地问张木子,“怎么回事?” “一个人都没过,”张木子悄声回答,“浪费了一次测试机会,李家有点不甘心。” 李永生有点不解,“这俩都是苗子吧,一个都没过?” “那小男孩儿,资质不差,”张木子的声音极低,“下十方是稳稳的。” 下十方的资质,也很了不得了,尤其是眼前这李家,也就是温饱型的家族,出个道宫苗子,还不知足吗? 李永生越发不解了,“那为何不收此人?” “这小男孩,是李家外戚,”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任永馨走了过来,她低声发话,“只是沾光罢了。” 原来这道宫偿还承诺,李家知道此事重大,除了把族中人尽量喊来,也有一些外戚,想要借此登天梯。 柳麒是北极宫来此践诺的,对外戚什么的,并不是很知情,反正你让我测试资质,我就测试,合适的就带走,不合适的……就呆着。 但是今天的测试,只有小男孩的综合条件够了,那十八九岁的女孩儿差一点,她气得大哭,嘴里还嘀咕着,说什么竟然被表弟得了便宜。 其实她也就是一句抱怨,毕竟是筛选出来的最后两人,在接近成功的最后一道关口,被刷下来了,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但是她这一句话,柳麒顿时不干了,直接把李家的家主喊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李家的家主吓坏了,这可算得上是欺瞒道宫啊,忙不迭跪下解释说,这孩子其实是李家一个媳妇的弟弟,借此测试一下,李家愿受责罚。 柳真人不跟他说那么多话,就是一个意思,这孩子我道宫不要了,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李家还待纠缠,柳麒不屑地哼一声:这次是我来了,若是其他人来,一掌打死这孩子都正常……道宫是那么好欺瞒的吗? 李永生听得暗暗咋舌,心说真没想到,看起来老好人一般的柳麒,还有如此严厉的一面。 这事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最后柳真人才答应,不向道宫汇报——否则李家最后一次机会都会被取缔。 接下来,李家又规规矩矩将饭菜送了上来,吃喝一阵之后,任永馨壮着胆子发问,那男孩儿的资质挺好,去不了道宫,岂不是可惜了? 当然,她问这个问题,还有一些别的小心思。 “他那样的资质,道宫还真的不缺,”张木子很不屑地回答,“这本就是本宫真人家族该受的待遇,凭什么给了外人?” “倒也不仅仅是这个,”柳麒摇一下头,淡淡地回答,“外戚坐大,李氏不兴的话,何以面对陨落的真人?” 一桌人全部呆住了,好半天之后,吴小女才第一个点头。 李家媳妇的弟弟若是入了道宫,李家媳妇自然会水涨船高身价百倍,甚至可能成为李家权力最大的。 任永馨却是有点不服气,“李家媳妇嫁到李家,自该听从夫君的话。” 别看她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任家家教良好。 她的思维方式,也是中土国的传统思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夫家的人了,适当地照顾一下娘家,不是不可以,但是心思全在娘家的话,那叫分不清里外。 柳麒淡淡地看她一眼,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这却是未必,”吴小女小心翼翼地接话,一边说,还一边悄悄地看柳真人,“我父离开本支,也是因为外姓的驱逐。” 张木子想一想,也点点头,“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任永馨越发地不服气了,她斜睥李永生一眼,“这样的女人,总是少数吧?” 李永生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你说这话的时候,看我做什么? 柳麒很无奈地看她一眼,淡淡地吐出五个字,“有过,就够了。” 他一向不怎么爱说话,但是这五个字已经明白地表示出了意思,我们是想让李家享受真人余荫,而不是被真人余荫所害。 李永生笑了起来,“道宫的人情味儿,还挺浓啊。” 柳真人很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尼玛,你这话啥意思? “浓就对了啊,”张木子悠悠地接话,“你也给说道说道,永馨和老吴的气息,怎么回事啊?” 这是这两天导致试验进展缓慢的缘故,柳麒也非常好奇,吴小女为什么会跟任永馨,在某些方面有契合? 但是李永生就是不解释原因,搞得柳真人也有点火冒三丈,若不是两人在阵法方面讨论得不错,他真是有考虑动手的冲动。 面对张木子的发问,李永生笑一笑,再度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若是柳真人能帮着寻人,找到人之后,我自会给出答案。” “你想都不要想,”柳麒一摆手,很干脆地拒绝了,“只能探查百里,跑遍中土国找人……我得花多长时间?” 如果在他的加持下,现在玉佩探查的范围,已经几达百里了,但是在疆域数千万里的中土国,这点距离还真不算什么。 就算他日行两百里,把中土国的地图整个刷一遍,起码也要半年——这还是没算不好走的地方,没算路途中的歇息,没算可能遭遇的麻烦。 “只要往西走就好了,”李永生笑吟吟地回答,然后就是一怔。 “你也想到了?”柳麒看他一眼,“人是会动的,你凭什么保证人在西边?不怕跟你明说,我已经……试过几百里了,一无所获,你凭什么认为一定在西方?” 合着这柳真人确实是技术宅性格,悄没声地就测试了几百里,只是……测试的结果,比较令他绝望。 能跟这搜索玉佩相契合的人,都在京城,就是那三个人。 “哎,”李永生叹口气,苦恼地挠一挠头,事实上,他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没准永馨已经从西方离开了呢,不见那莎古丽身上,也有她的气息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一推必死求月票 李永生的为难,柳麒也想得到,他眼珠一转,“不如这样,你把你要找的人的气息,也设置在玉佩里,那样的话,可以邀请别的真人来帮忙。”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起码柳真人不用再带着永馨或者吴小女,为他们加持了,真人可以自行去寻找。 但是李永生不能接受这个条件,还是那个顾忌——任由那些真人寻找的话,如何保证永馨的安全? 所以他只能苦笑着回答,“过一阵吧,等那莎古丽出来,起码可以请动三个真人了。” 三个真人在中土国寻找人,速度就要快很多了。 柳麒很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其实我可以根据阵法,反向推算气息的,这么藏着掖着,实在没什么意思。” 李永生无奈地苦笑一声,“会死人的,真的别推算了。” “我保证不会死人,”柳麒傲然回答,“你若认为可以,我安排人去推算,如果发现有危险,马上停手……你看如何?” 李永生果断地摇摇头,“我不建议这么做,真的。” “唉,我怎么说你呢?”柳麒无奈地叹口气,你真不知道,北极宫推算天机的能力有多强啊。 但是他也没法说更多了,对方虽然只是个本修生,却是瘸真君的有缘人,他想要强行推算天机,须得考虑瘸真君的怒火…… 他们说得热闹,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传菜的女子,在跨入院门的时候,微微怔了一怔,眼珠也转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柳真人是个技术宅的性格,认定的事情,会非常认真地去对待。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继续测试和调整这个阵法,他就不信了,李永生不说,自己就拿不出来替代的方式。 同时,他不忘向北极宫发出请求,希望宫中前辈,能提供新的思路。 不过他对这个,也不抱太大希望,宫中阵法造诣比他还强的真人,也就那么几个。 当然,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阵法传回宫中,想必会有不少人感兴趣。 这个猜测一点没错,玉佩上的阵法传回去之后,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不过非常悲催的是,很多人见到这个阵法之后,纷纷用传讯石联系他,要他解说一二——并不是所有的人身边,都有一个李永生的。 柳麒变得更忙了,而且传讯石用得飞快,他都有点后悔向宫中求助了。 这一日,北极宫的大长老出关,本来想着人重新搭设一下自家的禁阵,然后他很惊讶地发现,居然找不到几个阵法杰出的小家伙,少不得他就去找大宫主了解情况。 大宫主苦笑着回答,别提了,他们这几天,正琢磨一个古怪的阵法,可能跟瘸真君有关。 “跟瘸真君有关?”大长老愕然,“有他的消息了?” “可能吧,”大宫主其实也不是拿得很准,“似乎真君的有缘人出现了。” 大长老这下开心了,现在北极宫,只有他和三宫主两名真君,失踪的瘸真君,战斗力其实是最强的。 严格来说,瘸真君就是北极宫的二宫主,不过这厮从来没有上任过,也烦别人称他为二宫主,所以大家都不这么叫。 大宫主原本也是真君,但是卫道之战受了重伤,修为跌落,已经是飞升无望,所以目前多数心思,都用在北极宫的事务上,三宫主因此能比较专注于修炼。 所以大长老很开心地决定,“将那有缘人带回北极宫来!” 大宫主很无奈地一摊双手,“那缺德玩意儿一翻脸,你能奈何得了他?” 大长老了解了详情之后,忍不住叹口气,“唉,什么玩意儿嘛。” 不过他还真不敢招惹瘸子,大长老修为虽然不低,但并不以战斗见长,他甚至都打不过三宫主。 于是他发话,“让那柳麒滚回来,这么久没弄明白一个阵法,耽误多少事儿!” 柳麒闻言,只能往回赶了,离开之前,他还收摄了任永馨和吴小女的一些气息,以及头发指甲什么的,好回去之后继续钻研。 大长老得知他回来,第一时间接见了他,看了看那刻画着阵法的玉佩,然后一探手,“把你小子藏着的气息之物,也拿出来。” 柳真人顿时愕然,“您连这个都猜到了?” “我看着你长大的,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大长老不屑地一哼。 接过两片指甲之后,大长老手腕一翻,一个青色的玉盘出现在空中,他就要将指甲放上去。 这玉盘是天机盘,没错,大长老的强项是推算天机。 “慢着,”柳麒见状大喊,“大长老,推算时要小心,一推必死的气息。” “切,无非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大长老不屑地哼一声,他是擅长推算天机的真君哎——是真君,不是真人! 不过,他也不敢自称,是有史以来最擅长推算天机的真君,有些真君流传下来的手法,也颇为玄奥,为了不激怒瘸真君,他还是决定小心一点。 将两片指甲放在玉盘上,他没由来地皱一下眉头,感觉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瘸子不会真的翻脸吧?他犹豫一下,摸出一颗白色的贝壳,慢慢贴近玉盘。 这是小心到不能再小心的行为了,大长老擅长的是一百零八颗的天地神算,着了急还能使出四十九颗贝壳的天演大道之算。 只用一颗贝壳的算法,是投石问路,严格意义上讲,根本都不算推演天机。 而且,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天机盘,生恐害了对方的性命。 然而,在下一刻,他只觉得一股奇大的危机袭来,他想也不想,将手中的贝壳往远处一扔,抬手裹了柳真人,电射而出。 紧接着,轰地一声大响,天机盘和贝壳同时炸裂了开来,同时,天上无端端生出一道青色的闪电,重重地击向地面。 “噗,”大长老吐了一口血出来,然后侧头看向柳真人,沉默良久,方始咬牙切齿地发话,“握草……这就是你说的一推必死?” 柳麒双眼圆睁,好半天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这这这……” “这叫推者必死!”大长老的牙缝中,迸出了几个字。 柳麒苦恼地挠一挠头,然后就双腿一弯,跪了下去,“大长老恕罪,我也没想到,那位修为到了这样的程度。” 大长老呆立在那里,久久无语,最后才叹口气,“亏得你提醒啊。” 他心里还暗暗地补充一句,亏得我足够小心。 然后他看一眼跪着的柳麒,无奈地一摆手,“起来吧,不关你的事儿……”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空中一阵扭曲,显出一个宫装少妇,她奇怪地看一眼,还在冒烟的庐舍,然后扫一眼跪着的柳麒,又看向大长老,“这是怎么了?” “没事,”大长老摇摇头,袖子一卷,将地上的柳真人送到了百丈之外,“忙你的去吧,不用放在心上……” 宫装少妇正是三宫主,她一抬手,放出一个无形的罩子,“柳麒这孩子?” “跟他无关,我是差点享受了一下推者必死,”大长老尴尬地摸一摸鼻子。 三宫主顿时怔住了,愣了好一阵,才不可置信地发问,“这瘸子……居然修为也超过你了?” 大长老挠一挠头,他觉得瘸真君就算修为超过自己,估计也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但是现在说这话,反倒有点输不起的感觉,“这缺德玩意儿修过雷法吗?” 三宫主偏着头想一想,才微微颔首,“我记得他在化修的时候,曾经说过,似乎是想在证真之后,修虚空生雷。” 大长老的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他想一想之后叹口气,“那个本修生寻找的人,还真的可能跟缺德玩意儿有关。” “算了,由他去吧,”三宫主幽幽地发话,“大不了在缘法大会上等他。” 大长老犹豫一下,还是微微摇头,“那混蛋不是随性吗?先帮那个本修生找到人,让他一点一点地欠人情吧,他要是脸皮够厚,就一直别露面。” 空气又是一阵扭动,三宫主的身体,渐渐地消散在空中,“随便大长老你安排,我不支持,不反对。” 大长老沉默片刻,轻轻叹一口气,“唉,何必呢……” 就在柳麒离开京城的时候,朝阳广播电台的十天试播已经结束,开始正式向外销售收音机,而且起步价就是四十四块银元一台,还有装潢奢华的,更是达到了六十六块银元。 相比博灵郡十五银元一台,这里的价钱要高出不止一倍,然而,李永生和张岩都认为,这个价格绝对合适,再高一点可能不合适,但是也没必要再低了。 京城的人气,京城的消费能力,就值这个价钱。 甚至他们还有意推出限量版,不过这个东西,倒也不着急在一时,先看看效果再说。 为了保证效果,他们前期还向两院六部各赠了十台——独独没有赠政务院。 效果绝对是杠杠的,在推向市场的第一天,就卖出去了二十三台。 第二天,五十一台,第三天,则是一百一十二台……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九十四章大卖 收音机推向市场的第五天,已经达到了四百九十九台,只差一台就五百了。 每天的销售,以超过两倍的速度增长着。 朝阳大修堂不得不考虑限购了,他们库存的收音机,已经不足一千台了,按照两倍多一些的增长速度计算,明天就要供不应求了。 当然,该怎么限购,就不是李永生要操心的了。 他更多操心在广播电台的口碑上。 这跟“内容为王”没什么关系,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收音机才会是利润的大头,等到靠广告费大赚特赚,估计得在全国三十六郡都架设了转播站之后了。 这会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 李永生目前最想做的,就是靠着说书的栏目,把永馨这两个字,尽快推广到人尽皆知。 至于说为什么首选说书,那还用问吗?这注定是收听率最高的节目。 像什么戏曲、美文、新闻、少儿节目、每周一歌啥的,可能也有特定的人群喜欢,但是最受欢迎的节目,必定是说书,没有之一。 永馨两字深入人心之后,他的手段就多了,比如说搞个什么“永馨大抽奖”什么的,全国十岁以上叫永馨的女孩儿,都可以免费抽奖啥的……刚生出来的叫永馨,那不能算。 前途是美好的,道路是曲折的,他甚至撒出去了五十个市场调研员,了解节目的口碑。 这调研员,有十来名是武修丙班的同窗——如果能照顾的话,李永生肯定优先照顾同窗,黎咏便是其中之一。 剩下的调研员,就是朝阳大修堂提供了,反正他们不缺人。 反馈回来的信息,非常鼓舞人心,毕竟是没见过的东西,像高档酒家之类的地方,哪怕有自己的节目,都要买两台收音机回去——原因无他,定时播出说书呢。 我昨天在家听到上一回了,这次请人吃饭,听不到下一回的话——尼玛,换个酒家吧。 很多初修院,也采买了收音机,少儿节目在这里很有市场。 总之,收音机在京城卷起了一片狂潮,谁如果不知道收音机是什么东西,那就是你落伍了,不够时尚。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朝阳大修堂的生产能力欠佳,别看有千人以上的工匠,每天的生产能力也就是三百台左右,临时招人,撇开保密性不说,也存在个磨合的过程。 不出意料的是,政务院直接来人调查了——手续全不全啊? 没等他们发下停工告知书,就有城西的几个老家伙打来了招呼,我们天天听说书呢,不许停下来啊。 朝阳大修堂有底蕴,又弄出了好东西,想找几个够分量的人说话,实在太简单了。 然后张岩很坦率地表示,御马监的宁公公说了,这是好事,今上也很关注——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找宁公公问一问。 政务院当然会去了解,他们不缺乏类似的渠道,而魏少玉室长最为积极——当初就是他去警告李永生和张岩,不要乱来。 魏室长没有接触宁致远的能力,但是打听一些宁致远的事情,还是没有问题的。 了解的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宁致远跟李永生,似乎在近期有接触。 有接触,就足够了,更别说据说宁公公似乎很看重李永生。 魏少玉认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作罢。 因为政务院已经有传言,说这收音机咱们原本早就能搞了,结果被院务管理司要了去——要走也就算了,关键是到现在为止,他们一直没有任何的动作,所以才让朝阳大修堂钻了空子。 魏少玉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前一阵大家都在忙大典的事啊,制作收音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上面不批,我敢干吗? 眼瞅着自己要背锅了,他毫不犹豫地找到了上司,“李永生好像跟道宫有勾连,这个广播电台放在朝阳大修堂,我认为是不合适的……” 就在收音机销售达到四百九十九台的这一天,张岩在忙着制定限购事宜,而李永生则是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幽州艺术修院的三名女修生,终于从朝安局出来了。 朝安局派了一名男修两名女修,将人送到了李永生的小院。 李永生看着其中的一名女修,微微地怔了一下,这位正是他在醉枕后海遇到的——不但会新月国的语言,还会读唇术。 这位倒是不介意,冲着他微微一笑,“你好,明明可以靠相貌吃饭,你却要鬼鬼祟祟,真的是很辛苦。” 你也来自地球?李永生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我知道……这就是我和明明的差距。” “扑哧,”女修被他逗乐了,“这嘴皮子……好了,人我们送到了,但是我要留下来,至于为什么,你懂的。” 李永生挠一挠头,为难地表示,“我不太懂……能解释一下吗?” 女修将他扯到旁边,低声发话,“我们不能把人直接交给你,你没资格接收,所以只能说,她们三个还没有被放走,目前你帮着甄别……我们真的是好心。” 好吧,这个理由不是特别糟糕,李永生也认了,事实上,他非常怀疑,朝安局会不会在这些女修生身上使用一些手段——比如说定时毒丸,毕竟宁致远和魏岳的关系很糟糕。 有朝安局的人在一边监视,这种可能性就无限接近于零了。 喂了毒药还不着急撇清,反而要继续参与——这种脑残的事儿,正常人一般干不出来吧? 当然,朝安局里不正常的人也很多,李永生沉吟一下表示,“我能理解,但是……你们不能就近监视,有些话你会后悔听到。” “当然不会很近,”女人抿嘴一笑,真的是风情万种,“其实就是担心你没资格接收,这是程序问题……你想得多了。” “但愿吧,”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信你才怪,朝安局哪里有什么信誉可言?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现身,算是解开了他的一个谜团——怪不得巴依对我动手的时候,我身后居然冒出了化修,合着在醉枕后海酒家,就被有关部门盯上了。 三名女修生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是亥初时分,晚上九点了,她们三个在朝安局里虽然没有受什么虐待,但是被看管了十来天,不能跟外界接触,也是相当地劳心费力。 所以她们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地吃一顿,美美地睡一觉。 莎古丽认出了李永生,知道是自己心上人的对头,但是这一刻,她根本无暇计较这些,她更关注的是,“能让我们先洗个澡吗?” “洗澡是要收费的,”李永生不差钱,但是也不惯别人毛病。 他当然不会玩什么偷窥之类的,等三女洗完澡之后,他又让葛嫂送上了丰盛的晚餐,然后一晚无话。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餐,他才将莎古丽喊来。 莎古丽被朝安局关了十多天,真的是身心疲惫,昨天洗了澡,又美美地吃了一顿,安稳地睡了一夜,精神好了很多。 李永生要她回忆,在最近的七八年里,她近距离接触过什么样的国族女孩。 他有个假设,既然永馨在九年之前,要往西方一行,那么莎古丽遇到她,应该是以后的事儿了。 莎古丽很干脆地摇摇头,傲然回答,“我不接触中土国的女孩儿,她们脏。” “不信真神教就是脏?”李永生气得笑了起来,“真要说起脏来,你们那儿有多少水?供得上你洗澡吗?” 莎古丽淡淡地看他一眼,“真神的子孙,不洗澡也是干净的。” “既然觉得脏,那你们一族,离开中土吧,”李永生真没接触过这么不讲理的主儿,“你不想接触中土国的女孩儿,但是现在,你们在中土国的土地上。” 莎古丽幽幽地发话,“那土地原本不是你们的,是我们胡畏族的。” 其实朝安局能把你弄死的话,也是不错的,李永生忍不住要这么想。 他懒得再跟对方辩解了,没有谁能叫醒装睡的人——那里是你胡畏族的地盘?扯淡吧,这个民族都是生造出来的。 “现在我正式告知你,”他淡淡地发话,“三天之内,想出你从小到大接触的每一个国族女孩儿,否则我会把你再送回朝安局。” 莎古丽闻言,顿时就不干了,“凭什么?” 她在朝安局没有受什么酷刑,但是受到酷刑的人,她可是见了不少——这也是朝安局为了得到口供,给她们施加的心理压力,否则她想看也看不到。 总之,这十几天在朝安局里,吃得极为糟糕,还吃不饱,住的环境也极差,她们的大小便,都不得不在房间里解决,她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凭什么?李永生冷冷地看她一眼,若不是想得到永馨的消息,你这样的人,我直接就弄死了,“你能信口开河,我为何不能随心所欲?”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不要想着逃跑,你跑不掉的。” 走出院子之后,他有点小郁闷,永馨你怎么把气息沾染到这种二货身上了? 不远处,朝安局的女修冲他招一招手,她不能住进小院,却是“租用”了隔壁的小院。(。) 第一百九十五章闯留学生楼 李永生见女修相召,犹豫一下还是走上前,“有事?” 女修压低了声音,笑着发问,“是不是搞不定胡畏族的女孩儿?”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她一眼,他很清楚,朝安局若是想知道两人的对话,有很多手段,而他现在所做的,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也没有采取什么防范措施。 女修也不说自己偷听到了,只是笑着发话,“安贝克也放回来了。” “嗯?”李永生狐疑地看她一眼,眨巴一下眼睛,“他不是该多审查些时间吗?” 他并不认为,在这个事件中,新月国王子和胡畏族女孩的责任相等,很明显,留学生的嫌疑要大得多。 女修笑眯眯地回答,“其实胡畏族人,是被安贝克拖累了,要不她们能早点放出来。” 这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她偏偏说得十分自然,朝安局果然没几个老实人。 李永生不知道这是出于魏岳的授意,觉得这个解释也非常合理,沉吟一下,他轻声发问,“那我可以去找安贝克的麻烦?” 对方一提示,他就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了——莎古丽既然不配合,他可以当着她的面,虐待她的男朋友。 热恋中的女人可以不为自己着想,但是为了解救男友,一般都愿意付出高额的代价。 要不说朝安局里就没啥好鸟,女人提前就替他考虑到这手段了,真是逼供的好手。 女修冲着他一个劲地笑,“你想找谁的麻烦,我无权干涉,当然,我也不希望你勒令我做些什么。” 那就是我可以勒令你做些什么了,李永生看她一眼,“那你跟我走吧。” 女修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走了,走了一阵之后,李永生出声发问,“一直还没有请教,阁下姓名?” “姓名只是个符号罢了,你没必要觉得对我失礼,”女修淡淡地回答,“如果你真想有个称呼,叫我雁九好了。” 李永生的脚步微微顿了一顿,然后叹口气,并没有说话,朝安局的人虽然可恶,但是为了这个国家,也付出了很多东西。 女修却没在意,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不看着她们,也不怕她们跑了?哦,对了,我倒是忘了,你可以留下神念。” 李永生还是不回答,他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不其然,女修再次发问,“上次那个神念,是谁留下的?” 这是朝安局一直想搞明白的,但是玄天观的经主出现,保下了李永生,再后来又有宁致远乱入,这件事就没再提起。 但是没再提起,不代表朝安局就释怀了。 李永生肯定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很明显,朝安局到现在为止,一直很配合他,面对这种直接的发问,他若是太不给对方面子,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是我的机缘,非常抱歉。” 直接回答一句“就不告诉你”,总比不回答强。 女修并没有意外,她明显地感觉到了,李永生不想过多地得罪自己。 两人一路走到留学生宿舍楼,这里有单独的门卫——他们除了阻拦不请自来者,也担负着化解留学生之间矛盾的重任。 留学生之间不但有矛盾,有的矛盾还非常大,两个世仇国家的留学生的话,一句话说不对,就能打起来。 门卫本来想拦住李永生的,但是认出他之后,就笑着问一句,“小李你来做什么?” 这里的门卫也是武修,李永生搞出的收音机正火,而这一块的收益,大部分会补贴在武修上。 现在大修堂的武修,就算是跟李永生有纠葛,都不敢随便来找他麻烦,更别说他还真没有任何的武修仇人。 李永生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笑着回答,“来找安贝克的麻烦,他在哪个房间住?” 这个回答,实在是霸气侧漏了一点,须知这位可是能在朝阳山庄划禁区的主儿。 但是门卫的消息,比一般人灵通多了,他甚至知道,安贝克涉及某些了不得的事情,连他的同窗都不敢过问,昨天才被放回来。 于是他笑着一指某个方向,“二楼219,他刚回来。” 留学生楼是个“口”字型结构的楼,四边都是单面楼,中间是一个奇大的天井,大到足以容纳一个标准的足球场。 这么好的视野,有利于监视一些嫌疑人吧?李永生忍不住胡乱想一下。 他走上二楼,循着房号找到了219,敲两下门,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安贝克的跟班,要说这留学生的宿舍,条件确实不错,一个房间就住两个人,像安贝克这种,自己住一张床,另一张床就留给了跟班。 就这他还不满意呢,他想住套间,只不过朝阳大修堂不惯这些毛病,你们是来求学的——能让你的跟班也睡一张床,已经是王子的待遇了。 跟班看到面前的人,顿时张大了嘴巴,“啊?” “滚!”李永生一把就将人拨开,冲着斜倚在床上的安贝克呲牙一笑,“跟我走!” 安贝克吓得蹭地就蹦了起来,高声叫道,“你……你要干什么?这是留学生楼!” 李永生也懒得回答,大步走上前,劈手就去抓他的衣襟。 就这个当口,王子的跟班已经冲出了房门,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有人来这里闹事了,是中土国的人!” 留学生楼里,混杂着各色人物,大部分是跟中土国交好国家的,也有些另类比如说安贝克。 一般来说,留学生对上国族学生,还是比较抱团的,大家都是外国人,身在异国他乡,替其他人抱不平,就相当于为自己抱不平。 当然,不愿意惹事的留学生也很多,但是有人闹事到了留学生楼里,大家还是要探头看一下的。 待看到呼喊的是安贝克的跟班,一般人就没了兴趣,新月国王子的嚣张,可不仅仅是对中土国族趾高气昂,因为新月国国力较强,他对大部分的留学生,都不是很客气。 而且安贝克出事,在留学生中也不是秘密。 所以在宿舍的留学生,大部分走出来了,却很少有人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 李永生拽着安贝克的头发,施施然走了出来。 呼救的跟班上前阻拦,被他狠狠一拳打在肚子上,顿时捂着肚子就蹲下了。 他的身边其实带了刀的,但是他不敢用,首先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李永生,其次就是因为顿河水库的事儿,他们不会再从官方得到什么有力的臂助了。 如果他真敢拔出刀来,那就是他主动求虐了。 不过,终于还是有人看不过眼,走了过来,那是两个壮硕的汉子,看相貌,有点像伊万国人。 “嘿,朋友,怎么回事?”其中留着连鬓胡的家伙发话了,“不打算跟我们说点什么吗?” 他算两人里相对瘦一点的,但也有一个半李永生那么宽,另一个壮汉并不说话,只是抱着膀子,挡住了李永生的去路。 李永生还没有说话,旁边的雁九摸出个牌子,亮了一下,“捕快,找安贝克了解点事情。” “根本不是那样,”有人大声喊一句,“他是李永生,跟安贝克有仇!” 喊出这话的,是安贝克的同班同学,但是他也只敢喊一声,根本不敢凑过来。 “李永生,吱~”络腮胡子开心地吹个口哨,“我听说过你,你这是……私人恩怨?”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点点头,“算是吧。” “那你先忙,回头我再找你切磋好了,”络腮胡子笑眯眯地点点头,又侧过头来对同伴发话,“嘿,契诃夫,让开,不要挡着他们办事!” 壮熊一般的契诃夫,有点智商需要充值的样子,愣了好一阵,才让开了通道。 待李永生三人下了楼,他才抱怨一句,“又是捕快又是私人恩怨,托尔斯泰你傻了吗?” 络腮胡子的托尔斯泰翻个白眼,“我们两个中间,肯定出了一个傻瓜,但绝对不是我……私人恩怨不能找捕快帮忙解决吗?” 安贝克却绝对不信,那个女人会是捕快,从她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令他觳觫的气息。 过去的十几天是怎么度过的,他完全不想去回忆了,虽然现在看起来,他身体上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的身心崩溃了不止一次。 朝安局真的是一个太恐怖的地方,折磨人的花样实在太多了,为了能尽快出去,他不但答应了做朝安局的眼线,还将他从小到大所知道的重要事情,反反复复地交待了多遍。 他甚至连自己的兄弟姐妹中,有哪些可能不是父王的种,都一一吐露了出来。 昨天回来之后,他本以为自己一觉就能睡八九个时辰,哪曾想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噩梦吓醒了,喝了两个时辰酒之后,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又醒了。 无奈之下,他出去跑了两圈,才打算继续入睡,结果李永生又上门了。 若仅仅是李永生的话,他还不至于吓得连反抗都不敢,但是看到对方身边的女修,真是什么胆子都提不起来。 他没见过这女人,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女人应该是朝安局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九十六章宁御马遇刺 李永生拽着安贝克的头发,就那么一路拽回了自己的小院。 先后有两个教谕,拦住他问是怎么回事,朝阳大修堂在这方面的风气,实在太好了。 李永生笑着回答说,我是武修上舍生李永生,这是新月国的安贝克,自己有个朋友,可能是被他始乱终弃了,现在押着他去认人。 这种事儿,教谕自然就不好多管,倒是有一名教谕,通知了留学生班的教谕,不成想对方长叹一声——由他去吧。 他这才得知,安贝克居然牵涉进了顿河水库案,失踪了十几天,昨天才回来,于是暗骂一声:以后还是少给国外修生出头吧,尤其是那些关系不太好的国家的修生。 李永生将人带进自己的院子,一关大门,安贝克的身子猛地就是一抖。 他并不理会对方的反应,拿出一根手指粗的绳索来,笑眯眯地看着对方,“脱衣服!” “你要干什么?”安贝克吓得又一哆嗦,两手紧抱双肩,双肘护在胸前,警惕地看着他。 “不脱是吗?”李永生狞笑着,冲他走了过去。 “喂喂,李永生,咱们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安贝克又后退两步,脸上一片惨白,“我以前做得不对,不该为难你,你需要什么赔偿,尽管开口,没有不能商量的!” “李永生,你放开他!”莎古丽从一间房子冲了出来,尖叫向他扑去。 “滚!”那自称雁九的女人抬腿就是一脚,笔直修长的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中她的前胸,她的身子顿时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莎古丽疼得满地打滚,前胸是女性的要害,这一脚虽然没造成内伤,剧烈的疼痛是难忍的。 安贝克看得嘴角抽动一下,大声发话,“李永生,有什么条件,你只管提好了。” “不听话,还敢讨价还价?”李永生纵身上前,拎着对方的衣襟,抬手就是十几个阴阳耳光,“这是为那些死去的黎庶打的!” 他对安贝克不满已久,但是直到上次雨夜遇袭,才让他对此人生出杀机来——若他真的仅仅是一个本修生的话,那一夜怕是难逃其侍卫的毒手。 更令他愤懑的是,在顿河水库制造惨案的,竟然就是安贝克手下的司修,虽然元凶已经自杀了,但是此人知情不报,还差点放走真凶,怎么处罚都不为过。 十几个耳光打完,他抖手将人摔在地上,冷笑着发问,“脱不脱?” “那不是我干的,是巴依干的,”安贝克大声地喊了起来,遗憾的是,他的吐字有点含含糊糊——他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还流着血。 但是他兀自大叫着,“我也付出了代价,真的,朝安局都放我出来了。” “不脱是吧?”李永生拎着绳索,向屋檐下一个净手的水盆走去,嘴里轻描淡写地发话,“你野外拦截我的账,还没有算呢。” “我赔偿,我赔偿,我赔偿,”安贝克忙不迭地大喊,“好商量,好商量,这都好商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若是按常情发展,李永生那天很可能死在他的手上。 “赔偿的事儿,以后再说,”李永生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绳索丢进了水盆里,“不狠狠揍你几次,难消我心头怨气。” 安贝克见他将绳索放进水里,就知道大事不妙,新月国虽然极度缺水,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东西的含水量不同,导致区别有多大,他是很清楚的。 比如说,新月国有一种刑罚,就是将人捆在柱子上,放在烈日下暴晒。 捆人的索子,是生牛皮割成一条一条的。 烈日下暴晒,人体大量失水,一般人扛不过三天,但是很多时候,人不是被晒死的,是被生牛皮一点一点勒死的——生牛皮失水,要缩的。 人一点一点死去,这个过程痛苦而残酷。 所以他也知道,蘸了水的绳索,打起人来有多疼。 于是他果断地表示,“我脱……我脱还不行吗?” 李永生并不回头,只是专注地看着那绳索饥渴地吸水,“很多事我还没找你算账,明明臭烘烘的,还敢说自己比常洗澡的国族干净!” 莎古丽的说辞,很令他恼火,但是他心里清楚,这个说法不是胡畏族的原创,以前根本就没这个说法,卫国战争之前没有,卫国战争之后就更没有了。 在光宗的时代,胡畏族虽然也是身处干旱地段,但那时他们说的是一水多用,用洗了澡的水去浇灌作物和牧草,不但不浪费水,还能清洁身体。 甚至还有一些胡畏族人,入了道宫。 也只有新月国这种以真神教立国的国家,才会胡扯什么不洗澡的比洗澡的干净,而莎古丽这种小姑娘不能明辨是非,或许智商也欠费,被人忽悠了,也不奇怪。 “这话我没有说过,”安贝克断然否认,不过同时,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我是留学生,不会做这种有损邦交的事情。” “是的,这话不是安贝克跟我说的,”莎古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气息还不算太乱——这小姑娘回过气儿来了? 不过李永生对安贝克的话,真的是没有信心,这厮实在是典型的政客,刚说的话就敢不承认,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典范。 但是他也懒得辩论,看着绳索将水吸得差不多了,他将绳子捞起来,然后转过身来,“我管你是不是……我艹,你居然敢留一个裤头在身上?” 就这短短的时间,安贝克已经脱了个精光,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条短裤。 听到李永生的质问,他摇摇头,肿胀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真的……不能再脱了啊。”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李永生的脾气上来了,所谓信仰,只要能在精神上击溃了它,那就不成其为信仰了 他才待喝令对方除下最后一件,转念一想,好像环境不太合适。 他左右看一眼,果不其然,围观的人不少,除了胡畏族的三女,除了朝安局的雁九,还有张木子和吴小女。 不能污了国族女士的眼睛!李永生微微颔首,“趴下!” “神马?”安贝克一怔,表示自己木有听懂。 “我说你趴下!”李永生走上前,一脚就将人踹倒在地——施暴的时候,没有遭遇反抗,还真是有点遗憾。 然后他捉住绳索的两头,慢条斯理地将绳索折叠起来,再折一下,手指粗的绳索,就变得快有手腕粗了。 安贝克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他,却不敢有半分的反抗,有的只是无助的目光。 失了精气神的人,都是这副模样,连抵抗的心都提不起来。 “放开他!”莎古丽暴跳如雷,却是不敢往前冲——雁九在前面挡着呢,她大声喊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别难为他!” 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一抬手,绳索就狠狠地抽在了安贝克的背上。 “嗷儿,”安贝克猛地身子一挺,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没命地蹦了一下。 几乎是在瞬间,他的背脊上,就鼓起了一条血棱。 “哎呀,倒是忘了,”李永生呲牙一笑,摸出一颗留影石,丢给了吴小女,“吴妈妈,把这段留影下来,我日后好吹嘘。” “噗,”安贝克喷出一口血来,握草,你还要记录下我的狼狈样儿? 李永生哪里管他怎么想?抬手又是几下,狠狠地抽在对方背上。 莎古丽看得心痛如绞,正说要怎么冲破这女人的阻拦,就猛地见这女修摸出一块音螺来,凑到了耳边。 音螺是近距离用的,可以重复使用,不像传讯石那么奢侈。 雁九听了几息之后,神色大变,冲李永生点点头,“我要离开一趟。” 说完之后,她转身开门走了。 莎古丽正要靠上前去,另一个美貌女子又拦住了她的去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实点,我比离开的那个厉害。” “李永生,你住手,”莎古丽不敢强冲,于是声嘶力竭地叫着,“你上午的问题,我愿意回答了啊。” “不愿意回答的是你,愿意回答的也是你,”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又在安贝克的背脊上抽了几十下,抽得背上就没块好地方了,方始脚尖一挑,厉声喝道,“翻身过来!” “我知道错了,”安贝克高声喊着,死死地趴在地上,不肯翻身。 “把他抬出去,这个丑态,让大家都看一看,”李永生冷笑一声,他最是知道这些人在意什么了,“记得使用留影石啊。” “你要我做什么,给句话啊,”安贝克没命地喊了起来,下一刻,就传出了不可压抑的哽咽声,“堂堂中土上邦……总得给我个投降的机会吧?” “你欺负人的时候,想过给别人机会吗?”李永生一抬手,又狠狠地抽了两记下去。 就在这时,雁九从外面跑了进来,“永生,我得离开一会儿。” 李永生快步走上前,“发生什么事儿了?” 雁九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方才宁御马遇刺……生死不知!”(。) 第一百九十七章天家震怒 宁致远遇刺?李永生愣了一下,也顾不得打人了,“这……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时辰之前……或者还不到半个时辰,”雁九忧心忡忡地回答。 “进屋里说,”李永生四下看一眼,冲她点点头。 他俩进了大厅,安贝克也缓缓起身,乖乖地站在那里,莎古丽很想上前看一看,张木子却是冷冷地看着她。 以李永生看来,宁致远遇刺固然是大事,但是朝安局没必要这么紧张。 但是雁九并不这么看,她叹口气,“看来这几日,我也得搬进你的小院来住了。” “没搞错吧?”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有个道宫的张木子一直缠着,他已经很不方便了,现在又多一个朝安局的雁九?“你住我这里做什么?” “避嫌啊,”雁九苦笑一声,很无奈地回答,“你能证明我的行踪。” 开什么玩笑?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不是我笑话你,你觉得自己行刺得了宁致远?” 雁九幽幽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叹口气,“关键是宁御马遇袭,朝安局……可能会有嫌疑。” “朝安局是傻瓜吗?谁敢行刺今上的大红人?”李永生还是有点不理解,不过下一刻,他就愣住了,“你是说……因为莎古丽他们?” “没错,”雁九点点头,一脸的郁闷。 朝安局听了宁致远的吩咐,将莎古丽三人送到了朝阳大修堂,按说是讨好宁御马的行为。 但是宁致远遇刺的时机,实在是太敏感了——朝安局这边将人送来,他那边就遇刺了。 这种情况下,是个人就要琢磨一下,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没有,毕竟魏公公是个很少吃亏的人,前脚将人送走,后脚就行刺宁御马,旁人还不好怀疑到他——他已经示弱了嘛。 但是正因为不可能怀疑到他,所以他才有嫌疑——要行刺了,所以才将人先送过来。 当然,内廷对掐的戏码虽然多见,但是用行刺的手段很罕见,不过换个角度看一下:宁致远只是今上的弄臣,除了内廷,他还能得罪什么人? 宁御马再红,也仅仅是才蹿起来的,他的影响力还到不了三院六部和内阁。 正是因为魏岳有嫌疑,雁九才开始紧张,魏公公肯定不可能直接出手针对宁公公,十有八九还是要授意朝安局来做,她虽然没能力行刺宁致远,居中调度却是可能的。 尤其是,她还是将莎古丽三人带到朝阳的负责人,那么按常情推断,她很有可能心里有怨怼,也有可能是刺杀计划的指挥者。 当然,这个可能性是极小的,但是深明内廷做派的雁九,一点都不敢小看这极小的可能性——只要内廷认为你有嫌疑,人家根本不讲什么证据。 朝安局以往做事,从来都是以自由心证为主,只要被怀疑的对象无法自证清白,那么就是嫌疑人了。 至于说成为嫌疑人之后,会享受到什么样的待遇,那就不用提了,雁九成天使用这些手段,深深了解其恐怖,她半点都不想自己成为被对付者。 这些解释说起来长,但是其中的因果并不难懂,李永生一开始是没想到,一旦想到这个方面,他也是秒懂。 李某人不是玩阴谋诡计的好手,但智商还是不差的。 与此同时,魏岳正在铁青着脸发话,“我不管有多难,我只要结果,只要结果!若是三天之内查不出行刺者的背景,后果……你们自己想吧!” 宁致远遇刺是在东城,不是个特别敏感的地段,但是御马监的司监,在京城被人刺杀,这性质真不是一般的恶劣。 魏岳知道消息的时候,就骂了一句,“握草!” 他经年在权力中枢打滚,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有行刺宁致远的嫌疑,也有这个实力。 魏公公心里这个冤屈,也就不用提了,我都已经决定,不跟宁致远正面相抗了啊。 反正不管于公于私,他必须高度重视这个案子——在京城内,公然袭击内廷十二监司监,这根本不是挑衅了,而是猖獗! 袭击者为三人,一个女人拦道喊冤,宁致远兴致来了,停下马车打算主持一下公道,不成想旁边直接有符器打了过来。 马车上是有护符的,不过袭击者身为化修,一次攻击就击碎了马车的护符。 紧接着,第二道攻击如影随形而至——还是一个化修。 这一击,直接将宁致远身上的护符也打得稀烂。 两名化修看到攻击得手,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分头远遁。 几乎在两人撤走的同时,拦路喊冤的女修自爆了——合着这位,也是个压制了修为的司修。 司修的自爆很恐怖,宁致远雪上加霜不说,还有旁边的民居也被波及,死伤超过了两位数。 最要命的是,这女人自爆,目的并不仅仅在于杀伤,她用一种诡异的秘术,扰乱了天机。 也就是说,想通过天机来推演的修者,没了用武之处——朝安局里,就有擅长天机推演的人,根本捕捉不到,行刺的人会有什么根脚。 尤其令魏岳感到不爽的,是他现在都不知道,宁致远的伤势有多重,是不是已经挂了? 不过按道理来说,宁致远应该还没有死,否则御马监的小太监,大约也没胆子挡着朝安局的人,不让进去了解情况。 岂止是朝安局?连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前去,也被御马监挡在了门外——须知那可是随堂太监,连天家都可以随时见,却偏偏见不到宁御马。 御马监的小太监倒没有那么强硬,只是哭诉说,我们已经汇报了天家,恳请天家做主。 说来说去,是不信司礼监这些人了。 魏岳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去找天家汇报了,这个事儿性质太恶劣,比顿河水库的事,不知道恶劣了多少倍。 顿河水库案虽然轰动,但只是针对黎庶去的,而这个案子,直接刺杀的是本国顶级权贵! 重要性能一样吗?根本都不能比! 少年天子的心情很不好,换成谁在他这个位置,心情也不会好,宁致远只是弄臣,不是权臣——起码目前远没有成长到权臣。 你说这刺客刺杀谁不好,偏偏刺杀个御马监司监? 所以他对魏岳的态度也不好,语气很冲地发问,“这朝安局干什么吃的?多久能抓到凶手?” 魏公公犹豫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方遮蔽了天机,我正安排他们全力调查,不过现在最先要考虑的,是天家您的安全。” 这也是推卸责任的法门,先转移了天子的注意力再说——谁知道宁致远被刺杀,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然而这一招,他用错了对象,眼前的少年天子,比先皇的胆子大多了,他冷笑着发问,“是不是我被刺杀了,对方依旧可以扰乱天机?” 魏岳的汗刷地就下来了,心说尼玛哪儿有这么比喻的?“天家您万金不易之躯,只要防护得当,刺客根本不可能接近您。” “原来你也知道,不可能接近我啊?”少年天子闻言冷笑一声,然后就是勃然大怒。 “我还当他们能直入皇宫呢,既知不可能,你说我的安全做什么?是不是打算抓不到凶手的话,拿这话来搪塞?” “天家息怒啊,”魏岳叹口气,却也没有多慌张,而是又使出了一招,“若仅仅是刺客,倒也罢了,但是天家您想过没有?指使行刺宁御马的,会是什么人?而他们的目的,是不是仅仅限于一个宁御马?” 天子愣住了,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他们的目的可能是我喽?” 魏岳摇摇头,“我也不敢妄自猜测,不过,既然是目的不明,天家小心点总是没错。” “既然是猜测,你当有怀疑对象了,”少年天子极为霸道地发话,“说出来你在怀疑谁?” “呵呵,”魏岳只能苦笑了,觉得今上脾气太糟糕,比先皇难伺候多了——我就算有所猜测,敢说出来吗? “不说也由你,”少年天子一摆手,阴森森地发话,“三日之内捉不到凶手,你乞骸骨吧!” 有你这么任性的天家吗?魏岳忍不住暗暗腹诽,宁御马被刺确实是大事,谁都看得出,对方是花了大心思的,不说两名化修,也不说司修的自爆,只说自爆还能扰乱天机的秘术,就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三日之内抓不到人,你就要我乞骸骨? 拜托了,我可是堂堂的内廷第一人,是被称作内辅的! 不过天家这蛮横态度,倒也让他可以横下心来,将某些猜测,自然而然地说出来。 魏岳叹一口气,无奈地发话,“假设,我只是假设……天家您也知道,宁致远他跟军方的关系,不是特别好。” 少年天子闻言,鼻孔中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轻哼,“还有呢?继续!” 握草,魏岳心里暗暗叫苦,就算你还想听,我也不敢继续说了啊。 他小心地看天家一眼,发现少年天子正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魏公公无奈地叹口气,“您的大典虽然过了,但是……”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一百九十八章宁御马何在 魏岳说的是诛心之言,怪不得要吞吞吐吐,而且不敢说完。 登基大典已经举行过了,但是您还年幼,位子不稳啊。 少年天子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愣了一愣之后,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点出军方几个人,没想到你直接点向我皇族了。” 魏岳艰涩地咽一口唾沫,“军方,目前稳定为上,没有证据,我哪敢胡乱攀诬?” 事实上,军方目前的格局,是相对稳固的,虽然先皇的大清洗,军方也是重灾区,但是他留下的格局,非常地平衡。 其中兑帅的底子最深,坎帅的军功最强,也是内阁大司马,离帅手握御林军,这军方的三驾马车并驾齐驱。 再加上还有两个老帅尚在,先皇虽然不是治军的好手,但留下的格局真的不错。 但是那三驾马车中一旦出了问题,很可能就会引发极大的变数。 魏岳是内廷的老大,对军方人物,其实有很大的发言权,可这种情况下,他还真的不敢胡乱歪嘴。 少年天子冷哼一声,“掌握军队,原本就该是内廷的事吧?罢了,你既然不想说,那你就说一说,哪个亲王可能惦记我身下的位置。” 这尼玛……你让我说这个?魏岳是彻底地无语了,“臣不敢胡乱猜测,天家事,自有天子定夺。” “你也就这点胆子,”少年天子不屑地一哼,顿了一顿,又长长地叹口气,“一个个只看着自己屁股下的位子,若是宁御马在,当能说出一二来。” 拜托,他是弄臣啊,魏岳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是权臣,跟他不一样的,“臣有罪。” 所谓弄臣,就是啥话都敢跟天子说,一切以迎合天子为目的,点评哪几个亲王可能有威胁,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反正是为天子考虑就行了。 而魏岳自命权臣,他也确实是权臣,那么除了考虑迎合天子之外,还要考虑天家的江山稳定,很多不负责任的话,他不能乱说。 “快去追拿真凶吧,”少年天子见他直接认罪,也懒得多说了,“还有事吗?” 魏岳知道,这是天家撵自己了,他迟疑一下发话,“不知宁御马现在伤势如何?” “不乐观,”少年天子面无表情地回答,“阴太医已经过去了,希望能有好消息。” 魏岳犹豫一下,又说一句,“我着人去探伤问候,被拒之门外了。” 他这也不完全算告状,起码他表示,我还是挺关注宁致远的伤势。 天子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探伤只是礼节,抓住凶手,才是对宁御马最好的问候。” 魏岳黯然地告退,心里却是明白:天家心里还是有点怀疑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事情就这么凑巧呢?更郁闷的是,他还没法解释。 李永生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想到目前正在兴起的朝阳广播电台,于是出声问一句,“以我和宁公公的关系,我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 中央广播电台关系到他能不能尽快找到永馨,这是必须要保护的,维系跟宁致远的关系,就显得非常重要了他只是不确定,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够不够资格上门问候。 “肯定要去的嘛,”雁九毫不犹豫地回答,“对宁御马那种人来说,谁去了并不重要,关键是谁没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玩官场文化,你未必强过我。 不过,既然雁九这么说,他就要带一点东西,去探望宁致远。 至于院子里的安贝克,继续待着呗在中土国作威作福那么久,也该让头脑降降温了。 与此同时,政务院院务管理司的魏少玉也得到了消息。 因为朝阳这里架设了电台,他可是被很多同僚非议,都说他玩忽职守,一开始就没认真地执行院里的规定,这尼玛真的是太冤枉了。 此时他就开始琢磨了:这宁致远遇刺……朝阳大修堂的广播电台,还有必要开下去吗? 他身在院务管理司,最擅长跟红顶白,朝阳大修堂的电台,虽然有很多人关说,但是在他的眼中,位置最重的,当属御马监的司监宁致远。 当然,魏少玉也知道,此刻刁难朝阳大修堂,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很可能跟宁致远遇刺一事挂上钩简直可以说是在作死。 但是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实在等不得了,大修堂的电台,发展得太快了,再等一个月,京城里用户过万的话,哪怕抛开宁致远的因素,他都很难喊停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个时机,他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他驱车来到了朝阳大修堂,哪曾想武修总教谕张岩根本见都不见他,说你有什么问题,去找宁御马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找天家。 魏少玉这就反应过来了:合着张岩还不知道宁致远遇刺。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朝阳大修堂毕竟是修院,虽然人才辈出,对朝政也相对敏感,但终究不需要那么强的实时性。 于是魏室长决定,再去找李永生谈一谈那厮既然号称跟宁致远关系不错,没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果然,李永生真的知道这个消息,在他来到小院的时候得知,李永生方才匆匆出去,探望伤患了。 咦?魏少玉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来了兴趣,去探望宁致远了吧?那我也去看一看啊,看宁御马是怎么对这个本修生的。 李永生的消息确实快朝安局第一手的消息,能不快吗? 魏室长来小院前的一个时辰,他就离开了,相较而言,政务院的消息倒还未必有多快。 魏少玉凭着身份牌,审核两次之后,来到了宁御马家所在的……巷子口。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一长串的车辆,他不但进不了巷子,离着巷子百丈,就得停下来,乖乖地排在其他马车的后面这种地方,他哪里有胆子插队? 不过魏少玉也不会坐着干等,他着马车停靠在一边排队,自己则是跳下车来,步行走向那条巷子。 一进那条巷子,他傻眼了,前面还排着十几丈的队伍,而且马车旁边人头攒动,都围在宁宅门口,张头张脑。 这就是宁致远的行情,别看只是个弄臣,别看今上今年才亲政。 权臣可以捧人,弄臣很多时候只能歪嘴,但是谁又敢小看有能力歪嘴的人? 魏少玉还想往前走,被几个人拦住了,冲他呲牙冷笑,“规矩点,排队知道不?” 魏室长十分不高兴,“车排着队呢,我人往前走一走,不行吗?” “不行,看到宁府外人多?那都是亮了字号才过去的,”拦路的人笑得十分势利,“你报个字号,真牛的话,我们也不敢拦你。” 魏少玉知道自家事,对下面郡府的来人,他真的是很牛,但是在京城他真的屁都不算,京城的权贵实在太多太多了。 而且他跟宁致远,还真没什么交集,看一看身边各色的豪华马车,他停下了脚步,“行,那我就站这儿看一会儿吧。” 拦路的汉子见对方停下来,也就此作罢,并不说什么冷言冷语,京城里藏龙卧虎之辈太多,没准这位就是不愿意声张的。 万一眼瘸,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那就没意思了大家前来,只是为了表明我来过。 魏少玉站了不到二十息,就看到了李永生。 那厮手执一个名帖,上前交给门子,说了几句之后,门子摇摇头,然后一挥手,将两个礼盒收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永生走回马车,马车一掉头,从巷子里出来走了! 不过如此!魏少玉觉得自己窥破了李永生的虚实,也懒得再等,径自走回马车,“好了,人太多,咱不凑这个热闹,回吧。” 虽然马车排成了长龙,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将对面的车道让了出来,所以不管是李永生,还是魏少玉,掉头都是很方便的事…… 李永生并不知道身后还有人跟着,他知道的是,今天我来了,问候过了,门子似乎也听说过他的名字,然后将礼物放下,就可以回去了无非是个形式罢了。 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令他惊讶的是,安贝克居然还在院子里,甚至还仅仅只穿着一条内裤。 须知此刻已经是深秋,马上要立冬了,他讶异地看一眼张木子,“这厮不冷?” 张木子笑着回答,“你不回来,他怎么敢穿衣服?” 雁九是跟着李永生去了宁府的,闻言她微微一笑,“怂包而已。” 安贝克双手握拳,浑身微微地颤抖着,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冻的。 “你回吧,”李永生意兴索然地一摆手,“记住了,明天你继续过来挨揍,要不然,我就过去抓你。” “为什么?”安贝克纵然是吓坏了,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你揍我,总要说个原因。” “我揍你,需要原因吗?”李永生微微一笑,很不屑地看他一眼,“不如这样,你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不能揍你?” “我是新月国的王子!”安贝克叫了起来。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但是……这其实是我揍你的原因!”(。) 第一百九十九章原来是她求月票 不管怎么说,安贝克是离开了,带着屈辱离开了,还可能继续挨揍。 莎古丽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然后找到他,“我怎样做,你才能不找安贝克的麻烦?” “他是你爹吗?”李永生真是烦透了这女人,要不是为了寻找永馨的下落,他真的想把这女人扔到随便什么地方,“还是因为他不喜欢洗澡?” 莎古丽闻言,也是面红耳赤,她高声叫着,“原来中土国的国族,只会欺负女人。” 李永生真的懒得理她,没有谁能叫醒装睡的人,“写下你知道的国族女孩儿,要不然我送你回朝安局去。” 莎古丽纵然有千万的不情愿,却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具备拒绝的资格。 不过,刚才她还在想着,为了搭救安贝克,她什么都愿意做,现在他离开了,她心里的紧迫感就少了一点。 于是她又哀求,我能把我想到的人都写下来,你能不能放过他? 李永生冷笑着回答,你别管他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莎古丽委屈地去写人名了,雁九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也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抵触,莎古丽一晚上,也才写出三个接触的国族女孩,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李永生直接停了她们三个的早饭。 吴小女看得有点不忍心,私下跟李永生说,“三个小女娃娃,你何必跟她们叫真?” “吴妈妈,不叫真不行啊,”李永生苦笑着解释,“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你对他再好,他都觉得是应该的,你吓他一下,他反倒是怕了,要主动亲近你了。” 雁九正好在左近,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一直以为你们是比较强调大局的,没想到你也这么认为。” “大局当然是要强调了,”雁九不以为然地回答,“但是说句实话,对人性的了解,我比你深刻得多。” 她有资格说这个话,朝安局整天琢磨的那点事,可不就是这些吗? 李永生笑一笑,也不跟他计较,倒是没过多久,李清明又来扎针了。 今天的李疯子一点都不疯,甚至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也许他想说话来着,但是小李的院子里,住的人实在太杂了。 扎完针他也没走,直接又借了李永生的一间房间住了下来,加上服侍他的侍卫和小九,小院有点人满为患了。 但是这些人之间,基本上不怎么交流,整个院子的气氛,也是怪怪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安贝克还没过来,李永生见莎古丽写得太慢,气呼呼地出门去寻那厮,雁九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安贝克没在宿舍,看守宿舍的门卫说了,此人昨天回来一趟,然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跑路?李永生心里暗哼,有种的你永远不要出现在大修堂。 雁九默默地跟着他,眼珠不住地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次回到小院的时候,就过了午正,有意思的是,李清明带了一台收音机来,正安稳地坐在那里听说书,张木子和吴小女也在不远处听。 李永生走进莎古丽所在的小屋,才发现三名女修生也在听,莎古丽听得连字都忘了写,见他进来,才赶紧去提笔。 这文化侵略,还真是个好东西,李永生默默地点头:我整出这个来,也算帮了道宫一把吧? 但是下一刻,他就勃然大怒,“你一上午就写了四个人?” 莎古丽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在使劲儿想,而且早上没吃饭,没力气。” “那你中午饭也不用吃了,”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又看一看莎古丽的两名同窗,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不怕饿着,但是你的朋友要跟着受苦……自己看着办好了。” 说完他就转身出门,李某人不惯这些毛病。 因为莎古丽的消极怠工,李永生很是不爽,于是下午给李清明扎完针之后,又去找了一趟安贝克,这次他不但去了宿舍,还去了教室。 留学生班早就记住了这个面上有疤的英俊年轻人,所以没人质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大家就当看不到此人。 李永生也不跟他们说话,发现安贝克不在,转身就走。 看到他一脸阴沉的模样,一直跟着他的雁九叹口气,终于发话了,“小李,你为什么一定要寻他的晦气呢?” 李永生皱着眉头看她一眼,“那个雨夜,他差点杀了我,你不知道?” “但是……”雁九犹豫一下,才狠狠心发话,“但是他现在,受朝安局庇护。” “切,”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你们一直是这么做的,我清楚。” “你真不清楚,”雁九停下脚步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以前呢,是象征性地保护,现在……现在他算半个朝安局的人了。”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居然被你们收编了?” 雁九点点头,“所以你对付他……要适可而止,他能提供很多宝贵的情报。” 这件事她一直不想说破,但是看李永生这孜孜不倦找麻烦的架势,她必须点一下。 “又让我顾全大局,”李永生笑了起来,笑容里颇有一点无奈,“那我说一下我的底线吧,我不去找他麻烦了,但是不要让我在大修堂里见到他,要不然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雁九闻言也没了脾气,这位背景深厚,现在念头不通达,她也没法拦着。 想一想之后,她又问一句,“你如此在意莎古丽结识的国族女子,是为了什么?” “肯定有我的原因啊,”李永生笑了起来,顿了一顿之后才又说,“好吧,是为了找人。” “她结识的国族,我们也知道不少,”雁九淡淡地发话,“你想找谁?” 我倒忘了,莎古丽被你们关了十几天呢,李永生顿时恍然大悟这十几天里,肯定也能掏出不少东西的。 可是,他也无法说出自己想找谁,想一想之后,他出声发问,“莎古丽有个妹妹,叫依莲娜……你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此人心向国族,”雁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下一刻,她怔了一怔,然后怪怪地看向他,“对了,好像就是你博本院的。” 李永生也愣了一下,表情也guài了起来,“心向国族……你们把她也发展进来了?” 发展?雁九微微迟疑一下,就猜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然后,他很干脆地摇摇头,“没有,我都没见过这个人,莎古丽自己说的,她对她的妹妹很不满,她妹妹甚至起了一个国族名字,好像叫……永馨?” 李永生呆在了那里。 好半天之后,他才笑着发话,“这个名字……挺烂俗的嘛。” “胡畏族就那点水平,这名字算不错了,”雁九不以为然地回答,“你见过她妹妹吗?听说很好看呢……不过我估计也是胡人的审美观点。” 李永生挠一挠头,斟酌着发话,“嗯,见过,倒还算将就。” “也是,”雁九点点头,别人交口称赞的美女,不会太差了,然后她眼珠一转,“你不会是喜欢她了吧?” “哪儿能呢?”李永生干笑一声,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地古怪…… 接着,他并没有回小院,而是去了一趟广播电台,了解一下近况。 可巧,他到达的时候,张岩也在播音室的外边,正跟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说着什么。 见到他过来,武修总教谕抬手招一下,“小李,你来得正好,过来见过荣老。” 李永生微微愣了一下,走了过去,笑着打个招呼,“见过荣老。” 荣老面目清癯,雪白的头发和长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淡淡地看李永生一眼,转过头又跟张岩发话,“既是美文,当然是用来传承,用来载道的。” “问题是载道文馆,就是您老开的啊,”张岩苦笑一声。 原来这荣老也听了收音机,对于里面的美文欣赏栏目,他希望能加上载道两个字,不管是载道美文,还是美文载道。 但是张岩识得来人,知道此人就开了载道文馆,心说这不就是李永生说的广告吗? 广告能卖钱,张总谕知道这个,最近也有人来谈广告,但是一干武修商量一下,觉得市场尚未成熟,现在并不是推出广告的好时机。 当然,这也是因为,现在大家的主要心思,都放在了收音机的生产上,那庞大的利润,让大家看不起这点小钱。 然后这荣老也找了过来,说你们这个美文栏目,应该强调一下载道。 张岩一听这要求,就头大了,你这都不是简单的广告,是李永生说的“冠名”啊。 但是荣老的气场也很强,声音洪亮,“小张,我都亲自过来了,这点面子不给我?” 这根本不是面子的事儿,张岩笑着一指李永生,“小李,你跟荣老说一说这个门道。” 荣老……载道,李永生的表情变得guài了起来:荣载道?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章丑态 荣老却是没将李永生看在眼里,他依旧对着张岩,“我就跟你说事呢,别跟我推三阻四的,他一个毛孩子,我跟他商量什么?” “这您可看走眼了,”张总谕笑着发话,“小李可是拥有广播电台的三成股份呢。” 荣老这才又侧头看一眼李永生,然后转过头,继续冲着张岩发话,“不管怎么说,这个美文栏目,一定要加上载道两字,你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走了。” 李永生听到这里,干咳一声,“荣老部长?” 荣载道皱着眉头看他一眼,然后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去去去,没你的事儿。” “怎么就没我的事儿呢?”李永生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实在有点火了。 不是他不知道敬老,但是对方实在太倚老卖老,他说话也就不客气了,“我和博本院占了广播电台六成六的股份,张总谕就算答应了你,也得我们同意才行。” “你们同意?”荣载道这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他上下打量李永生两眼,诧异地发话,“美文可以载道,你们为什么会不同意?” “麻烦荣老部长你搞清楚,”李永生气得笑了,“电台是我们的电台,不是您的,您要是想做主,可以自己搞个电台嘛,何必跑到我们这里指手画脚?” “咦,你这小子是什么态度?”荣载道勃然大怒,“小小年纪,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知道不知道尊敬长者?” 李永生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地反驳,“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指手画脚,还纳闷我们为什么不听从……身为长者要起表率作用,拜托,有点素质成吗?” 噗,荣载道好悬没被这句话气得喷出血来,想他荣某人是什么人?美文界一面旗帜,是曾经的教化部副部长,而且还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小子你竟敢如此说我? 他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转身就走了,他不跟这种没素质的人一般计较。 至于这厮所说的指手画脚什么的,他根本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我愿意指点你,那是抬举你,你不老老实实地听话,那就是你的不对! 看他离开,张岩也松了一口气,冲李永生很无奈地一摊双手,“他真想做两个广告的话,我白送都无所谓,但是冠名权不能让啊。” 荣载道身为曾经的教化部副部长,文章又写得好,在教化系统里,有相当的人脉和人气,人家上门的话,白送广告真的正常。 “是不能让啊,”李永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白送广告,也就是两句话的事儿,白送冠名权……一个栏目的名字就固定下来了。” “谁说不是呢?”张岩报之以苦笑,“白送冠名权,不但影响收入,关键是他不领情,只当是咱们该做的……以后想改回来,都要得罪人了,还不如直接顶住。” 随着收音机的推广,他对广告该怎么卖,也有了大致的认识,美文栏目临时改为载道美文,这没多大问题,但是以荣载道的习惯,他这就算占住这个名字了。 将来美文栏目的冠名权卖出去,朝阳这边一改名字,荣老部长铁定跳脚——他才不会想,自己没花钱就做了这么久的广告。 张岩也是为了怕麻烦,索性一开始就不开口子。 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这还亏得他是已经乞骸骨了,要不然不知道又是什么脾气。” “他没乞骸骨的时候,反倒比现在好说话一点,”张岩递给他一个神秘的微笑,“那时他的嘴也不好,不过公务方面,还较为注意。” 李永生会心地一笑,乞了骸骨的人,一般都会出现些心性变化,这实在太正常了,“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你推到我身上就是了。”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就在这时,荣载道又从远处大步地走了回来,他直勾勾地盯着李永生,“博本院……姓李,你就是那个写话本的吧?” “没错,我就是那个不登大雅之堂的,”李永生笑着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荣载道不屑地哼一声,“你的话本从我手里过了……你就这么对我?” 要点脸行不?李永生是真烦了,“您可以选择筛下来我,原本你也看不上话本,但是……你为什么没这么做?” 这话就问得有点打脸了,只差明说你荣载道自命孤高,其实还不是要看朝廷的风向行事? 荣载道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不过他此番回来,是铁下心要拿下那个冠名了,“你嘲笑我的容忍之心,我不跟你计较,你是一定要恩将仇报了?” 李永生不想跟他扯皮——他的征文是揣摩了上意的,虽然当时是没钱闹的,但是他身在朝阳大修堂这样的象牙塔里,如此行径,传出去也不好听。 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冠名是要花钱的,以次数计算,荣老愿意花钱,那当然好说。” “花钱?”荣载道再次愕然,“竟然要花钱?” 在他想来,朝阳大修堂卖收音机卖得风生水起,赚得脑满肠肥,还要指着电台赚钱? “那是当然,我们在替你宣传啊,”李永生坦坦荡荡地回答,“荣老你若不是有个载道文馆,会在意美文载道不载道吗?” 这种大白话,显然又是一记暴击。 荣载道先是一愣,然后气急败坏地发话,“明明是教化众生的物品,你们竟然拿来收费,呜呼,中土的教化,可以休矣。” “没那么严重,”李永生微微一笑,笑容里是浓浓的不屑,“朝阳大修堂的收费,比我博本还高呢,以荣老部长的意思,朝阳大修堂可以休矣?” 关于教育产业化,地球界不知道有多少争论,他辩论这个话题,太拿手了。 咱不带这么自黑的!张岩伸手挠一挠头,耷拉下了眼皮。 荣载道愣了一愣,他也没想到,对方还击得如此犀利,有心说一说两者的不同吧,但是仓促看来……也没啥不同。 很多人就是因为没钱,才上不起本修院,朝阳大修堂的修生,这种情况少一点——只要能有资格上了朝阳,就算没钱,也有的是人上杆子投资。 但是其他本修院,类似情况就太多了,没办法,精英教育就是这个特点。 荣载道想一想才回答,“那这个家庭永馨时刻说书,每天交多少钱?” “这是我要求加上的,”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不算钱,而且这个栏目的冠名权不卖,强调的就是家庭永远温馨,正合教化之意。” 荣载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名称里面,一定有什么说法,但是对方死活不承认,他也没招。 而且对方给出的理由,虽然有些似是而非,但是也不好辩驳。 正没奈何之际,远处呼啦啦走来了二十几个人,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政务院院务管理司的魏少玉。 他走到张岩面前,刷地抖开了一纸公文,面无表情地发话,“传告:自即刻起,取缔朝阳大修堂非法架设的广播电台,相关物品予以封存,这是政务院的传告,还请配合。” 张岩斜睥他一眼,一把将公文抓过来,细细看了一遍之后,冷笑一声,“什么时候院务管理司也能代表政务院了?” 魏少玉斜冷笑一声,“张总谕的意思是,我若是能拿到政务院的传告,你就乖乖取缔吗?” 政务院的传告,当然比院务管理司的传告难搞,不过他的怀里,其实已经有了政务院的传告,只等对方承认,他就会取出来。 这厮啥时候这么有底气了?张岩狐疑地看他一眼,想了一想才回答,“政务院是政务院,我朝阳大修堂,还归教化部管,你最好两家的传告都拿过来。” 政务院的传告,对方也许弄得到,但是教化部的传告就难搞了,大修堂和教化部都是教化系统的,倒不信教化部有谁的胳膊肘子,会向外拐——不怕被同僚喷死啊? 然而下一刻,张总谕就领教到了什么叫意外。 “原来是非法架设的?那就取缔呗,”荣载道怪叫一声,大声发话,“我虽然不才,也是教化部曾经的副部长……怪不得这个电台这么邪门。” 有很多人,愿意将私怨凌驾在公义之上,很显然,老荣部长就是这么个人。 魏少玉原本还有点呆滞,闻言冲着荣载道微微一笑,“荣老果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荣部长在京城的文名极盛,认识他的不知道有多多少,魏室长也识得他。 荣载道冲着张岩微微一笑,“怎么,需要我弄个告知过来?” 张总谕无奈地叹口气,“荣老,您都是出了红尘的人了,何必又入这一趟浑浊的污水?” 荣载道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有一颗入世教化的心,不行吗?” 你有的是鼠肚鸡肠!张岩也火了,冷笑一声,“若是我答应你这个冠名权呢?” 荣载道冷冷一笑,“现在说这个,却是晚了……我真不知道电台是非法架设的。” 这一天多的时间,宁御马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上层,见到院务管理司来人,老荣部长心知肚明,朝阳大修堂只要院长不出面,应该扛不住这个告知。 反正他心里有怒火,就要借机撒出来——我让你们再小看我! 张扬则是明显的愣住了——荣载道你真是教化系统的吗?为了一个冠名权,就做得如此丑陋? 就在此刻,远处有一辆马车急速驶来,不等停稳,一个人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谁是李永生?李永生在这里吗?”(。) 第二百零一章生死之间 跳下来的人,是个仆人一般打扮的人,青衣小帽。 但是紧接着,又跳下一人来,却是朝阳大修堂的医修总教谕王楠,他冲着李永生呲牙一笑,“你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荣载道看着那青衣小帽的仆人,眼睛就是微微一眯,“内侍?” 他文采风流,经常被先皇召见,对内侍再熟悉不过了。 李永生前行两步,然后一抱拳,“我就是李永生,目前有点事情,请稍候。” “哪里有时间稍候?”那青衣小帽的人叫了起来,“快快跟我走,不要啰嗦!” 就在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雁九走上前,沉声发话,“可是御马监的公公?” 她久在朝安局,眼皮子里不知道储存了多少人物,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根脚。 青衣小帽顿时一怔,然后上下打量她一眼,轻哼一声,“原来是你,你知道就好。” 他此来是负了使命的,不能张扬来历,但是现在被人喊穿了,又认出了对方朝安局的身份,那也只能认了。 雁九看一眼李永生,“永生,走吧,你惦记的事儿,交给我了。” 李永生看她一眼,走向马车,“你先帮我看好广播电台。” 马车转个身,又疾驰而去。 在场的众人,目送着马车离去,久久没有人出声。 “等他回来,我再跟他分说,”荣载道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转身就走。 雁九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她当然知道荣载道,但是……凭你也配跟李永生分说? 魏少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麻麻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狠狠地盯着雁九,“你要抗拒政务院的传告?” 雁九一伸手,从张岩手里拿过公文来,轻轻巧巧地撕成好几条,似笑非笑地发话,“院务管理司吗?哎呀,我不小心把传告撕了,你抓起我来吧?” 魏少玉的脸上,青红白紫闪烁了好一阵,才咬着牙关发话,“宁御马是死是活,还是未知,你下注之前,想清楚了。” 雁九冲他呲牙一笑,“你知道得……有点多了,这样吧,你也别走了。” 魏少玉顿时大骇,“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宁御马若死,你是得利者,”雁九微微一笑,从身边的皮囊里摸出一个音螺,然后缓缓地发话,“那么,你也有刺杀嫌疑。” 魏少玉闻言,吓得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没命地喊了起来,“我是奉了政务院的命令!” “我管你那么多呢,”雁九低声嘀咕一句。 李永生上了马车之后,见到赶路的速度很急,想一想之后发问,“宁御马的伤情如何?” 这个时候御马监来人,只可能是请他去疗伤的,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这个……您到了就知道了,”青衣小帽很恭敬地回答,按说他在御马监也算一号人物了,但是他真不敢对李永生失了恭敬。 然而这个问题,他还真不能随便回答,宁致远的伤情,在内廷都是讳莫如深的,天家亲口说了,谁敢传出去,必会追究责任。 就连他来朝阳请李永生,都不敢亮御马监的身份,生恐别人联想到什么。 他没找到李永生,于是拿了阴九天的帖子,去找医修总教谕王楠帮忙寻找,不料想被朝安局的窥破身份——当然,这个责任不能算在他身上,但是他心里依旧惶恐。 李永生能体谅此人的心情,见他不回答,于是又问一句,“银针这些,我都没来得及去取。” “都备好了,”这位恭恭敬敬地回答,“只要您人能到,其他的都交给我好了。” 李永生见状,也闭上了嘴巴。 半个多时辰之后,马车来到了一个小巷,这里是宁致远宅院的后门,青衣小帽一边请李永生下车,一边抱歉地发话,“事急从权,还请李郎海涵。” “无所谓,”李永生很随意地一笑,然后眼睛一眯。 他看到一个人被脱得精光,被绑在石柱上,一边正有人拿了细细的皮鞭,蘸了水抽打。 皮鞭虽然细,但是看份量绝对不轻,一鞭子打下去,被打的人就浑身颤一下。 “这是昨天的门子,”请他来的太监低声发话,“李郎上门,他竟然不留客,抽他五日时间,死活看他造化了。” 李永生的嘴巴动一动,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昨天的事,其实不能怪门子,他来看伤患,门子留下了礼物,将人送走,这很正常——宁御马还生死不知呢,怎么迎他进来? 但是同理,现在抽打门子也正常——李永生上门,你竟然将人送走了? 说来说去,还是宁致远这边有人担心李永生心里不快,索性在他路过的地方,公开惩处门子,缓解他可能的怨气。 这种时候,他实在没办法开口说情。 跟随的太监见状,心里暗叹一声,看来指望这位爷出声帮腔,希望不大了。 他也不觉得门子有多大错,李永生就算针术尚可,整个京城能有几个人知道?因为这点事就惩治门子,着实有点冤屈。 当然,这点遗憾只是在他心头一闪而过,马上就继续引着李永生前行。 穿过几个亭榭,来到一个二层小楼,旁边守着十几名御林内卫。 两名内卫上前辨识一下李永生,然后又拿个圆盘扫一下他的身体。 圆盘扫过他的布囊时,产生了剧烈的抖动,还冒出了白光。 “储物袋?”内卫讶异地一扬眉头,不过很快地,他就镇定了下来,“麻烦您打开一下储物袋,这个……是规矩。” “不用了,”李永生从布囊里拿出一张符,贴在布囊外,“封禁!” 这是封禁符,不算特别罕见,主要作用是不被人启封,当然,可以用暴力破开,但肯定要留下痕迹。 封禁好之后,他将布囊直接交给了对方,淡淡地发话,“替我保管好。” 内卫接过布囊,摆放到了不远处的一张石桌上,然后走开了。 跟着来的太监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帮您拿着?” “不用了,”李永生摇摇头,然后呲牙一笑,“我也想避嫌,反正你都准备好东西了。” 说句实话,储物袋被检查出来的时候,他稍微愣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这实在太正常了,宁致远再也经不起第二次刺杀了。 所以他果断地交出了布囊,布囊不是储物袋,里面装着的褡裢才是。 眼下负责戒备这里的,绝对不止这十几人,连检查储物袋的设备都有,他就不信,众目睽睽之下,有人敢随便动他下了封禁的东西。 确实没人动他的布囊,在他走进楼后,几个御林内卫交换个眼神,有人叹一声,“这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 年纪轻轻能拥有储物袋,那真不是一般的存在,更不是他们能随便招惹的。 连志磊没有储物袋,任永馨也没有,张木子倒是有,人家是真君的记名弟子。 李永生走进一楼的一个房间,里面有七八个人,一个黑瘦的老头坐在那里喝茶,旁边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其他人或坐或站。 黑瘦的老头见到李永生进来,放下手里的茶杯,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在疑惑他的年轻,“这是?” “阴大师,这就是李永生,”带人来的太监赔着笑脸回答,“九凤齐鸣的针术。” “是三凤九鸣,”阴九天随口矫正一句,然后站起身来,微微颔首,“你来看一下宁致远的伤情。” 隔壁的套间里,宁公公躺在一张床上,周围还有三四个人看护这。 御马监的司监双目紧闭,面色发青,下颌处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胸腹间也不见起伏,仿佛是死人一般。 李永生走上前,随手拨开了他的眼皮,看了七八息,微微颔首,“还活着。” 你这不是废话吗?众人有点无语,如果他死了,叫你来干什么? 不过阴九天微微颔首,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中土国的郎中,检验生死的手段很多,比如说摸脉,比如说听心跳,又比如说拿块琉璃片放在伤患鼻孔下,看有没有水汽。 但是医术高明的人,直接看瞳孔就行,尤其是宁御马这样的状态,已经一天多了,通过瞳孔能看出真死和假死,那得有相当高的水平。 既然他断定了对方的水平,就直接发问,“三凤九鸣,护住百汇、双肩井和膻中,你能否做到?” 双肩井可是两处,四处要害使用三凤九鸣,那就不是一次三凤九鸣,而是四次。 这对行针者的水平和修为,要求很高。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想一想之后,微微颔首,“倒是可以,但……如何辩证?” “已经辩证过了,”旁边一个八字胡中年人发话,“你只管听从便好。” 李永生根本不带理他,只是看着阴九天——旁人的聒噪我是不管的,就看你怎么说。 阴九天沉吟一下,然后缓缓发话,“你先把一下脉吧。” 李永生走上前把脉,把了差不多两柱香的功夫,才缓缓地抬起眼皮,“居然……莫非是巫蛊之术?” 宁致远脸上的那一个伤口不大,有多深也看不出来,应该是处理过了,但是此人竟然没有脉象,再结合阴九天刚才的要求,他猜测此人受了巫蛊,是正常的反应。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零二章交相辉映 阴九天闻言,缓缓点头,“不错,巫蛊,其实还有些毒。” 虽然对方回答得不是很完全,但是他已经相当满意了,只是这回答,也带了点试探。 李永生果然有点疑惑,“能和巫蛊一起下行的毒吗?” 这话问得也很有水平,三凤九鸣护住百汇、双肩井和膻中,分明是要趁着四处要害被封住,催动蛊虫往下走,到脚心的涌泉,然后以物诱出或取出。 这是处置蛊虫的一种手段,不是通用的,只是在某些情况下可以使用,但是以李永生的知识,他实在想不出,蛊虫怎么能和毒一起,同时从脚底排出。 那八字胡中年人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你只听好,去做便是。” 他也是太医,跟阴九天忙了一天一夜,将宁致远身上的毒控制住了,又将蛊虫的活性压制到最低,这个过程讲起来不但麻烦,还有很多不便人知道的隐秘手法。 所以他这个态度,倒也不是故意歧视李永生——你一个年轻的本修生,老老实实地施针就行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然而这话说得李永生不高兴了,他脸一沉,“我自跟阴大师说话,关你什么事?你知道三凤九鸣有几种施针和取针手法?” 这位闻言,顿时不做声了——没办法做声了,人家问这么清楚,是要选择性地施针。 这也不怪他,三凤九鸣针法早就失传,他哪里想得到,九凤齐鸣这针术,竟然还有细分? 阴九天讶异地看一眼李永生,沉吟一下发话,“毒从脚下出,蛊自谷道泄。” “咦?”这次轮到李永生纳闷了,他看一眼这大名鼎鼎的大国手,“谷道出蛊?阴大师果然令人佩服。” 这话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佩服,他的医术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能治疗很多伤患,主要是他的见识广,这是眼界决定的。 阴九天做为一个玄青土著,竟然能在宁致远身中奇毒并且昏迷不醒的情况下,令蛊虫被排泄出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殊不料,他这话听到阴九天耳中,也是颇为震惊,黑瘦老头看他一眼,“居然精通蛊术,你可知谷道出蛊的难处?” 李永生点点头,淡淡地吐出八个字,“肠胃要动,气血要行。” 谷道出蛊也未必有多难,但是宁致远在昏迷中,不能像一般修者,通过行气将蛊虫排出体外,那就只能跟普通人一样,靠肠胃的自行蠕动来排出。 这就存在气血搬运的问题,搁在一般情况下倒不是大事,但此刻宁御马身中奇毒,太容易因此毒发身亡了。 “咦?”这个答案,令阴九天都不淡定了,他原本以为,这小子会一手绝传的针法,后来才发现,甚至针法都可以细分,再后来又发现,对方居然精通蛊术。 直到现在,他愕然地发现,对方连谷道出蛊的方法都不看在眼里——他原本是想考校这个的。 小伙子看重的,居然是谷道出蛊时的毒性控制问题,这看问题也太全面了一点吧? 中土国的郎中行医,讲究的就是全面性,阴九天猛地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小伙子。 小家伙还真是个好苗子!他暗暗点头,脸上却不动声色,“宁致远身上毒性和蛊性相近,原本是相互纠缠的,我们适度地分开了。” 原来如此,李永生点点头,他明白了对方的做法。 但是虽然明白了,却一点不影响他的佩服之心,行刺者故意使出和蛊虫相似的毒,分明就是想双保险干掉宁致远。 非常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大国手阴九天,竟然能强行将两者分开,不愧是御医。 见到他点头,阴大师就越发地好奇了,“你觉得这种情况,该如何施针?” 他希望小家伙盘算一下,使用哪种三凤九鸣的分支手法,比较合适。 李永生想一想,方始回答,“四凤十二鸣……其实是四柱齐鸣。” “四柱……齐鸣?”阴九天觉得脑袋有点不够用了,四柱针法他当然知道,但是齐鸣……这尼玛是什么鬼东西? 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你能令四针齐鸣?” 他总听别人说,李永生说自己的针法不是得自桂一男,原本他觉得这话有点可笑,但是听到这句话,他终于有点相信了。 “这并不难做到,”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关键是我认为,四柱齐鸣,才能更好地将毒和蛊下推,三凤齐鸣倒也行……但是那就先照顾不到膻中了。” 亏得我还想着让你做四组三凤九鸣呢,阴九天的脸,也有点发热。 他当然知道,护住百汇、双肩井和膻中,必须在每个点上都做到三凤九鸣,但是很显然,一旦这样做了,四组针之间不会太同步,也会影响效果。 然而,他选择这样的治疗办法,主要是因为,他必须将膻中也扎上针,否则会引起极为糟糕的后果——这是没有商量的。 四柱针法,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 他还待说话,旁边浓眉大眼的中年人有点不高兴了,“阴大师,人已经请到了,咱们动手吧,致远……宁公公他等不得了。” 阴九天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有更好的法子出来,你不能让我想一想?” 浓眉大眼顿时不说话了,这位可是天家的御医,他偶尔说一句算是提示,不属于失礼,但是说得多了,那是找不自在。 不过阴大师也不跟他一般计较,想一想之后,看一眼这厮,不怒而威地发话,“还不快去找个人来?” 啊?浓眉大眼中年人愣住了,“找个人来……干什么?” “找人来测试一下啊,”八字胡气得狠狠瞪他一眼,“四柱齐鸣,我们都没听说过,不得先验证一下?” “拿我来测试吧,”引李永生前来的太监主动申请,他一脸的决然,“宁公公已经等不得了,不要再拖延时间了……来吧!” “还是我来吧,”又有几个人先后开口,异常地积极踊跃,这样的时候,谁愿意后人? 最后,还是先发话的这位得到了机会,没办法,谁让他反应最快呢? 李永生也不拖延之间,直接给这位扎了四根银针,然后双手一拂,手法快得根本令人看不清楚,紧接着,四根银针齐齐颤动了起来。 阴九天也没有歇着,一边看他行针,一边伸出两只手,摸着太监两手的脉搏,耳朵也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松开双手,由衷地叹一声,“果然是厉害,这个四柱齐鸣好。” “好的话,阴大师您就赶紧出手吧,”浓眉大眼又沉不住气了。 阴九天淡淡地看他一眼,“我得改动一下方子,李永生有这实力,方子当然要变。” 浓眉大眼直接卡壳,好半天才苦笑一声——已经开始熬汤药了啊。 阴九天才思敏捷,不多时就将刚才的方子改动完毕,然后递给李永生,“你看一看。” 李永生一摆手,微笑着回答,“汤剂类的方子我不熟,我对阴大师你有信心。” 方子他也能开出来,但是他并不是个喜欢卖弄的人,今天来既然是行针的,那就只管行针好了,而且……看阴九天这水平,也是极高的,倒不信连个方子都开不好。 阴九天看他一眼,也没再多说,而是又将方子递还给小厮,“行了,煎药去吧。” 接下来,就是李永生对宁致远施针了。 依旧是四针,四针下去之后,他不住地拂弄着四根银针,令这四根针一直在震动。 想要偷师的人海了去啦,但是他的手法实在太快,大家都看得不是很清楚。 有人拿出了留影石,想要留下影来,那浓眉大眼的汉子冷哼一声。 因为害怕打扰李永生,他哼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紧接着,他又低声发话,“收起来!” 众人这才想到,宁御马的伤情,本来就是顶级机密,宁御马的叔叔,又怎么可能答应他们留影? 李永生施为了半个时辰,额头上的汗滚滚而下,才冷哼一声,“汤剂呢?” 小厮把汤剂端了过来,因为才刚刚煎好,正冒着滚烫的水汽, “要起针了?”阴九天问一声,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又喝令一声,“弄凉一点……小李你再坚持一下。” 弄凉是很简单的事,修者的位面,当然有可以令汤剂快速降温的手段,也就是十几息的时间,温热的汤剂再次被端了上来。 阴九天深吸一口气,“起针吧……是速起,你应该知道吧?” 李永生当然知道该速起,他点点头,“起针之后,还要再下针,你快点!” 握草,你连这也知道?阴九天都顾不得震惊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什么样的人,才能培养出这样的苗子? 然而,李永生的震惊,一点都不比阴九天少,当他起针完毕,看到对方灌汤剂的手法时,眼中也掠过了一丝异样:我去,竟然是鼻饲? 鼻饲手法,地球上有,是通过鼻孔,将汤剂灌到患者的胃里,仙界却是没有——想让汤剂起效,仙界有很多手段。 他真没有想过,中土国这边,竟然也有鼻饲的手法。 第二百零三章妙手求月票 一大碗汤药慢慢灌下去,阴九天侧头看李永生一眼,似乎在问:还不动手? 刚才的四柱齐鸣,是为了激发这四个祖窍的活力,有效地抵挡巫蛊和毒性。本站地址更改为:,手机更改为 现在汤药灌下去,四个祖窍重新激发,才能保证,药性不四溢,乖乖地下行而去。 李永生却是摇摇头,淡淡地发话,“待肠鸣之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我去!阴九天竟然无语凝噎了,腹鼓肠鸣,那是辩证用的,什么时候就成施针的时机了呢? 不过他也不敢贸然地质疑,事实证明,这个年轻的本科生,是有真材实料的,于是他说一句,“鼻灌汤剂,直接入胃了,还需要等待?”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胃是负责消化,肠才是负责吸收。” 他甚至很想驳斥一句,汤剂还需要消化吗?直接吸收就行了。 但是,何必呢?他今天来,就是甘当绿叶的,没必要跟大国手叫这个真。 “果然是跟我想的一样,”阴九天居然猛地跳了起来,直接扑到了李永生身上。 “去!”李永生吓了一大跳,他的性倾向十分正常,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猛然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想也不想,膀子一扛,直接将阴九天甩出老远。 周围的人顿时石化了:尼玛,我们看到了什么?一个本修生,将一个化修打飞了? 没错,阴九天是化修,虽然他这个化修,有一点点水分,是通过气运冲刷提升上来的,而且通过一些道器,才能施展出化修的修为。 如果不用道器的话,他的真实战力,应该就是中阶司修左右的水准,毕竟没几个医修是擅长战斗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修为是化修。 阴九天被甩开了,却没有丝毫的不满,恰恰相反,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战力方面的差距。 他被甩到了墙壁上,跌落到地面,然后他马上就站了起来,兴奋地发问,“你的意思是说,胃的作用只是碾磨,对吧?” “这个……”李永生犹豫一下,微微颔首,“没错,胃的吸收效果很差。” 阴九天根本没问他原理是什么,而是再次兴奋地发话,“我就说了,这鼻灌可以直接进肠的……可以直接穿过胃的,对吧?” 鼻饲已经是直接穿过食道了,再直接穿过胃?你也真敢想啊,李永生觉得有点无语,“直接穿过胃,技术上不太好实现吧?” 地球界做个胃镜,大家都要痛苦到死去活来,贲门不开,进不了胃。 至于说穿过胃,汤剂直接通过幽门,那画面太美,真不忍直视。 “划开肚子就行了,”阴九天很无所谓地回答,“小肠上开个口子灌汤剂。” “啊?”李永生听得都傻眼了,咱不带这么喝药的吧? 这个技术手段,在仙界没必要,在地球界,似乎还没有听说过——这种喝药的方式,实在太了一点吧? 起码在灵魂碎片离开地球的时候,那里还没有成熟的技术,支持这么喝药的。 但是在中土国,这样的手段,技术上是完全可行的——这里是修者的社会! “你确定,等肠鸣之际吗?”阴九天的脸上,依旧是兴奋异常,这也是他一个重大的猜测,如果能证明实用性,那算一个历史的突破了。 大国手什么的称呼,阴大师已经不稀罕了,甚至他听到这些称呼,都提不起什么兴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超脱自我,超脱中土国现有的医修格局。 剖开肚子喂药,涉及到伤元气的问题,但是能将救人的效率提高,这就足够了,起码遇到那种不救则死的病情时,这是一个选择。 “我确定,”李永生点点头,想一想之后又补充一句,“胃也能吸收一部分……阴大师你条件便给,测试一下便知。” 阴九天兴奋地点点头,“我肯定要找人测的,现下不过是想先听到你的答案。” “肠鸣了,”李永生再次出手,这次用的是新的银针,方才入体的银针,已经有些毒性,不敷使用了…… 看着他熟练地行针,八字胡的太医怔了一阵之后,悄悄地找上了阴九天,“阴大师……” “别说话,”阴九天专心致志地看着李永生,心里不住地模拟着,如何才能让四针齐鸣。 四针行完,宁御马身下冒出了臭气,阴九天马上又指了四个祖窍,令李永生继续行针。 这次,李永生就不听他的了,他认为此次该行的是三个祖窍,三凤九鸣正好,没必要四个祖窍。 两人简单地交换一下意见,最后还是阴九天退缩了——李永生的建议,有点颠覆常识的认知,但是阴太医认为,这样行针也糟糕不到哪里去。 正经是小李的思路,可以借此验证一下。 正如李永生所言,阴大师身为御医,有很多伤患可以供他测试,就算没有需要的伤患,也可以强行制造出来——牢里的死囚多了去啦,废物利用一下是无妨的。 但是现在就能验证效果,何乐而不为呢? 李永生的建议果然不错,接下来,宁御马不但顺利地排出了蛊虫,剧毒也被驱赶到了腿上。 一群人一直忙到子末,也就是夜里一点,宁致远双脚的涌泉,终于凝出了十几滴毒血,其色如墨,却有淡淡的海腥味。 “果然是夏花之毒,”八字胡轻叹一声,神情复杂。 阴九天却是没在意这些,他早就判断出了毒性,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好了,可以休息一下了……病人应该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后醒来,他余毒未尽,元气也大伤,迟些醒来是正常的。” 宁致远的叔叔闻言大喜,“十二个时辰就能醒来?” “十二个时辰之后,”阴九天很随意地看他一眼,也懒得多说,伤患家属的唠叨,从来都是最麻烦的,“排毒的方子也给你写好了,不要干扰我了。” 然后他扭头看向八字胡的太医,“你刚才想说什么?” 八字胡看一眼不远处的李永生,发现他正满头大汗地吃饭——连续几趟针下来,此人真的累惨了。 他将阴九天扯到一边,悄声发话,“你有没有发现,这本修生极为古怪?” 这用得着你说吗?阴大师无奈地白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 “他把您甩脱了,甩出了很远,”八字胡的声音,越发地低了,“他才是本修生啊。” “哦?”阴九天一直在琢磨今天的病例,这时候才意识到,此人的战力也极为不俗。 我可是化修来的,他琢磨一下,也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你还想说什么?” 八字胡的眼中,凶光一闪,“此人的来历,我看很有问题!” 他今天被李永生呵斥了,还无法反驳,身为堂堂太医,他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当然,他不会认为,这是自己心胸狭小——那厮怎么看,都不正常。 阴九天沉吟一下,抬手又招来那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 经过一阵观察,中年人发现,宁致远的呼吸明显了起来,他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若是宁致远真的不治,宁家的百十口人,瞬间就会掉落深渊,想被打回原形都是奢望。 所以他笑眯眯地走过来,“阴大师有何指教?” 阴九天看一眼身边的八字胡,“你来说!” 八字胡将自己的猜测低声说一遍,然后……他很悲催地发现,对方的脸拉了下来。 宁致远的叔叔沉吟一下,字斟句酌地吐出一番话,“李永生的来历呢,你们不用怀疑,天家都叫得出这个名字,当然,他还有别的际遇,这就不方便说了。” 宁家是小户人家,眼界也不怎么样,但是一百多口人里,偏偏是他来帮宁致远管家,可想而知,他是比较出色的,所以说话的水平不算低。 他其实心里清楚,李永生跟道宫有勾连,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说给太医听吧? “天家都叫得出名字?”八字胡愕然,天家听说过这个名字,和天家叫得出这个名字,那是大不相同的——很多人天家有耳闻,但是想让天家叫得出名字,那真不容易。 “这个事儿不用再说了,”中年人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李永生的储物袋,还在外面被扣着呢,那可是储物袋啊!” 八字胡的嘴角抽动一下,终于停了继续歪嘴的心思,年纪轻轻,居然有储物袋,这种人实在没法招惹啊。 阴九天倒是没有多么意外,能培养出李永生这种怪胎的人,其身后的势力可想而知,至于说区区的储物袋,阴大师不但见得多了,自己也有两个。 所以他点点头,“既然知根知底,那就无须我们担心了。” 因为他俩的不计较,李永生无意中表现出的超强战力,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不过本修生马上就遇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不能回朝阳?我还有事儿啊。” “您看,宁公公现在还没醒来,”请他来的太监,非常恭敬地回答,“您恐怕得在这里住几天了,大修堂那边,我会帮您打招呼的。” 李永生无奈地一拍额头,“李清明等着我扎针呢。” 他自是不能说,我着急去找依莲娜。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零四章宁致远苏醒 李永生要做的事情多了,找依莲娜是一回事,大修堂的电台被政务院下了取缔的命令,也是不小的事情,他不能让这个电台被取缔。本站地址更改为:,手机更改为 但是不管他怎么说,宁御马的人死活不让他走。 李永生当然也不好强行离开——宁致远遇刺影响太大,目前正极力封锁消息。 御马监的人甚至表示,李清明那里,我们替你通知,让他在家等着好了,等这边能腾出手来,您就过去行针,你看可好? 李永生也没招了,只能暗示一下,这个……行政院院务管理司的魏少玉,似乎对我有些成见,目前在为难朝阳大修堂。 他也就是歪一下嘴,不成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走出房间,却现魏少玉已经跪在那里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李永生真的有点意外。 “御马监说了的事情,居然有人找麻烦,”请他来的太监,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早饭,见他出来,马上站了起来,“其心可诛啊。” 真要说这御马监,其实是随着宁致远才兴旺起来,现在宁御马生死不知,正该夹起尾巴做人才是。 然而这么想的人,还真的错了,揣摩上意跟红顶白是太监们最擅长干的,宁御马现在虽然还没有清醒,但正是这样的时候,最能表现出忠心来。 所以这太监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朝安局汇报说,政务院的魏少玉,很可能跟宁御马遇刺一案有关。 朝安局一听,二话不说就将人捉了来,而且也不知道魏岳怎么想的,居然直接将人送到了御马监,要他们自己审查。 御马监的人将人带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审问,魏少玉就主动招了,我去朝阳大修堂,是院里的意思,不是我个人搞得定的啊。 御马监的人也不理他,让他在李永生的房门外跪着,至于说何时审讯,那要看宁公公的意思了——宁致远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不听话的人了。 见到李永生出来,魏少玉睚眦欲裂,“我是奉了院里的指示,你竟然敢将我捉来?你等着吧,政务院跟你没完!” “你脑子没病吧?”李永生不屑地看他一眼,“我能使唤得动御马监的公公?” 那名太监闻言,也是一声冷笑,“政务院?你看看政务院会不会来讨要你!” 魏少玉脸上,顿时一片死灰,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涉及到的,是宁御马遇刺的大案。 别说取缔电台原本是他一手促成的,就算是院里高层下的命令,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来保他。 取缔电台才多大的事儿?跟十二司监之一遇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吧? 想通了这一点,他身子前倾,在地上磕起头来,将地面咳得咚咚直响,“李永生,李大爷,我知道错了……你饶我这一遭吧。” 李永生根本都懒得看他的狼狈,只是淡淡地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锻炼了一阵之后,有小太监送来的早饭,并且婉转地提示他,说您在附近活动就行了,万一司监大人有什么需要,找您也方便。 李永生也不以为然,这种时候,他被软禁就是一种必然。 不过他也没有无聊多久,很快地,阴九天就寻他聊天来了。 阴大师倒不是被软禁了,他是少数几个御马监都没资格软禁的人,别说御马监,内廷都没这个资格,想动他必须得天子点头。 不过他也走不了,天子关心宁致远的伤情,要他在这里用心看护。 看护病患,真的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前两天是急救,那也算了,自从今日凌晨,宁致远伤情好转之后,阴九天睡一觉起来,就觉得无所事事了。 他去看了一下宁致远,现其病情稳定,又叮嘱了人严加看管,想着左右无事,就来找李永生聊聊天——他对这个修生的医术,还是相当好奇的。 但是李永生对这种好奇,是敬谢不敏,他不怕泄露出去医术,那是为黎庶造福,但是他不喜欢别人考校自己的医术——在交流中,他可能露出马脚。 尤其他面对的,是阴九天这种大国手。 换句话说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可以告诉你,但是你指望问什么我就答什么,还是别做梦了。 所以阴大师跟李永生交流得很是不舒服,原本一个理论,听得好好的,能触一些奇想出来,结果他问具体原理和细节的时候,对方说我也不懂。 不懂……不懂你能有这么个理论?阴九天恨不得掐着对方的脖子怒吼。 就在他越来越难以忍受的时候,有人来了,却是李清明已经归家,现在派人来宁府借用李永生。 一时间,阴九天有点恍惚了:不知不觉间,这少年的医术,已经搅动了京城啊。 他当然知道李清明身上的毒,有多么的棘手。 李永生去李清明府,不是一个人去的,御马监有两个太监跟随,还有十二名御林内卫,不但负责送人,还要负责接人走。 甚至在行针的时候,两名太监都在旁边看着,就是担心他胡乱说话。 李清明虽然暴躁,但是在大局上,他把握得很好,行针的时候,他基本没说话。 因为下午还要继续行针,中午李家留饭。 在饭桌上,李清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直接问那御马监的太监,“刺客有线索了没有?” “这是朝安局在做,洒家不知情,”御马监不太在意军方,但是李清明也算半个传说级别的,所以回答得还算客气。 李清明的愣脾气上来了,“既然是如此,你们何必扣着小李不放?他还有别的事。” “在我们眼里,没有比司监性命更重要的事了,”太监不冷不热地回答,“李将军若是着急,可以着军情司多下点功夫。” “军情司我哪里插得上手?”李清明没好气地哼一声,“我现在跟乞骸骨也差不多了。” “李将军余毒尽去的话,修为肯定还能再上个台阶,”太监不阴不阳地说一句,对这一代军中猛将,也没多大的敬意。 听着他俩说话,李永生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李将军,我目前不得自由,你是否能帮我个忙,从博灵郡带个人过来。” “这事何须劳烦李将军?”御马监的太监笑着话,“李先生交于我就可以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话,“内廷勾连地方,总是不好。” 太监不以为意地一笑,“御马监在博灵郡,也是有马场的。” 严格来说,博灵郡的水土不适合养马,也不以军马出名,不过那里确实有两个小马场,出产挽马,但是一到战时,可以迅地转化为培养军马,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这两个马场,目前只是挂在御马监名下,具体负责的是两个小家族。 李清明闻言,冲他呲牙一笑,“你肯定想不到,连鹰是小李的仇人吧?” “连鹰……很熟悉的名字,”这位冥思苦想半天,终于骇然地一扬眉毛,“博灵军役使?” “所以你还是别掺乎了,”李清明笑着回答,“你也掺乎不起。” “呵呵,”这位不屑地一笑,却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宁致远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但是他的心里,却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李清明看一眼李永生,“回头把人名告诉我,我帮你处理。” “不用回头,这没啥不能说的,”李永生笑着回答,“博灵本修院依莲娜,胡畏班的……我希望能尽快把她带到京城。” “博灵本修院也有胡畏班?”李清明讶异地一扬眉毛,然后微微颔,“好了,我知道了。” 畅所欲言的时间,也就是午饭这一段,下午的施针过程,又是枯燥无比。 直到最后送李永生上车,李清明才找了个时机,低声问一句,“那女修生很漂亮?” 李永生犹豫一下,干笑着回答,“她不止漂亮……” 他俩在沟通,御马监的太监在回转之后,也悄然出一条消息。 当天夜里,宁致远终于醒了过来,不过刚醒过来的他很虚弱,只是见了一下天家派过来的一个小黄门。 李永生当天就知道他醒来了,但是直到第三天早晨,他才见到醒来的宁御马——那还是阴九天示意了,李永生这医术不错,帮你查一下余毒吧。 宁致远这个人……怎么说呢?太监有的毛病,他基本上全有,而且还是那种大太监、当红太监的毛病。 但是他还有点真性情,见到李永生第一面,他就表示了,“你再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我知道你事儿多,但是……你总赶不上我事儿多,反正你这个救命之恩,我记下了。” 李永生哪里会在意这些?“您既然好了,我就该回去了,我的事真挺多……今天能走吗?” “不可能,”宁致远很干脆地摇摇头,“你起码要在我这里住三个月。” “不会吧?”李永生真的吃惊了,“你再养上十来天,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我是没有问题,但是天家有问题,”宁致远的语气很微弱,态度却很光棍,“这次我遇刺,也是天家的一个机会……你别看我,我也是才知道的。”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倒是想早知道呢,可能吗?(。)8 </br> 第二百零五章接连行刺求月票 李永生真的猜不到,为什么今上要一直遮掩着宁御马的伤情。本站地址更改为:,手机更改为 遇刺之后,假装生死未卜,这种手段……好吧,也不算少见,阻隔消息嘛,让那些动手脚的人主动跳出来。 但是以宁致远的身份,能勾出什么来?弄臣如果不能歪嘴,跟路人的作用也差不多。 然而,很快地,李永生就发现了一些情况,在他入住宁府的第四天,内廷第一人魏岳魏公公,前来探望宁御马了。 宁致远表现得很夸张,抹了一脸的铅粉,躺在床上装昏迷,周围的小太监们,还不许魏公公近身去看。 魏岳来的时候,阴九天也在,不过有意思的是,他并没有问阴大师宁御马的病情,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太医发问。 那名太医当然回答说,宁御马至今未曾醒来,何时醒来,我也不知道您得问阴大师。 阴九天就像没听到这话一样,站在那里不做声。 魏岳微微颔首,走出屋的时候,还告诫御马监的太监们,小心看护宁御马,否则他定不饶恕,最后他来了一句,“宁御马若能大好,我觉得他可掌貔貅卫。” 貔貅卫是皇家直属的暴力机构,主要强调的是执行力,理论上归内廷和宗人府共管,但是宗人府一般使唤不动他们,而内廷中也没有专门管理他们的机构。 目前掌管貔貅卫的,是太皇太妃的贴身太监,已经老迈不堪,去年还中风了,不过他的忠心人所皆知,太皇太妃令夺其职,今上不忍,就拖延到了现在。 今上今年大典,貔貅卫的人选,内廷和宗人府都有过些提议,其中让魏岳接手的呼声很高,也有媚上之人,建议宁致远接手,今上没有任何回复。 现在魏岳主动退出竞争,还要推荐宁致远,显然是好事。 待他离开之后,宁致远高兴得从床上蹦了起来,“这老东西总算识相!” 李永生看得心里也是暗叹:装个病就掌握了一卫人马,果然是好算计。 然后,宁御马就去折磨人了在他装病的几天里,很有些没眼力的家伙,居然想要作怪,御马监已经抓了四五个这样的人。 今天宁致远收拾的,是院务管理司的魏少玉,他心情不错,还喊来了李永生旁观你救了我,我当然要帮你出气。 身居高位的人,很多时候都要谨小慎微地行事,能快意恩仇的时候不多。 就算是宁致远这弄臣,也知道自己不能跳腾得太凶,要不然那就是替天家拉仇恨,天家被非议,他就要倒大霉了。 所以折磨魏少玉这种“小官”的时候,他兴致盎然不说,还问李永生,“此人是触了我的霉头,跟你无关……你想要些什么奖赏?” 李永生想一想,“把那门子放了,好生治疗一下吧……他没什么过错。” 门子就是一开始只收了礼物的那个,行刑四天多了,这初冬的天气,被剥了精光就已经很难忍了,还拿小鞭子抽了这么久,现在的状态,是放开他他都十有**活不了。 “那厮啊,”宁致远微微颔首,门子其实是宁家的人,还算可靠。 但就是那句话,宁致远自幼入宫,跟宁家其实不怎么亲,反倒是身边不少小太监,用得相当顺手,所以门子被打一事,他虽然后来知道了,也觉得此人该打。 所以他不能说小太监们做错了,否则的话,下面人难免心寒,而且对他而言,那厮确实做得不对若是能留下李永生,没准他会早点醒来。 这个求情,也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于是他笑着发话,“这算多大事,就是替你出口气……对了,第一天来了,你就看到他了,怎么现在才说?” 问题很简单,但是回答不好的话,后果……也是有一些的。 “当时在替公公治病啊,”李永生笑着回答,“若是那时出口求情,也许是违心的,只是不敢得罪门子……旁人也许会认为,我未必会尽心尽力地救治。” 宁致远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用了很长时间,才微微颔首,“你这脑瓜,怎么长的?” 这个逻辑,说起来简单,想要领悟还真的不容易。 李永生来探病,礼物收下,人被打发走了,再次被请来的时候,很难说心里有没有怨念,正是因为如此,御马监的小太监们,才会惩处门子,以消除他的怨念。 这时他若出口求情,倒是能表示出大度,但是……这怨念消除了没有呢?谁都不知道。 倒不如无视门子的遭遇,尽心尽力地出手,等到救治好人之后,再开口求情,那就说明这个人,确实没有怨念。 这样行事,真的太敞亮了。 至于说门子可能在这四天内死去,那就活该他倒霉了起码宁致远是这么认为的。 你耽误了我的救治,该你死,你就死吧! 所以宁御马认为,这个回答太对自己的胃口了,于是他哈哈大笑,“你若为太监,怕是天家眼里就只有你,没有我了……那谁,还不去快放了门子?” 旁边的小太监一路小跑出去了。 “我没有这个兴趣,”李永生断然摇摇头,“半点也没有。” 他还想说,太监终究是不完整的人,但是考虑到宁致远的具体情况,这话就没说出口。 “你是个心思细腻的,”宁致远来了兴趣,他发现这个年轻的本修生,除了医术精湛,还很能替人着想,思维缜密。 这是能庙算之士,他忍不住就又问一句,“魏岳推荐我执掌貔貅卫一事,你怎么看?” “我不懂,”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表示,哥们儿不发表意见。 “你这人好生无趣,”宁致远有点不高兴,他当然分得清不懂和不说的区别,对方绝对是个明白人,“跟我说两句,还辱没了你不成?” “我确实不懂,”李永生继续摇头,待发现对方拉下脸来,才无奈地叹口气,“宁公公,你说天家召阴大师看病的时候,问些类似的话,阴大师会不会说?” “他?他只管看病的,”宁致远理所当然地回答。 “对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这种大国手,都只管看病,我当然更是了。” 宁致远无法反驳这个答案,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想听对方的看法了,“那这样吧,你不是想回大修堂吗?说得好了,我就让你回。” 李永生无奈地翻一下眼皮,他还真无法抗拒这个诱惑,“很简单,魏岳是在示好。” “这用得着你说?”宁致远气得笑了。 李永生又想一想才说,“你病了这么久,他再自矜身份,也得上门了,同时抛出貔貅卫……这是撇清自身的嫌疑?” “果然有点脑瓜,”宁致远点点头,笑着发话,“他若再不上门,就算没有嫌疑,也是目无天家了,老家伙还算识趣,知道送我点礼物。” 我猜对了,你总该让我离开了吧?李永生很想这么问一句,不过很显然,这么问就太讨人厌了,于是笑着点点头,“原来藏着深意,宁公公果然深得天子信赖。” “你不用这么藏拙吧?”宁致远怪怪地看他一眼,“天家虽然年幼,却是天命所归,他的算计何止这一点?” 这家伙估计是平时没人说心里话,憋得实在受不了啦,真是啥话都敢说。 李永生点点头,“也是,我估计天子还想引出始作俑者。” “没错,”宁致远的眼中,寒光一闪,然后似笑非笑地发问,“接着说?” “其实很简单啊,”李永生一摊双手,“比如说御马监交付不了军马,肯定有人着急不是?只要你的伤没好,你能拖得起,别人却拖不起了。” “咦?你这家伙……还真是,”宁致远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朝阳大修堂的修生,都像你这么厉害?” “我可算不了什么,”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真有那么厉害,也不至于插班了。” 他这自谦,却又被宁致远点破了,“你不过是没钱来京城。” 你这么不会说话,会变得没朋友的,李永生笑一笑,“那现在,我可以回了?” 宁御马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奸诈,“你觉得你听了这些,还能马上回去吗?” 握草,李永生气得暗骂一句,又狠狠瞪他一眼,“你这有点耍赖。” 三日之后,宁致远没等到别人的反应,反倒是收到了一条令他胆战心惊的消息,幽州郡军役房正使吴文辉,在回乡省亲时遭遇刺杀,护卫六伤三死,吴军役使重伤不起。 行刺的是三名司修死士,当场自戕,天机被遮蔽不可查。 消息传来,京城大哗,这个性质不比宁御马轻,虽然此人仅仅是个郡军役使,遇刺也不在京城,但是他军方的身份,却是最敏感不过的。 军役部陈部长泣血上书,要求严查凶手,大司马坎帅震怒,将随行护卫全部下狱,事发的并州郡捕房捕长被撤职,押送京城受审。 吴文辉是兑帅一手提拔起来的,兑帅只说了一句,“最近不是很太平啊,也不知道宁御马的伤情好了一点没有。”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零六章扑朔第一更 宁致远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魂飞魄散——握草,别让人联想到什么吧? 一直以来,他都怀疑自己遇刺的指使者,最大的可能就是军方——魏岳也有可能,但是要小一些。 现在自己长期没有露面,结果幽州郡军役使也被刺杀了,当然就是他的嫌疑最大了。 所幸的是,少年天子第一时间出面,为他解围了,说宁御马这些天在府中静养,我派了御林内卫去保护,此事肯定跟他无关。 坎帅的目的不是宁致远,所以没说什么,陈布达部长显然是有点不甘心,就私下嘀咕说,宁致远虽然没出府,但是来来往往看他的人可不少。 这就是说,宁致远固然没有时间安排刺杀,但他完全可以指使别人去做。 当然,以陈布达的老辣,没谁相信他会毫无凭据就去攀咬一个司监,他只是代人发话罢了,跟幼稚或者老辣无关。 至于说代谁发话?那当然是兑帅了。 刺杀事件传来的当天下午,御马监上报内廷,同时报知军役部军需司,三个大型马场发生马瘟,初步判断,今后两年最少要减少牛马三十万匹的供应。 这是对陈布达部长最强烈的反击,此前因为宁致远的遇刺,一批五千匹的军马移交,就出现了问题,只拨付了一千五百匹就暂停了。 此时民间养马的人也不少,不过前文说了,中土国只是个温饱型的社会,民间还远远没有到了不缺马的地步,而且最关键的是,民间不许养纯种军马,只准养挽马。 三千五百匹军马暂停交付,军方就已经很恼火了,现在直接传来消息,说未来两年还要减少军马的供应,军方不跳脚才怪。 但是他们也只有跳脚的份儿,军马是战略性的军事物资,只能由御马监来饲养,军需司有两个小型军马养殖场,但是也只能每年交付一万匹左右。 再多就不行了,内廷不允许——私下养殖那么多军马,这是要干什么? 现在御马监报上来说,遭遇马瘟了,军需司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至于说去马场调查取证,那就更不可能了,御马监只听内廷和天子的号令。【ㄨ】 当然,大司马坎帅可以提出质疑,但是他想去马场,也得经过天子或者内廷同意。 至于说陈布达……他只有权力反应情况,当然,嘴炮一下也无妨。 御马监这一手,直接将军方逼到了墙角:你怀疑是我使坏?那我就使个坏给你看看。 不得不说,宁致远这一手挺狠,他根本不辩解自己的冤屈。 而且在同一天下午,宁御马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他面色惨白,去了一趟朝安局,了解刺杀自己的案件,有什么进展。 当他得知没有什么进展之后,又去见了天家——在外人看起来,他是告状去了。 然而这君臣俩私下谈的东西,却绝对不是这个。 今上年少,但是主意拿得比较稳,“看来还真是家里有人不甘寂寞了啊。” 宁致远身为弄臣,当然要做好捧哏工作,他一脸的敬佩之色,同时还有点迷惘之色,“天家这话我不太懂,肯定不是外部势力吗?” “摆明了的啊,”少年天子长叹一口气,“拿你俩的遇刺,挑拨我和军方的关系。” 宁致远大大的眼睛眨巴一下,很真诚地发问,“会是谁呢?” “能是谁?”少年天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英王和襄王呗。” 英王和襄王都是先皇的弟弟,其中英王素有贤名,深得朝野敬重,若不是今上是光宗********的太子,他真的可能演出一场兄终弟及的戏码来。 襄王倒是志大才疏,但他是太皇太妃所生的,太皇太妃,那是宫中仅存的光宗贵妃。 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妃很看重这个儿子——这是废话,她也尝试扶持过,但是没办法,襄王就是扶不上墙,嗑瓜子都能嗑出个坏瓤来,天家出几个纨绔子弟很正常。 但是襄王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才高八斗、通古博今、相貌英俊、擅长约炮…… 甚至他觉得,自己胯下丈八蛇矛枪,降服的妇人,也能帮他打理了江山。 对于那些自命是龙傲天的主儿,有时候真的没办法用常情来衡量思维。 所以襄王在不同场合说过不止一次,他要做出一番大事来,让太皇太妃好好看一看,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人选。 这是一个在作死的道路上舍命狂奔的主儿。 但是只要太皇太妃健在一天,就没人敢动他。 当然,他的结局也早就注定了,如果太皇太妃死前,他还没能身登大宝,那最终只能粉身碎骨。 宁致远不好掺乎这样的事儿,他是天子幸臣,但是他也清楚,今上登基,是太皇太妃一路保驾护航,“我觉得军役部唱苦肉计的可能也很大。” “不可能,”少年天子很肯定地摇摇头,“牺牲谁,兑帅也不可能牺牲吴文辉。” 没错,吴文辉的位置太关键了,中土国的郡军役房正使有三十六个,但是幽州郡是京城所在地,绝对是三十六军役使里的老大。 “咦,那我得赶紧把李永生放走,”宁致远顿时一个激灵,“我发掘出来的人才,不能让他再去给吴文辉治病。” 要不说弄臣的格局小呢?他刚才还决定不掺乎这样的事儿呢,一听说兑帅可能不会受到波及,他马上就做出了反应——他家里的那只蚊子,导致他真的得罪兑帅不浅。 “那是你挖掘出来的?”少年天子很不满意地哼一声。 “当然是天家先发现的,”宁致远人前狂傲,但是拍天子的马屁,那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他赔着笑脸发话,“微臣侥幸未死,也是沾了您的光。” “你也不用说那么多,快放李永生走人,”果不其然,天子真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也是不喜欢兑帅,哪怕这件事可能跟其无关。 兑帅在今上年少时,很有点不恭敬,但是今上的眼光不仅仅限于此,他在猛然间发现,兑帅已经掌握了中土国近半的军方力量。 身为天子,这个情况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军队是天家的军队,所以兑帅在他眼里的危害性,跟英王和襄王相差仿佛。 他不能事事都靠掌握御林军的离帅出头——这同样是他不能容忍的。 离帅的忠心不需要怀疑,但是他终究是老了,而且羽翼也不小,少年天子需要这样的老臣坐镇,但是也需要尽快扶持新人了。 宁致远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他小心地发话,“天家,魏公公说的那个貔貅卫的事……” 少年天子当然听说了此事,他沉吟一下,“此事得往后推一推,要不然刺激军方太甚,不过你可以着人暗示一下,让魏岳先去太妃那里吹个风。” 宁致远也明白,御马监得罪军方太狠了,但是没办法,这是天子的意思,只不过他在力度上,选了个上限。 现在因为此事,他不能很快执掌貔貅卫,着实令他感到郁闷,但是这前后的因果,都是天家决定的,他连抱怨的胆子都没有。 又说一阵话,范含求见,宁致远主动起身告辞。 少年天子又接见几人之后,魏岳来了,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在并州郡行刺的司修,有一人,疑似叛逃伊万国者之后。” 二十多年前,同北方邻居的那场战争中,有四位数的国朝军人被俘,签订停战协议之后,双方交换俘虏,因为李清明抓了一个最大个儿的俘虏,中土国的士兵基本全被放回来了。 对中土国人而言,被俘虏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回来的士兵虽然没受到什么歧视待遇,但是解甲归田是肯定的——不可能在军方继续发展了。 但是这些人里,也有不少心怀忠义之人,他们汇报军方说,有同袍并没有被释放,而是被伊万国人留下了。 军方就火了,说伊万国你说话不算话啊,怎么还扣着俘虏不给? 没有,没有人了,伊万国断然否认——你的军人,我们留下也没用啊。 此后十余年里,中土国发现过多起失踪士兵悄然回国的例子,于是愤然指责伊万国:凑表脸,把我国战俘扣下,发展成你们的间谍! 大哥别说二哥了!伊万国根本不理会:你们倒是没扣下我们的战俘,直接把间谍夹杂在战俘里送回来了! 发生在并州郡的这一次刺杀案,天机都被遮蔽了,但是在大力查证之下,有人发现,其中一名司修,似乎是渔阳郡一名士兵的后人。 该士兵在那场战役中失踪,几年之后,他的家人一夜间消失不见,这在当地还成为了一桩悬案——没有路引,这一家人能到哪儿去呢? 可巧的是,这次调查的过程中,朝安局有人就是渔阳郡的,跟失踪士兵还是同乡,居然认出了这司修,似乎是那失踪士兵之子。 所以说,有的时候,遮蔽天机也未必管用,合该暴露的话,只能说天意如此。 少年天子听到这话,脸顿时就黑了下来,“竟然有国外势力介入?” 与此同时,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宁致远,“要我离京?” (加更到,大声召唤月票。)(。) 第二百零七章天欲雪 对李永生来说,能解除软禁是最好的,但是离京……这是什么鬼? 但是宁致远顾不得跟他多说,“必须离京,一月之内不得回转,我会给你大修堂的丙班下个寻找马种的任务,随便你去哪儿找……你的电台,我会帮你看着。” 这倒是好,不但能全国乱跑,还能完成上舍生任务。 上舍生的任务五花八门,指定班级完成任务的,也不少见,一般都是班里有实力的修生,给班里争取到的。 这就像地球界大学本科生该实习了,班里有个国企领导的子弟,说去那个国企实习吧。 当然,这实习不是黑心工厂那种实习,纯粹是盘剥学生的劳动力,这里的实习,国企要给大修堂钱的,单位评分好过,日子还清闲。 尤其是劳动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实习,邀请方出血少了都不够,所以算倍儿有面子的事。 再加上宁致远还答应他看着电台,此人虽然是阉人,倒也是性情中人了。 当然,他对军方的恨意,也是性情中人,这样的承诺,居然只为了不让李永生出手疗伤。 可是李永生还是有点为难,李清明的治疗没有结束,郭老教谕调理得差不多了,却还少个收尾。 宁致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关键时刻过了就行了,你为我行针,也不过才一天吧。” 这个……倒也是哈,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很多伤患,他只治疗一些时间就行了,只不过他行医的经验不足,习惯了阶段性治疗,阶段性复诊改换方子了。 不过他还是没好气地看了对方一眼,“是啊,行针一天,在你家里住了快十天。” “马上走,马上走,”宁致远笑着一摆手,“对了,离开之后,别声张你去哪儿了啊,军役部可能会派人找你。” “军役部?”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心里有了猜测,“明白,你这个任务快点下发。”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事,”宁致远哈哈大笑,不得不说,这家伙豪放起来,真不像个太监,“发任务的跟你一起走,你最好不要回家住。” 李永生坐着御马监的马车回到朝阳,二话不说就接出了吴小女,在外面寻个客栈住下,又着雁九带了莎古丽三人走。 然后他去看一趟郭老教谕,留下了几个方子,最后又去看杨国筝,要他帮自己看一下房子,顺便代为接一下任务。 这些忙完,一天就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请汤昊田代为邀请李清明,来他歇脚的客栈,行了一趟针之后,给对方留下后续的治疗方法,这就齐活儿了。 两天之后,他在城外接到了杨国筝的传讯,合着御马监的任务,发给了整个武修上舍的丙班,想去的都可以接,不过他们指出,李永生必须去。 小杨同学也接了寻找马种的任务,打算跟他一起完成试炼,同行的还有明晓媚。 然后四人坐着一辆马车,直接出了幽州郡,南下豫州郡。 出郡的时候,吴小女因为没有路引,被盘查了一番。 不过关卡的人也不是不通世事之辈,看到另外三名年轻人都有上舍生试炼路引,还有朝阳大修堂的铭牌,李永生说话又客气,所以摆手放行。 李永生将负责的小官叫到一边,悄悄地塞了两块银元过去,那位看一看连制修都不是吴小女,直接在他的路引加了一行字,“携老年女仆一名。” 入了豫州郡,就是彰德府的地盘了,马车一路前行,直到抵达了府城邺城,四人才下车,打发马车回返幽州郡。 当下四人在城郊选了一家客栈住下,李永生就跟杨国筝外出,来到米市上,租了一辆马车回来,商定一日两百钱,管车夫一顿午饭。 彰德府是没有马场的,不过这个任务本来也就是放羊性质的,随便做点什么就能交差,比如说写一些……邺城为啥没有好的马种。 接下来,他们就是在邺城四下游山玩水了,用李永生的话说就是,若是能找到一篇合适牧马的场所,也算不小的功劳。 别说,明晓媚和杨国筝还真的挺认真,每天要写游记和见闻,那份认真劲儿,李永生都不得不感叹:别看这俩官二代目前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冲着这股精神头,将来也不会差到哪里。 在邺城待了七八天之后,这二位觉得待得差不多了,就问李永生咱们啥时候去下一个地方? 不着急,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不行的话,在城郊租一套房子住好了。 明晓媚也不是那种不知道变通的,所以她就问,你确定咱们写上去的这点东西能交差? 对丙班的修生而言,这个任务是御马监冲着李永生给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任务上都有要求,李永生必须去。 放心好了,李永生一摆手,宁致远那厮毛病可能很多,践诺方面,却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明晓媚没问题了,杨国筝就更没问题了,别的不说,他零钱有限,若不是有李永生和明晓媚兜底,没准他就只在幽州郡活动一番了。 他们租住的是一家农户的院子,距离大路有百余丈,一天三十钱也不贵,除了六间房子,还有厨房和厕所。 厕所的环境不太好,露天的,不过此刻已经进入了冬天,蚊虫匿迹,没有多臭。 又在附近游玩两天之后,明晓媚发话了,“咱们若是再住的话,要考虑买些木炭了,房东那点木炭用完了。” “买买买,”杨国筝马上表示,房东家的木炭其实不算太少,但是对于他这个来自南桂郡的公子哥来说,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他在南桂,根本不知道秋裤是何物。 所以这两天,数他用木炭用得厉害,收集了四个炭盆在房间里。 李永生也点头支持,“好久没下雪了,我看这天气也快了。” 他还真是乌鸦嘴,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天就变得阴了,明显是在酝酿着一场雪。 他马上就去找马车,正好杨国筝闲得没事,说我跟你一起去,结果明晓媚见状,也跟了上来。 邺城的商业布局挺有意思,除了酒家和客栈之外,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是集中开的,卖米的粮铺叫米市,卖炭的叫……没有炭市,就是跟布市在一起。 卖炭的商铺有六家,不过李永生他们过来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杨国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居然跳下马车在雪花中奔跑。 李永生却是看着前面的六条长龙苦笑,早知道是这样,前两天就该来。 很明显,即将到来的雪,刺激了邺城黎庶,大家纷纷地来买木炭。 木炭肯定涨价了,李永生很无奈地想着,走上前去看木炭的行情。 因为他没排队,伙计也不搭理他,不排队我肯定不理你。 不过他倒是听到有人嘀咕,“十钱一斤,涨到十三钱了。” 能买木炭的主儿,基本上都还算比较富裕的,像那些没钱的家庭,就是那句话,“交通基本靠走,取暖基本靠抖”。 而且木炭这东西,其实挺出数儿的,鼓鼓囊囊一堆,基本没多重。 一斤木炭,足够杨国筝摆的四个炭盆烧前半夜了,至于说后半夜——裹着被子睡就完了,谁也懒得起来加炭。 李永生倒也不在乎涨价,只是觉得有点不值,事实上,他不想买这种廉价木炭,这几天他和杨国筝住在一起,用的就是房东提供的廉价木炭,真的很呛人。 他看上的是标价二十七钱一斤的枣木木炭。 不过不管买什么样的木炭,他需要排队。 更悲催的是,他猛地发现,他发现队伍排得都挺长,每一家门口都排着近百人。 这就是中土国的现状,穷不说,物质也不够丰富,前几天他路过此地,每个木炭铺子门口,就是小猫三两只。 一场即将到来的雪,直接将邺城的消费能力逼了出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明晓媚冲他招一招手。 他走过去一看,发现居然还有第七家木炭铺子,不过这个铺子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质量不好?李永生下意识地认为,这家铺子的经营有问题。 可是上前看一看,似乎……也没啥问题,尤其是这家的炭,每斤比旁边还低两钱,居然还没人买——以李永生对中土国黎庶的认知,低两钱的话,质量差点都无所谓,便宜嘛。 这有问题了啊,李永生转到其他几家铺子看一看,那几家木炭铺子的价钱,都是统一的,质量也相仿,并不存在谁比谁差多少的问题。 然后他又走到这个铺子来,看着相似质量的木炭,发起呆来。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闲汉,双手袖在袖筒里,懒洋洋地发话,“想买这家的木炭?” 李永生走来走去的,已经被别人看在眼里了。 李永生也不否认,点点头,“是啊。” 他这话不是邺城口音,旁人一听就听得出来。 “林家的做生意不诚信,缺斤短两,”闲汉笑着发话,“你是外乡人,不知情。” “你放屁!”旁边传来一声冷喝。(。) 第二百零八章不排队的后果 说话的是林家铺子的伙计。 这伙计十七八岁,坐在椅子上,斜靠着墙壁打盹,见李永生来了,也不招呼。 但是听到这话,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林家的秤上称好了,可以去别家重新称一下。” 不是缺斤短两就好,李永生点点头,“行,就是你这话,称完之后我去复秤,质量没问题吧?” 伙计懒洋洋地看一眼旁边的长龙,有气无力地回答,“比他们只好不差。” 李永生看一看身边不远的长龙,又看一看眼前门可罗雀的店铺,一时间有点举棋不定。 “就在这里买呗,”杨国筝出声了,“不用排队,而且还便宜……买枣木木炭吧。” 他也不是个奢侈的人,枣木木炭并不是最贵的,最贵的是黄檀木炭,那是按两卖的。 “你们不听劝,可别后悔,”闲汉冷哼一声,“谁从林家买木炭,都要倒霉的。” 明晓媚听得眉头一皱,直接发问,“为什么会倒霉?” “你们自己打听吧,”闲汉袖着手,不再说话。 林家的伙计表现得很奇怪,也不反驳,也不拉客,斜靠在椅子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李永生下巴一扬,“我说伙计,你做不做生意?” “做,”伙计站起身来,“不过做了我家生意,小心被疯狗咬。” 李永生觉得挺有意思,“为什么会被疯狗咬?只要你铺子手续全,我没买到贼赃就行。” “我家的铺子,被疯狗盯上了呗,”伙计说得很自然,顺便还看那闲汉一眼。 “买了,”李永生点点头,“四十斤枣木木炭,一块银元是吧?” 四十斤枣木木炭,按照杨国筝的烧法,似乎也能烧四十天,一块银元并没有多贵。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只要烧得起枣木木炭的人家,基本上就可以算得上是土豪了,一个炭盆,基本上一晚上不灭。 睡到半夜没人加炭?无所谓,家里有仆人负责加炭,主人接着睡就是了。 事实上,很多用劣质木炭的人家,半夜都有专人加炭,而烧枣木木炭的,就更不稀罕了——须知枣木除了比重大耐烧之外,也不太呛。 都讲究空气质量了,谁还差个加炭的仆人? 按杨国筝那样的烧法,一晚上暖暖和和,烧三斤木炭都不稀罕——但是那样容易生病。 所以,一斤半木炭就足够了,而一般十来口的人家,一晚上四斤木炭算正常,所以一块银元,也就是烧十天的量。 一个月光取暖就花掉三块银元,这绝对是上等人家了。 “你买了真会后悔的,”袖着手的闲汉又发话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一摆手,对着伙计发话,“给我称吧。” 闲汉转身离开了,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 伙计也没着急称,而是怪怪地看着李永生,“我家是得罪人了,我不怕卖给你,但是你买了之后,肯定有麻烦。” “我知道,”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但是我不买的话,晚上就要受就冻,这还是麻烦。” 他本来是不喜欢麻烦的,平日里也低调,不愿意惹事。 但是这欺行霸市,实在有点太过了,他看不过眼,身为观风使,他也不能看到了当没看到——这原本就是他的职责。 倒是明晓媚有点好奇,“我们会有什么麻烦?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她身为一郡掌法的女儿,在本修院修行,不但要学修院里的知识,修院外的历练也很关键,这是在培养眼界,同时关系到她未来的发展。 “有人要我家公子入赘,我家公子不同意,”伙计笑一笑,“然后这个木炭铺子,麻烦就不断。” 入赘?李永生三人瞬间就明白了,在中土国,赘婿的地位极低,基本上跟吃软饭划了等号,在女方家没地位不说,服徭役之类的,也是由赘婿来完成。 人家林公子有这么个木炭铺子,养活自家不成问题,为什么要去当赘婿? “在不在这儿买?”杨国筝皱着眉头低声发问,与普通的官二代不同,他是个非常不喜欢麻烦的人。 “我不想排队,”李永生理直气壮地回答,若是所有铺子都得排队,那没得选择,现在既然可以不排队买到东西,为什么不那么做? 明晓媚思索一下,“那就买呗,排一会儿队,没准又涨价了呢。” 中土国在平抑物价方面,做得还是不错的,但是像这种下雪天涨价,搁在地球界****都拦不住,2003年那场非典型性肺炎,板蓝根能飞涨二十倍。 四十斤枣木木炭,足足装了两个大草袋子,往马车上一放,三人就回转了。 旁边早有排队的人,关注着他们三个,发现买了木炭没啥事情,于是也有人过来问价——排队不排队的倒是在其次,关键这里便宜啊。 “你们最好等一等,看一看那三个外地人的下场,”旁边又有闲汉抱着膀子过来了,“本乡本土的,我就只说这么多。” 李永生虽然离开了,但是一直关注着这里,看到有人跟风去买木炭,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坏了,为了防止跟风,对方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三人了。 他马上吩咐车夫,“去教化房。” 彰德只是豫州郡的一个府,并不是郡治所在,地方上做事,有时候真的没什么顾忌。 三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遇到麻烦的话,肯定要去教化房求助。 他想的一点都没错,而且有点晚了,一辆马车疯狂地从后面追了上来,车夫还在大喊,“停下,不听话就烧你家房子!” 李永生他们雇的马车,是本地专业干这个的,车夫其实也是五大三粗的,他犹豫一下,终于苦笑一声,“几位,对不住了,我得减速。” 杨国筝闻言恼了,“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唉,”车夫无奈地叹口气,还是放慢了速度,“你们三位一会儿说两句好话,我再帮个腔,也就过去了。” 后面的马车追上来,别停了这辆车,这边的马夫跳下车,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嚷嚷了起来,“滚开,没你的事儿!” 这车夫不干了,“我是东关耿家的,他么的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车夫也不想惹地赖子,但是保护不好自家的主顾,传出去是要坏名声的,他常年在本乡本土拉活儿,名声坏了还怎么做生意? “耿家算个毛线,”后面的车上跳下七八个壮汉来,直接将马车围住了,一个高壮的年轻人走到车夫面前,冷哼一声,“滚!” 粗壮的车夫脸一沉,却也不敢再胡乱骂人了,只是阴森森地发话,“你确定不给我耿家这个面子?” 高壮年轻人抬手一拨他,满不在乎地发话,“滚,再不滚连你都打!” 粗壮的车夫倒退两步,阴着脸看着对方,很显然,他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一个瘦高汉子走到马车边,抬脚踹一下踏板,“你们三个,滚下来!” 这时候,就看出三人的区别了,杨国筝呆呆地看着对方,有点木讷,眼中还有点惶恐,明晓媚却是好一点,她面无表情,下巴微扬,扫视着四周。 李永生却是站起身,径直下车,笑眯眯地发话,“我认识你吗?” “去尼玛的,”瘦高汉子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抽来,“我让你装!” 李永生一抬手,架住了对方的这一记,脸也沉了下来,“你打人?” 瘦高汉子只觉得,自己的手臂抽到了硬木桩上,痛得他有些眼冒金星,他忍不住抽动一下嘴角,心说尼玛,这家伙还不是制修呢,怎么这么硬的手臂? 情急之下,他又抬腿一扫,谁料想对方纹丝不动,他反倒倒退两步,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咝。” “小子有两下嘛,”高壮年轻人眼睛一眯,觉得对方有点棘手,再想一想,耿家也不宜随便招惹,于是冷哼一声,“你坏我好事,我也不欺负外地人,你们三个……每人给我磕三个头,我放你们一马。” “你算什么东西?”明晓媚闻言,勃然大怒,须知她父亲可是一郡的掌法,根本不把这种宵小放在眼里。 “给我打,”高壮年轻人一摆手,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多说,他必须尽快压服这三人,否则旁人难免有样学样。 “啊~”马车上传来一声大喊,却是杨国筝手持一根短棒,跳下了马车,状若疯狂。 看得出来,他是鼓足勇气跳下车的,甚至头脑都有点不清醒了。 然而,下意识地,他就贴到了李永生的后背,这是武修的基本套路,双人对战众人,就应该这样,对于朝阳大修堂的武修来说,这几近于本能了。 你捣什么的乱嘛,李永生暗暗嘀咕一句,对方的人里,只有三名制修,他一个人就应付得来,但是多了杨国筝的话,他就不能倚仗身法了,反而要考虑身后同窗的安危。 背靠背以二对多,是防守的路数,也可以说是死守待援,但是很显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就算有援兵来,也是对方的援兵。 不过,考虑到杨同窗平日里那么胆小,现在也冲了上来,还跟自己配合,李永生也实在不能抱怨什么,只希望他能扛得久一点。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零九章无处求助 李永生和杨国筝背靠背迎战,实在不是一个切合实际的选择。 总算还好,对方来人也没有采用游斗,他们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态,狠狠地冲了过来。 乒乒乓乓一阵大响,李永生就将面前的三人打倒在地。 高壮的年轻人合身扑了上来,“小子你找死!” 这是唯一的高阶制修,力气也大,李永生跟对方硬拼了十几招,才将对方打翻在地,扭头一看,才发现杨国筝以一敌二,已经吃了好几记,肩头都染红了。 “去尼玛的,”李永生合身扑上去,狠狠两棍,打折了一人的手臂,又踢飞了一人,大喝一声,“上车,走!” 两人跃上车去,那粗壮的车夫也跑过来,打马飞奔。 车夫原本是想给对方留点体面的,但是对方对他不客气,他也就不需要客气了,“去哪个教化房?邺城还是府房?” “去彰德教化房,”明晓媚很干脆地回答,她现在的心思,全在杨国筝身上。 小杨同学刚才可是吃老鼻子亏了,身上挨了十几下,半个脸都肿了,在他的肩头和大腿上,还有两个扎出来的血洞。 对方有一人手持雨伞——就是那种带了铁尖头的雨伞,混混们的标配。 邺城是府城,却也没有多大,不多时就到了。 李永生三人下车,亮出试炼的路引,求见府房教化长。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三名教化长都不在,其中两人去了郡上开会,另一个则是下去视察教化工作去了。 接待者对三名来自朝阳的修生很客气,“言德室吴室长在,你们有事,跟他说成吗?” 言德室是教化房三驾马车之一,虽然有点偏清贵,但重要性不算低。 不多时,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发话,“有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来试炼,真是罕见……来,咱们进屋说。” 吴室长算个耐心不错的,听他们说完之后,苦笑一声,“这事儿,府房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三个教化长都不在……我只能记下你们来求助过。” “不是这样吧?”明晓媚眉头一皱,“大修堂的修生出来,不该求助本地教化房吗?” 小明同学从不把爹妈挂在嘴上——地球界的小明同学也是一样,而且两人有一点相似,说话都挺有底气。 地球界的那位底气在哪里,没谁知道,中土国的这位,底气却是在——就算不说爹妈,我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哎,没错,朝阳的。 吴室长心里清楚,别人都说本修院,你说大修堂,你就是要拿朝阳压我们。 但是……没用啊,朝阳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儿,一点儿用都没有,朝阳的根脚深,但是在教化系统,朝阳的根脚并不深。 朝阳大修堂的修生,结业之后,差不多三分之一就留京了,还有一些留在了幽州郡,剩下一半回地方的,也都被当骨干培养,多数都轮不到教化系统。 看博灵的教化系统就知道,最强的博本院,只有一个总教谕是朝阳的,还是朝阳研修生,不是本修生,郡教化房里,也不见朝阳的修生——图元青倒是朝阳的,但那是去镀金的。 养正室的公羊室长,是朝阳的,也算中层领导,但是……公羊室长原本就是博灵人! 按说豫州郡紧邻幽州郡,朝阳大修堂的影响,可以辐射到这里。 但是事实上,彰德府教化房,还真不卖朝阳面子——你也知道我们是邻居,居然不多给我们几个名额,那就抱歉了,咱们按规矩办事吧。 吴室长知道这风气,但是对他个人来说,他不愿意招惹朝阳,于是他笑着表示,“你们的求助,我们记录了,反正……多加小心吧,这儿的治安,远远不如京城。” 三人沉默一阵,杨国筝发话了,“府房有客舍吗?” 这里的客舍,类似于地球上的招待所,临时接待一下往来的同僚。 “客舍有,但是……天欲雪的时候,我们接了些孩童来,”吴室长苦笑一声,“明天休沐,我们也没想着别人会来。” 三人交换个眼神,齐齐站起身来,“那就不打扰了。” 若是能住在府房的客舍里,肯定不怕今天那帮人的后续手段,但是让他们跟孩童抢房间……抱歉,谁也做不到。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杨国筝打个哆嗦,“要不,寻个客栈住下?” “有房子住,何必去客栈?”明晓媚的胆子,还真不算小,“这些人若是能寻到咱们的住处,动刀好了……算我一个!” 今天那场斗殴,李永生和杨国筝用的都是随身的短棍,这是武修的戒律,不得随便动刀,若不是遭遇围攻,两个人都不能用短棍——武修的战斗力太强了。 至于说刀,两人都带得有,连明晓媚都有,只不过,动这个东西比较危险。 中土国的黎庶都可以随身带刀的。 关于这一点,李永生十分推崇中土国的做法,想一想地球界,连买个菜刀都要实名,真的非常滑稽,持刀合法的话,关键时刻,受害者起码能发出搏命一击,以命搏命。 这样一来,随意危害他人利益的行为,会面临极高的成本,成本高了,行为自然就少了。 持枪合法与否,这个可以再论,毕竟这是远程攻击,有个疯子持枪随意射杀人,大家防不胜防,但是持刀,你能近距离杀一个杀两个,大家都有刀的话……你能杀七八个? 这些就扯得远了,但是明晓媚表示,咱们打不过就动刀,那也就真是不怕事了。 虽然是陌生的地方,可三人都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各有仗恃,谁还会怕土棍找事? “走了,”李永生笑一笑,“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晚上找个地方,陪国筝赏雪。” “必须的,”杨国筝重重地点点头,“咱们在后山烧烤,酒菜我包了。” 他们租住的是村里的房子,价格不高,前面百余丈临着大路,后面百余丈就是一片丘陵,其中有土丘也有石头山,那些石头山,据说是王屋山的余脉。 杨国筝虽然是知府之子,但是口袋里从来都比较紧张。 他曾经欠李永生和明晓媚不少钱——起码他认为自己欠着,所幸的是,因为大典的缘故,南桂郡有不少人进京,这些人给他捎来了大量的南桂土特产。 没错,杨知府对儿子的用度看得很紧,但是交际方面该支出的,他不会委屈了儿子。 杨国筝拿礼物打点了不少人,包括班主任沈教谕,不过有些他认为没必要打点的,也就留下了礼物,一股脑送给了李永生和明晓媚,连周玉琴都得了一些。 所以他请客的时候不多,今天外出买炭,虽然遭遇了一些事情,但这是他今年见到的第一场雪,当然要开心赏雪。 有了木炭,其实再买一点酒和菜肴就行了,不多时,三人采买回去,穿了半天串,带着上山。 这时的雪,逐渐大了起来,不过最怕冷的杨国筝,居然完全忘记了寒冷。 三人在小山坡上找个背风处,又寻一棵大树,直接在大树下支起架子来,兴高采烈地烧烤。 因为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午末了,穿好串儿拿上山,就是未末了,一切安顿好开始烤串,就接近申正时分了。 不过因为都是年轻人,无所谓几点开饭,下午四点多钟开吃,也是正常。 三人很开心地吃喝着,杨国筝还拿出了留影石,要明晓媚帮他留影。 他们撸串撸了一个半时辰,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雪越来越大,再不下山,路就不好走了,而且天也有点冷,杨国筝开始哆嗦了。 带着微醺的醉意,三人摇晃着走下山,来到院门口,李永生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神也顿时清澈了起来,他阴着脸发话,“谁?” “小子你再跑啊,”一个高壮的年轻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正是上午的那名高阶制修,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李永生。 不过李永生并不关注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他身边的两条汉子,眉头一皱,“捕快?” “有人报官,”一名中年捕快面无表情地发话,“你们涉嫌故意伤害他人,肇事之后潜逃……跟我们走一趟。” “我们是修生,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杨国筝走上前,沉着脸发话,“要带我们走,去联系教化房吧,我们已经报备过了。” “教化房?”捕快不屑地哼一声,“我们查的是案子,跟教化房有何关系?” 明晓媚走上前,摸出一块留影石来,沉着脸发话,“你确定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 握草,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就是有钱啊,捕快的嘴角抽动一下。 刚才他从那个老太太嘴里得了消息,知道这三人是朝阳大修堂的,还真的吓了一跳。 不过再转念一想,朝阳的就怎么了?来了我邺城,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趴着,倒不信你朝阳大修堂管得到这里。 当然,要说他心里一点忐忑都没有,那也是胡说,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方只是修生而已,他相信自己应付得来。 待看到对方身上竟然带得有留影石,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愤怒对方敢留影,而是——握草,很有钱的样子嘛……(。) 第二百一十章暴起求月票 这一刻,捕快的心全被贪婪占据了! “少跟我废话,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们抵赖”他上下打量对方几眼,嘴角泛起一丝嘲弄,“作案之后还有心思吃酒,真是是律法如无物啊。” 紧接着他手一摆,厉喝一声,“把人带出来。” 然后一个粗壮的身影,就被推出了院门,正是上午的车夫。 这老兄鼻青脸肿,一脸无奈地看着李永生他们,“你们别怪我,我牙都被打掉两颗。” 合着捕房正是通过他,才找到了李永生的住所——谁让他吊到自报家门呢?都是本地人,东关耿家那还不好找? 这也叫证人?明晓媚将手里的酒坛子放下,曲张一下右手,冷冷地发话,“想带我们走?可以,我们要求有彰德府教化房的教谕做公证。” “你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那捕快冷笑一声,“都告诉你了,捕房办事,跟教化房无关……不服气你拒捕一下试试?” “就凭‘朝阳大修堂’五个字,你看我有没有胆子拒捕?”明晓媚伸出右手,握住了腰袢的刀柄,敢说老娘长得不美?她眯着眼冷冷地发话,“我怀疑你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捕快!” 这捕快顿时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握草,不要这么牛叉吧? 不过没办法,朝阳的牌子,还真就这么响——我怀疑你捕快的身份,所以我拒捕。 搁给博本院,谁敢这么做?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牌子响的问题,朝阳的名气是一方面,朝阳的生源也是一方面——博本院里虽然官二代也不少,但是跟朝阳完全没法比。 但是,那又如何呢?捕快冷冷一笑,手一挥,李永生他们身后,又出现了七八个人,他狞笑着发话,“想拒捕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明晓媚这一下犹豫了,身为掌法之女,她非常明白拒捕的后果——那是跟整个官府体系作对,就算她能安全地杀出去跑掉,她老爹给她擦屁股,也要费不少的工夫。 但是不抵抗的话,她对对方的节操,实在有点令人担心——在外面尚且如此,跟着进了捕房,还好得了吗? 所以她只能扭头看向李永生,“永生,你看……” “那就走一趟呗,”李永生呲牙一笑,他是真不把这些捕快放在眼里,“小明你记得,留影石全程拍下来就行。” 明晓媚的右手,松开了刀柄,狠狠地瞪那中年捕快一眼,“你会后悔的。” “后悔不后悔,你说了不算,”捕快下巴一扬,“把他们的刀都收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武力惊人,刀自然不能留在身上。 下一刻,院子里又陆续走出七八个人来,为了堵住他们三个,居然用了将近二十个人,这拨人也真是下了狠心了。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杨国筝的手,也从刀柄上松开,咬牙切齿地发话。 李永生连狠话都懒得说,不过猛然之间,他的脸刷地一沉,抬手一指某个方向,厉声发话,“谁打的她?” 吴小女也被押了出来,她因为年纪大身体弱,受不得风雪,没有跟三个小年轻上山,结果现在她走路一瘸一拐,脸上也一片乌青。 虽然已经是酉末戌初时分,但是下了这么久的雪,地面早就是一片白茫茫了,李永生看得非常清楚,吴妈妈是挨了打的。 如果是杨国筝或者明晓媚吃了两记,他还不会这么愤怒,年轻人嘛,这点皮肉之苦不算什么。 然而,吴妈妈的年纪已经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暴力,更关键的是,她的身上有永馨的气息。 劳资连伴侣的有缘人都护不住的话,这个鸟毛的观风使,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她自己磕碰的,”那捕快面无表情地回答——大多数捕快,都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最好说清楚,”李永生咬牙切齿地发话,“否则后果自负。” “三个毛孩子,一个比一个吹得厉害,”有人冷笑一声,却是一个瘦高的中阶制修,他不屑地发话,“人是我打的,谁让老太婆不说你们去哪儿了呢?” 李永生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哪只手打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猛地前蹿,雪亮的刀光一闪,直奔那中阶制修的脖颈而去。 “握草,”中阶制修抬手出刀,反应极为迅速。 就是这样,他也被吓了一跳,“玩真的?” 只一刀,李永生就将对方连人带刀打得飞了出去,而他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如影随形地追了过去。 还是上午那高阶制修反应快,抖手就是一道白光打了过去,他实在太明白这小子的难缠了。 这种东西,李永生当然不能硬接,他诡异地一扭身子,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避过了这一击,同时飞起一脚,重重地踢飞了中阶制修。 紧接着,他一跺脚,就冲向了隔壁的院墙,然后又一蹿,蹿到了房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人。 “噗,”那中阶制修倒飞出老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而此刻的明晓媚和杨国筝,都已经掣出了刀来,背靠着背,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群。 “你俩坚持一下,”李永生居高临下地发话,“拖住他们,我好各个击破。” “做梦吧你!”四名汉子慢慢地走向杨国筝和明晓媚,又有五人面对着李永生,其中两人拿出折叠的网来,慢吞吞地整理着。 这就是李永生从战场脱身的原因,捕快这类修者,实在太难缠了,抓人的手段很多,像这两位手上的网,一旦将人缠住,司修也得耽误一两息。 一不小心,他就要栽进去。 不过这网一旦失手,抓捕方很可能受损失,所以人家也不着急出手。 然而,他们有手段,李永生也有,他手一抬,三道白光打了出去,“打!” 他袭击的是两人的背部,当然要喊出声,否则那是偷袭。 紧逼向明晓媚的两人,还真没想到,有人能从背后远距离偷袭。 中年捕快眼疾手快,身子前纵,手中铁尺挥出,挡下了一道白光,另一名高壮年轻制修,也挡下了一道白光。 但是第三道白光,正正地击中一人肩头,带起一片血光。 “小心!”直到这时,告警的声音才传来,但是已经太晚了。 李永生见那高壮的高阶制修实在太活跃,三道白光打出之后,又是四道白光,直取那厮。 高阶制修身子一蹿,躲过了两道白光,看到另外两道白光封住了退路,只能抽刀去挡格。 但是一出刀,他就感受到了,“握草……” 白光的威力太大,上面还有气运加成,他硬生生地一拧身子,倒蹿了回来,才避过了后两道白光——亏得他反应机敏,又是高阶制修,否则难免吃上一记。 但就算是这样,他的腰间也传来“嘎巴”一声,差点自己把腰扭断。 他倒吸一口凉气,“符器?” “符器?”中年捕快一听,眼中的贪婪越发地重了,他厉声发话,“敢拒捕?先拿下这两人……死活不论!” 符器,这可是好东西!制修之下的修者,借此可以伤了制修,对方一出手就这么多符器,身上岂不是会更多? 现在他根本顾不得想多少后果了,反正对方拒捕了,还伤了自家的人,那他们出手击杀对方,也不算多大事,先干掉这俩,剩下一个还能飞了? 只要拿下这三人,朝阳大修堂再牛也没用了——是你们的修生拒捕伤人在先。 他甚至完全可以将这三人干掉,然后推到“受刑不过”上。 李永生腿一弯,才要发力窜到另一个房顶上,猛地停了下来。 四名汉子成一个圆弧形状,缓缓地逼向杨国筝和明晓媚,肩头受伤的那位,轻伤不下火线。 又有两人背对着他们,手持铁尺,缓缓地后退,正是为了防范李永生的暴起袭击。 所以说李永生先蹿出战场,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三名本修生,能令近二十名汉子几乎全力以赴——须知这里面大部分是制修。 当然,还有人要看守车夫和吴小女,而目前的形势,大修堂修生是落了下风的一方,情况似乎还会更糟糕下去。 但就算是这样,也是很值得骄傲的了,可见正确的战术,会产生出成倍的战斗力。 就在四名汉子步步紧逼之际,不远处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雪夜中,分外地吸引人,然后有人冷哼一声,“死活不论?好大的口气。” 众人闻言看去,却发现一辆马车在缓缓地驶过来。 前面的车夫,戴了一顶斗笠,看不清样貌, 中年捕快冷哼一声,“什么人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车帘轻启,一条黑影轻轻巧巧地落地,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止步!”一条汉子厉喝一声,“什么人?” “滚!”黑影轻叱一声,抖手一道白光打出,直接将汉子击得倒飞了出去。 “混蛋,”一干人顿时就怒了,有人抽出刀来,就想扑过来。 “慢着,”中年捕快忙不迭大喊一声,因为过于惊骇,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失真。 黑影也不往前走,就站在那里,淡淡地发话,“死活不论……是谁说的?” 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一十一章果报 中年捕快无法克制地颤抖了起来,哆里哆嗦地发问,“敢问阁下可是……” 来者是一名女修,货真价实的司修,黑衣方巾,她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敢胡说八道……死!” 中年捕快的双腿大幅度地颤抖着,肉眼可见,他哆里哆嗦地发问,“阁下来自京城?” “好歹也是个捕快,这点眼力都没有的话,”女修冷哼一声,“你自戮双目吧。∷頂∷点∷小∷说,x.” 中年捕快怎么会这点眼力都没有?黑衣方巾,这是朝安局的人啊! 我草泥马,他好悬哭出声音来,咱不带这么玩的! 说好的就是调查个斗殴,你们居然出动朝安局,这尼玛是开了外挂吧? 他哆里哆嗦地一拱手,“不知上官来此……有何事?” 女修不是别人,正是雁九,她抬头看一眼房顶上的李永生,“小李子,怎么回事?” “没什么,”李永生挠一挠头,他觉得这事儿说起来,也真是有点滑稽,“我们买了点便宜木炭,嗯,没有排队……所以他们就死活不论了。” “什么?”雁九眨巴一下眼睛,愕然地发问,“就是因为没排队?” 李永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没队可排……不是插队!” “你下来说话吧,”雁九无奈地一拍额头,然后看一眼在场的众人,“谁都不许走,否则后果自负!” “你谁啊?”当然有人不服气,还是一个捕快。 中年捕快走过去,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尼玛,闭嘴!” 雁九的气场太强大了,别人都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进了李永生租住的小院。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她这么蛮横,低声地问同伴,这到底是什么人,然后四个字,迅速在众人中蔓延开来——黑衣、方巾。 朝安局,那是内廷司礼监的直属部门,比军役部军情司都要蛮横,可止小儿夜啼。 没错,朝安局的顶头上司魏岳,在京城似乎也有很多不得已,惹不起很多人,但那是在京城,在彰德府的话,就是无敌的存在。 别说彰德府,就算豫州郡郡守来了,也不敢把雁九怎么样。 至于说那中年捕快,甚至连验证雁九身份的胆量都没有——要不然的话,被人一刀杀了,都算便宜的,怕就怕想死都死不了,还得殃及全家。 朝安局就有这么恐怖。 进了院子之后,关上门,大家细说今天的事情。 缘由很简单,还真是因为买木炭,那个林家铺子——合着林公子背景不差。 邺城林家,也曾经是个不小的家族,不过遭遇意外败落了,后来又接连不顺,到现在就剩下两支,一支迁往了隔壁的朝歌府,而留在邺城的这一支,仅剩了十几个直系男丁。 林家的基本盘不小,怎奈人丁不旺,就有产业被人盯上了,前几天有人去酒家闹事,林家人出手重伤对方,结果被捕房抓了好几个。 林家托关系四处求人,结果彰德府的通判说,林家二郎不错,可为我家赘婿。 通判相当于副知府,这是相当赏识林家二郎了。 但是林家不愿意啊,我家二郎目前在豫州本修院读得好好的,内舍生里数得着,将来上研修院的机会也很大,通判你若是想嫁女,那可以商量,入赘就免了吧。 需要指出的是,想夺林家产业的,就是当地大户席家,而通判的三子,娶了席家的女儿。 林家一拒绝,所有的产业都受到了刁难,木炭铺子也是如此。 不过席家虽然强势,但还要忌惮林家几分——逼得人家破釜沉舟就不好了。 所以林家卖木炭,外面有人骚扰,不让乡亲去买,买卖是真不好,今天下雪了,林家的木炭价格也不得不跟着涨了,比其他家稍微低一点,但是依旧没啥人来买。 但总有个把不怕席家的去买,而伙计也说得很明白,你想要买可以,得考虑后果。 席家不能直接砸了林家的铺子,那种情况,林家大力反击的话,他们不占理——上一次砸林家酒家的人,就被打得很惨,但是那几个林家人,目前也没处理,只是关着。 所以席家只能把心思用在购买的用户身上——我就是不许你买。 而林家不能保障出了门的客户——你在我这里,我能罩你,你出了门,我真保护不了那么久。 李永生他们,算是撞到枪口上了,打了席家的人逃走,还是外地人,席家必然要找回场子。 至于说捕快出现在这里,态度还很强硬,那实在太正常了。 听到这里,雁九看着李永生笑,“我发现……你还真是自带光环啊。” 李永生不理她,走到那个号称打了吴小女的中阶制修跟前,呲牙一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哪只手打的?” “我我我我我……不是我打的,”瘦高的制修吓坏了,“真不是我。” 这一刻,他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尼玛……我刚才得瑟什么啊? “是吗?”李永生笑着发问,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让我猜一下是哪只手……左手吧?” “真不是我,”中阶制修叫了起来,抬手一指某个猥琐的汉子,“是他干的!” 李永生根本不带理会这话,笑眯眯地发问,“敢做不敢当?你也算个男人?” “真的不是我,”这位气急攻心,噗地又吐出一口血来,“那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我好歹也是个中阶制修……丢得起那人吗?” 这话在理,来找事的人里,有五个不是制修的,中阶制修实在没必要自己出手。 李永生微微颔首,又问一句,“那你为什么要说是自己干的?看我好欺负?” 中阶制修愣了一愣,一抬手,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直接把嘴角抽破了,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我……是我嘴贱,我该打!” 李永生见他这个样子,也懒得再搭理,而是扭头看向那个猥琐男子,面无表情地发问,“哪只手打的……握草,还是个候补的捕快?” 猥琐男子确实穿着捕快的衣着,只是肩头没衔,见到李永生看向自己,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接跪在了雪地里,“那个,李大哥您大人大量,饶我这一遭。” “饶你?可以啊,我这人最讲道理了,真的,”李永生微微一笑,“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饶你?” “她……她,”猥琐男犹豫一阵,心一横,“她不说您的去向,我们只能使用点手段了,真的是被逼无奈啊。” 李永生呲牙一笑,“想到过她是老者吗?想到过尊重她吗?” “这个……”猥琐男无言以对,心说我尼玛哪里会管这么多? 不过对方的话,问得确实没错,中土国真的非常强调尊老爱幼。 正犹豫间,李永生又一呲牙,笑眯眯地发问,“来,告诉我,哪只手打的?” 这话问得很……温柔,但是猥琐男不敢回答啊,双手向胸前一搭,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把手藏在身子下面,哆里哆嗦地回答,“我知道错了。” “打人的时候,你没觉得自己错啊,错的是吴妈妈呢,”李永生轻笑一声,脚尖一挑,就将此人挑翻了过来。 “沈捕头,”这位高声叫了起来,“我可是听了您的令。” 中年捕快脸黑得像什么似的,犹豫一下,他还是鼓起勇气看向雁九,“这位大人……” 雁九根本都不看他,走上前刀光一闪,就见那候补的捕快身边,跌落下两条血淋淋的胳膊。 中年捕快狠狠地一咬牙,不敢再说什么了:再说就是催命了。 这就是朝安局的做派,我们怎么做事,你们规规矩矩地听从就是,敢叽歪的话,后果更严重。 雁九收起刀来,根本不看这捕头,而是淡淡地看向李永生,“你这人就是矫情,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动过手。” 得,李永生也没话说了,在京里他身处朝阳大修堂,感受不到朝安局的强势,但是在地方上,他是真感受到对方的可怕了。 他扫一眼院子,这里被人糟蹋得够呛,他花一块银元买来的枣木木炭,被撒得满院子都是,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在皑皑的白雪中,显得分外地扎眼。 李永生一抬手,冲那高阶制修招一下,“你给我过来。” 高阶制修胆战心惊地走过来,不等对方再说话,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饶命!” 他也不想跪,但是不能不跪,那是朝安局啊,随便勾一勾手指头,就能让整个席家灰飞烟灭。 李永生就当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淡淡地问一句,“这院子里……是你干的?” 你来抓人就抓人,跟这些木炭叫什么劲儿,这都是什么毛病? “饶命,”高阶制修重重地磕三个头,“我愿意赔偿。” “先不说赔偿,”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就想问一句,我们哪里得罪你了?你只管说,只要你说得对,我们改!”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高阶制修实在太清楚这一点了,从始到终,他就是在仗势欺人,只不过这次以为是个软柿子,却撞正了大板。 但是他还不敢说自己眼瞎,否则以朝安局那尿性,自己的双眼,恐怕真的会瞎了。 所以他只是不住地磕头,“我知道错了,我愿意赔偿。” 第二百一十二章谋与追求月票 就在高阶制修没命磕头之际,杨国筝气呼呼地走了过来,“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连通知教化房都不答应,我们本来要在院子里赏雪,你弄成这样,很扫兴的……知道不?” 李永生闻言,苦恼地一皱眉,杨同窗果然是抓不住重点,怪不得经常补考。 “我们补偿,补偿,”那位不住地磕头,“院子里的景,给您恢复了。” 恢复雪景……这难度比较高,但是,总比丢掉双眼代价低。 这时候,他真的悔青了肠子,且不说这次的报复应该不应该,只说他来到这里,抓人就抓人好了,为什么要在院子里折腾呢? 明晓媚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走到那中年捕头面前,“永生……我能问一问这家伙吗?” 不得不说,明晓媚很懂得分寸,知道先问一下李永生。 在这一点上,杨国筝不如她,不过杨同窗跟李永生的关系,也不是她能比的。 “问,”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 “我已经说过了,你会后悔的,”明晓媚手按刀柄,冷冷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现在,我需要知道一个答案……如果我们被带走了,没有教化房的教谕在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身为掌法的女儿,熟知各种律法规则,所以问题直指要害。 而且她不忘记补充一句,“你可以不说实话,但是……后果自负!” 这尼玛……沈捕头快哭出声了,这个问题,让他怎么说实话? 实话很好说,但是他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可能……可能我们会用点措施。” “只是一点措施吗?”明晓媚冷笑一声,“好,就算我们斗殴伤人,你为什么要用措施?” 斗殴伤人,这不是破案,找到见证人就真相大白了,要什么措施? 事实上,真相就在那里摆着,罔顾真相而上措施,这根本不是正常的程序好? 但是若说不会私下上刑,那就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拒绝教化房的关注。 明晓媚家学渊源,对这些逻辑非常拿手,一句话就将对方逼入了死胡同。 沈捕头对这逻辑也是门儿清,不由得暗暗懊恼,自己这次,真的是托大了啊。 不过,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他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有多么贪婪,那个后果,真的不是他承担得起的,“前些日子,有大盗过境,我有点怀疑,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这就扣帽子了啊,”明晓媚冷笑一声,“你没有说实话,等着倒霉。” “呵呵,”雁九闻言,笑了起来,“小丫头,你想让他怎么倒霉?” 明晓媚看一眼李永生,她非常清楚,自己该跟谁对话,“永生?”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他当然知道,雁九不会去巴结一个小女孩,所以这人情,肯定是要落在自己头上的。 于是他淡淡地问一句,“要我做什么?” “欠我一个人情好了,”雁九笑了,笑得异常地妩媚,“需要你做什么,我还没想好。”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就风中凌乱了——握草,朝安局的司修,居然要卖这小子人情? 我这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啊?跪在地上的高阶制修剧烈地颤抖一下,身子一歪栽倒在雪地里,人事不省。 “原来也就这点胆子,”李永生不屑地一笑,看向明晓媚,“你有什么建议?” “以法司的惯例,可判谋一追三,”明晓媚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不是求财吗?那就出钱。” 中土国的律法,很多时候比较注重提升犯罪成本,像这谋一追三就是如此:用卑劣手段掠夺他人财物,你打算谋取多少,都判你三倍偿还。 当然,这只是说有这么一种惩罚方式,至于说能不能得到这种判罚,还要看具体情况。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也不知道林家的家产,到底有多少。” 院子里的众人一听,吓得头皮都发麻了——林家总家产的三倍? 不过,既然说判罚,那就要过法司的,本地的法司,席家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只希望这朝安局的人,不要再过问了? 雁九见有人看向自己,知道他们的心意,于是冷哼一声,“追五,我朝安局主持公道,当然要拿两份!” 又有两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纯粹是吓的。 林家的商铺、作坊,起码值五千块银元,五倍就是两万五千块,这还是没算上林家的宅院和田土呢。 林家的总价值折算下来,起码值五万银元,这也是旁人眼红的根源。 以席家的强势,全部家产也不过三四十万银元——或者还有隐藏的,但是绝对不过百万。 但是席家人口太多,将近三千人,绝大部分的财富,都平摊在这些人的宅院和田土上了,席家的活动资金,应该不会超过十万块银元,有没有五万都很难说。 一下要赔进去全族现金的一半左右,他们怎么可能不心疼? 就在这时,有人低声嘀咕一句,“谋一追几,这得经过法司?” “切,”明晓媚冷笑一声,“刚才你们想抓我们,同意经过教化房了吗?” 雁九侧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说话的人,那是一个年轻的小家伙,应该还不到二十岁。 她这一眼看过去,两个汉子连忙挡住了那厮,不住地拱手,“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孩子家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呵呵,”雁九不屑地笑一声,“想过法司?我朝安局专查各种谋逆……不信你就试一试。” 众人嘿然无语,都听说朝安局狠毒,却不曾想狠到如此地步。 李永生扬一扬眉毛,转身走进了房间,心说果然是恶人还得恶人磨。 不多时,雁九也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人,却是莎古丽和……依莲娜? 胡畏班的第一美女面无表情,高冷得很,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奇怪地问一句,“怎么会是你把人带过来?” 将依莲娜带到京城,是他托李清明做的,朝安局这么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最近京城有事,他身体也不佳,”雁九淡淡地回答,“正好我找得到你,就帮你一把。” 李永生抬手摸一下额头,走到门口,“吴妈妈,麻烦你来一下。” 吴小女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李永生递一颗丸药过去,“吃了这个……明天就没事了。” “本来也没事,”吴小女咧嘴一笑,不过她那肿胀的脸庞,让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恐怖,“这些年在京城,也吃人打过几次,不要紧的。” 莎古丽厌恶地看着她,依莲娜也转移开了目光。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都有谁打过你?” “没事的,”吴小女吓得连连摆手,她刚才可是看到打人者的下场了,虽然很解气,但是看着也有点不忍。 而且她挨的几次打,也真不算什么,“做稳婆,不管是大的出事,还是小的出事,主家的脾气都不会好了。” 这就没办法了,李永生暗暗摇头,接生本来就有风险的。 吴小女吃了药丸之后,看一眼屋中站立的两女,侧头看李永生,悄悄地将手心的玉符亮出来:要不要测试一下?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吴妈妈别的不说,小聪明是不缺的。 吴小女不动声地测试一下,又斜睥李永生一眼,微微颔首:有感应。 果然如此,李永生看她一眼,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你弄几块木炭进来烧,天有点冷。” 外面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毕,雁九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普通人打扮的车夫,还有两个同样黑衣方巾的人,一男一女,都是高阶制修。 这两人将来人的兵器全都收了,然后用索子缚住双手,将人赶进一个小屋内。 那屋子并不大,也就一丈方圆,小二十个人,将屋子挤得满当当的。 然后雁九又吩咐车夫一句,车夫赶着车离开了——他是去通知林家人了。 另一个被打的车夫,则是坐在那辆马车里,指引路途。 林家人来之前,大家是不用睡了,李永生捡几块没有被雪打湿的木炭,在屋檐下点起火来,又将水壶放了上去,轻笑一声,“寒夜客来茶当酒。” “我还真是渴了,”雁九坐在一个小凳上,红彤彤的炭火,映照在她的脸上,不远处白雪的光芒折射过来,再配上黑衣方巾,有一种妖异的美感,“赶了很久的路。” 李永生沉默一阵,方始缓缓发话,“辛苦你了……对了,那个通判,你不需要防备一下吗?” 朝安局强势,这个不假,但是有些人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甚至见了棺材,还妄图拼个你死我活,要不然有个成语叫“铤而走险”呢? 雁九侧头看他一眼,沉吟一下点点头,“也是,我有点大意了,索性连这厮也拿下算了。” “我只是让你防备一下,”李永生对她的反应,是相当地无语——人家还没做什么呢。 雁九却是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冷冷地一哼,“等他做了什么,我后悔也晚了。” “我朝安局,从来都是让别人后悔的,”她站起身来,冲着同来的女修一招手,“你过来……” 有事,提前发了,顺便求月票。亲,你可以在网上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一十三章依莲娜的心事 朝安局的女修得了吩咐,转身出了院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明晓媚和杨国筝,也是在屋檐下点了一盆炭火,他俩很默契地没有凑到李永生身边事实上,朝安局在这俩官二代的眼里,也是恐怖的存在,能离得远点最好了。 不过糟糕的是,今天买的木炭,大部分都撒进院子的雪里了,不但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关键还是湿的,没法用。 就在杨国筝四下寻找哪里还有干木炭的时候,朝安局的车夫回来了,带着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司修。 那司修四下看一眼,走到雁九身边,弯腰深施一礼,“见过大人。” “知道了,你跟他们谈,”雁九不耐烦地一摆手,顿了一顿又问一句,“带了木炭来没有?” “带了,”司修点点头,回头一摆手,“快把黄檀木炭拿过来,给大人用上。” 黄檀木炭,那可是按两卖的,而且价格还不固定,越大块的木炭,价格就越贵,不过,就算手指粗的木炭,也是一两五十钱。 这东西在燃烧的时候,不但没烟气,也没有爆裂声,还能发出檀木的香味,有助于睡眠。 一个人转身出去,马上捧了一个木盒回来,打开盒子,里面全是拳头大的木炭。 这种货色,一两得三五百钱,连包装都是木盒,可想有多珍贵。 露天烧这种木炭,着实有点……暴殄天物了。 但是雁九根本没反应,李永生也不在乎哪怕他俩的修为,其实都不怎么怕冷。 林家人会做事,不但将他俩的炭盆添满,连杨国筝的炭盆也添满了。 黄檀木炭极重,光是添满两个炭盆,起码有半斤多,差不多值两块银元。 林家的司修又凑了过来,笑着发问,“两位大人,打扰一下……谋一追五,我们该怎么算,还请示下。” “随便你们怎么算,”雁九淡淡地发话,“我的两份不能少……嗯,你林家有一份,也就够了吧?” 剩下的两份,自然是给了李永生他们,她慷别人之慨,真的是毫无压力。 林家当然没问题,本来在困顿苦逼中挣扎,猛地出现了转机,而这转机还来自于大名鼎鼎的朝安局就算有问题,他们也不敢说啊。 而且,能凭空落下一份,也算不少了。 这司修笑着点点头,“能得大人主持公道,一份不要都无所谓,但是周通判的岳家……是仲辅的同窗,大人还请提防一二。” “嗯?”雁九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不屑地笑一笑,“知道了……你有他的黑材料吗?” 朝安局何时怕过内阁了?你有内阁,我有内廷!谁会怕谁,这不好说! “黑材料?”林家司修显然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其意,微微一错愕,他就重重点头,“有,大人查他的话,一点都不冤枉。”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点出对方的身份,只能用“大人”二字来代替。 “去取来,”雁九的下巴微微一扬,傲然发话,“这彰德府,实在有点乌烟瘴气。” “谨遵大人令,”林家司修大声回答,脸上也是异常地兴奋。 他没法不兴奋,林家现在的困顿,主要就是席家和周通判联手导致的,否则这邺城里,还真没谁敢对林家下手的当然,席家出手之后,也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分一杯羹。 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有几条人命案,没有证据,但是我敢肯定,是周通判和席家联手做的,大人可以找人来推演天机,若是我林家错了,愿请族诛!” 他说得如此肯定,确实是有信心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 雁九微微颔首,“你有这个信心就好。” 又过一阵,那离去的朝安局女修回来了,也坐到炭盆边烤火,还不住地冲雁九使眼色、 李永生看得不耐烦,起身走到杨国筝这边来烤火。 两名同窗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一阵之后,明晓媚发话,“永生……你不会想入内廷吧?” 李永生看她一眼,笑一笑,“内廷不会要我……国筝,冷吗?” “还好吧,”杨国筝打个哆嗦,“刚才干仗的时候,衣服都汗湿了,现在有点难受。” “这彰德府纯粹是一群土匪,”明晓媚气呼呼地发话,“这儿的法司,不知道怎么做事的,我一定要跟我老爸说一声。” 能让这个低调的官二代,都跟家里歪嘴,可以想像今天的事,对她刺激有多么大了。 三人正聊天的时候,一道人影从从黑暗中走来,虽然天气寒冷大家都穿得很多,但是依旧看得出来,来人身材曼妙高挑颀长。 依莲娜走到李永生面前,轻声发话,“能……谈一谈吗?” 她的国语说得很标准,在胡畏族里,这是绝对的异数,而且她说话的语感,特别地……林志玲,真的,嗲嗲的。 “在这里说好了,”杨国筝毫不客气地回答,经过今天的事,他的自信心膨胀得厉害。 李永生想一想,还是站起身来,“你跟我来。” 两人也没去多偏僻的地方,就是到了院子的一角,考虑到某人会读唇,他直接用身子挡住了可能的角度,“想谈什么?” 依莲娜皱着眉头,沉吟一下才发问,“你有什么问题,在博本院里不能问吗?” 还是糯糯的声音,但是很显然,她有点不高兴。 李永生并不为所动,不过他有点好奇,“你认识我?” “你是博本的骄傲,我当然知道,”依莲娜冷冷地回答,面无表情。 但是就算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依旧是嗲嗲的,“那时不是书阁勘验吗?”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李永生笑了起来,他对她的印象不错这是胡畏班唯一去书阁读书的女修生。 “怎么会不记得呢?”依莲娜淡淡地回答,顿了一顿她又说,“莎古丽有些单纯,接触的人不好,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果不其然,就算是心向国族的胡畏人,依旧会为本族人开脱。 “不用我计较,”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自然有人跟她计较。” 依莲娜默然,好半天之后才发问,“怎样你才能放过她?” 李永生叹口气摇摇头,“你知道不知道,她认为自己不洗澡,都比国族干净?” 依莲娜怔了一怔,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这还是第一次,她有了明显的表情。 很显然,她也知道莎古丽的一些认知,而且她并不以为然。 她也微微叹口气,“不洗澡怎么可能干净?她真的太单纯了,我会说服她的。” “她那不叫单纯,叫自欺欺人!”李永生冷哼一声,“你这做妹妹的都看得清,她怎么能不知道?算了,没有谁能叫醒装睡的人。” 依莲娜默然,良久才又叹口气,面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我想要试一试。” 李永生很无所谓地一摊手,“其实这事儿……跟我真的没太大关系。” 两人静静地站了好一阵,依莲娜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洁白的雪花落入她白皙的手掌,瞬间就融化了,倒是她浅青的袖子上,点点洁白煞是好看。 依莲娜的肌肤,在胡畏族里都算一等一的白,并不比雪花逊色多少,此刻她头戴花纹小帽,身穿浅青色大衣,站在那里,美轮美奂。 杨国筝看得都有点呆了,“这外族女人,好美。” 明晓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才侧头看他一眼,“你让李永生帮你介绍一下。” 杨国筝侧过头来,看她一眼,笑着发话,“我看你就挺顺眼的。” 明晓媚心里一甜,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相貌如何,杨国筝若是说自己美过那女人,才是胡说八道。 不过下一刻,她就站起身来老娘记得哪个王八蛋,说我长得不美,想得挺美来着? 依莲娜接了差不多半柱香时间的雪花,才将手放下来,她自顾自地盯着院子里的皑皑白雪,头也不回地发话,“你让人把我带来,是想知道些什么?” 她的声音原本就糯糯的,现在语气又有点幽怨,搁给一般人听了,铁定会生出浓浓的歉疚。 李永生不是一般人,却也忍不住咧嘴苦笑,这种气氛下,怎么说事啊。 依莲娜没等到回答,但是也没回头,依旧呆呆地看着雪景,仿佛刚才的问话,是她在自言自语。 李永生沉默好一阵,觉得不回答也不礼貌,才回了一句,“天色不早了,等明天起来再说吧。” 依莲娜闻言,扭过头来,愕然地看着他,小嘴微张,“你是要……睡觉?” 你这话说得……很容易让人误会,李永生挠一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咱们先睡觉。” 话音未落,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我这是怎么说话呢? 依莲娜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你想睡就去睡,我睡不着。” 李永生抬腿就走,直接走向自己休息的那个房间,“国筝,休息了,明天还有事呢。” “都别休息,”雁九站起身来,果断地发话,“我的人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现在要保持警惕,小心阴沟翻船。”(。) 第二百一十四章蛮横朝安局 事实证明,雁九的担心有些多余,一群人一夜没睡,等到第二天辰末,席家才有人跑到东关耿家,打问昨天的消息。 昨天席家和捕房齐齐出动,抓几个外地人,没谁觉得会出意外。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们也没觉得事情有多么严重——没有音讯,那肯定是在私下刑讯嘛。 不过,这么久了,都没有音讯,了解一下也是正常的,所以他们派人来耿家,你们把人带到什么地方了? 东关的耿家,也有两千多人,然而,这个家族虽然不算小,但是制修不多,也就二十几个,横行一下乡里没有问题,遇上席家还真是不够看。 不过昨夜被押走的车夫,已经悄悄回家了,跟他同行的,还有林家一个小伙子。 早得了机宜的耿家,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自家的怒火——人是你们带走的,现在来问我们? 就在席家摸不清头脑的时候,中午时分,十几个黑衣方巾的人强闯知府衙门,亮出朝安局的印鉴,直接将周姓的通判锁了走。 知府不在衙门里,但是就算在衙门里,他也不敢拦着——那是朝安局锁人。 朝安局拿人,跟巡荐部拿人不一样,巡荐部拿人,会说此人犯了什么什么事儿,还要告知相关的人,否则程序不合法,将来会有很多人来追责。 朝安局不用,只要有怀疑就可以抓人,无须通知任何人——有可能涉及谋逆的大罪,怎么会声张? 与之相对的,就是朝安局抓错人,也不会付出什么代价,大不了将人放了,也就完了,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 这样的制度下,谁敢拦着朝安局抓人? 朝安局办事,就直接征用了李永生租住的小院,以及相邻的几个院子。 李永生他们是辰时才入睡的,他依旧和杨国筝一个房间,吴小女等四女,睡一个房间,倒是雁九单独占了一个房间。 李永生是申末时间醒来的,出门一看,就发现来来回回走动的朝安局人马。 朝安局对周通判的审讯,不是特别顺利,那厮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什么都不说。 所以审讯者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总算是有人专门强调过,不许招惹李永生一行人,他们才刻意地收敛了一些。 雪还在有一阵没一阵地下,李永生在旁人的指点下,来到了隔壁的小院,那里有林家和耿家的几个子弟,帮大家做饭。 吃饭的时候,他看到了依莲娜和莎古丽。 莎古丽依旧对他横眉冷对,不过他也懒得理她:这种人,就留给朝安局调教吧。 酉正时分,李永生正坐在房檐下赏雪,依莲娜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糯糯地发问,“可以带我出去走一走吗?” 朝安局办事,根本就不允许人自由出入的,更别说这俩胡畏族女孩儿,是严密看管的对象,也只有李永生,才有离开朝安局地盘的资格,明晓媚和杨国筝都不够格。 李永生想一想,这也不算多大的事儿,他倒不信,她能从自己面前逃脱。 两人这次没有上后山,就是在山脚下走一走,谁也没有说话。 这么默默地走了一阵,猛地身后传来一声喊,“敢问前方可是李公子?” 李永生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两个人从远处快速地走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是司修,一个是高阶制修,不过制修在前面走着,司修倒是有点像跟班。 那高阶制修抬手一拱,笑眯眯地发话,“见过李公子,在下林震岳。” 李永生微微颔首,“原来是林家主,不知有何贵干?” “久闻李公子英俊了得,特来拜会,”林震岳笑着回答,“为了感谢李公子拯救林家,特求来复颜丸一颗……” 他还没说完,李永生就一摆手,“谢了,好意心领了,我用不着……阁下到底有何事?” 林震岳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发话,“下午府尊大人相召,想问一问……问一问有没有扩大之意?” 李永生好笑地看着他,“你觉得这事儿问我合适?” “那我也是问过了,”林震岳笑了起来,然后不屑地哼一声,“我林家被欺凌的时候,也不见他们站出来。” 这家伙,变脸变得倒是不慢,李永生心里暗暗嘀咕,不过对方木炭铺子的伙计,做事比较地道,他对林家印象就算尚可。 于是他点点头,“这些事,你可以跟那些大人去说,我只是个小小的修生。” 林震岳思忖一下,一摆手,他身后的那名司修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木盒。 “这是我林家的一点小小心意,”林家家主一拱手,正色回答,“还请阁下笑纳。” 木盒打开,里面是九个黄澄澄的金馃子。 李永生眉头一皱,“你这是何意?” “那帮大人,我实在是……有点拿不准啊,”林震岳苦笑一声,朝安局这赫赫凶名,不光是对手害怕,同伴都提心吊胆,“还望李公子合适的时候,帮忙分说一二。” 李永生思忖一下,明白了对方的忌惮,于是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若是追比出财物,你林家的那一份,你只管拿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林震岳担心的,确实是这个,朝安局莫名其妙地帮他出头,席家赔付的钱财,他是该收还是不该收?若是他行差踏错半步,反倒惹火烧身,那就不妙了。 总之,他很感激朝安局,也非常害怕朝安局。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他也很想交好李永生,此人年纪轻轻,就使唤得动朝安局,己身又还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哪怕没有帮林家出这口气,也完全值得投资。 所以他才漏夜赶来,只不过他进不了朝安局的地盘,只能在外面转圈打听。 “李公子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他笑着一拱手,“只此一句话,可抵万金,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不用,”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却是斩钉截铁的语气,“你若执意送我,你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林震岳愣了好一阵,才又一拱手,深施一礼,“李公子高义,林某浅薄了。” 说完之后,又寒暄两句,他转身走了。 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他觉得对方的忌惮,实在没有必要。 朝安局要求的是谋一追五,林家人固然是凭空得到了一份,但是没有他们的存在,朝安局又凭什么得到两份呢? 若是雁九连林家这份都想吞下的话,他肯定会阻止——这种风气不对! 就在他摇头的时候,身后传来糯糯的声音,“那是黄金……你为什么不要?” “我只赚我该赚的钱,”李永生头都不回地发话,“就算要,我也会选复颜丸。” “复颜丸你才不会在乎吧?”依莲娜慢吞吞地说话,“你不会缺复颜丸的。” 复颜丸是难得了一些,但是真实的价格,反倒没有这九个小金馃子高,她推算出以李永生的人脉,得到复颜丸并不难,反正也只能服用一颗,但是谁会嫌黄金多? “嗯,”李永生微微颔首,心说果然,胡畏族人里,也有脑子不那么笨的。 接下来,双方又陷入了沉默中,好一阵之后,李永生觉得总让对方先开口,似乎也有点不合适,“天有点晚了,咱们……回?” 依莲娜并不说话,只是迈开修长的腿,向来路走去,棕色的小皮靴,踩得皑皑白雪发出“吱吱”的轻响。 走了两步之后,她才又出声,“找我来是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给自己起名永馨,”李永生算看出来了,对方就是个清冷的性子,所以也懒得再拐弯抹角,“如果我所料不差,那跟一个人有关,对吧?” “嗯?”依莲娜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知道我说的是事实,”李永生也停下了脚步,一旦开始这个话题,他就不着急回去了,“我还知道,这个人……莎古丽应该也见过。” “呵呵,”依莲娜笑了起来,风轻云淡的笑容,看起来依旧很高冷。 笑了好一阵,她才摇摇头,“抱歉,你说得一点都不对,我是吃了一个很漂亮的蘑菇之后,昏迷了三天,然后醒来,觉得永馨这名字也不错。” “啊?”李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又是哪一出?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依莲娜的表情怪怪的,“我姐姐也吃了那个蘑菇。” 啧,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明白了,这是永馨再次觉醒的时候失败了,为了防止反噬,下意识地将气息排出体外,周边没人,所以催生出一些奇怪的东西。 又失败了啊,他心里暗叹,你别老觉醒了好不好?要不然到时候唤醒你也难啊。 沉吟一下,他再次出声发问,“你吃的是蘑菇伞盖,莎古丽吃的是蘑菇柄,对吗?” “啊?”这次轮到依莲娜傻眼了,她的小嘴微张,愕然地发问,“你怎么会知道?” 这还用问吗?李永生撇一下嘴,你的意识受到了一些影响,莎古丽是沾染了些气息。 正是因为如此,你心里对国族有好感,莎古丽却成为了叫也叫不醒的装睡者。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一十五章惶恐 李永生这么猜,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从来没有从依莲娜身上,感受到一点异样的气息,反倒对莎古丽有感应。△¢頂點小說, 但是吴小女对她,有感应,那就只能说,她是在意识层面,受到了永馨的影响。 所以依莲娜吃的是蘑菇伞盖,莎古丽吃的是蘑菇伞柄,这很难猜吗? 不过,显然不能跟她这样解释,李永生笑着回答,“如果她也吃了伞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愚昧。” 依莲娜对莎古丽的话题,显然有点头疼,于是她转移开来,“那蘑菇是什么蘑菇?” “我辛苦找你来,是要问你话,不是让你问我,”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回答,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紧接着,他又出声发问,“那蘑菇长在什么地方?” “一片戈壁上,离桑坦绿洲,大概五六里地,”依莲娜倒是有问必答,“一片草丛里,长出一个蘑菇,我和莎古丽都很惊讶……我俩昏迷之后,那片草丛被我家人烧了。” 尼玛……李永生再次吐槽无力,他原本还想去那个地方看一看,但是既然被人烧过了,那也就没必要了。 然后……线索就再次断了吗?他有点抓狂。 依莲娜等了好一阵,希望他能再次起个话题,但是他久久不出声,而她又觉得有点冷了,“可以回去了吗?” “嗯,走吧,”李永生从沉思中醒来,迈步向前,“那个地方……回头你标注一下。” “没问题,”依莲娜糯糯地回答,顿了一顿又发问,“你还想问什么?” “暂时就这些吧,”李永生叹口气,心里的失落无以言表。 “就这些?”依莲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虽然还是那种林志玲音。 “就这些,”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尼玛,我本来是想找人的,结果你吃了一个蘑菇,我还能再问什么? “就这些,你就把我从博灵本修院弄出来?”依莲娜却是生气了,虽然她的语音没什么变化,但是两条娥眉微微竖起,“用传讯石就可以的吧?” 还要感受你的气息呢,李永生心里暗暗嘀咕一句,不过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有些东西,你不用搞得太清楚。” 依莲娜当然也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那么简单,虽然对方把蘑菇猜成了人,但是人家居然能猜到,自己和莎古丽是如何分食蘑菇的。 要说里面没有点玄奥,她是不信的。 但是,仅仅打听一点事,就把自己从博灵郡不远万里弄到京城,又弄到豫州来,她还是有点不开心,要知道,今年她也是上舍生了,试炼任务不少。 很显然,李清明不会给博本院胡畏班颁布什么任务,她是被副院长宋嘉远勒令前来的。 总之,她很不开心,尤其是来到京城之后,她又被朝安局接手了,而且跟自己的姐姐一道,被管制了起来。 朝安局的大名,胡畏族也听得不少,虽然对胡畏族而言,军情司似乎更神秘和恐怖一点,但是也没人小看朝安局。 不管怎么说,她觉得对方有点小题大做,“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应该是吧,”李永生点点头,让我想一想,还有什么没问的? “对了,你发现蘑菇,是什么时候?什么日期?” “七八年前吧,秋天,”依莲娜清楚地记得,是八年前,因为那一年她十二岁,不过她不打算告诉他全部真相,“那我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应该是可以了,”李永生点点头,不过迟疑一下,他又补充一句,“我认为你可以离开,但是……其他人或许还会有别的事。” 说完这句话,两人就已经到了小院门口。 当天晚上,周通判的嘴终于被撬开了,但是他只承认了两起杀人案,而且,那是不听话的下人做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同时他非常愤怒地反问,你朝安局管的是造反、谋逆和结党,就算我的下人杀人不对,自有捕房和法司过问,你们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周通判的岳家,是内阁仲辅的同窗,他还真有这个底气。 而且朝安局确实不管杀人案,很多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还是朝安局的发展对象。 此人如此狂妄,朝安局少不得要将他埋在雪里,清醒一二。 当然,仲辅的同窗,也令他们多少有点忌惮——若是博本院的同窗,那不算什么大事,但问题是,仲辅是朝阳大修堂出来的。 所以就有人告诉周通判,你也别想负隅顽抗了,你三儿子的夫人……所在的席家,对今上的红人李永生下手,还是没事找茬的那种,你说这算不算谋逆? 朝安局欺负地方上的人消息不灵通,直接将李永生定为“今上眼里的红人”。 周通判哪里知道这些?忙不迭地表示,席家……我可以大义灭亲啊。 由得了你?朝安局的人冷笑,你还是检举一下,仲辅有没有谋逆的行为吧。 要不说这朝安局,真的疯狂得很,直接敢假设仲辅谋逆,当然,这其实只是以进为退的手段,就是要对方交待其他的杀人案。 朝安局只能查谋逆结党大案,不能查杀人案?尼玛,这话谁说的? 我们朝安局能查什么不能查什么,还由得了你们决定? 就算他们查不了杀人案,但是能调查出这么多杀人案,转交给地方上,那也是铁铁的大案,朝安局的颜面能保存下来,而地方上不能不管。 当然,很多时候,朝安局要不要将这些案子移交对方,就要看被调查的对象识趣不识趣了,一般而言,他们都会很识趣。 其实朝安局听起来名气大,但是很多地方官的能量也很大,以这彰德府通判来说,小小的一个通判,竟然能扯得上内阁的仲辅。 所以大多时候,如果不是谋逆的大罪,朝安局也愿意放调查对象一马——你出点血,这个事儿就这么揭过了。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认为,朝安局是只负责调查大案的,不少官员都是这么认为。 事实上,真的不是这么回事,朝安局只是不想爪牙太外露,因为——他们的爪牙已经很锋利了,过犹不及。 但是……偶尔外露一下,还是无妨的。 李永生并不关心这些,事实上,朝安局的人也不希望他关心这些,难得在地方找点外快,大家各行其是不是很好吗? 不过……似乎有一些人,有些不同的想法。 朝安局的动作虽然快,席家一开始也蒙在了鼓里,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有些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出去。 比如说李永生租住的小院旁边,是有一些当地住户的,席家来找麻烦的时候,虽然是天降大雪,但是响动那么大,不可能不惊动邻居。 最重要的,还是周通判被朝安局直接从知府衙门带走。 现在席家的主要人员,都聚集在席家祠堂的偏殿里,紧急磋商对策,其中有司修三人,高阶和中阶制修九人。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现在他们已经能够确定,此事是因为谋夺林家的产业所引发的,被殃及的路人不但背景深厚,而且手段狠辣,直接将地方上最大的变数——周通判抓走了。 不愧是朝安局啊,肆无忌惮气焰嚣张。 当然,在场众人也顾不得感慨,他们面对的问题是:席家……该何去何从? 建议前去赔罪的,是占了主流,没办法,朝安局根本不是小小的席家能抗拒的,而且席家在彰德府深耕数百年,数千口人,家大业大,躲是躲不了的。 也有人建议,将朝安局肆虐的消息,捅到上面去,席家在本地势力雄厚,还有人在外地做官,而且被抓走的周通判,也不是没有根脚的。 这个选择,似乎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赌对了,席家能安稳渡过这一劫,赌错的话,那就是倾家荡产。 这个选择,也有不少人支持,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在跟朝安局斗争的过程中,矛盾会是逐渐激发的——朝安局再怎么牛,也不可能二话不说,将数千人全部抓走吧? 在这个斗争过程中,大家相互试探底牌,最后就可能得到一个双方都勉强接受的结果。 支持这个选择的人认为:必须让朝安局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不展示出肌肉,任人宰割的话,谁知道他们胃口有多大呢? 反对的人认为,没准朝安局就是小小地惩罚一下,咱们再搞风搞雨的话,惹得人家怒了,那可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咱们不展示一下实力,周通判的岳家,会支持咱们吗?”一名中阶司修阴森森地发话,“内阁早有制衡朝安局之意,今上初立……有些规矩,得变一变。” “你这是在作死,无非是你女儿,嫁给了周通判的儿子,”又有一名初阶司修冷哼,“赔付一点银钱算什么?大不了谋一追三,休养生息数年,算得了什么?” “是啊,那是嫁出去的女儿了,”有人跟风附和,“也不算咱席家人了。” 错非不得已,没有什么家族愿意跟官府作对,一步踏错,千年基业都可能毁于一旦。 “报,”就在这时,外面闯进一人来,“已经打听到了,朝安局打算谋一追五。”(。) 第二百一十六章青梧山盗匪 偏殿里一片寂静,紧接着就响起了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是那中阶司修最早反应了过来,他冷笑一声,“呵呵,谋一追五……你们听到了吧?林家的总家产,怎么也有七八万的银元,追五的话,咱们得休养生息多少年?” 席家目前谋夺的,只是林家的铺子和作坊,价值大概就是五六千的模样,算上里面的货物,也不会超过两万银元。 但是加上田土和宅院,真的值六七万。 初阶司修也冷哼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按总家产算呢?” “那怎么可能不是呢?朝安局那帮家伙的胃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中阶司修气得笑了,“再说了……咱们吞并了林家的铺子之后,会不再强取林家的田土吗?” “就算咱们都信,林家也不信啊。” 严格来说,夺一些商铺的话,对林家造不成太大的损失,尤其商铺里的货物可能会被运走,剩下的,真的仅仅就是值五六千块银元。 但是想夺田土的话,那绝对会激起林家最大的反抗,田土就是黎庶的命根子,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的。 然而话说回来,林家的人丁稀薄,相较而言,田土多得有点不像话,一旦商铺被夺,旁人看到了林家的虚弱,田土就不好保住了。 初阶司修却是坚决不肯答应跟朝安局硬碰,于是看向另一个瘦高的初阶司修,“家主怎么看?” 席家家主缓缓地睁开眼睛,却不看他俩,而是盯上了报信的人,慢吞吞地发问,“真的是……谋一追五吗?” “真的,”来报信的人,汗都快流下来了,“我怕消息不准确,还花了二十块银元,从耿家买来了消息,是朝安局的人亲口说的。” 席家在地方上势大,只要肯用心,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得来,而且他们还找到了耿家的车夫。 耿家对席家,是很有怨念的,但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乡亲一场。 席家愿意低声下气地道歉,再加上二十块银元,耿家也就顺水推舟吐露点消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谁敢说席家就迈不过这个坎儿呢? “是林家全部家产的五倍吗?”瘦高的席家家主,脸色极不好看。 “这个倒没说,”报信的人规规矩矩地回答,想一想之后,又补充一句,“不过方才,族人远远看到,林震岳在那里走动。” 席家家主再次沉默。 “这样好了,”一名高阶制修举起手来,在这样的家族议事中,制修基本上没有随便发话的资格,想要发话必须先举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有一计。” 瘦高的家主微微一扬下颌,“你说。” “还请家主屏退其他人,”高阶制修并不轻易说出自己的谋划,“或者家主跟我出去。” 席家家主沉吟一下,微微一摆手,“你们都先出去。” 旁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三名司修,高阶制修才轻声发话,“依我看,不如请于供奉,代为联系青梧山的盗匪,偷袭朝安局。” “青梧山的盗匪?”三名司修陷入了沉思中。 青梧山位于彰德和朝歌境内,山不算太大,但是里面居然有盗匪,曾经在朝歌府连抢十八家大户,后来惊动官军去围剿,费时半年之久。 围剿的结果很诡异,官军竟然没有在山里找到盗匪,朝歌府于是迁百户黎庶入山耕种。 然而一夜之间,百户人家临时搭起的棚子被焚烧,盗匪将黎庶赶出了山去。 据说当时现身的盗匪,有百余人之多,所幸的是,朝歌府迁上山的黎庶都是贫民,盗匪没有心思劫掠。 于是这群盗匪,就在青梧山扎下了根,好的是,他们等闲不出山,一出山就是直取各家的大户,附近大户不堪其扰,又求了两次官军围剿,还是没有效果,反倒遭到的强烈报复。 那些四五千人的大家族,虽然不惧跟盗匪对战,但是难就难在,盗匪来去无影,他不跟你打攻坚战,那些大家族总要有人出入,一旦被盗匪捉了,就得支付赎金。 到最后,大户们也疲惫了,于是纷纷跟青梧山的盗匪约定,你们也别总折磨人了,这样吧,我们岁贡好不好? 于是朝歌和彰德两府,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每隔一两年,青梧山的盗匪都要做一两起案子,仿佛是刷存在感一样。 青梧山的盗匪不怕官,朝歌府捕房的捕长,就曾经被他们捉了走,开价十万块银元赎人,由此才引发了官军长达半年的围剿。 官军退去之后,捕长的族人凑足十万块银元赎人,放出来的捕长少了一腿一臂,盗贼说这是赎票太迟的结果——其实他们是报复官军围山。 席家也受过盗匪的骚扰,不过邺城并不毗邻青梧山,偶尔受一两次骚扰,交钱买平安就是,不需要岁贡什么的。 于供奉是席家唯一的外姓司修,不会参加家族会议,昔年曾有大户跟青梧山谈岁贡,来席家借司修撑场面,他跟着去了。 待他回来之后,跟席家几个核心人物说,青梧山给了我联络方式,若是咱席家有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联络。 知道这件事的席家人不多,就是五个司修和几名族中后起之秀,举手发言的这位制修,是未来家主的有力争夺者之一。 静默半天之后,主和的初阶司修发话,“盗匪虽然狠毒,但是……敢动朝安局吗?万一将事情泄露出去,我席家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听于供奉说,只要出钱就行,”高阶制修信心满满地回答,“跟青梧山盗匪勾结的大户,不知道有多少,谁又敢说,是咱们席家招来的?”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连那中阶司修都愣住了,因为大家直觉地感到,若是事情这么发展,万一出事就是大事。 但是……万一出不了事呢?席家可能会省下很大一笔开销。 争论了好半天之后,最后席家的家主拍板了,“先把于供奉请来,听一听他的意见……” 第二天,雪还是有一阵没一阵地下着,整个彰德府,已经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 对周通判的审讯,还在继续着,因为几起杀人案,已经得到了人证和物证,朝安局锁拿了在邺城的周家三子,连他的夫人也没有放过。 下午的时候,朝安局传讯席家家主,别看家主是司修,根本不敢反抗,乖乖地跟了来。 李永生向雁九表示,说该向依莲娜求证的事情,已经求证过了,是否可以放她们离开? 其实再羁縻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然而,不管依莲娜再是胡畏人,终究是博本院的修生,李永生怎么也要留点面子。 但是雁九拒绝了,“目前邺城的事儿只调查了一半,放她姐妹离开,算怎么回事?” 咦?李永生有点奇怪,“你们还真的能把工作重心,放到这种事情上?” “这是筹钱呢,为什么不能?”雁九理直气壮地回答,过了一阵之后,她才又补充一句,“京城现在太乱了,索性在下面找点事做,也好躲一阵风头。” 这个回答,倒是没有出乎李永生的意料,他只是笑着摇摇头,“这里的事情,也拖不了多久吧?” 半天之后,他就后悔自己说出了这话,就在子夜时分,一团烟花猛地蹿向天空,在院子外炸响。 朝安局的密谍们,在瞬间就做出了迎战准备,这是朝安局外围暗哨的告警。 但是,已经晚了,十几条白色的人影,蹿上了房顶,有人大声发话,“青梧山好汉办事,敢阻拦者……死!” 来者都穿了白色的披风,在白雪中很难辨识出来。 “该死的!”有人大喝一声,冲出了房间,“活腻歪了?敢找朝安局的碴儿?” 这是朝安局在此地唯二的司修,中阶司修,倒不是说朝安局没人,实在是这么小的事情,只要打出自家的牌子,谁还敢反抗? 否则的话,席家光留在家里的司修,就有三个,加上于供奉,就是四个司修了,完全有能力端掉朝安局这一拨人马,但那真的就是造反了。 “原来是朝安局的大爷,”白衣人中,有人轻笑一声,“这位脾气暴躁的老哥,去青梧山做客几天吧,那里山清水秀,正合适修身养性……” 就在说话的当口,两条白色的人影,已经扑向了那个司修,一个手中红光闪现,一个眼中冒出了白光,竟然是两个司修。 几乎在一瞬间,中年司修就陷入了苦战中,旁边有朝安局的制修过来接应,白色人影中,有一人抬一下手,几道雷电就击了下去,“混蛋,找死!” 朝安局的制修,还真的防不住这雷电攻击,几名密谍顿时被劈翻当场,他们是身着黑衣的,躺在雪中,真是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当然,朝安局的手段远远不止这些,黑暗的角落中,几道白光射向屋顶的白衣人,奇快无比——官府当然拥有利器。 暗中埋伏的人,不敢对着缠斗的人发出攻击,因为害怕误伤,只能攻击房顶上的来敌。 有白衣人轻哼一声,几面银色的盾牌蓦地凭空出现在身前。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一十七章山外有山 这青梧山的盗匪,果然极为强悍,来的十几名白衣人,居然大部分都是司修。 朝安局还有其他招数,比如说施毒,但是想在雪夜里做到这些,并不容易。 尤其是盗匪一身全白,快速活动起来,极难捕捉到身影,而朝安局全是黑色制服,在雪地里真是要多扎眼有多扎眼了。 这倒不是说他们不知道变通,像埋伏在外面的暗哨,就披了白色的伪装服,否则也不可能躲过盗匪的攻击,发出警讯。 实在是……这是制服啊。 当弓弩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白衣人恼了,抖手一道黄色光芒打去,顿时打塌了两间屋子,躲在里面偷袭的人,生死不知,“敢再出手者……杀无赦!” 这时,雁九也忍不住了,她走出屋子,淡淡地发话,“青梧山的盗匪……你们是在寻死吗?” “自缚双手,跟我们走吧,”一名白衣人冷笑一声,“不在京城老实呆着,敢下来作威作福,希望你俩的身价不会太低。” 李永生早被这响动惊醒,披上衣服就跑了出来,待看到屋顶上的几人之后,顿时就是一怔,握草……灵修? 他自己就是灵修,对灵修的气息,是再敏感不过了。 这些家伙,就真的难斗了,李永生非常清楚,灵修的个体战斗力碾压朝安局,绝对没有问题。 能跟灵修抗衡的,就是运修的各种运器,最好是军队的杀伐之器,当然,官府的气运之器,效果也不算差如果不是在荒山野岭里的话。 得想个什么办法,李永生的手,向身边的布囊伸去,不过下一刻,他又是一愣:他的手段能不能奏效,实在不好说,但是绝对会被人发现异常。 要不要暴露呢?他有一点犹豫,然后,他就笑了起来,因为他听到了,白衣人还要求,带走三名来自朝阳的本修生。 朝阳大修堂在中土国的名气,实在是太响了,青梧山盗匪除了想带走两名朝安局的司修,就是三名修生,至于朝安局的制修,他们都不怎么看在眼里。 李永生不怕被带走,只要给他机会,各个击破这些白衣人,并不是很难。 就在雁九犹豫的时候,场中激斗的中阶司修被连续击中,护体的气运术被破开,后背上吃了重重的一刀,鲜血迸溅了开来。 他的情势,越发地危急了起来。 屋顶的白衣人冷冷地发话,“我再给你们十息时间,你俩跟我走,再交出朝阳的修生,否则的话……杀无赦!” 青梧山的盗匪之所以有名,除了实力强大之外,还有行踪飘忽不定,此番来府城郊外作案,肯定不可能耽误太长时间,否则脱身都是个问题。 就在雁九无可奈何之际,只听得院外冷哼一声,“谁家的小辈,敢号称带走朝阳的修生?” 两名白衣人猛地扭头,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眼中,满是骇然,“来者何人?” “给你们三息时间,马上滚蛋!”来的人比青梧山盗匪还要狂妄。 “你算什么东西?”一名白衣人厉喝一声。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闪过,他的身子就断为了两截。 “蝼蚁也敢叫嚣,”一个女人冷哼一声,“瞎了狗眼。” 一名白衣人叹口气,无奈地一拱手,“敢问来的是哪家丛林?” “让你滚你就滚!”女人又冷哼一声,“再敢败坏名头,信不信断了你家道统?” “走,”一名白衣人一挥手,其他白衣人电射而去,而此人一伸手,裹了断为两截的那厮,头也不回地走了。 朝安局的人还想去追,雁九一摆手,“不用了,尼玛……原来是子孙庙的家伙。” “子孙庙?”受伤的中阶司修眼中凶光一闪,“握草,哪一家子孙庙?” 当然,他也是随便问一问罢了,朝安局在官府里可以牛气,但那是在体制里地位足够高,有特权,对上道宫系统,他们还真是不够看。 而且凭良心说,官府和道宫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平日里磕磕碰碰也免不了。 雁九也不回答他,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这青梧山盗匪,居然是有点根脚。” 中阶司修却也不能跟她计较,只是走过来低声发问,“外面的真人……是十方丛林的?” 虽然在激斗中,他也能感受到,一开始说话的那位,应该是化修级别的修为,要不然哪里会让嚣张的白衣人果断离开? 雁九微微摇头,朱唇轻启,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止。” 那个女声,她可是非常熟悉的。 席家家主也被请了进来,目睹这一幕,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握草……演砸了。 雁九却是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冷笑一声,“看来朝安局很久没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招摇了……关于青梧山盗匪来袭,有谁想说什么吗?” 谁敢说什么?这盗匪明显来得很蹊跷。 “那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雁九淡淡地发话,“传讯总部,要支援……申请肃清彰德府!” 对朝安局而言,肃清就相当于血洗了,这个责任比较大,她拿不了主意,但是建议一下总是够资格的。 事实上,她的愤怒完全可以理解,若是今天她被青梧山盗匪捉走了,那么就算被救出来,朝安局也丢了大人,她的前途也彻底毁了。 眼下能侥幸脱身,她真的是怒火中烧万一张木子没及时到来,那她真的就彻底成了笑柄。 与此同时,她不忘叮嘱自家人,给李永生这三个大修堂的修生,换一个比较好的环境,最好是靠边的院落他的进出,你们也不要管。 朝安局本来就是情治特务机构,里面鲜有不开眼的,大家都想得到,外面来的奥援,肯定跟朝阳这三名修生有关,甚至他们可以断定,外面大概是道宫中人,大概卖的是李永生的面子。 但是上司不说,他们绝对不会问,有些东西,心知肚明即可,一旦说出来,那麻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李永生三人,在子夜时分,被临时调整了居所,事实上,连杨国筝都听出了张木子的声音,他铺好被褥之后,直接躺了上去,“我马上就睡着了……永生你可以出去走一走。” 十息不到,他的鼾声大起,至于说真的睡着没有,那只有天知道了。 李永生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出去,推开房门之后,又推开院门,那些负责看守的朝安局密谍,就像没看到他一样,根本不予理会。 远处的皑皑白雪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一辆非常普通的马车。 李永生一路走过去,走着走着,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他走到近前的时候,车上跳下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张木子,她笑着冲他打个招呼,“你这家伙,跑得好快,怎么突然就离了京城?” “别人让我离开,”李永生笑一笑,“大概是涉及到了朝争什么的,我也不想牵扯到里面……其实我哪里能左右了朝争?” “你就装吧,你怎么左右不了朝争?”张木子笑着摇摇头,然后压低了声音,“这次宫里来了三名真人,好尽快帮你把人找出来。” “三名真人?”李永生愕然,这个面子,给的可是太大了。 三名真人一起出现,可不是每次请一名真人,连续请三次的概念。 能请动一名真人的事儿,同时请两名真人来,那主家得有相当的面子才行。 这就像在地球界,请一个省级领导办事,就相当难了,但是同时请三名省级领导办事,和连续三次请省级领导办事,这能一样吗? “时间有限,”张木子很干脆地回答,“宫里已经决定了,用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中土国排查一遍,必要的时候,还会再从十方丛林调集两名真人。” 李永生再次愕然,好半天才苦笑一声,“看来北极宫是当真了啊。” “大长老和三宫主认为,此事不宜拖得太长,”张木子一本正经地发话,“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全力发动,然后你也省心,宫里也省心。” 李永生嘿然不语,心里也有点佩服北极宫的魄力,一旦决定动手,绝不拖拉。、 北极宫的真人应该不少,四五十个是肯定有的,但是大部分的真人不是在修炼,就是各司其职,能果断地派出三名真人,绝对是大手笔了。 更别说,他们还打算万一人手不够用,再从十方丛林调集两名真人。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惊动一个郡的道宫系统,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李永生还是有点疑惑,“宫里的真人也就算了,十方丛林来的真人,能保密吗?” “这一点你放心好了,十方丛林那里,只会给他们下任务,因果不会解释,”张木子一摆手,不无得意地回答,“这一点,宫里早就想到了。” 道宫虽然不怎么入世,但是那些活了很久的老家伙,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一些可能的麻烦?他们也肯定会尽量避免旁人发现。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微微颔首,“我这里就有三人,可以感受气息。” “咦?”张木子惊讶地嘀咕一句,“那加上永馨,可不就四个人了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道宫决心 不是加上永馨,而是这四个都是永馨……的有缘人!李永生无奈地看张木子一眼,“京城的任永馨年纪还小,修业为主,你们就不用……我去,你也来了?” 任永馨从马车上走下来,她身穿白色裘皮大衣,头上一顶白色的无檐帽。 听到这话,她笑靥如花,“多谢你惦记,几个月的时间,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她如果能有所获,一个十方丛林的推荐少不了,”张木子淡淡地回答,“你这件事,宫里真的很重视。” “那好吧,”李永生点点头,“一共四个人,可向四个方向搜索了?” “还得再请一名真人来……不,得两名,”张木子沉吟一下,微微颔首,“如何搜索,你就不用管了,我们早有计划。” 有计划当然好了,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又是一怔,“四个方向,四名真人也够了吧,为何需要五名?” 张木子没好气地看着他,“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太平吧?今天若不是我们恰好赶到,恐怕你要吃大亏了吧?你需要保护!” 李永生笑了起来,他虽然很感激对方的所作所为,但是他并不打算全部领情,“怎么我觉得,你们这是防止子孙庙的人,跟官府捣乱呢?” “官府还用捣乱吗?现在已经很乱了,”又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一个熟人走下了马车,正是经师柳麒。他冲李永生微微颔首,“又见面了。” “竟是柳真人来了!”李永生一拱手,深深地鞠个躬,“多次麻烦,小子实在过意不去。” “我本来就没想离开,是宫里催我,所以这次我又来了,”柳麒不以为意地回答。 然后他眼睛一亮,“对了,我发现你的阵法有个很大的问题,在感知增幅过程中,不该用双弧顶结构,会出现细微的同斥,从而影响效果。” “你这话才奇怪,”李永生跟他辩论习惯了,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单弧顶和三弧顶不能用,那用什么,四弧顶吗?拜托,你有没有考虑过灵气扭曲的问题?” “我怎么可能用四弧顶?”柳麒气得一跺脚,我没有这么蠢好不好?“三弧顶……三弧顶怎么不能用?一大两小的弧顶。” “白痴,”李永生毫不客气地辱骂真人,“相同的两小弧顶,会有共振啊,你的阵法符箓知识,是医修教的吗?” 柳麒气得大喊,“谁说两小弧顶一定要相同了?黄金分割不行吗?” “拜托,那么最大的那个弧顶,也要黄金分割了,”李永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驳斥他,“灵力呢,灵力呢,这么大的灵力输出怎么解决……我就问你三个字,灵力呢?” “灵力……这当然不难解决了,”柳麒有点招架无力了。 “有完没完了?”马车上探出一个脑袋来,是一个虬髯的真人,他阴森森地发话,“我说小柳,咱们能不能先办事,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这位真人唤作宋书,也是经房的讲师,他的资格比柳麒要老一些,性子也暴躁一些。 另一名真人是女性,名唤陈昭雪,是三宫主的正式弟子,跟张木子的关系尚可,不过她对李永生的态度很奇怪,不但不热情,反倒似乎有些……仇视? 道宫来人并没有进入朝安局的范围,就在马车上歇息了,不过可以确定,周遭肯定少不了朝安局的密谍。 第二天,三名真人出了马车,在后山游玩了起来,虽然积雪有两寸深,但是对真人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 中午时分,席家有人前来,求见朝安局,却被直接挡驾。 不过雁九也没有翻脸,因为在她看来,席家已经注定要被清洗了,那么反倒没必要刺激对方,待支援力量到了,直接拿人就行了。 她真的不想被道宫的人救第二次了。 所以她的表示就是,席家家主在配合调查,你们不用着急见到人。 因为朝安局及时封锁了消息,席家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为了避嫌,他们也没派人来私下观战。 他们只知道,青梧山盗匪没有拿下对方,所以才来着急打听消息。 得到这样的答复之后,席家来人纵然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悻悻地回转。 雪在夜里的时候,再次飘落下来,下雪后不久,一群白衣人,直接杀到了席家,小半个时辰之后撤离,席家已经死伤枕藉。 又过半个时辰,席家被青梧山盗匪攻入的消息,就传到了邺城官府的耳中。 盗匪的这次出手,十分狠辣,席家连于供奉在内,三名司修被杀,同时还杀死了十余名制修,若不是天降大雪,估计连房子都得被烧了。 知府半夜被叫起来,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他马上召集起捕头,先保护住衙门,才又遣人通知郊区的朝安局——其实这不无请示的意思。 青梧山盗匪从来都是求财,只杀人不劫掠的事,这还是第一次。 而雁九此刻,正在大发雷霆,埋伏在席家不远的暗探,传来了杀戮的消息,她在睡梦中被叫醒。 人有下床气很正常,然而,她的愤怒跟这个无关——朝安局的人,生活规律本来就是紊乱的。 她生气的是,青梧山盗匪如此行事,显然是报复昨天的一名同伴被腰斩,那么席家就坐实了买凶者的身份。 按说查出对头,她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她本来都要对整个彰德府下手了,现在幕后黑手猛地被揪出来,她就丧失了犁庭扫闾的理由。 朝安局是很强势,但是也非常注重出手的范围,非常强调理法性。 先皇时期,他们曾因为清洗手段太过狠辣,逼得十几个家族联手作乱,后来乱子虽然平了,可是同时,朝安局也不得不交出几个元凶。 昨天一战,朝安局一死一重伤,中阶司修也受了轻伤,这是挑衅皇家威严,找回场子是必须的,但是现在,她就失去了出手的理由。 不能血腥清洗,那得损失多少财富啊,她气得直跳脚。 不过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也只能拿席家出气了。 雁九想一想之后,招呼上昨天受伤的那位,一起出门,直奔不远处那辆马车。 行至距离二十余丈,两人停下脚步,雁九束气成线,“朝安局雁九,求见北极上宫真人。” 车帘缓缓升起,露出一个络腮胡子的面孔,他不耐烦地发话,“何事?” “敢问那青梧山的盗匪,是哪一家子孙庙的?”雁九恭恭敬敬地回答,但是这问话内容,却是相当的不恭敬,“我朝安局一死一重伤,不能就这么算了。” “莫名其妙,”络腮胡子不屑地哼一声,“你若想寻他们,自己想办法,我北极宫并不知晓……就算知晓,也没义务告诉你!” 他的话不好听,但真的是很给对方面子了——一个小小司修,敢对真人质问,被暴打一顿都正常。 “刚才传来消息,青梧山盗匪,又血洗了本地一家大户,”雁九恭恭敬敬地发话,“特来告知真人一声,朝安局打算围剿青梧山。” “那是你们的事,不用告知我们,”络腮胡子懒洋洋地回答。 雁九此来,就是试探这句话的,她怀疑青梧山里有什么好东西,看北极宫是否反对围剿。 对方说得很干脆,想一想前夜,北极宫的张木子下手也极狠,她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多谢真人。” 络腮胡子根本懒得跟她虚与委蛇,“过两日,我们要带走那两个胡畏女子,你安排一下。” “这个……”雁九有点迟疑,凭良心说,朝安局有胆子弄死那俩小女娃娃,但是将人转交给道宫,她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谨遵宋真人之令,”另一个中阶司修却是开口了。 雁九的眼珠转着,她是此行的首领,身边这位虽然修为比她高,但地位还真不如她。 “嗯?”马车里有人轻哼一声,又露出一张女修的脸来,她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谨遵真人法旨,”雁九吓得忙不迭点头,转身就走。 走了好远,那中阶司修才低声发话,“我去,来了两名真人,这李永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雁九叹口气,“反正是咱们管不了的事……那络腮胡为何人?” “经房讲师宋书,”中阶司修回答,然后又问一句,“那女性真人是何人?” 讲师在道宫的地位,跟教谕比较相似,地位尊崇,不但道宫里买账的人多,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里,人脉也很广——比如说柳麒,张木子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在十方丛林的青霞观交流。 雁九当然知道讲师的厉害,她又叹一口气,“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陈昭雪真人。” 中阶司修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苦修者陈真人?” 朝安局对道宫大部分的真人,都有了解,很多时候只是对不上号,但是宋书和陈昭雪,能让他俩分别认出来,当然算得上真人里的佼佼者。 陈真人是道宫里罕见的苦修者,心性极为坚毅,对自己都能狠的人,对上外人,更不存在下不了手的问题。 (只剩三天就七月了,谁又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算错实力 雁九回去之后,对于知府派来的信使,直接表示,席家涉嫌谋逆,可出丁壮围之。 消息汇报回去,知府直接风中凌乱了——被青梧山盗匪屠戮的席家,居然涉嫌谋逆? 导演,这剧本我看不懂啊…… 于是知府亲临郊外,向朝安局的人请教。 这里面的门道,雁九当然不会乱说,就告诉对方,你要信我,那你就动手,你要是不信也无所谓,但是你得负责,把人看好了,如果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知府表示,自己有点无能为力,因为这事儿说起来挺滑稽,他有权力调用丁壮,但是必须得通判画押认可,这是朝廷在地方管理时,常见的制衡手段。 但是彰德府的通判,已经被朝安局的人抓走了,因为还没定罪,新的通判也没下来。 知府还有选择,就是征调其他大家族,帮忙围困席家。 可是席家在邺城经营了这么久,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是跟席家不怎么对付的几个家族,族中肯定也有席家的暗子,消息一旦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雁九也不跟他一般计较,那你保密即可。 也活该席家倒霉,因为清楚邀请青梧山盗匪的人,都死在夜里了,竟然没人意识到,青梧山盗匪来袭,只是席家轰然倒塌的序幕。 一天之后,朝安局的援兵赶到,来的有五名司修和五百制修,直接将席家老小全部拿下,甚至在外的两名席家司修,也被当地捕获了。 赶来的援兵真不是吃素的,大刑伺候之下,席家人纷纷招供——他们不知道青梧山的事儿,但是席家在当地横行不法的事,被不断地暴了出来。 还有邺城当地的黎庶,以前吃了席家亏的,也纷纷前来告状。 一个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的家族,在瞬间就崩塌了。 这还不算完,席家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很多时候,他们并不是独自作恶,所以又有两个家族被牵扯了进来。【ㄨ】 若不是朝安局囿于规矩,不敢无限制扩大,彰德府不知道有多少家族要遭殃。 就在彰德府人心恐慌的时候,又有两名道宫的真人,来到了邺城,这是北极宫从十方丛林召集的,来的两名真人,都是女性。 然后这里面的三名女真人,分别带了任永馨、莎古丽和依莲娜离开,络腮胡子的宋书,则是带走了吴小女——没办法,就他是男性,带个老妇人比较妥当。 柳麒则是留了下来,他还要跟李永生探讨阵法的奥秘。 因为朝安局来势凶猛,林家的家主林震岳,再次求见李永生——这尼玛太可怕了啊。 这次,李永生就将他引见给了雁九。 雁九有后悔之意——事实上,不是她想后悔,后面来的司修里,有一人名唤黄昊,是魏岳的心腹,平日里行事霸道得很。 此次朝安局挑翻了一个通判和几家大户,他的眼珠子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元,于是就表示:席家唆使人袭击朝安局,先查谋逆案,其他的事情,都往后放。 这就是要赖账了——没准林家都可能被牵扯进来,出点血。 李永生闻言之后,颇为无语,我尼玛答应了林震岳,要赔付人家银钱,看样子要失言? 不等他发作,黄昊就直接来找他了。 黄昊年纪不大,不到四十岁,长得白白胖胖的,已经是巅峰的中阶司修了,随时可能进入高阶。 他找到李永生,大喇喇地表示,“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不能离开,彰德府糜烂若斯,有些问题要彻查……别以为你有真人撑腰,就了不起,我黄某人不吃这一套。” 他也知道,在附近不远处,有一名道宫的真人,但他是谁啊?是魏岳的爱将,区区一名真人,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李永生对这种奇葩,彻底地无语了,他表情怪异地反问一句,“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我尼玛管你是谁呢,”黄昊一摆手,“青梧山盗匪没查清楚之前,你不能走!” 李永生气得笑了,“我走不走无所谓,林家的赔偿款,什么时候划过去?” 席家的谋逆已经坐定了,资产全部被冻结,而他们谋夺林家的产业,也是众所周知的,现在就可以执行赔偿。 “赔偿款?”黄昊不屑地冷哼一声,“没准还是他们勾结青梧山的盗匪呢。” 其实席家坐实谋逆,就是因为勾结盗匪杀害朝安局密探,不过黄某人既然带了大队人马来,又亲自坐镇,当然要大索金钱。 林家的资产不算多,但总是聊胜于无,所以他就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李永生看着他久久不语,最后叹口气,“颠倒黑白……很有意思吗?” “混蛋!”黄昊气得拍案而起,“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行,你厉害,”李永生点点头,不再说话。 其实黄昊对这个本修生,也有点不摸底,他了解过李永生的一些资料,知道此人不好招惹,也知道外面道宫的真人,是此人的后台。 但是那又怎么样?眼下的彰德府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爆发更大的冲突,真人?切,朝安局能动用的真人,真的不要太多啊。 所以他冷笑一声,“别以为你献了一些东西给御马监,就觉得自己不含糊,知道十二监排第一的,是哪一监吗?” 原来是个****,李永生都懒得理他了,直接转身回房了。 黄昊嘴上这么说,其实也有点打鼓,回去稍稍一问,知道其实道宫原本来了不止一名真人,心里就更纠结了:握草,宋书和陈昭雪都来了,加上外面这位,是三名真人啊。 尤其令他沮丧的是:宋书和陈昭雪,都是北极宫中人,那么就很明显了,李永生身后站的不是十方丛林,而是四大上宫。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依旧不怎么在乎,因为他也知道了,袭击朝安局的,是子孙庙的势力——同是道宫,你北极宫想撇清,也不那么容易。 三天之后,李永生带着杨国筝和明晓媚,要离开了。 其实四大真人带了任永馨等人离开之后,他就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不成想被人活活困在这里。 黄昊当然不许他们走,这几天下来,他也搞清楚了那两位本修生的身份,这俩的背景,让他多少有点头疼,但是——没有头疼,哪儿来的收益? 所以在李永生要离开之际,两个司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李公子,你现在不能离开,你也知道,这是黄大人的意思,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黄昊固然是很强势,但是李永生的背景,也颇令朝安局头大,这二位只能这么拦人。 不远处,就是道宫的马车,柳麒和张木子都在上面,但是朝安局办事,他们也不好插手,只能就那么看着。 非要自己寻死,别人拦不住啊,李永生说不得只能冲远处的张木子一拱手,“还请张大人跟我的教谕说一声,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张木子冷冷一笑,“好的,一定把消息给你传到。” 黄昊马上就得知了这番对话,他不屑地笑一笑,“朝阳大修堂的教谕?呸,也就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当回事。” 他为难李永生,除了可能涉及的银钱,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一直都想压一压御马监的锋芒。 自家顶头大老板魏岳,被御马监宁致远抢去了太多风头,黄昊身为朝安局的一员,有必要帮老大找回场子来。 至于说朝阳大修堂可能被牵扯进来,他根本无所谓。 然而,他终于是估错了李永生对御马监的重要性。 朝安局拦住李永生的第三天头上,十余匹骏马踏雪而来,直接冲进了朝安局划出的禁地。 朝安局的门岗上前阻拦,对方直接掣出了腰牌,“奉御马监宁公公吩咐,御林内卫办事。” 黄昊听到消息的时候,御林内卫已经在四下寻找他了,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奉命查办谋逆大案,倒不信御马监能喝令他放人。 要是宁致远亲至的话,他不敢硬扛,御马监其他人来,他还真的不在乎。 御林内卫又如何?照样没权力干涉地方上的谋逆大案——不小心的话,倒是可能被牵扯进去。 于是他大喇喇地走出来,面带不屑的冷笑,“奇怪了,御马监何时能管了谋逆大案?” 来的十几人里,也有一个御马监的小太监,他走上前来,笑眯眯地一拱手,“敢问可是黄大人当面?” 黄昊很不客气地冷哼一声,“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擅闯我们朝安局重地,不给我个说法,休怪我不给御马监面子。” “这是宁公公的手书,”小太监拿出一张纸来,捧在手上,笑着发话,“黄大人你不看一看?” “宁公公好大的威风,”黄昊不屑地冷笑,“可惜啊,他管不到我。” “您真的不看一看?”小太监的表情很奇怪。 黄昊心里没由来地抖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这又不是宁致远亲来,我管你上面写的什么,他很干脆地摇头,“我很忙,咱们还是先说一下,你为何擅闯朝安局禁地吧。” “宁公公有令!”小太监的脸一沉,大声发话,“马场疫病肆虐,黄昊有重大嫌疑,回京接受调查……此国本大事,阻拦者,诛!” 黄昊一听到这话,脸顿时就白了。(。) 第二百二十章雷霆一击 黄昊实在太明白宁致远这手书的威力了。【ㄨ】 他一点都不担心宁公公插手谋逆大案,御马监就没资格干涉朝安局办案。 但是人家怀疑他黄某人跟御马监的某事有关,要带走他,朝安局也真不能拦着。 朝安局办案,并不是某一个人的事情,谋逆大案,少个人主持,换个人还要继续。 人家宁致远根本不是帮李永生开脱来的,直接就是冲他黄某人来的。 而偏偏的,他没有能力反抗,御马监是跟司礼监平级的机构,而他不过是司礼监之下朝安局的一员。 当然,朝安局可以不买御马监的账,这是跨了部门了,但是御马监怀疑他跟某大事有关,要直接提人,他也不能反抗——朝安局都没资格抗议,只有魏岳出面才挡得住。 更何况宁致远说的是马场疫情的事,这事情大到不能再大了,军役部都跳脚了。 说白了,宁公公虽然没有亲自来,但是一顶大帽子,直接发到黄昊头上了。 黄昊顿时就慌了,“伪造宁公公手书,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 拿下?朝安局的人谁傻?御马监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摆明了是宁致远跟黄昊的私怨! 不能说朝安局的人不够团结,但是大家此来,是调查谋逆的,马场疫病,跟我们有屁的关系! 还是那句话,黄昊不在了,换个李昊张昊过来,照样查谋逆案。 所以朝安局的人,根本就都没动作。 “黄大人是要抗拒调查了?”小太监狞笑一声,“考虑过后果吗?” “拿下,拿下他们……死活不论!”黄昊真的吓坏了,他铁下心思给御马监添堵,这时候被御马监来人带走,那后果真的可想而知,“御马监没准也涉及谋逆!” 这个帽子扣得实在太没水平,太失常了,魏岳或者可以这么说,他根本没这资格! 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听到这语无伦次的话,朝安局的人越发地不敢动了——你敢说宁致远谋逆,胆子能不能再大一点? 不过,还是有一名司修走上前,硬着头皮发话,“这位小公公,还请赐下宁公公手书一观。” 我们得看一看,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小太监冷冷地看他一眼,“国本大事,手书若是被毁……御马监会征集一切可以征集的力量,彻查此事,比如说道宫!” 这名司修还真的存了毁掉手书的心思,朝安局这个机构太特殊,若不是御马监老大发话,其他人想动朝安局的人,有的是手续要走。 只要毁了手书,困住这些人,黄昊大可以飘然离开,躲到司礼监的庇护下,到时候宁致远想再找麻烦,须得过了魏岳这一关。 当然,这手书若是假的,那就更别提了,所以他出声置疑。 然而“比如说道宫”五个字,彻底打消了他的侥幸心理——他若是敢毁了手书,御马监也不是没有后手。 就在外面不远处,道宫可是有一名真人的。 “这尼玛纯粹是造谣,”黄昊一转身,扭头就跑,他真不敢再呆着了。 来的御林内卫里,只有两名司修,但是他不敢硬扛,只能指望自己能跑掉。 “留下吧!”十几道白光,击向了他,小太监更是一脸的狰狞,“最好留活口!” 黄昊之所以这么招摇,也确实不是白给的,他身上的大氅发出一片黄蒙蒙的光芒,竟然将白光挡下了大部分,只有两道白光透体而入。 他闷哼一声,“给我挡住他们!” 十几名制修犹豫一下,还是冲着御林内卫冲了过来,乒乒乓乓战做一团。 小太监看得分明,大吼一声,“大家出手,拦住此獠!” 他的声音极大,林家的一名司修听到之后,悍然出手。 不过黄昊也不是白给的,抖手一道白光,击退此人,继续狂奔。 下一刻,一道人影蓦地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面无表情地发话,“留步!” 不是别人,正是北极宫的经房讲师柳麒。 道宫和官府,从来都尿不到一个壶里。 但是再是两个不同的体系,也都是以中土国的守护者自居。 比如说青梧山盗匪,北极宫的人已经认出,那是子孙庙的人了,都会悍然出手斩杀。 更别说,这两天柳麒真是被黄昊恶心到了,他只是碍着朝安局的名头,不便出手。 现在御马监发出请求,要道宫帮忙出手,他当然不会坐视。 黄昊见状大骇,“你道宫竟然要……” 他刚要说谋逆的事,跟你道宫无关,就觉得自己的头猛地一震,随即失去了知觉。 柳真人一出手,那些还在抵抗的朝安局制修,顿时就陷入了绝望中,有几人甚至直接放弃了抵抗。 御马监的来人,将这些敢于出手的制修全部拿下,那小太监才走到柳麒面前,深深地施了一礼,“多谢真人出手锁拿奸贼,洒家公务在身,不便久留,真人须何等赏赐?还请示下。” 这不是说他要给真人赏赐,他根本没那个资格,赏赐者另有其人。 这样的问话,是官府和道宫在配合行动时,必须的一道手续。 一般来说,道宫看不上官府的赏赐,但是看得上看不上是一回事,问不问是另一回事。 柳真人根本懒得理他,直接袖子一甩,将黄昊扔到小太监面前,转身就走。 “多谢真人!”小太监大喊一声,完成最后一道礼仪,然后一挥手,恶狠狠地发话,“给我锁了!” 拿下这些人之后,十几名御林内卫更不说话,将宁致远的手书往雁九那里一丢,转身带着七八个人犯走了。 御马监这雷霆一击,直接将朝安局的人打蒙了,足足愣了半柱香的功夫,几名司修才凑到雁九身边,“咱们现在怎么办?” “接着查案呗,”雁九叹口气,表情怪异地看李永生一眼,“你想走,随时可以走了。” 要说黄昊吃这么大的亏,她负有一定的责任——她没有将李永生的底牌,全部告诉黄昊。 但是话说回来,就算是同为朝安局干将,她也没义务告诉别人这些——凭什么啊? 李永生身上牵扯的人多呢,有些资源,是雁九都有兴趣利用的,她为什么告诉别人? 而且黄昊一来,就接掌了整个案子,雁九知道自己的资格没对方老,不能计较,但是黄昊接下来的做事,相当独断专行,根本不征求她的任何意见。 这不但是目中无人,也影响了雁九的收入。 所以,她会告诉黄昊,李永生有多么难惹吗? 然而,雁九答应放人,李永生却不答应了,他呲牙一笑,“谋一追五,我的两份和林家的一份,现在就要。” 这话一出来,朝安局的密谍们不干了,他们知道李永生跟道宫的关系,倒不敢多说什么,但是林家,那算什么玩意儿? 就连雁九都是这么想的,此前她或者是想给林家一份儿的,但是等黄昊来了之后,拼命将事态扩大,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多赚两个吗? 所以她冷着脸发话,“此事我朝安局自有算计,林家?呵呵……他刚才擅自向我同僚出手,我不追究他的责任,他已经可以偷笑了。” 确实,刚才林家的司修,是冲黄昊出手了。 “柳真人也向黄大人出手了,你怎么不去追究责任?”李永生冷笑一声,又四下看一眼,“原来有这么多人同情黄昊,看来此事得让宁公公知情才行……他们好像做错了什么。” 在场的人闻言,顿时面如死灰,没人敢再叽歪了。 宁公公可是今上面前一等一的红人,而且谁都看得出来,黄昊此次栽了,就是因为为难跟御马监有关系的李永生。 “休得胡说,”雁九闻言也吓了一跳,她是朝安局里最清楚他底细的人,马上愤懑地表示,“这林家跟你无非是萍水相逢,我也没说不给他们,对吧?” 李永生笑一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发话,“我答应了,要给他们一份。” “你答应得真大方!”雁九气得一跺脚,心说你凭什么替我们朝安局做主? 但是转念一想事情的起因,她也就懒得计较了,只是长叹一声,“行了,我会完成你的承诺,彰德府的事儿,你不用管了。” “其实……道宫一直在保护你们啊,”李永生很无奈地叹口气,“你当我是仗了道宫的势,耀武扬威吗?” 这句话说出,在场的人脸色又是一变——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直到现在,彰德府尚未出现一个朝安局的化修,若是没有道宫的真人在,谁能保证青梧山的盗匪不会卷土重来? 朝安局在官府体系里耀武扬威,那没问题,但是盗匪需要在意吗? 更别说,那盗匪似乎还是子孙庙的修士。 终于,雁九重重地叹口气,“好了,那就委屈你再住两天吧,我优先给林家办理,然后是给你的赔偿,可以吧?” 李永生当然是无所谓的,他已经等了好几个“两天”了,也不介意再多等一个。 完成承诺,纠偏世风,才是他最该做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二百二十一章御马监相邀 这场架吵得如此厉害,林家的人也听说了。 当天夜里,林家家主再次来拜会李永生,感激他仗义执言。 李永生根本就没见人,所以他不知道,林家的家主,又悄悄地求见了雁九。 没办法,林家虽然有两个司修,但是卷入这样的大事里,也得左右打点,小心做人,更别说他们……似乎还可能凭空落一份好处。 又过两天,林家家主托人转告李永生,他们已经收到了赔偿。 然后又过了一天,雁九给了李永生两百两黄金,说剩下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无法折现,等回到京城之后,再给他八百两黄金。 吞掉一个家族,收获是巨大的,席家的产业和田土,起码值四五千两黄金。 李永生这儿,就算得了两份,也就是说,对林家所有财富的估值,是五百两黄金,也就是五万块银元——林家的商铺作坊,只值五千块,但是加上宅院和田土,就值五万块了。 很久之后,李永生才知道,雁九只给了林家五千块银元,只算了商铺和作坊。 但就是那样,林家已经乐得不行不行的了。 用雁九的话说就是——“我真不是耍滑头,我能给他五万,但是他不敢要啊。” 收到黄金的第二天,李永生和两名同窗,终于坐上了马车,折返京城。 因为下雪路滑,他们足足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回到了京城, 柳麒和张木子去玄天观挂了单,直接找了一处民居住了下来,三名本修生回朝阳大修堂。 此时已经十一月中,大修堂也快到了放假的时候,他们三个的回归,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倒是有一则消息,隐约在同窗里疯传:兑帅要乞骸骨了。 中土国大部分的本修院,对朝堂的风向,都不是很敏感,但是朝阳例外。 这里的权贵子弟,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朝阳人本身以国之精英自居,也愿意点评时事,彰显自家不凡的视野和胸怀。 身为朝阳的修生,别人都指点江山,自家也不能落下不是? 兑帅乞骸骨的版本很多,大致就是说,他不为今上所喜,不过也有人说,今上行事幼稚,妄议军事,兑帅看不过眼,说了两句,是以恶了今上。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还有流言说,兑帅打算和离帅联手,扶英王上台。 兑帅和离帅联手,那绝对是天家的噩梦,一个基本上控制了军役部的大半,一个是御林军的统帅,一旦发作,根本无人抵挡。 李永生对这样的传言,完全不感兴趣,天家朝堂之类的,离他太远,没必要考虑这么多,而且你没到那个地位,信息量不够大,就不要谈眼界了。 就以他本身的使命——观风使来说,中土国是谁来做天子,对他也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在意的是世风民情。 杨国筝和明晓媚对传言比较感兴趣,但也只比他强一点、 对这俩官二代而言,知道点消息就够了,反正他们不具备左右局面的能力——甚至就连他们的父亲,也没胆子在这浑水里趟一脚。 李永生回来的第三天,去班里交了任务之后,才说要去找张木子和柳麒,结果在出门的时候,御马监的小太监来找他,还就是那个去了彰德府的。 小太监态度很客气,一点都没有锁拿黄昊时的霸气,“李公子,黄昊现在被关押在西山皇家马场,您看,该怎么处理一下?” 京城以北部和西部为贵,西边白镜山之后,更是皇家的猎苑和马场,不过这马场并不大,方圆不足百里,里面连大带小,共有一千余匹马。 这些马都是一等一的好马,也仅供皇家使用,御马监的本部,原本是设在这里的。 “这事儿……不该我拿主意吧?”李永生笑一笑,“跟军马疫情有关,我不懂这个。” “您过去看看嘛,”小太监还是低眉顺眼的样子,不过听起来,语气好像有点不对了,“宁公公听说他不晓事,沈教谕又担心您……才把他弄回来的。” “你这不是瞎扯吗?宁公公可是一心为天家的,”李永生看他一眼,“而且大概是他扫了咱御马监的面子,不追究不行……要不我去见一下宁公公,问一问?” 对这种事情,他绝对不是雏儿——御马监确实算帮了我,这个我认,但是你一个小太监,真别跟我耍心眼。 “我就是一个小喽啰,您何必为难我呢?”小太监端的是拿得起放得下,他很明白这话里的分寸,于是讪笑一声,“就是请您去看看。”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请我去看一看,你直说好了,何必跟我玩心眼呢?” “习惯了,”小太监讪笑着回答,“内廷都是这风气,我倒是忘了,您是大修堂的修生,跟我们不一样,您见谅啊。” 小家伙不简单啊,李永生看他一眼,“这位公公,我看好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奥斯卡,”小太监笑着拱一拱手,“时常出宫采买,宁公公见小的伶俐……” “你确实伶俐,”李永生点点头,“行,我跟你走一趟。” 不管怎么说,他托张木子传话给沈教谕,就希望教谕能找到宁致远,帮忙说项一二,而宁致远的反应,也十分及时和有力。 宁致远出手,肯定跟有维护御马监面子的意思——不管怎么说,都是李某人救了宁公公,黄昊有意为难,真的是打宁致远的脸。 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宁公公做得这么决然,李永生是要领情的。 奥斯卡也不敢多说,招一下手,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李公子请上车。” 李永生上车之后,很久才笑着说一句,“我以为,你会牵两匹马来,咱俩骑着去呢。” “那不可能,天雪路滑,马车固然容易侧翻,但是雪地骑马,危险更大啊,”奥斯卡想都不想地回答。 顿了一顿之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笑着发话,“彰德府那一遭,我们路上折了八匹马,垮了四匹,其实就是追求个气势……您知道就好。” 李永生不再说话。 由于天雪路滑,途中又经过一段山路,马车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赶到御马场。 甚至连午饭,都是在车上吃的,不过小太监奥斯卡准备得很充足,车上还备有烤炉,米饭可以加热,不过菜就简单得很了,几根烤肠而已,这个时节,蔬菜不多。 来到马场,外面有御林军守卫,不过小太监拿出一块腰牌晃一下,就直接通过了。 走进一个大院子,又进一个小院,就看到了黄昊。 曾经威风凛凛的黄大人,被关在一个小小的铁笼内。 铁笼三面被黑布围着,只有前方和头顶没有遮挡,方圆不足三尺,半人高,真是站着坐着都不舒服。 黄昊浑身的衣服也都被扒光了,身上只有一块浴巾大小的毯子,根本裹不住全身。 要说这也是堂堂的司修,被下了禁制之后,居然整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再强的个人武力,也没可能跟整个体制作对。 只八九天没见,黄昊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看到李永生和小太监走过来,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努力让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以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小太监却是不管这些,走上前笑嘻嘻地一指对方,“黄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哼,”黄昊冷冷地一哼,“我对马匹一窍不通,疫病的事,不要问我!” “咦?你说话中气十足啊,”小太监笑了起来,“看来上一餐,还是给得多了。” “奥公公,你何苦为难我?”黄昊重重地叹口气,“一两金子一两糙米,都是我自家花买的,您不想多赚点吗?” “我可不敢多卖给你,就是一天二两,”小太监笑着摇摇头,“黄大人修为精深,只有道宫真人才能拦住,你吃饱了,万一强行越狱,我哪里承担得起这种责任?” “我身上的禁制,总不是假的吧?”黄昊气得鼻孔直冒烟,偏偏还不敢发作,“能给点肉吃吗?也是二两好了。” “肉食最近涨价了啊,”小太监笑嘻嘻地发话,“一两肉,一百两黄金。” “你怎么不去抢!”黄昊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哆里哆嗦地喊了一句。 “我是生意人,别说得那么粗俗,”小太监不屑地看他一眼,“对了,以后一两金子一两青菜,你吃了米饭,容易上火。” 黄昊强压怒火,不敢再说什么,眼皮也耷拉了下来,他害怕被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愤懑。 小家伙,你给我等着,千万不要让我囫囵着出去! 小太监已经没了跟他说话的兴趣,而是转头看向李永生,“李公子,他这毯子也是租的,一个时辰一两黄金。” 李永生笑了起来,对方讨好他的意思很明显,而且黄昊此人,他也是相当不感冒,“奥公公真是生财有道。” “主要是为了让您消气,”奥斯卡笑着回答,“要不您在这儿解个手?” 这厮糟蹋人的水平,真不是一般地高。 李永生对此,还真不感兴趣,他笑着摇摇头,“何必呢?一泡尿下去,他岂不是借机取暖?”(。) 第二百二十二章连续示好 李永生说的话挺粗俗,奥斯卡却是开心地笑了,“您解个大手,他都得趁热乎吃。” 被你打败了,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你们抓回来他,不审讯?” “这问话,跟驯马一样,得先磨去了它的野性,”奥斯卡笑眯眯地回答,“我御马监做事,一向如此……正好也能做点小本生意。” 恶人还得恶人磨啊,李永生心里感慨,若搁给是他,直接一刀将人一了百了,这么变着法儿地折磨人,他还真是不屑为之。 不过,我为什么感觉很痛快呢? 他随口问一句,“磨去野性,得多长时间?” “这谁说得准?”小太监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很无邪的笑容,“不过,怎么也得到开春了吧?” “开春!”黄昊气得大喊一声,“我草泥马,有种直接弄死老子算了。” 大冬天里,他的修为被禁制,只有一张小毯子遮蔽严寒,头顶还开着天窗,每天只能吃二两米饭——还可能被换成青菜。 这个季节的青菜,其实比米饭贵,但是……它不顶饿啊。 小太监这才收起笑容,冷冷地看他一眼,“看来你有可能服毒自尽?” “有种你把毒药拿过来!”黄昊真的火了,“看老子敢不敢吃!” 他实在没办法了,这八九天,他花了大量的黄金,结果是自己饿得快晕过去了,还冷得要命,再坚持一个月的话,他都未必能扛过去。 他真的都有求死的心思了——你要是真有胆子杀我,我也认了。 “求死?”小太监又笑了起来,“看来得去黄大人家搜一搜,藏了什么毒药没有啊。” 卧槽尼玛,黄昊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还要去骚扰我的家人? 朝安局归内廷管,但密谍都是普通人,只有寥寥可数的太监,当然,密谍的家族信息,对外都是保密的,可是对十二监之一的御马监来说,那真不是秘密。 黄昊为人凉薄,只知道巴结上司和敛财,对家人的感觉极淡,但是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孙子,那是黄家传宗接代的希望,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后代断绝。 虽然他断绝了很多人家的后代。 “奥公公,罪不及妻儿啊,”黄昊低声下气地求恳。 “你也知道罪不及妻儿?”奥斯卡不屑地一笑,“那你就老实点,做狗就要有个做狗的样子。” “我有,我有,”黄昊赶忙从毯子里伸出****的双臂,四肢着地,“汪汪。” “狗可是****的,”小太监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吃,我吃,汪汪,”黄昊忙不迭地点头,“我还……趁热乎吃。” 奥斯卡不屑地看他一眼,然后又看向李永生,“看到了吧?还是司修呢。”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心说你这是……替我出气呢,还是威胁我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下一刻,十几匹马就冲了过来,打头之人飞身下马,然后放声大笑,“永生回来了?真是稀客!” “见过宁公公,”李永生笑着一拱手。 宁御马已经恢复了两人初见时的模样,浓眉大眼身材壮硕,不复那遇刺之后的虚弱。 他走上前,狠狠地一抱李永生,李永生也算高大了,比他竟然还瘦弱了些许。 宁致远大声笑着,“自家兄弟,客气个啥……要不要我弄死这蝼蚁?” “宁公公饶命,”黄昊直着嗓子叫了起来,“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宁公公您看着办好了,”李永生笑着回答,“随着您的性子来就行,我的感觉不重要。” “别怕,哥哥我给你出这口气,”宁致远的大手,在李永生肩头重重拍两下,“想怎么处置他?你说!” 李永生眼珠一转,笑了起来,“咱们是不是得换个地方聊一聊?” “你小子,真的聪明啊,”宁致远收起笑容来,点点头,不过他的嘴角,还残存了一点笑意,“不如你也净身入宫吧,咱哥俩联手……” “敬谢不敏!”李永生忙不迭地打断他,“咱说点别的行吗?” “哈哈,”宁致远仰天大笑,伸手就捉住的李永生的小臂,“来,陪哥哥走一走。” 两人溜溜达达离开了,有四五个人远远地跟上去,奥斯卡扭头看一眼黄昊,呲牙一笑,“看到没有,宁公公都是自称哥哥……你这是眼瞎到了什么程度?” 黄昊全身不可抑制地抖动了起来,这可不是冻的——虽然天气确实很冷,他真的是被宁致远的自称吓到了。 宁公公自从入了今上的法眼之后,膨胀得极为厉害,别人在称呼上若是敢有半点不敬,他铁定会给对方一个大难堪。 曾经有一个老年太监,不小心叫了他一声宁兄,被他直接打断了双腿,“凭你个老东西,也敢做我兄弟?” 反正现在大家称呼宁致远,一色地叫宁公公,亲近一点的叫宁公和宁翁,称呼他宁御马,那都得有相当的胆子才行。 这么一个计较称呼的人,居然跟一个小伙子自称哥哥,黄昊当然知道,自己是踢到了多么硬的一块铁板。 下一刻,他终于横下一条心来,做出了决定,哆里哆嗦地发话,“奥公公,我愿献尽家财,只求一死,还请……饶过我的家人。” “这些话,也有不少人跟你说过吧?”奥斯卡斜睥着他,然后冷笑一声,“你想死?不怕明白告诉你,现在你想死,都由不得你!” “唉,”黄昊的眼神涣散,软绵绵地靠在铁笼子上,就像一摊烂泥一般。 如果可以重头再来的话,他绝对会把李永生像祖宗一般供起来。 怎奈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买的…… 宁致远把着李永生的手臂,走出二十余丈之后,才轻声发话,“李清明的伤情如何了?” “不知道,”李永生摇摇头,“我回来之后,没有见过他,用心将养的话,现在也差不多该痊愈了。” 宁御马继续向前走去,他的步子极大,一步能顶旁人两步,李永生都得加快步伐的频率,才能跟得上他。 又走出去十余丈,出了小院,宁致远才又出声发问,“小李,你说我对你如何?” “对我不错,”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这好像也是应该的吧?” 我救了你一命,你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宁致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救了我一命,救死扶伤不是郎中的职责吗?我遣轻骑漏夜去救你,这也不该是我的本分吧?” 李永生笑了起来,“我主要是担心,宁公公您提出一些令我头痛的事儿来。” 至于说宁御马派御林内卫去救人,也是涉及到御马监的面子,他没有说出来,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就知道瞒不过你,”宁致远笑一笑,然后压低声音发话,“他多久就能恢复化修的修为?” 李永生为难地看他一眼,“宁公公,医患的隐私,我们医者是不能随便说的。” “少扯淡了,”宁致远笑眯眯地一推他的胸口,“咱俩都看不惯军役部的人,跟我这么矫情,你有意思吗?” “呵呵,”李永生也笑了起来,顿了一顿之后,他才回答,“我对他的修炼方式不是很清楚,不过……好歹也是曾经的中阶化修,半年之内应该可以重新悟真。” 宁致远默默地点点头,事实上,李清明可能再上化修的事,他都不确定,刚才就是蒙了一句,不过李永生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又沉吟几息之后,他再次发问,“半年之内……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内也有可能?” “一个月,我也不会感到奇怪,”李永生点点头,然后讶异地看他一眼,“你操心他做什么?” “你能不能跟他说一声……”宁致远迟疑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 算了就算了,李永生并没有多强的好奇心,“宁公公你恢复得怎么样?” “还行,”宁致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永生也不想打扰他,“没有别的事的话,我想走了。” “嗯……嗯?”宁致远才点点头,然后又抬起头来,一把拽住他,露出一个笑容,“我说小李,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呢?” 我就知道是这样!李永生苦笑着一摊双手,“好奇心太强,会死人的。” “有我在,谁敢让你死?”宁致远酝酿一下措辞,慢吞吞地发话,“本来有一点儿事,我想让你帮我引见一下李清明,不过……我又不太合适见他,你明白吧?” 李永生默默地点点头。 “你真的明白?”宁致远狐疑地看他一眼,然后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所以想让你传个话,请他给天家写份奏章……就说沉疴尽去,想要复出,重振昔日声威。”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有点疑惑地发问,“我不传这话,他也会写的吧?李清明就是个闲不住的。” “这个……他想效忠的,当然是今上了,”宁致远冲他挤一挤眼睛,“这个你得暗示一下。” 果然是要争取李清明站队,李永生心里明镜一般。 (只剩一天就七月了,谁还有月票没投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风向贺盟主老读者一枚 说句良心话,李永生自问,搁给自己是今上,李清明也是必须争取的。 以李疯子的赫赫威名,若不是受伤之后修为跌至司修,可以说他就是八大帅之后,军中最耀眼的新星。 当然,卫国战争结束之后,八大帅之下,还有十大将,随便拎出一个来,资历也比李清明老。 但是十大将的光芒,基本上被八大帅压得死死的,没谁能拥有完整的军中势力,他们跟八大帅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李清明则不同,他的战功是自己拼杀出来的,不但成绩耀眼,在军中的威望也极高,被视为卫国战争之后,中土国最闪亮的将星。 他不光是擒获了伊万国的王弟,后来他坐镇北疆十余年,又打了几场局部战役,打得伊万国后来匹马不敢南下。 理论上讲,他是坎帅一系的人马,但是曾经为难他的人,也是坎帅的人马。 再加上他的父亲是李蛰远,五虎将之一,若没有战死的话,比八大帅的资格还要老,所以他在军中的地位,相当地超然。 从他拜见坤帅时的做派,就可以知道,这家伙虽然对老帅们很尊重,但是也敢坚持自己的主见,并不会一味地退让。 现今他沉疴尽去,马上要恢复化修的修为了,今上若是连他的重要性都发现不了,那就不仅仅是昏君的问题了——根本是身边的人也都瞎了。 李永生于是想到,离帅和兑帅联手的传言,御林军若是发难,今上就太危险了,但是话又说回来,做为拱卫京师的御林军,不可能所有人都会跟着离帅作乱。 内廷对御林军,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渗透,有相当的掌控能力。 这时候,再加上个李清明支持今上,御林军作乱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当然,这些都是李永生瞎猜的,事实未必是这样。 他沉吟良久,才缓缓发问,“得让李清明尽快上书?” “没错,”宁致远求的就是尽快,要不然的话,就是李永生刚才说的——李清明早晚要写这个东西,肯定也要表示出效忠今上的意思。 唯有尽快写,赤裸裸地表示出支持今上,才能产生重大影响。 李永生沉吟一下,又发问,“但是这种东西,很可能口是心非,我不是说李清明是这种人,而是我好奇……写出来,意义很大吗?” 这话真的说得有点敏感了,直指某些核心的东西,算是捅破了窗户纸。 但是李永生没办法不问,官僚的嘴脸,他见得太多了,虽然中土国官僚的节操,比地球界的要强一些,可他的信心,依旧不是很足。 “你还真是君子!”宁致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朝廷需要一个风向标……懂吗?风向标!” 他这话,也说得相当地直白——李清明愿意不愿意拥护今上,那其实无所谓,关键是这个时候,得有这么一个够份量的人站出来! 李清明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这货太率性了,说服的难度,其实真的不小。 宁致远本来打算亲自去跟李清明说的,但是现在的京城波谲云诡,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死死地盯着,保险起见,最好还是通过第三者,来完成沟通。 所以他犹豫再三之后,将希望寄托在了李永生身上——经他试探,小家伙的头脑很够用。 至于说他和李永生,跟军役部的关系都很糟糕,那根本不是个事儿,真要说起来,先皇曾经没命地清洗军中宿将,也不见军中有人造反。 李永生沉默好一阵,才出声发话,“我觉得,让他上这么个奏章,不是最好的办法。” “咦?”宁致远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还有更好的主意?” 李永生笑一笑,“他可以上个奏章,马场遭遇瘟疫,军中马匹短缺……希望军械局尽快生产自行车,好装备部分军队。” “握草,”宁致远顿时就呆住了。 一息之后,他蹭地蹦起老高来,“小李,你这脑瓜……这脑瓜到底怎么长的?” 这样的奏章,根本就不是风向标了,而是赤裸裸的投靠,李清明不但认可军械局抢了军需司的生意,更是连遭遇马瘟这种破事儿,都不跟御马监计较了。 他起码在两个方面,背离了军役部的利益,这不算投靠,什么才算投靠? 李永生笑一笑,“我也就是这么个建议,他听不听,我没把握。” “他不听的话,那就是有异心了,”宁致远冷冷一笑,“他应该知道,现在的京师,就是选边的时候……我又没有让他说,御马监的马瘟实属正常。” 御马监出现的马瘟,当然不正常,军役部是个人就知道,这是宁御马对部里的报复,李清明要说马瘟实属正常的话,那真的是节操丧尽,约等于跪舔了。 但是李清明不计较马瘟,反倒催促配备自行车的话,这就不是跪舔,而是他关心军队的战斗力,至于说马瘟正常不正常——那是朝堂的争斗,跟军队何干? 宁致远认为,这个建议太好了,不但可以成为风向标,还是一块试金石——李清明是忠是奸,就看他的反应了。 他对李永生的脑瓜,真的是大为赞赏。 李永生笑一笑,“那么,我可以走了?” “悄悄地走,”宁致远点点头,笑眯眯地发话,“小李,我就发现,你是我的贵人,以后咱们得多联系……谁敢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 “天家才是你的贵人,”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哪里敢贪天之功?” “你就矫情吧,”宁致远笑眯眯地一指他…… 从御马监回到朝阳大修堂,李永生也没着急找李清明,而是依次将朱大姐、郭教谕等人招来,检查他们的身体康复情况。 这俩的身体都好了,尤其是朱大姐,竟然怀孕了……始作俑者不是什么隔壁老王,而是朱大姐幼年时就认识的一个小弟弟。 朱捕长对此是相当地无语,她将那厮抓了起来,打算弄他个流放——十有八九会死在半路上的那种。 但是朱大姐不答应,她要陪着那厮入牢——你判他是啥,我就是啥。 这种家务事,李永生也懒得掺乎,反正朱大姐现在那厮家里养胎,还说以后都不认朱家了,害得朱捕长又帮那厮开脱。 处理完这两家之后,李永生要求李清明前来复诊。 这样的要求,看在别人的眼里很正常——都是复诊,谁能说有猫腻? 但是李清明没来,李家的管家来了,说李将军去探望军中袍泽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谁要相信这话,谁就是傻逼,分明是李清明感觉到了,京城的气氛不对,他身为军中的一面旗帜,不想掺乎这些皇家恩怨——他只想负责保家卫国,做个纯粹的军人。 当然,这也是李永生的猜测,具体情况他不是很确定,他能确定的就是,李清明躲出京城了。 这个事儿,我继续参与呢,还是不参与呢?他有点犹豫。 不过最后,他还是告诉李清明的管家:李将军不回来也行,他的后续治疗,我就不管了。 说来说去,还是李永生的恶趣味发作,他很好奇:我要不是观风使的话,能在这种大事件中,起到多少作用呢? 当然,他也没有上蹿下跳地去找李清明,一般人这么做的话,基本上等于作死。 很快地,八天就过去了,李清明那边,没有丝毫的回信,而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们,开始准备休假了。 杨国筝想要回南桂,京城里,十几天前的雪还没化,他非常喜欢这雪景,不过……真的是太冷了啊。 他甚至邀请李永生和明晓媚也去南桂,那里现在跟春天一样,晚上睡觉,盖一层薄被即可,美女们穿得也很少——最后这句,是他跟李永生私下说的。 不过李永生对此不感兴趣,他要在京城继续待着——北极宫的一干真人,快回来了。 最后杨国筝是带了明晓媚离开,连周玉琴都被他俩说动了,也去南国游玩一趟,不过离开时,周玉琴看向李永生的眼光,是相当地幽怨。 李永生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与其拖拖拉拉地耽误对方,不如索性绝了对方的念想,也是个负责任的态度。 不过,就在杨国筝他们离开的第二天,南城工建房的人,就找了过来,“细柳巷丙坊二进东边两间房屋的主人,你可认识?” 那是吴小女的两间房屋,才翻修好,甚至吴妈妈本人都没看到,她目前不在京城。 李永生当然会认账,“认识,她人不在,有什么事儿,冲我说好了。” “这一片,工建房要征用了,建设新京城,”来人很不客气地发话,“一共五十三银元,你既然如此有担当,那就签字吧。” 中土国是个道德优先的社会,法律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按地球界的规矩来说,屋主签字才有效,但是在这里,跟屋主有关系的人,可以代为签字。 当然,如果因此有了纠纷,屋主先要跟签字者打官司——只要两者确实有关系。 不过一般情况下,代签的事儿很少发生,代签者麻烦,官府也麻烦,尤其代签者还不是主人的亲属,那麻烦会更多。 (为盟主老读者一枚加更,还有九个小时就七月了,谁还有月票没投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福兮祸兮 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了,虽然他跟吴小女的关系很好,也不介意添点钱给她买一套更大的院子,但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抱歉,那是她的房产,我无法做主。” 工建房的人顿时沉下脸来,“我可跟你说,这次来是五十三块银元,下次就没这么多了。” “这话说得才是古怪,”李永生沉着脸发话,“我拒绝了,吴妈妈要遭受损失……天底下哪里有这份道理?” 工建房来的两人傲然发话,“我来,就不是跟你讲道理来的。” “那我就代吴妈妈拒绝了,”李永生也火了,“她翻修房子,花了也不止五十块银元,你五十三块银元就要收走,绝对不可能!” “你可莫要后悔,”工建房的人根本都不愿意跟他多说,转身就走。 “等一下,”李永生在后面叫他,“有胆子留下姓名吗?” 他是真的气得不轻,决意给对方一点教训。 工建房的两人闻言,齐齐扭头瞥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永生这下也不在院子里待着了,直接去找朱捕长。 吴小女的房子,是朱捕长帮忙找人修建的,房间钥匙目前掌握在朱大姐手里,不过他还想麻烦朱捕长警告城南工建房一下,所以才来找她。 可是,朱捕长现在正跟大姐闹意见呢,她反感的不是大姐怀孕——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她生气的是,朱大姐选了一个要啥没啥的主儿。 所以对于李永生的请求,她也没完全答应下来,只说我不方便直接给工建房施压,这样吧,他们什么时候敢强拆的话,你派人跟我说就是了——你先动手也无所谓。 她是知道李永生的战力的。 李永生倒也没失望,他觉得朱捕长能答应到这样的程度,也算不错。 然后他又找到朱大姐,说要不您去帮吴小女看一下房子? 两间房子没人住,万一工建房的人偷偷地拆除了,那真是后悔也晚了。 哪曾想朱大姐不去,她跟那个老头儿住在城郊的两间土房内,走风漏气的,比吴小女之前的房子还略有不如——吴妈妈的房子再破,那也是京城里的房子。 朱大姐跟自己家人拗上了,表示自己死都要死在这两间小破房里——没办法,那老头前一阵被捕房抓走,很是吃了点苦头,朱大姐要帮自己的情人出气! 所以她很抱歉地对李永生说,我真的不好去那里,钥匙我给你,你帮吴妈妈看房子吧。 李永生对此,是颇为无语,只得拿了钥匙,然后转回头去找蒋看海。 蒋看海不在京城,最近这场大雪,损毁了不少建筑,他被派出去公干了。 这场大雪,导致尹夏荷所在的民政室也很忙,不过她终究是顺天府民政室的,就在京城活动,不像蒋看海是幽州郡工建房的,在整个郡里到处跑。 所以李永生终于等到了她,而尹夏荷对他也挺热情,还留饭了。 对于城南工建房强征房子一事,她表示自己并不知情,“这个事儿,我可以先帮你打听一下,不过最好还是等老蒋回来,他们都是工建口儿的,打交道更方便一点。” 李永生还能说啥?人家的态度真的不错,只不过是他来得不巧。 郁闷之下,他只能自己住进吴小女的新房子,新房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倒也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被拖在这里了。 当然,他还可以找其他人,给工建房施加压力,但是数一数,宁致远、李清明或者曲胜男,这些人的人情,真的轻易动不得。 事实上,他更清楚,自己跟这些人一张嘴,人家最可能的反应就是……不就差一些银元吗?你需要多少,我出了! 李某人差那点银元吗?真心丢不起那人啊。 至于说其他人,包括三名师姑,他也不想去求助,索性还是自己来吧。 他倒是想找阿宾帮一下忙,反正阿宾是外地人,又是捕快,帮忙看房子正好,奈何这厮是第一年参加工作,眼瞅着年关了,请了假回家得瑟去了。 李永生住在这里两天之后,御马监的人找了过来——你得赶紧让李清明动起来啊。 内廷不愧是内廷,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他。 我找不到他人啊,李永生很无奈地表示,人家躲出去了,我有什么办法? 御马监显然也有点无奈,只能表示说,我们帮你打听一下吧。 李永生顺势就提出要求,我住这儿,主要是城南工建房,想强拆我朋友的房子……能不能帮忙警告一下? 果不其然,御马监的来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咱们谈的是多大的事儿,这种小屁事儿……你说这房子,你想卖多少钱吧,我买了。 李永生还真不能卖,他不能替吴妈妈做主,这是原则。 总算还好,在御马监的人离开之后,他找到了赵渤——就是曾经不作为的那名捕快。 赵渤消息灵通得很,告诉他说,这一块的强征,是顺天府工建房的意思,而且得到了知府的的支持,顺天府打算重新规划之后,全部改建为三到四层的小楼。 所谓的新朝新气象,便是如此了,棚户区改造之后,能容纳更多的人口——事实上现今的顺天府,已经人满为患了,改造是势在必行。 京城多权贵,别的地方不好改造,东南基本上就是棚户区,不动这里动哪里? 赵渤倒是很愿意时不时来这里转一圈,甚至还会在午休的时间,来这里铺个地铺打个盹。 就这样,一天天的就过去了,十余天之后,朱家发来请柬,说朱大姐要大婚了。 朱家内部的矛盾,终于协调好了。 说来说去,一家人的矛盾可能很复杂,也可能很简单,朱家只要愿意接纳那老头,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朱大姐将几个弟妹辛苦拉扯大,容易吗? 当然,搁给外人来看,这还是一件很奇葩的事,奔六十岁的女人初婚,还是奉子成亲……非常考验大家的口味耐受能力。 所以送请柬来的人表示:礼金什么的无所谓,人能到是最好的。 李永生能想到朱家的尴尬,想一想之后,他回到朝阳大修堂,找到了广播电台:我这儿有个消息,很值得播报一下。 现在的朝阳广播电台,已经是相当地火了,还专门开了一个栏目,就叫《家长里短》,主要播报的,是一些大户人家的事情——没办法,听众喜欢八卦。 比如说谁家起了园林,谁家死了家主,这种事情,离普通黎庶太远,又是他们向往的,大家真的爱听。 朱家老蚌生珠,这个噱头不错,但是李永生不打算用,他认为朱大姐独立带大自己的弟弟妹妹,就很值得宣传,体现了中土国的孝悌之道,非常正能量啊。 那么现在朱家大姐结婚,快六十岁了,要结婚,很感人的有木有? 李永生在广播电台的面子,还是很大的,朝阳大修堂虽然是本修院,也愿意承担教化黎庶的重任。 于是大修堂派了两名寒假不回家的修生,跟他一起去采访此事。 果不其然,他们一到,朱家就炸锅了,现在的朝阳广播电台,实在是太火了,就算家里没有收音机,还能没有听说过? 而且,朱家还是有收音机的,见到广播里的人亲自现身,听说自家大姐的辛苦,能被整个京城都知道,真的是不要太高兴。 朱家甚至给两名修生,一人打赏了一块银元。 就在这闹哄哄的过程中,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朱家原本是要留下李永生——这里的婚礼起码都是两天,但是他还要护送两名学妹会大修堂,于是就婉拒了。 回到修院之后,他又来到小院看一下,葛嫂说并没有见过李家来人,也没见张木子回来,倒是内廷的人来过两次。 这么一通折腾之后,天色就晚了,李永生担心细柳巷的房子,连夜赶了回去。 这两天他也弄清楚原因了,这里的开发,幽州郡工建房说不上话,顺天府是归幽州管,但是幽州也不能完全左右了顺天府。 不过尹夏荷表示,等蒋看海回来,再想一想办法。 等李永生回到那两间房子的院落时,愕然地发现,蒋看海正站在门口等他。 这时的院子里,人已经少了一半,有些人是年关了回家,有些人则是拿了补偿款,搬走了。 蒋看海虽然也是司修,但他更类似于技术型官员,身上披了一个大氅,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嗐,您这才是的,”李永生心里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么冷的天儿,您有什么话,留给邻居就行了嘛。” “没事,我来的时间也不长,在家里吃了饭过来的,”蒋看海倒是很和气,“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明天下午我带你见个人,他能帮着你说说话。” 李永生开门请他进去,然后笑着发问,“郡工建房真的不好使?” “嗐,别提了,”蒋看海叹口气摇摇头,“城南教化房有人家在这一片住,家人不响应搬迁,想多要点钱,府教化房直接发话,要么搬迁,要么滚出教化房。”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闻言,直接傻眼了,怎么有股浓浓的既视感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夜拆三更求月票 在李永生看来,中土国的官民比例极低,也就是说做官的话,为自己谋点利益,还是很方便的。︽頂點小說, 他还真没想到,顺天府能决绝到这一步,为了推动拆迁,不惜摘掉下面人的官帽。 这种事情,李永生在地球界听说过,被拆迁者有亲人端公家饭碗的话,亲人就得负责劝说,就算劝说不成,也得划清界限,否则做亲人的官帽或者编制,就要受到影响了。 但是地球界那里官民比例很高,不这样处理,关系户可能会很多,在中土国,不应该是这样啊。 于是他又问一句,“明天要找的人,他不怕丢官帽?” “官帽大到一定程度,谁在乎这点小钱?早就搬了,”蒋看海不以为然地笑一笑。 “我带你找这个人,就是能让这房子最后拆,努力多争取点钱……你不就是想让吴小女回来的时候,看房子一眼,自己拿主意吗?” 他跟吴小女接触得不多,但是双方彼此都知道,他也清楚李永生是怎么想的。 “是啊,我也不差这点钱,”李永生苦笑着点点头,关键吴妈妈是为他的事奔波去了,就算这房子最终要拆,也得让她回来看一眼不是? 做人要讲究,办事要地道! 蒋看海笑着拍一拍他的肩头,“你不用担心,大不了最后闹到捕房去,请我们郡工建房的人来鉴定,到时候我就好出头为你说话了。” “终究是才翻新的房子,等屋主回来看一眼,也不是过分的要求。” “那就多谢蒋大哥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心说蒋看海虽然是搞技术的,做事倒也不死板,还能整出这种阳谋来。 因为放下了心事,这天晚上,他就睡得沉了一点。 当他猛地被警兆惊醒的时候,反应得就有点迟钝了,只听得嗵嗵两声大响,墙上被砸出了两个海碗大小的窟窿。 外面皑皑的白雪,瞬间就将亮光反射了进来。 “混蛋!”李永生一蹦而起,掣出了一根短棍,这里是人多眼杂的棚户区,虽然是大半夜里,这么大的响动,肯定会惊动别人,他能不用刀,还是不用刀的好。 他才跳起来,门就被人撞开了,五六条汉子旋风一般冲了进来。 “找死!”李永生一抬手,就打出了三枚画了符的铁钉,一时间血光迸溅,竟然有四个人受了伤——其中一枚铁钉穿透了一人的肩头,又打伤了另一人。 然而这小小的铁钉,制动效果并不佳,有人根本无所谓受伤,还是扑了上来。 这时,李永生手里的短棍就有了用处,他右手短棍左手铁钉,眨眼之间,就将冲进来的八人全部打翻在地,而且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人的四肢都打断。 里面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惊动了外面,两个口子已经砸得有脸盆大小了,打砸的人,竟然停了手下来。 李永生微微感应一下,能感觉到外面应该还有十余人,他拎起两个受伤的家伙,一前一后,向门外扔去。 果不其然,第一个被扔出去的,直接被一张大网罩住了,第二个被扔出去的,令外面的人愕然了一下,然后兵器就招呼了上去。 李永生是紧跟着冲出去的,他的人一出去,身子就向左方猛地一蹿,手里的短棍直接打飞了一名制修,而他已经蹿到了对面的房顶上。 随便扫视一眼,将周围的情况看清楚,他的身子又是一个侧闪,然后狠狠地扑了下去。 一条黑影在狭小的院子里乱窜,不多时,又是七八个人被打倒在地。 剩下的五六人见状,吓得高叫着向外跑去,李永生又追着打倒两人,只是担心外面有埋伏,才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他也不着急询问那些被他打倒的人,而是跳上房顶,四下查看一下,发现周围并没有其他埋伏了,才又跳进院子里。 跳下来之后,他先打断了某人的双臂,才冷哼一声,“我让你再砸我的房子!” 这个人,就是刚才砸墙的人之一,另一个家伙跑掉了。 当着邻居的面,打断此人的双臂,他毫不在意——谁让你手贱? 至于说屋里那八个人被打断四肢,他完全可以推说,是战斗中所伤,反正没人看见。 他下手狠辣,固然是气愤使然,但是事实上,二十多个人在狭小的空间围殴他一个,他还不能杀人,那当然要尽量地摧毁对方的战斗力。 他若手不狠,倒霉的就是他了。 这时院里的邻居听到响动,也纷纷起来,披了衣服出来围观,大家张头张脑看一阵,数一数受伤的人数,忍不住咋舌,“我去,小李,这十七八个人,全是你打倒的?” 绝大部分邻居都知道,这年轻人姓李,对吴妈妈很好,这两天帮着看门。 又有邻居悄声交头接耳,“握草,不是说开春才拆房子的吗?” “我睡到半夜,突然有人砸墙,还有人破门而入,”李永生高声发话,转头看向墙壁,忍不住重重地叹口气。 新修的房子,被砸了脸盆大的两个洞,周围的砖土也松动了,实木的大门被撞开了,连着门框都塌了大半,挨着门框的砖墙,也被震松了,还掉了十几块砖头下来。 终究是……没有帮吴妈妈保护好新房子啊。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抱拳,“劳烦哪位高邻,去捕房报个信?我这里有重谢!” “邻里邻居的,说什么重谢?”有人转身跑回家穿衣服。 棚户区友谊,有时候真的很单纯,哪怕是拆迁在即,大家要各奔东西了。 李永生拖过一个人来,抬手就是十几个阴阳耳光,“为什么冲着我来?” 这位被打得两腮红肿,口鼻鲜血直流,兀自冷笑着看着他,“小子,你麻烦大了!” “不说是吧?”李永生摸出短刀,直接把此人的裤子割开,将下身剥得赤条条的,又在对方大腿上扎两个对穿的窟窿,扔到了一边。 然后他又拎过来一个,又是十几个阴阳耳光,“你说不说?” 这位顿了一顿,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又割开了这位的裤子。 “窝火,窝火,”这位没命地叫着,可惜他满嘴的牙被打掉了一半,口齿很是不清楚,于是,他****的大腿上,也被扎了两个对穿的窟窿。 当李永生拽过第三个人来的时候,这位还没等挨耳光,忙不迭地大声地叫着,“我说,我说!” “我让你说话了吗?”李永生又抽了对方十几个阴阳耳光,才将人一丢,冷冷地发话,“说!” 他当众如此行事,不但冲动,捕房来人之后,也会令他陷入被动。 不过李永生已经想明白了,这些人不针对别人,只是针对他,显然是有缘故的——他只是代人看门,怎么算也不该轮到他。 而他此刻的身份,恰恰有点敏感,所以下一些辣手,自然也是无妨的。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是令他有点哭笑不得:合着这里的搬迁工作,进展不是很顺利,工建房就决定,选择几个典型出来,杀鸡儆猴。 为什么选吴小女的房子呢?原因很简单——她的房子是新盖的。 刚完工的房子,工建房都能说拆就拆,那么那些老房子的户主,就好好掂量一下吧。 这个逻辑实在有点混蛋!李永生彻底地无语了。 问明白了之后,他也懒得再折磨这些人,寻几根绳索,将人挨个绑起来,至于屋里躺着的那八个,他都懒得去绑,只是看准了,不许对方出门。 约莫两炷香之后,远处有喧闹声传来,李永生再次跳上房顶,循声望去,却发现有二十几个人,正在快速地接近。 没过多久,他就看清了来人,带头的正是刚才逃跑的三人,正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三人身后的人里,有七八个穿捕快服装的,还有便衣的,也不知道是何来路。 不过就在此刻,有三匹马快速奔了过来,马上都是穿了捕快服的,有一匹马上,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跑出去报信的邻居。 两边在门口遭遇,骑马的这一方速度快一点,先冲进了门,打头的正是赵渤。 那一批捕快高声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是头也不回,先跑到了现场。 到现场一看,他顿时傻眼,抬头看一看屋顶上的李永生,“小李,这……这都是你打倒的?” 李永生苦笑一声,“我不打倒他们,他们就得打倒我啊。” 这尼玛……好多制修啊,赵渤咽一口唾沫,抬头又看对方一眼,招一招手,“小李,快下来,房顶上是活靶子,先下来再说。”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一挺身,就跳了下来,“院子太小,他们人多。” “你放心好了,我护着你,”赵渤淡淡地发话,李永生身后不但有朱塔任家,有朱捕长,还有政务院,他怕得谁来? “赵渤你要护着谁?”后来的捕快们也冲进了院子,一个微胖秃顶的家伙,走在最前面,看长相特别像《重案六组》的大曾。 “见过曾室长,”赵渤抬手拱一下,“想不到我城南捕房的案子,竟然惊动了府房重案室,敢问这是个什么程序?” 这厮还果然姓曾。 (三更到,召唤月票,凌晨就七月了,惯例有加更,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第二百二十六章外戚求保底月票 赵渤知道,对方是重案室的副室长,相当于城南捕房的副捕长。 不过他并不是特别在意,今天这个案子,并未涉及人命,属地捕房不求助的话,府房也不能随便指手画脚地干预。 “这不关你的事儿,”曾室长一摆手,傲然回答,“城南打造新京城的规划,是本府高度重视的,晁知府有言,府房要全力配合。” “那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赵渤还是死死地顶住——他腰板硬啊。 府房负责分管重案室的,是冯捕长,跟朱捕长一样都是副职,他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坚持,”曾室长冷冷地发话,“现在,你马上滚开,否则我连你都抓起来。” 赵渤还真的害怕对方翻脸,闻言顿时叫了起来,“你想一想清楚,小李是朱捕长的贵客!” “朱捕长?”曾室长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又干笑一声,“按你的意思,朱捕长比晁知府还大?” “咱不扯那些,”赵渤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叫真下去,“半夜三更来砸房子,是谁家的规矩?你不要告诉我说,这是晁知府授意的吧?” “没错,就是知府衙门的意思,”曾室长点点头,“他这个房子是个典型,必须提前拆。” 赵渤顿时傻眼,他心里当然知道,晁知府授意,和知府衙门授意,相差得很远,但是……这也是他扛不起的。 别说是他,朱捕长也扛不起。 至于说政务院,倒是可能扛得起,但是顺天府的知府,可不是普通的小知府,治下全是达官贵人,一道命令的背后,谁知道隐藏着什么? 不过站队扎场子,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他冷笑一声,“你们知道,自己针对的是什么人吗?” “滚蛋!”曾室长毫不客气地发话,朱捕长很大吗?傻逼了吧你,“你不滚,连你都抓!” “这话蹊跷的,”李永生看不过眼了,冷笑一声发话,“我好好在屋里睡着,别人砸我的房子,我不能自卫?” “是不是自卫,你说了不算,”曾室长毫不客气地回答,“你打伤诸多人,具有极强的社会危害性,乖乖束手就擒,我不难为你。” “还真是笑话了,”李永生想摸出那张内廷签发的赦免卡,但是想一想,又忍住了,“半夜砸门砸墙,就是正当行为?” “没错,正当的,”曾室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顺天府认为,这是正常行为。” 这是……顺天府也掺乎进某些事了?李永生只觉得后心发凉,顺天府都反今上的话,这真的就是一场惨烈的政变。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好了,他握一握腰间的短刀,轻笑一声,“保护私产,天经地义,来吧,谁来抓我?” 这话一出,曾室长终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发话,“你要……拒捕?” 多稀罕呢,李永生轻笑一声,“你都要反叛了,我拒捕算多大事?” “我反叛?”曾室长气得大笑一声,“给我上,拒捕者……杀无赦。” “赵渤,你立功的时候到了,”李永生团身而上,手中的钢刀,直接斩向了对方。 这尼玛是立功吗?赵渤心里吐槽,我怎么感觉是像卖命呢? 他真不想动手,但是由不得他,两名捕快左右夹击而来,“赵渤,识相点,这不是你能掺乎的事儿。” 能说出这话,证明多少还是有点同僚之情的。 “你们知道自己在攻击谁吗?”赵渤大吼一声,手中的铁尺击出。 现场的众人,顿时就战做了一团。 不过总而言之,这个战斗不如刚才的激烈,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永生不想表现得太怪异,而捕快们的进退,也很有章法。 最坑爹的是,赵渤跟同僚们,基本上算不得战斗,就是你吓唬我一下,我吓唬你一下。 而赵渤的行为,严重地影响了李永生——都是捕快制服,半夜三更的,靠着白雪的反光,不太认得清楚啊。 于是他大喊一声,“顺天府的人,你们是想谋反吗?” “你放屁!”旁边一道铁尺打来,却是曾室长偷袭了过来,“皇太妃怎么可能谋反?” “原来是襄王反了,”有人高叫着,却不知道是哪个邻居,“襄王反了!” “我草泥马,”曾室长气得大骂,“我说的是皇太妃,不是太皇太妃!” 喊话的那厮,挑起矛盾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不过在场的人,也没战斗的兴趣了,尤其是赵渤,听说皇太妃三个字之后,握着铁尺的手都软了。 不知不觉间,战斗双方就拉开了距离,不过府房来人,已经被李永生伤了三个,所幸都不是重伤。 “你还真敢拒捕!”曾室长怒视着他,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我就没做错,”李永生轻笑一声,“你凭什么捕我,凭什么偏向这入室的盗匪?” “我都说了,这是皇太妃的人,”曾室长气得跳脚大骂,“怎么可能是盗匪?” “又是工建房,又是皇太妃,你想说啥就是啥?”李永生气得笑了,“我从来没想过,半夜三更进我家的,是皇太妃的人,你打算置先皇于何地?” “握草,”听到这话,曾室长都要气炸肺了,我跟你说的是一回事吗? 他抬手一指李永生,咬牙切齿地发话,“负责拆迁建设这里的,便是皇太妃的侄儿……你弄明白了?” 握草,李永生头皮一麻,“你哄鬼吧,明明是工建房负责搬迁,你莫非是有意抹黑皇太妃?” 我跟你这混蛋,就说不清楚!曾室长也意识到,自己比赛嘴皮子的话,怕是比不过对方——这厮实在太能扣帽子了。 所以他冷笑一声,“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已经打伤了三个捕快,还打伤了诸多拆迁者……现在你若是继续拒捕的话,我有权将你格杀!” “你格杀我试一试?”李永生也冷笑一声,“敢动我,信不信诛你全族?” 他一直就相当有恃无恐,曾室长一开始以为,此人不过是在空言大话,但是眼见对方直到此刻,还说什么“族诛”之类的话,就由不得他谨慎一下了。 ——此人先前就说过谋反什么的,若不是疯子,那就必然有所仗恃。 沉吟良久,他还是一摆手,“列缉捕阵。” 皇太妃的侄儿,特地打过招呼的,他想巴结人,必须要冒风险,不过他也不敢真的格杀勿论,只能列阵捕拿对方。 缉捕阵?李永生听到这话,想也不想,直接一纵,又跳上了房顶,他冲着曾室长狞笑一声,“好,好得很,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要强出头……这笔账少不得要算到你身上了。” 去尼玛的,关劳资屁事!曾室长气得只想骂娘。 不过对方既然退开了,他也跟着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先救人。” 李永生也只能站在房顶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救人。 没办法,他的修为实在差一点,虽然他的手段极多,但是眼下这么狭小的空间,挤了这么多人,修为不够就是硬伤了——没有碾压的实力,最好还是避让一二。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幕后的操纵者。 他站在房顶上冷眼旁观,下面的人看到诸多伤者,却是不住地感叹。 “握草,伤了这么多人?真是他一个人干的?” “尼玛,这手真黑啊,全部都打断了四肢……光治疗这几个人,就要花一笔好钱了。” 有人很不服气,斜睥着屋顶的李永生,跃跃欲试——那厮的位置,真是一个靶子。 他当然想不到,李永生的手里,已经攥住了一个小木偶,那是孔舒婕给他的替身偶——一直以来,他都没打算过动用这个,现在竟然攥在手里,说明他真的愤怒了。 不过重案六组的大曾也算明白人,他看都不看头顶,就是指挥人救治。 赵渤和带来的两个人,这时就尴尬了,沉默良久,他才冲着李永生发话,“要通知朱捕长吗?” “不用,”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朱大姐今日大婚,明日朝阳电台,会播出他们的消息,朱捕长此刻应该正忙。” 朝阳电台?曾室长听得就是一惊,李永生居然对它的运作也这么清楚? 这个电台开播了近一个月,在京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闲暇之余,他曾经和重案室的人琢磨过,发现这玩意儿用来散布舆情,效果是非常恐怖的。 而且他也知道,朱捕长的大姐,白日里真的是大婚,虽然朱捕长没有宣传,他也着人上了一份礼。 这小子跟朱捕长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好? 当然,最令他不安的,还是电台,若是电台里播出城南使用暴力手段搬迁,别说是他,皇太妃那里,也要面对不小的压力。 太妃的侄儿插手京城工建,这不算多大问题,但是吃相如此难看,会令不少人嚼舌头——中土国终究是个比较注重道德的社会。 当然,皇太妃可以一声令下,封了这个电台,过一段时间,这件事的影响就会淡化。 但是,终究是坏了名头啊。 曾室长非常庆幸,没有真的将对方“格杀勿论”,这个责任是他承担不起的。 (七月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第二百二十七章又见李清明 曾室长承担不起格杀勿论的责任,所以他的选择就是:先将伤者运走救治。 李永生也不阻拦,就站在房顶上,淡淡地看着。 运走一大半伤者之后,曾室长身边的人手,也在急剧地减少。 少到李永生可以发起一场偷袭了。 他当然不会那么做,府房的重案室,不过是某些人的工具,他若是攻击,倒也能逞一时之快,但是……没有意义。 赵渤有点着急了,“李公子……你不回朝阳吗?” 身为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一旦回了修院,捕房想要找他麻烦,就会多出很多手脚。 当然,赵渤其实不希望他回去,李永生一旦回去,府房的板子打下来,肯定落在他身上。 但是他跟府房的关系已经僵成这样,也只能死抱李永生的大腿了。 只要李永生能安然无恙,他就算被府房捉了去,也总有人帮他讨公道。 “我还就不回去了,”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倒要看看,谁还再来拆房子。” 要不说万事就怕认真,他一旦叫真,根本无所谓对方是什么人了。 皇太妃的侄儿又如何?你惹上我了,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曾室长听到他这么说,越发地不想招惹了。 想来这消息,已经传到了孔公子耳中,你们之间的恩怨,我管不了啦。 一个时辰之后,受伤的人全部被拉走,府房留下两名捕快,看守现场。 这二位也有意思,冲赵渤点点头,“我们就是看守,谁也别招惹谁,行吗?” “老子进屋睡觉去了,”赵渤没好气地哼一声,径自走进了屋子,他带来的两个捕快见状,也跟了进去。 这两位不是不知道事情凶险,但是从程序上讲,他们的辖区出了案子,他们有权过问,这是程序正确。 至于说李永生能不能碰得过对方,那就不是他们能掌握的了,恶了外戚,他们的饭碗肯定保不住,但是就算现在离开,饭碗能保得住吗? 倒不如循着程序走,没准还会有什么意外。 一晚上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辰初时刻,终于又有人来了,来的是御林内卫,一共八个人。 御林内卫的做派,跟捕房又不一样,他们走进院子,四下看一眼,然后冲房顶上的李永生一招手,淡淡地发话,“下来,跟我们走。” 李永生坐在房顶上纹丝不动,只是笑着发问,“跟你们走,去哪儿啊?” “不要问那么多,”御林内卫面无表情地发话,“就问你,走不走?” “我受内廷保护,”李永生笑眯眯地拿出了内廷的赦免卡,紫色的光芒一闪即逝,“我就问一句,离帅大还是内廷大?” 握草,御林内卫顿时傻眼,他们不是所有人都认得出赦免卡,但是终究有人认得出。 他们是孔太妃派给自家侄儿的,前来捉拿一个狂妄小辈。 哪里就想到,能碰上有赦免卡的主儿? 不过严格来说,内卫跟了什么样的人,基本上是福祸相随了——地位和影响一般的官员,内卫会谨守职责,但是配给孔太妃这样的人,太妃的前途,就是他们的前途。 所以,交换个眼神之后,一名三十出头的初阶司修沉着脸发话,“不想走是吧?” 李永生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回答,“你抓我走好了。” 他的话音未落,这司修抖手就是三道白光打了过来。 李永生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轻松,见对方眼神微微一变,他想也不想,就电射而出,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棚户区里了。 他是有仗恃的,但是他也不会没头脑到跟对方硬拼,御林内卫可是有杀人执照的。 如果他万一被杀,别说宁致远,就连道宫也只能徒呼奈何。 对方真想下手的话,他也只能开溜了,眼前亏是吃不得的。 然而他想溜,内卫还不答应呢,两名司修跳上房顶,衔尾直追。 他们此来,可不是拆房子的,不带这么糟蹋御林内卫的,他们来的目的,是捉住这个刺头,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李永生虽然速度奇快,但是那两名司修速度也不慢,而且其中一人极擅追踪,失去踪迹之后,他随手抓两下空气嗅一嗅,就能继续追踪下去。 李永生的修为虽然差了一点,但是他的感知能力还是极为强大的,跑了一阵之后,发现自己还是被人吊着。 跟踪者是越离越远,但是李永生真的恼了,索性直奔北城而去,柳麒目前就在北郊,想必柳真人也不会介意随手惩治对方一下。 他不再四处乱窜,放开速度直线往前跑。 他若是的真的全力直奔,速度会相当惊人,身后的司修未必比他跑得快。 但是他跑得快了,就太容易撞上人了,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驶出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的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地上的雪化为了冰,一时间也站不住。 李永生脚尖一点地面,直接斜蹿上了路边的房顶,然后一个前扑,打算从马车后方冲过去。 就在这时,马车里刷地冲出两名司修,直奔他而来。 李永生吓了一跳,这么普通的马车里,怎么又冲出两个司修来? 难道接下来,该是化修遍地走,司修不如狗了吗? “滚开!”他厉喝一声,抖手打出几枚铁钉,身子诡异地一扭,冲过了两名司修的封锁。 不等他继续往前跑,只见面前人影一闪,多出一个似曾相识的中年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尼玛……李永生才待继续出手,然后就是一怔,“李……李将军?” 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苦寻不着的李清明,只不过一头白发,已经变成了黑发,他没认出来。 李清明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说,我知道你着急找我,但是……也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有御林内卫追我呢,”李清明身子一侧,也懒得跟这厮多说,“你的境界还不太稳定,巩固一下。” 李清明身子一闪,又拦到了他前方,笑眯眯地发话,“那你为什么不跟我求助呢?” “你这人活得太率性,”李永生索性停下脚步,淡淡地发话,“我在城外有帮手。” “你的错?”李清明的眉头一皱,直接发问。 “他们要拆吴小女的房子,我想让他们等吴小女回来,”李永生深吸一口气,“现在有两个司修在追我。” “草!”李清明的牙关里挤出一个字来,然后扬声发话,“什么玩意儿……把追的两个人拦住!” 追来的司修,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五十丈了,曾经阻拦李永生的两个司修直接迎了上去,“站住!” “御林内卫办事,”追来的人根本不理会,直接向前撞去,“不想死的滚开!” “找死!”这边俩司修刷地掣出了短刀,“切莫自误!” 追来的司修见状,齐齐止步,对方短刀实在太熟悉了,跟他们的一样——也是御林内卫。 不过这俩也不害怕,而是大声发话,“捉拿朝廷要犯,让开!” “那就让开吧,”李清明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两名司修继续前冲,虽然看到这中年人有些面熟,也没在意,抖手一张大网,就网向了李永生,“小子,让你再跑!” 就在此刻,那大网诡异地转了一个向,瞬间变小,飞进了一个中年人的掌心。 两名司修是识货人,见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化修?” 不过京城的化修也不少,他们看一眼对方,发现实在有点陌生。 反正李永生已经被拦住了,这两位迟疑一下,缓缓发话,“此人是顺天府追拿的要犯,大人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了。” “我是在救你们啊,”李清明先是叹口气,然后不屑地冷哼一声,“顺天府的要犯?我呸……是孔二傻子让你们来的吧?” 两名司修闻言,齐齐一愣,敢将孔公子称作孔二傻子的,京城里还真没多少人。 “敢问大人尊姓大名?”一名司修拱手发问。 “这才几年啊,居然就有人忘了我,”李清明感触颇深地叹口气,又摇摇头,“我有没有必要杀了你,让大家恢复一下记忆呢?” “杀御林内卫的?你是李……”一名司修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 李清明杀过御林内卫,那还是十来年前的事,他因为中毒回京疗养,有一次,他儿子从外地请回一名医师来,不巧被那医师京中的对头发现,将人抢下。 李清明一怒之下找上门去,当场斩杀两名御林内卫,抢走了医师。 那医师最后也没给他治好毒,但是先皇闻听之后,考虑到他着急驱毒,儿子也被人打伤了,所以没有大加追究,就是让他出了抚恤金,外加罚俸三个月。 这俩司修,真是久闻李疯子大名了,只不过李永生都差点没认出来,他俩更不可能认出来——在京城这十几年,李疯子低调得很。 想到李疯子居然恢复了修为,又出面庇护李永生,这两人脸都吓白了。 李清明见到周围有人过来围观,淡淡地一摆手,“上车,说说怎么回事。” 这俩司修哪里敢拒绝?只能乖乖地上车。 马车也不停歇,继续缓慢地行驶。(。) 第二百二十八章自污是个筐求保底月票 事情很简单,几句就说完了,两名司修再怎么想抵赖,也逃不过基本逻辑。 李清明听完之后,久久不语,最终叹一口气,吩咐车夫,“去细柳巷。” 不多时,马车就来到了吴小女所住的院子旁,此时的院子外,已经围了百十号人,有两名御林内卫手持短刀,冷冷地站在门口,漠然地看着前方的黎庶。 李清明下车看了一阵,又叹口气,“吴小女……我也认识,告诉孔二傻子,谁让他对付吴小女的,就杀了谁,要不然,别怪我对二傻子不客气。”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骚动,然后,赵渤被两个捕快押了出来。 李清明侧头,讶异地看李永生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被押送的捕快,是我请来帮忙看门的,”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好像被我连累了,抓他的人,应该是顺天府捕房的。” “姓晁的就是个糊涂蛋,”李清明不屑地笑一笑,“格局不够!” 然后他侧头看一眼那俩司修,“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告诉你们吧?” 两名司修打个寒战,忙不迭转身离开了。 当然,第一件事情,他们就是走上前,拦住了押解人的捕快,令他们放人。 待赵渤转头看向巷子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马车启动离开——很普通的一辆马车。 他拔脚就想追上去,旁边的司修发话了,“你不用追了,是你高攀不起的人物。” 赵渤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房子还拆吗?” 司修哪里做得了这主?事实上,他挺看不惯这小捕快的嚣张,但是很显然,在没有新的命令下来之前,他真的不敢招惹对方。 所以他微微摇头,“你和我都做不了主。” 马车上,李清明苦恼地叹口气,“才回一趟京,就能撞到你,真是注定要这趟浑水了。” 原来他一直躲在顺天府外,就是知道京畿最近风云变幻,而他要重新冲击化修,待在京里不但要耽误时间,很可能被动卷入某些事情。 李永生回来之后找他,他也收到消息了,但是他身为纯粹的军人,并不想卷入此事,尤其是他刚刚重返化修,多稳固点境界,就能在未来多一份话语权。 歇了几天,他的境界不但稳固了,而且重返中阶化修的可能都很大,这个时候不能一味地提升境界,否则可能欲速则不达。 他找了辆普通的马车,打算回京城悄悄看一看,好死不死地,半路上遇上了李永生。 按说他可以假装没看到,但是一条人影奇快地冲向他的马车,他的侍卫当然要第一时间冲出接战。 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李清明认出来人是李永生,在他印象中,李永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这肯定是遇到事儿了! 李清明直接就拦住了他的去路——尼玛,谁敢找你的事儿? 一听说是吴小女的房子拆迁,他马上就知道是谁干的了,对下面人来说,这好像是顺天府建设新京城,但是他知道得很清楚,这是孔太妃自家的买卖。 不管怎么说,李清明无法接受李永生被追得上蹿下跳,而他也知道,北城之外,北极宫有一名真人在坐镇,他不能不出手。 但是既然插手了,他就再也离不开这个泥淖了。 “我也不想的好不好?”李永生苦笑一声,“但是我总不能坐视他们拆了吴妈妈的房子。” “孔二就是个傻子,”李清明不屑地一笑,“所以我说了,撺掇他的人该杀……也许有人,就是想让他跟你碰一碰。” “我可没想到,能碰过他,”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人家是太妃的侄儿。” “我打过他都不止一次,”李清明不屑地哼一声,然后叹口气,“孔太妃是支持今上的,你好像……也支持今上?” 李永生顿时愣住了,要这么说的话,背后撺掇的那人,还真是可恨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忍不住吐槽,“那这个节骨眼上,搞什么拆迁啊?脑子里进水了是不是?” 目前风云变幻,孔二非要跳出来,肆无忌惮地欺压百姓,这不是帮今上拉仇恨吗? 听说过猪队友,没有听说过这么猪的队友。 尤其是,他李永生也是支持今上的力量,背后虽然没啥大势力支持——起码曲胜男的支持,在这样的风起云涌面前,真不算什么。 但是他李某人……有道宫的关系啊。 这种时候,救了宁致远性命的李永生,一旦跟孔太妃的势力碰撞,谁能得利——这还用问吗? “不懂了吧?”李清明得意地看他一眼,“孔太妃,那可是宫里数得着的精明人,她的姐姐是坤帅的儿媳,她生的皇十五子,按说也是有资格登大宝的。” “啊?”李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问一句,“这是……自污?” 果然自污是个筐,啥都能往里装。 “自污?”李清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过想一想,他觉得这个词十分地贴切,于是他点点头,“没错,她这么做,就是摆明了十五皇子对大宝没兴趣,让大家放心。”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忍不住吐槽一句,“反正孔家……也挺爱财,红眼珠见不得白银子,能敛财顺便自污,何乐而不为?” 李永生默然,他还真没想到,这暴力拆迁的背后,还有如许多的故事。 他想一想之后,又问一句,“那为何顺天府又会强力支持?” “建设新京城,这口号错了?”李清明笑了起来,“新朝新气象,不是应该的?京城也确实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不屑地哼一声,“姓晁的襄助孔家,你当他真傻?他不过想是跟着自污,躲开这趟浑水罢了……所以格局不够,我看不起他。” 李永生沉默良久,然后吐出两个字来,“握草。” “你甭骂人,我都想躲开这趟浑水呢,”李清明重重地叹口气。 这是他的心里话,但是自打他拦住李永生的时候,他心里就清楚,这趟浑水,怕是躲不开了。 不过李清明也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蹚浑水,也有蹚浑水的好处。 他是个军人,从来是以胜败论英雄的,既然躲不开,那就要争取好处了。 所以下一刻,他就出声发问,“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可不是我要寻你,”李永生笑了起来,“是御马监宁公公找你,托我带个话。” “他倒是真看得起自己,”李清明不屑地冷笑一声,“好大的架子。” 他原本就是狂人类型的,现在修为已经恢复了一半,当然就更狂了,而且他的地位,是战场上真刀实枪打出来的,看不惯宁致远这年轻的幸进小人,也是正常。 “这可是委屈他了,”李永生笑着回答,“他也想跟您会一下,但是……容易被有心人察觉。” “我就是那么一说,”李清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又大有深意地斜睥他一眼,“倒是没想到,你跟他关系不错。” 他刚才那鄙视的话,其实是一种试探。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以我所见,他还算个痛快人,”李永生并不掩饰自己的看法。 “那也休想让我配合他上书,”李清明摇摇头,“竟然让我说,马场发生马瘟实属正常……那厮脑袋被马踢了吧?” “啊?”李永生愕然,宁致远居然……真的干过这事儿? “他早先就着人传过话,”李清明见他意外,少不得解释一句,然后又冷哼一声,“他毒杀两名军人,我虽不能阻止,但也不能摇旗呐喊吧?” “他的意思是,既然发生了马瘟,那就要尽快装备自行车,以保证军队的战斗力,”李永生一摊双手,“您上书是最合适的。” 李清明呆在了那里,细细咀嚼半天,才微微一笑,“这一招,倒是高明一些,不过……我凭啥听他的?” 李永生嘿然不语,好一阵才叹口气,“军队,最终还是要受内廷制约的。” “哎,”李清明意兴索然地长叹一声——这才是他最无奈的。 本朝对军队的控制,真的是严得很,别说陈布达这军役部长了,就算是大司马坎帅,想不受内廷制约,也是不可能的。 没错,兑帅在军役部里只手遮天,委派郡军役使都是一句话的事,但是想要在军队里发展自己的私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内廷直接在财物上就卡死了。 没钱怎么暴兵?没兵器怎么作战? 而且军役房是严禁跟地方勾连的,军役房的老大称作军役使而不是军役长,那就说明这是条管单位,跟赋税使一样,不是块管的。 再加上朝安局无所不在的耳目,谁敢在地方上蓄私兵,绝对是死路一条。 昔年的五虎将之一,跟李蛰远齐名的闻人祥,为什么被问斩?除了他打了败仗,溃败千里之外,还有一条很重要的罪名——阴蓄私兵。 所以李清明再看不起宁致远,也不能过分得罪,而他这个级别的将领,想要重掌大权,必须得内廷认可。 如果内廷不愿意,哪怕军方的呼声再高,只要不是敌国打到了顺天府,那内廷使出一个“拖”字来,就足以让他继续坐冷板凳。 李清明想了好一阵,才缓缓发话,“我若上书,能得到什么?” (三更到,求保底月票)(。) 第二百二十九章格局 谁说李清明是疯子?他根本就是小事糊涂大事精明。 李永生笑一笑,“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若未出头,别人因何相酬?” 这时候你别提条件,先做出来事情,人家才好论功行赏。 “我的心愿是保卫家国,”李清明不吃这一套,“军人的荣誉,应该来自于边陲……明哲保身,才能留下有用之躯。” 少扯那么多淡,说好处吧,否则换个人坐上皇位,也跟我无关。 “你怎么想,那随便你了,”李永生的态度,其实跟李清明差不多,他也无所谓谁坐在皇位上,“反正话传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李清明恼了,气呼呼地看着他。 李永生纳闷了,他愕然地发问,“我怎么样了?我只是个传话的!” “你……”李清明本来想说,你该帮我争取点好处,积极拉拢我才对,但是话到嘴边,他实在有点说不出口——太有损形象了。 于是他气呼呼地发话,“我说,你不是支持今上的吗?” “我……支持今上?”李永生愕然地反问,然后干笑一声,“呵呵。” 李清明的头,刷地扭了过来,目射精光,“难道不是?” “我跟你一样啊,”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谁坐那个位子,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只希望,中土国少一点兵戈,外战我还有点兴趣,至于说内战嘛……呵呵!” 李清明呆呆地看着他,猛地问一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北极宫的意思?” 不怪他想得这么多,这种大事面前,他必须谨慎抉择,哪怕他并不确定,李永生在北极宫人的眼里,到底是什么地位——没办法,一旦站队错误,李家将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李永生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淡淡一笑,“不能随本心行事的话,格局终究有限。” 李清明的脸,顿时胀得通红,他刚才还笑话顺天晁知府的格局,不成想现在,就被人笑话格局小了。 但是实情确实如此,他想一想之后,最终叹一口气,“还是被你小子害惨了啊。” 他的内心深处,是愿意支持今上的,终究是先皇和光宗都认可的储君,他恢复修为之后,重新出山的意愿也极其强烈。 只不过这场朝争,他不太确定结果,而且宁致远毒杀两个军人,令他也很看不惯。 至于说站队失败的后果,其实他想的比较少,今上的位置是前两任天家定下的,不是乱臣贼子,支持者很多,他倒不信换个人坐上那个位子,就敢大开杀戒,激起天下公愤 换个思路,大开杀戒又如何?他只是李家的苗裔,家族里反对他的人也很多。 李清明只是想等到最合适的时机,自己再站出来,谋求利益最大化。 但是非常遗憾,五老帅健在的情况下,他也只是个棋子,想争取做那个决定胜负的棋子,他还远远不够班。 不过,若不是伸手管了李永生的闲事,他原本还是能再藏匿一阵儿的,所以他才会发出这样的抱怨——你小子害我。 李永生才不肯背这黑锅,“李将军,风云激荡之际,不参与一下……会落下无数遗憾。” 你也别瞎抱怨,若不是我,你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谁给你驱的毒? “呵呵,”李清明干笑一声,顿了一顿之后发话,“后日……后日我上书,左右不过陪你疯一把。” 关我屁事啊,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不过“后日”两字,让他知道李清明有所图,于是笑着点点头,“那我今日,当告知宁公公。” 李清明看着他就笑,“真不是个老实家伙……我就奇怪了,谁教的你这些啊?” 当天下午,李永生就回到了细柳巷,吴妈妈的房子,跟昨天的一样,大窟窿依旧,不过看守的两个府房捕快,已经离开了。 赵渤躺在屋里呼呼大睡,酒气冲天,显然中午喝了不少。 他旁边还有两名捕快,见到李永生进来之后,站起身打个招呼,热情且恭敬,“来了?” “赵渤你小子又不作为!”李永生气得走上前,踢了他一脚。 赵渤翻个身,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坐了起来,“尼玛……谁啊,找死呢?” 待看清是李永生,他才干笑一声,“呵呵,中午喝了点酒压惊,不好意思。” 对于这货,李永生也懒得说啥了,有的人天生就比较惰性,丫既然说“压惊”,自然是说上午差点被抓走的事儿,他无法再计较了。 于是他干咳一声,“找你有好事,跟我来。” 赵渤揉一揉脸,就跟了出来,走了几步之后,耳边传来低微的声音,“换身衣服,去趟御马监的宁府,以我的名义求见宁公公,见到本人之后,就说四个字……‘后日上书’。” “宁……宁公公?”赵渤身体一震,眼中满是骇然,他压低声音发话,“以你的名义?” 京城捕快,原本就是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他当然知道宁致远现在有多么红,所以才不敢相信对方的话:你居然认识宁致远?咱能不开这种低级玩笑吗? “不以我的名义,以你的名义啊?”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发话,“我不方便去,你记住……一定不要声张。” “我懂,我懂,”赵渤不住地点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您放心好了。” 情急之下,他都改称李永生为您了,不过这真不怪他,那是宁致远啊,今上面前最红的人,他竟然有机会私下见面。 别说是他这个小小的捕快了,就连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幽州郡捕房的捕长,有了这样的机会,也会高兴得蹦起来。 他没有激动到语无伦次,已经算是心脏大的了。 “控制一下情绪,”李永生抬手指一指他,很无奈地发话,“你这么出去,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你有问题吗?” “明白,明白,”赵渤再次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回答,“真的是有点激动……您见谅。” “事关重大,”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他,“想一想消息泄露的后果。” “我调整一下情绪,”赵渤转过头去,狠狠地深呼吸了几口,然后身子一顿,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现出一丝尴尬,“那啥,我要说哪四个字来的?” 李永生无语望天…… 赵渤是在酉末时分回来的,他一脸的兴奋,扯了李永生到一边悄声发话,“宁公公想见你……” 他去了宁府之后,门卫本要撵他走的,他就说我是李永生的朋友,小李遇到点麻烦,托我来向宁公公求助——一定要面见。 然后他就进去了,当然,身上肯定是要被仔细搜查的。 不过宁公公不在,晚饭前才回来,然后见了他,对于这四个字,宁公公似乎听明白了,但是他晚上还要见李永生一面。 李永生指一指自己的脚下,“来这儿吗?” 赵渤笑着摇摇头,“北郊红石滩。”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要跟着去吗?” “能跟着去是最好了,”赵渤讪笑一声,又搓一搓手,“我去召个人来,帮你看房子。” 他倒是很能干,不但招来了人,还弄了两匹马,手里拎个油纸包,干笑着发话,“没吃晚饭呢,到地儿再吃。” 有赵渤在,两人行进的速度挺快,尤其是出城的时候,他亮一下捕快的腰牌,说有公干,守门卫兵根本就没问李永生的身份。 红石滩是块开阔地,视野极为宽阔,皑皑的白雪中,两个小黑点煞是醒目。 下雪不冷化雪冷,天气极为寒冷,偶尔一阵朔风吹来,将一片片雪粒卷上天空,打在人的脸上,就像刀割一般生疼。 两人将两匹马放在身前挡风,又搬来两块大石头坐下,赵渤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抓出一个热乎乎的大包子,递了过去,“来一个?” “吃过了,”李永生摇摇头,表示拒绝。 但是过了一阵,他就受不了啦,大冬天跑到野地里吹风,也不知道这宁致远玩的哪一出,“我记得你挺爱喝酒的,带酒了没有?” “有酒,”赵渤吃了四个包子,觉得更饿了,听他这么问,站起身来,从马背上的行囊里,取出一个皮袋子,“天儿太冷,不能装在坛子里,会炸的。” 然后他冲怀里又摸出个油纸包来,“烧鸡……也是热的,来,一人一半。” 李永生诧异地盯着他的衣襟……你那里不会也藏了一个储物袋吧? 鸡是上好的大公鸡,但是对两个年富力强的修者而言,也就是几口的事儿,赵渤更绝,甚至连鸡骨头都嚼碎咽了——这可不是地球上那种一个半月出栏的速生鸡,骨头硬着呢。 一袋酒快喝完了,李永生觉得身上更冷了,“我说老赵,你不是忽悠我吧?” “哪儿能呢?”赵渤笑一笑,“我要忽悠你,自己怎么也要多穿几件不是?” “你穿得不少了!”李永生狠狠瞪他一眼,然后眼睛一眯,“来了!” 远处出现一辆马车,车前还有两个小黑点,应该是两名骑士,不紧不慢地向这里驶来。(。) 第二百三十章夜会 红石滩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不利于骑马,更不利于马车行进。 马车走了一段,就停下来了,两名骑士拨马慢吞吞走过来,看一眼李永生,跳下马来,笑着打个招呼,“见过李公子,宁公在车里等您。” 四人牵着马走了过去,待走到马车旁,一个小太监掀起车帘,笑着发话,“还请李公子上车相见,宁公公不便下车。” 李永生抬脚往车上走,见赵渤被人拦下,就出声说一句,“他也冻了时间不短了,上来暖和一下吧。” “拿个炭盆下去,”车里传来一个声音,是宁致远发话了,“你们也都下去,扎个帐篷。” “宁公公,这里荒郊野地的,我们下了,谁来保护您?”前方有人说话了。 “用得着人保护吗?”宁致远冷哼一声,车里没有灯,炭盆里昏暗的炭火,自下而上映射到脸上,他英俊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只有小李知道我来了,他会害我?” 车里的人纷纷下车,不过有一个人留下了,藏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孔。 那是个高手,李永生的直觉告诉他,很可能是个化修。 “临时有事,来得晚了,让你受冷了,”宁致远笑眯眯地点一下头。 “这无所谓,”李永生摇一下头,“我就是有点纳闷,怎么选在这里说话?” “安全,”宁致远很干脆地回答,“城内有隐秘的地方,但是我怕走漏风声。” “您大半夜出城,也会走漏风声的,”李永生苦笑。 “不会的,”宁致远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他似乎不想多谈这个问题,直接发问了,“你不是一直联系不上李清明吗?怎么联系上的?” 李永生将上午的事说一遍。 宁致远点点头,沉吟片刻,他又问一句,“你确定是偶然,不是他在那里等你吧?” “我根本不知道有司修会对我动手啊,”李永生苦笑一声,然后他眉头一皱,“您不会觉得,李将军会玩这种小花招吧?” “我就是觉得,有点巧合,”宁致远坦坦荡荡地回答,“他要是跟什么人来个里应外合,那岂不是很糟糕?” 这才是他必须见李永生一面的原因,他要搞清楚,李清明是真投靠还是假投靠。 “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李永生笑着回答,笑得很是有点意味深长,“再说了,他后日才上书……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明天……天家大概会派人去了解他的病情,”宁致远闻言,也会心地笑了起来,“必须得安抚他一下,至于天家会做出什么承诺,我可不敢胡乱揣测。” “有期待才对嘛,”李永生笑着说一句。 李清明说出“后日上书”,而不是“会上书”,这就摆明是想得到一些什么承诺,虽然这个态度,不是很令人舒服,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讲——他的投靠应该是货真价实的。 甚至这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污——我就是这么贪图权力,但是你放心,我绝对忠心。 少年天子最需要的,就是忠心,至于说权力——用谁不是用? 宁致远会心地一笑,做为弄臣,他最明白这些门道了,天家不怕手下人有缺点,无关大雅的缺点,反倒会令天家认为,你这个人真实,不欺瞒我。 沉吟一下,他又发话,“细柳巷的事儿,我问了一下……你怎么不找我呢?”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这点小事,出钱就行了,何必找您?其实跟钱无关,主要是我欠吴妈妈一个交待。” 宁致远又沉默片刻才发话,“不找我也好,孔太妃那里,不光我头疼,天家也头疼……现在这么处理,就挺好的。” 要不说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宁御马是今上的大红人,但是真的无法招惹孔太妃,那是先皇的妃子,少年天子都要保持足够的尊敬才行。 而且孔太妃生了十五皇子,是天家嫡亲的兄弟,在诸多皇子中,身份尊贵到可以排到前三,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 十五皇弟都放弃争夺了,在京城贪图点区区的财货,那算多大事儿? 少年天子不可能计较,那么,宁致远就更没胆子计较了。 倒是李清明,见不惯可以说,他效忠的是今上,不是皇太妃,也不是十五皇子,若是太皇太妃的亲戚,他可能会忌惮一点——那是今上的看护人,连先皇都忌惮老太妃。 但是孔太妃,那算什么?皇家外戚在京城里胡作非为,看不惯的人绝对不止李清明一个。 李永生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宁致远一说,他就明白了,于是他笑着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不过那几个御林内卫,也有草菅人命之嫌。” “御林内卫本来就可以不经允许杀人,”宁致远不以为然地回答一句,他身边也有御林内卫,杀人也不是一次了,这太正常了吧?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沉吟一下发话,“他们这么做也不对,保护的时候杀人,是允许的,出去追杀,这就不合适了。” 御林内卫的本来职责,是保护自己的目标不被杀,在这个前提下,可以随意杀人,为了收拾一个不听话的钉子户而追杀,真的就不对了。 想当初,曲胜男的御林内卫逼迫褚三,也是希望对方先动手,他们才好反击。 李永生介意的,也是这一点,否则他不会借机歪嘴,听到宁致远这么说,他才苦笑一声。 其实宁致远的眼里,是看不起孔二的,十五皇子,他更是看得极不顺眼,只不过他不合适表示出来。 起码也要等今上坐稳大宝之后,他才可能发表些个人见解。 见李永生这么耿耿于怀,他沉吟一下表示,“我托人跟孔家说一声吧,你是天家看好的人,差点被杀了,这不合适。” “不用了,”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有李清明出面,孔家再不识趣,那才是真的有问题了。 不过事实如此,话却不能这么说,于是他换个角度,“今天也算孔家运气好,碰到李将军了,否则被我引到北郊……自有道宫的人收拾他们。” 他跟道宫来往紧密,御马监是非常清楚的。 “我知道,”宁致远点点头,顺便卖弄一下他的情报能力,“柳真人就在两里地外。” 他今天出来见李永生,一来是不能让人知道,二来自家的风险也很大,很是费了一番苦心。 比如说他没被北城门的人检查,绝对不是仗了什么特权,而是将赵渤送走之后,他就出了北城,来到了御马监的本部——也就是那个马场。 马场的几个门,外面也肯定有眼线,所以他是从逃生密道出来的。 密道的存在,是根本不能说的,哪怕面对的是李永生。 这点小事,利用逃生密道,似乎不值得?错了,真的太值得了。 李清明的站队,非常重要,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若是今上真的被人掀翻了,他宁某人肯定就完蛋了。 我都死翘翘了,保守密道的秘密……这尼玛不是方便篡逆者逃生? 他出来是秘密的,不能带太多人,但是保护自家安全也很重要啊。 所以他不但选择在红石滩这开阔地见面,还带了一个化修,以防不测。 真的不能不防,宁公公已经被刺杀过一回了,幽州郡军役房的老大吴文辉,也被刺杀了,现在这种非常时期,谁死了都很正常。 就连李清明的销声匿迹,固然可以认为是躲避朝争,但是伊万国万一想派几个死士来刺杀,也未必就能被中土国怀疑。 闲话少说,他选了红石滩,就是因为这里距离柳麒也很近,两里地,他的卫士只要能抵挡几息时间,柳真人肯定也就发现了——你不救我宁致远,还能不救李永生? 李永生听得就笑,“宁公公果然消息灵通,知道我有收拾那俩司修的能力。” 话在人说,他不说宁致远你怕死,而是说昨天李清明确实是救了孔家的御林内卫,这就是既给了宁公公面子,又给孔家施加了压力。 宁致远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没有觉得小李嘲笑自己,反倒是越发地确定,李永生是真的偶然遇上李清明的——没有李清明,小家伙照样吃不了亏。 所以他感觉,还是有点对不住李永生,“这个事情,我没有帮上忙,这样吧……这个事情若是成了,你想得到什么?” 李永生想一想,笑着摇摇头,“不用奖励,尽量遮蔽我的消息就好了。” 你不遮蔽的话,我这越玩越大,还怎么做观风使啊?李永生真的不想引人注目。 而他现在掺乎的事情,已经到达了宁致远和李清明这样的程度,甚至还对更上面的人物,造成了影响力,再不加以控制的话,很可能在短期内,就会成为中土国人所尽知的人物。 但是这对李永生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在他没有找到永馨的线索之前,或者他还要需要一定的名气,来寻找自己的伴侣。 可是现在道宫四个真人出手,全国范围内寻找,很快就能找到人,他何必出那些风头? 找到永馨之后,他就该行使观风使的职责了。 (更新到,求七月保底月票。)(。) 第二百三十一章回归贺盟主断弦不言败 宁致远听到李永生的话,却是真的纳闷了,“为什么要遮蔽你的消息?你马上本修结业,莫非不想进官府?” 在他看来,小李有如此的成就,有这样的人脉,又简在帝心,结业之后,想去哪个部门都可以,前途一片光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但是非要藏拙的话,对将来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影响。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为何我一定要进官府呢?” 宁致远被顶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叹口气,“以你的资源,不进官府真的可惜了,道宫也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里面的竞争很残酷。” 李永生只笑不说话。 “由你吧,”宁致远见他执迷不悟,也懒得再说什么。 事实上,他真的很欣赏小李,撇开救命之恩不提,这家伙拥有极多的资源,心性又老辣,继续发展下去,没准两人能携手,在内廷和内阁相互照应。 回去的时候,是李永生和赵渤先离开的,两边走的也不是一个方向。 有在吴小女的房子里待了两天,赵渤竟然找来人,帮着修补门窗和墙壁了。 对他的行动,工建房没有任何的反应,赵渤也说了,指望某些人道歉,那是不可能的,咱们修补一下门窗,也算恶心他们一遭。 李永生认可这个观点,外戚是非常注重面子的,有李清明的警告,孔家不敢乱来了,但是连天家都要忌惮的太妃家人,又怎么可能来道歉? 修补房间的时候,蒋看海来了,他原本约好的人,早就被这一系列意外打断了。 不过他也没在意,而是告诫赵渤:你这大冬天修整墙壁,根本是胡闹。 赵渤憨憨地一笑,“反正也住不久了,看护房子的时候,有两个大洞,实在太冷啊,而且……吴妈妈回来看见这样,也不合适不是?” 但是吴妈妈这一走,一个多月过去了,都没回来,大修堂放假了,李永生也懒得回修院了,就在这两间小屋里住下了。 他倒不是担心这里的房子会再次被拆,而是他神医的名头,因为朱大姐的怀孕,被传了出去。 经过朝阳广播电台的报道,朱大姐一家的事情,在京城迅速传开——一个姐姐,独自拉扯大了五个弟妹,然后不幸瘫痪,又是弟妹们照顾她多年,现今好了,五十六岁高龄才成家。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正能量了,教化部言德司的司长,亲自去看望了朱大姐,还颁发了牌匾,上面是“孝悌传家”四个大字。 然后大家就愕然地发现,这大姐不但三十年的瘫痪好了,居然还珠胎暗结了,尼玛……这事情也太传说了一点吧? 毫无疑问,他们要知道是谁治好朱大姐的,朱捕长却坚决不说名字。 她只是说,这是朝阳大修堂的一名修生,没有行医资格,不过呢,他治好了曲胜男的沉疴,自己也是偶然间听说,民间居然有此奇人,所以就请来一试。 其实此刻,李永生在医修里面,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不过大部分的医修,并不愿意对外承认,这个连行医资格都没有的家伙,能神奇到什么地方去。 就算他们不会九凤齐鸣针法,但是……他们的师长,在其他方面的造诣,是那个小年轻不能比的。 医修们多少要顾及自家面皮,可消息传到社会上,大多数人的反应则是:我去,原来京城还有这么一个神医。 然后就有不少人登门,求李永生出手救治,更糟糕的是,很多人的疾病,不是靠针灸能治好的——甚至根本用不到针灸。 还有一些权贵,都是点小毛病,也来求治,还牛皮哄哄的。 李永生看着心烦,索性躲在了细柳巷里,眼不见为净。 不过他躲得过这些人,却躲不过朱塔任家的人。 任进亲自来到细柳巷,打听自家的侄女,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美貌无比的黄花大闺女,被人带走了,连过年都不能回家,这叫个什么事情? 李永生只能解释说,任家主您别担心,带走她的是北极宫陈昭雪真人,至于他们为什么回不来,我也不知道——这家房屋的主人还没回来呢。 原本他是可以去找柳麒问消息的,但是年关将近,北极宫也有盛大的醮祷法会,柳真人带着张木子离开了,这消息线就断了。 所幸的是,陈昭雪真人的名气不小,任进也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苦修者,虽然侄女儿回不来了,但是能跟陈真人拉上关系,也还算不错。 直到十五过了,吴小女还没有回来,李永生甚至专门跑了一趟玄天观,还跟经主邓小文聊了一会儿天,也没收到什么消息。 十五一过,各种因为过年而停顿的活计就展开了,朝阳大修堂要开学了,李永生得回去了,城东南的拆迁也展开了。 然后他就是两头跑,跑了几天,发现那些拆迁的家伙,虽然加紧了进度,但是从来没有人催促他搬家,有人当面遇到他,耷拉下眼皮就走了,只当没看见。 又过几天,找他的病患也少了很多,他才将看房子的活儿交给了阿宾,自己折返修院。 二月初,张木子终于回来了,她告诉李永生,寻人的事情不是特别顺利,一个月时间,是他们估算得太乐观了。 不过好消息也有,在东面的会稽郡和北面的渔阳郡,各发现一名有感应的女子,有趣的是,这两女竟然是双胞胎姐妹,其父曾任顺天府农司副掌农,现在是安西郡农司掌农。 这姐妹俩天各一方,原因也很简单——嫁出去了。 果不其然,这史家姐妹里,也有一个人,唤作史永馨,李永生听得是真的有点晕——史永馨,有史小龙没有? 现在四大真人已经在北边、西边和东边找到了“有缘人”,南边却是迟迟没有动静,于是四个人齐齐南下,在南边仔细寻找可能的有缘人。 当然,东南和西南,也是南边,寻找的范围大,又要仔细,超时就是必然的了。 李永生听得颇为无语,东南西北都有有缘人,你们……还真是能想像啊。 可是他又不能说,南边极有可能没有有缘人,否则的话,他还得解释,自己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说得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永生开始了新的学期。 二月底的时候,吴妈妈才从南边回来,经过近三个月的查找,也就找出了史家那两姐妹,北极宫的真人觉得有点没面子,都不来看李永生,直接走人了。 李永生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问,那史家姐妹的事情,遗憾的是,吴小女对此知道的不多,不过她倒是说了:任永馨已经被道宫看中,你可以尝试问一下她。 任永馨还没回来,李永生就带着吴妈妈去细柳巷看了一趟。 刚建好的房子,就要被拆除,吴小女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没办法,顺天府规划的拆迁,谁也拦不住不是? 只看周围被拆得乱七八糟的建筑,就知道此次的拆迁力度之大了,而李永生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好房子不说,还让那些拆迁的人绕着自家的房子走,那真是不容易。 不管怎么说,吴妈妈这次,铁定要住在自家的房子里,好歹也是新房子,拆迁在即,住一天少一天。 李永生本来有心劝她,跟自己住在修院吧,因为他马上又要出任务了,吴妈妈单独留在这里,很容易吃亏。 见她坚持,他也只能将人托付给赵渤和阿宾,要他们帮忙看护一二。 吴妈妈回来两天之后,那三位也回来了,任永馨直接回了家,依莲娜和莎古丽也各回了修院。 李永生知道这个消息比较晚,因为他又给人扎针去了——是沈教谕介绍的,他不能不卖这个面子。 当他下午回家之后,才发现任永馨已经来看自己了,身边还有永琪和永玢两个小油瓶。 他笑着打个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回来的,”任永馨看上去精神极好,她喜眉笑眼地发话,“我见到我的小姑了。” 小姑?李永生琢磨一下,才试探着发问,“你是说……青龙观任冰冰?” “就是她,”任永馨开心地点点头,“她还是那么年轻,真的没什么变化。” 陈昭雪带着她寻人,路上肯定要打尖歇脚,路过的十方丛林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经过博灵郡青龙观的时候,任永馨见到了自己的小姑。 家人见面,当然是格外开心的,而任冰冰还告诉了她一件事:李永生是瘸真君的有缘人。 任永馨这才知道,北极宫为什么会发动四个真人,帮李永生找人——那是真君啊。 她就算自视再高,道宫真人也足以令她敬畏了,更别说是真君了。 然而,亲戚重逢的喜悦远不止此,任冰冰听说两人相熟,就拍胸脯说——你若能跟李永生保持不错的关系,我青龙观愿意给你一个准弟子的名额。 青龙观也是十方丛林,还有自家长辈照拂,任永馨很是有点心动。 然而,陈昭雪知道以后,断然表示:不用想那么多,万玄观要你了。 (为盟主断弦不言败加更,顺便求月票支持。)(。) 第二百三十二章任永馨的郁闷 万玄观不仅仅是十方丛林,还曾经是北极宫的直属下院,虽然只是临时的,但是万玄观跟北极宫有着极好的关系,有人说入了万玄观,就相当于半只脚进了北极宫。 这个诱惑,令任永馨根本无法拒绝。 那么她一回来,就来找李永生,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当然,她现在不可能进入万玄观,连制修都不是,进去打杂都不可能。 事实上,任永馨来找李永生,还有别的事情,她的心思比较细腻,就去了解史家姐妹的消息——也算是她对李永生的回报。 史家不是京城人,但是在这里呆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史家姐妹就是在这里出嫁的。 至于说史家那个永馨——必须承认的是,任永馨被这个名字吓到了。 她并不知道依莲娜有国族名字,这是朝安局掌握的情报,甚至连道宫的人都不知情。 道宫一向是骄傲的,他们没兴趣对两个胡畏族的小女孩儿逼供。 但是史家这个永馨,让任永馨意识到了一些不妙,她绝对不相信这个名字是巧合,那么,李永生也许真的在找一个跟“永馨”两字有关的线索? 意识到这一点,任永馨有些欣喜,又有些惶恐,还有一些……愤懑? 总之,她特意将史永馨约出来,了解一下她姐妹俩的情况。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个史永馨,生下来就叫这个名字,而不是半路改名。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觉得应该跟李永生说一声。 李永生确实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因为这意味着,他甚至不知道,这姐妹俩,是什么时候碰到了永馨的觉醒。 当然,任永馨此来,不是只带了不好的消息,她还带来了一个猜测:她认为,真正的永馨,很可能就在南方。 要说南方,是四大真人集中搜索了很久的地方,但是有一块面积达百万里方圆的地方,他们没有搜索到——玄女宫本部附近。 道宫四大势力,北极宫、玄女宫、青龙庙和白虎庙。 青龙和白虎都称为庙,但并不是子孙庙,而是上宫,四大宫里,青龙和白虎以战力超群著称,但是其他的传承,就要稍微差一些。 北极宫真人进入青龙庙和白虎庙本部地盘的时候,递了拜帖就进去了,都还有真人作陪,非常顺利——四大宫本来就是一家。 但是玄女宫……拒绝他们进入,说我们这里有点小事,暂时无法招待其他地方的真人,你们过一段时间再来吧。 原本负责南方的,是十方丛林的一位女性真人,她觉得,这或者是自己的身份差了点,。 待她在南方一无所获的时候,她越发觉得,或者进入玄女宫本部地盘,才能有所收获,于是就联系陈昭雪,说了此事。 陈真人出面,就跟玄女宫对等了,但是那边还是那句话,我们有点小事,暂时不能在本部接待道友。 陈昭雪就问了,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帮忙,玄女宫的人说得很客气,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们自会联系道友的。 后来他们听说,似乎是玄女宫本部附近,出现了野祀,藏得还挺深——这种丢人的事儿,人家不愿意声张也是正常。 后来四大真人齐聚南方,一边是找人,一边也是探查野祀的线索——他们若是真能找到那些地老鼠,想必也能进入玄女宫本部。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坚持了一个多月,他们一无所获,最后尝试一下申请进入,玄女宫的人就不高兴了:你们非要进来也行,说一说你们打算干什么? 就连四大真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至于说此事涉及到瘸真君,那是万万说不得的,四大宫虽然是一体的,但是勺子还难免碰碗沿儿呢。 于是他们又查找一番之后,就回来了,然后要吴小女将消息带回来。 至于说史家姐妹是不是李永生要找的人,他们并不是很确定,但是……大概不是吧。 任永馨知道得比较多,心里就确定这姐妹俩不是正主儿,所以她认为,中土国唯一没有查找的玄女宫附近,应该就是永馨所在的地方了。 如果永馨不在那里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她在皇族中! 皇家的地盘,有特别的防御,一般很难探查,尤其是皇宫,更是如此。 而道宫中人,又不方便接近这些地方,太敏感了。 这就是任永馨此来的目的:你还想继续的话,就拿这俩地方当突破口吧。 这还……真是的,李永生觉得她分析得有点道理,但是很显然,皇家的地盘,他也很难接近,尤其在这种风起云涌的时刻。 那看来要尽快往南方一行了,他苦恼地摸着额头:看看有没有南方的试炼任务可接吧。 任永馨跟他说了半天,看到他不说话,少不得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我这个分析,对你还算有用吧?” 不能怪她趋炎附势,她一向是个很骄傲的女孩儿,但也仅仅是个女孩儿,当她知道,面前的人跟真君有缘,心中的傲气,化作了惶惑。 尤其是,她从李永生这里,得到了好处——能入万玄观了,所以她还有一份感激。 “呵呵,当然有用,”李永生笑一笑,他满脑子都是在考虑,怎么弄点南方的任务,所以有点心不在焉,“麻烦你了,希望没有太耽误你的修业。” “我可以入万玄观了,修业对我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了,当然,我还是会先上个本修院,”任永馨笑吟吟地回答,“我还要感谢你呢,没你的话……十方丛林真的不好进。” “不用谢,”李永生很无所谓地一摆手,“那咱俩相互抵消就好了,谁也不用谢谁……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任永馨犹豫一下,咬牙点点头,“有!” “那我就要……你还有什么事儿?”李永生终于侧过脸,讶异地看着她。 “我就想知道,”任永馨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咬牙发话,“我就想知道,为什么她们都是姐妹,我居然……是和吴妈妈?” 说到最后,她的眼睛都红了,显然她觉得,自己和吴小女差距甚大——无论是年纪还是长相,她真的很觉得委屈。 这我怎么知道啊?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他有心细细解释一下,但是关碍甚大。 他想一想之后回答,“所以她们平庸,而你就能入道宫。” 但是任永馨又哪里是那么好哄的?“照你这么说,吴妈妈也能入道宫了?” 咱不带这么胡搅蛮缠的好不好?李永生一拍额头,“我要带吴妈妈走一趟南方,没准她还真有机缘呢……不过这一世,她是难了。” “你就骗人吧,”任永馨气得笑了,谁有机缘,吴小女也不可能有机缘,那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女人,还不是制修,再普通不过的黎庶,有机缘都没用了,“你跟我说实话。” “行了,不开玩笑了,”李永生实在无法自圆其说,所以拉下脸来,“你既然见到了任冰冰,就该知道我的一些事,回去安心修行吧,小心万玄观考核不过,啊?” 任永馨沉默不语,好半天才扭捏着发话,“我想跟你去南方。” “嗯?”李永生愣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咱不闹了,你才从南方回来呢。” “反正我能上个本修院就行了,这对我来说并不难,”任永馨耷拉着眼皮发话。 顿了一顿,她抬起头看他,鼓足勇气发话,“我就想知道,你找的这个永馨长什么样!”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双颊,涌上两团红霞。 她是真的不服气,认识李永生的时候,她没怎么在意这个小男生,但是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就越走越近了。 现在她,只要能达到制修,就可以进万玄观做预备弟子了,所以她的心里,就生出了浓浓的不甘——我就想看一下,你一直在找的,是什么样的女孩,能比我优秀到哪里去? “好好上你的高修院,”李永生哼一声,不容置疑地发话。 任永馨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什么话都没说。 就在这时,永玢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永生哥哥,外面绿草都出芽了,咱们踏青去吧?” “永生哥哥忙呢,”李永生冲她笑一笑,“你跟永馨姐去吧,哥哥要闲下,怎么也到夏天了。” “那我帮你干活,”永玢一撸小棉袄,露出白生生肉乎乎的小臂,“干完活儿,咱们去玩。” “乖,哥哥要去试炼了,”李永生笑一笑,顺便抓一抓她的头发,“这对我很重要。” “那我帮你试炼,”小永玢跃跃欲试地看着他…… 朝阳大修堂的试炼,是五花八门的,而且并不仅仅限于本地。 李永生倒是不愁试炼任务,就算没有,他让杨国筝帮着找一个,想必也问题不大,南桂郡也在南方,不过唯一可虑的是,朝阳大修堂会不会认可这个任务。 很快地,他就找到了合适的任务——巴蜀郡自去年秋天至今,干旱不雨,百姓流离失所,急需各种援助。 京城备了不少援助物资,朝阳大修堂也准备了一些,不过教化部希望,朝阳这边再出几十个本修生,前去维持秩序,或者做义务教谕。(。) 第二百三十三章南下 干旱的巴蜀郡是什么都缺,但是一般而言,朝阳大修堂这里会准备些许物资,很少有修生愿意前去做义工。 对大修堂的修生来说,出了京城,那就是乡下,真的一点不夸张,京城多繁华啊? 结业能回地方的,大多都是当地人,怀着报效家乡的心思回去的。 但是一旦回了地方,不但是远离了中枢,而且升职慢——中土国也有回避原则的。 所以,他们就算去下面的郡州,也是先留京,然后下地方比较好一点。 上舍生修行两年,就可以申请结业了,有些人甚至一年时间都能结业,那么在这段时间里,都留在京城刷刷脸,还是很有好处的。 总之,大修堂的修生,不喜欢出了幽州郡的试炼任务,若是有教谕带队的还好,没有教谕带队,谁都不愿意到边远地方去。 巴蜀郡申请文修、医修和武修各十人,大修堂的修生应者寥寥。 李永生第一时间就报名了,但是他起身的时候,则是一个月之后了。 就算这样,都没有凑够三十个修生,总共才二十五个人,最后还是抽调了五名教谕,勉强凑够了三十人,教谕不但要负责修生的安全,还要完成部分修生的工作。 李永生走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吴小女的房子,现在工建房明显加快了拆迁速度,但是居然没有人去跟吴小女谈拆迁费用。 至于以前谈的五十三块银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若不然,李清明的面子,也就太不值钱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对方根本谈都不谈。 他们不谈,李永生当然不会上杆子找着他们谈,但是他现在要离开了,万一出什么变数,那就太对不起吴妈妈了。 所以他又特意找了阿宾和蒋看海交待,一定帮吴妈妈把好关,所幸的是,朱大姐和朱捕长解决了家务事之后,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这里——小李你忙去吧,这里我们包了。 工建房不肯再谈拆迁费用的最大后果是:李永生不能带着吴小女去南方了。 不过李永生也无所谓,没有吴妈妈,他还可以去找依莲娜帮忙,博灵郡距离巴蜀郡也不远,虽然可能影响她出任务,但是跟孔总谕说一声,算成个任务,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实在不行,找宋嘉远宋院长都可以,目前朝阳的广播电台,在京城风生水起大红大紫,而博本院在电台里,是有股份的。 就算没股份都不要紧,博本院的广播电台,也创造了极高的收益,虽然跟京城没法比,但是博本院不但有电台,还可以制作收音机出售,这一块的利润更可怕——虽然也不如京城。 总之,他请依莲娜帮忙,完全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不能跟着大部队走,必须得先回一趟博本院,这意味着他得单身上路。 上舍生的生活,其实挺自由的,很多时候试炼也很自由。 但是带队的教谕有点不高兴,你这也太无组织无纪律了,不过他很快就知道,李永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但是朝阳的教谕,吃软不吃硬是有名的,所以这教谕很愤怒地表示:你不想跟我们一起走,由你,反正我也管不了你这博本院的修生。 李永生连跟他生气的兴趣都没有,人家说得也没错,他本来就是博本院的。 办好一应的手续之后,赵渤也从御马监借来了三匹好马——他的面子是借不来马的,但是李永生的面子足够大,李某人只是不方便一直往御马监跑。 李永生备了三匹马,是打算一路上换骑的,当然,请到依莲娜之后,应该也让她用一匹马,反正两人三马,不是特别急赶路的话,也足够用了。 但是很快地,他就发现自己少算了一个人——张木子也要跟他去巴蜀郡。 马有点不够了,不过这也无所谓,这三匹马本来就不足以支持他到巴蜀,到了驿站会换马,等路过御马监的马场,也可以多弄一两匹。 不过这个算盘,他又没有打好,在他走出顺天府南门的时候,路边一辆马车跟了上来。 李永生一开始没注意,策马小跑一阵之后,发现马车紧紧跟着,少不得回头看一眼。 见他回头,后面的马车车帘一掀,一张美艳脸庞,出现在他视线里。 “有没有搞错啊,”李永生放慢了马速,没好气地看着她,“你跟着我做什么,胡闹!” “吴妈妈不能跟你走,我就来了啊,”任永馨笑吟吟地回答,“对了,我要上的本修院已经定下了。” “定下了?”李永生愕然,开什么玩笑,现在才是三月,你就能定下本修院? “幽州艺术本修院,”任永馨笑着回答,“专业审核过关了,其他的文修成绩,我去年的水平就足够上了。” 艺术类的院校,文化课果然要求低啊,李永生有点无语,长上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蛋,才艺又过关的话,上不了艺术本修院才是意外。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解,“为什么不上朝阳大修堂呢?” 他在骨子里,有点排斥艺术类的院校,倒不是说戏子什么的不好,关键是在地球界见的炒作太多了,太低级太恶心了,他本能地反感。 “上朝阳……我可就真出不来了,”任永馨笑着回答,“反正本修院就是个过度,你也知道,我有了去处。” 她原本就对上本修院有信心,又定下了万玄观的名额,那么对她来说,上什么本修院都无所谓了,她需要的只是尽快提升修为,到达制修之后,就可以入万玄观了。 这才是……李永生有点无语了,此刻他已经勒住了马,站在路边发话,“你还是回吧,吴小女没跟着来,我去博本院找依莲娜帮忙,你过年没回,你大伯都找到我住的地方了。” “这次可是大伯让我出来的,”任永馨不无得意地回答,“不信你看!” 她一掀车帘,里面露出一个小萝卜头来,不是别人,正是永玢。 马车上除了她俩,还有两个侍女,以及一个中年男人——居然是司修。 李永生无语地一拍脑门,你们这是出来旅游吗? 那中年司修很客气,跳下车来一拱手,“黄九卿见过李公子,这位张大人,还请车上歇息吧?” 张木子可不是苦修者,有马车可坐,为什么要骑马呢?于是她很干脆地上了马车。 你们这么做,有没有问过我啊?李永生无语地撇一撇嘴,“几位,我是参加试炼任务去的。” 马车里传来任永玢的声音,“那永馨姐当然要去了,谁知道李大哥你要找的人在不在博本院。” 李永生顿时语塞,只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那永玢回去好吗?” 车帘一掀,露出一张胖乎乎的小脸,“我要趁着还年轻,云游天下,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还年轻?”李永生的嘴巴张得老大。 “没错,”永玢一脸肃穆地点点头,又长叹一声,“马上就要进初修院了,快要老了。” “你给我进来吧,”一只葱葱玉手伸出来,抓着她的肩头,把人拽了回去。 李永生无奈地苦笑一声,他总不能返回去……再说了,依莲娜不在博本院的可能性,确实也很大。 就这样,一辆马车和三匹马,出了幽州郡,直下豫州郡,奔着博灵郡而去。 李永生当然是一直骑着马,黄九卿也离开了那些女眷,陪着他一起骑马。 这个人挺有意思,京城人士,薄有家财,最喜欢的就是云游天下,所以他在晋阶司修之后,索性挂冠离职,跑到了规划司,在调研室挂个职。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公款云游天下了,只要时不时往上送点报告就行。 对别人来说,成天在外面跑不着家,是个苦差事,但是他偏偏乐在其中。 黄九卿跟任家关系很好,此番任进找到他,说巴蜀大旱,你不去看看?最好把路上的一些其他变化,都好好观察一下,这也能成为规划司的一份资料。 他正在京城闲得蛋疼呢,听说还可以沿途护送任永馨,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要说这黄九卿,还真是厉害,随便走到什么地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至于说认路什么的,根本不用李永生操心。 两天之后,一行人路过邺城,正行进间,前方出现一辆豪华马车,马车边上站了三十几个人,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家的家主林震岳。 他迎着李永生,笑着一拱手,“听说李公子路过此地,特来相迎。” 李永生一勒缰绳,翻身下马,笑着回答,“林家主何必如此客气……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林震岳的嘴角抽动一下,不自然地笑一笑,“那些贵人们……尚未离开。” 合着李永生离开之后,雁九还是将彰德府细细筛选了一遍,又揪出两个跟席家走得很近的小家族,直折腾到二月初,才停下手来。 大部分朝安局的人撤走了,不过有些不动产的发卖,需要些时间,对几千席家人的处理,转交给了彰德府地方,但是朝安局也要在一边监督。 所以朝安局在邺城,还留了五个人做联络,昨天林震岳就接到他们的通知,说李永生今天路过邺城,你不去迎接? (三更到,求保底月票。)(。) 第二百三十四章再回博灵 朝安局的人对李永生并不感冒,但是黄昊就是在邺城,被御马监的人抓走的。 而黄昊的下场,朝安局的人也都知道——在年关将近之际,他在御马监自杀了。 真的是自杀,绝对的,据说黄昊被御马监勒索了五千两黄金,发现御马监始终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于是果断自杀。 朝安局的人也知道,那是李清明给天家上书之后的第三天。 魏公公对自己爱将的死,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所以李永生路过邺城,朝安局的人不愿意接触,却也不敢无视,想来想去,就只能通知林震岳了——人家可是帮你林家讨回公道的。 林家当然会热情接待,要知道,李永生可不仅仅是帮他们对付了席家,当初黄昊来势汹汹,四下索要钱财,差点把林家都扯进来。 林震岳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原本他是想邀请李永生在邺城休息一天,好好招待一番,不过当他知道对方要赶路,就直接将李永生和黄九卿约上了那辆豪华马车。 任永馨所在的马车里,全是女性,林家人知道之后,派了两名女性,送过去了丰厚的礼物。 接下来,豪华马车上摆上了酒宴,还有人在马车前开道,一路向前行驶。 来迎接李永生的,并不仅仅是林家人,事实上林家拿得出手的人物,也就剩下了七八个,其他人是邺城其他家族的。 对于年前发生的那场恐怖事件,邺城人记忆犹新,在座的人里,有两个幸族的族长,就受到过黄昊的盘剥。 总之,席家谋逆的事情,虽然已经开始扫尾工作了,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波折,那么结识一下能令朝安局忌惮的李永生,是很有必要的。 这些幸族也是诚意十足,十个人在马车上痛饮聊天,顺便还说一些逸闻趣事,陪了李永生一天一夜。 有意思的是,其中有个李姓的家族,族中竟然有人认识黄九卿,气氛就越发地热烈了,尤其是黄九卿虽然只是个游山玩水的家伙,但是他所挂职的地方,是在大名鼎鼎的规划司。 规划司可是六部之外,号称第七部的存在。 总之是很热闹,横穿五百里彰德府,马车上的人陪了一路,甚至连李永生那三匹得自御马监的马,也被送上了一辆板车上,被拉着日夜不停地赶路。 过了彰德府,就是朝歌府了,林家有一支来到这里发展,在朝歌府边界接应,继续赶路。 横穿两府,足足八百里,李永生用了三天三夜就走完了,倒是身后任家的马车,马匹换了六回。 就连接下来的汴梁府,林家都送进去百余里,最后双方依依惜别。 这其实帮了李永生很大的忙,离别的时候,马匹都精神头十足,完全可以继续赶路。 不过对张木子和任永馨而言,她们就憋得比较久了,才一分别,两人就迫不及待地钻出马车,选择了骑马。 李永生只带了三匹马,也不想耗费马力,于是招呼黄九卿,“咱们进车里歇息一会儿?” “你去吧,我可不能去,”黄九卿笑着摇头拒绝,“豫州郡的人,重男轻女比较厉害,两个女娘骑马开道,没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有一句话没说,尤其是任永馨,不但是女人,还是大美女。 李永生当然不会无聊到跟一个旅游家比见闻,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那你们骑马,我上马车。” 结果他才一上车,永玢就跟他抱怨,“李哥哥,一直在赶路,真是没有意思,随便停一停好不好?前天那个大水库,我就很想下去玩。” “你李哥哥是出任务的,”李永生也没办法跟一个忻娘叫真,只能哄着她,“我们已经老了,你还年轻,游山玩水,是老人们才干的事儿。” 两个侍女闻言,捂着嘴浑身颤抖,却是不敢笑出声。 “哦,”永玢绷着脸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这个就不说了,不过……好多人来,我都没给他们倒茶,是不是有点失礼呢?” 李永生差点都被她逗乐了,“这个……你们年轻人就不该出来,永琪为啥没来?” “永琪姐今年修业比较重,马上要上中修院了,”小女孩儿还真好哄,马上就被带偏了思路,“我出来见识一下,还有……也希望能测试一下资质。” 这才是她跟着出来的原因,现在永馨几乎半只脚进了万玄观,而永玢才是任家公认资质最高的,来碰碰运气也不错。 永琪出来,就实在没必要了,影响修业,而且她这个岁数,要到制修起码得*年。 那时永馨应该已经入了万玄观的门,任永馨和任冰冰,都可以想办法让她测试一下资质——毕竟是任家家主的女儿。 当然,这种以家族为基础的社会中,家主的子女会受到一些关照,但是也不会很多,基本的公道还是要有的,否则族中就要有异议了。 要不然的话,这次跟着出来的,就不会是永玢了。 大家一边说,一边前行,果不其然,没用多久,官道上一些骑士,就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任永馨美艳异常,张木子也是绝对拿得出手的美女。 所以就有骑士,试图靠近他们。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黄九卿就放出司修的气势来,若是有人还不开眼,他就会出声警告,“离得远点,你招惹不起我们。” 这种事情接连发生,任永馨也觉得没意思,“算了,我还是回马车吧,可惜了这大好春光。” 此时正是三月末,顺天府还比较凉爽,但是到了汴梁,暮春时节,真的是草木茂盛生机盎然,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张木子却是不肯回去,她本已经是高阶司修了,真没几个人能为难得了她,所以她自顾自地骑马前行。 黄九卿见状,也回了车里,将李永生换了出去——长途赶路的话,三匹骑乘的马,最多只能载两个人,再多的话,马匹真的缓不过来。 李永生也没兴趣去驿站换马——驿站的马也有军马,但是御马监给他的马,可是比驿站的马强出很多。 又行了三天,终于进了博灵郡,这里就是李永生的地盘了,遇到别人盘查,他亮出博本院的铭牌,真的相当好用——大部分人不是怕他,而是觉得……原来是咱郡里的好后生! 再走三天,他来到了七幻城,还没进博本院呢,就听到四处有收音机的宣扬——这两天是难得的晴天,但是博灵郡几条著名江河,水位没有明显的下降,不能掉以轻心。 李永生找个人问一下,才知道原来从二月初开始,博灵郡下起了桃花雨,连绵不绝,最近十几年,都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降水。 他们进了博灵郡之后,博灵难得晴了两天,但是水位没有太大的下降,而更糟糕的是,马上就要到梅雨季节了。 巴蜀郡从去年秋天开始干旱,而博灵郡面临洪涝,没办法,天气这种事,没有道理可讲。 博灵郡也没有坐以待毙,发动大家共抗洪灾,甚至都用博本院的广播电台宣传了。 在这一点上,博本院的电台,比朝阳的电台还要强很多,他们发现事情不对,就马上要告知大家,但是朝阳就不敢随便这么播——哪怕朝阳大修堂的名气很大。 说白了,还是个责任的问题,朝阳的广播电台虽然不怕事,但终究是京城唯一的电台,很多敏感的东西,不能随便宣传。 绕过七幻城,一行人直奔博本院。 李永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来到了在博本院外租住的房子——大家赶了一路,真的辛苦了,需要休息一两天,然后看能不能叫上依莲娜,一起奔赴巴蜀郡。 不过来了租住的房子之后,他就是一愣:握草,咋变粮店了? 他租的房子是六间,上下各三间,如果记忆没有错的话,下面三间是裁缝铺,上面三间他根本没有往外租,就当作是广播电台的播音室了。 后来播音室被投石机袭击,转移到了院内,他在修好房间之后,也没安排人住,就这么空着了,没想到下面的一间房子,居然打出了粮店的招牌。 上面三间房子,也住了人进去,还能看到晾晒的衣物。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那肯定当下就要问,李永生对于这一点很清楚,否则待他回博本院的消息传开,这边给出的说法,没准就是经过润色的了。 于是他翻身下马,黄九卿见状也勒住了缰绳,连后面的马车,都停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阵仗不算小,裁缝店和粮店里,有人侧头望了过来。 就在李永生抬脚往里走的时候,粮店里冲出一个胖乎乎的人影,直奔他而来,嘴里还高声叫着,“哈,永生回来了?” 李永生看到他也笑了,“小鲜肉,你这是又胖了?” 合着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死党兼舍友肖仙侯。 李永生离开博本院,已经*个月了,两人都有很多话要说。 不过考虑到身边有人,他也没有多说,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一指粮店,“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下个任务 听到李永生的问话,肖仙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下原因。 原来在去年十月,景教谕问他,有没有兴趣在这里搞个粮店,还说相关手续他可以代为办理。 肖仙侯对粮店兴趣不大,这个东西主要是走量的,他没有那么大的本钱,而且他更清楚,李永生跟食为天的关系,非常糟糕。 他没兴趣,但是食为天还认定了他,不但通过景教谕关说,还找到了他的母亲,最后甚至连胡涟望和樊长平都被扯了进来。 樊长平的老爸,本来就是在七幻城的农司任职。 他们越这样,肖仙侯越抵触,这里可是李永生交给他打理的。 最后,副院长宋嘉远将他叫了去,说这里开个粮店,也能方便教谕们采买,你去搞一个吧,是好事。 然后食为天的人找上门来,说你没钱的话,可以赊销,至于朱老板和李永生的那点恩怨,早就完结了,你也不用想太多。 肖仙侯家境尚可,但也仅仅是尚可,供他上修院,家里也是很吃紧的。 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店了,他还拉了胡涟望入股。 同样的,胡涟望家里也不是特别宽松,若是能自食其力地赚取学费,谁会排斥? 所以他将一家裁缝店迁到楼上——反正裁缝这店,要不要底商铺面,问题并不大。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问一句,“就算你想做生意,可以做教化系统啊。” 小鲜肉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只冲那个男人,我也不会去教化房的地盘做生意。” 这才是的,李永生苦笑一声,肖仙侯和肖田遵这对父子,也真是够奇葩的,“算了,你决定做就做吧,存个小心,别让食为天坑了你。” “景教谕和宋院长发话了,坑我?吓死他们,”肖仙侯不屑地一笑。 在中土国,教谕在修生心中的地位,绝对地崇高,不值得尊重的教谕也有,但是非常少。 景钧洪教谕,那是李永生都要买账的。 所以小鲜肉认为,光这两人的支持,就足以令他有恃无恐了,“我感觉食为天还有点巴结我,对了……秦天祝说,可能是你在顺天府发展太好,朱家害怕了,有意讨好你。” 也真该讨好我啊,李永生并不觉得奇怪,相较被斩断双腿的连志磊,他对朱家,真算得上宽厚了。 搞清楚这一点,他就懒得再问了,“那行,你忙先,我去找孔总谕,她在不?” “她最近没出去,”肖仙侯笑着点点头,“反正这粮店也没事,我带你去找。” 黄九卿陪着任永馨他们,去博本院的一家客栈投宿,李永生则是和肖仙侯去找孔舒婕。 孔总谕正在给教谕们上课,讲的是各种防汛知识,以及在大水来临之际,该如何组织修生们带头,疏散黎庶和物资,减少疫病发生的可能性。 今年的桃花汛太猛了,汛期结束,雨还是三天两头地下,马上就要接上即将来临的梅雨季节了。 孔总谕急得不得了,但是其他教谕却不是很上心,桃花汛强了,梅雨可能就弱了,天地之间自有均衡之道。 总算是她在博本院的威望颇高,教谕们也愿意听从,但是指望他们全力以赴地准备防汛,也不现实——用心不用心,效果可是大不同的。 讲完一堂课之后,孔舒婕觉得心力憔悴,一边暗骂这些家伙不上心,一边又要担心,这几天会不会再有大雨。 她打算回去喝点水,一炷香之后再上课,一定要好好地强调一下责任心的问题。 不成想在门外,见到了一个年轻的小帅哥,她笑着打个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过孔总谕,”李永生深施一礼,别看是上界观风使,该有的礼数他绝对不缺。 他笑着回答,“刚到,马上要赴巴蜀,那里的旱情严重,是我的试炼任务。” “唉,巴蜀和博灵,能均衡一下就好了,”孔舒婕叹口气,推门而入,“你们也进来吧,那你去巴蜀,为何绕道博灵?” 巴蜀郡的情况,她当然也知道,事实上,博本院还打算援助巴蜀的,但是一场桃花汛下来,真的是自顾不暇。 “我来,是想带个修生走,”李永生笑着回答,“算是帮我去巴蜀出任务,总教谕您能安排一个任务吗?” “一个修生的话,好说,”孔舒婕点点头,博本院的修生,肯定也要布置大量的防汛任务,不过区区一个修生,真不算什么,安排个支援巴蜀的任务也简单,“打算找哪个修生?” 李永生笑一笑,“胡畏班的依莲娜。” “胡畏班的修生,可是不太好调,”孔舒婕皱着眉头回答,她不可能认识每一个修生,但是胡畏班的试炼任务,一般都是个笑话。 然而下一刻,她的眉头就是一皱,“是被朝安局带走,又带回来的依莲娜?” “就是她,”李永生笑着回答,“此次借用她,可能时间比较长一点。” “这个……”孔舒婕沉吟一下,最终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好答应你,她都被朝安局盯上了,你带她走,万一有个闪失,不好说清楚。” 别看博灵郡远离京城,但是朝安局的大名,没有谁敢小看。 李永生笑了起来,“上一次朝安局带她走,涉及到一桩大事,不过……也有我的因素在里面。” 大事自然是顿河水库下降头的案件,莎古丽涉嫌其中,他的因素,那就更不用说了。 “你小子能耐了啊,”孔舒婕终于有心情笑一笑了,博本院能出现李永生这种优秀的修生,她还是很满意的,“我还不知道你会九凤齐鸣的针法呢……啥时候勾搭上朝安局了?” “咳,”李永生轻咳一声,“其实……我跟朝安局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孔舒婕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发话,没有谁喜欢跟朝安局打交道,更别说她现在被防汛的事情,弄得精疲力竭。 所以她直接表示,“要人的话,你自己去跟她谈,我给你出任务书。” 依莲娜现在是上舍生了,修院里的课业极少,李永生也只能去女修宿舍门口等她。 在大门口站了一阵之后,外面走过来个熟人,书社的社长白莉莉。 白莉莉一眼就看到了他,略略错愕一下,她就走了过来,“回来了?” “临时回来一下,还要赶紧走,”李永生笑着回答,“麻烦你,能帮我喊一下胡畏班的依莲娜吗?” “胡畏班,”白莉莉的眉头皱一下,没有几个国族修生,愿意跟胡畏班的打交道,哪怕是女修也是如此。 不过最终,她还是微微颔首,“好吧,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认识她……什么事?” “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等她就行,”李永生笑着回答。 白莉莉又怪怪地看他一眼,这才走向大门。 依莲娜的大名,不但是国族修生知道,更是胡畏班所有男修的梦中情人,她觉得李永生若是有什么想法,肯定会被拒绝。 不多时,她又走了出来,“依莲娜去书阁看书了。” 这人应该是胡畏班里最爱看书的了,李永生道一声谢之后,转身向书阁方向走去。 快接近书阁的时候,迎面正撞上依莲娜走过来,她身边还有一个胡畏班的女修,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 胡畏班的修生,是非常封闭的,男修生还能偶尔结识几个国族朋友,女修生的朋友绝对地少。 又因为女性在胡畏族里地位不高,所以胡畏班的女修生出来,一般都是耷拉着眼皮,很少左顾右盼——当然,也可以说是自行其是,只跟自己人交流,一点都不关心周围动静。 这两名女修生也是如此,就是自说自话,旁边若有人关注,她们根本看都不看——肯定都是国族修生,若是本族的,早就喊上了。 李永生迎面走过来,距离一丈远了,他才要打招呼,不成想这两位也觉得,来人距离自己太近了,于是齐齐一抬头。 猛地见到李永生,依莲娜吓得惊呼一声,猛地倒退两步,她可是接触过朝安局和道宫,虽然没吃太大的苦头,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对这个年轻的修生,她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另一名胡畏女修生奇怪地看她一眼,一张嘴,就冲李永生嚷嚷起来,“滚开!” 李永生看都不带看她,而是冲依莲娜微微一扬下巴,转身走向路边,“你跟我来。” 依莲娜愣了一下,赶忙跟了过去,那名女修生不解地眨巴一下眼睛,也跟了上去。 她要搞清楚,这男修生要对依莲娜做什么。 走到路边,李永生也不避讳那名女修生,直接将任务书递给了依莲娜,“去报备一下,再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出任务。” 依莲娜心里是抗拒跟他出任务的,但是她也非常清楚,这个人的话,她不能拒绝。 就在她查看任务书的时候,那名女修也探过头来,好奇地察看。 (有事,提前更了,召唤月票。)(。) 第二百三十六章祸水上 &nb胡畏族的文化水平,是相当糟糕的,哪怕胡畏班的本修生,大部分也是如此,不过,看懂任务书还是没什么问题。 &nb这女修生细细看了两遍,抬头看向李永生,愕然发问,“她一个人跟你走?” &nb李永生对胡畏班本来就没啥好印象,刚才这女生的态度,也令他十分地不满,现在问话没头没脑的,连个称呼都没有,更别说“请问”二字了。 &nb所以他一转身,直接离开了,彻底无视了那名女修。 &nb这下可不得了,那女修生扬起手包,就要追上去动手。 &nb依莲娜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她,“别动手,这个人很厉害。” &nb“厉害又怎么样?”这位冷哼一声,却也没再坚持动手,单论蛮力的话,女人肯定要比男人差一点,知道这人不好惹,她也不想吃眼前亏。 &nb李永生也没考虑,依莲娜会不跟着自己走,因为那完全不可能。 &nb有一点闲暇时间,他去看了胡涟望,并且约他晚上一起喝顿酒。 &nb胡老大的第一反应,就是解释那个粮店,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会给李老四分成。 &nb李永生没兴趣谈此事,室友之间这么见外,有意思吗? &nb肖仙侯见状,马上转移话题,“秦天祝问过你好几次了,听说你入了上舍生,还说要接个顺天府的任务,好去找你。” &nb“嗯,正好去找他,”李永生点点头,汽车人虽然有点傲气,对朋友还是相当不错的,此前他遭遇食为天的为难,还是秦天祝出面,从家里借了一个司修出来充门面。 &nb秦天祝刚完成一个任务回来,修院短期内不会再派他们出去了,而他又是一个能乱跑就不回家的主儿。 &nb最后李永生还是在观星楼上找到的他,这家伙最近迷上了符箓之术。 &nb感应符箓中气运的运转,在观星楼上比较方便——当然,这可能会影响到别人做研究,但是谁让秦家有钱呢?而修院最欢迎的,就是修生包一层楼使用了。 &nb汽车人资质高,钻研劲儿也不低,李永生赶过去的时候,在旁边站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居然没被这家伙发现。 &nb接下来就是痛饮了,他们也没选别的地方,就是在任永馨等人住的客栈旁边,找了一家小酒家——酒家的饭菜很普通,但是味道不差,也是做了十来年的老字号了。 &nb张木子他们也跟着下来,在另一桌吃饭,李永生喊黄九卿来喝酒,老黄笑眯眯地一摆手,“你们哥儿几个喝,我这老家伙就不掺乎了。” &nb秦天祝却是被任永馨迷住了,时不时地偷看两眼,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悄声发问,“永生,那浅棕色衣衫的女孩儿,怎么称呼?” &nb“你估计攀不上她,”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北关秦家在七幻城,是响当当的家族,但是跟顺天府朱塔任家,还是不能比的,官府中的力量差很多,道宫里的影响同样差很多。 &nb更别说任永馨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万玄观。 &nb他本来不想这么刺激汽车人的,但是差距实在太大,索性长痛不如短痛了。 &nb“啧,”秦天祝很不高兴地咂巴一下嘴巴,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都是来自京城的,没准自己还真的差一些。 &nb所以他换个问法,“我若能入道宫,是不是就差不多了?” &nb“那当然可以了,”小鲜肉先接话了,他很肯定地表示,“你若能得道宫敕牌,这样的女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nb道宫敕牌,那是发放给司修以上的道者的,司修道者想在红尘中寻一些绝色为伴,实在是太简单了。 &nb“你懂个什么?”秦天祝白他一眼,又看向李永生,“我说得对吗?” &nb“你别钻这个牛角尖了,”李永生一摆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分心太多,爱走极端,不利于修行,先专心修行吧。” &nb“我就问一下嘛,此女我心慕之,”秦天祝盯着他,有板有眼地发话,“若是你的挚爱,当我没问,若不是……我当然要努力。” &nb李永生挠一挠头,最后还是解释一下,“朱塔任家,可是奉旨勾连道宫。” &nb这个消息他能说,但是任永馨入了万玄观的法眼,却是断断说不得的,一旦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nb“明白了,”秦天祝颓然点点头,他家有人在道宫,哪里不清楚“奉旨勾连”四个字的意思? &nb严格来说,奉旨勾连道宫,并不仅仅是规划司的专属,农院、教化部等院部,也有跟道宫沟通的渠道,军役部和内廷,更有专人负责。 &nb反正有资格大明大方跟道宫勾连的人家,在道宫中肯定会有些势力,跟他们相比,秦家虽然也有人在道宫,影响力却差了很多。 &nb不过秦天祝只是壮慕少艾,很单纯的一见钟情,知道自己没资格惦记之后,喝了两杯酒,也就放下了,然后他又看黄九卿两眼,皱着眉头捅一捅李永生,“那位……是司修?” &nb以他的眼力,看不出司修的修为,但是他有一种直觉——这人应该不止是制修。 &nb“规划司黄九卿,”李永生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顺路相伴。” &nb“尼玛……规划司,”小鲜肉吐一下舌头,“永生你在京城混得不错啊。” &nb虽然他跟肖田遵接触得不多,但是规划司有多大权力,他还是知道的。 &nb秦天祝却是越发地心凉了,他看出来了,那名黄九卿,对那个浅棕色衣衫的少女,也相当地客气——果然不是我能惦记的啊。 &nb就在这时,门外由远而近,响起了一片喧哗声,二十来个人气势汹汹地走来,手持棍棒短刀,见到路人就打,嘴里怪腔怪调地喊着,“李永生,滚出来!” &nb胡涟望喝得并不多,他竖起耳朵听一听,“老四,好像……是在喊你的名字?” &nb话音刚落,这些人就来到了小酒家门外,有人尖叫一声,“就是他!” &nb李永生侧头望去,正是今天那个跟依莲娜一起的女修生。 &nb而跟她在一起的,都是胡畏班的人——只看长相就知道了。 &nb二十几个人呼啦啦地往门里冲,怎奈大门比较小,先冲进来七八个。 &nb秦天祝正不开心呢,见状大怒,站起身大吼一声,“老子秦天祝在这儿,谁尼玛找死?” &nb须知他也是修院一霸,虽然不怎么惹人,但是也没人敢惹他,昔年的党玉琦够嚣张了,但是也不敢招惹他。 &nb尤其是胡畏班,胡畏班在博本院里天不怕地不怕,就忌惮几个跟道宫有关系的修生——胡畏族的放肆,是建立在官府的纵容之上,但是真神教和道宫是天生的对头,不可能纵容他们。 &nb而且官府对道宫,也颇为忌惮,道宫出面的话,胡畏班屁都不是。 &nb而秦天祝,绝对是胡畏班最不想招惹的人物。 &nb但是非常遗憾的是,此刻,他的威胁一点用都不顶,一名瘦高的胡畏族男修生,抬手一刀就斩了过来,“滚开!” &nb秦天祝还真没想到,这货居然真的敢动手。 &nb好在他也是上舍生,身手还是没问题的——如果不是自己作死,前年他就该是上舍生了。 &nb仓促之下,他向后一跳,让开了这一刀,却不小心重重地撞到了另一张桌子上,脚下被椅子一绊,顿时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nb不过他的战斗意识,还真不是白给的,左手还在地上划拉,右手已经把硌了他头的一个盘子抽出来,狠狠地砸向了对方。 &nb然后就是他的左手,摸到一个椅子腿,他毫不犹豫地把椅子冲对方甩了过去,同时身子一滚,双手抓住绊倒自己的那张椅子,狠狠地砸向对方的双腿。 &nb他这么凶狠,只有一个原因,砍了他一刀的那厮,根本没有再去找别人的麻烦,冲着他又是一刀斩了下来。 &nb他也确实不用考虑别人,随着他冲进来的人多了,而他的目标,就是斩伤秦天祝,让这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家伙,狠狠地倒霉一次。 &nb秦天祝吃亏就吃在,他今天出来身上没有带刀,甚至连短棍都没带,因为……他真的不需要带这些东西,就算万一遇事,打不过还跑不了? &nb而且,他随手拎个东西,就能作战,比如说,他现在拎了一张椅子,混战中的效果,比拿短棍还好。 &nb不过,攻击力就要差很多了。 &nb当他拿椅子砸翻对手之后,猛地发现,周围……居然没有混战了? &nb地上躺着七八个胡畏族人,身上都是血淋淋的,起码有两只胳膊和一条腿,离了身体。 &nb剩下的胡畏班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嘴里也不住地大喊着。 &nb化外之民,畏威而不怀德,这话真的没错啊。 &nb当他们遇上狠人的时候,根本不敢冲上来硬拼。 &nb谁干的?秦天祝侧头看一下,发现胡涟望手里也拎着一个椅子,而胖乎乎的肖仙侯,手上执着一根短棍,全身正在哆嗦——这不是害怕,而是战斗中激发出的兴奋。 &nb李永生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手上持着一把刀,刀不长,也就尺半,刀头冲下。 &nb关键是,刀身上有殷红的鲜血,缓缓地自刀尖滴落。(。) 第二百三十七章祸水下 秦天祝看着李永生,不知道愣了多久,他实在想不到,一个跳级的上舍生,怎么就能有这么强的战力? 只是一年没见,不是十年没见,你怎么就成长到这样的高度了? 他有点想不通,但这并不是最需要着急的,下一刻,他侧头看向另一桌——这一群人冲进来,没影响到那个美貌绝伦的女孩吧? 那一桌人齐齐站起,已经退到了后方,挡在前方的,是黄九卿和另一个男人——他不知道,那是任永馨的车夫。 然而,那一桌显然被影响到了,起码半面桌子的菜肴,被砸了一个稀烂。 胡畏班的人发起疯来,根本不管是不是无辜,他们会冲着任何可以发泄的目标发泄。 化外之人,原本如此。 秦天祝见状,只觉得热血刷地冲到了头顶,走到李永生身边,伸手就去拿刀柄,“刀给我!” 他家中有道宫之人,不怕这点麻烦——虽然这麻烦似乎大了一点。 “嗯?”李永生侧过头来,淡淡地看他一眼,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刀来,递到他的手上,“这把刀给你,别抢我的!” 储物袋!张木子一个人站在斜侧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当她看到李永生左手上凭空出现一把刀,心忍不住砰砰地跳了起来:这家伙竟然有储物袋! 好小子,骗老娘骗得很深啊。 秦天祝却没多想,他接过刀来,大喊一声就冲了出去,“敢对我动手,找死啊!” 一个人向十几个人冲锋,这需要一定的勇气,但他的对手是土鸡瓦狗的话,那真的太简单了。 十几个胡畏班人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 秦天祝连续砍翻两人,想要再追其他人,却是追之不及了。 他平息一下心情,缓缓地走回来,见到屋子里的人还没有坐下,而店家正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店家是十几年的老字号了,当然知道胡畏班有多么棘手——今天店子是白被砸了,起码半个月白干啊,这无妄之灾…… “赔你店里的损失,”秦天祝拍出五块银元来,他家境不错,手头的零花钱不算少,尤其他最近在研究符箓,家里给钱越发大方了。 关键是,他想给那美貌少女留下点记忆,区区五块银元,算得了什么? 当然,买单加上赔店家的损失,还是绰绰有余的。 店家才要假巴意思地推辞一下,就听有人冷哼一声,“凭什么?” 秦天祝愕然地看向李永生,“店家是小本生意,折腾不起啊。” 李永生上下打量他一眼,皱着眉头发话,“店子是咱们砸的?” “行了,叫这个真儿,”秦天祝笑了起来,忍不住又斜睥任永馨一眼,“你还指望胡畏班的人会赔钱不成?” “你不用说了,”李永生直接丢一个金馃子给店家,“收拾一下,再上两桌,我们继续喝,砸你店子的钱,别算进里面……我不差钱,但是这个钱,你得跟胡畏班的要。” “谁敢跟他们要啊,”店家苦笑一声,接过金馃子掂一掂,将它放在了桌上,“找不开,我还是收银元吧……真的再弄两桌?” “再弄两桌,”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一会儿肯定还要有人来,你把这些杂碎拖走,店子的损失,你也算一下……自然有人赔。” 店家想一想,最终摇头苦笑,“算了,你们走吧,那些胡畏班的修生,你们惹不起,这些损失,算我倒霉了。” 看得出来,店家的心眼还是不错,宁可自己认了,也不想让他们被修院抓住。 他这么做,李永生就更不能不管了,他微微摇头,“既然你是实在人,就不该倒霉,好了,再上两桌,我等着他们找人来。” 店家呆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胡涟望倒是机灵,“永生,要不我去叫孔总谕来?” 这种场面,景钧洪教谕来,根本撑不住,起码也得总教谕孔舒婕来。 “孔总谕也够呛,”秦天祝摇摇头,然后冷哼一声,“这事儿全算在我身上,你们不用管了。” “坐下喝酒吧,”李永生抬手拍一下他的肩头,侧头看向张木子,“你们要不要再吃点?” 张木子当然无所谓,她白他一眼,“那就喝点呗,有你顶着,我们怕什么?” 李永生听她说得古怪,想一想反应了过来——好像储物袋暴露了? 不过储物袋这东西只是稀少,又不是违禁品,被发现……那就被发现吧。 小鲜肉见他沉默,就出口接话,“这两桌不要动,保护好现场,换两张桌子。” 不愧是副教化长之子,对官府流程熟悉得很。 “没必要,”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跟胡畏班打架,从来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没错,”秦天祝跟着点点头,“是比身板,不是论对错。” 不过就算他俩这样说,店家还是在门外重新支了两张桌子,“里面血淋淋的,你们吃也吃不好,在外面吃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被打倒的胡畏班人挨个起身,相互搀扶着往外走,没谁敢再挑衅——囫囵的时候都不是对手,现在残缺了,怎么可能打得过? 店外支起了桌子,两桌人继续吃喝,而此刻附近也有人知道了消息,前来围观。 刚才胡畏班的人太嚣张了,一路打过来的,被他们骚扰的可不止三五个人,事实上他们连店面都砸了两家。 此刻见到他们吃瘪,大家真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赶忙过来围观。 不止一个人表示,说你们放心,胡畏班刚才的做为,我们都看到了,肯定给你们作证。 酒菜还没有上完,远处又是一阵喧闹,黑压压一大片人走了过来,还有人高声叫着什么。 待人群走近,大家就看清了,来了七八十号胡畏族人,一个个手持刀棒,义愤填膺。 博本院不止一个胡畏班,是每年招收一个胡畏班,目前一共有四个胡畏班。 刚才胡畏班的修生吃了大亏,回去就将其他胡畏班的修生招呼了出来,一起来找场子。 人多势众,看着黑乎乎一大片,搞得路人直接远远地避开了。 这架势也惊动了修院的安保,二十多名安保在一边维持秩序,手里也都执着铁棍。 胡畏族人闹哄哄地走过来,围住了在外面吃饭的两桌人,一个制修走出来,沉着脸发问,“刚才是谁对我族人下手的?” “是我,”秦天祝拍案而起,阴森森地盯着对方,“怎么,研修生的日子太无聊了?” 合着站出来的这位胡畏族制修,竟然是博本院的研修生。 “姓秦的,不关你的事儿啊,”研修生冷冷地发话,他也认识秦天祝,并且不愿意招惹。 从常识的角度上讲,胡畏族的研修生,才是中土国真正拉拢的对象,因为他们已经是运修中的制修,改信真神教的话,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当然,代价虽然大,也不是不能克服的,运修改修灵修的话,也要付出代价。 比如说任永馨,她想要进入万玄观,必须要达到制修的修为,到时候还要改灵修,但是她基本上无视了这种代价。 比一个共、产党员想要信佛教,代价要大得多,别说前途了,连修行方式都变了。 但是,这并不是不能忍受的——只要他愿意,再大的代价也能承受。 而胡畏族的制修也是如此,他们基本上是要为官府服务了,但是真想选择真神教的阵营,也是没人能拦得住的,只要他们愿意。 官府最看重的,就是胡畏班里出来的研修生,这是对胡畏族做出有效管理的中坚力量,容不得有失——虽然经常有失,但还是要保证大部分人心向中土。 这样的胡畏人,对中土国的心情,一般是比较复杂。 他们愿意依附中土国,不愿意自己的族人在一条路走到黑,但是同时,他们也不愿意看到族人被欺负。 像现在出面的这位就是了,他想帮族人讨回公道,但是他还不想招惹秦天祝。 不管怎么说,今天胡畏班的人吃亏了,他就要帮着找回场子,“我是来找李永生的,他凭什么强迫依莲娜跟着他走?” 说来说去,还是依莲娜这朵胡畏族之花,在班里太过惹眼了。 跟依莲娜相伴的女修生,经历了下午的事情,并且知道依莲娜打算接任务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爆炸了——就是那个无礼的中土人,敢强迫你? 依莲娜当然要解释,说我必须跟他走,至于为什么……你不要问了。 她也确实没办法解释,难道她能说,此人跟道宫和朝安局都有瓜葛? 可是她的不解释,让这女修越发地受不了,此女仔细想一想,这不是书阁以前那个勘验吗? 想清楚之后,她越发不能忍受了,于是就通知了本班的男修——有中土人欺负依莲娜,想要带她单独出去做任务。 胡畏班的男修生闻言,顿时就炸锅了,握草,这尼玛欺人太甚! 他们前去问依莲娜,结果依莲娜说,这是修院给的任务,你们不要多问了。 胡畏班的男修生们彻底暴走,于是冲出修院,四下寻找李永生,一路上打伤了无数中土人。 (更新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二百三十八章惊动总教谕 胡畏班人在李永生手上吃了大亏之后,他们又火速地回到修院,召集其他年级的族人,并且请出了两名胡畏族的研修生。 研修生一般很少为这样的事出头,但是这一次,胡畏班有三人断肢,还有四五个受了伤,不出头也不行了。 胡畏族的研修生,其实也是很忌惮秦天祝的,可是这次的事情太大,连胡畏班的人,都敢对秦天祝下狠手,研修生当然别无选择。 汽车人不管这些,他狠狠一拍桌子,“今天这事儿,就是老子做的,不服气你就上来!” 研修生看一眼身后的诸多胡畏族人,冷笑一声发话,“你真的决定了?” “我就决定了,你咬我啊?”秦天祝冷笑一声,将腰间的钢刀往桌上一拍,“不怕死的,只管来就是了。” 但是胡畏族的研修生,比本修生聪明太多了,他侧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博本院安保,“修院就是这样保障胡畏族权益的?” “我们保障你们权益,”一名安保回答,“但是也没让你们四处乱砸不是?” 对上胡畏班的人,安保们是最头疼的,打是打不得,劝也劝不住,一般来说,只能尽量阻拦,实在不行的话,就将人控制住。 但是很显然,现在胡畏班修生的数量太多,根本不是能控制住的,安保们大多是制修,可他们不能全力出手,倒是这七八十个胡畏族人,绝对不会留手。 一旦发生冲突,局面根本无法把握,肯定还会造成大量的伤员。 胡畏族研修生也清楚这一点,他阴森森地发话,“既然修院不打算给我们一个公道,那么,我们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讨公道了。” 安保们越发地为难了,只能看向李永生他们,“要不,你们先跟我们走吧?” 他们这样做,并不是单纯地追查动手的人,本质上也是对国族修生的一种保护。 区区的四个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七八十人的攻击? 秦天祝冷笑一声,拿起手边的刀,冲着那胡畏研修生大声发话,“来,用你们自己的方式讨公道吧,看劳资怕是不怕!” 李永生也操刀站了起来,冷冷地发话,“三个人都是我砍的,有种冲着我来!” “还等什么,砍他们!”胡畏族里有人大喝一声,七八十个人顿时躁动了起来,直接冲了过来。 安保们拼命阻拦,但是没用啊,人家手上有刀,也敢下手,安保们手中的棍棒只能抵挡,甚至不敢还击。 八九个人冲过了安保的阻拦,直奔李永生和秦天祝而去,瞬间就战做了一团。 这些人里,三个人是冲着秦天祝去了,汽车人的名气太大了,还有三个人是冲着李永生——这厮是罪魁祸首! 秦天祝手中钢刀舞动,将全身护得严严实实,对着三个人,还能发动攻击,可见他的傲气,还真不是没有原因。 可是万事就怕比较,跟李永生一比,他真的不够看。 李永生面对三名胡畏族修生,身形扇动几下,然后抬手出刀。 每出一刀,必然有一名胡畏族修生受伤。 三刀之后,三名胡畏族修生,就丧失了战斗力。 一人是胸口被斩开一刀,一人是肚腹中刀,连肠子都出来了,还有一人是被斩伤了大腿,鲜血不要钱一般往外喷。 然后他转身就攻向了围攻胡涟望和肖仙侯的三人。 一名胡畏族修生措不及防,背部中刀,剩下两名胡畏族修生见李永生凶猛,吓得大喊一声,没命地跑开了。 围攻秦天祝的三人见状,有一人悍勇地迎了上来,剩下两人却是向后一蹿,没命地跑开。 打架打出这种配合,也真是醉人,然而事实上,这种情况在胡畏族中并不少见——没顺风仗可打了,不跑找虐吗? 汽车人直接傻眼了,然后撒脚就追,“小子,有种别跑!”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却是悍勇的那厮,被李永生一刀斩落了右手小臂。 眨眼之间,他就伤了四人,其中还致残一人,一名关注这一方情况的安保,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握草……这么狠?” 其他的胡畏族人,看得却是睚眦欲裂,两名研修生也急了,掣出腰刀,斩向前方的安保,嘴里大声喊着,“让开,滚开!” 他俩原本只是用拳脚,红眼之下,选择动刀了。 “我去尼玛的,”李永生大喝一声,刮风一般冲了过来,抬刀就迎了上去。 “当当”两声大响,两名研修生的刀被他挡开,他的腰身一扭,又是一刀斩了过去。 “住手!”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厉喝,然后一股气势,狠狠地冲了过来。 却是博本院的武修总教谕谷随风到了。 他虽然只是初阶司修,战力却是直追中阶司修,控制这样的局面,毫无任何难度。 李永生闻声,硬生生收住刀势,用力一蹬地面,倒射出去三丈,脱离开了战场。 与他相对的一个胡畏族修生,却没有停下手来,反倒趁他后退,直接冲了过来。 一道白光打来,那胡畏族修生顿时倒飞了出去,撞倒好几个胡畏人。 见到这一幕,喧闹的场面顿时一静,没有人敢再出手了。 胡畏族修生闹事,修院一般很少出动司修,一来是因为,鲜有这么大的事情出现,二来则是,司修都比较珍惜羽毛,不愿意事后被人指着鼻子说:不能为国族做主,你也配当司修? 这一次谷随风出手,真的是很出乎大家的意料。 他背着手走过来,左右扫一眼,冷冷地发话,“长本事了啊,都不想结业了是吧?” 一般国族和胡畏族修生发生冲突,会被修院除名的,只可能是国族修生,但是很显然,谷教谕现在说的话,也包括了胡畏族修生。 胡畏族的研修生发话了,“谷总谕,李永生心狠手辣,重伤我族修生多人,您不会看不到吧?” 谷随风侧过头来,冷冷地看他一眼,“那麻烦你告诉我,李永生为什么要伤他们?” “我们是自卫!”胡涟望叫了起来。 “闭嘴,你个蠢货!”小鲜肉狠狠地瞪他一眼,“谷总谕没让你说话!” 谷随风斜睥这俩一眼,也懒得再出声责骂。 胡畏族的研修生一摊双手,“他要强行带走我族女修生,我们要是不出面问一问他,还算男人吗?” “带走胡畏族女修生?”谷随风顿时傻眼,这尼玛是哪一出? 他来得匆忙,只知道李永生和胡畏族的人打了起来,而他对李永生的情况,知道得不少,不但知道其战力超群,也知道孔舒婕和宋嘉远极其欣赏他。 此人去了京城之后,令朝阳大修堂的人刮目相看,甚至博本院也得了好处。 更重要的是,博本院现在火得一塌糊涂的电台,是他的技术,这小子在其中还有股份。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护着李永生,但是现在……你强抢胡畏族女修生? 他转头看向李永生,“你怎么说?” “首先,我请依莲娜出试炼任务,是有任务书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其次,胡畏班一路找我,打伤多名无辜路人,我不认为这是‘问一问’的意思!” “没错,我们作证,”“他们不但打人,还砸别人铺子,”旁边响起了围观者的声音。 更有两人满脸是血地走出来,“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就被他们打伤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 那胡畏族的研修生却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一声,“只许一人完成的试炼任务,我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这里面分明有问题,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姐妹走入陷阱?” “没错,”另一名研修生也点点头,“情急之下,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样确实不对,但也是可以理解的。” 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这是中土国理法基础,里面有相当的弹性,不那么死板,此人的话,显然是找准了依据。 谷随风是武修,对理法之类的东西,研究不多,不过他也知道依莲娜这个名字,胡畏族的一枝花啊,为了争夺这个女人,胡畏班内部都发生过斗殴,还见血了。 事实上,别人还指给他看过那个女修生,确实长得漂亮。 闻言他侧头看向李永生,要看他怎么说。 李永生冷冷一笑,“任务书是孔总谕出的……走入陷阱,你敢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吗?” 谷随风的脸顿时就是一黑,尼玛,敢污蔑孔总谕,小子你活腻歪了? “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有人藏在人群中说话。 “任务书就是我出的,”旁边有人发话了,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孔舒婕也来了,她面无表情地发话,“为什么只派一人出任务……我没有义务向你们解释原因。” 试炼任务原本就是这样,修院安排,修生完成就是了,有合适的理由,修生可以选择不去,比如说支援巴蜀郡的任务,朝阳大修堂里就没几个修生选择去。 但是修生绝对不能说,为啥要有这么个任务?修院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修院安排任务,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就像地球界,观众总不能问电视台:你为啥要播这样的广告? 你不想看,可以换台。(。) 第二百三十九章大刺激 孔总谕现身,毫无掩饰地支持李永生。 但是两个胡畏族研修生并不答应,“不管怎么说,李永生重伤我族修生多人,这是事实,博本院要是不能给我们一个交待,那我们只好找捕房了。” 胡畏班跟国族修生干架,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单纯以造成的后果而言,一旦捅到捕房去,李永生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对胡畏族而言,这已经是耻辱了,往常他们都是占上风的,修院还得处置国族修生,现在落了下风,居然还得求助捕房——真丢人啊。 孔总谕根本不理会他们,只是冷冷一笑,“随便你们,捕房也得过博本院这一关。” 按说李永生断了人的肢体,还不止一个人,捕房完全可以直接拿人了,但是博本院执意维护的话,他们只能在博本院外蹲守。 胡畏研修生也非常明白这一点,他气得笑了起来,“捕房不够吗?那我们去郡守府告状,去京城告状,孔总谕,我一向是很愿意尊重你的。” 孔舒婕不屑地看他一眼,“你的尊重,就是怀疑我预设陷阱?” “您要这么说,那我们只有集体休学了,”研修生抛出了大杀器,胡畏班什么的,老子不上了,走人行不? 这话的后果,非常严重,他们一旦付诸行动,绝对会震动京城。 原因很简单,博本院每年招一个胡畏班,根本不是博本院自己能做主的,不管愿意不愿意,不管胡畏班多么能惹事,你得招! 这是政治任务,自上而下压下来的,胡畏班集体回家了,博本院领导层难辞其咎。 面对这样的威胁,孔舒婕都没话了——胡畏班的难缠,由此可见一斑。 就在这时,李永生一方的人里,站起一个女修来——此前她一直坐在另一张桌子边。 她向前走几步,面无表情地发话,“成就制修,也不容易……你真的不想上了?” “博本院如此对待我的族人,我真的很寒心,”这位一摊双手,“所以……” 白光一闪,一颗人头跌落在地,张木子冷冷地发话,“那就死吧。”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还有更狠的人出现,直接将胡畏族的研修生,当场斩杀。 谷随风离她很近,忍不住抬手,摸一下自己的脖子,“你是?” 张木子一抬手,丢过去一块牌子,“自己看!” 握草……道宫敕牌?谷随风见过这种牌子,接到手里,顿时就傻眼了,这尼玛起码是个道宫的司修啊。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牌子晃一晃,沉声发话,“道宫敕牌……这因果道宫接了,谁还有异议?” 胡畏族起码有一半人,脸色变白了,一个秦天祝,他们平常都不敢招惹,何况是道宫的司修亲自出面了? 孔总谕倒是有点不乐意,轻声嘀咕一句,“杀人……也得说一声吧。” 张木子耳聪目明,闻言侧头看她一眼,“屁大的事儿,折腾半天……你还好意思抱怨?” 道宫敕牌出现,今晚的调子就定了,谁来都改变不了,哪怕胡畏班集体退学,博本院都不怕了——道宫出手了。 就算是在朝阳大修堂,张木子出手斩杀留学生的话,大修堂也没有脾气——道宫要接因果,谁能拦着? 当然,大修堂的底蕴深厚,或者有人会尝试,从其他方面施加影响。 但是对博本院来说,这就是结果了。 胡畏族的人也没了脾气,研修生都说杀就杀,他们还能做出什么反应? 好半天之后,有人走上前,默默地为死者收尸,还有人转身想离开。 “站住,”李永生出声了,他抬手指了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砸了这个酒家,费用赔出来!” “算了,”店家从房间里一路小跑出来,陪着笑脸发话,“算了,不值个什么。” “你呀,就是太老实了,”李永生摇摇头,又叹口气,“对有些不知道礼义廉耻的人来说,你的好心,会被视作软弱,你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店家干笑一声,“与人为善,不是应该的吗?” “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李永生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发话,“化外之民,畏威而不怀德……你们几个,不赔钱的话,把命留下。” 这几位也不敢回嘴,乖乖地赔钱,退不退学的是后话,先保命吧,反正也没几个钱。 当然,若不是撞上李永生的话,这点钱他们绝对不会赔——胡畏班打砸几个店铺,还用得着赔钱? “我赔好了,”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然后一个白衣女修,慢慢地走了过来。 天色已晚,视线不是很清楚,但是李永生还是从形态上,辨认出了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依莲娜,她白衣飘飘,很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李兄,此事到此为止,可否?” “我偏不,”李永生长笑一声,走上前一把搂住她,重重一口,亲在她的面颊上,放声大笑,“你是我的女人,怎么能生出外心?” 握草!起码有一半的胡畏人,眼中冒出了火光——敢亵渎我们的女神?大家拼了! 数十人不住地交换着目光,都觉得此事忍无可忍。 但问题是……谁先上呢? 火爆的目光,碰撞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遗憾的是,真的没人挑头。 “我真的是懦夫啊,”有人大喊一声,拔出腰刀,重重地……扎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不停地哭泣着,泪如泉涌,“我是懦夫,我是懦夫啊……” 李永生看得有点反胃,“我们都知道你是懦夫了,不用再强调了。” 旁边的胡畏族人,觉得他有点丢人,上前就要搀扶他回去。 可是这厮明显有点神志不清了,手里的腰刀乱砍,“别过来,我要去救依莲娜。” “依莲娜在那边呢,”有个胡畏人受不了啦,抬手一指,“你看错方向了。” 然而,他指出方向了,自残的这位却不肯转头,“别过来!” “我在这儿呢,”李永生轻笑一声,又重重地亲了依莲娜一口,笑着发话,“你不过来,我就和依莲娜上去歇息了啊。” 依莲娜使劲儿一扭身,摆脱了他,目光中满是怒火,“你若敢再轻薄我,我必杀你!” 李永生微微一笑,也没其他的反应,心里却是在冷哼,不是我要轻薄你,而是博本院胡畏班的气势,必须得打压下去啊。 被他点名的那几位,赔了三块银元出来,狼狈而走,不过他们根本顾不得记恨店主,仇恨的目光,全盯在了李永生身上。 甚至他们都没走远,就在半里地之外看着。 李永生色眯眯地一笑,看向依莲娜,“娘子,咱们入房歇……” “好了,你不用演戏了,”依莲娜打断了他的话,她原本也是冰雪聪明之人。 他俩接触的时间真的不短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急色过,她难道不知道? 所以她很不耐烦,“上邦该有上邦的气度,你不觉得这么做,很没意思吗?” “我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没意思,”李永生笑着回答,“上邦当有风采,那下邦当有觉悟了……你有觉悟吗?” 依莲娜顿时语塞,她何尝不知道,胡畏族的人做事,有些过分? “永生,你差不多点啊,”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叱。 任永馨站起身来,抬手一指他,杏眼圆睁,“你跟她勾三搭四,置我于何地?” 握草!李永生顿时怔住了,你这……拿错剧本了吧? 任永馨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转身向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莫名其妙,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冲依莲娜笑着一摊手,“好了,回去歇息吧,明天还要早走呢。” 依莲娜深深地看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用过早饭,众人开始着手准备上路。 任永馨却是有意无意地避着李永生,偶尔看过来,眼神也是相当不自然。 李永生有点纳闷,这任永馨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他想找永玢问一问。 但是永玢对他也没有好脸色,小女孩儿气呼呼地发话,“当街调戏女人,李大哥,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中土国还是很重礼教的,虽然没有严格到男女授受不亲的地步,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拉个手也就是极限了,亲吻就有点过了。 “我不过是想刺激胡畏班一下,”李永生很无奈地辩解,“胡畏班刺激国族修生的次数多了,难道我就不能刺激他们一次?” 张木子听到他的话,就笑了起来,“你小子分明是借机占便宜,真当我们是瞎子?” “哪儿有,”李永生觉得自己挺委屈,“我就是看你毫不犹豫地出手杀人,就借机刺激他们,正好能表现出道宫的强势……你别笑,我占过任永馨的便宜吗?她不比依莲娜差吧?” “不许你占永馨姐的便宜,”永玢大声叫了起来。 “我也是刺激他们一下,”任永馨终于出声了,她耷拉着眼皮,面颊微红,“什么胡畏族美女,在国族面前,还真的差很多。” 是这样吗?李永生狐疑地看一下她,却发现她连头都低了下来。 “你比我强吗?”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却是依莲娜不知道什么来了,她牵着两匹马,斜睥着任永馨,轻声发话,“我怎么不觉得?”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四十章山间偶得 依莲娜牵着的两匹马相当不错,跟御马监的马有得一拼,这是她从西疆带来的。 胡畏族出产好马,胡畏班的修生又是非富即贵,很多人自带马匹前来,要不然他们在中土国里,只能买到普通的驽马——军马那是不用想的。 依莲娜也带了几匹马来,方便自己出行,平日里是托人看顾着,胡畏班修生的马匹,都是存放在一起的,租一片荒地弄个马棚,再雇几个人,花不了几个钱。 事实上,照看马匹的,都是胡畏人,那是胡畏班修生带来的下人。 然而,依莲娜虽然带了马匹来,大多时候,她还是坐在马车里。 一开始,她是骑着马的,但是她的容貌太惹人关注了,不但美艳无比,还隐约带了异国风情——中土国的人并不觉得那就是美,但是……也别有风味啊。 被骚扰几次之后,她还是乖乖地坐回了马车里,要不然太耽误时间了。 女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原本她和任永馨,相互之间很看不惯,但是张木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让这俩对头有说有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多了两匹马,行进的速度又快了不少,七天之后,一行人走进了巴蜀郡。 此时已经是三月底了,巴蜀酷热难当,过渝城的时候,中午时候根本不能赶路。 一行人昼伏夜出,又用了五天的时间,赶到了巴蜀的郡治益州府。 李永生取了任务书,去巴蜀郡的教化房报备,这才知道,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已经来了三天,已经在益州府的安排下,开始执行任务了。 不管怎么说,朝阳大修堂是首屈一指的修院,就算来地方上帮忙,巴蜀郡也不能安排太偏僻的地方,留在郡治益州府,比较合理。 不过严格来说,益州府也不是什么善地,方圆近百万里,除了府城芙蓉城以及附近较为繁华,也有很多穷山恶水之处。 李永生来到益州府的教化房,教化房表示,你们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和教谕,我们都已经安排过了,现在还有几个边远的城镇,尚需人手。 边远就边远吧,李永生对这个真的无所谓。 教化房拿出一些需要人的位置来,要他自己选。 不得不承认,朝阳大修堂的名气,真的很响,像其他修院的修生赶来做任务,一般都是分到哪儿就认命了,而朝阳的修生,居然可以自行选择。 虽然芙蓉城附近的好地方,已经都被人选走了,但是偏远地方里,也是可以选择的。 李永生琢磨一阵,果断选了安乐城的通义镇,这里的条件是相当糟糕的,但是……离玄女宫近。 通义镇虽然号称镇,但是这里紧靠巴山,搁在地球界,也就是个村落的模样。 镇子中心两里地方圆,不足千户,一共四千多人,能穿一身补丁衣服出门,那都是体面了。 很多人家的半大小子出门,穿的都是树叶。 李永生用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赶了过来,镇长倒是出面接待了一下,然后告诉他,西南山上有几栋屋子,目前没人住,你们住那里好了。 山上的房子尚可,起码是砖房,不过年代也久了,破烂不堪,两间正房四间偏房。 房屋外面还有一圈土墙垒成的院子,住起来倒也算僻静。 任家的两个侍女,先大致收拾了一下,一行人勉强安顿下来。 李永生出去转了一圈,才知道通义镇现在房屋紧缺,很多人离开田地,来到镇子上讨生活——没办法,干旱得太久了,地种不成不说,连水都很少能喝上。 镇子上大部分的井都干了,现在还有两口井出水,根本不够人喝,还得靠外地往这里送水,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有点办法的人,早就去了外地,留下来的都是走不了或者没法走的。 李永生的任务是:帮忙维持赈灾物资的发放,同时帮通义中修院代课。 没办法,中修院的教谕都跑了,不是不想为人师表,而是教谕家里也缺水,得回家帮忙挑水浇地,中修院其实都该放假了。 但是这些中修生都是些半大小子和女娃,不约束他们的话,对地方来说也不好,反正是没啥农活儿可干的,在修院里待着,起码还能学点东西。 总而言之,李永生需要做的任务不多,他来通义镇,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朝阳大修堂的修生都来了,证明朝廷很重视这里的旱灾。 第一天晚上,大家是将就着睡的,夜里的蚊虫极多,搞得任永馨半夜起来点蚊香,待天亮了,又有人尖叫,原来是一条蛇爬到了距离一名侍女的不远处。 第二天的任务,就是继续收拾房子,黄九卿完成护送任务告辞而去,男劳力就只剩下了李永生和车夫。 紧接着,问题就来了,他们一共带了七匹马来,马都快喝不上水了。 李永生一看,这不是个事儿啊,于是找到张木子:你会不会打井? 张木子茫然摇头,对于打井,她是七窍里通了六窍——一窍不通,“道宫里有人专攻堪舆之术,我可是一点都不懂。” 李永生也为难了,他略略懂一些风水堪舆,不算精深,这里的水脉他也能看出一二来,但是想要保证打出水,估计百丈深是个比较靠谱的数字。 没有水泵的情况下,百丈深的井打出来,想要取水也不容易。 于是他又出去走一走,打算摸一摸情况,实在没有别的选择的话,也就只能打井了。 这次他一走就是三天,将通义镇周遭几百里看了遍,几处可能出水的地方,他也记了下来——挨个儿打井的话,不可能每一处都没水。 因为天气酷热,大多时候他都是选择晚上活动,这天凌晨,他打算翻过一座山,从另一个方向回自己居住的地方。 即将到达山谷的时候,他发现这里也有个不错的水脉,出水的概率极高,可惜的则是,别人想取水的话,得翻山而来。 他又站在那里,仔细观察一下山势,考虑怎么样才能将水方便地送到山那边, 正在观察的时候,他猛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侧头一看,发现百丈之外,有个人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前行着,手上还捧着什么东西。 此时正值卯初,凌晨五点多的样子,基本上是漆黑一片,此人居然出现在山中,显然比较诡异。 李永生弯下身子,悄悄地缀了上去,看这厮想做什么。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对方,足足走了有十里……是山路的十里。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他也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精瘦的汉子,手里抱着的是一个陶罐。 汉子走到一处山崖下,那里的灌木丛里,有一个树枝搭成的简易窝棚。 李永生没敢跟得太近,藏得远远的,运足目力去看。 窝棚里睡着两个人,一个老太太,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老太太见他回来,欠起了身子,说了两句什么。 汉子将陶罐揭开,双手递过去,老太太捧着罐子,把嘴唇伸了进去,差不多一息的时间,她就抬起头来,抿一抿嘴唇,指一指身边熟睡的孩子,笑着说了一句。 看明白了,李永生所处的位置比较高,他甚至看出,那陶罐里的水,是相当清澈的。 这家伙从哪儿弄来的水?李永生想了一想,还是放重脚步,走了过去。 他这儿一有响动,那汉子立刻将陶罐盖上,藏到了一堆枯枝下,然后才站起身,看了过来。 李永生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不用紧张,我不抢你的水。” “我没水,”汉子舔一舔皲裂的嘴唇,声音也异常地干涩,眼中却带着警觉。 “我跟了你十里山路,”李永生见他紧张,就近找块石头坐下,笑着发话,“就是好奇你从哪儿弄来的水。” 汉子一伸手,握住了腰间的柴刀,眯着眼睛发话,“你是在找死吗?” “你的刀不如我的刀好,”李永生掣出了自己的短刀,又插回刀鞘内,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我是找地方打井的地师,你若能告诉我在哪儿找到的水,我可以给你两块银元。”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两块银元,在手里一抛一抛的,“不考虑一下?” 汉子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我很想要你的银元,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永生真不想动粗,而且对方的情况他也看在了眼里,一个老人一个小孩,若不是有水源,他们肯定搬出山去了。 对方不肯说实话,他非常能理解,在这种时候,水就是生命,若不是他在储物袋里放了不少储水的葫芦,这几天四处看地形,所需要的水也够他头疼的。 但是,他还必须要问,只能更婉转地做工作,“你明白吗?我是地师,打出井来,能更好地帮助大家度过干旱,你家里有老人和孩子,别人家也有啊。” 汉子冷笑一声,“地师?你不用骗我,我见过地师,他们也打不出井……没用的。” 说话的时候,他紧了紧攥着柴刀的手。 “告诉他,”猛然间,旁边的老太太发话了,“别人家也有老有小。”(。) 第二百四十一章意外收获 “母亲!”汉子气得一跺脚,“我哪里找不到一口水喝?我是担心您啊。” “儿子,听我的话,才叫孝顺,”老太太低声发话,虽然她脸上满是皱褶,但是这一刻,看上去相当慈眉善目。 “好吧,”汉子也没了办法,他盯着李永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那里的水非常少,只够我家三口人喝的。” “我有可能让它变多,”李永生将两块银元丢过去,“我要知道地方。” 汉子一伸手,就借住了两块银元,动作也相当敏捷,不过他还要确认一点,“若是你胡乱动,把这个水源弄没了,你还得补偿我……我母亲喝不得浑水。” “没问题,”李永生呲牙一笑,拿起个腰牌晃一下,“我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不会骗你。” 朝阳大修堂建院两百多年以来,一直是中土国最顶尖的修院,可以这么说,有些消息闭塞的山民,也许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谁,但绝对知道朝阳大修堂。 “那好吧,”汉子也很干脆,将两块银元递给了老太太,又在地上刨一刨,挖出一块不知道什么植物的根茎,“现在就走?” “快点走吧,”李永生抬头看看天,“要不然回来就热了。” 汉子将根茎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拔脚就走。 此人不太爱说话,尤其现在是如此地干旱,说得越多,嘴巴也就越干。 直到李永生递给他一小葫芦水,他才开始解说。 他本是个自耕农,闲暇时间也客串一把猎户,大旱来临,家里的庄稼绝收,甚至连水都喝不上一口,只能拖家带口地跑到通义镇来。 不过通义镇的水也紧张,井水越来越浑,外地送来的水,也不是特别干净。 他的母亲体质有问题,喝不得浊水,但是想喝纯净清水的话,那就太贵了。 但是再贵……也得买不是?除非他不想要老娘了。 所以他只能跑进山里,猎取一些猎物,换来银钱给老娘买水。 有一次,他追一只中了箭的兔子,意外地闯进一个山洞,发现洞壁上,有水珠滴下。 他发现山洞的时候,山洞里虫豸很多,不过他是猎户,对付这个有经验,采了些草药,在洞外一撒,就隔绝了虫豸。 滴下的水珠很清澈,老太太喝了也没异常反应,不过这水滴得相当慢,一昼夜也不过一小陶罐,七八斤的模样。 所以他将老娘又带进了山里,没办法,他捧着清水出山的话,就太扎眼了。 这点水,他和老娘喝,有点富裕,于是又带了个孩子过来,不过如此一来,他基本上就不能吃粮食了,只能啃植物的块茎?——不拘多少,块茎里总是有点水的。 对于地师,他不是很相信,因为前一阵来过两次地师,乱挖一气,根本没找到水。 其实这也正常,大部分能出水的井,都已经干了,地师打出的井,搁在往年可能出水,今年还真是出不了水。 他不懂堪舆之术,但是普通人也有一些朴素的认知,比如说,他相信乱动那个山洞的话,很可能那点水都出不来了。 一旦出不来水,他侍奉老娘的成本就要大增,所以他才会封锁这个消息。 至于说半夜取水,那真的太正常,不但少人发现,而且夜里来回……凉快啊,能减少水分的流失。 十来里山路不算近,不过汉子的身手很矫健,又是白天能看得清楚,两人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山洞口。 这里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个小坑,洞口被一大片藤蔓遮盖,小心掀开藤蔓进去,深也就是不到两丈,宽有三尺,一人多高。 靠近山壁之处,有一根倒立的石笋,上面有水珠滴下,下面有一个陶罐。 李永生上前看一眼,发现滴下的水滴,刚浅浅地铺满了罐子底儿。 “别折了这石头,”汉子警告他,“若是断了水脉,别怪我不客气。” “这也能叫水脉?”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然后走出洞外,上下左右地看着周围的地形。 越看,他就越迷惘,少不得掣出铁棒来,东砸一下,西撬一下,然后又将那些碎屑,在手里碾一碾——这里不该有水出现啊。 少不得,他又扩大一下探查范围,这里出水,真的有点古怪。 这里是地上部分,不管岩石是含水层还是隔水层,都不太可能有这种现象。 也许……真的是有一条细小的水脉?如果那能叫水脉的话。 大白天在四下探查,多少有点碍眼,汉子见他这副模样,很想说他两句,但是想到自家已经得了两块银元,就张不开嘴。 李永生直活动到午初,太阳实在太毒了,才躲进了山洞里,“这里好凉快。” “这儿一直很凉快,晚上都凉,”汉子笑着回答,“山洞嘛……能不凉?” “嗯?慢着,”李永生终于发现了新的线索,一抬手,就将陶罐取下,伸手到石笋下。 一滴水珠,自石笋上滚落,跌到了他的手心。 “啧,痛快,”李永生闭起眼,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全身都说不出的舒爽,“真是好水。” “有点太冰了,”汉子笑着发话,“直接喝的话,伤身,我都是取回去之后,放一放再喝。” “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李永生笑一笑,又摸出十块银元来,摊在手心里,“这个地方,我一定要破坏了,十块银元够吗?” 汉子看着十块银元,短暂地失神了一阵,才艰涩地咽一口唾沫,“若是能找出水脉,两块银元也尽够了,不过,我母亲的水,要从这里取。” “好,”李永生将十块银元收了起来,“扩大了水源,你母亲优先,若是水脉毁了,我再给你十块银元!” 他真不在乎这十块银元,但是斗米恩担米仇这种事,他也见得太多了,不管什么事儿,开出合适的价码就好,开价高了,别人未必领情,没准还要闹得不愉快,何必呢? 汉子明显有点后悔,不过再想一想,觉得这条件也不错,于是点点头,“好的。” 黄昏时分,李永生将张木子拉到了此处,“你怎么看?” 张木子看了半天,才试探着发问,“莫非是……冰系宝物?” 不愧是道宫出身,还真能猜出点东西。 李永生点点头,“宝物不敢说,玄冰矿,十有八九是有的……埋藏得比较深。” “那就开矿吧,”张木子马上拍板,“开出矿来,咱们取一成的收成。” 道宫的分配体系,是很复杂的,一般来说,四大宫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但是势力范围之内,除了本部直辖的地方,大部分地方的产出,是当地的十方丛林收取。 十方丛林会向上宫进贡,但是供奉多少,在于十方丛林选择。 比如说,此地是属于玄女宫的,但是十方丛林也可以向青龙白虎或者北极宫供奉,玄女宫不是唯一的选择,监院三都这样的巨头,可以升入任何一个上宫。 上宫名气大,道风正,大家就愿意选择,道风不正,那就选择别家。 再以此地为例,发现这个地方的是北极宫的张木子,但是北极宫不能据为己有。 这是玄女宫的势力范围,哪怕这里的十方丛林,可能对北极宫有好感,但是十方丛林依旧有权力选择自己供奉的对象。 做为发现者,只能最多收到一成的利益,想多收?北极宫你得靠道风取胜。 此事就算出现在顺天府,也是一成的利益,不过那里是北极宫的地盘,他们做工作比较容易,多收一点是可期的。 上宫和十方丛林,并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所以在外人看来,道宫很神秘,但是真正身在体系中的话,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极多。 “何必开矿?”李永生摇摇头,“宝物再好,抵得过这一镇子人的生死?” 张木子诧异地看他一眼,“你这话何意?” “冰系宝物的话,可以用来制造冷凝水,”李永生看着她,淡淡地发话,“水汽遇冷,则能聚成水滴,这个道理你总该知道。” “你是说……”张木子沉吟一下,迟疑地发问,“想要凭空造水?”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既然解决了制冷剂的问题,不但可以造水,佐以阵法和灵石的话,还可以循环造水。” 循环造水?张木子越发的愕然了,想了半天之后才发问,“这样能造多少水?” “供这一个镇子的人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李永生淡淡地回答。 巴蜀郡虽然干旱,但是这里的空气湿度并不低。 而这个山洞所涉及的冰系宝物,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他都探查不到,宝物也能将空中的水汽凝成水滴,想来威力不会太差。 但是张木子就纠结了,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有宝物不取,反倒供黎庶饮水,真是有点不甘心啊。” 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这可是功德,再多的宝物,能跟功德相比?” 他就差说一句,瘸真人能被接引上界,就是因为功德够多。 就算是灵修,也不能只图修为上的冒进,功德和心境什么的,都要讲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四十二章赵氏孤儿 张木子也是豁达之人,虽然一开始有点不舍,但是听了李永生的话之后,很快就拿定了主意,“那好,反正开采出宝物,咱们也只能十取其一,不如做一场功德。” 做功德就简单了,她直接联系了当地的十方丛林烟霞观,说我在这里发现了冰系宝物,要通过造水积聚功德。 此地算是烟霞观的属地,其实是他们离得最近,一听说有北极上宫的道友要造水收集功德,观中的都管梓默真人匆匆赶来。 都管是三都五主中,三都的第一人,在十方丛林中的地位仅次于监院,这位置也基本上属于升无可升,如果监院不出缺,再升只能往上宫走了。 梓默真人长得肥肥胖胖,肚子奇大,没有什么真人风采,倒跟弥勒佛有几分相似。 赶来见过张木子之后,他笑眯眯地发话,“张上人一定要做这一场功德了?” “宝物于我,无足轻重,”张木子正色回答,虽然对方真人的修为,压了她一头,但是她身为上宫的高阶司修,身份上有加成的。 所以她坚持自己的主张,“我叹的是黎庶多艰,既然发现了冰系宝物,当然不能私藏,做一场功德才好,烟霞观为本地丛林,不会不如我这外人吧?” 北极宫跑到南方来,肯定算是外来户,不过这里的宝物是北极宫发现的,他们若是能偷偷开采,那就啥也不说了,如是要公开地开采,就只能拿一成。 但是他们想以此做功德的话,算是给玄女宫加分——受益的可是当地人,他们对道宫感激,就是玄女宫的好处。 一般来说,当地的道宫不能拒绝这样的好事。 当然,若是当地的十方丛林认为,此举十分不妥的话,也可以抵触和反对,其间的分寸,在于人的把握。 张木子说烟霞观是本地丛林,就是堵住对方的嘴——我做功德,可是你才是本地的啊。 梓默真人不但长得像弥勒佛,笑起来也跟弥勒佛差不多,慈眉善目和和气气的,“上宫不欲涸泽而渔,而是要做功德,正合天道,本观多谢上宫美意。” “那真人你是同意了?”张木子想要敲定此事。 “为什么不同意?”梓默真人笑着一摊手,“我只是有点疑惑,这冰系的宝物,能造出多少水来?还请张上人教我。” “此事涉及阵法和些许灵石,我也不是很懂,总之能造出不少水来,”张木子当然不会不懂装懂,“设计者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李永生。” “唔,运修造水吗?”梓默真人沉吟一下,缓缓点头,“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本修生一般不会入了道宫法眼,但是朝阳大修堂的名声,在道宫也算响亮,所以他并不怀疑这个叫李永生的家伙,能不能造出水来,他只想知道,这场功德,烟霞观能参与多少。 “还是要请烟霞观擅长堪舆的同参前来,”张木子有板有眼地回答,“如能勘察出冰系宝物的走向,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制冷剂有了,得最大化地利用,才能造出最多的水来。 梓默真人听得明白,于是微微颔首,“烟霞观愿为本地黎庶,略尽绵薄之力……那李同参现在何处?” 听说堪舆宝物,他还是有兴趣的,撇开宝物本身的价值不提,这一场功德,烟霞观是铁铁地参与进去了,所以他想见李永生详谈。 “他……他去通义初修院讲课去了,”张木子郁闷地一撇嘴,“此人是朝阳大修堂派来巴蜀,完成支援任务的。” “嗯,我知道了,”梓默真人点点头,巴蜀干旱八方支援,这都是常见的,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惊讶,一个修生,竟然能掌握如此多的手段,让北极上宫都听从,还真是罕见。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他乐见其成,郡中大旱,烟霞观能造出水来,对他们的形象,能产生极大的正面推动作用。 李永生去初修院教课,真的是小意思,他的才学足以支持。 而且通义镇的初修院,水平也很一般,他在代课的时候,更多时间是在讲各种小故事。 故事分很多种,有励志的,有传道的,对于经历了地球界知识爆炸的人来说,各种故事和段子,真的是随手拈来。 他讲得相当精彩,不止是中修生们爱听,旁听的人也不少,不过很多人前来,是为了偷窥那两名美女——没错,任永馨和依莲娜也在下面听。 这俩永馨的关系,有点古怪,相互之间算得上彼此欣赏,但是同时又不太看得上对方。 今天李永生讲的,是《赵氏孤儿》的故事,这个故事,非常契合中土国的道德观念。 这也是地球界的故事,晋国赵氏被奸臣屠岸贾所害,全族被诛杀,赵朔之妻怀有遗腹子,生下来赵武,赵氏血脉得以相传。 屠岸贾不肯干休,追查这个遗腹子,若是女孩可以放过,男孩的话,要斩草除根。 赵氏有门客公孙杵臼,杵臼有朋友程婴,两人抱着孩子藏匿,眼见屠岸贾越查越严,公孙杵臼问程婴:一个人从容赴死难,还是将孤儿养大并扶持起来难。 程婴回答说,当然是将孤儿养大难,然后公孙杵臼表示,那我就选个容易的活儿吧。 于是两人找了一个婴儿(也有说是程婴的儿子),包在华贵的襁褓里,公孙杵臼抱着婴儿躲到了山上。 程婴找到屠岸贾,说我知道赵氏孤儿藏在哪里,屠岸贾发兵围之,公孙杵臼抱着婴儿,大骂程婴卖友求荣,慷慨赴死。 程婴带着赵武躲进山里,十五年之后,赵氏被平反,程婴率领兵将,将屠岸贾一族族诛,赵武得以重振赵氏。 又过五年,赵武二十岁弱冠,程婴主持完他的弱冠礼之后,来到公孙杵臼的墓前,说我苟且偷生多活了二十年,现在总算有脸来见你了。 然后,他自刎于公孙杵臼墓前。 这是故事梗概,不过为了避免人对号入座,李永生还是将晋国、赵氏什么的来历,做了艺术加工,模糊了出处。 不管怎么说,这个故事里,所体现出的忠诚、无畏、信义、坚韧和友谊,都是难得的高尚品质。 李永生是昨天开讲的,今天讲的是两人定计之后,程婴引大军来围山,捉住了公孙杵臼,公孙杵臼大骂程婴。 说到这里,他笑眯眯地一拍手,“欲知公孙杵臼生死,明天你们老实来修院!” 一个半大的小子着急地站了起来,“李教谕,公孙杵臼不会死吧?” 剧透木有******!李永生白他一眼,“明天来了就知道了。” “我们能来,就怕您不能来呀,”小家伙笑眯眯地挤兑年轻的教谕。 其实大家还是挺喜欢这个和气的年轻人,不过所谓尊重,不需要体现在嘴上,他们更愿意抱怨,嫌教谕不常来。 李永生这个教谕,当得确实不算合格,他事情多,时常还要帮着水源处维护秩序。 不过本来就没有人要求他教授学问,把孩子们看住了就行,能顺便加以教化就更好了。 讲这样的故事,教化作用肯定好。 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不管我来不来,你不来肯定是听不到的。” “公孙杵臼肯定会死,”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出声了,“他都求死了,只有他死了,赵家的孤儿才能活下去。” “他当然可以不死,道宫可以救他呢……” 这些孩子,还真的可爱,李永生笑着一拍手,“休息一会儿,然后我给你们讲笑话。” 休息也不能跑到院子里去,太阳虽然快下山了,但是空气越发热了,只能躲在阴凉地里。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人,冲着李永生招一招手,“跟我回去,有点事情说。” 李永生见是张木子,站起身就走了。 “哦哦,”身后传来一群半大孩子的起哄声,“李教谕又失言啦。” 李永生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他们一眼,“再不知道尊师重教,糖果就没有了!” 孩子们哄堂大笑,他们喜欢听李教谕讲故事和说笑话,怎奈他实在太忙了。 而李教谕一旦失言,下一次就会给大家带来糖果,对于这些穷乡僻壤的孩子们来说,糖果的诱惑力,似乎更大一些。 这些糖果,是李永生私人出的,虽然价格不菲,但是现在的他,真的不差这点钱,能用少许的银钱,就让孩子们享受到单纯的快乐,他自己也开心。 很多时候,李教谕离开之后,来自顺天府的任学姐会接替着讲学。 她所讲的内容,孩子们不一定喜欢,但是看着年纪不大的学姐,身着华美的衣衫站在讲台上,那已经是莫大的享受了,小小的通义镇,哪里出现过这种仙女一般的姐姐? 李永生回去之后,就见到了梓默真人,他跟真人又去了一趟山洞,并且把大致的设想说了一遍。 梓默真人听得不住地眨眼——山洞扩建深挖,形成一个冰洞? 然后大家可以来此采冰,方便运输,回去可以化为水喝?(。) 第二百四十三章三茅庙 听了一阵之后,梓默真人实在忍不住了,“李小友,你的设想是极好的,我只想问一句,有实例可依吗?” “当然有,”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心说可惜不在中土国,也不在玄青位面,而是在地球界,他曾经去过一个“万年冰洞”的地方。 万年冰洞位于晋省,里面常年结着冰,尤其是越到夏天,冰形成得越快。 那正是因为夏天的空气中,经常水分含量高,而冬天大多是干冷的。 “那在何处?”梓默真人追问一句。 李永生笑一笑,并不回答。 梓默真人见状,心里就有了猜测,大概是官府所掌控的某一处吧,人家对道宫遮蔽消息,也是正常的。 事实上,他做为十方丛林的都管,有些事情知其然即可,不一定非要知道其所以然,确定有实例,他就放下了心来——事事都要搞明白的话,他非得累死不可。 又聊了一阵,他冲张木子使个眼色——我跟你有话说。 “真人但讲无妨,”张木子笑着发话,又看一眼李永生,“此人早晚是要入道宫的。” 梓默真人有点不高兴,心说你这小娃娃真不知道好歹,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再藏着掖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他索性报个大料出来,“本观陈经主擅堪舆之术,但是专精不够,我倒是认识一人,擅长堪舆和寻宝,不过……他是子孙庙的,可用吗?” 子孙庙的?张木子的眉头皱一皱,“这帮家伙可是见不得宝物,你保证他不会生出异心?” 做为发现这个地方的人,她拥有不容置疑的处置权,尤其是她想做功德的话,玄女宫都不便出面干预。 在这一点上,道宫系统非常讲究自律,不像官府,一定要弄到什么契约,才能表明这块地是自己的,道宫中人不需要这些。 不过子孙庙的人,就有点不够讲究,他们对资源的要求极大。 打个可能不太合适的比方,如果说,上宫和十方丛林是道宫系统的官府的话,子孙庙就是家族势力。 每一个家族,都希望自己能发扬光大,那么对资源的渴求,就是必然的。 子孙庙也是如此。 张木子身为上宫中人,其实不怕子孙庙,但是她也不喜欢麻烦,尤其是身处玄女宫的地盘,她讨厌任何不受控制的意外。 “异心肯定不会有,这一点我还是能保证的,”梓默真人笑着回答,他身为烟霞观的都管,这一点都做不了主的话,真的是可以辞职不干了。 然后,他斜睥李永生一眼,“既然请了子孙庙的,就不便让陈经主得知此事了。” 这也是,陈经主擅长堪舆,都管却将活儿交给了外人,传出去的话,烟霞观自己内部就要折腾了。 张木子耷拉下眼皮,不动声色地回答,“若是能尽快做好这场功德,陈经主应该不会有得知的机会。” 不愧是上宫中人啊,梓默真人心里默默地点个赞,年纪轻轻,竟然也看穿了我的意思。 他说得其实没错,陈经主的堪舆之术虽然高,但是真不如他推荐的这个人。 但是身为烟霞观都管,不推荐本观经主,反倒推荐子孙庙的人,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造成这样的原因有很多,大多数情况,是因为都管和经主存在争执。 五主排在三都之后,可是到了五主这个级别,身后有人的话,也不怕跟三都叫板。 更关键的是,五主就可以跟三都争夺上升通道了,就算临时没资格,但是长久来看,是存在这样的能力的。 可是上升通道就那么多,相互之间提防,却也难免了。 张木子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说——我只要功德,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 只要你介绍的不是水货,能把活干得快点,我就能管住我的嘴巴。 但是子孙庙来人不靠谱的话,时间一长,陈经主知道了,那也不能说是我的错。 梓默真人听懂了她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你见过来人就知道了。” 第三天,一名高阶司修带着两个司修和三个制修,来见张木子。 来人自称是李玉峰,来自三茅庙,三茅庙在子孙庙里也颇有来头,是茅山庙一系的,已经开枝散叶,遥尊茅山庙为长,但是实力跟茅山相差仿佛。 李玉峰有道宫敕牌,算是被道宫认可的,身份不存在假冒问题。 张木子有点好奇,茅山一系明明以符箓见长,这厮居然擅长的是堪舆之术,用地球界的话来讲——有点非主流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令她有点接受不了的是,李玉峰一来,就要求封山。 他的理由是,我堪舆的时候,动静比较大,不愿意让外人知晓。 而且他对上宫的张上人,也没有太多的敬意,提要求的时候的口气,仿佛他才是上宫来人一般——要知道,梓默真人对张木子都很客气的。 张木子有气度,不跟他计较——只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千万不要得罪女人,真的! 同时她也表示,封山是不可能的,这里不是道宫划定的私产,烟霞观都做不到这一点。 你尽量选在中午干活吧——虽然热了点,但是那时大家都懒得出门。 于是李玉峰就选在中午干活,将符箓抛得满山都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不住响起。 有意思的是,他的符箓响动虽然大,造成的破坏却不大。 张木子曾经特地观察过,一块岩壁,轰了几张符箓上去,然后她上前戳一戳,发现……岩壁坚韧依旧,甚至连上面的几丛茅草,都没有受到破坏。 要是别人这么做,她会上去问一问原理,但是李玉峰……去求,老娘不问你。 李永生也听到了山那边传来的动静,不过他正在忙着调解两个打水人的争执。 这两位先后在一口井里打水,辘轳放下水桶去,打上来一桶浑浊的水。 前面这位辘轳放得比较快——放得慢的话,桶沉不下去,打得水少。 后面这位不干了,尼玛,你这么重重地甩下桶去,劳资打水的时候,岂不是要打上来很多泥土? 其实这种事,有办法解决,桶上临时绑个铁块,桶就能沉下去,很多人都这么干。 但是前面这位嫌麻烦,一直都是这么打水,结果后面的嫌水被弄浑了,要打人。 不大的事儿,关键是真的缺水,而且天气太热,大家的火气都大。 李永生得排解,而且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他下午恐怕都不能去讲故事了,又得散糖果。 没办法,民生的事儿就没小事,一不小心,小事就能酿成大事。 他身为外地人,又是朝阳大修堂来的,大家都还比较认他,认为他排解这些事儿,不会掺杂个人因素,要是换个本乡本土的,那就真不好服众了。 所以他听到了那些响动,也没法做出反应。 不过第二天中午,他终于得空了,于是特地赶去看李玉峰堪舆。 李玉峰长得比较……那啥,搁在地球上算英俊,比较像瑞奇马丁,但是可能不太符合中土国大众的审美观点。 马丁同学无视了他的存在,一张一张的符箓打出去,然后拿个玉盘,不住地测算着什么。 李永生看了一阵之后,拿根铁棍,上前戳一戳符箓打过的地方,然后又走到李玉峰旁边,看他画的符箓。 李玉峰倒是没有多少保密的意思,他着人在一处岩石上戳了三个两尺深的洞,又埋了三张符箓进去,同时激发。 小洞没有变大,他又拿玉盘算一算,才走了回来,看到李永生看自己的符,不屑地哼一声,“行了,我这些门道,你不用琢磨。” 李永生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共振原理,声波探查?” “啊?”李玉峰的嘴巴,顿时张得老大,愕然地看着他。 下一刻,他就激动了起来,一步迈过来,激动地攥住他的手,“兄弟,你真看得懂?” 高手的寂寞,谁能懂?李玉峰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共振,什么叫声波,但是只听这名词,他就能感觉到,对方应该知晓这个原理。 其实对于这个原理,他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凭借经验,感觉应该是这么回事,没有形成一整套的理论体系。 他没有理论体系,李永生有啊,超声波探伤核磁共振什么的,在地球界又不是什么高深学问。 然而在修者的社会,大家更注重个人的能力,科技的发展,就被压制了。 你这符箓,其实还可以改进,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 他在符箓方面的造诣,还是很强大的。 但是这个声波探查的原理,在仙界也没有人提出——大能们直接用神念查看了,比声波探查还清楚,琢磨这个干啥? 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太懂,但是我觉得这种声波,有伤身体,你要注意了。” 张木子在不远处接话,“李永生的医术,治好了曲胜男和李清明,你最好别当耳边风。” “这兄弟太厉害了,我知道,”李玉峰喜眉笑眼地回答,攥着李永生的手死死不放,“来,咱们交流一下,接下来怎么探查……”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四十三章三茅庙求月票 听了一阵之后,梓默真人实在忍不住了,“李小友,你的设想是极好的,我只想问一句,有实例可依吗?” “当然有,”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心说可惜不在中土国,也不在玄青位面,而是在地球界,他曾经去过一个“万年冰洞”的地方。 万年冰洞位于晋省,里面常年结着冰,尤其是越到夏天,冰形成得越快。 那正是因为夏天的空气中,经常水分含量高,而冬天大多是干冷的。 “那在何处?”梓默真人追问一句。 李永生笑一笑,并不回答。 梓默真人见状,心里就有了猜测,大概是官府所掌控的某一处吧,人家对道宫遮蔽消息,也是正常的。 事实上,他做为十方丛林的都管,有些事情知其然即可,不一定非要知道其所以然,确定有实例,他就放下了心来——事事都要搞明白的话,他非得累死不可。 又聊了一阵,他冲张木子使个眼色——我跟你有话说。 “真人但讲无妨,”张木子笑着发话,又看一眼李永生,“此人早晚是要入道宫的。” 梓默真人有点不高兴,心说你这小娃娃真不知道好歹,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再藏着掖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他索性报个大料出来,“本观陈经主擅堪舆之术,但是专精不够,我倒是认识一人,擅长堪舆和寻宝,不过……他是子孙庙的,可用吗?” 子孙庙的?张木子的眉头皱一皱,“这帮家伙可是见不得宝物,你保证他不会生出异心?” 做为发现这个地方的人,她拥有不容置疑的处置权,尤其是她想做功德的话,玄女宫都不便出面干预。 在这一点上,道宫系统非常讲究自律,不像官府,一定要弄到什么契约,才能表明这块地是自己的,道宫中人不需要这些。 不过子孙庙的人,就有点不够讲究,他们对资源的要求极大。 打个可能不太合适的比方,如果说,上宫和十方丛林是道宫系统的官府的话,子孙庙就是家族势力。 每一个家族,都希望自己能发扬光大,那么对资源的渴求,就是必然的。 子孙庙也是如此。 张木子身为上宫中人,其实不怕子孙庙,但是她也不喜欢麻烦,尤其是身处玄女宫的地盘,她讨厌任何不受控制的意外。 “异心肯定不会有,这一点我还是能保证的,”梓默真人笑着回答,他身为烟霞观的都管,这一点都做不了主的话,真的是可以辞职不干了。 然后,他斜睥李永生一眼,“既然请了子孙庙的,就不便让陈经主得知此事了。” 这也是,陈经主擅长堪舆,都管却将活儿交给了外人,传出去的话,烟霞观自己内部就要折腾了。 张木子耷拉下眼皮,不动声色地回答,“若是能尽快做好这场功德,陈经主应该不会有得知的机会。” 不愧是上宫中人啊,梓默真人心里默默地点个赞,年纪轻轻,竟然也看穿了我的意思。 他说得其实没错,陈经主的堪舆之术虽然高,但是真不如他推荐的这个人。 但是身为烟霞观都管,不推荐本观经主,反倒推荐子孙庙的人,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造成这样的原因有很多,大多数情况,是因为都管和经主存在争执。 五主排在三都之后,可是到了五主这个级别,身后有人的话,也不怕跟三都叫板。 更关键的是,五主就可以跟三都争夺上升通道了,就算临时没资格,但是长久来看,是存在这样的能力的。 可是上升通道就那么多,相互之间提防,却也难免了。 张木子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说——我只要功德,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 只要你介绍的不是水货,能把活干得快点,我就能管住我的嘴巴。 但是子孙庙来人不靠谱的话,时间一长,陈经主知道了,那也不能说是我的错。 梓默真人听懂了她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你见过来人就知道了。” 第三天,一名高阶司修带着两个司修和三个制修,来见张木子。 来人自称是李玉峰,来自三茅庙,三茅庙在子孙庙里也颇有来头,是茅山庙一系的,已经开枝散叶,遥尊茅山庙为长,但是实力跟茅山相差仿佛。 李玉峰有道宫敕牌,算是被道宫认可的,身份不存在假冒问题。 张木子有点好奇,茅山一系明明以符箓见长,这厮居然擅长的是堪舆之术,用地球界的话来讲——有点非主流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令她有点接受不了的是,李玉峰一来,就要求封山。 他的理由是,我堪舆的时候,动静比较大,不愿意让外人知晓。 而且他对上宫的张上人,也没有太多的敬意,提要求的时候的口气,仿佛他才是上宫来人一般——要知道,梓默真人对张木子都很客气的。 张木子有气度,不跟他计较——只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千万不要得罪女人,真的! 同时她也表示,封山是不可能的,这里不是道宫划定的私产,烟霞观都做不到这一点。 你尽量选在中午干活吧——虽然热了点,但是那时大家都懒得出门。 于是李玉峰就选在中午干活,将符箓抛得满山都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不住响起。 有意思的是,他的符箓响动虽然大,造成的破坏却不大。 张木子曾经特地观察过,一块岩壁,轰了几张符箓上去,然后她上前戳一戳,发现……岩壁坚韧依旧,甚至连上面的几丛茅草,都没有受到破坏。 要是别人这么做,她会上去问一问原理,但是李玉峰……去求,老娘不问你。 李永生也听到了山那边传来的动静,不过他正在忙着调解两个打水人的争执。 这两位先后在一口井里打水,辘轳放下水桶去,打上来一桶浑浊的水。 前面这位辘轳放得比较快——放得慢的话,桶沉不下去,打得水少。 后面这位不干了,尼玛,你这么重重地甩下桶去,劳资打水的时候,岂不是要打上来很多泥土? 其实这种事,有办法解决,桶上临时绑个铁块,桶就能沉下去,很多人都这么干。 但是前面这位嫌麻烦,一直都是这么打水,结果后面的嫌水被弄浑了,要打人。 不大的事儿,关键是真的缺水,而且天气太热,大家的火气都大。 李永生得排解,而且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他下午恐怕都不能去讲故事了,又得散糖果。 没办法,民生的事儿就没小事,一不小心,小事就能酿成大事。 他身为外地人,又是朝阳大修堂来的,大家都还比较认他,认为他排解这些事儿,不会掺杂个人因素,要是换个本乡本土的,那就真不好服众了。 所以他听到了那些响动,也没法做出反应。 不过第二天中午,他终于得空了,于是特地赶去看李玉峰堪舆。 李玉峰长得比较……那啥,搁在地球上算英俊,比较像瑞奇马丁,但是可能不太符合中土国大众的审美观点。 马丁同学无视了他的存在,一张一张的符箓打出去,然后拿个玉盘,不住地测算着什么。 李永生看了一阵之后,拿根铁棍,上前戳一戳符箓打过的地方,然后又走到李玉峰旁边,看他画的符箓。 李玉峰倒是没有多少保密的意思,他着人在一处岩石上戳了三个两尺深的洞,又埋了三张符箓进去,同时激发。 小洞没有变大,他又拿玉盘算一算,才走了回来,看到李永生看自己的符,不屑地哼一声,“行了,我这些门道,你不用琢磨。” 李永生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共振原理,声波探查?” “啊?”李玉峰的嘴巴,顿时张得老大,愕然地看着他。 下一刻,他就激动了起来,一步迈过来,激动地攥住他的手,“兄弟,你真看得懂?” 高手的寂寞,谁能懂?李玉峰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共振,什么叫声波,但是只听这名词,他就能感觉到,对方应该知晓这个原理。 其实对于这个原理,他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凭借经验,感觉应该是这么回事,没有形成一整套的理论体系。 他没有理论体系,李永生有啊,超声波探伤核磁共振什么的,在地球界又不是什么高深学问。 然而在修者的社会,大家更注重个人的能力,科技的发展,就被压制了。 你这符箓,其实还可以改进,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 他在符箓方面的造诣,还是很强大的。 但是这个声波探查的原理,在仙界也没有人提出——大能们直接用神念查看了,比声波探查还清楚,琢磨这个干啥? 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太懂,但是我觉得这种声波,有伤身体,你要注意了。” 张木子在不远处接话,“李永生的医术,治好了曲胜男和李清明,你最好别当耳边风。” “这兄弟太厉害了,我知道,”李玉峰喜眉笑眼地回答,攥着李永生的手死死不放,“来,咱们交流一下,接下来怎么探查……”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四十四章冰洞成 李玉峰的堪舆之术很强大,但是在探查宝物的时候,他用的并不是堪舆之术。【ㄨ】 不过能将三茅符箓,运用到这个程度,也确实前无古人了。 李永生当然不介意分享一下自己的知识——这不是得自上界的知识,也不会造成什么颠覆性的影响,推广一下也是无妨。 但是有了他的提醒之后,李玉峰探查的速度,大大增强。 一天之后,他带来的人,就开始开采岩石,为建造冰洞发力了。 烟霞观对里,一开始兴趣不是很大,又一天后,监院推演一下天机,估计半个月之内还是没雨,观里终于着急了,派了不少人来帮忙。 这种异动,按说会引起地方上的警觉。 但是通义镇这里,真的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家都在着急找水呢。 镇长知道,山上有道宫的人在活动,可是他一点都不关心,“他们能弄点水出来才好,劳资省多少事。” 李永生更忙了,依着李玉峰探查出来冰系宝物位置,应当在地下十里之外,取宝之类的不考虑,想要弄个足够大的冰洞,也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这个吧,有道宫帮忙,估计很短时间内就能完成,但是他必须尽快地设计出来阵图,弄一个足够长久、供应量足够大的冰洞。 这种依照地形设计的阵图,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弄出来的。 现在他在中修院的讲课,全委托给任永馨了,物资分配的事儿,偶尔还需要依莲娜帮忙。 不过依莲娜对此很有兴趣,胡畏族讲究的是适者生存,赤裸裸的丛林法则,从来没有这种救灾机制,她很有兴趣学一学,同时,她觉得能帮助一些可以帮助的人,也很快乐。 当然,她不会忘记提醒李永生一下:你叫我来,不仅仅是为了救灾吧? 李永生心里委屈得跟什么似的,他当然知道,自己此来是为了找永馨,但是遇到这种事情,他能束手不管吗? 终于,这一天,他设计完了阵图,也测试过了,只等一天之后,洞里的工程完工,他就可以制造冰洞了。 于是他又来到了中修院,散了一圈糖果之后,开始讲述《赵氏孤儿》。 他以前讲述的赵氏孤儿的故事,已经流传了出去,半大孩子们的记性很好,听了故事之后,四处传播——反正又不是说书,不需要讲得太严谨,差不多就行了。 这个故事里,有个容易令人诟病的细节,那就是程婴用自己的儿子,替换掉了赵氏孤儿,这个细节,在后来的地球界,被无数圣母粉痛斥。 但是李永生认为,这不是什么问题,评价一个人做的事,要放到当时的人文环境下考虑,放到时代的大背景下考虑——岳飞真的是阻止民族融合的罪人?这不是扯淡吗? 类似的还有“杀妾飨士”的典故,张巡镇守睢阳,抵抗安史之乱的叛军,城中粮尽,他杀掉小妾给将士们分食。 很残忍是不是?简直是泯灭人性有木有? 但是在唐朝,小妾的地位极低,相当于私人物品,比张巡的爱马的地位,高不到哪里。 放在当时的环境下,可以说张巡这个人,确实极端了一点,但他的目的是为国守城,正如他所言,“诸君经年乏食,而忠义不少衰,吾恨不割肌以啖众,宁惜一妾而坐视士饥?” ——我恨不得割自己的肉给你们吃,怎么会怜惜一个小妾呢? 李永生不认为程婴做得有多么不对,但是他在讲述的时候,也着重指出,“有人说”被掉包的,是程婴自己的儿子。 这个细节,有些中土人也接受不了,因为他们是非常看重家族传承的——为什么要拿个儿子掉包呢?换个女儿不行吗? 这细节有点争议,但是所体现出的忠义,又是中土国愿意强调的,再加上公孙杵臼死了,程婴忍辱偷生,大家听得也非常期待。 当屠岸贾伏诛,赵氏大仇得报,大家就习惯性地认为,这个故事该完本了,再讲下去就是注水了,结果李永生又挂个钩子,给赵氏制造了一个装逼打脸的小桥段,说下回才完本。 今天就是最后一讲,小桥段一笔带过,重点说的就是程婴为赵武行冠礼之后,来到公孙杵臼墓前,直言我终于做完了该做的,可以去找你了。 这个结尾,深深地震撼了听众们。 正好益州府教化房言德室,有一名王姓副室长来了解旱情,来中修院旁听一下,这样的结局,听得他热血澎湃,心说这个故事,我回去一定要汇报给教化长,真的值得推广啊。 不过第二天,他就听到了更令他震撼的消息,东南的山上,道宫开出了一个大山洞,山洞里清凉无比,人们不但可以避暑,里面还凝出了水。 冰冷的物事上,能凝结出水珠,这并不奇怪,大家平日里见得多了。 但是猛地出现这么一个山洞,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水来,这可就太挑战大家的认知了。 言德室副室长匆忙地赶去,甚至不顾中午的炎热。 山洞的开口,在山梁的另一侧,从通义镇出发,必须要翻过山梁。 洞口不大,也就一丈宽,两丈多高,但是站在洞口,就能感觉到里面吹出的刺骨凉风。 走进洞里三十来丈,就不能再往里走了,太冷了,事实上,大部分的人,都站在洞口吹凉风,敢深入进去的,没多少。 当然,也不是绝对没人,有人穿着厚厚的衣衫,从山洞的深处走出来,还抬着水盆什么的,里面都是汩汩的清水。 李永生搞的这个冰洞,效果真的不错,但是在一开始,山洞里温度不算太低,没有到了遇水汽凝冰的程度——先是凝水。 通义镇的人缺水缺得太厉害了,大家在乘凉的时候,发现这里能出水,马上就回家拿盛水的器皿,前来打水。 山洞里,还有七八个道童在维持秩序,这都是烟霞观的人,他们一边约束着众人,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 虽然早就知道,冰洞建好之后,会是这样的情景,但是直到看到这一幕,他们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深深地被这瑰丽的景象迷惑——这真是人力可以做到的? 就连李玉峰也没想到,李永生的阵法激活之后,会有这么大的效果,每隔几息,他就忍不住看一看阵眼中红色的石头。 那是张木子身上的灵石,在李永生眼里,是最低级的,不过张木子宝贝得很,李玉峰看得也眼热——子孙庙里,这样一块灵石,起码值三五千金,还未必买得到。 不过他现在疑惑的是:“五个时辰了,灵石基本没消耗?” “五个月也未必能消耗多少,”李永生懒洋洋地回答,有天然的制冷剂,阵法设计得好的话,真不需要多少能量来维持运转。 李玉峰沉吟良久,开口发话,“教我阵法吧,价钱好说。” 他当然也看出了端倪。 “我们只做一场功德,”张木子回答,“这个阵法,你想细细琢磨的话,去找烟霞观。” 没错,现在冰洞的效果极好,但是她不会一直把持,一来这不是做功德的态度,二来,她也没精力一直掌控这个冰洞——她不但很忙,根脚也不在南方。 所以这一场干旱过后,她会将冰洞留给烟霞观,可能会收取点费用,也可能只带走阵中的灵石,等烟霞观自己放一块进去。 没错,这就是道宫的规矩,制造一个冰洞,获得了功德,该走的时候就潇洒离开——别计较你的东西被别人占了,既然得了功德,就别考虑银钱了。 打个非常简单的比方,修建十方丛林,是不小的功德,但是十方丛林的运作,从来都跟修建者无关——修好十方丛林,你就可以离开了。 修了庙之后,还要掌控里面的财权和人事权的,那是子孙庙! “这次烟霞观,可是逮了大便宜,”李玉峰羡慕地叹口气,想一想之后,他又问一句,“不知我三茅庙,可否在这里设立分观?” “你根本不要想,”张木子毫不客气地回答,“烟霞观倒是可以在这里设个下院。” 十方丛林设的下院,号称小十方,这个可以有,但是子孙庙设立下院的话,是要考虑一系列的问题的。 尤其是这里造出这么一个景观,将来必然会涉及到大量的收益,张木子可以毫不心疼地拍拍屁股走了,但是负责了大部分工程,还提供了阵法材料的烟霞观,十有八九舍不得。 撇开收益不提,只说这里有此奇景,能给当地黎庶带去极大的便利,烟霞观就舍不得放手,这是刷声望最好的手段! 哪怕在道宫内部,他们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其他的同参道友来了,岂能不前来参观一下? 果不其然,张木子话音未落,外面走进十余人来,打头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胖子,他的身后,跟着都管梓默真人,以及另两名真人。 这胖子正是烟霞观的监院麒真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四方轰动 麒真人一边走,一边好奇地上下左右看着,直到三人面前,才笑着冲张木子一拱手,“多谢上宫道友,做下好大一场功德,佩服佩服!” “麒真人过奖了,”张木子客客气气还礼,对方可是十方丛林的老大,她还没资格跟对方摆谱,起码人家以礼相待,她绝对不能失礼。 还礼之后,她正色回答,“此事我不敢贪功,只是从中撮合而已,主要还是仰仗了烟霞观和三茅庙的李道友,还有朝阳大修堂的李同参李小友,他才是这场功德的第一人。” 麒真人虽然是监院,但是他对烟霞观的事情,管得并不多,小事上基本放手,平日里没事,他喜好的是炼丹,胖子麒的丹药,在上宫真人的眼里,都是好东西。 不过这次烟霞观派出大量人手来开山,还用了相当多的开山、化泥符箓,短短时间开凿出长六里多长的山洞,这种大事,必须得他拍板。 所以他对李永生也有所了解,并不奇怪这本修生为何被称作同参。 他侧头看一眼李永生,非常郑重地作个揖,正色发话,“多谢李道友,救黎庶于水火之中。” “真人谬赞了,”李永生恭恭敬敬地还礼,“小子不过胡思乱想一番,倒是烟霞观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陪小子胡闹,才是真正的心系黎庶。” 这都是该有的礼节,话也都是客套话。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麒真人见他没有少年得志的狂妄,行止中规中矩,忍不住夸赞一声,“怪不得上宫如此看重于你。” 李永生微微一笑,也不答话——他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李玉峰发话了,“麒真人,此事我三茅庙也有份出力。” “当然不会令你白忙,”麒真人身后,一名女性真人发话了。 “冯真人能体谅便好,”李玉峰呲牙一笑,“能否容我三茅庙在这里建个分观?” “想啥呢你?”一名上人冷哼一声,脸色颇为难看。 此人从露面的时候,就是一脸的阴沉,后来李永生才得知,这人便是陈经主。 陈经主看李玉峰不顺眼,那简直是必然的,无非是堪舆罢了,虽然他不会共振之类的符箓,但是认真起来,谁又能比谁差多少? 虽然都管梓默真人说,李玉峰是张木子托他找来的,一开始他也不知道,北极宫人想做什么,但是陈经主也得相信不是? “子孙庙的分观,确实不可能,”梓默真人点点头,“此地惠及众生,正合常住之意,还是另起十方常住为佳。” 他的话的意思是,这里这么大的动静,足够再建一个十方丛林了——不是下十方,而是真正的十方丛林。 这话还真不算特别不靠谱,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个平台搭建起来了,发现者、设计者李永生和组织者张木子,在不久之后会离开,如果建造者烟霞观无异议的话,来一拨道友接手,又能获得四大上宫的认可的话,就是新的一家十方丛林。 但是,这个可能也只是理论上存在,首先,做为一家十方丛林,这个地方小了点,而且除了一个人造的冰洞,没有别的东西。 其次是,想成为被四大宫认可的十方丛林,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做到的。 第三就是,这个冰洞对当地黎庶,有相当大的帮助,十方丛林一旦据为己有,不太好看。 所以梓默真人这话,只是堵李玉峰的嘴——这地方都有可能成为新的十方丛林,你子孙庙就别瞎惦记了。 正经是烟霞观可以在附近设个下十方,一边管理冰洞,一边有效地刷声望。 不过现在说这些话有点早,要做功德的张木子尚未离开,她在这里一天,就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没谁敢跟她争——玄女宫来了人都没用。 “那我就白在这里帮忙了?”李玉峰黑着脸发话。 “你子孙庙的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市侩?”那个女性真人发话了,她一脸的不高兴,“参与了这一场功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 “有功德我当然高兴,”李玉峰微微一笑,“我想请三茅庙的师兄弟前来参详这一阵法,烟霞观不得阻拦。” “你跟我烟霞观说这事?”冯真人惊讶地看他一眼,“麻烦你找准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是张木子——李永生都不算,因为他没有道宫身份。 烟霞观很想得到这块福地,但是做人得要脸,得尊重道宫的规矩。 “切,早晚是你们的,”李玉峰不屑地哼一声,这点事儿谁不清楚? 不过他也无意太过目中无人,于是看向张木子,笑着发问,“我琢磨一下阵法,可以吧?” 张木子笑一笑,“我还以为你想要点银钱。” 子孙庙重钱财是出名的,但是李玉峰知道这阵法的重要性,他缓缓摇头,“我也要赚功德,而且,这个观察的机会,又岂是银钱能买来的?” “我北极宫从不敝帚自珍,从来很看重道友之间的交流,”张木子点点头,“我做功德期间,你想看就看,莫要乱动就是。” 至于说做完功德,她就不管了——你跟烟霞观商量吧。 简单的交流之后,烟霞观的一干高层又参观了新开发的冰洞,里里外外看了一个遍,最后那名女性真人还留了下来,也是观察阵法。 真人姓冯,是从底层一步一步修行上来的,俗名冯文艳,目前是烟霞观三都之一的都讲,她在阵法、堪舆等方面,有极深的造诣。 冰洞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当天晚上,就来了足足有千余人来取水,这还是夜里的山路不好走,到了第二天,来取水的人超过了两千。 通义镇上总共不过五千人左右,就有两千人来取水,山路之上,随处可见白发苍苍的老翁和稚龄孩童,他们拿不了多少水,但是能弄回去一点是一点啊。 李永生是彻底不用去中修院了——去了那里也没人,半大孩子们都跑到这里取水来了。 通义镇到这里,原本没有路,硬生生被人踩出了一条路。 二十多里山路,来回就是五十里,为了弄一点水,不容易啊。 但是跟前几日相比,现在又像是生活在天堂了,来取水的人,可以先一气喝饱,然后打上水回去——这里的水,是道宫造出来的,不要钱的。 又有人赶了骡马前来驮水,然后拉到镇子上叫卖,赚几个辛苦钱。 不过水在镇子上卖不起价钱——卖得贵了,别人就不买了,好像我们不会取水似的。 于是没过多久,这些人将水卖到了其他的镇子,那样就能多赚点钱。 别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买卖,冰洞里出的水晶莹清澈,直接喝都没问题,益州府地界,这样的水真的太少了。 三天之后,有其他镇子的人来冰洞取水了——有人是买不起,自己来取,更多的是取了水自己用之外,还向外卖。 张木子不管这些,只要这些人不在此处惹是生非,她就不过问。 但是通义镇的人不干了,冰洞出水,还不知道能出多少呢,你们乱糟糟地都来取,万一伤了根本,我们都没得喝了。 黎庶也知道,这是道宫的功德,不敢相求道宫,就自发地在外面组织了人手,阻止外镇子的人来取水。 一开始,通义镇人多势众,占了上风,但是随着外镇子的人越来越多,有那势力大的,就组织了心狠手辣的凶人,拿着刀枪棍棒来抢水。 一开始,外来人也忌惮道宫的存在,不敢下狠手,但是打来打去,性子发了,就顾不得管那些了。 终于有一日,他们连续打伤了十几个本地人,抢到了洞口。 通义镇的人立马禀告仙姑,说有人抢夺我们的机缘——真的难得,黎庶都知道“机缘”二字了。 张木子对这个不是很擅长,就异常地恼火:我做功德,你们不是应该好好地配合吗? 现在抢来抢去,竟然伤了十几个人,尼玛……真当我道宫是摆设? 她想惩治几个人,又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太好,于是就找李永生商量:我该不该杀俩人? 不等李永生回答,烟霞观的都讲冯真人发话了,“你告诉他们,伤人者不得入内取水。” 张木子确实缺少经验,于是就诚心请教,“可是本地人挡着外地人,不让取水,我做功德,求的是越多越好……偏帮本地人不行,可是偏帮外地人,似乎也不妥。” “这些事,你让他们去商量,你管这些做什么?”冯真人无心跟她说太多,她的心思还在琢磨阵法上呢,“反正不许伤人,你声明这一点,他们之间……自会商量出办法来。” 张木子愣了一愣,然后恭敬地一拱手,“谢过真人指教。” 冯真人的办法确实不错,一个合格的领导,就该是这样,道宫抓总纲就对了,那些细节,由下面人去搞就可以了,考虑那么多没意思。 她也是身为都讲,管理了一大片摊子,有经验了。 但是对张木子来说,这确实是收获,无为而治,正是道宫强调的一种境界。 当然,道宫其实并不是那么良善的,无所不为,也是道宫的手段。 (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二百四十六章利欲熏心 张木子得了机宜,就出去宣布,伤人强闯的,不许进冰洞取水。 她这么一说,大部分的人就不敢不听,但是也有那自命有根脚的,嘴里大喊着“我是西南侯的家人,来取冰水”,然后就闷头往里走。 张木子直接出手,打伤数人——西南侯,那算什么玩意儿? 来抢水的人一看,西南侯的人都不顶用,咱们……得想别的办法了。 在京城,侯爵不算什么,但是在这种边陲地界,侯爵基本上相当于土霸王了。 于是很快的,外乡人和本地人,就谈好了条件,通义镇的镇长做了见证。 外乡人可以来取水,但是每天取水的份额,要规定一下,而且,不能免费取水——你们得向我们通义镇的人交钱才行。 没错,道宫的仙姑不收钱,人家做功德呢,但是冰洞在我通义镇,取水多了也容易坏根本,所以你们得适当交点钱——乡里乡亲的,不会多收你,但是不收也是不可能的。 冯真人说得果然不错,很多事情让下面人协商解决,做领导的不用考虑那么多。 很快地,本镇的人和外乡人就达成了共识。 至于说收来的钱,通义镇人也就是用来支付维护秩序的费用,顺便再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而已——在这样大旱的日子里,他们打生打死的,并不是想要赚取多少钱,而是真的想要维护自家生存的根本。 收很多钱?通义镇的人还真没那么想过:谁家没有老小?谁家不是干渴到五脏冒烟? 很快地,冰洞的秩序又恢复了,来取水的有本镇人,也有外乡人,时不时地,本镇的人还会向仙姑献上美酒——仙姑爱喝酒,大家收取了外乡人的费用,要饮水思源。 镇长也给李永生的任务考评上,注明了“甲上”——真的没有更高的评级了吖。 李永生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去玄女宫的地盘了。 但是他想拐上冯真人一起走——有真人帮着放大感应,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北极宫的真人入境,被玄女宫婉拒了,李永生本来的打算,是想和张木子入境的——玄女宫对司修,没什么防范意识。 但是这冯文艳不是北极宫的,也不是北方的十方丛林的,烟霞观坐落在西南,而且冯文艳是玄女宫比较看好的真人。 为啥看好她?原因很简单:玄女宫里,八成以上的灵修,都是女性。 玄女宫尊的是九天玄女朱雀,男性……可以有,但是女性才是主流。 所以在十方丛林里,有点名堂的女性真人,入玄女宫的概率要大得多,尤其是南方的十方丛林。 李永生想请冯真人一起走,但是冯真人对阵法很着迷——她没有柳麒那么执着,但是她知道,以后这个地方,就是烟霞观的下院了,想要管理好这里,必须吃透阵法。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独自琢磨,不过李永生有意交好她,没过多久,两人就相处得不错了,在阵法方面,交流得很多。 子孙庙的李玉峰,看得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他所擅长的是符箓,想要接话都不知道从哪里接起——符箓和阵法,有部分相通,但是对于专精者来说,其间相差的不啻天壤。 没办法啊,他也告知三茅庙的人了,说这里有精妙阵法,但是庙里专精阵法的师叔不在本地,去了东方。 ——其实他的师叔去东方,还是被官府逼的,巴蜀郡久旱无雨,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说,摆出大阵能祈雨,于是官府三天两头来骚扰。 烟霞观的冯真人,也遭遇过类似骚扰,但她是十方丛林的,直接回绝就是了,不用顾忌很多,但是三茅庙是子孙庙,不好回绝得太狠。 所以他的师叔以访友的名义,直接躲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抱怨,“摆大阵祈雨,当然可以,不过这种大阵……运修比灵修强啊。” 祈雨大阵,运修调动的是气运之力,而灵修则是以力胜巧,太过简单粗暴,真的要差一些。 尼玛你官府里全是运修,找我灵修祈雨,敢更不要脸一点吗? 总之,三茅庙里也来了几苗人,琢磨这个阵法,但是目前而言,收获不大。 所以李玉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永生和冯真人越聊越投机。 “冯真人,你说的这个设想,非常精妙,”李永生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笑眯眯地发话,“改动一下,灵石的消耗会更少……都可以人力完成了呢。” “那就改一下,试试呗,”冯真人也很激动,一脸的兴奋,“阵法是你布的,了不得再改回来嘛。” “这个……能等两天吗?”李永生挠一挠下巴,迟疑着发话,“我打算往闽粤一行,很快就能回来。” “你去那边办什么事?”冯真人的眉头一皱,“我发个传讯,给你办了就完了。” 这可不是传讯能搞得好的,李永生才待解释,张木子从洞外走了进来,一脸的肃穆,“外面有益州府的官差,设卡收费……冯真人,此事该如何处理?” 山洞外差不多里许远,有通义镇的人设卡,对外地人加以甄别和收费,现在又来了一帮官差,在两里地外设卡收费。 这帮人可是不管本地还是外地的,统统收费。 本地人心有不忿,就再次告到了张木子那里。 张木子每天喝着别人孝敬的小酒,吃着小菜,别提多惬意,听说有官差滋事,就想去赶人,不过转念想一想,还是来先请教一下冯文艳,自己该怎么做。 “啧,益州府的官差?”冯真人不屑地咂一咂嘴巴,“官府也就这点出息了,咱们做功德,他们倒好……借机收费!” 不怪道宫看不起官府,做的这叫什么狗屁事。 张木子不想听她抱怨,直接发问,“我若直接将人打走,如何?” “我也不知道,”冯真人很干脆地一摊双手,“咱们虽然是做功德,但这也可以是地方事务,官府会如何反应,我还真猜不到。” 道宫不得随意干涉地方事务,这都是定好的规矩。 李永生发话了,“将人打走好了,官府那边有压力的话,我来!” 他在京城的关系网不小,虽然他不愿意使用,但是益州府这边的人,做得实在太差劲了,他实在无法忍受——借着大灾之际敛财,能要点脸吗? 张木子也知道他的能量,看他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官府在冰洞外设卡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道宫的仙姑打走了,无数人见到了这一幕。 芙蓉城内的知府衙门,益州府教化房的教化长,正在向知府汇报,说我们听说了一个好故事,对教化众生很有意义。 知府哪里有心情听故事?久旱不雨,他要忙的事儿多了,就说你们看着办好了,整理出来之后,先让郡教化房的人看一下,他们认为好,我这边直接用印就是了。 就在此刻,有人来报,说通义镇有道宫中人出手,打伤了赋税房派去的人。 “这关我屁事!”知府直接就发作了,天气炎热,他也火气大,“让他们上报郡房,这个时候去收费……劳资都想打他们。” 通义镇那边出了一个神奇的冰洞,他也听说了,知道是道宫在做功德,出的水清澈透明,好像饮用得多了不太好,但是掺杂在浑水里,能令浑水变清。 ——冷凝水就是蒸馏水,冰洞那里不是全封闭的,空气中有杂质,但是这样的冷凝水,喝多了也不好,不过大部分人反倒认为,这水太好了,一般人喝多了受不了,得掺杂点浑水。 本来嘛,道宫造出来的水,哪里是一般凡夫俗子消受得起的? 盲目迷信这东西,很容易在不经意间造成,对于神秘事物,过度解读太常见了。 反正知府知道,赋税房出动,不是他的意思,须知赋税房的主官,是被称作赋税使而不是赋税长,直接受郡房赋税使的指挥。 知府或者未必是好知府,但是益州府是大旱的重灾区,他若应对不力,是要被人弹劾的,这个时候,他哪里会把那点小钱看在眼里?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郡里的赋税房和工建房,派了人出去,还有镇南公府的卫队!” “握草,这是要跟道宫开战吗?”知府愕然,然后扭头看向教化长,“这样,你推荐的这个故事,咱们选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一说。” 然后他扭头看向自己的下属,“我有大事要做,无关旱情的事,不要来打扰我。” 下面人有点为难,“可是……通义镇那边该怎么办?” 知府狠狠地瞪他一眼,“衙门里除了我这个知府,还有通判不是……” 张木子在打走设卡的人之后,喝点小酒睡了一觉——她睡觉就在冰洞里,虽然她是寒暑不侵,但是外面天气太热了,躲在冰洞里,盖张薄被休息,才是享受。 正睡着呢,有小道童匆忙来报,“张上人,坏了,外面来了官军。” “能不能愉快地休息一下了?”张木子勃然大怒,站起身向外走去。 走出去的时候,官军已经堵在了洞口——通义镇那些设卡的土棍,早就被撵得不知去向了。 带队的小校,拿出一纸通告来,面无表情地发话,“我正式告知你,这里被巴蜀郡征用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流程作祟 “征用?”张木子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气得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官府征用道宫的地盘,开什么玩笑? 你真能这么做的话,那我四大宫联合起来,岂不是可以征用皇宫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无意知道你是谁,”小校一脸的严肃,“这里是通义镇,我得到了巴蜀郡和益州府工建房的许可,征用此地。” 和平时期,军队想征地方的地,必须要有工建房的许可——战争时期那是另一说了。 张木子直觉地感到,事情有点不对了,“你傻了吧?我道宫在此处做功德。” “呵呵,”小校很不客气地讥笑,“道宫做功德,那是好事,换个地方就是了。” 卧槽尼玛,张木子越发地觉得不妙了,她眯着眼睛,阴森森地发话,“我做个冰洞造水,你让我换地方……小子你活腻了吧?” “你做什么,我不感兴趣,”小校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只问你,你占这块地,经过工建房许可了没有?” 张木子气得笑了,“果然,原来在这里等着我……能要点脸吗?” 她也是杀伐果断之辈,出手伤人是常事,但是这一次,她还真的是被对方将住了。 原因很简单,这块地,目前来说还真不是道宫占下的。 要说起来也不怪她,她刚开始做出决定,要在这里做功德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方案能不能成立——李永生说得信心十足,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拿不准。 所以她就没有跑去报备这块土地,本来嘛,下面的小镇,土地什么时候不能报备? 事实证明,她想的也没错,镇长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后来出水了,镇子里根本提都没提土地的事儿——这儿是山区,镇子里觉得多此一举。 张木子一开始是拿不准,后来又要协调人出方案和施工,就更顾不得考虑此事了。 后来一切走上正轨,镇子里也没反应,她索性直接将此事丢在了脑后。 也不是说张木子一点都没意识到,事实上她心里也清楚这些,但是她想的是,我就做一场功德,至于说土地的手续,还是让接手的人去跑吧。 北极宫来此,不是来抢地盘的,那她操心此事作甚?万一被人想多了,反倒不好。 但是小校一提这手续,张木子也知道麻烦了,她确实是没土地使用的手续。 李永生也跟了出来,见状他出声发问,“你以何名义征地?” 小校看他一眼,待理不待理地回答,“这是我们和工建房的事,你没资格知道。” “是吗?”李永生冷笑一声,他可不是张木子那种菜鸟,“军方征用地方上的土地,不知道你们过了巡荐房没有?” 咦?小校看他一眼,顿时对此人重视了起来,“你是何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李永生淡淡地回答,“重要的是,你军方跟地方接触,必须要报备巡荐房,这手续你办了吗?” 还是那个原因,军方和地方接触,算敏感事件,按规矩要报备当地巡荐房——军方出于哪些原因,必须跟当地接触。 当然,理论上讲,巡荐房不能干涉军方的决定,他们只能记录并且上报,这才是真正的报备,而朝廷也能通过巡荐房,了解部分当地军方的情况。 不过话说回来,巡荐房里也有不怕死的,还真的出过一些人物,直接反对军方跟地方的不合理合作,甚至不惜以命相博。 后来先皇还特意强调过,军方的事情,下面巡荐各房负责报备就行了,但是此种事情,还是屡禁不绝——做了巡荐使,就得靠类似的事情刷名望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军地合作,起码要去巡荐房报备一下。 小校见这厮说话老道,心里的轻视顿时收了起来,他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警惕地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少那么多废话,”李永生一摆手,不怒而威地发话,“你就说报备了没有……军地若是敢私下勾结,后果你自己清楚!” 这手续怎么可能办得下来?小校太清楚这一点了,军方倒是不用太在意巡荐房的干涉,但是道宫在做功德挽救黎庶,军方反而要去抢地,巡荐房不跳脚大骂加上书才怪! 而且事实上,他也不是代表军役房来的。 觉得对方难缠,他沉吟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是镇南公府的,征用这块地,是公爵府的意思,何须报备巡荐房?” “镇南公府?”张木子的表情,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了,“小小公爵府……活腻歪了?” 公爵府当然不是小小的,事实上公爵的地位极高,品级等同于三院,还高于六部,军役部部长陈布达见了镇南公,也要执下属之礼。 但是对道宫而言,公爵府真还不如军役部,差得太远。 哪怕是军役房出来的小校,张木子也不敢轻易动手,但是公爵府的人,她看不顺眼的话,说杀也就杀了,不用有太多顾忌。 公爵再大,大得过军方背后的整个朝廷? 所以在张木子嘴里,镇南公是小小的公爵。 小校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就算不是征用,这里也是镇南公买下的地,你道宫为何要强行霸占?” “咦?”张木子冷冷地瞪他一眼,“那你方才说,是军方要征用,为何欺瞒于我?” 最后几个字,是她从牙关里蹦出来的,很显然,对方若是不能给她一个说法,她就打算给对方一个说法了——欺瞒道宫的罪名,可是不小。 “那是我们给阁下留的面子,”小校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宫强占公爵之地,传出去大家都不好听。” 这理由勉强成立,张木子的脸色却未见任何好转,“这里的镇长,都不知道此地属镇南公所有……这地何时买下的?” 小校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发话,“买下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竖子!”张木子抬手一道白光,就将小校打飞出去,“欺人太甚!” 小校直飞了七八丈,才跌落在地,打了几个滚,一口血喷出,再没起来。 “这位道长,火气太大了吧?”不远处走来一名中阶司修,面无表情地发话,“不管怎么说,你强行占了他人之地,最好赶紧搬走,不要玷污了道宫的名声。” 张木子斜睥着他,“你又是何人?敢嘲讽我?” “我在郡工建房公干,此来做个见证,”中阶司修抬手拱一下,面无表情地发话,“道友云游至此,却不见挂单,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道人云游挂单,这是一项制度,不过严格执行的,只有幽州郡一地,像去年年底,北极宫四大真人南下,也没谁去挂单。 然而,制度既然称其为制度,那就是可以拿来说事的,张木子若是路过巴蜀郡就算了,她在这里已经呆了半个多月,没有去十方丛林挂单,官府真要追究起来,道宫也不能说什么。 张木子却是彻底地无语了——握草,我在这里努力做功德,你们绞尽脑汁算计我? 敢再不要脸一点吗?她无力地看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抬手揉一揉额头,“我确定一下……这块地应该是益州府的,你郡房下来,益州府工建房同意吗?” 中阶司修淡淡地看他一眼,“益州府的人,不是都被你们打跑了吗?你认为他们会反对?” 想起此前设卡收费的官差,李永生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人,是试探我们反应的?” “这个我并不知情,”中阶司修淡淡地发话,“给你们十个时辰,速速从这里搬走,否则我们只能求助军队帮忙维持秩序了。” 李永生斜睥着他,沉吟一下才发话,“卖通义镇的地,镇长知晓吗?” 这块地,不管是郡房卖的,还是府房卖的,但终究是镇子上的地。 中阶司修冲着他冷冷一笑,然后一摆手,“把那个小镇长带上来!” 镇长是被两个小校架着过来的,一看到李永生,他就忍不住放声大哭。 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跟一个孩子似的,“李公子、张上人,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敢反对……我也对不住乡亲们,我特么的不是人啊。” 益州府卖地,是需要经过当地官府认可,但是一般来说,下面人不出面否认,事情就能操作了,并不一定要下面人认同。 镇长就处于这么个尴尬位置,若是他想推翻上官的意志,必须要极力反对才行,但是他真没那个胆子,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反对的话,大不了人家换个镇长。 反对没用,又不能帮乡亲们保住这地方,他不嚎啕大哭才见鬼了。 张木子斜睥工建房那厮一眼,“为了一个过气的公爵,值得吗?” 镇南公是开国公之一,本朝开国十二公三十六侯,现在只剩下两家公爵三家侯爵了,其他的死的死、降的降,仅剩的两公三侯,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工建房司修微微一笑,“阁下北极上宫中人,为巴蜀做了这么多,已经很值得敬佩了。” (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四十八章底气何在 工建房司修的话,针锋相对得很,不是什么好话。 诚然,镇南公是过气了,但那是在京城里没啥影响力了,在巴蜀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还是当之无愧的土霸王。 而张木子虽然是上宫的,却是北极宫的,在西南还真使不上劲儿。 张木子不习惯跟人斗嘴,她冷冷地看对方一眼,“欺负我是外地人,对吧?” 巴蜀这拨人,还真的欺负她是外地人,若她是玄女宫的——哪怕是白虎庙的,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强夺她的东西? 中年司修叹口气,“我们并无不敬上人之心,但是你程序差了……怪不得我们。” 张木子看李永生一眼,“十个时辰之内,能毁掉这个冰洞吗?” 李永生嘿然不语,良久才叹口气,缓缓点头,“能。” “你们怎么能这样?”中年司修闻言,大惊失色,“你是道宫中人,本来是要做功德的,何必做这恶人?” “这怪我吗?”张木子冷冷地看他一眼,“我道宫是来做功德的,不是做傻子的。” “张上人,”李永生期期艾艾地插话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这么一来,受苦的是当地黎庶啊,您不考虑一下?” 张木子迟疑一下,又看向那中阶司修,“给句痛快话,到底是谁看上这儿了?你要是敢糊弄我,那就是咱俩的恩怨了,明白不?” 中阶司修一听要往私人恩怨上引,顿时吓了一大跳,谁愿意跟道宫中人结仇? 而且,他也确实怕对方毁了冰洞,只能苦笑一声回答,“就是镇南公啊。” “你有种,”张木子冲他点点头,呲牙一笑,“你会后悔的,真的。” “真的是镇南公啊,”中年司修委屈得叫了起来,“公爵最是怕热,世子觉得这里的冰洞正好消暑……夏天也有冰块用了。” 张木子和李永生交换个眼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巴蜀郡都旱了八个月了,黎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有一处能产出点水的冰洞,你公爵府竟然要用来享乐?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黎庶呢?你们考虑过吗?” 中阶司修干咳一声,“这个……关键是你们手续不全,实在没办法。” 张木子冷冷地发话,“你让镇南公的世子前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何必这么歹毒?” “公爵领地还有泉水呢,”不远处有人哼一声,却是一个小校,他冷笑着发话,“泉水照样不给人取用……这是私人财产。” 这尼玛是高端黑吧?李永生呆呆地看着他,“那其他黎庶,就活该干渴而死?” “这也没有办法,”小校一摊双手,冷冷地发话,“遇上天灾人祸了,不会投胎的……那就去死吧!” “你也遇上人祸了,”张木子电射而出,直取那小校的人头,“死吧!” 旁边两个司修见状,齐齐对她出手了,想要攻其必备,以阻止她的攻击。 “打!”李永生轻叱一声,四道白光分袭二人。 两名司修根本不带理他,继续袭击张木子,而前方又蹿出一个司修和四个制修,两张大网罩向了她。 他们敢来强行霸占冰洞,肯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混蛋,敢动我道宫道友?”洞口处传来一声厉喝,却是冯真人的声音。 但是她喊出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张木子眼见不能得手,身子平移向右,奇快无比。 她闪过了所有的攻击,但是有点狼狈,也没有杀掉对方的小校,战斗目的没有达成。 不过,有人比她还狼狈,那俩司修没把李永生的攻击当回事,但是白光及体的那一瞬间,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两人都是有气运护体的,但是那白光威力奇大,光靠那点气运,护不住身体,于是一个猛地扭腰,另一个却是猛地一缩头。 饶是如此,扭腰的那位,衣衫上也被划开一个大口子,缩头的发箍上吃了一记,发髻顿时散开,成了披头散发的野人。 “你……你还真敢动手?”两名司修扭头看向李永生,眼睛都红了,“真以为朝阳大修堂很了不起?” 李永生笑着一摊手,“朝阳大修堂,当然了不起,不过我对你俩动手,还真用不到大修堂的身份。” 一名司修闻言就要暴走,却被另一名司修拽住了,这位沉着脸发话,“你不用朝阳大修堂的身份,想必还有更惊人的手段了吧?”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手段肯定有一些,不过……你确定要听?” “当然要听,”这位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手段高超,我们惹不起的话,当然就会退避。” 他说这话说得,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深得做官精要。 李永生想了一想,摸出一个紫色的卡片晃一下,“认识这东西吗?” “内廷的赦免卡而已,”旁边工建部的司修发话了,他能认识这东西,当然就不会觉得太难得,但是他的脸色,已经郑重了起来。 “不够?”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巴蜀郡有人去参加大典,也得了此物,”工建房这位硬着头皮回答,他心里已经在打鼓了,但还得强撑场面,“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他是这么说的,但是动手的那俩司修,脸已经发白了——认识内廷的人? 地方上的官府,虽说很多时候肆无忌惮,但是对于能近距离接触天家的内廷,有着本能的畏惧。 “来,”李永生一抬手,打个响指,“把我的马牵过来。” 他们从北方,一共带来了七匹马,不过这里真的不是养马的好地方,尤其他们带来的都是北马,十分不适应巴蜀郡潮热的气候。 自打来了这里,七匹马就有点萎靡不振,尤其是依莲娜带来的两匹马,彻底水土不服。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马匹少了水喝,后来冰洞建造好了,将几匹马牵到附近,顿时就生龙活虎了起来。 这些马时不时都要进冰洞玩闹一番,精神头大得很。 见李永生招手,就有人将三匹马牵了过来。 工建房的这位看一看这三匹马,缓缓摇头,“看不懂,我不懂马。” 但是刚才质问李永生的那名司修,脸却是白了,好半天才问一句,“御马监?”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还不算特别瞎嘛。” 工建房这位还待说话,脸色发白的司修拽他一把,微微摇头。 于是他们转身离开,走出老远之后,司修的脸上,兀自没有血色,“握草,能从御马监弄出马来,这货来历真的不小。” “御马监在十二监里,不算什么吧?”这是消息不够灵通的。 “御马监不算什么?”这位气得笑了,“御马监的宁致远,风头都要盖过魏岳了。” 边远地区,消息不太灵通,这个可以理解,但是魏岳是谁,真的有太多人知道了——内廷的老大啊。 “这厮居然有这样的来头?”有人惊呼一声。 但是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地赶路,对于官府体制中的他们来说,北极宫的人不算可怕,能压制住内廷第一人的主儿,才真正可怕。 走了一阵之后,有人轻声嘀咕一句,“咦,那个通义镇的镇长,没有带下来?” “你上去带吗?”又有人冷哼一声。 镇长待在洞口没走,而冯真人也从洞里出来了,了解一下刚才的情况。 听完全部经过之后,她沉着脸摇摇头,“这帮混蛋。” 烟霞观是附近的十方丛林,对镇南公其人,了解得很清楚,但是她也必须指出,“张道友,此事你做得差了,该先将土地划下。” 镇南公做的事情,非常恶心人,但是人家占了理,道宫这边却是流程不正确。 张木子气得哼一声,“我只是做一场功德,身为北极宫之人,在这里划地算什么?正经是你烟霞观,该张罗此事吧?” 冯真人沉声回答,“你爱惜羽毛,难道我烟霞观就不爱惜?” 你功德还没做完,我们申请划地,这算怎么回事? “此事该如何处理?”张木子郁闷地叹口气。 她绝不甘心离开这里,但是她也知道,道宫和官府相互提防,甚至还经常发生摩擦,其中很多时候,就是因为类似的小事引起的。 “关键还是在镇南公那里,”冯真人的娥眉轻蹙,“其实这家人做事,嘴脸一向丑恶。” 然后她看向李永生,“倒是李小友,京中若是有奥援,不妨吓唬此人一下。”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家人行事,专横跋扈,会在意京城的态度吗?” “跋扈?”冯真人冷笑一声,“他也只敢对黎庶跋扈,须知镇南公此前,是朝歌公来的,是西迁至此的。” 开国十二公的朝歌公,后降为逍遥侯,再后来中土国遭遇战事,第二任逍遥侯散尽家财响应,战争胜利之后,又被封为镇南公,迁来巴蜀郡镇守。 这里可不是镇南公的大本营,但是发展了几代之后,家族也兴旺了一些。 镇南公对朝廷很低调,但是在巴蜀却是无恶不作,作恶不针对官府,针对的是百姓。 当地官府也不好说什么,这明显是他们惹不起的,更有人猜测,“莫非镇南公在自污?” 以开国公的家世,只要不整那些作死的勾当,欺压当地黎庶……那也算个事儿?(。) 第二百四十九章是谁霸道 冯真人跟镇南公也打过交道,她看得很明白——压制这厮,必须要用官府的力量。 李永生有点好奇,“他难道不知道,这冰洞以后是本地十方丛林接手?” 你别说得这么直接好不好?冯真人看他一眼,“镇南公府虽然是外迁来的,但是在此地也根基深厚,他既然占了理,我们也不好计较。” “那我就先将阵法收起吧,”李永生叹口气,他觉得这个镇南公如此操蛋,居然没人整治,烟霞观真有纵容的嫌疑——当然,他们也可能有苦衷,不过这一点,他是不会考虑的。 至于说功德做到一半,就不得不离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扫兴,可是本地的官府都不在乎,他们这些外地人,又有什么立场去争取呢? 张木子心里,是真的不舒服,她是真有心做功德的,可是到了现在,她的选择也不多了,“这事儿必须要在朝阳广播电台说一说,简直是巴蜀的耻辱。” “广播电台,那是必须要说的,”李永生一脸郑重地点点头,“我在交任务的时候,也会注明这一点……嘿,倒要看他们能得到什么样一个冰洞。” 没了阵法的话,这里就是个清凉一点的山洞而已。 张木子斜睥李玉峰一眼,“我们取了阵法走,冰洞下方,可能挖掘出冰系宝物……这宝物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拿的。” 李玉峰心里也清楚,张木子以为是他走漏了风声,毕竟是冰洞下面,还有未知的东西。 但是他觉得委屈,“我虽然是三茅庙的,也懂得怜惜黎庶,镇南公若是敢开采宝物,就等着半夜飞头吧……道宫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抢的。” 哪怕是子孙庙的,他也看出来了,有冰洞在,远胜于开采宝物,别的不说,因为阵法的存在,冰洞的制冷是循环的,相较那一时的宝物,现在的冰洞,可以说是万世的基业。 宝物好还是基业好,这还用问吗? “那就先收了阵法,”张木子做事干脆得很,“永生你辛苦一下。” 冯真人嘴巴动一动,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叹口气——人家北极宫的功德没有完成,想收起东西来,她怎么好厚着脸皮讨要? 正经是这镇南公肆无忌惮地强抢道宫的东西,她身为当地十方丛林的真人,竟然不能阻拦,也真是够丢人的。 不过最终,她还是出声了,“张道友可否在此处停留几天?” “停几天?”张木子气得笑了,“冯真人有令,我本该是听的,但是停留在这里,是嫌我北极宫丢人丢得不够吗?” “张道友何出此言?”冯真人有点不高兴了,“我是想请监院出面,看能否给镇南公府一点压力……没准会有什么变数。” 张木子一听是这个道理,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永生你怎么看?” “反正我先把阵法拆了,”李永生回答道,顿一顿之后他又说,“不妨向民众放出风声去,就说镇南公府强取豪夺,冰洞要毁掉了。” 张木子闻言,微微颔首,“裹胁民意,倒也不是不可以。” “怕是没什么用,”冯真人苦笑着摇摇头,“这里不比你们北方,若是裹胁民意有用的话,他们何至于如此肆无忌惮?” 这时,张木子已经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了,闻言她笑着摇摇头,看一眼李永生,“民意有时可能没用,但是永生既然在,那可就有大用。” 事实上,冯真人也反应过来了,她好奇地看李永生一眼,“你不是跟道宫有缘吗?怎么在朝中又有那么大的势力,还跟内廷相熟?” 李永生笑一笑,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于是摇摇头,“我先去拆阵法了,你们不跟着看一下吗?” 分析摆好的阵法,和亲历铺设阵法,那绝对是不一样的,拆阵虽然比布阵难度小,可是亲历一场,也是难得的体验。 不但冯真人跟着去看了,就连李玉峰都去了,他甚至摸出了留影石,想记录一下过程。 冯真人有点受不了,重重地一哼,“李道友,矜持一点好吗?” 李玉峰悻悻地收起留影石,嘴里还在嘀咕,“张上人也没有阻止我留影。” 冯真人狠狠地瞪他一眼,“我烟霞观都没好意思留影,你差不多点。” 道宫在交流的时候,什么都可以讨论,但是使用留影石的时候不多,这也是规矩。 有悟性,你就当场悟了,要不就回去慢慢琢磨,拿留影石留影,不但丢人,也是对别人的冒犯。 最重要的是,留影石一旦流出,这影响就不好控制了。 李玉峰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的阵法造诣差了点,又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所以才想留影下来,回去跟三茅庙的人探讨。 现在他显然是不能如愿了。 李永生无所谓地笑一笑,“没事,现在看拆阵,过几天又能看布阵了。” 过几天?冯真人和李玉峰对视一眼,心说这小子这么有把握? 李永生用了半个时辰,将布设的阵法拆除了,不过冰洞形成了些时日,一两天之内,温度不会回升得太快。 不过这个消息,已经由镇长和小道童们传了出去,尤其是镇长急得上蹿下跳,敲锣打鼓地通知镇子上的百姓。 这消息像刮风一般,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通义镇——事实上,下午军校们将守关卡的镇民撵开的时候,很多人就有不好的猜测了。 现在消息落实了,镇子上的人瞬间就炸锅了,不少人不顾辛苦,跑来冰洞取水,一趟一趟的,恨不得把冰洞搬空。 也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乡老,聚在一起,商量着……实在不行就彻底封了那座山。 中土国重亲族,地方上的势力一旦团结起来,连官府也头疼。 同时必须指出的是,中土国对地方叛乱的容忍度极低,通常就是武力镇压,很少和谈,也不会放过叛乱者,族诛什么都常见。 所以地方势力闹事,分寸是很重要的。 通义镇的人一旦封山,肯定是违背了工建房的意愿,但是违背也就违背了,因为这里是划给镇南公的地,镇南公若不使用军队,还真不可能压下去这四五千号人。 但是动用军队的话,镇南公就犯大错了,他可以动用军队从道宫手里抢地,但是不能让军队对地方势力动手,一旦弄出乱子,不管地方上造反不造反,擅自调动军队就是大罪。 跟道宫打交道,军队是为官府站场子的,不存在擅自与否的问题。 这些乡老也不愿意这么搞,但是不这么搞的话,会死人的啊。 与其活活渴死,不如舍命一搏。 不过这个法子,还是有点危险,又有人提议说,不行咱们就去府城击鼓鸣冤,去上他千把人,没准会引起天使的关注——如此大旱,天家肯定会派下使者来。 有人反对这意见,天使也未必就在府城,没准人家下去视察灾情。 大家正争得面红耳赤,猛地有人跑来报告,“那李教谕正在征集公爵的不法行为,像是要往京里告状!” 众人一听,就来了精神,李永生那小伙子,可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呢,没准真的有能力把话传到顺天府,天家震怒之下,区区一个公爵,那还不是随手就碾死了? 于是大家纷纷赶去,七嘴八舌地汇报。 镇南公在巴蜀做的恶真的不少,通义镇里的黎庶,居然也有近百人被欺负过。 镇南公的人虽然撤走了,但是在地方上也留下了眼线,当他们听说,道宫果然将阵法撤走,冰洞开始融化,忍不住大惊失色——没了冰洞,要这块地何用? 其中工建房的司修尤其着急,他娶的就是镇南公的女儿,闻言他大怒,“既然他们如此不识相,那就要动用军队,将他们困住,交还从山洞里盗走的物品了。” “这事恐怕做不得,”有人很坚决地反对,“道宫的人都让了那块地,他们能设置阵法,莫非公爵府不能?没必要为这点小事惹恼道宫。” 工建房这位气得冷哼一声,“真真是欺人太甚!” 不管怎么说,能和平地收回这块地,还是不错的,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来到了冰洞口。 此刻这里已经没了道宫的人,倒是还有人没命地从山洞里取水——这时候,能多取一点是一点啊。 众人随手打倒了几人,将他们的器皿打破,却也没有抓人走——为这点小事,不值得。 进了洞之后,他们都傻眼了,洞里的水,都淌成河了。 “握草,这么多水啊,这个冰洞果然神奇。” “还说什么撤去阵法,扯淡不是?冰洞里很凉啊。” 有个取水的黎庶路过,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因为撤去了阵法,冰都化成水了,再过几天,你看还有水没有。” 这话给狂喜的众人浇了一瓢凉水,不过他们也没兴趣为难这位,而是商量了起来。 “三茅庙的人,不知道是否能搭建一座大阵……他们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可能性不大,子孙庙不可能明着拆道宫的台,呀,这北极宫的人也太霸道了。” “谁说不是呢?这里能生出水来,黎庶也会跟着沾光啊,枉他们说什么做功德……” (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五十章过分解读 就在众人筹划重新搭设阵法的时候,内线传来了消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李永生,向黎庶征集镇南公的不法行为。 工建房的司修听到这消息,脸就是一白,“这传言……当真?” “这真不是传言,是线人亲眼所见,”汇报的这位一脸苦涩。 “这尼玛……”镇南公的女婿为难了,他可是清楚地记得,那个大修堂的修生,有多么地难缠——不但有内廷发放的赦免卡,还有三匹来自御马监的马。 正像大家想的那样,他不害怕道宫中人,但是对可能直达天听的朝阳本修生,他是相当地忌惮。 想一想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狞笑,“去郡里……朝阳大修堂,来了不止一人吧?” 有人迟疑地发话,“那这个冰洞……怎么处理?” “这尼玛是水洞,哪里是冰洞?”镇南公的女婿气得大骂,“你们看好了便是,不要让人随便取水!” 一行人赶回芙蓉城,径自往教化房走去。 郡教化长名唤令狐宴,此刻正在跟益州府教化长商谈,“赵氏孤儿这个故事不错,值此非常时期,赶紧弄出一个话本来,给灾民们讲说,教化大家忠义之道,也能分化注意力。” 旁边坐着的,还有益州府的知府赵茂斌,他笑着点点头,“本府前来,还是希望这故事能上报教化部,李永生此子果然文采非凡,在我益州府,居然创出这样的故事,不容易啊……” 正说得热闹,一行人闯了进来,正是工建房的一帮人。 他们横行惯了,一张嘴就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李永生,恶意煽动通义镇黎庶,侵吞镇南公的土地,还望令狐教化长知会朝阳的教谕……这样帮助巴蜀郡抗旱,我们不稀罕!” 令狐宴一抬手,拢一拢头上稀疏的毛发,诧异地发话,“你是在命令我?” “不是命令,是请求,”镇南公的女婿淡淡地回答,“旱情日久,人心浮动,他们既然不能稳定人心,反而要添乱,公爵认为,这样的帮助,咱们不如不要。” 令狐宴挠一挠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下风险,才轻咳一声,“你对李永生有多少了解?” 工建房的司修哪里敢正面回答?内廷的赦免卡,就足够令他头疼了,更别说御马监的马了,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朝阳大修堂贵气太重,来到巴蜀,未免不接地气。” 令狐宴又挠一挠下巴,“你想要做什么,直说好了。” “他在道宫和刁民的煽动下,想要对镇南公不利,”镇南公的女婿最终还是直说了,“还妄图找人构陷,此事……朝阳大修堂有管教不严之嫌。” 令狐宴果断地摇摇头,“凭你,还不配如此说朝阳大修堂……什么,李永生跟道宫勾结?” “他跟道宫勾结,”这位点点头,“我可以确认这一点。” “你傻了吧?”令狐宴眉头一皱,“你可知李永生做过什么?可知他简在帝心?” “简在帝心?”镇南公的女婿还真的傻了……眼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说了,”令狐教化长一摆手,“你好自为之吧……送客。” 这拨人被教化房撵了出来,却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好半天之后,才有人哼一声,“教化房很了不起吗?咱们去找郡守做主。” 说实话,这种事儿找郡守做主,就有点过了,郡守不愿意招惹镇南公是真的,但是为这个过气的公爵出头摇旗呐喊,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离开了,令狐教化长心里也有点不淡定,“这李永生……咋又惹上了镇南公?” “此事我是知情的,”益州府的知府赵茂斌出声了,他一脸的不高兴,“说起来也是镇南公的不是,道宫在通义镇做功德,可是镇南公却想抢了道宫的道场……真是得意忘形。【ㄨ】” “抢道宫的道场?”令狐教化长的嘴巴张得老大——这不是找虐吗? 赵知府点点头,“他们抢的不仅仅是道场,道宫在那里造水……那还是功德。” “那真是找死了,”令狐教化长苦笑一声,然后又是一愣,“那个啥……李永生就是写了《拯救战兵雷锋》话本的?” “是,就是他写的,”益州府教化长点点头,“这个话本,深得今上喜爱……据说。” “握草,我去一趟郡守府,”令狐宴蹭地就站了起来,抬手捋一捋顶门不多的几根头发,“要快,这事儿不能耽搁!” 半个时辰之后,他见到了郡守郭靖平,不过糟糕的是,镇南公的世子和女婿都在场。 见到他来,镇南公的女婿先冷笑着发话了,“令狐教化长,果然还是过来了。” 令狐宴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然后看向郭郡守,“郡守大人,我有事相告。” “相告……不能直接说吗?”镇南公世子三十多岁了,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听出对方有说小话的意思,他就不满意了。 郭郡守无奈地看他一眼,心说你丫居然敢抢我的话头? 不过此刻,他也懒得多事,于是下颌一扬,“令狐教化长,我正要寻你,据说朝阳大修堂有些修生,在本郡行为不轨?” “这正是我要说的,”令狐宴狠狠瞪世子一眼,才高声回答,“大修堂修生李永生,一心教化黎庶,有功当嘉奖。” “这个……不太好吧?”郭靖平看他一眼,又看镇南公女婿一眼,心说这令狐宴以前胆子也不算大的嘛,这次是抽了什么风,敢硬顶着镇南公? 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还是要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听说此人想要上书,歪曲丑化巴蜀郡,抹黑咱们的抗旱成就……这个大局感,是有点欠缺啊。” 令狐宴怪怪地看工建房那厮一眼,又看向郡守,“太守可知李永生为何人?” 郭靖平的眼皮抬一下,顿一顿之后摇头,“不知。” “此人写过一本话本,歌颂格洛路之战,”令狐宴淡淡地回答,“政务院甚喜之。” “政务院?”郭郡守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天使可能知道此人?” 朝廷派来巴蜀郡视察旱情的,有政务院的司长,有农院的司长,还有内廷的人。 他现在所指的天使,就是政务院来的这位。 “十之八九吧,”令狐宴面无表情地回答,“郡守若是想斥责朝阳大修堂,我不敢苟同,要不……郡守先跟天使商量一下?” “你不敢苟同,莫非要我亲自去找朝阳的人?”郭靖平恼了,眼睛一瞪。 令狐宴心一横,“反正我是不去,我不认为李永生做错了,他教化有功!赵知府也这么认为。” 郭靖平好奇了起来,“那你说一说,他如何教化有功?” 令狐宴先说《拯救战兵雷锋》的话本,他说到一半,郭郡守就点点头——我知道这个话本,原来就是他写的? 郭郡守也是琢磨朝廷风向的,这个在京城引起上层轰动的话本,他有所耳闻,不过就像魏岳一样,他知道话本引起的反响,反倒是不知道李永生这个人。 搁在地球界,这就叫书红了人没红。 不过郭靖平也受过镇南公不少好处,迟疑一下他又问,“这人话本写得不错,我知道,但是……他在巴蜀也有教化吗?” “根本没有,”镇南公世子冷哼一声,“偷盗我家财产以愚民,身不正,心也歪,好意思说教化二字?” 郭靖平并不接话,而是看着令狐教化长——解释一下吧? “李永生在通义镇执教中修院,这原本就是教化,”令狐宴冷冷地回答,“而且,他讲了新的故事……” “新的故事……”郭郡守微微颔首,心说应该就是这个了,“说来听听?” 令狐宴将《赵氏孤儿》讲了一遍,这个故事,李永生讲了四天,但是故事的梗概,一炷香不到,就能讲完。 听完之后,在场众人久久不语,怎么说呢?这种忠义的故事,还是颇令人震撼的。 良久,镇南公世子才回过神来,他为自己的失神感到羞愧,少不得冷笑一声,“赵家,还真没听说赵家有过什么出息,胡编乱造的玩意儿,也好意思说教化?” “程家……没听说过什么程家,”镇南公的女婿也冷哼一声,“真要有这么个忠义双全之人,哪个家族不会宣扬?” 令狐宴斜睥郭靖平一眼,“太守也是这么看吗?” 郭靖平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这个故事——《拯救战兵雷锋》那个话本,可是有深意的,令狐宴如此说,莫非这故事里也有深意? 万事就怕琢磨,琢磨来琢磨去,郭郡守的脸有些白了,而且,他也真的后悔把镇南公的人留在这里,听到这话了。 不过既然想到了,他实在不能控制自己,于是颤抖着发问,“令狐教化长说的,可是程婴自杀之日?” 你总算没笨到家!令狐宴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反正是个挺不错的故事,自杀的日子,选得也不错,对吧?” 郭靖平的脸,越发地白了,他失魂落魄地点点头,“是啊,不错……” 程婴是在赵家新主赵武冠礼之后自杀的,那是弱冠之礼,而今上在去年,才冠礼亲政……(。) 第二百五十一章天使奥斯卡 见到郡守失魂落魄的样子,令狐宴就知道,丫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他站起身来告辞,“所以朝阳大修堂那里,就麻烦太守协调了。” 尼玛,你不敢惹,让我去惹?郭靖平一抬手,就想喊住他,但是迟疑一下之后,还是颓然地放下了手臂,默默地看他离开。 镇南公世子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于是问自己的妹婿,“程婴自杀之日,那便怎么了?” 做妹婿的眨巴一下眼睛,又看向郭靖平,“太守自有分说。” 真是一对草包,郭郡守气得叹口气,“赵武弱冠了,所以程婴自杀了……这都不懂?” 镇南公的女婿嘴巴微张,眼珠也在乱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可是镇南公的世子,真的是一个大草包,“这不是正常吗,赵氏新主立了,他为了全朋友之义,可以放心死了……玛德,我家怎么没有这么忠义的家臣?” 郭靖平无奈地看着他,镇南公府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终于,镇南公的女婿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今上去岁弱冠?” 跟你们这种弱智沟通,真是不容易啊,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才领会过来?郭靖平无奈地叹口气,“弱冠当然是重点了。” 镇南公世子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了,“那他……岂不是在影射今上?说今上要杀功臣?” “你怎么能笨成这样?”郭靖平气得跳了起来,“弱冠,就是亲政了,该杀的杀,有些人该自杀,那就自杀吧……马上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了,蠢货!” 一直一来,郭郡守对镇南公都尊重有加,一来是做为郡守,要安抚地方,二来也是镇南公有大量的银钱打点,所以他不但对下面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镇南公世子,也相当客气。 但是这一刻,他真的不能忍了——换个白痴来,也比你做得更好啊。 “咝,”听到这话,镇南公世子倒吸一口凉气,都顾不得计较对方骂自己了,“腥风血雨?自杀……这是让谁自杀?” 郭靖平气得笑了,“谁该自杀,我怎么知道?” 一瞬间,镇南公女婿的脸也白了,他和大兄哥交换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恐——不会吧? 还是镇南公世子够二,他迟疑一下就发话,“太守,您应该知道……家父可是一向忠于社稷的。” 你特么现在知道称呼我为“您”了?郭靖平摇摇头,“是不是针对公爵的,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自己去讨那片土地吧,朝阳那边,恕我帮不上忙了。” 镇南公的女婿,多少还是有点头脑的,他强自镇定,“郭郡守你这么说,就很没意思了,请恕我冒昧,我岳丈倒了,你会很好过?李永生搜集我岳丈的不检点之处,你能逃脱?” 要死大家一起死,别以为你是清白的,镇南公再怎么过气,拉你一个郡守陪葬,还是没问题的。 郭靖平怪怪地看他一眼,“你这话是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镇南公说的?” “小子一时口快,太守见谅了,”做女婿的干笑一声,他也是见风使舵之辈,马上降低了姿态,“主要是事关家岳,有点冲动,您多多海涵。” 郭靖平冷哼一声,这个时候他没办法计较,“你既然知道冲动了,有些事情,就要放过了,明白吗?” 话说到这样的程度,世子却是还要确定一下,“可是那通义镇之事?” 郭靖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只是劝你俩别冲动,至于是什么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真是一对蠢货啊。 世子犹豫一下,迟疑着发话,“我还是想先去拜见一下天使。”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甘心,那个冰洞,他实在是太垂涎了,哪怕现在冰洞消融了,再想办法搞个阵法出来好了,那也能成为镇南公府万世不易的基业。 看来镇南公也就这一世了,郭靖平懒得再劝说对方,只是摆一摆手,“那随便你吧,要见天使,你自己去见好了,我一两天之内,可能下去视察一下。” 视察?这两位虽然草包,听到这话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郡守这是要躲开了? 郭靖平是真的要躲开了,他跟令狐宴一样,过度解读了李永生的《赵氏孤儿》,总觉得这是为今上大开杀戒,提供必要的舆论支持。 令狐教化长不怕宣扬这个故事,不管怎么说,故事本身是有教化作用的,巴蜀郡天旱无雨,跟教化房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不管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都可以宣传——赌对了,他就发达了,赌错了也没损失。 可是郭靖平不行,巴蜀大旱——好吧,这事儿不是他这个郡守能搞出来的,但是大旱期间他应对失误,导致严重后果的话,今上拿他祭刀,也完全说得过去。 ——劳资才刚刚亲政,你丫就在巴蜀渴死这么多人,这是给谁上眼药呢? 听了《赵氏孤儿》的故事,他哪怕不为躲开眼前的破事,也要亲自下去查看旱情了——旱情有多严重是一回事,有没有亲力亲为,是另一回事。 至于这俩还想打冰洞主意的傻缺,他根本懒得理会了,是死是活,你们自求多福吧。 事实上,天使也在下面到处跑呢,当然,他们出现在地方上,其实是加重了地方的负担,但还是那句话,天家使者出现,具备很强的打气效果——这证明今上心系百姓!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是来自御马监的天使奥斯卡。 内廷出任天家使者的,一般都是司礼监太监,但是此次大旱,西南马场也受到了影响。 南方也有马场?这个……必须得有,南马不管是从个头,还是从冲击力上讲,都比北方差远了,但是它们耐得酷热,擅长在崎岖山路上行走,持久力不差。 在南方,运送军需也好,作战也罢,北马只能在冬天使用,其他季节绝对只能使用南马。 而马场的马不光要喝水,还要吃草,于是巴蜀大旱,来的是御马监的人。 奥公公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主儿,走到哪里都是笑嘻嘻的,慰问民众也放得下身段。 当然,收钱的时候,他也是笑嘻嘻的,同时很少承诺什么。 但是别人还就上杆子地给钱,这是天家近臣啊。 也有人不送上孝敬,奥公公巡视当地的时候,就会经常就一些问题,表示出自己的看法——你们这个救灾力度,好像还是不太够。 巴蜀郡这么一个大郡,连着周边几个郡的部分地区,受了旱灾,加起来接近一个半巴蜀郡大小,哪个地方救灾,也不可能全面了——压根就没那么多资源。 但是天使指出了不妥当的地方,地方官不能不改吧?不改的话,马上就上达天听了。 当然,受灾的黎庶,是相当感激奥公公的——天使发话,我们才得到了照顾。 所以天家就是好人,皇上从来是英明的,民生多艰,都是贪官污吏干的坏事。 尤其是奥公公还十分敬业,整天四处巡查,从来不高高在上,留在郡治芙蓉城里。 看到奥斯卡挨个地方游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问题,黎庶们谈起此人来,竟然隐隐有些心疼——奥公公真是大好人啊。 心疼的不仅仅是黎庶,各级主官更心疼——尼玛,都送你好几次钱了,不要跑这么勤好不好? 奥公公在下面疯狂地刷银元,顺便还刷一刷口碑,农院的天使,也在各个粮区里奔忙协调,只有政务院的天使,偶尔去各个府城,督促一下下面人办事。 今天,政务院的天使就恰好回转,然后郡里政务司来了人,请示各项事宜,最后顺口问了一句,听说朝阳的李永生,很得咱政务院看重? 天使纳闷了,你为什么跟我说起这个人? 待他知道,李永生被朝阳大修堂派来巴蜀做任务,沉吟一下,他淡淡地表示——那厮不是好人,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个人,别跟他接触。 你问我为什么?尼玛,这货可是把魏少玉害惨了。 什么,你连魏少玉是谁都不知道?那你就别问了,反正那厮害人,咱政务院都不便出头。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镇南公府。 镇南公世子顿时就傻眼了:我本来以为这厮抱的是政务院的大腿,合着丫害政务院的人,政务院都没办法出头? 这比单纯地抱大腿可怕多了。 世子马上就找到了老爹,说那个啥……我和妹婿本来想找个冰洞孝敬您,不成想,遭遇了点小麻烦。 镇南公听过缘由就火了,直接一块砚台砸上了世子的额头:尼玛,你胆子忒大啊,抢道宫的东西不说,还给劳资招惹这样的猛人,你是不是想你爹被自杀? 我要是被自杀了,你也袭不了这个公爵——八成爵位都没了! 公爵夫人前来抱住他,世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心里还委屈呢:您一直说,得罪道宫不要紧啊。 然后他决定,这个冰洞不要了——我那个混蛋老爹不领情! 不过他不要冰洞,也没有去通知道宫的人——丢不起那人。 他只是让工建房撤回了人马,放弃了对那个冰洞的控制。 (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五十二章服软 世子决定放弃冰洞了,但是他不会明确表示出来 又过两天,冰洞那里传来消息:冰都化完了,连水都不多了,里面几个出水点,每天能淌下三五百斤的水,也就是够百十个人用的。 通义镇的黎庶,一边按人头分配这些水,一边大骂镇南公。 还有人源源不断地向李永生提供公爵府的黑材料。 世子一琢磨,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吩咐自己的妹婿,“去,让道宫把冰洞再修起来。” 妹婿表示自己也为难,“我都已经跟那个镇长说了,这块儿我们不要了,放弃购买了。” “这帮刁民,”世子骂一句,想一想之后表示,“要不……你直接去跟道宫的人说?” 你要脸,我也要脸啊,妹婿心里暗骂,但是最后,他还不得不屈服,“好吧,我去找那北极宫的女人谈一谈……对了,李永生在朝廷里有影响力,又跟道宫勾结,这个怎么说?” “怎么说?问你岳丈去!”世子眼睛一瞪,抬手摸一下额头,“你岳丈用砚台打的我,你去的时候,希望他不要是在练刀!” “那我知道了,”妹婿起身就走,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两个字,“蠢货!” 他既然决定认栽,那就认得彻彻底底,漏夜赶路,第二天上午,就抵达了通义镇。 他来到李永生他们所住的西南山坡,上前叩门,求见“北极上宫的道长”。 “道长不在,”应门的年轻女人冷冷地回答。 “那我求见李永生,”公爵外子退而求其次。 “我永生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旁边跑过来一个小女孩,白生生肉乎乎的,她扬着脸发问,“你带了门包来了没有?” “门包……”公爵外子还真没想到这个,尼玛,整个巴蜀郡,谁敢收我门包? 不过,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金馃子来,“麻烦通传一声。” 这个门包有点大,但是没办法,他身上一般就不带钱的,就算吃饭住宿没钱,也能刷脸透支一下,有两个金馃子,是备不时之需的。 开门的侍女犹豫一下,还没想到该不该收,那小女娃娃又沉着脸发话了,“打发要饭的呢?门包……不知道包个红封?” 打发要饭的,哪里用得了一个金馃子?不过这女娃娃也没说错,门包门包,那是封在红包里的,直接拿钱出来,就是施舍的感觉。 “永玢,你又胡闹了,”这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美貌少女出现了,一把揪住了小女孩头上的发髻,“敢要红包,真当咱任家没有家法?” “姐你放开我,”永玢不住地挣动着,气呼呼地发话,“这家伙就是抢了冰洞的坏蛋,好多小弟弟小妹妹,都渴坏了。” 美貌少女闻言,冷冷地看了过来。 看着这双纯净而冷漠的眼睛,公爵外子一时间觉得,自己往日里做的事,确实是有点操蛋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调整好了心情,身为镇南公的女婿,他还是非常知道轻重的,“冰洞的事情,小家伙你就别说了,这怪不得我们,怪就怪你们做事不讲章程。” 任永馨闻言,脸刷就拉了下来,“阁下此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那你可以走了。” “慢着,”镇南公外子一听,此女竟然能代李永生撵人,知道她有点分量,“我这次来,是抱着善意的。” “镇南公的善意?呵呵,”任永馨不屑地笑一声,“通义镇的黎庶早就都感受到了。” 这尼玛……还能不能好好地说话了?镇南公的女婿嘴角抽动一下,“你误会了,我打算通知北极上宫的道长,这个冰洞,我们放弃了。” 美貌少女眨巴一下眼睛,“放弃了?张上人不在,等她在的时候你再来吧。” 这尼玛怎么可能?镇南公外子叹口气,“但是李永生……对我们似乎有误解,我们真的无意得罪他。” “永生最在乎黎庶了,”美貌少女叹口气,“你们的作为,对黎庶伤害有多大,你知道吗?” 那跟我有屁的相关!镇南公外子点点头,表情很沉重,“这一点,是我们当时忽略了。” 真够不要脸的!任永馨第一次感到,官府中人竟然是如此地厚颜无耻。 不过,她还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发问,“既然你放弃了冰洞,那么……占地文书带来了吗?” “占地文书?”镇南公外子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你还要这个?” 占地文书不光是占地,还带了地契,大致来说,就是为什么要占这块地,以及这块的购买手续。 若是镇子上的地,已经有人占了,想要转让的话,交割地契就行了,没必要再解释这块地为什么要被占——只有初次被占的地,还会有占地文书。 任永馨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既然让出了这块地,把手续都给我们——最关键的是,她没说要花钱买。 所以镇南公外子才会惊讶——你这是要强夺这块地? “为什么不要?”任永馨奇怪地看着他,“道宫原本想要后来补手续,你们非要强抢,这地不该你买来送给道宫吗?” 这还真不是强词夺理,道宫占地,尤其在偏僻之处,基本上不用花钱,跟官府打个招呼就好——因为什么什么原因,这块地我占了。 但是有其他人介入的话,土地的价格,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镇南公在巴蜀一手遮天,能很便宜地买下冰洞那块地,但是也绝对没有道宫采买的价钱低。 可是对镇南公外子来说,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我们买来地,白送给你道宫? 他已经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准备,但是还没打算忍受如此巨大的耻辱,“不知道阁下是何人,能替李永生和道宫做主?” 任永馨淡淡地看他一眼,“永玢……告诉他,咱们家是何人。” “朱塔任家,”小女娃娃一挺胸脯,感觉胸脯比脖子还高了,“欢迎来找碴!” 朱塔任家还真不怕地方上这帮土棍,没这点魄力,规划司也不用在京城混了。 至于说在地方上撒野,没准吃点小亏,这也是可能的,但是在这里,真的不可能。 北极宫、烟霞观再加上李永生,都是囿于规则不能出手,镇南公若是真的敢来找碴,别的不说,仅仅是烟霞观五个真人,就足以灭掉镇南公满门。 朱塔任家?镇南公的外子皱着眉头想一想,这个名号,我怎么这么耳熟呢? 下一刻,他骇然地张大了嘴巴,“规划司……勾连道宫的?” “话不要乱说,”任永馨淡淡地看他一眼,朱塔任家奉旨勾连道宫,但是这事,是做得说不得的,“我只是帮腔而已……还请自重!” “我……我自重,”镇南公外子失魂落魄地点点头,我倒是想不自重呢,敢吗? 他是真没想到,除了道宫和李永生,通义镇居然还隐匿着这么一股强大的势力,这三股势力加在一起的话,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终于开始发自内心地后悔: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好端端抢这个冰洞干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他果断地决定破财免灾,公爵府虽然贪婪,但也不是只入不出,郡守和同知那里,都要经常打点的。 “那我把占地文书拿过来,交割了,此事是否就此作罢了?” “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任永馨摇摇头,她看这个前倨后恭的家伙,也是相当不顺眼,“此事是不是就此作罢,那得看张上人和李永生的意思。” “没搞错吧,”镇南公外子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我把冰洞交割了,还不算完?” “你这话说得轻巧,”任永馨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阵法被拆除了,黎庶没水喝了,重新搭建阵法,还要时间和精力,你不该赔偿吗?” 你这也太……这位实在有点受不了啦,“拜托,这原本是道宫的流程不对!” 任永馨又斜睥他一眼,她原本就是美艳无比兼不苟言笑,给人以非常高冷的感觉,这一眼,将她的冷傲和孤高表现得淋漓尽致,“就算道宫流程不对……央求你们来挑毛病了吗?” 这位顿时语塞,想一想之后,他才发话,“那我们该如何赔偿?” “先把占地文书拿出来吧,”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却是李永生出来了,他不耐烦地表示,“如何赔偿,你跟张上人商量。” 镇南公外子等的就是李永生,他还真不怎么在意道宫,闻言他大喜,“我将文书拿来,那阁下不会再上书了吧?” 李永生摆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这是两回事儿,上书是我的权力,我让你拿文书来,只不过是想尽快恢复阵法,为黎庶提供方便,当然,你也可以不拿文书,无非我多说你两句坏话。” “你怎么能这样呢?”镇南公外子的眼睛,顿时就红了,“不知者不罪,我们已经在积极地改正错误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又不是我求你们来找麻烦的……大灾之年,你们为了一己私利,罔顾黎庶的生死,这种缺德事发生在我眼皮子下面,我能视而不见?”(。) 第二百五十三章重启求月票 镇南公外子觉得,这个姓李的本修生,实在有点迂腐得过分。 不过对上这种人,他也没太好的办法,少不得派人将占地文书取来,注明赠送给烟霞观。 ——这块地,早晚是要给烟霞观的,倒不如直接写明,如此一来,起码能安抚本地的十方丛林,没准还能得到几句好话。 至于说将文书赠送三茅庙,挑起两者之间的矛盾,他也想过,但是非常遗憾,这不现实。 先别说挑动道宫之间的矛盾,是不是镇南公府承受得起的,只说他们最头疼的李永生,人家根本不是道宫中人! 为今之计,就是先把文书送出去,彻底解决了旱灾之际,与民抢水的的问题,剩下的……就算镇南公府有些事做得出格,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严格来说,天家对两公三侯之类的功勋家族,还是相当宽厚的——起码欺负黎庶不算大事,正经是往地方官府或者军队里插手,那才是大忌。 所以他将文书和赠与证明留下之后,转身就走了——接下来李永生你想怎么办,那也随你了,反正最大的把柄已经没有了。 张木子是晚些时候回来的,看到这文书的交割手续,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现在知道缩了,早干什么去了?” 她做功德做到一半,不得不收手,心里的恼怒可想而知,虽然现在可以继续做下去了,但是她若是就这么认了,旁人就都道北极宫好欺了。 倒是任永馨悄声提醒她一句,“人家赠与的对象是烟霞观,您要计较的话,冯真人面子上,须不好看。” 张木子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她虽然是上宫中人,但也不能太不把十方丛林当回事。 烟霞观得了地,对她来说无所谓,功德肯定能继续做下去,不过她若再斤斤计较,不说冯真人,没准烟霞观的监院麒真人都会心里不高兴。 “这些红尘中人的算计,还真令人恶心,唉……永生,可以重新搭建阵法了吧?” 李永生当然没问题,不过,当知道他要动手的时候,不光是冯真人和李玉峰,烟霞观和三茅庙都来了好些人旁观。 搭建阵法,用了足足三个时辰,这还是他曾经搭建过一遍,而那些闻讯赶来的道友,就瞪大眼睛在旁边看,恨不得拿块留影石出来,将一切统统记录下来。 当张木子摸出赤色灵石,打算放到阵眼里,启动阵法的时候,烟霞观都讲冯文艳真人拿了一块灵石走上前,笑着发话,“好了,我们襄助张道友你一把,成就这番功德。” 烟霞观监院胖子麒也在场,这块灵石还是他拿出来的,算是烟霞观的庙产,他也笑着发话,“张道友做功德受阻,是我烟霞观的不是,这灵石算是我们的歉意了。” 经过前几日的观察,他们已经发现,灵石消耗得极少,那就不介意这点支出了,同时,张木子早晚是要离开的,与其到时候更换灵石,不如现在直接用了,没必要那么小家子气。 当阵法再次激活,冰洞里的寒气,在一个时辰之后,明显地加强,守在洞外的通义镇黎庶,齐齐地发出了欢呼声。 与此同时,天使奥斯卡在芙蓉城里摸着下巴盘算:这尼玛……该去哪儿视察呢? 他在巴蜀郡视察了已经三十余天,很多地方跑了都有三次了,跑得太多也不合适——不能按住一只羊,使劲薅毛啊。 所以他凌晨回到了芙蓉城,但是一觉醒来之后,意识到没地方收银子了,这让他感到相当失落。 正琢磨呢,有人来报,说通义镇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细细了解一下之后,轻咳一声,“通知镇南公,洒家今天去他的封地视察!” 公爵封地,一般没人去视察的,这是对一个公爵起码的尊重,那里其实就是私人的地盘,不管丰收还是大灾,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儿。 所以奥斯卡从来就没动过这些脑筋,内廷跟勋贵接触,是比较犯忌讳的事儿。 不过他真要视察,也没谁拦得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这么简单。 镇南公府接到这个消息,直接蒙圈了,内廷来我公爵封地查抗旱? 对于内廷的天使,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堂堂的公爵,真的不需要在意这样的人,公爵去了郡守府,郡守还得出来迎接呢。 镇南公着人了解一下,就知道了内廷天使的情况:非常贪财,假装为天家殚精竭虑,实则是借调查抗旱情形,大肆敛财。 但是慢着……这个御马监,是怎么回事?往常不是司礼监的吗? 哦,对了,此次大旱,有两个马场也受到了影响,御马监来人也正常。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呢? 镇南公冥思苦想半天,终于想起来一件事,于是着人将世子喊了过来,“朝阳大修堂那个修生,是跟御马监关系不错?” “是,”世子的双腿,抖得跟筛糠似的,他已经听说御马监要来视察,心里别提有多恐惧了。 镇南公狠狠地瞪他一眼,“你早产的时候,我怎么就让你活下来了?”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再说别的也没用了,先出大门迎接天使吧。 按说奥斯卡只是御马监的一个小官,能当得起知府的迎接,若是郡里的同知肯出面,那就是给御马监面子了。 往日里天使来镇南公府,不管是来自内廷还是三院六部,基本上也就是世子出外迎接。 镇南公不是不能出迎,他出迎,来的得是范含、宁致远这个级别,最起码得是十二监的都监之一——副职都不够格。 这次他居然破天荒地出来迎接一个小太监,可见他有多么惶恐了。 奥公公是非常懂礼数的,见到公爵的仪仗,立刻就主动下马,缓缓前行,而且还笑着发话,“惊扰镇南公了,本不欲如此失礼,怎奈身负天家事,实在是多有得罪。” “天家如此关心老臣,实在是惶恐,”镇南公眼睛微红,异常地动情,“去岁进京,我曾向天家允诺,愿为巴蜀郡事务肝胆涂地,此番大旱,实在是我的罪过……” 你倒是敢吹牛,奥斯卡心里冷哼一声:你若是能让巴蜀郡大旱,因果殿直接就抹杀你了。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要笑眯眯地回答,“天灾而已,爵爷不必自责,洒家此来,也是看一看爵爷领地里,抗旱情况如何,顺便查一查,有没有违规接纳流民。” 握草,你要不要这么狠?镇南公的嘴角,抽动一下。 一般而言,在物质匮乏的社会里,大灾之下必有流民,而这些逃难的丁口,通常会被大户人家觊觎。 但是在本朝,因为有严格的户口制度,出行还要有路引,这个现象不太多见,当然,说杜绝也是杜绝不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卖儿卖女不是正常吗? 卖到最后,自家也能卖。 不管怎么说,本朝比较注重民生,擅自接纳流民的现象很少,至于说公侯之家,就更少做这种事了,一旦被发现,扣个谋逆的帽子太容易了。 ——谁知道这些人是收纳的流民呢,还是阴蓄的私兵? 镇南公对奥斯卡这么说,是相当地不满,不过还没办法计较,这是天家使者的特权:警钟长鸣是非常有必要的,反正又没说你就是收纳流民了。 事实上,镇南公的封地里有矿产,那里还真有点来历不太清白的苦力。 对于奥公公的话,镇南公一笑了之,然后趁两人并肩行走之际,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件物事来,悄悄递了过去,“奥公公久居京城,想必开销不小……一点小意思。” 奥斯卡接过来,随手打开看一眼,发现是一张顺天府的房契,一个带了十来亩院子的大宅子,他不动声色地将房契揣了起来,微微一笑,“多谢爵爷厚爱,不过真的抱歉,天家的事,我总不能走个形式。” 其实要说他不动声色,那才是扯淡,旁边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幕。 但是那又怎样?堂堂的公爵,给人送礼竟然不是在密室中,本来就不成体统了。 事实上,这只是镇南公的见面礼,不等天使视察,就先送出去一份,这叫态度端正,也期望天使在找毛病的时候,稍微留点情,自己这边好有空间斡旋。 若是没有这个开门礼,奥公公寻出几个大问题直接翻脸,那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用讲了。 事实证明,奥斯卡今天还真是有备而来,一上午时间,就寻出三个大问题来。 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镇南公府引了一条小溪的水到老远,来解决自家的农田浇灌,但是同时,他将小溪下流的水道堵了。 用公爵府的话来说就是,天气大旱,顾不得考虑下游了。 但是奥公公狐疑地问一句,“你将水引出这么老远,我感觉九成都漏到地下了吧?” 没错,那片地本来就不是用小溪水浇的,用的是两口泉水,泉水几近干涸,才引来小溪水。 这样引水的法子,不符合中土国的道德认知。 (月中了,谁又看出月票了吗?)(。) 第二百五十四章义薄云天 对中土国人而言,上游比下游有更多的水资源分配权,这是没错的,但是通常来说,双方应该协商出个大致比例来。 不管上游还是下游,强势的一方能多占点份额,仅此而已。 吃独食就太过分了,天旱能吃独食,水灾就能放水淹下去,搁给谁是下游,也得跳脚。 尤其农司是三司之一,位置还在六房之上,中土国对农业极为重视,就有专门管这个的。 奥斯卡虽然只是简单地问一句,但已经不啻于质问了,只是语气比较和善。 镇南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流过我家的水,我想用就用了呗。 前文说过,其实他的封地里,还有个大湖,有五千余亩大小,现在水面已经缩小到两千亩了,水位降低了有七尺,湖里的水,他就舍不得用了——谁知道干旱到什么时候呢? 见他不以为然,奥斯卡也不多说,顺着小溪的河道,就走了下去,走出公爵封地之后,吩咐人扎起帐篷歇息。 公爵府有明白人,少不得将公爵扯到一边,低声解释一下——咱堵了小溪是不对的。 镇南公这才知道?——没错,年纪一大把了,他今天才刚刚知道,这么做事是要被处罚,甚至可以坐牢的。 奥公公现在这里歇息,摆明了是要等苦主上门——天使巡查,那是有仪仗的,连帐篷角上,都有长长的黄色挂穗,别人一眼就能看到。 于是他走到奥斯卡身边,干笑一声,“奥公公,天气炎热,回我庄园去歇息吧,那里有几幅桂一男的骏马图,还要请您这行家赏玩一下。” 桂一男是创出“九凤齐鸣”针法的针王,但是同时,他还是个大名鼎鼎的画家,尤其是他画的马,据说是以筋骨见长——搞针灸的,观察的就是筋肉。 不过他的本职是医生,画的画不多,流传下来的,就更少了。 他活着的时候,一幅画就起码价值百金——这可能是伤患将画炒上去的,但是毫无疑问,现在他的一幅画,千金之下,绝对买不到骏马图。 奥斯卡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笑眯眯地发话,“洒家走得乏了,就在这里欣赏好了,堵了的小溪……挖开吧。” 要不说这厮疯狂敛财,下面的黎庶还叫好呢?就是因为他不但收钱,还要处理问题。 谁要是说,他收钱不办事,尼玛……爷没有把问题捅上去,这叫不办事? 镇南公很是有点舍不得自家的庄稼,不过,他没胆子杀掉天使造反,那也只能认了。 奥斯卡收了三幅画,又看到溪水流了下来,才收起帐篷走人。 这期间,还真有人来告状了,奥公公一指潺潺流下来的溪水,笑眯眯地发话,“问题已经处理了。” 他在公爵领地里视察了两天,收了起码价值万金的好处。 总算快视察完了,镇南公才想叹口气,不成想奥斯卡公公告诉他,我还要在这里视察几遍,保证没有遗漏——对了,听说你还有矿场? 镇南公又捧出万金来,他快崩溃了,“奥公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您去视察啊,你说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改还不行吗?” 此时是在密室,奥斯卡倒也不怕说两句,他轻笑一声,“堂堂的公爵府,只值这区区的万金?你有点太不值钱了吧?” 难道真的要被自杀?镇南公的脸,瞬间变得雪白,“奥公公此话何意?” “这万金我收下了,权当你买消息的,”奥斯卡斜睥他一眼,“可否?” 镇南公赔着笑脸回答,“公公喜欢,拿去便是,说什么买不买的?” “我这人做事,讲究,从来不拿不该拿的,”奥斯卡淡淡地发话,“你家得罪了李永生,没错吧?” “是,”镇南公哆里哆嗦地点点头,“真的是无心的,他很厉害?” “何止是厉害啊,”奥斯卡叹口气,“朝安局的黄昊,你知道吗?魏公公的心腹。” “这个……有所耳闻,”镇南公点点头,其实他不知道黄昊,不过朝安局的人,又是魏公公的心腹,此人的厉害可想而知——反正回头一打听,肯定能打听到。 “他死了,自杀,”奥斯卡淡淡地发话。 自……杀?镇南公下意识地想到了“被自杀”这三个字,脸越发地白了,“他是惹了李永生?” “唉,”奥斯卡长叹一声,一脸的无奈,“若不是我帮忙,他早就冻饿而死了,就算这样,他家里也出了万两黄金,才打点了一些渠道。” “咝,”镇南公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李永生有这么大的能量,你不是骗我吧?” “他恶了李永生,”奥斯卡不动声色地回答,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卖高价饭菜的,就是他奥斯卡奥公公。 那我该怎么办?镇南公真的是吓坏了,一屈膝就跪在了地上,“奥公公救我。” “难啊,”奥斯卡嘬着牙花子发话,“他可是宁翁的救命恩人,我这身子骨,救不来你,须知是宁翁赏我这口饭吃的。” “宁御马的救命恩人?”镇南公的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我哄你作甚?”奥斯卡不屑地一笑,“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打听,我奥某人,人称义薄云天奥公公,做事一向讲究。” 镇南公的裤管湿了,他已经吓得尿了裤子,“还请奥公公转告,我真的无意冒犯他。” “晚了,人家的折子,早去了顺天府,”奥斯卡面无表情地发话,“听说他报出御马监的名头了,你们觉得……很无所谓?”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镇南公蹭地就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打死那个逆子!” “这样吧,你先把你那个湖放开,”奥斯卡淡淡地发话,“供灾民们取水,李永生此人,见不得黎庶受苦……这是他的弱点。” “那个湖?”镇南公还真有点舍不得,整个益州府,也就是那里还有点水了——谁知道这旱情还能持续多久呢? “那个湖能值万金吗?”奥斯卡不屑地笑一声,“万金都舍得,舍不得一个湖?须知公爵府若是没了,湖也不是你家的了。” “好的,我马上就去安排,”镇南公点点头,想一想之后,他又问一句,“那已经发到顺天府的折子,奥公公能帮着拦一下吗?” “你先求得他原谅吧,”奥斯卡不耐烦地一摆手,“这一关都过不了,你还想别的?” “好的,我马上去安排,”镇南公点点头出去了,留下了湿漉漉的足迹——裤裆里的尿淌下来了。 必须指出的是,一个公爵,真不是那么好欺瞒的,虽然已经是亥正时分,夜里十点了,他出去之后,还是先了解一下黄昊的事情。 巴蜀郡知道黄昊的,还真没几个人,虽然此人是朝安局的,也是司修,搁在巴蜀郡,绝对是抢眼的人物,但是搁在京城,那真不算什么。 总算还好,镇南公在巴蜀势力不小,找到了一个朝安局外围的成员,那位一听说黄昊二字,就长叹一声,“别提了,死了,还是司修呢……谁让他不长眼?” “得罪了谁呢?” “还能是谁?宁御马呗,黄大人是魏翁心腹,除了宁致远,谁能奈何得了他?” “他怎么就能得罪了宁致远呢?”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好像是黄大人招惹了朝阳大修堂的什么人。” 消息打探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可以确定的是,黄昊确实是魏岳的心腹,确实是因为得罪了朝阳大修堂某人死了。 镇南公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李永生搭建好阵法之后,坐在冰洞口旁发愁:啥时候才能前往玄女宫的地盘一行呢? 巴蜀郡的事儿,办到现在这样,实在是走不开啊,但是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该回去交任务了,然后……就该忙结业事宜了。 其实这么多年了,再等半年也是无妨,可是他现在离玄女宫已经很近了,这么近的距离,实在控制不住心中的思念之情。 其次,这半年之内,万一永馨结婚了,他可就哭荒天都没泪了。 他心里麻烦得不得了,但是偏偏地,还有人围着他请教阵法,不光有三茅庙的李玉峰等人,还有烟霞观的冯文艳——你说你好歹是十方丛林的都讲了,矜持点成不? 反正这些人,他也是得罪不起,他还指望着,能把冯真人拐到玄女宫的地盘上,帮他找永馨呢。 正烦躁着呢,远处跑过来了永玢,小短腿跑山路,还跑得飞快,“永生哥哥,有人要见你,很有礼貌的哦。” 你这是又收了见面礼吧?李永生狐疑地看她一眼,“让你姐接待,永生哥正忙着呢。” 永玢绷着脸,有板有眼地发话,“姐姐说,是很重要的客人呢。” “你肯定这次赚大了,”李永生苦笑着摇摇头,“那你带他去找张上人。” “好像不能找张上人,他要见的是你,”永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我问过了,客人姓郑,叫郑南公。” 镇南公?李永生愣住了,左右看一看,发现周围的道宫中人,也是一脸的茫然。 镇南公专程跑过来,见一个本修生?(。) 第二百五十五章转折求月票 李永生跟镇南公的交流,还是很开诚布公的。←頂點小說,.. 镇南公表示,我知道自己错了,那都是我一心修炼,没在意家里出了些不肖子孙。 反正这些上位者,找背锅的人,还是很方便的。 然后他又表示,我家把堵住的溪水放开了,还有家里的湖泊,愿意开放给灾民。 李永生真不清楚,一夜之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于是他表示说,行,我知道了,有误会,你说清楚就完了。 身为观风使,注重黎庶的生存才是重点,你放开了湖泊,冰洞的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然而,镇南公紧跟着就提出了要求——听说李小友对我有些误解,还往京城上书了,这个……你看,我也解释清楚了,能不能撤回来? 这个要求,李永生不可能答应,他很明确地表示,你放开了湖泊的事,我会汇报上去,但是以往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不会隐瞒,一码归一码。 做对了要奖,做错了要罚! 镇南公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他又拿出千金赠予对方,谁想李永生跟奥斯卡不一样,他分文不取,还说你的黄金上沾满了黎庶的鲜血,我虽然缺钱,也不会收下。 这话真的是很难听啊。 不过对镇南公而言,这个结果虽然不好,却也勉强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来之前他就算好了,这是他的底线。 至于说对方话说得难听,那又怎样?再难听也不过几句话,又伤不了他一根毫毛…… 自打镇南公来过之后,李永生接下来的遭遇,就变得极为顺利了。 三天之后,通义镇迎来了一场小雨,真的是很小的雨,降水量甚至不到一个毫米,连地皮都没有打湿,就蒸发得干干净净了。 然而,这终究是去年夏末到现在的第一场雨。 第一场雨来了,第二场还会远吗? 烟霞观的真人很快推算出了结果,半月之内,应该还有雨降落。 官府也发出了通告,说干旱即将结束,大家要相互扶持,度过这最难的时刻。 大灾其实并不可怕,黎庶们怕的是见不到希望,既然官府和道宫做出了同样的判断,那么,接下来的日子,虽然会更难熬,但是大家有信心扛过去。 这个时候,李永生找到了镇长,说既然稳定下来了,我想往闽粤一行,去看两个亲戚——若是有人问起我来,你帮我遮掩一二。 镇长早就给他打完考评了,又感激他为镇子里做的一切,于是很干脆地点头,你去吧,谁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派你去闽粤公干了。 李永生很快就付诸行动,他找到张木子,我要去玄女宫了,你是继续做功德,还是一起走? 当然一起走了,张木子毫不犹豫地表态。 她这个功德,其实做的都是顺水人情,冰洞是李永生发现的,勘测是李永生和李玉峰完成的,施工和阵法材料,大多出于烟霞观,就连布阵,也是李永生一手为之。 她就是起了一个牵头的作用,利用北极宫的名头,完成了此事。 眼下既然走上了正轨,她再在这里流连,也没有多少意思,倒不如跟李永生走一趟——事实上,尽快完成寻人事宜,敲定因果,北极宫才能尽快地得知瘸真君的下落。 于是她找到烟霞观都讲冯真人,说我和李永生等人要暂时离开一阵,这个冰洞,你烟霞观看护起来好了,待我回来那一天,就正式移交给你们。 烟霞观知道,张木子只是想做一场功德,但是当她真的表示有移交的意思的时候,冯都讲还是有点小激动——这冰洞本来就是个奇景,又涉及到了烟霞观的基业。 冯真人想一想,迟疑着发问,“你们再回来的时候,还能待几天?” 张木子想一想,觉得此次去了玄女宫,也未必能找到人,肯定会用去很多时间,所以她就回答得保守一点,“再回来,就是短暂停留,一两天吧。” 我还没搞清楚阵法呢,冯真人沉吟一下,缓缓发问,“你们此番出去,需要帮忙吗?” “冯真人愿意帮忙的话,那再好不过了,”张木子笑着回答,“不过……你走得开吗?” “我正好在阵法上,还有点不明白的,”冯真人笑着回答,“肯定得跟李道友问清楚,要不然烟霞观接手了冰洞,再遇到麻烦,我还得往北方跑。” “往北方跑也不错啊,”张木子继续笑着,“您都是真人了,多在红尘中历练一下,是好事……去北方您找我就行了。” “行,去北方我就找你,”冯都讲笑着点点头,先敲定这个关系,然后就顺水推舟,“那你们在南方办事,我也要尽到东道的责任,顺便问问李道友阵法的事情。” 张木子笑着点点头,“那我不答应就不行了,你放心,李永生那里我去说。” 她对李永生要做什么,是心知肚明,当然不会拒绝真人跟随。 李永生却是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出声,张木子就把冯真人忽悠上船了。 有冯真人相随,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十方丛林的都讲,在地方上的能力,还是很大的,她联系了几辆长程马车,很快就带着他们出了巴蜀。 来到黔州郡,郡守居然派出了车队,一路护送他们进了南桂郡。 穿行南桂有些费事,不过冯真人直接使出了化修的手段,裹着大家前行,也就一天多时间,就来到了南桂、三湘和百粤郡的交界处。 这里就是玄女宫的直辖地区了,从巴蜀益州府来这里,路程也有两千多里,但是一行人走了不过三天多。 进入这片之后,冯真人也认真了起来,“此处已入玄女宫核心地带,我倒是无所谓,张道友你要不要去挂个单?” 四大真人没打招呼的话,不好进这一块,但是司修不要紧,当然,能挂个单做个记录,就更好了。 张木子无奈地看李永生一眼——你拿主意吧。 冯真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些好奇,北极宫行事,还要看一个本修生的眼色?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笑着点点头,“那就挂个单好了,倒也无关紧要。” 南桂、三湘和百粤三郡交界之地,有一座朱雀城,编制上归百粤管,但是事实上,是坐落在三湘郡境内,算是一块飞地。 事实上,官府在这里的存在感并不强,城中反倒是常见身着道袍之人。 大部分的道士,都跟玄女宫有关联,当然,也有不少道人,来此处是碰机缘的。 张木子在城郊的水月庵挂了单,这是一家比较小的十方丛林,跟玄女宫的关系比较紧密,事实上,玄女宫很多人出来,就在这里落脚,跟办事处的性质有点类似。 水月庵的人见到北极宫的人挂单,也没有多奇怪,四处云游的道者海了去啦,因为是一南一北,北极宫的人来得少一点,却也经常能见到。 挂了单之后,冯真人带着他们在朱雀城里走了一圈,道士们能大摇大摆逛城市的时候,实在不多,这里却是可以随便逛,也没人围观。 张木子发出了由衷的感慨,“这朱雀城还真是不小,我们北极宫旁边,只有一个小镇,跟这里还是不能比啊。” “你们那安平镇,根本就没官府的存在,”冯真人笑着回答,她早些年是去过北极宫的,“这儿可是有官府的秩序。” “我们那儿冬天太冷了,”张木子随口回答,“这里可是真够热闹,听说玄女宫也负责城市治安?” “看是遇到什么人了,”冯真人轻声回答,“若是不涉及道宫灵修,玄女宫一般不干预地方治安。” 任永馨四下看一看,“感觉没多少道宫中人,还是普通人多……制修也多。” “这个城市里,还真没几个普通人,”冯真人笑着摇摇头,“那些看起来不是道士的,很多人都是子孙庙来此处碰机缘的。” 子孙庙是师徒相授,不像十方丛林,到了什么样的级别,才能享受什么样的待遇,所以十方丛林有名的出头难,而子孙庙却以资源紧张著称。 得不到资源的话,他们也就只能四处寻求机缘了,朱雀城就是个不错的地方。 任永馨听到这个答案,愕然地张大了嘴巴,“那官府治理起来,岂不是很难?” “没那么难,”冯真人笑着摇摇头,她对任永馨的印象很好,所以就多解释,“不穿道袍的,那就是没资格穿,官府处置起来不会手软……这里不得志的人多了,很少有人帮他们出头。” 张木子蓦地出声,“胡乱出头的话,玄女宫应该还会给官府撑腰。” “啊?”任永馨愕然地张开了小嘴,侧头看向冯文艳,想看她的反应。 “张道友说得没错,”冯真人点点头,看到她一副惊奇的样子,少不得又是微微一笑,“很奇怪是不是?道宫可不光是强大和神秘,里面残酷的竞争,也不是你能想像的。” 任永馨默然,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道宫非常高高在上,但是同时,她也很自信,自己早晚能入了道宫。 现在的她,已经不出意料地半只脚踏入了十方丛林,有点小小的志得意满,也是正常了,只不过在这些道宫前辈面前,她还保持着足够的恭敬。 现在听到,师徒相授的子孙庙一系,竟然可能不得志到如此程度,心中也忍不住猛地一惊,没有想到,灵修之路居然如此难走。 想必在十方丛林这边,也会面临类似的挑战吧?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五十六章不同法度 &nb李永生一行人在朱雀城走马观花看了一天,然后在水月庵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nb水月庵是十方丛林,免费为云游的道人提供食宿,但是既然被称之为“庵”,那就只有女修才能入住,她们的同伴之类的,只能住在附近了。 &nb有意思的是,客栈里的男修也不多,大多还是女修。 &nb因为男多女少,李永生一行人吃饭的时候,他和车夫两名男修,还受到了旁人的关注。 &nb他虽然脸上有一道疤,但是底版太棒了,在客栈底层的酒家里,不少女修频频侧头看过来。 &nb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甚至有一名女修走过来,直接发话了,“请问这位同参贵姓?” &nb同参和道友是有区别的,入了道宫的人,之间可以称呼道友,有一方没入道宫,又心向往之,可以称为同参。 &nb女修是便装,李永生也是便装,这种情况下称呼同参,也是可以的——这是确定了对方身份之后,又表明自家身份的意思。 &nb李永生没有着道袍,但是冯真人和张木子都是身穿道袍的,他跟她们一起吃饭,又是在水月庵附近,可以肯定是心向道宫。 &nb这种道俗混搭的团体,在朱雀城内外,真的不要太多。 &nb李永生的实力还没有达到制修,不能穿道袍,那是肯定的。 &nb打招呼的女修三十出头,初阶司修,容貌秀丽,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 &nb李永生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笑着回答,“免贵姓李。” &nb道家讲究随心随性,人家没表现出什么恶意,他也愿意回答,所谓相见即是有缘。 &nb女修也挺痛快,直接发话,“你这脸上疤痕,可以去除得了吧?” &nb李永生又是一愣,然后才笑着回答,“是啊,去除得了。” &nb“家小姐有意邀请阁下一叙,”女修一侧头,冲一个方向看一眼,“若是谈得来的话,家小姐可以帮你这个忙。” &nb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名年轻的道姑,才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甚至还有点婴儿肥。 &nb见到李永生看过来,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微笑着示意一下。 &nb“我要陪朋友聊天,”李永生笑着回答,“真是抱歉了,等有空吧。” &nb女修扫一眼桌上的其他人,笑着发话,“打扰了诸位,借用这位李同参片刻,方便吗?” &nb“不方便,”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发话了,正是任永玢,她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气呼呼地发话,“我们在吃饭呢,阿姨你太……有点不尊重人。” &nb“呵呵,”女修被她逗得笑了,“家教不错嘛,我家小姐只是想请他去聊一聊。” &nb“还是免了吧,”张木子出声发话了,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都不认识,何必呢?” &nb“这位道长是外来的吧?”女修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外出云游的时候,也是这么不近人情,不与人沟通吗?” &nb“沟通,要随缘的,”张木子待理不待理地回答,然后,她若有所思地看冯真人一眼,又摸出腰间的敕牌,放在桌上,“目前机缘似乎不到……我是北极宫的。” &nb原本,她是不想亮出敕牌的,更无意借北极宫的身份吓人,但是她已经看出来了,对方来头应该很大,要不然,冯真人不会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nb果不其然,她的敕牌往那里一放,女修先是一愣,看那敕牌两眼,才又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那么,打扰诸位了。” &nb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没有更多的话。 &nb任永馨有点不高兴了,这女修对北极宫殊无敬意,而她的前途,已经绑在了北极宫身上,于是轻声发问,“冯真人,这是什么人?太没礼貌了。” &nb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之后,冯真人叹口气,脸色很不好看,“这是玄女宫的人,唉,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什么人都往里收。” &nb“谁在撑灵气护罩?”空中蓦地传来一个声音,只听得到声音见不到人,这是一个娇媚的女声,语气却极为冰冷,“收了护罩,这里是有规矩的地方。” &nb冯真人马上就收了护罩,她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nb她有所忌惮,张木子却是不怕的,她愕然发问,“玄女宫的道友,都这么热情奔放?” &nb这话一出,那俩坐不住了,站起身结账走人,那女修出门的时候,还狠狠地瞪她一眼,嘴里轻声嘀咕一句,“老处女,得瑟什么?” &nb“你找揍吗?”张木子气得拍案而起,“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nb冯文艳是十方丛林的,将来要入上宫,十有**也是入玄女宫,所以她忌惮对方的身份,但是张上人自己就是北极宫的,跟玄女宫是同等体量的存在,又是在水月庵挂了单的。 &nb兄弟单位的过来转一转,你不欢迎无所谓,总不能让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来糟蹋人。 &nb对这种侮辱,她若不出声,倒像是北极宫怕了玄女宫。 &nb那两位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nb张木子气呼呼地坐下来,侧头看向冯真人,“玄女宫什么时候堕落到收这种货色了?” &nb冯真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任永馨却是怯生生地发话了,“那位女道长,似乎……尚未制修?” &nb要不说女人的观察力,真的是很古怪,对有些东西特别敏感,有些东西又特别不敏感。 &nb李永生都没有注意到,那女道长不是制修,现在回想一下,忍不住点点头——真的还没有到制修啊。 &nb十方丛林里,不到制修都不得入内,四大宫中,竟然有不是制修的女道? &nb谁给她的胆子,敢穿上道袍?还敢肆无忌惮地邀约男修——须知这男修身边,还有真人! &nb这时候,张木子出声解释了,“这种情况也有,比如说为了上宫牺牲的真人,后代非常杰出的,可以享受如此待遇……当然,也有其他情况,终归是个例。” &nb“屁的个例,玄女宫就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就在这时,旁边有人狠狠地一拍桌子,高声发话,“随便阿猫阿狗都能进上宫,诱惑男修……什么玩意儿!” &nb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男修,独自一人在那里喝酒,一壶酒,一碟芸豆,一碟千层糕。 &nb“向佐你是要找死吗?”空中又出现了那个声音,娇媚而冰冷,“你再说一句试试?” &nb“向佐?”酒家里的人闻言,齐齐吃了一惊,这可是刑捕部四大捕手之一。 &nb刑捕部的四大捕手,一旦出马,再难缠的主儿,也要伏法,据说是都有着化修之上的修为,也有人说,不过是中阶或者高阶的司修。 &nb总之,四大捕手办案,不管去了哪个郡,郡房的捕长都要热情接待,而向佐最为传奇的事迹是:他曾经将一名化修擒拿回来销案。 &nb擒拿了一名化修,不是杀死——生擒要比杀死难得多。 &nb李永生闻言,也忍不住细细打量一下对方,这男人虽然瘦,却是一脸的悍气,脸上有三条长长的疤痕,而且……只有一条手臂,,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nb而此人,是初阶司修的修为。 &nb修为这东西,有时候是不能相信眼睛的,当初李永生见雁九,也不过以为对方是个气息不稳的制修,哪里想得到,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司修? &nb“你们做得,我说不得吗?”向佐冷冷一笑,丝毫不以为然,“玄女宫若是靠传承取胜,我没话说,你看看这些年,你们都招了些什么人?” &nb“那也轮不到你来说,”空中的女声冷冷一哼,然后……却是再没了下文。 &nb虽然这里是朱雀城,是玄女宫的地盘,但是四大捕手之一的向佐,名气太大了,在民间的声誉,甚至还高过了刑捕部的部长。 &nb这货吸引仇恨的能力太强了,冯真人有机会在一边轻声发话,“反正这种穿了道袍,还不到制修的女修,咱们尽量少理会,都是根脚很深的。” &nb众人都嘿然无语。 &nb第二天,李永生表示,要带着依莲娜去玄女宫所在的玄女山走一走,还拉上了张木子,其他人他就不管了,任由他们在这里游玩。 &nb事实上,任永馨也知道,她应该做什么,于是她说我们也去玄女山——冯真人你看可好? &nb冯文艳主要是想跟李永生在一起,请教一下阵法的事儿,不过既然人家有安排,她自然不会去扫兴,这点眼光她还是有的。 &nb一行人走出了百余里,眼瞅着就快到天黑的时候了,大家分道扬镳。 &nb冯真人一离开,依莲娜就忍不住出声了,“为什么不是我跟着冯真人?” &nb她跟着真人们来过附近,知道是要凭着玉佩的阵法找人,但是非常明显的是,真人们的感知范围,比她强出很多。 &nb她不服气也就在这个地方了,我跟着你李永生和张木子,感知范围太小啊。 &nb要是跟着冯真人,几天之内,就能把这附近过一遍,为啥我要跟着你呢? &nb李永生微微一笑,“任永馨比你懂事,冯真人身边,需要个懂事的人。” &nb冯文艳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而且他们寻找的人,可能跟瘸真君有关——瘸真君可是北极宫的人,怎么能让玄女宫知晓内情? &nb“你说我不懂事?”依莲娜勃然大怒,下一刻,她的身子猛地一震,“好像……有感应?”(。) 第二百五十七章惊鸿一瞥 有感应?李永生闻言,蹭地就蹿了过去,“在哪儿?” 依莲娜指一个方向,在斜前方不远,有一道长长的山岭。 李永生想也不想,直接狂奔而去。 张木子见状,抬手放出一道白光,裹了依莲娜向前疾行。 李永生翻过山之后,远远地看到了几个道姑,正在山林里游玩,不过具体的,他也看不太清楚,对方距离他,足有三四里地。 握草,这胡畏族的人,就是不能相信,这么远的距离,你能感受到? 就在这时,张木子已经裹着依莲娜,追了过来。 李永生沉声发话,“对哪个人有感应?” “咦?”依莲娜的眉头一皱,细细感受一下,“怎么……又没了?” 你是在玩我吗?李永生的眼睛一眯,阴森森地看着她。 就在此刻,一道目光冷冷地扫来,竟然是一名远在三四里地之外的道姑。 此人冷冷地扫他们一眼,然后大袖一卷,将其他六七名道姑裹了,飘然离去、 张木子也感受到了这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此人修为不凡,起码……是中阶真人。” 李永生完全顾不得考虑此人的修为,他在意的是,那些道姑里,有没有永馨在里面。 当然,他可以肯定,那名中阶化修绝对不是永馨。 说不得,他又侧头看依莲娜一眼,“你感应到的人,确实在这些人里?” “不信我,你又何必迫我前来?”依莲娜没好气地反问一句,想一想之后,她才委委屈屈地回答,“那气息感应的难度,你也知道,方才正待好好琢磨,又没了。” 李永生也不跟她计较,而是侧头看向张木子,“张上人,能否打探到这位真人是谁?” “这个是真要打听一下了,”张木子皱着眉头,正色回答,“不过……此事忌讳颇多,先问一下冯真人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依莲娜还在孜孜不倦地感受气息,李永生却是明显地有点心不在焉了。 到得傍晚,天色急剧地阴暗了下来,一场大雨就在眼前。 玄女山附近,基本上是没有村落的,李永生四下看一看,抬手指一个方向,“那里……好像有房屋。” 张木子瞪大眼睛看一下,才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这家伙,眼力比我还好。” 树林的掩映中,确实有房屋挑檐露了出来。 三人一阵狂奔,大雨在即,根本顾不得选山路了,就是笔直地一条线冲了过去。 冲到近前,才发现是五间高大的砖瓦房,房屋外面还有篱笆,隔出来一个小小的院子。 此刻,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李永生还待往前跑,却被张木子一把拉住,“且慢,这儿是有规矩的。” 一边说,她一边取出一把雨伞,撑起来之后,交给了依莲娜,“拿着!” 依莲娜当然不可能拒绝,对一般人来说,能给道宫的上人打伞,也是一份难得的荣耀。 雨伞很大,直径怕不有五尺,张木子一袭道袍,站在前方,李永生和依莲娜则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后。 然而,雨伞虽然大,山间的罡风也大,大滴的雨珠被吹得乱舞,还是打湿了后面二者的下半身。 张木子整一整衣冠,抬手一拱,高声发话,“北极宫同道山间遇雨,冒昧来打扰,若是玄女宫别院,还请海涵。” 区区五间瓦房,实在当不起别院,不过她知道,玄女山附近,全是玄女宫的人,这里十有八九就是玄女宫弟子歇脚休憩之处,所以说一声别院,也是尊称。 李永生先是有点愕然,马上就明白了,也是,进入别人的地盘,先打一声招呼才好。 张木子出声之后,久久没有人回应,于是又说一句,“那就原谅我们擅入了。” 说完这些,她才迈步走进院子,李永生和依莲娜在她身后随行。 五间瓦房里,只有一间正房,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平米,两边厢房都是一大一小,大的有五十平米左右,小的也有三十平米。 三人直接进了正房,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四五把椅子。 李永生又到两边厢房看一圈,很快地回来了,“有些柴火米面和清水,看来果然是歇脚之处。” “除了柴火,其他的都不要碰,”张木子摇摇头,“明天走之前,砍些柴火回来。” 这也是规矩,此处是供人歇脚之处,为大家提供方便,但是歇脚的人不能享受了就走,要不然久而久之,这里就没有米面清水和柴火了。 没有人监督,但这是规矩。 吃食这些,张木子和李永生都带得有,清水的话,山间也不愁找。 此刻已经是夏初,此地还是南方,温度不低,但是这样的一场豪雨下来,空气原本就很潮湿,山间的温度又极低,如此阴冷,拿些柴火来取暖是很正常的。 所以在走之前,砍些柴火回来弥补,是很正常的,要知道,这里的树木虽然茂密,可是水汽非常大,提前砍下来,晾晒上十天半个月的,才可能使用。 用些柴火,就补充些柴火,这是该有的。 李永生抱了些柴火过来,直接在正屋里点着了,反正屋子极大,生堆火不算什么。 张木子拿出了一只羊腿,架在那里烤,李永生弄出一壶清水来,架在火上烧,还找出了七八张薄饼,十几个包子,一并放在架子上。 “你倒是会享受,”张木子微微一笑,又摸出了一壶酒来,然后斜睥依莲娜一眼,“你就只管吃吧。” 她知道,自己和李永生都有储物袋,倒没指望这个胡畏族的美女能做什么。 但是依莲娜有点不高兴,犹豫一下,她摸出一个小布囊来,“我……我有孜然。” 羊腿才刚刚烤热,外面有马蹄声响起,一直到正屋的门口,才停了下来,然后就有一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李永生还以为来的是玄女宫的人,侧头一看才发现,来的竟然是熟人。 此人头戴斗笠,身着蓑衣,右边的的袖子空荡荡的,正是四大捕手之一的向佐。 向佐见到是他们三人,也是微微一怔,然后才摘掉斗笠,解下蓑衣,自顾自来到了火堆旁烤火。 张木子见他无礼,也懒得理会,只是拿着小酒轻啜。 向佐的修为不错,身上虽然被雨打湿了一部分,但是很显然,他运气护身了,衣服湿得并不是很厉害。 烤了一阵火之后,他蓦地出声,“给我割半条羊腿。” 张木子斜睥他一眼,根本不予理睬,李永生更是连头都没侧一下,就当没听见了。 依莲娜倒是紧张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嗯?”向佐的眉头一皱,一股气势就罩向了李永生——那两位是女修,他还不屑动手,所以只针对这个年轻的修生。 李永生这才侧过头来,淡淡地发话,“羊腿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你的仆人。” “咦?”向佐纳闷了,对方只是一个不入制修的小蝼蚁,自己这气势,足以令高阶制修肝胆欲裂,这小家伙,竟然能若无其事地扛下来? 不过他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说不得又加强点气势,“我让你动手,你就动手,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这次的气势中,不但加强了压力,还加入了些许的杀气,他手上的人命,可不止三五十条,杀气浓密得有若实质一般。 然而,那修生似乎没有感受到一般,只是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来,“凭啥?” 这家伙还真不简单!向佐对此人的评价,顿时就提升了很多,能扛住他现在压力的——起码也得是司修了。 初阶司修心性差一点,都未必能这么坦然地扛下来。 不过他也是独行惯了的,各种凶险场面,不知道见过多少,就算知道自己走眼了,也没在意,继续大喇喇地发话,“就凭我修为比你高!” “白痴!”李永生白他一眼,很不屑地一笑,“那我若是修为比你高,是不是能勒令你把金銮殿的皇位帮我抢过来?” 向佐的身上,气势猛地又一增,显然是到了暴走的边缘。 “羊腿是我的,”就在这时,张木子懒洋洋地发话了,目光迷离,并不看这个不速之客,“你是打算抢我的东西?” “北极宫可是唬不住我,”向佐放声大笑,相对那个莫测高深的年轻男修,他更愿意跟这高阶司修的道姑打交道,“信不信我能把你们三个都留在这里?” 张木子终于侧过头来,看着他很认真地发话,“你是在对北极宫宣战吗?” “我还没有那么狂妄,”向佐很干脆地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只不过,我可以保证,在冯文艳赶来之前,抹杀你们三个。” 原来他在客栈的时候,也认出了烟霞观的冯真人,可见这四大捕手,真的名不虚传,起码眼皮子是够驳杂。 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这话,我还真不是很相信,冯真人离我们很远,要不,你试一试?” 他的眼中,充满了好奇。 然而,他越是这样,向佐却越是警惕——此人眼中,没有半分的恐惧。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五十八章难缠向佐 向佐身为四大捕手之一,见过太多的奸猾之徒了。 以他多年捕快的经历,他看得出来,对面的男修真的是有恃无恐,不是伪装的。 所以他一时,还真没有动手的勇气——四大捕手名震中土,他是真不怕道宫中人,对面的道姑,不过是个高阶司修,他有信心在三招之内拿下来。 至于说后果,他也不需要考虑,这种事他也不是做第一次了,无非是各为其主,他闯出祸来,自有人帮他撑腰。 李清明就不怎么在意道宫,同理,他也没必要在意。 但是他很清楚,在这里动手的话,只要没有第一时间拿下对方,人家绝对可以发出道宫的警讯,那后果就不是他承担得起的了,想跑都难——这里是玄女山,不是顺天府。 所以他只是冷冷一哼,“真不给我羊腿?” 张木子放下了手里的小酒壶,冷冷地看着他,“我有点好奇,你要是死在这里,你说,刑捕部能不能查到杀人凶手呢?” 这话还真不是威胁,向佐死在玄女宫的核心地盘的话,朝廷就算再愤怒,也不能把天机殿派过来查真相——玄女宫绝对不会答应。 想一想就知道,四大真人未得允许,都不敢贸然进入这里。 向佐冷冷地看她一眼,“你觉得杀得了我?” “永生,”张木子看李永生一眼,“要不……咱们试一试?” “好吧,算我错了,”向佐很干脆地举起左臂,示意自己认输,“不过就是想吃半条羊腿,你们至于这样吗?” 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满不在乎地发话,“你这属于抢劫未遂,看在你昨天帮我们说一次话,饶你这次,要是想继续找死,我们也奉陪。” 对方可能是化修,但是那又怎么样?现在是山中大雨,周围寂静无人,只要他使出极端手段,再加上张木子的配合,这厮能逃得脱性命,那就算祖上积德了。 向佐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地发话,“这不是……又冻又饿,有些火气大吗?” 四大捕手从来都不是只知血气之勇,他们斗过的狡猾罪犯多了,智商比一般人要高得多——脑瓜不够用的捕手,混不到这个地步就死翘翘了。 李永生和张木子都不理他——这厮身上的江湖气太重了,欺软怕硬,什么玩意儿? 沉寂一阵之后,依莲娜出声了,“你身为国族四大捕手,往常行事也是这样?” “是啊,”向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我饿了,又冷。” “你……”依莲娜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四大捕手的正义印象,在她脑海里轰然崩塌。 好半天之后,她才又发话,“你不觉得,随便抢劫人是不对的吗?还有,你刚才进院子,也没有打招呼,进屋更没有说话,很不礼貌吧?” “礼貌算什么?礼貌能抓住罪犯吗?”向佐很不屑地哼一声,“我们捕手眼里,不择手段完成任务,是第一位的,其他都要靠后……你要知道,罪犯不跟你讲规矩的。” 依莲娜等了一等,见别人都不说话,她才又出声发问,“可是,你对普通人不该这样。”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胡畏族的吧?”向佐笑了起来,“倒是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捕手丑陋的一面,不过罪犯遇得多了,你就知道了……很多时候,彬彬有礼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李永生就见不得这话,闻言他冷笑一声,“你再找碴的话,我保证你也死得不会慢。” 不过是个捕手,目中无人也就算了,还真敢整出一套歪理来? 向佐斜睥他一眼,挑衅地问一句,“那试一试?” 李永生坐在那里,身体纹丝不动,嘴上泛起一丝冷笑,“你若是死了,真的没人给你报仇。” 向佐的眉头一扬,不过迟疑一下,他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好了,这羊腿我出钱买,总可以了吧?” “原来你真没打算出钱,”依莲娜很无语地看着他,一副信仰崩溃的样子。 张木子却是端起酒壶来,悠悠地发话,“一条羊腿,两个灵石,半条的话,给一个灵石就行了。” “得,我不吃了行不行?”向佐也不敢再折腾了,一条羊腿两个灵石?一万条羊腿也卖不了一个灵石好不好? “不行,”李永生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吃不吃是你的事,你必须买下来。” 向佐气得蹭地就站了起来,“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就是在欺负你啊,你才发现?”李永生微微仰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刚才欺负我们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学一学,不行吗?” “你这就是故意为难人了,”向佐也火了,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你有羊腿,我分一半;我没灵石,你非要逼我?” “想拼命了?”李永生笑了起来,“还算有点骨气,逻辑也不错,饶你这一次。” 你可以不饶!向佐很想这么说一句,但是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坐下比较好。 接下来,李永生三人坐在那里吃喝,向佐从皮囊里摸出一块干饼,又拿出个小瓶子,将黑色的酱涂到上面,一口口地啃着。 酱的气味很古怪,像是芥末又像是臭豆腐,那干饼也坚韧异常,他经常时不时甩一下腮帮子,靠撕扯的力量,才咬下一块干饼来。 依莲娜看他的样子可怜,递了一碗水过去。 “小姑娘不错,”向佐冲她点头笑一笑,“虽然我很不喜欢胡畏族,不过,他俩要是欺负你,你去找我,我帮你收拾他们。” “醒一醒吧,”张木子不屑地一哼,“永生要是真想收拾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你全家都得人头落地……来,有种你说个试一试?” “是吗?”向佐斜睥李永生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真是抱歉,我至今未婚,全家就我一个人,你打算吓唬谁?” 如果可以的话,张木子真想斩下这厮的人头,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这不可能。 不过她也实在有点看不惯对方的嚣张,于是冷笑一声,“四大捕手,不是还有三个吗?你想替他们招灾吗?” 向佐顿时默然,好半天之后叹口气,“好吧,算我认栽。” “算你识相,”张木子冷冷一笑,“你要是再敢嘴硬,就等着看吧。” “我都认栽了,”向佐低声嘀咕一句,大口撕扯着干饼,时不时地端起碗来喝一口水。 总之,这货是个混球,做事也非常不讲究,习惯了以势压人,没人的角落里,他也敢下狠手阴人,属于那种只问结果不问手段的。 但是一旦认栽,他也认得十分彻底,甚至连剩下的羊腿骨,他也抱着猛啃一气,丝毫不考虑面子的问题。 这时候,张木子早就端了一壶茶,坐到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边,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李永生却不跟他计较太多,而是拿了一壶酒坐过去,“老向,天气不好……喝点酒?” 殊不知,向佐对他的警惕心,比对上穿了道袍的张木子还高,他狠狠地咬一口羊骨头,含糊地发话,“喝酒可以……没菜啊。” “菜还不好说?”李永生微微一笑,手往腰里一抹,就多了一件物事,“羊眼球……腌好的,生着吃最好了。”——注:是羊眼球,不是羊眼圈。 向佐将手里最后一点干饼塞进嘴里,嚼一嚼一伸脖子,咽下去之后,又喝了一口水,再次伸一下脖子,心满意足地打个嗝,然后才发话,“这是……有事儿吧?” “嗯,有事,”李永生点点头,“你这走南闯北的,帮认个人成不?” “认人?那没问题,”向佐一直都很提防这年轻人,但是认人真的不是什么事,也不会犯什么大错,所以他一伸手,“酒壶拿过来。” 拿过酒壶来,他咕咚咕咚猛猛地灌两口,打个哈欠,“羊眼球……烤一烤好吃。” “行,我烤一烤,”李永生拿出羊眼球架在火上,心里却是忍不住吐槽:烤羊眼球,那是会爆的——你知道不知道羊眼球怎么吃啊? “我知道羊眼球怎么吃,”向佐冷不丁地发话了,都是明白人,不说糊涂话,“腌过的,不容易爆,好了……你直接说,想打听谁吧。” “有这么一个人……”李永生将白天看到的真人的模样,详细描述了一遍。 向佐大口地嚼着羊眼球,面无表情地听着,也不插话,默默地听完之后,才出声问一句,“这是玄女宫的真人,对吧?”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看上去有点怪异。 “应该是吧,”李永生点点头,他也不能百分百地确定那女人的身份。 “我知道她是谁,”向佐淡淡地发话,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地怪异了起来,“我也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看,”李永生斜睥他一眼,心中怒气又起,“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向佐冷笑一声,眼中精芒一闪,“我一直很奇怪,你们凭什么小看我?打败我……我就告诉你们那是谁。”(。) 第二百五十九章打出来的消息 李永生实在有点不能理解,向佐为什么会如此好战——欺负人没得手,就这么难受? 不过,今天他跟那群道姑擦肩而过,令他分外地不高兴。 涉及到永馨的消息,总是难以令他控制情绪。 他看一眼张木子,黑着脸发话,“我拿下他之后,你能帮着搜魂吗?” 张木子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缓缓摇头,“别的行业问题不大,但他是捕快,我不能确定,他有没有自毁的秘术。” 向佐很无语地看着这二位,“我说,给点面子行不,我看起来真有那么弱吗?” 李永生看都不看他,皱着眉头想一想,然后缓缓点头,“那么……也只能如此了。” 然后他一拍腰间的布囊,拿出一柄刀来,刀上有明显的符箓,显然不是普通的刀。 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面无表情地发话,“是你出尔反尔……不要怪我不留手。” 这家伙才说愿意回答,然后马上就失言,说什么打败丫才行——抱歉,哥们儿心情真的不好。 “慢着,”向佐大喊一声,他能感受得到,李永生有下狠手的意思——虽然他不知道,对方为何有如此信心,但是他真有这种感觉。 事实上,一个连制修修为都不到的人,竟然拥有储物袋,也由不得他不重视。 然后,他抬手指一指张木子,“我是想请教这位的高招。” 张木子本来还想看李永生出手,好观察到更多东西,闻听此言,不可置信地指一指自己的鼻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比他还好对付吧?” “三招!”向佐手按刀柄,长身而起,傲然地发话,“你接得下我三招,就算我输了。” “真是欺人太甚,”张木子站起身来,一闪身子就蹿出了门外,站在大雨中喊一声,“滚出来,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上宫!” “怕你不成?”向佐冷笑一声,也蹿了出去。 李永生前后脚跟了出去,嘴里也是大叫着,“敢跑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看到他们三个都出去了,依莲娜一时有些愣神,我是不是该跟出去看一看呢?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算是很了解李永生了,但是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懂这个人。 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阳大修堂未结业的修生,竟然敢挑战向佐? 对于四大捕手,她还是相当了解的,其中的絮鹭就出现在过西疆,做为四大捕手里唯一的女性,她在西疆掀起了腥风血雨,接连斩杀了两名化修级别的马匪。 那是四个能斩杀化修的存在,李永生不但敢挑战,还是一副有信心取胜的样子? 依莲娜觉得自己出生二十一年以来,培养出来的认知,越来越有崩溃的危险了。 院子里传来两声大响,她才反应过来,双方已经开始动手了,于是忙不迭地蹿出去。 就在她蹿出去的同时,又是一声炸雷响起,距离非常近,耀眼的白光,让她看不清任何东西。 白光闪过之后,她才看到,向佐已经跌出了院外,左肋之下,有鲜血汩汩地冒出,却又很快地被雨水冲淡,流到了地上。 李永生也冲到了院子外,手握那柄奇怪的刀,在向佐身侧两丈左右,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向佐的身子晃了两晃,最终还是站直了,他苦笑一声,空荡荡的右臂处,缓缓地长出了一条胳膊。 他抬起新生的右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艰涩地发话,“高阶真人的雷符?你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吗?” 张木子站在那里,雨水落到她身上,却自动地滑开,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她面无表情地发话,“你对我北极宫不敬,杀了你又如何?” 她身为三宫主的记名弟子,既然出宫在红尘行走,怎么可能没点压箱底的东西? 看得出来,只要对方敢继续挑衅,她绝对不介意继续下狠手。 向佐看了她两眼,又侧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李永生,轻叹一声,“好吧,我认输了。” “你可以不认输,”李永生轻笑一声,“我挺想试一试,能不能搜了你的魂。” “何必呢?”向佐一摊双手,然后右臂又渐渐地萎缩,他笑着发话,“我没有出右手,你们应该知道,我有两败俱伤的能力。” “是吗?”张木子冷冷一笑,她出手的这道雷符,算是保命的底牌之一,平日里甚是珍惜,这样居然还没有拿下对方,她也有点急躁了,“那你使出来你的能力好了。” 李永生也冷哼一声,“并不完全的太乙残血再生术,你是运修,这法子并不合适你。” “好吧,我只是想试探一下,阁下是否真的是北极宫人,”向佐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这里不三不四的道者太多了,而我此来,就是为了捉拿野祀的人。” 这个理由,就实在太强大了,野祀不但是官府要严格取缔的,更是四大宫要抹杀的。 张木子闻言,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再也顾不得计较以前的恩怨,“你……怎么不早说?” 向佐再次苦笑一声,颓然发话,“我都在怀疑你,怎么可能跟你明说?” 原来他自打进了屋子之后,就在怀疑他们一行人,那么接下来的诸多挑衅,倒也正常——当然,他行事原本就是这样的,算是本色演出。 接了对方两招之后,向佐已经感觉到了,这是四大宫嫡系的手段,更别说还吃了一记高阶真人的雷符,若不是他也有些保命手段,只这一击,就足以令他魂飞魄散。 接下来,三人收拾一下,重新走进屋里。 向佐既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少不得就点出那个真人的名字——玄女宫化主栗娘,实打实的高阶真人。 他之所以再起争斗之心,就是因为李永生问的这个人,实在有点敏感,于是他就怀疑,此人居然问到了三都五主的头上,是野祀的可能性太大了。 但是现在,他当然不这么认为了,一个张木子,就足够他喝一壶了,别看他斩杀过化修,那是设了陷阱,将对方的底牌耗尽,他才能得手。 四大捕手追杀人犯的时候,都是死死地咬住,紧追不放,将对手耗得精疲力竭,不给对方回气的机会。 对上底牌充裕且强大的张木子,不预设陷阱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取胜的把握。 甚至,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逃得走,因为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修生,在虎视眈眈。 虽然这修生连制修都不是,但是……好吧,只冲人家能叫出“太乙残血”四个字,那就绝对不是一般人,更别说人家还知道,这是灵修手段,而不是运修创出的秘术。 向佐大概地介绍了一下栗真人,事实上,仅仅凭化主两字,就该知道此人的难惹。 化主不是五主中最高的,不管修为、战力还是素养,都跟同阶真人差别不大,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化主的交际能力,绝对出类拔萃,眼皮子也驳杂。 这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决定的。 至于说栗真人在离开时,冷冷地扫了李永生一眼,似乎有点严厉,但是事实上,她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换给其他类似修为的真人,见到有人窥伺自己,就算不加以惩戒,将人随手捉过来问一下,却是很正常的。 看到李永生沉吟起来,向佐好奇地发问,“你打听她,是想干什么?” “今天我遇到她了,”李永生闷闷不乐地回答,“她身边还带了七八个道姑,见到我之后,她裹了人离开,我怀疑那些道姑中,有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张木子听到这里,狠狠地瞪他一眼——忽悠,你使劲儿忽悠。 “你是看上里面的道姑了吧?”向佐笑了起来,还递给他一个“我懂的”表情,“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些道姑来自何处?”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又递过去两个羊眼球,“再吃两个?” “按说化主接触的道姑,来历可能很多,”向佐接过羊眼球,大口地嚼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但是既然她能将人裹了走,十有八九就是化主峰之人。” “化主峰,”张木子听得一呲牙,然后又摇摇头,“这名字起得……你确定有这个峰?” “其实就是翠屏峰,”向佐讪讪地一笑,“栗真人便是居于此峰。” “这还差不多,”张木子点点头,然后又斜睥对方一眼,“内六峰的消息,你都知道,果然是不凡。” 这也没有多难打听吧?向佐的眉头扬一扬,“不过栗真人最近,并不常在内六峰呆着,出来的时候比较多,而且翠屏峰上,建了化主院,似乎有久居之意。” 张木子嘿然不语,同为四大宫弟子,她对玄女宫的大致结构,还是清楚的,六峰三谷一湖,都是灵气充沛的胜地,不过一个化主,能独占一座翠屏峰,她还是有点吃惊。 李永生对此,倒不是很清楚,他沉吟一下之后发问,“你的意思是说,那些道姑,可能是化主院的?” “只是可能,”向佐一点都不想再次惹毛这家伙,“我只是官府的捕快,你得自己去求证。”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六十章野祀缘由 对李永生来说,知道了道姑们的出处,是个值得兴奋的消息,不过很快地,张木子就给了他重重的一击:内六峰这种地方,你根本就不要想进去! 玄女宫跟内六峰对应的,是外九峰,外人想进入那里,都得层层审核。 进内六峰,起码要有相当的身份加玄女宫高层的邀请。 必须指出的是,李永生这性别,也是一大障碍,男修想进入玄女宫,比女修难百倍、 李永生看一看张木子,又看一眼依莲娜,心里琢磨:要不让她俩去帮忙看看? “外九峰还可以,内六峰我没能力,”张木子直接断然拒绝,“玄女宫我有朋友,可以请我进外九峰,这还是因为我是北极宫中人的缘故。” 然后她又看一眼依莲娜,“带她进去,倒是不难,当我的侍女好了。” 依莲娜沉吟一下,鼓起勇气回答,“但是我只能……最多再待半个月,我要回去交任务了。” “我也需要交任务的,”李永生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答,“先别想这些。” 那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向佐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人。 不过这种事,他不想知道太多,捕快干得久了,他深深地知道,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好,他也无意再招惹这个怪异的组合。 于是他索性问自己的问题,“这个太乙残血再生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这不是多难懂的东西,”李永生意兴索然地回答,“我劝你不要随便乱用,对身体的损伤极大,除非你有黄藕花。” “黄藕花?”向佐一时间兴趣大起,“这是什么花,可以做什么?” “池塘干涸的地方,有一种草,寄生在莲藕的根上,”李永生慢吞吞地回答,“吸收了莲藕的养分,然后成长开花,花是黄色。” “原来是这种花,”向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东西,我们那里叫清灵草,”张木子斜睥李永生一眼,“好像有毒吧?” “草有毒,花可是好东西,”李永生懒洋洋地回答,“生吃花,可以使经脉紧缩,佐以草叶的话,对经脉和肢体是大补,药效短暂而强烈。” “还有这么一说?”张木子讶然地睁大了眼睛,“这东西我可见过不止一次,好像就是一味辅药……嗯,草叶是辅药,花很难见。” “能开花的就不多,”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也就是你在北方,干旱的时候比较多,容易见到这草,南方还真难找。” “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抽空一个池子的水,留下莲藕在里面,呃……”向佐一开始还很不以为然,说到一半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戛然而止。 张木子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这智商,也能是四大捕手……我就问你,种子呢?” 向佐的脸涨得通红,在这种常识问题上栽了,真的是很丢人啊。 “黄藕花出花的时候不多,没花就难有种,”李永生耷拉着眼皮,继续慢吞吞地发话,“尤其是池塘里一旦水来,藕根发芽,这个草会死的……” 张木子心里暗暗记住了。 不过这时候,她不想再说此事——明明是我的资源,何必让别人听了去? 于是她将话题引开,“这个野祀,到底是怎么回事?玄女宫在找,你们也在找。” “是搜罗香火愿力的庙,也是奉九天玄女的,”向佐咂巴一下嘴巴,不情不愿地回答。 这尼玛哪里是野祀?根本是要断玄女宫的根儿,张木子瞬间就明白了,“真是好大的胆子,玄女宫推算不出来?” “这我哪里知道?”这次,轮到向佐没兴趣说话了,“上面也许是觉得,没准玄女宫有意纵容,所以派我来抓人。” “有意纵容?没事儿吧你?”张木子冷哼一声,很不客气地发话,“道宫不是真神教那种邪教,不需要香火愿力,我们都是灵修,不修愿力。” “这谁说得准呢?”向佐不屑地扯动一下嘴角,“很多修香火愿力的,是道宫的叛徒吧?” 张木子勃然大怒,“你运修里修香火愿力的更多吧?” 向佐无所谓地一扬眉毛,“所以争执这个,很没有必要。” 李永生抬眼看一看屋外,天已经黑了下来,雨开始变小,不过不是那种强对流雨,应该是会再下几个时辰的。 左右是无事,于是他就又问一句,“玄女宫怎么会被人抢了九天玄女的愿力?” 道宫不积愿力,积的是功德,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功德不能直接转化为修为,修香火愿力的则不然,愿力能直接提升修为。 从这一点上讲,其实修愿力和修气运,相似性更大一点。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尊九天玄女的,香火愿力多了,功德就被引走了,玄女宫身为四大上宫,不该容忍这野祀做大才对。 “这两年海上风浪多,挂了玄女娘娘旗出海的,大多太平,”向佐叹口气,很无奈地回答,“所以信徒暴增……” 九天玄女原本就是朱雀化身,又位于南方,属性是南方丙丁火,虽然是火克金,但是火足够大的时候,也能克水。 因为挂玄女娘娘的旗有效,所以出海的渔家就都挂,然后在很短的时间里,九天玄女的信徒大增。 又因为玄女宫高高在上,不怎么接受来自红尘的信仰,于是很多人家就在家里祭拜九天玄女,香火逐渐多了之后,玄女宫才发现,功德不增反减,细细一查,发现有人窃取香火愿力。 这绝对不能忍啊,被人假冒了不说,还赔出去了自家的功德。 尤其令玄女宫气愤的是,这些野祀不但窃取香火愿力,还找了一些俊俏的女娃儿,肉身布施——只要你信九天玄女,我就跟你啪啪啪。 玄女宫一怒,野祀自然绝迹,但是黎庶愿意祭祀的话,偷偷在家里藏个神像,谁管得着? 官府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才派出人来,捉拿野祀——愿力窃取的,不仅仅是道宫的功德,被盗更多的,是官府的气运! 向佐不会如实地全说出来,不过他稍微一点,李永生和张木子就明白了。 张木子不太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但是严格来说,这还真不算什么大事——道宫遇到的奇葩事,比这多的有得是。 比如说当年卫国战争,直接有人以北极宫扩充下院的名义,给十方丛林发下了真武大帝的神像,事实证明,那是伊万国某人的雕像。 伊万国那次,就窃走不少香火去,消息传出之后,北极宫成了其他三大宫嘲笑的对象。 但是当时,中土国正跟新月国死掐,北极宫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暗暗地记了账。 后来北方冲突再起,大家都知道,李清明迂回伊万国,生擒该国的王弟,殊不知北极宫几乎是拿出一半的战力来,将对方的顶端战力横扫一空。 那一仗,伊万国也相当重视,派出了大量的高手,但是他们小看了北极宫雪耻的愿望,活生生将王弟陷落了。 反正北极宫遇到的事很令人气愤,也是近年少有的,但是要说有多严重,还真是未必。 天色渐黑,正屋里的火光,就是唯一的光源了,两侧原本还有四间屋子,但是张木子拿出了两张木床,跟依莲娜在正屋里歇息。 李永生一拍布囊,也摸出个铺盖卷儿来,打扫一下地面,也睡在了正屋。 火堆里的干柴,不但会冒出一些烟来,偶尔还会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火光不住地跳跃着,向佐的面孔,在火光的映射下,时明时暗。 最终,他走到了正屋的角落,合身躺在地上,却也没进那四间侧屋。 躺下之后不久,他听到一声问话,出声的是那个年轻的本修生,“你不觉得地上凉?” “习惯就好了,”向佐翻个身,未几,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不过他的鼾声,也没持续了多久,一个时辰之后,就在雨声渐小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 不多时,十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有三名男修,其他的都是女修——在玄女山,这种性别比例实在太常见了,更别说来人一律都是穿着道袍。 见到正屋里昏暗的火堆,来的十几个人也没感觉奇怪,其中一名高阶司修的女修一拱手,用清亮的声音发话,“凤鸣九天,下必有渊……如不是玄女宫的,还请暂避偏房。” 我们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借宿可以,但是不能占了正屋啊。 张木子在木床上翻个身,懒洋洋地回答,“罡风北来,烈烈无极……我报了字号进来的。” “原来是北极宫的姐妹,”来人一摆手,“好了,咱们去偏房,天色已晚,明天看一下身份。” “我现在就给你身份,”张木子坐了起来,打个哈欠,手里的敕牌晃一下,懒洋洋地发话,“谁来检查一下?” 别说,还真有人上来检查,一个小道姑走上前来,接过敕牌细细看一看,然后递给了发话的女子。 女子扫一眼,将敕牌扔给张木子,爽朗一笑,“好了,你们歇息吧……既然是昨天水月庵挂单,明天肯定是去玄女山了,一起走吧?” “那正好,”张木子慵懒地回答,顺便又打个哈欠,“我还要去看两个姐妹。”(。) 第二百六十一章相见难求月票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上起来,天还是阴沉沉的。 半夜闯入的十几个人,五个司修九个制修,其中还有一个高阶司修。 玄女宫的人,对张木子还是相对客气的,不过对向佐,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向佐也知道自己不被人待见,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人了,正是独来独往生人勿近的做派。 玄女宫的人都有马匹,李永生三人的马匹,却是留在了朱雀城,张木子放出一张云榻,载了三人前行。 这种可以飞行的道器,用的是灵石或者灵修自身的修为,以张木子的修为,长期催动云榻,也不是很轻松,不过既然跟玄女宫的人一道走,她不需要太防范意外,当然也无所谓。 玄女宫的人看到她能拿出这种好东西,也是相当好奇,对张木子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猜测。 不过她们更大的反应是,“张道友,那小子何德何能,能劳道友带挈?” 飞行道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玄女宫又是以女修为主,男修的地位相当低下,所以他们就直接发问了,根本不怕李永生听到。 “北极宫跟他有些缘法,”张木子看一眼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他此番跟着来,也是求一些机缘。” 年轻的修生脸黑黑的,她看得大为快意:我就喜欢看你这种心中不满,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玄女宫的道姑听说是这般因果,也就不再计较,只是强调一下,“若是没有其他的身份,他是进不了外九峰的……” 有她们同行,也就是一天的时间,众人就抵达了外九峰。 张木子带着依莲娜进去了,李永生则是独自留在外面。 所幸的是,外九峰之外,也有三十几个院落,就像他们避雨的院落一般。 李永生本想进去借住,不成想在院落门口,被一个男道童拦住了,这位面无表情地发话,“借宿的话,一天一两黄金,吃饭自己做。” 李永生顿时愣住了,“一天一百块银元……这是什么行情?” “你若能进九峰,当然不用出这钱,”男道童面无表情地回答,“就是这样的行情,你可以不住,露宿的后果自负。” 简直是钻进钱眼了,李永生很生气,知道的人,清楚这里是玄女宫,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这里是子孙庙。 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生气,“一两黄金,能住一个偏房?” “想啥呢你?”男道童没好气地看着他,“一个偏房要住四个人的,你若想包圆……一天三两黄金即可。” 李永生已经有了盘算,也就不跟他计较,手一翻拿出了十两黄金,“包一个偏房,多退少补。” “这还像那么回事,”男道童点点头,记录一下他的身份,然后惊讶地发问,“咦,你还是本修生?”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顺便又递过去一个金馃子,笑眯眯地问一句,“我真的是很好奇,为什么这里东西这么贵?” 那道童又白他一眼,很自然地随手接过金馃子,“贵你也选择了住,算贵吗?” 你这小子也太不会说话了吧?李永生真是被噎得够呛,不过,能早一点打听到永馨的消息的话,贵一点又何妨?反正他现在不差这点钱。 于是,他又递过去一个金馃子,“我就是挺好奇,有没有江洋大盗跑到这里避难的?” 你不是爱财吗?那我拿钱砸出个消息好了。 “江洋大盗?”道童被这话逗乐了,然后随手推开那个金馃子,“大盗肯定不会有,他们太穷了,倒是有几个官府的人,躲在这里——反正除了本宫中人,没人敢在这里抓人。” “你拿着嘛,”李永生再次将金馃子递过去,笑眯眯地发问,“可是我见向佐也进过这么一间房子,还跟别人动过手。” “嗤,”道童不屑地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那金馃子,“向佐算什么?他也只敢在那些不收钱的房子里耍横,来这儿耍个横试试?真不是笑话他……知道为什么收你一两黄金一天了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谈得很热闹了。 合着这位道童不是故意冷傲,实在是他做了这个门童,被人缠得太多了,下意识地就想跟住客划清界限——无非是进不了九峰的人,能有什么难惹的? 当然,他也更讨厌讨价还价,穷鬼们住不起就别住,这钱又不是我要收的。 但是李永生交钱还算痛快,又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再加上他出手也大方,道童就觉得,这人还算不错。 收了一个金馃子之后,他也懒得再收了,对方有这份心就行——这表示了一种尊重,他可不想心思全放在黄白之物上,那对他的修行不利。 当然,这李姓修生若给的是灵石,再多他也会收。 收了钱当然要办事,他就跟李永生聊一聊,为什么这里住宿这么贵。 其实凭良心说,这里定价还真不算高,能跟玄女宫有来往的人,就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大多数人是图个方便。 搭个草棚住着,不是不行,但是玄女宫的道友出来一看,呀,你就住这里——丢不起人不是? 更别说住在这里,是真的安全,除了玄女宫的人,没人敢在这里动手,那些个躲进来的官员,也能安心地生活,不怕官府的捕捉。 等到大赦的时候,他们再视情况出去,基本上就能逃过一劫。 当然,常住的官员也有,有一名政务院的副院长,在这里整整躲了十八年,先皇去世之后没几天,也死了,去年大庆之年大赦,他的家人将尸骨迎了回去。 若是官员犯的事,是道宫也不能容忍的罪,那躲在这里也没用。 李永生觉得这道童挺有意思,少不得从储物袋里弄点吃食出来,请对方喝酒。 道童还是挺守规矩的,直等到换班,才跑到他包的偏房里,跟他喝酒聊天。 接连三天,李永生都在跟这家伙吹牛打屁,这里值守的一共四个道童,也就是这家伙比较好说话。 于是他又知道了玄女宫的不少事,比如说他想打听的化主栗真人,就是这三十几座院落的主人——严格来说,这些院落是化主院的私产。 还有一点就是,化主院最近在疯狂地扩张,因为野祀的缘故,玄女宫觉得,自家脱离红尘太久了,有必要多向黎庶宣传一下,这种事,当然是要化主负责的。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去,李永生又续了十两黄金的房费,心又有点不平静了:张木子和依莲娜进去这么久,怎么连个消息都传不回来? 又过了一天,上午时分,天上又开始下雨,李永生原本是打算出去狩猎,弄点活物来吃,见状也只能作罢。 他坐在院落的大门口,无聊地看着天上的雨丝:永馨……好像就喜欢这种细密小雨来的。 猛然间,他心中没由来地一悸,于是侧头看去。 一辆马车,在雨中缓缓地驶来,又在不远的院落处停下,车夫拿个铃铛,轻摇一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然后,那个院子里就渐次走出几个人,拿了黄金出来,交给马车上的人,换走一小袋一小袋的物事——黄金的体积,跟那小袋子的体积类似。 这是换灵谷的,李永生听说了,外九峰之内不让人随便进,主要就是外九峰开始,有大片的灵田了,种出来的灵谷,能帮助灵修提升修为。 这提升的效果,不是特别地大,但就算是这样,灵谷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上的。 各个十方丛林,能跟四大宫换点灵谷,事实上十方丛林自家也种灵谷,品质不够好就是了。 还有就是,这灵谷偶尔会对外出售一部分——对的就是住在这里的宾客。 这不过这价钱,也是十分的令人咋舌,灵谷兑换同体积的黄金。 黄金比重有多大,大家都清楚,而灵谷虽然比一般的稻谷重了一倍多,但是比重也不超过二,相当于是十两黄金换一两灵谷。 别嫌贵,每次道宫出来换灵谷,每人不许超过五两,而道宫换灵谷的马车,十天出来一回。 李永生的心思,完全不在换灵谷上,虽然灵谷对他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他的心思,完全放在了马车里面——那里有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他的身体,甚至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十一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虽然此刻,他手里没有什么感应玉佩,但是他非常确定,车里,就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原来,你果然是在玄女宫里,怪不得四大真人大索天下,也没有找到你! 马车在那个院落交换完毕,缓缓地驶来,来到了他所在的院子门口。 车夫无视了坐在门槛上赏雨的他,又拿出铃铛,轻轻一摇。 车帘轻启,两张面孔出现在李永生眼前,那是两个女性小道童,一个是制修修为,一个居然……还没有到制修! 没有到制修修为的小道童,大约就是十七八岁,脸上略带一点婴儿肥,厚嘴唇,小眯眯眼——好吧,那是卧蚕眼,乍一看也不算小,而且灵活得很。 小道童扫他一眼,注意力转移到了院门上。 你这一世的相貌——好吧,也不是特别让人难以接受…… (女主要出来了,求月票。)(。) 第二百六十二章她姓赵 铃铛响起没几息,院子里就走出几人来,交易灵谷。 这几天,李永生也结识了一些人,知道这些多是大家族子弟,也有些子孙庙的,就如那男道童所说,真的是不差钱,买灵谷都是冲着上限去的。 很快地,交易就完毕了,两名女道童四下看一下,就抬手去放车帘。 “等一下,”李永生终于回过神来,笑眯眯地冲着永馨打个招呼,“你好。” 永馨眨巴一下眼睛,眉头微微一皱,“你这人……快点儿,我们赶时间。” 一点都认不出我来了?李永生觉得太受伤了,说好的伴侣之间的感应呢?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回到仙界之后,将卖给他《伴侣躲避胎中之谜三十六法》的那厮,抓回去吊打一百年。 不过现在,他顾不得计较那么多,从储物袋里直接取出了一百两黄金,“换灵谷!” 一百两黄金,能换十两灵谷。 那制修女道童看一眼黄金,眉头也是一皱,冷冷地发话,“多了,你最多换五两灵谷。” “为啥只能换五两呢?”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一脸的不明真相,“我带的黄金多啊。” “这是规矩,”制修道童不想跟他多说,脸上有点不耐烦——生人神马的,最讨厌了,不知道打听一下规矩吗? “可是,我有黄金啊,很多,”李永生看向了永馨,“我有钱……这位道友,你说是吧,有钱能不让我换吗?” 永馨娥眉轻蹙,沉吟一下,才不高兴地发话,“你有多少钱?” 我还……真没多少钱,李永生感觉有点汗颜,他虽然自诩不差钱,但是……这种高消费,搁在地球上,也是亿万富翁才敢惦记的——或者起码得是个县委书、记。 反正他的囊中,也就剩下二百多两黄金了。 但是,他还是得保持跟永馨的接触,于是放出气势来,“先说这些黄金,能换多少?” 快感应,感受一下我的气息,是我啊…… 制修道童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这是想强抢吗?这点气势……也敢撒野?” 尼玛,李永生彻底地蒙圈了,只能收回气势,冲永馨微微一笑,“我是你哥,感觉到没有?” 永馨先是一愣,然后捂着嘴笑了起来,“我哥?呵呵,你真会开玩笑。” 她的眼睛原本就不大,但是笑起来的时候,也没变得太小,反倒像月牙一般,弯弯的,很可爱。 “严肃点,你哥买灵谷呢,”李永生脸一绷,一本正经地发话,“这一百两黄金,能买多少?” “你想当欣欣的哥哥,还差一点,”那制修道童也笑了,“欣欣可是姓赵呢。” 姓赵就怎么了?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就反应了过来:皇族的那个赵? “一百两黄金,也是五两灵谷,”永馨淡淡地发话,甚至有点不悦的口气——显然,她不喜欢别人冒充自己的兄长,“拿出一千两来,我卖你六两灵谷。” 一千两?李永生的眉头一扬,你是让我去抢呢,还是让我去抢呢? 他犹豫一下,才尴尬地发问,“我再加一百两,卖我六两灵谷行不行?” 灵谷对他来说,比较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想借这个机会,跟永馨多聊几句。 “就这点金子,也敢说自己钱多?”制修女童很无语地看着他,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鄙视,“你要是有过千两的黄金,五两灵谷之外,一换一百。” 等体积的黄金换灵谷,基本上是十两黄金换一两。 若是百倍的话,还真的是千两黄金,换一两的灵谷。 合着我还是个穷鬼!李永生真确地感受到,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了——错了,是千两黄金,不是一文钱。 “我家里钱多了,这次带得不多就是了,”他微微一笑,信心满满地发话,“待我回去取来,一换一百真不算什么……你们是归库头管的吗?” 三都五主十八头里,李永生最吐槽的,就是这个库头了,被称为“裤头”,该是耻辱才对吧? “你不用问我们归谁管,”制修道童淡淡地发话,“十天交易一次,你等着就好了。” 此刻,她的态度就没有那么恶劣了,中土国的土豪虽然不少,但是肯花千两黄金来买一两灵谷的主儿,还是相当不简单的,她就算是上宫中人,也要仔细对待。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太有钱的人,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招惹。 李永生眼巴巴地看着永馨。 永馨沉吟一下,侧头看向制修道童,“千两黄金买灵谷,师姐……是不是该重视一下?须知有四大上宫。” 灵谷是有价无市,但是千两黄金换一两灵谷的话,其他三大上宫,也绝对愿意做这种买卖——道宫不怎么重钱财,可是这样的兑换比率,足以令价值体系崩溃。 制修道童没好气地看李永生一眼,“我们是化主院的,你能拿来足够的黄金,可以要别舍道童通知我们。” 别舍……李永生回头看一看院落,这里叫“别射”?真够难听的。 他扭头的功夫,永馨已经拿出了一小袋灵谷,丢给了他,然后从他手上取走了那一百两黄金,她轻笑一声,“多收五十两,算定金了,你若去其他上宫采买……这黄金是不退的。” “我就只信奉九天玄女呢,”李永生干笑一声,“你担心的事儿,不会发生了……对了,你真的像我的妹妹,你叫什么?” “她叫赵欣欣,”制修女童轻笑一声,放下了车帘,“记住了啊,欣欣等你的黄金呢。” 车轮缓缓转动,转瞬离开,李永生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到马车消失在无尽的雨丝中。 他转过身来之后,就是一惊,“咦,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的身后,正是那个一开始比较冷傲的道童。 那道童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轻叹一声,竖起一个大拇指来,“小李,你太牛了,那是英王的女儿啊……你敢冒充她哥哥?” “英王?”李永生顿时呆住了,“她、她、她她她……英王的女儿?” “英王的九女,最得宠爱了,”道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没发现,她还没入制修吗?” 没入制修却进了玄女宫的,赵欣欣不算第一人,李永生在前几天,就被这样的一个道姑相约,还差点跟对方翻脸。 他微微颔首,一脸懵懂的样子,“未入制修的道长,我是见过的,不过……皇族中人,如何能入得了道宫?你的消息没错吧?” “灵谷,分我一半,”道童笑眯眯地一指他手上的小袋子,“我就告诉你……真没想到你还是土豪!” 他是不怎么看重金钱的,但是灵谷又不一样,对方既然敢号称千两黄金来买一两灵谷,那他打一打秋风,也是顺水推舟。 李永生摇摇头,一半灵谷他并不在意,但是给得太容易了,对方不知道珍惜,“灵谷我有大用,可以给你三十两黄金,你看如何?” 道童却不肯答应,他摇头表示,“必须得是灵谷,我要黄金何用?” “四十两黄金,”李永生开始加价,他既然表示出了对灵谷的必得之心,当然不能这么轻易送出去,否则容易让人生出疑心。 “二两灵谷,”道童也退一步,却是坚决不肯收黄金。 到最后,两人商定,一两灵谷加上二十两黄金,年轻的修生买对方的消息。 道童对这个赵欣欣,了解得还是相当多的,两人同是归化主栗真人管理,而且这个女孩,进入玄女宫的时候,曾经引起过不小的争议。 此女是栗娘在行走红尘时遇到的,那是三年前的事,据说她的资质极佳,悟性更好,栗真人颇为心动,将她引到了水月庵,想要水月庵代为看管。 然后英王的人找了过来,栗真人才知道,此女竟然是英王嫡女。 皇族的人,理论上是不能入道宫的,尤其是她尚未成为制修。 但是赵欣欣向道之心非常坚决,英王派来的人,也不是要阻她向道,甚至还出了点财货,希望玄女宫能网开一面。 亲王府能拿出的财货,肯定比一般的大家族强很多很多。 栗真人再次跟宫里打招呼,说要破例收此女——哪怕先放在水月庵,也要定下名分。 她甚至拿出了一些证据,证明此女的资质有多好,悟性有多强,未来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 那些证据是什么,没几个人知道,不过宫里最终决定,先将赵欣欣安排在水月庵。 她虽然在水月庵修行,但是身边甚至有化修在保护,也算是相当惹眼的存在。 两年前,大规模的野祀出现,玄女宫在应对之余,做出了决定,要加大对外的宣传,招收一批有潜力和影响力的弟子,哪怕未臻制修修为,也是无妨的。 赵欣欣这才正式被纳入了玄女宫的门墙。 当然,大规模扩招的后果,在地球界某国的教育界,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一些有瑕疵的修者,也进入了玄女宫,比如说李永生遇到的那位,就是这种。 不过对玄女宫来说,这也不是多大的问题——男修可以好色,女修为啥就不行? 正经是这种弟子的存在,没准可以贴近黎庶。(。) 第二百六十三章名非永馨求月票 赵欣欣在这批扩招的弟子中,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没有之一。 不过她进入化主院之后,表现得相当平易近人,再加上她出手大方,在弟子中口碑不错。 李永生沉吟半天,才又发问,“她时常出宫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她是不是跟自己遇到的那个道姑一样,也在外面那么招摇。 虽然他相信,永馨不会是那样的人,但是没有觉醒宿慧的话,谁又说得准呢? 起码原本应该叫赵永馨,现在成了赵欣欣。 “当然经常出宫,化主院本来就是这样,”道童笑着回答,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她也是有固定职司的,像每十天的换灵谷,就是她的活计。” 那还好,李永生松了一口气,十天就得出来一趟,那么就算她出宫,也不会跑出五天的路程,毕竟来去还是要花时间的。 在玄女宫的山门附近,她做不出什么太过分的事儿,否则的话,英王女儿的名声,应该已经被不少人知晓了。 这是一个在宫中比较有名,外面相对低调的小道姑。 道童见他若有所思,冷不丁地发问,“你是不是对她有想法?” “这个,咳咳,”李永生干咳一声,“就是看她长得比较像我妹妹,随口一问。” “她可是心高气傲得很,”道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宫中尽管男修不多,但是仰慕她的不少,甚至据说还有真人。” 道宫虽然都是灵修,跟官府不搭界,可是一个亲王的女儿,能带来太多的修炼资源,也就是玄女宫还好一点,要是搁在其他三大上宫,没准赵欣欣早就被预定了双修伴侣。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又出口发问,“那她……有什么想法没有?” 道童冲他微微一笑,“一两灵谷。” 李永生气得一翻白眼,“得,我就是好奇……当我没问好了。” “逗你呢,”道童哈哈大笑了起来,对他来说,能这么找乐子的时候,真的是不多,“化主如此看重她,她已经说了,晋阶司修之前,无意男女之情。” 李永生哼一声,略带一点醋意,“连制修都不是,谈什么司修,还真是……志向高远。” 道童却是没想到,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只是轻叹一声,“那是化主要求她扎好根基,要不然,以她的资质、悟性和资源……现在怕是已经制修了吧?” 他虽然是道童,但也二十多岁了,不过修为上不去,只是制修,就算四十岁了,那也是要被称为道童——当然,若是四十岁都上不了司修,估计就是一辈子道童的命了。 那就不着急了!李永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永馨若是没有觉醒宿慧,就算晋阶制修,等到晋阶司修,起码也得五六年,若是觉醒了宿慧,那当然就更不用担心了。 所以说,他现在就可以回朝阳大修堂,安安生生地结业之后,过来找永馨了。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显然还要等其他人一起走。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点自得,要不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呢?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但终究是找到了她,而且什么也没耽误。 看一看眼前细密的雨丝,他长出一口气:跟永馨一起赏雨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了吧? 一天之后,张木子着人送来消息,说还要在九峰里待一段时间。 李永生出了五两黄金,请来人代为通知张木子:你们可以待在那里,我可是要回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张木子就带着依莲娜回来了,“你找到人了?” 见他这副轻松的模样,她就猜到了**分,毕竟此前的李永生,情绪是比较不稳定的。 “差不多确定了,”李永生笑着点头。 张木子知道不该继续打听,对方估计也不会老实说,但她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怎么你没进九峰,居然就能找到人?” 李永生但笑不语,逼得急了,才说了一句,“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张木子气得哼一声,却也没继续问下去。 然后她传讯了烟霞观的冯真人,说我们的事儿已经办完了,想要回去。 冯文艳此次前来,大半原因就是要做陪客的,顺便再办一点其他的小事。 听说他们要离开,她也带着任永馨回来了,不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任永馨也被化主院看上了,有人希望她去做个测试。 玄女宫看上她的原因很简单:人够漂亮,而且感觉资质也不差。 因为野祀的存在,玄女宫现在还真有点不择手段的意思。 冯真人也很心动,极力劝说任永馨去试一试,她当然希望玄女宫里,再多出个自己人来。 亏得是任永馨早得了承诺,将来能入万玄观,她也知道,一旦失信的话,在道宫里会坏了名声,所以婉转而坚决地拒绝了。 见到张木子之后,冯真人还忍不住抱怨一句,“永馨这孩子,也太任性了,上宫招人的机会,多难得啊,她就一点不知道珍惜。” 张木子却笑着回答,“北极宫早就答应她了,一旦晋阶制修,就可以入万玄观。” “原来如此,”冯真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万玄观虽然是十方丛林,但是跟北极宫的关系非常特殊。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声,“其实女修进玄女宫,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广义上讲,这话是没错的,不过张木子还是有点不舒服,少不得轻笑一声,“我师尊三宫主,可也是证真了的呢。” 冯文艳只能闭嘴了,她还没胆子在背后议论一位货真价实的真君…… 既然要回巴蜀了,大家也不耽误时间,从水月庵旁的客栈接上了永玢和两名侍女,众人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李永生心情大好之下,也愿意跟冯真人多交流一下,说起阵法来滔滔不绝。 时间过得飞快,几天之后,他们回到了通义镇,镇上已经得了益州府的通告,未来两到三天,会有一场大范围的降水,足以缓解旱情。 与此同时,教化房也传来了消息,他们通知李永生:大修堂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其他人在昨天已经离开益州府了,当时联系不上你,今天你总算回来了。 李永生也不想跟着那些人回京,于是拿了镇里的考评,去教化房办手续。 事实上,巴蜀郡从教化长令狐宴开始,整个教化系统都知道,朝阳大修堂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修生,不但在通义镇建了一个冰洞,还让镇南公不得不认栽。 至于说李永生给孩子们讲的《赵氏孤儿》,也被郡教化房指定为本郡的教化故事,忙完这阵之后,会全郡推广。 所以李永生去办手续,流程走得极快,半天之内全部办完不说,大家给的还都是“甲上”的评判。 毕竟这只是一个本修生的试炼任务,制造冰洞、惩治镇南公和讲了一个好故事,这三者只要有一项,就足以当得起这样的评论。 忙完这些之后,李永生原本是想去看一下来自御马监的天使奥斯卡,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因为要有大面积降水了,所以奥公公去了马场——那里更需要他去坐镇。 如此一来,李永生也就懒得再待着了,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离开了益州府。 他们离开半日之后,郡教化长令狐宴从下面视察回来,闻听人已经走了,愣了一愣,才懊恼地叹口气,“本来是想见他一面的……你们的流程也办得太快了吧?” 用了五天的时间,李永生回到了博本院,将依莲娜放回去的同时,给出了“甲”的考评。 这次他不打算多待,想着好好吃一顿,就可以直接赶路了。 他选的还是上次那一家,放倒了不少胡畏班修生的店子。 店家一看是他来了,掌柜高兴地过来招呼,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要说这胡畏班,真的是欠揍,那天被狠狠收拾了一次,却没有胆子来店家这里报复,要知道以前遇到这种事,店家起码要关店子半个月,而且还要提心吊胆半年。 要不说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就在大家大快朵颐的时候,店门一响,孔舒婕从外面走了进来,同行的还有景钧洪教谕。 孔总谕很不见外地扯了一把椅子,直接坐下来,“你这家伙,回来了也不知道找我报个到,好歹我也是帮你开了任务书。” “忙着回去交任务呢,”李永生笑着拱一拱手,“总教谕海涵,主要是我今年想结业了。” “我正是来跟你商量此事,”孔舒婕笑着发话,“我是想问你一下,有兴趣上研修生吗?” 李永生很干脆地摇摇头,“不想,终于熬出来了,我为什么要多上两年?” “保研,”孔舒婕直起身子来,认真地看着他。 “保研我也没兴趣,”李永生继续摇头,“抱歉了,总教谕,我就是想有一个制修的身份,然后周游全国……我都不想入职。” 不想入职?孔总谕先是一愣,然后发问,“那你凭什么生活?” 李永生笑一笑,很随意地回答,“我有收音机入股博本院和朝阳大修堂,总不会少了钱花。”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孔舒婕不满意摇摇头,“这样吧,你先在郡教化房挂个职,然后脱产来上研修生,可以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六十四章夏天到了 保送研修生,真的是很难得的。 虽然本修生升研修生,比高修生升本修生,要容易不少,但是淘汰率也将近六成。 这还是大多数本修生在结业之后,都会选择入职,否则研修生的淘汰率还会更高。 但是对一些志向远大的修生来说,上研修生还是很划算的,两到三年的时间,就能从初阶制修晋阶为中阶制修,在官府入职的话,很少有这样的速度。 更别说研修生入职,就要比本修生高。 孔舒婕对李永生的情况相当了解,知道他在修为上不会有任何问题,时机成熟的话,随时可以晋阶制修,难点是在于,他接的试炼任务评分,够不够结业资格。 她可以确定,李永生今年就可以结业,而这名修生是如此的杰出,可以说是博本院近十年甚至近二十年里,最优秀的本修生之一——把研修生算上,也没谁超得过他。 这么优秀的苗子,博本院可不想被朝阳大修堂的研修院抢去。 事实上,博本院研修院的名声,还真不怎么响,博本也想借着李永生的名头,为自家打个活广告——对他们来说,李永生研修结业,是铁板钉钉的事,不可能存在任何意外。 所以孔总谕和景钧洪匆匆赶来,就是要敲定此事。 不过他俩真的没想到,李永生居然不稀罕保送的机会,甚至他都没有入职官府的意思——这样的人才,竟然做出如此的选择? 所以孔舒婕当机立断,马上开出了更好的条件:挂职加保送研修生。 对任何一个本修生而言,这都是极具诱惑的,不但资历有了,同时还能快速提高修为,待结业之后,可是比一般的研修生强太多了。 李永生听得眉头微微一皱,他实在是不想答应此事,“总教谕,我就是想放松下来,好好地游览一下中土国的大好河山。” “根本不矛盾嘛,”孔舒婕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回答,“你去教化房待几天,等入院手续办妥,你就可以脱产了……修院这边,你来不来也无所谓,你基础功课过关之后,自己出去做任务就行了,任务你也可以自己定。” 这样的条件,真的是太优惠了,脱产加不去修院,也就是她知道李永生的能力和喜好,才会针对性地做出安排。 至于说任务由研修生自己定,那就更罕见了,研修院的教谕们,谁手上没有待完成的任务?博本院自打开始做收音机之后,经济也宽裕了起来,有钱了,自然就能发任务。 修生自己定任务的话,甚至还可以跟院里申请任务经费,这就更逆天了。 不过孔舒婕相信,李永生不会拿那些垃圾任务充数的,因为她非常清楚,他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 李永生却是被弄得颇为无语,想一想总教谕一直对自己不错,他只能苦笑一声,“您这给的优惠和好处……也太多了吧?” “特事特办,目前我还没有遇到第二个,值得我给出这样条件的人,”孔舒婕微微一笑,然后冲店家一招手,“上两壶好酒。” 景钧洪也趁机帮忙关说,“永生,总教谕对你,是真没得说了,当初你跳级,带你去朝阳插班,都是她一手安排的……还有哪个修生,有这种待遇?” 李永生嘿然不语,心里想着如果真是教化房身份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接下来他要行使的,是观风使的职责了,这职责跟教化房的重合度,是最高的。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店家已经将酒拿了上来,孔舒婕抬手倒了一大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瓯。 景钧洪见状,吓了一大跳,忙不迭伸手拦住她,“总教谕,这才是午时,下午还有活计,不能这么喝,吃点菜先。” “喝多一点,我就更好跟他张嘴了,”孔舒婕伸手去端青色的酒瓯,“不要拦着我。” “永生!”景钧洪提高声音,很不满地看着李永生。 张木子本来安心地看热闹呢,见他们一定要将李永生送进官府入职,也有点不高兴了,“郡教化房有什么意思?不如安排他去教化部好了……是吧永生?” 李永生苦笑一声,心里也清楚,张木子是不愿意见自己入官府,于是点点头,“教化部……倒是可以考虑,我打算全国走一走。” “休想,”孔舒婕一口干掉了一大瓯,一边又去拿酒壶,一边很干脆地回答,“且不说我有没有能力运作他到教化部,就算将人弄进去,我怕也是白白便宜了朝阳大修堂的研修院!” 教化部在顺天府,朝阳大修堂也在京城,她可是知道,朝阳也在惦记李永生呢。 张木子听到这话,也没了脾气。 眨眼之间,孔舒婕就灌了三大瓯酒下肚,一口菜都没吃,几十息的时间,她的脸上就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 李永生知道,到了司修的修为,一般的酒还是能运功逼出来的,很多人喝酒,就是为了追求那种微醺的感受。 见到总教谕拉下脸皮这么玩,他也没了脾气,只能叹口气,“我考虑一下……可以吧?” “不用考虑了,”孔总谕一摆手,大着舌头发话,“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要是实在不愿意上研修生,那你给我立个承诺,以后想上研修生了,只能在博本上。” “这恐怕不妥吧?”景钧洪开始反对总教谕了,“待他回了京城,朝阳没准能开出更好的条件……就算现在,人家都有意帮永生办理转院了。” 怪不得他俩如此着急,原来是大修堂发来了协商函,希望在本院插班的李永生,能将学籍关系从博本院转到大修堂,那么结业之后,李永生就算是出身朝阳的了。 这并不奇怪,真正的人才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哄抢。 “转院?”李永生的眉头先是一扬,然后沉吟一下,微微颔首,“那行,我在博本院上研修生。” 他是考虑到,自己若没有定下此事,回了朝阳,估计还得受到类似的折磨,别说武修总教谕张岩,医修的王总谕,也是恨不得将他弄到医修那里。 更别说还有中南医修院和中北医修院,也是对他虎视眈眈。 他若在博本院上了研修生,也能让这些人死了心——起码博本院会替他抵挡。 朝阳大修堂的公关能力,还是挺令他头疼的,他不是拒绝不了,实在是对方能动用的资源太多,他总不能对所有人都绷起脸。 “这就对了嘛,”孔舒婕大笑一声,抬手拍一拍他的肩头,“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 “没什么要求,”李永生想一想,试探着问一句,“基础科目,能不能集中测试一下?” “没问题,”孔舒婕醉醺醺地点头,“只要你有信心能过,提前测试没问题,不过你要是过不了,到时候别怪我笑话你。” 李永生笑了起来,“我这人脸皮薄,最怕别人笑话了,所以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那这个研修院的录取函,你签收一下吧,”孔舒婕从身边的小包里一摸,将两张纸拍在酒桌上,“一式两份……各执一份。” 你不用这么着急吧?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她,“总教谕,我还没结业呢。” “我对你有信心,”孔舒婕又抬手拍一拍他的肩头,自己的身子也是微微一晃,“这博本院里,你结不了业的话,谁还能结业,唵?你结不了业,那是真的没天理了。” “永生!”张木子见状,忍不住出声喊一句,她真的很郁闷,“你不多考虑考虑?” “无所谓的,”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然后又看一眼任永馨。 他的意思很明白,入了官场也能出来,比如说这任永馨的大伯任进,在规划司已经做到副司长了,说不干就果断不干了。 又比如说来路上护送任家姐妹的黄九卿,那厮也是挂冠而去,后来在规划司谋了一个非领导的岗位,没准编制都没有解决。 但是这一眼,让任永馨感到奇怪了,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看我作甚?” 李永生无奈地挠一挠头,“也是啊,我为啥看了你一眼呢?” 对于他这种装疯卖傻,张木子直接就无视了…… 签了这个录取函,好处是很多的,孔舒婕安排了一下,派出了谷随风和院务室的一名武修,陪着李永生一起去顺天府。 李永生有心拒绝,但是孔总谕表示,马上就到了招生季,朝阳广播电台对博本院也做出了宣传,谷随风二人此去,一是配合宣传,二来也是要跟朝阳对一下账目。 毕竟那个广播电台,是三家合开的。 不过有他俩相随,李永生就又方便了很多,起码不是他孤家寡人一个男修了,还有就是,两名教谕——尤其是武修总教谕谷随风弟子众多,在地方上吃得很开。 他们的马匹基本上都无须使用,不管去了什么地方,当地都准备好了足够的马匹,供骑乘和拉车。 所以在短短的八天之内,李永生就再次重返顺天府。 此刻已经是五月初了,京城随处可见的嫩黄新绿,已经变成了墨绿,夏天真的来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转账风波 &nb李永生交任务的时间,比其他人晚了三天。r>&nb那些人都是从巴蜀直接回京的,并没有绕行博灵郡,而且他们坐的也不是私家马车或者骑马,而是长程马车。 &nb长程马车在沿途都设得有换乘站,除了吃饭的时候要停下,连住宿都是在车上,一匹一匹的生力马接应,相当于直接从头跑到尾。 &nb所以李永生他们还是回来晚了,哪怕在离开博灵之后,已经是很赶了。 &nb这还是那些人时常在路上驻足,观看风景什么的,否则估计人家回来得更早。 &nb回来之后,他就去交卸了任务,同时开始着手办理离校手续。 &nb谷随风两人,住进了朝阳山庄,开始跟大修堂商谈电台事宜。 &nb他俩有心让李永生也参加——毕竟他也占了三分之一的股份,不过李永生对此毫无兴趣,只是授权博本院全权代表他,他坚持的“永馨说书时刻”,都没兴趣再坚持下去了。 &nb永馨都找到了,还折腾这些干啥? &nb不过想要离开,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他这次出的任务,要过修院的考评。 &nb李永生去探望了杨国筝,得知他俩的任务考评一般,估计肯定要再待一年了。 &nb事实上本修生里,三年结业的并不多,不到一半。 &nb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比较强悍,也不过是堪堪到了一半——没错,朝阳的本修生虽然强悍,但是教谕同样强悍,不会刻意放水,把他们放出去,坏了大修堂的名声。 &nb李永生看完他俩,顺便又去一趟留学生楼,打算给安贝克松松筋骨。 &nb不过,这厮可能是知道了他回来的消息,依旧是不在宿舍,据说前两天还一直在的。 &nb安贝克最近也在做任务,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朝阳再修行一年,事实上对这些留学生来说,朝阳的本修生,就是四年才能结业。 &nb能三年结业的,非常少,一来留学生普遍不是特别用功,其次就是,朝阳希望能加长留学时间,好让对方能更好的被感化。 &nb在李永生看来,这意思实在不大,有点一厢情愿的感觉,真想融入中土文化的,不用你去强求,人家也在积极融入,至于心里抵触的那些人,延长一年时间,也起不到多大效果。 &nb不过朝阳这么做,也不能说就不对,时间长一点,总比短一点强。 &nb没找到安贝克,令李永生有点遗憾,待回了住宿的小院,他又发现一点小状况——吴妈妈最近,一直在这里住着,她可能还会住一年。 &nb她的房子还是被拆了,不过拆迁房没给她任何的补偿,就告诉她说,原地起个四层小楼,你可以占一半。 &nb小楼占地,大概就是两倍她房屋的面积,在这次的改造中,算是袖珍楼了,半栋楼给了她,吴妈妈还是赚了,可见工建房是真的不想得罪她。 &nb吴小女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其中蒋看海和朱捕长在其中出了多少力,阿宾赵渤什么的,也帮忙了,她还花费了十几块银元,打点拆迁的人。 &nb李永生心里暗笑,心说若不是有李清明那一嗓子,这些人加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nb就为这个小楼,吴小女的积蓄基本上被掏光了,还借了朱大姐五块银元。 &nb而且她还得在李永生租来的院子里,借住一年,等房子盖起来。 &nb李永生对此,当然是无所谓的,他缺的是大钱,不是这种小钱,而且他对吴妈妈的印象特别好,就说你住着吧,我也会时不时回来的。 &nb说到钱的事儿,他就想起了千两黄金一两的灵谷,少不得又去“醉枕后海”一趟,想要找雁九——她还欠着他八百两黄金呢。 &nb雁九不在京城,李永生也不想等,于是又找一趟宁致远,希望他能帮自己催一下债——我要回博灵郡了,能让她把黄金给我送过去吗? &nb宁致远也不在,他只能把话留下,遗憾地离开。 &nb然后他就发现,在京城待了这么久,想要干脆地离开,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nb接下来,朱捕长就来看他,她从吴小女那里得知,他要离开了,所以备了一份程仪——五十块银元。 &nb治好朱大姐三十年的瘫痪,五十块银元实在有点拿不出手,但是朱家并不是特别有钱的,朱大姐帮吴小女盖房子,也花了六十多银元,这还是没算其他的人情。 &nb总之,五十块银元,也相当于景钧洪教谕两年的薪水了,做为用在路上吃吃喝喝的程仪,真算得上厚重了。 &nb事实上,送程仪的不仅仅是朱大姐,蒋看海、曲胜男、郭老教谕等人,都送来了程仪,后两者甚至极力劝他转到大修堂来。 &nb李清明也着小九送来了程仪,他知道李永生对军役部观感不佳,所以也没亲自上门。 &nb李永生待了整整五天,才得到了宁致远的邀请——若不是等这个邀请,他此刻已经在回博灵郡的路上了。 &nb这一次上门,他是冠冕堂皇去的,宁公公的宅院外,还是排着七八辆马车,不过他一到门外,直接就被门子请了进去。 &nb宁公公今天的精神不错,见了他之后,笑着聊了两句,然后又问,你就不能留在大修堂? &nb这几天,有无数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李永生的回答也很直接:我总不能忘本。 &nb宁致远见他这么回答,也没了脾气,又问了两句,听说他保送了博本院的研修生,没好气地摇摇头——保送大修堂的研修生,其实也是一句话的事嘛。 &nb不过这时候说这些,也有点晚了,于是宁致远一摆手,着人捧出了千两黄金。 &nb这些黄金里,有两百两算他的程仪,剩下的八百两,算是他帮雁九出的——接下来跟雁九讨账的事儿,就交给御马监了。 &nb千两黄金不好随身携带,但是很显然,宁公公已经从禁卫那里听说了,李永生有储物袋。 &nb李永生不想要那两百两黄金的程仪,实在太多了,不过宁致远很直接地表示:奥斯卡只在镇南公那里,就得了数千两黄金,怎么也得分你一份。 &nb奥斯卡在下面胡作非为大肆敛财,肯定不可能独吞,给宁致远上供是必须的,当然,他在镇南公那里到底得了几千两黄金还是上万两,这就有水分了。 &nb宁公公其实也是很贪财的,不过骨子里,他还是有点意气用事,而且李永生也确实出手救了他,想到未来还可能用到小李的针术,两百两黄金结个善缘,还真不算贵。 &nb李永生的拒绝,反倒让他更来劲儿了,“你要是不收起来,以后你的事儿我都不管了!” &nb宁致远虽然是个弄臣,口碑也不好,但是他对李永生的做的这些,真的是够讲究。 &nb李永生也只能愧领了,然后起身告辞,“此次是回去参加结业测试,待我闲下了,再来京城看望宁公公。” &nb“你要是能留在朝阳,看望我就方便多了,”宁致远没好气地一摆手,显然还是有点不高兴。 &nb不过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既然你执意回博灵郡,可是要小心连鹰,那小子是肚里做文章的,手黑着呢。” &nb“多谢宁公公提醒,”李永生深施一礼,笑着回答,“我一定加倍提防。” &nb其实关于连鹰的问题,可不止一个人提醒过他,他们都认为,小李你回博灵也不是很安全,真的不如留在朝阳算了。 &nb宁致远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厮没放在心上,于是没好气地哼一声,“你要小看了他,真要有事,我可是想帮你都够不着。” &nb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问,“现今的情况,连鹰若是猝死……死于意外,朝中会有什么变数吗?” &nb今上是亲政了,但是朝廷中的风向,越来越诡异,平静得可怕。 &nb这样的平静之下,肯定是湍急的暗流,只看宁致远和吴文辉的遇刺,到现在都没有结论出来,就知道酝酿着何等的风暴。 &nb“嗯?”宁致远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才认识他一样,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才颓然一摆手,“猝死不好,行刺已经够多了……如果你真想扳倒他,多找点问题出来,才是正经。” &nb凭良心说,宁公公是个好弄险的性子,也不怕使出极端的手段,但是暗杀,真的是突破底线的手段,很容易酿出更大风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对方一下。 &nb李永生微微一笑,“多谢宁公公提醒,原来是我想得简单了。” &nb待他离开之后,宁致远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好一阵之后,才笑着摇摇头,“弄死连鹰?这娃娃真是好大的口气……” &nb得了一千两黄金之后,李永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在第二天一大早,直接悄然离京。 &nb这一次,他坐的是长程马车,同他一起走的,是张木子——他的行踪,不可能瞒得过她。 &nb长程马车的速度真的不慢,在第五天的晚上,就进入了博灵郡。 &nb不过非常糟糕的是,他换乘马车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被人看到了,于是在进入博灵郡的关口,前面出现三四个人,直接将马车拦住了。 &nb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雁九,她一身小民的打扮,气息也是制修,但是她看向李永生的目光,却是非常地不善,“我欠你的账,你为什么要转给别人?” &nb(有事,提前了,召唤月票。)(。) 第二百六十六章善财难舍 见到雁九这副模样,张木子第一个不爽了,“好好说话。” 她和北极宫的真人,在彰德府解救了朝安局的人,对方既然知道她,这时候摆出一副臭脸,那显然是不给她面子。 长程马车上还有别人,雁九也不敢跟张木子炸刺,只能苦笑一声,“问题是他转的这个债主……真的是坑死我了。” “四个月了,”李永生竖起四根指头,淡淡地发话,“你说过什么时候还我钱吗?我找你也找不到,只能把债务转出去。” “这时候跟你也说不清楚,”雁九苦笑一声,转身牵着马离开,“我会去博本院找你的。” 两天之后,李永生回到了博本院,这次他也不入修院,直接在外面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没办法,他不想回宿舍,而他的门面房,全被小鲜肉租出去和自用了,只能在外面住。 第二天,他去修院里办了手续,等待最后的结业测试。 他的测试,在十五天之后,因为他的试炼任务评分很高,博本院也认可朝阳大修堂的评判,所以没有额外的测试,他只需要在气运室晋阶制修即可。 这个时候,他已经跟曾经的同窗,拉开了距离,小鲜肉、胡涟望这些人,还在为升为上舍生而努力,跟他同时申请结业的,只有汽车人秦天祝。 待他回到客栈的时候,才发现雁九带着三个人,也赶到了。 雁九出手很大,直接征辟了客栈一个院子,客栈老板倒是想不服气,但是见到朝安局的腰牌,根本没敢提价钱——你们随便住好了。 然后雁九就邀请李永生,跟我们住一起吧,你也不用花钱。 别逗了,李永生拒绝了,他并不喜欢随便征用别人的财货,我还有半个月才结业呢。 “我起码要住到你结业为止,”雁九很干脆地表示,“八百两黄金,我一时半会儿凑不齐,怎么也得一个月。” 李永生对此表示不解,“你的欠债,我已经转给宁公公了,你还追着我还钱干什么?” “我不还他,我就还你,”雁九急眼了,“你转债没经过我同意,他的账我还不起……” 合着御马监去朝安局找她催账了,不过不是按正常欠账走的,而是直接以高利贷计算,到现在利滚利,已经一千二百多两黄金了。 雁九在朝安局,主要是职司情报,跟拼命敛财的黄昊不一样,她能挣点外快,却也不多。 她在外面公干,猛地接到同伴传讯,说御马监来收欠债,共计黄金一千二百多两,整个人顿时就蒙了——握草,找错人了吧? 细细了解之后,她才知道转的是李永生的债务,一时间她大怒:凭啥就把我的债转走了,还是这么高的利息? 然而同时,她更清楚,自己是惹不起御马监的——黄昊都被逼得自杀了,她算什么? 想来想去,她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得找李永生。 当然,她也承认,自己没有及时还钱,这是不对的,不过彰德府那边的手尾,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结的——家财发卖,总要一个过程。 她在彰德府得的黄金,也已经有上千两了,但是她有上司要打点,这个钱得优先支付,至于欠李永生的,回头慢慢还好了——我又没打算不给。 李永生去醉枕后海找她要钱,她也听说了,但是她人在外地不说,有钱还想着先支付了其他,就没上心。 等到御马监出面催债,她就真的傻眼了,虽然只是口头催债,也没有凭据,但这是一个讲信誉的社会,很多有身份的人办事,根本不用凭据——他们甚至觉得那样会显得很丢人。 再说了,御马监的钱,谁敢欠着不还? 雁九也没胆子去跟宁致远讲道理——黄昊就是前车之鉴,想来想去,还是来找李永生好了。 “你说你这人不是欠吗?”李永生听得苦笑不已,“好好跟你讨债,你不理会,现在知道追上门来还钱了?” 张木子也很鄙视她,“你这种人,就活该被御马监逼债,早干什么去了。” 雁九一脸的苦相,“我出京也是忠于朝事,莫非你们真以为朝安局是领干饷的?” 反正张木子是看不惯她,“我就不信你家里连这点钱都没有,当初先还了李永生不就完了?” 雁九气得瞪大了眼睛,“自家的钱,跟追比来的钱,能一样吗?” 她家当然还有些钱,多的不说,千两黄金是凑得出来的,不找李永生,她也还得了御马监的高利贷,但是她觉得:凭什么啊?本来就是一码归一码。 张木子听到这话,彻底懒得跟她争辩了,“所以我就说你是活该。” 道不同不相为谋,雁九也不跟她说话,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永生,“永生,在彰德府的时候,我不但主动送人给你,还帮你解围,这人情你总得认吧?” 李永生郁闷地叹口气,“得了,你说要我怎么办吧。” “你跟御马监说一声啊,”雁九不住地双手合十作揖,“就说这个账还是我还你好了,你跟宁御马那么惯熟。” “这不可能,”李永生摇摇头,断然拒绝,“欠债我转走了,怎么催讨,是人家的事儿,我跟你不一样,绝对不会出尔反尔,须知面子是别人给的,却是自己丢的。” 雁九气得直跺脚,“欠债我认,但是不能没通知,就按高利贷算吧?” 李永生其实认可这句话,可是他区区一个修生,宁御马给面子,说转走欠债就转走了,人家怎么收债,他还管得着? 正经是张木子说得对,丫纯粹是自找的,欠了钱就该早点还,弄到现在这程度,他是不可能去说情了,“你真以为我能对宁公公随便开口?还是换个条件吧。” 雁九其实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只是存了侥幸之心,希望他能过问一下——一里一外,可是差着四百多两黄金呢。 听到李永生明确拒绝,她也没辙了,只能苦苦哀求,“你打个招呼,减免一二也算。”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李永生气得哼一声,“你打算减免多少?” 他不能干预高利贷,但是高利贷的利息太高,他出个声也是可以的,毕竟他跟雁九不是仇家——当然,采纳不采纳,就在对方了,他最多建议一下。 “当然越多越好……”雁九眼珠一转,想起减免之后,她还要支付利息,也是有点心疼,“要不这样,你医术高明,我给你介绍两个有钱的伤患来,诊金分我一半,这高利贷我也认了。” 李永生狐疑地看她一眼,“你能找到这么有钱的伤患?” “你不看我是干什么的?”雁九一拍胸脯,“论消息灵通,谁比得过我?” 这倒也是,朝安局的情报网,谁敢小看? 李永生不高兴地看她一眼,“消息灵通,那你不知道我找你要钱?真也好意思说……我在博灵郡只待十五天,十五天之后我走人,你找不到人,或者没时间治愈的话,你别怪我。” “这个……”雁九一听就又犹豫了,“是不是太急了一点?” 朝安局的情报能力是很强,但是区区的十五天之内,她要找出合适的病患,还得出得起钱,最重要的是,还得在十五天内能治好。 这显然是太为难她了。 于是她眼珠又一转,阴森森地发话,“这样吧,博灵郡你有什么仇家?” 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起来,张木子的嘴巴扯动一下,也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雁九心里的弦儿一紧。 “佩服,”李永生伸出个大拇指来,笑着发话,“博灵郡我就一个仇家,连鹰。” “连鹰……握草!”雁九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那是郡房的军役使,我想起来了,你好像确实跟连鹰不对劲儿。”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敢查他的谋反证据吗?” “你有没有搞错!”雁九气得叫了起来,“我就是想找你的仇家,打一打秋风……握草,你竟然让我去查郡军役使的谋反证据?” 李永生收起了笑容,默默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叹口气,“我就那么一个仇人。” 他也有些见不得的人,比如说曾求德之类的,但是他跟连鹰的仇,是不可能化解的,而且也只有郡房军役使,才能轻松拿得出四百两黄金, “这你可是狮子大张嘴了,”雁九低声喃喃自语,眉头也是时紧时松,“查连鹰……我真不够格去勒索他。” 开什么什么玩笑,那是省军区司、令呢,她一个小小的司修,就算是朝安局的,也不敢随便出手——当然,若是上峰有令,那她就一点都不怕了。 反正仅仅她自己的话,还真发动不起来。 张木子闻言冷笑一声,“对这种人,你莫非还要等上峰吩咐下来?那时你又能占得几分功劳?又能……打多少的秋风?” “握草……”雁九顿时就呆在了那里,脸上青红白紫变幻好一阵,差不多过了一炷香时间,她才狠狠地一咬牙,“行,那我干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教化房招揽 必须指出的是,张木子所说的话,是道宫中人的思路。 灵修一旦遇到自己该做的事,大多就二话不说去做,不会有太多想法。 官府却不一样,遇到这种大事,一般人都要考虑合适不合适,然后他们会选择请示上级。 朝安局的人相对比较例外一点,但是一个小小的司修,自作主张找郡军役使的麻烦,胆子也太肥了一点。 但是,雁九舍不得那四百两黄金啊,她仔细盘算一下,这事儿还真的能做——现在朝廷里风向很诡异,而她知道,连鹰是兑帅的人。 以她的消息来源,知道今上比较相信大司马坎帅,讨厌掌握了大半个军役部的兑帅,至于说御林军统帅离帅,现在情况有点说不清楚。 雁九私下查连鹰,肯定是程序不正确,但是值此非常时期,查也就查了,万一查出了什么东西来,那可就立功了。 她的上司可能不会很高兴,但是那又如何?今上高兴就行嘛。 眼前这李永生,可不也是写了一个话本,得了今上的欢喜,从而逐渐势大的? 她越想,就越觉得这个险可以冒一下——当然,四百两黄金也真是肉疼。 总之老话说得没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朝安局又是一个行事没什么拘束的机构。 不过雁九认为,有一点自己还是要说清楚,“我不可能去打连鹰的秋风,我也没那胆子……但是我会去查他,你跟宁御马说一声,要免了我的利息。” 李永生也挺佩服她,这女人的胆子是真的够大,于是很干脆地点点头,“只要你能查出东西,宁御马那里我去说。” 宁致远因为家里的一只蚊子,毒杀了两个军役部的人,更糟糕的是,当时兑帅要约他出来,泛舟湖上共赏风景。 他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当着管家的面,拖出了两个死人来,最后还把管家打出门,周围很多人都看到了…… 所以说,宁公公跟兑帅之间,那简直是不共戴天的仇——从古至今,如此惨烈的打脸,实在是太罕见了,朝安局若是肯查兑帅,宁致远怕是会笑歪了嘴。 宁御马对李永生很讲究,但是他身为幸进之辈,过分的事儿也没少做过,朝中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他当然会很欣喜地看到兑帅倒霉。 事实上,这也是符合今上的利益的。 与这些后果相比,区区四百两黄金算得了什么?李永生只是担心雁九不肯用心去查。 “只要去查,怎么可能一点东西都查不到?”雁九可不答应这要求,“你不会觉得,他一点不法的事儿都没做吧,他是那种清廉到无可指摘的官儿吗?” “肯定做了啊,”李永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若清廉,我就是圣人了……当初他想夺我的收音机技术,就是强取豪夺,不过是未果罢了。” “那你还愁我找不到证据?”雁九白他一眼,“证据未必搬得倒连鹰,但是查他不法的事儿,真的不难,就看上面想不想收拾他了……我会尽力多找证据的。” 李永生这才想起来,自己离开京城时候,宁致远还强调过,收拾连鹰不要玩什么猝死,有实打实的证据,这是最好的。 这不是很好吗?他反应过来了,宁御马虽然深恨兑帅,但老宁只是执掌御马监的,想搜罗点情报,也没那个途径,而朝安局正好擅长这个。 至于说御马监也曾经导致黄昊自杀,那还真不是什么大仇,朝安局和军役部是不同的,军队里讲袍泽之情,讲荣辱与共,但是情报机构里,真不说这些。 所以他很干脆地点点头,“你要真的去查,利息就免了,我可以帮你说情……你查到的东西越多越好。” “那行,我信得过你,”雁九点点头,这就算说定了,也没要他写字据什么的。 过得两天,有人上门,拿着留影石给李永生看,上面正是宁致远,图像上的他有点疲惫,也有点不高兴,“永生,免利息不合适……我是交给下面人做了,人家不挣钱,合适吗?” 李永生也拿了一块留影石,录了一段话,“雁九打算查兑帅党羽,所以抽不出空回京城,至于下面人……宁公公您是为天家做事的,若是想免利息,何须向下面人交代?” 宁致远此后再没来过消息,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又过两天,郡教化房来人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肖仙侯的老爸肖田遵副教化长,他是来办理教化房的入职意向。 教化房每年都是应届本修生结业的招人大户,此次要招二百九十人,而博本院结业的本修生,也不过才一千多人,其中很多外郡的修生,都要回原籍的。 教化房招人,都是正式编制,其中可能有三五个留在郡教化房,剩下的,就是去了各府和各个地方,从事教化工作。 这点人其实不够教化房用的,光是各地的教谕,就是一个巨大的缺口,但是在博本院也招不到更多的人了,只能去七幻本修院等其他本修院招人。 据说郡里有设置教化专修院的打算。 留在郡教化房的名额,是最抢手的,而其中一个,就是留给了李永生。 肖田遵主持了见面座谈仪式,不过很显然,以他教化长之尊,实在没必要跟每个即将结业的本修生长谈,他只是在最大的演武厅里,给大家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 说穿了就是忽悠,虽然教化事业确实很崇高,但是不小心被分到基层初修院的话,大多也是很苦闷和清贫的。 博本院的本修生比不上朝阳大修堂的,但依旧是天之骄子,想让他们甘心吃苦,一定要讲理想、讲责任、讲情怀。 讲演完毕的时候,天上下起雨来,雨还挺大,大家都被堵在了演武厅内,于是肖田遵招一招手,示意李永生过来,“你去郡房养正室怎么样?公羊室长对你评价不错。” 这话直接雷到了其他的本修生……给个郡房的位子,还问怎么样? 你要觉得不合适,跟我这未来高修院的教谕换了好了。 不过肖教化长的气场就在那里摆着,大家也只能看着李永生,各种的羡慕嫉妒恨。 我其实不想入职的,李永生笑一笑,“多谢肖教化长厚爱。” “收你入郡教化房,是高教化长、林教化长也大力支持的,”肖田遵高声发话,“图教化长虽然回了京城,但是他也很看好你。” 周围的本修生听到这话,就更没有勇气计较了。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不太甘心,“李永生是武修,为何要进养正室?”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汽车人秦天祝,他倒不是不平衡,而是觉得李永生进养正室,真的没前途。 事实上,他也没有打算进教化房,只不过肖教化长来演说,他就来听一听——他想进的是巡荐房或者法司。 “李永生成绩超卓,进养正室,也不过是挂职,马上就要脱产上研修院了,”肖田遵高声回答,同时还不忘四下看一看,傲然发话,“谁觉得能跟他比肩?” 教谕对好学生,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肆无忌惮地支持,并不怕别人说——你若是不服气,可以,比他好就行啊。 直到这时,博本院的修生们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就是李永生? 李永生在博本院的名头,真的是相当响亮,本郡征文第一,去了朝阳大修堂插班,这都是博本院历史上罕见,大家耳熟能详的。 他最有名的事情,还是在三个月前,痛殴胡畏班,伤残了数人,然后竟然……没受到任何的惩处。 那些官面上的辉煌,想要获得并不难,起码不是无法想象的难度,但是能痛扁胡畏班而不受任何惩处,这显然已经超过了大家的想像力——在这个年代,是这样的。 不过就算李永生如此地出名,能认出他的人,还真的不多,毕竟这是一个上了两年本修院就要结业的家伙,尤其坑的是,这厮有一年多的时间,是在外地上的。 此刻大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更是没人计较了,谁能跟这个变态比肩? 脱产之后上研修院……谁也想这么做,但是,真的是臣妾做不到啊。 “我能跟他比肩,”秦天祝高声叫着,“我也要入郡房,我也要上研修生。”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他一眼:你争个啥,我让给你就完了嘛。 “好了,永生修生,”肖田遵手一抬,很自然地放到他的肩头,“告诉我,你打算在气运室里待多久?” 气运室就是结业的最后一关,升入制修可以结业,不如入制修的话……接着修行吧。 博本院做为博灵郡的第一本修院,气运室还是相当牛的。 一般来说,三天左右,本修生可以晋阶为制修,巩固可能还需要四五天,但是只要晋阶了制修,境界就到了,掉下去之后,也能巩固回来。 博本院此前晋阶制修的纪录,是八年前一个修生创造的,只用了十个时辰,这也是博灵郡的纪录。 其实这个修生,属于是作弊的性质。 (下旬了,谁又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踊跃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一般人要用三个小时来完成试卷,有没有人能在五十分钟做完的? 这不可能! 晋阶制修也是如此,制修的晋阶,在中土国已经是相当成熟的手段了,气运冲刷时,该如何最大程度地接纳,如何冲阶,这都是有讲究的。 一般来说,两天之内能冲阶成功,就是相当了不得了。 三个小时的试卷,两个小时做完了——当然,不是瞎做,得冲阶成功才行。 事实上,四天之内能冲阶成功的,都是可以算结业了。 至于说四天之外?对不起了,麻烦你参加下一次气运冲刷好了。 这个十个时辰冲阶成功的家伙,在本修院外,就私下冲了一次阶——所以说他是作弊。 第一次受到气运冲刷,和第二次受到冲刷,大家都看得出来,做不得假。 做过一次的试卷,重新做一遍,肯定速度快,当然,必须指出的是,十个时辰冲阶成功的那位,就算是作弊了,也是一等一的惊才绝艳之辈。 李永生不欲太过惊世骇俗,但是肖田遵此刻把他拎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发问,他也不能太示弱,要不然真丢不起那个人。 沉吟一下,他回答了一个“保守”的时间,“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吧。” 这已经是相当狂妄了,别人三个小时做完的试卷,他用一个半到两小时做完。 肖田遵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若是能破了纪录,教化房可以出钱奖励。” “破纪录……”李永生稍稍迟疑一下,就笑着摇摇头,“我哪里会那么狂妄?” 肖田遵是何等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犹豫,说不得又刺激他一下,“提高一个时辰,奖励你一百块……一百两黄金,如何?” 他也就是这么一说,真没指望李永生能将十个时辰,提高到九个时辰,否则的话,一百两黄金,那可是一万块银元呢。 原本他是想着奖励一百块银元,但是这么奖励不够刺激,索性就提高到了一百两黄金。 教化房从来都不是一个富裕的部门,平白拿出一万块银元做奖励,实在太难了,不过,本郡的升制修纪录真能提高一个时辰的话,想必教化房也是会出这笔钱的。 李永生忍不住心动了,他正缺黄金呢,沉吟一下,他问一句,“若是我只将纪录提升了半个时辰呢?” “呵呵,”围观的修生里,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李永生你是很厉害,但是纪录这东西,真不是随便能破的啊。 肖田遵没理会这些小家伙,而是笑着回答,“半个时辰,当然就是五十两黄金……你们都别笑,这个承诺,对你们所有人都有效!” “都有效的话,您得下个告知才好吧?”有人大声发话,又是汽车人,他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反正秦某人也是今年升制修,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下告知是有点晚了,”肖田遵大声回答,“郡房走程序来不及了,不过我话就搁这儿了……宋院长做个见证。” 宋嘉远也是参加了这次座谈的,闻言他笑着点点头,“那我就做个见证,不过你们别光叫得狠,得破了纪录才行,钱真的不是问题……只奖励一个人,谁提高得最多,奖励谁!” “我现在就去冲刷气运,”秦天祝一转身,就冲进了大雨里,离他冲刷气运晋阶,还有八天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在修院外先来一次,然后回来冲纪录。 至于说冲刷一次气运,需要用到数千银元,他完全不在乎——秦家不差这点钱,而且他也可能从奖励上找补回来。 就算找补不回来,那也无所谓,只要能破了纪录,他就会在修院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秦天祝一向是很自负的,这种时候当然不肯后人。 “想要破纪录,先过我这一关再说,”一名英挺的修生笑一笑,转身也走入了雨中,“好像谁家没有几千块银元似的。” 能随便拿出几千块银元的人家,还真的不多,不过此后,又有三个修生离开了——无非就是争取破个纪录嘛,谁怕谁呢? 宋嘉远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苦笑一声,“亏得我说只嘉奖一人,还真是……踊跃啊。” “纪录哪里是那么好破的?”肖田遵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就算能破纪录,最多一个人。” 李永生的眼珠转一下,却并不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李永生都在小院里调整,而雁九则是整天不见人影,这小院反倒是像她帮李永生租的。 就在冲刷气运的前两天,雁九终于回来了,她的肩头甚至带了伤,“握草,这四百两黄金,挣得真不容易啊。” 这几天她探听出不少连鹰的黑材料,据她说已经抵得上那点黄金了,不过御马监那边总是一副“还不够”的口气,她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查探。 没办法,她没资格跟御马监讲道理,既然上了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今天完成了什么活,雁九也不会跟李永生说,不过,既然是她确认足够了,那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都是钱闹的啊,”李永生叹口气,雁九想找钱,他也想找钱。 这两天,他收到了一百多两黄金,是博本院卖收音机的分红。 但是……真的不够啊,在玄女山,这么多钱,已经足以买两次五两的灵谷了,可是他想跟赵欣欣多接触,得想办法买一千两黄金一两的灵谷。 否则的话,他一个区区的、即将的制修,完全没资格跟英王九女、玄女宫道姑交往。 还是看看两天之后的冲阶吧,没准能多落下点钱。 本修生结业冲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本修院三间气运室,每间容纳两百人,前后差不多得半个月,才能完成本届修生的结业测试。 李永生是第二批参与冲阶的,而此前的第一批,已经有人达到了十一个时辰多一点,冲阶成功,显然也是此前在外面经历过气运冲刷的。 这世间,从来不缺少惊才绝艳之辈。 而秦天祝则是跟李永生一起,参与第二批冲阶的。 郡房养正室的室长公羊师爱,此刻就在博本院,看着第二批本修生冲阶。 肖田遵在博本院许下的承诺,虽然碍于程序问题,没有正式下了告知,但是已经传遍了郡教化房,据说教化长高涛闻言,也只是笑一笑,说了一句“有点胡闹”。 又据说,七幻本修院很不服气,也想参与一下,林锦堂副教化长表示:没有书面的告知,你们再参与,一来是来不及,二来也有点儿戏。 今年是博本院,明年……我们考虑全郡推广。 总之,郡房是打算认可这个承诺的。 所以博本院修生的结业冲阶,教化房是派了人前来观察的——以前郡教化房也会派人来,但是不会一直盯着看,就是开始时候走个形式,最后收个消息即可。 今年就不行了,为了确定能不能破纪录,郡教化房派了人来,全程观看。 博本院第一批结业冲阶的修生,是言德室高室长盯着的。 见到有人能在十一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里,成功晋阶制修,高室长的心情很是不错,表示说不虚此行。 第二批的修生里有李永生,养正室的公羊室长决定亲自来查看,李永生已经注定要分配到养正室了,他也亲自出手阻止过涂得利的刁难,此刻关心一下他,再正常不过了。 冲阶是从辰正时分开始,辰初的时候,修生们就来到了气运室门口,而负责驱策气运的武修教谕,有三八二十四名,另外还有三名司修教谕,是负责启动气运室。 每个气运室,大约有十丈长十丈方,也就是一千平米的模样。 众修生依次走进气运室,待到时间一到,公羊师爱宣布,第二批本修生结业冲阶,正式开始! 气运室启动,周边有看不见的空气波动,涌向了三间气运室。 气运冲刷的过程中,消耗的气运不会很多,因为这里是官方的本修院,诸多本修生冲阶成功之后,会反哺回不少气运,驱策气运的教谕,可以得到适当的补充,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但是社会上那些私家的气运室,就没有如此省心了。 气运室驱策一次不易,又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冲击制修,得不到足够的反哺,甚至可能没有反哺,驱策者就是实打实地付出气血了。 正因为如此,想要通过野路子玩气运冲刷,真的是很费钱。 也只有本修院和军队,才能组织起这么多人,用这么大的气运室来帮人冲刷气运。 别人不是做不到,而是官府就不允许私人搞这种大的气运室——你是想干什么? 气运室启动之后,公羊室长坐在不远处的凉棚下,一边品茶,一边跟其他人随意聊天。 此参与了启动的谷随风走了过来,“师爱,中午喝点?” “把酒菜端到这儿来吧,”公羊室长笑着回答,“万一有人破了纪录呢?” “我是说中午喝点,又不是晚上,”谷随风白他一眼,“你看,远处有乌云过来了,没准马上就要下雨。” 公羊师爱犹豫一下,“算了,还是等到中午再说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破了求月票 辰末的时候,天阴了下来,不多时就下起雨来。虽然不大,却也不小。 公羊师爱等人坐在凉棚下,头上有遮蔽,是不在意这点雨的。 到了午正时刻,雨依旧在下,一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 又等一阵,公羊室长叹口气站起身来,“算了,去食堂吧,这天气,总不能让人再把饭菜端过来。” 此时已经进入了仲夏,天气是相当炎热的,难得有这么一场好雨降温,于是众人选择在食堂的屋檐下就座,顺便弄两壶小酒。 公羊师爱不想多喝,但是谷随风非常热情,“天气这么好,师爱你难得来一次,老天都想让你多喝两杯,你要不喝也行,写一首赏雨的诗出来。” “我写出来你小子也看不懂,”公羊室长冷哼一声,“算,给你个面子,还是喝酒吧。” 他俩喝了没几杯,就变成了教化房和博本院的对灌,公羊师爱只带了两个人来,被博本诸多教谕围攻,有点双拳不敌四手。 到最后,大家喝得兴起,大声嚷嚷着互相灌,然后猛地听到有人大喊一声,“破了!” 谷随风晃一晃脑袋,茫然地回答,“啥东西破了?” “纪录……纪录破了!”景钧洪在不远处大声地喊着,他浑身是水,显然是连伞都顾不得打,就跑过来报喜了。 “哦,纪录破了,李永生破的?”谷随风呲牙一笑,惬意地打个酒嗝,然后又猛地一怔,“尼玛……这顿酒喝了有多久啊?” 辰正时分开始启动的气运室,他们是过了午正,来食堂喝酒的,这顿酒喝了几个时辰? 公羊室长也傻眼了,赶忙侧头问旁人,“喂喂,现在什么时候了?” “未末了吧?”“好像……还差一点点未末吧?” 众人最终确定一下时间,表情都是怪怪的:尚未到未末时分。 而景钧洪则是很明确地告诉大家:李永生冲阶成功,就是未正时分。 辰正到未正,这厮……只用了三个时辰,就完成了晋阶制修的过程。 谷随风直接就傻眼了,“我知道你很了不得,但是……也该给别人留点机会吧?” “是啊,”景钧洪也叹口气,不过还是无法掩盖他脸上的得意,“一下提高了七个时辰,还怎么让别人破纪录啊。” “握草!”公羊师爱高声叫了起来,堂堂的养正室室长,居然骂出了脏话,“七个时辰,那岂不是、岂不是……七百两黄金?” 七百两黄金合七万块银元,以景钧洪教谕现在一年三十块银元的收入,得不吃不喝地干两千多年,才能攒下这笔钱。 换种说法就是,两千多名景钧洪这个级别的教谕,一年总共能赚到这么多。 郡教化房这次,是真的要坐蜡了,怪不得以公羊室长的稳重,都要骂脏话。 “哈哈,”谷随风仰天大笑了起来,抬脚就向外跑去,“我要去看看李永生。” 至于天上还下着雨,他是顾不得了,虽然他可以运起气来避雨,但是他宁愿这冰凉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在驱除酒气的同时,也能降低他心头的燥热。 在他赶到的时候,气运室门外的凉棚下,已经聚集了几十号人,将李永生团团围在中间。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有个胖乎乎的家伙,从远处飞快地跑来,手里还拎着食篮,“我给永生买的饭,他要吃点饭。” 冲阶成功之后,修生一般都会出来狠吃一顿,然后再进入气运室,稳固一下感觉。 原本这买卖也是食堂独家的,不过到了后来,很多修生仗着冲阶已经成功,根本不理会食堂,直接自己买来饭菜,食堂也不敢多管。 但是这次,却不是李永生为难食堂,是食堂根本没想到,这会儿就能有修生冲阶成功。 肖仙侯跟李永生关系好,正好下午没事,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正正撞到李永生冲关成功,他撒腿就往修院外跑,帮着买了点吃食回来。 “不着急,我不饿,”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站着歇一歇就行了。” “坐下歇着,”肖仙侯将食篮放在桌子上,按着他坐下,“不饿也得吃,你不用巩固境界了?” “真不用了,”李永生笑着一摊手,又站了起来,看向一个教谕,“教谕您能看出来吧?” 这位教谕是个高阶制修,用一种怪怪的眼光看着他,微微颔首,“确实不用了。” 气定神凝,张弛有序,吞吐之际中正平和——这尼玛真的是三个时辰冲上制修的? “那可是恭喜了,”小鲜肉一蹦老高,又抬手去按他的肩膀,“那你也坐啊。” “气运室里,我一直在坐,你让我站一会儿成吗?”李永生笑着回答,“再说了,这里是教谕们坐的地方,我还是出去淋一会儿雨好了。” 走到凉棚外面,他淋了一会儿雨,才又出声,“教谕们都不在,我这个时间,应该会被认可吧?” “认可是肯定的,”一名教谕在远处笑着回答,他是负责驱策气运的,亲自见证了这一幕,“虽然没有精准记录,但是大致不会差,别忘了,还可以天机推算呢。” 一般而言,大部分修生是不会在意自己是用了多久晋阶的,能晋阶就足够了,教谕们对此也兴趣不大。 这次倒是有些教谕,打算好好记录一下,但是谁也没想到,才三个时辰就有人晋阶了——他们都打算后半夜好好地熬一熬呢。 “能认定就可以,终究是七百两黄金呢,”李永生长出一口气。 他本来也不想这么显眼,心说我用六七个时辰晋阶,赚个三四百两黄金就行了。 但是宋嘉远提出,只奖励第一名,而当下除了秦天祝之外,还有三人也当场表示,要去冲刷气运——博本院的修生,不差钱的程度赶不上朝阳大修堂,但总还是有不少家底殷实的。 而且这四个冒出来的竞争对手,还都是身在现场的,不在现场的,又有多少不服气的呢? 所以李永生琢磨一下,觉得六七个时辰不保险,万一有谁人品发作了呢? 然后他就决定,五个时辰好了,但是紧接着,他就想到秦连成不但天资尚可,家中还有道宫背景,他就又有点犹豫了:万一这厮有别的底牌呢? 事实上,除了秦天祝,博本院还可能有其他牛人,只不过人家等闲不为小事相争罢了。 当他打算把时间提到四个时辰的时候,才意识到,其实五个时辰落在别人眼里,也已经是惊世骇俗了——虽然这并不足以保证他能挣到五百两黄金。 想来想去,他索性心一横,直接将时间提到了三个时辰,反正是个惊世骇俗了,还怕更过分一点吗?正经是,他可以赚七百两黄金了。 “公羊师爱不在啊,”小鲜肉四下看一看,“那货不是想昧了这七百两黄金吧?” “这位修生,你这话说得奇怪,”远处匆匆走过来几个人,有一人大声发话,“我公羊师爱的名字,别人叫得,你却叫不得,否则就是不敬师长……握草,是你?” 小鲜肉讪讪地一笑,然后抬手一拱,“见过公羊室长。” 公羊师爱对肖田遵的这个私生子,没什么成见,反倒是有点抱不平——他是养正室的,最强调落实教化,正室不能生子,却又不容外室之子,这不合适。 哪怕是肖田遵的正室后来生了儿子,但是曾经有一段时间,这个私生子的遭遇是不公平的。 见到是这厮歪嘴,他也懒得理会,只是阴阳怪气地说一句,“一个时辰百两黄金,那是肖教化长亲口许的,关我什么事?” 七百两黄金,早晚要着落在你老爹身上,我就算想昧……可能吗?最终坐蜡的是他! 殊不料,小鲜肉冷笑一声,“想必肖教化长,也不会令我等修生失望。” 我倒是忘了,你对你老爹也有怨气!公羊室长的嘴角抽动一下。 下一刻,他就转头看向李永生,大笑一声,走上前一拱手,“果然是天纵之才,永生,你现在,可就正式成为我养正室的人了。” 李永生也深施一礼,“以后还请公羊室长多多关照,” “总不会屈了你这大才的,”公羊室长放声大笑,七百两黄金……该苦恼的也不是他,正经是养正室多了这么一个奇才,别人的眼珠子都要发红了吧? 不过心中的疑惑,他还是要问出来的,“三个时辰,你怎么做到的?” 李永生笑一笑,含含糊糊地回答,“学生曾在朝阳大修堂插班一年,侥幸得了点机缘。” 这话一说,公羊室长就不能再问了,朝阳大修堂很牛,顺天府做为中土国首善之地,也真的不乏各种机缘。 所以他只能点点头,笑着回答,“纵然是有机缘,那也得有天分……你就不用再谦虚了。” 十个时辰的那位,虽然是作弊,但也被视为惊才绝艳,李永生同样是如此,哪怕有天大的机缘,三个时辰晋阶为制修,也足以称得上天纵奇才。 李永生笑了起来,“主要还是有经济动力,虽然我也很重视荣誉,但是双管齐下,才令我发挥出了全部的潜力……真的很感激郡教化房,感激肖教化长。” 我把你们捧得高高的,看你们好意思不给我钱? (到,下旬了,谁又看出月票了吗?)(。) 第二百七十章失落的天才们 梅任歆是博本院的上舍生,人长得极为英俊,没人知道,他的父亲是工建部的部长。 他目前跟的是母姓,而且他入博本院的时候,他的父亲身为郡守,正面临一系列纷争,所以他才会来到母亲的家乡——博灵郡来上本修院。 结果他入了修院不久,父亲入了太皇太妃的法眼,被提拔为工建部的部长。 这时候,他想进朝阳大修堂,已经晚了,而且他的母亲也不是正室,他不但没有多少资格搞特殊,也被人被人忽视了。 不过对他来说,这无所谓,他多才多艺资质不凡,这次结业之后,他会去巡荐房任职,一年之后,他可以脱产上研修生,若是考不上朝阳大修堂,还有七幻本修院的研修生兜底。 此后,他的仕途会一马平川,没有谁阻挡得了。 原本他是默默地看着同窗们,看着他们团团乱转,绞尽脑汁四处求人,以谋一个好职位,他将优越感淡淡地藏在心里——我不需要如此。 但是李永生的待遇一出来,他就有点不平衡了。 入职之后直接脱产上研修生,你比我混得还好啊。 当然,他也知道,人和人是不能比的,就像别人不能跟他比一样。 李永生的诸多事迹,实在太逆天了,尤其是此人痛打胡畏班,梅任歆也要在心里暗暗地竖大拇指,他看那帮不开化的家伙不顺眼很久了,但是非常遗憾,他并不方便收拾那些家伙。 若是说李永生只是激起了他一点点妒意,那秦天祝就让他极其看不顺眼了。 不就是道宫有点关系吗?得瑟什么啊,好像你资质就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所以当秦天祝表示,要冲击一下纪录的时候,梅任歆也打算冲一下纪录。 他的母亲不是正室,但是家族势力也不小,几千块气运冲刷的钱,难不住他。 他所在的气运室,没有李永生,也没有秦天祝,不过他并不放松对自己要求。 我一定要抢在秦天祝之前,晋阶制修,至于李永生……那是一个孤儿,怎么可能有钱去做气运冲刷? 他是带了计时器进气运室的,气运室禁止携带不相关的东西入内,但是计时器例外。 这个东西,能帮本修生合理分配时间。 计时器非常精准——对中土国人而言,确实算得上精准,一百天也差不了两个时辰。 梅任歆在丑正前一炷香时间,晋阶了制修,他稍微稳固一下境界,大步迈出了气运室。 ——一百两黄金,我来了! 出了房间之后,入目的就是几盏夜灯,有食堂的伙计坐在夜灯前,昏昏欲睡,还有两个教谕,在夜灯下兴致勃勃地下棋。 再有就是一个关系不错的同窗,正坐在那里看教谕下棋。 梅任歆跟同窗的交情还可以,但是能推心置腹的也就两三人,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两名教谕听到门响,齐齐扭头看了过来。 梅任歆没心看他俩,直接走到同窗面前,“全全,秦天祝出来没有?” “呀,梅梅你出来了?”全全一蹦而起,然后一指他身后,“秦天祝……那不是吗?” 梅任歆闻言,扭头看去,看到秦天祝才推开气运室的门走出来。 他轻笑一声,走上前去一拍对方肩头,“你终是比我晚了几息……有教谕做证。” “有病不是?”秦天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李永生已经出来了,我早几息晚几息,差很多吗?” 他跟李永生是在一个气运室的,也带了计时器,看到李永生只用了三个时辰,就晋阶成功走了出去,他心神激荡之下,好悬走火入魔。 不过,经历了观星楼跳楼事件之后,秦天祝的心性还是成熟了不少,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反倒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地冲阶。 大约是没了牵挂,心无旁骛的缘故,他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反倒是用了差不多九个时辰,就成功地冲上了制修。 至于梅任歆比他快几息慢几息,那还真不值得计较了。 神马?梅任歆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李永生比你我还快?” 一边说话,他一边四下扫视——李永生在哪儿吃饭呢? 这时,他的同窗走了过来,“李永生早出来了,已经走了。” “早出来了?”梅任歆觉得这个“早”字,十分的刺耳,忍不住皱一皱眉头,“能比我们早多少?” 他的同窗犹豫一下,方始回答,“大家都说,他是未正时候出来的,当时我不在场。” “未正?”梅任歆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握草,三个时辰?别扯淡了!” “人家能三个时辰晋阶,怎么就是扯淡呢?”秦天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跟他一个气运室的,就是未正出去的……尼玛,害得我差点走火入魔。” “还真的是?”梅任歆直接傻眼了,他可是知道秦天祝的性子。 良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一边抓起一根烤羊腿大嚼,一边看向对方,“你也很厉害嘛,受到这种刺激,还能九个时辰就出来。” 本修生之间的竞争,良性有序的比较多,这两位结业之后,选的路子不同,没什么竞争,就能很快地放下过去的事。 “我正是因为彻底放下了,才会这么快,”秦天祝也端起一碗肉汤面,呼噜呼噜地往嘴里划拉,同时还含糊地发话,“不过也不错,咱们这一批,同时三个人破纪录,将来也会是一段佳话吧。” “你倒是想得开,”梅任歆无奈地笑一笑,然后眼中露出了艳羡之色,“那这么说,李永生这货,岂不是能赚七百两金子?握草……做人不用这么成功吧?” “他可真未必能拿到这么多,”秦天祝哈哈一笑,“一百两黄金还好说,七百两,真的是太多了。” “那是,”梅任歆点点头,“这厮实在太黑了,不像咱俩……比较有分寸。” “嘿嘿,”秦天祝笑了,又白他一眼,“你倒是蛮会苦中作乐的。” “那我不作乐,莫非还要哭?”梅任歆翻一下眼皮…… 不过就像他俩想的那样,李永生这次确实手笔太大了,当天晚饭的时候,肖田遵就通过宋嘉远约见他。 巧的是,肖仙侯也正好要他摆酒,庆祝顺利结业,为此还扯来了胡涟望和白莉莉,胡老大还想叫樊长平,不过试探了一下,发现李永生没啥兴趣,也就没再坚持。 说起来也有意思,李永生在这毕业的时节里,竟然没有几个恋恋不舍的同窗,一起醉生梦死——没办法,跳级多了,就是这种结果。 庆祝他结业的,居然都是在校的修生,就连白莉莉,也是病了半年,赶不上今年的结业。 而且他还会再次回来上研修生,大家还能再次见面——理论上起码是这样的。 大家正在往修院外面走,迎面正正地撞上了宋嘉远的跟班,得知肖教化长有请。 众人只能扫兴离开,不过肖仙侯表示:我跟你一起去。 肖教化长选择了镇上的文峰酒家谈事,李永生两人进去的时候,大厅里人满为患,还有人端上一碗面,坐着小凳子,一起听酒家的收音机。 收音机这个东西,已经在相当程度上,改变了七幻城黎庶的娱乐消遣方式,有收音机的地方,都是人满为患,而且一时半会儿,价钱降不下来,无法进入寻常百姓家。 肖田遵弄了一个包间,在里面等着李永生。 见到自家儿子跟来,他也没表示出意外,先是祝贺他破了纪录,然后又为他能顺利结业,进入郡教化房而道喜。 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因为李永生不再是本修生,肖田遵很自然地跟他推杯换盏。 几杯下肚,肖教化长表示,你看,都不是外人,那个奖金的事儿,需要商量一下。 “要商量什么?”不等李永生回答,肖仙侯先跳了出来,“一个时辰一百两黄金,肖教化长你当众承诺,七个时辰,就是七百两,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宋嘉远微笑不语,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父子掐架——本来也就不关他的事儿。 肖田遵没好气地看小鲜肉一眼,“你当是我不想给?我也去申请了,是高涛不答应啊。” 教化长高涛能答应才怪,一百两黄金的话,教化房能咬咬牙,但是七百两的话……那大家干脆把嘴巴缝住,明年别吃别喝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做承诺?”肖仙侯怒视着自己的老爹,“你也没说,只许破九个时辰的纪录。” “我哪里想得到,纪录能提高这么多?”肖田遵狠狠地瞪自己儿子一眼。 “你想不到,是你的事儿,”小鲜肉冷冷地发话,“你跟永生解释什么?” “握草,我是你爹!”肖田遵气得狠狠一拍桌子,“你非要坚持付这个钱,教化房又不认可,我得自己垫!” “那你就垫呗,关我什么事?”肖仙侯冷笑着回答,“你的钱又不是我的,正经是永生有钱了,我没准能弄几个来花一花。” “这就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肖田遵眼睛一瞪。 肖仙侯哈哈一笑,“那麻烦你跟我说一说,你这个做老爸的,对我是什么态度?” 肖田遵顿时语塞:这是他都不敢明着承认的儿子,要不说若要公道,打个颠倒……(。) 第二百七十一章三湘遇袭 因为肖仙侯的搅局,肖教化长想省去七百两黄金的打算,落空了。 事实上,李永生也不可能答应自己的黄金被抹掉——你早说要抹掉的话,我不会这么拼。 然后肖田遵又抛出一个建议来:那就每年七十两黄金,支付你十年。 这不可能!肖仙侯帮李永生拒绝了:肖家可以先把黄金垫上,你们慢慢领好了。 十年的支付期,会产生太多的意外,人走茶凉这种事,在中土国也屡见不鲜。 而且这延期支付,你不得算利息吗? 肖田遵气得拍案而起:你还是不是我儿子,胳膊肘向外拐? 肖仙侯冷笑着反问: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儿子了? 这个事儿,还真有点复杂,肖田遵也顾不得跟他生气,转头问李永生: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要钱啊,李永生笑一笑,教化房不打算承认的话,广播电台里说一声就是了,你看可好? 可好个毛线!肖田遵实在太清楚这电台的威力了。 别的不说,就说现在这文峰酒家,包间外面有多少人? 教化房出尔反尔的话,瞬间就会传遍博灵郡,那会成为整个教化系统的笑柄——冠以“教化”二字,还要出尔反尔,这种丑闻简直突破了天际! 永生你体谅肖叔叔一次不行吗?肖田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不是我不体谅,而是我挣钱也有用啊,”李永生苦笑着一摊双手,“本来说好的事情,您说不给就不给了,以后我在教化房,还怎么见其他同僚?这不是脸上写明白了……我好欺负?” 肖田遵摇摇头,“那可未必,你要是真的要了这七百两黄金,在教化房,你反倒没法见同僚了……你把大家的钱全拿走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然后回答,“既然这样,那我不入教化房好了。” 肖田遵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嘉远不干了,“你这话啥意思,不入教化房,还上不上博本院的研修生了?” 他原本就支持李永生保研,见到今天的破纪录,他越发坚定了信心,待听说李永生可能不入职教化房,他心里就慌了。 虽然小李签了博本院的通知函,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人家真不上了,博本院能如何? 果不其然,李永生回答得很干脆,“既然没必要脱产了,我就不上研修生了。” “你没必要这样吧?”肖田遵苦着脸发话,“你都签了博本院,不上这里,也去不了别处,博本院甚至可能扣下你的户籍关系。” 握草,怎么说话呢你?宋嘉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过他也不着急辩解,反正这话又不是他说的。 “扣下就扣下呗,”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孔总谕知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入官府。” 中土国是非常注意户籍管理的,但是就算他的关系被扣下,那也是有,并不是销毁。 他有户籍,又是制修,全国各地真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尼玛还能不能好好地说话了?肖田遵心里叹口气,“小李,关键是这次没走流程,真的是没有理法依据。” 宋嘉远此刻是真的不能忍了,“那你们就别给黄金了,我博本院有电台的。” 肖田遵想一想,一咬牙发话,“三百两,最多了……肖叔叔给你垫两百两。” 此刻他真是无限地后悔,当初我得瑟个什么劲儿啊。 肖仙侯冷哼一声,“六百两你也垫得起。” “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肖教化长气得狠狠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大喊。 “行了,别争了,”李永生本来很不高兴,但是他总不能坐视父子失和,“三百两就三百两吧,我还要一个全国游历调研的公函,这总没问题吧?” “这种公函,得跟教化部疏通,”肖田遵先皱一皱眉,然后很干脆地点头,“不过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就是。” 肖仙侯的嘴巴扯动一下,低声嘀咕,“总得给个期限……不能三十年之内吧?” 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东西!肖田遵狠狠地瞪他一眼,“这个公函,十天之内我给你出了,部里的手续可以后面补,关键是得让高涛点头。” 李永生也知道,官府中人做事,要讲章法的。 宋嘉远见他俩谈妥了,才出声发问,“永生你着急要这么多钱,要干什么?” “一些私事,”李永生干笑一声。 “你要是用股份抵押的话,修院可以借给你一笔钱,”宋嘉远慢吞吞地发话,“当然,肯定要有利息,不过你每年的分红就够还了。” 他倒不是看上李永生的股份了,身为教谕,真做不出那种事,他只是想帮自己修院里出来的修生,同时把对方绑在博本院的战车上。 “那可是多谢宋院长了,”李永生闻言大喜,站起身鞠个躬,又端起酒来一饮而尽,“我干了,感谢您的支持。” “看来你还真是需要钱啊,”宋嘉远笑着摆一摆手,“多少就够了?” “没个够,”李永生苦笑一声回答,“越多越好,最好能有个几万两黄金。” “得,当我没问,”宋嘉远白他一眼,“你那点股份,差不多也只能折五百两。” 李永生一年的分红,能有一百多两黄金,这么算下来,股份能折抵四年的分红,这个价钱还是很公道的,事实上,往后几年,利润率有可能下降,博本院出的价钱,很有诚意。 “那也要多谢,”李永生笑着回答,“五百两也不嫌少,关键是我感受到了博本院的温暖。” 听到他俩说话,肖田遵猛地眼睛一亮,“对了,郡房也能搞个电台,你也可以入股……差你的四百两黄金,折算在这里好了。” “你有点智商好不好?”宋嘉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广播电台是赚不了几个钱的。” 肖田遵这才愣住了,“那么我们郡房……也生产收音机好了?” 宋院长冷哼一声,干脆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不管怎么说,虽然教化房最后只表示拿出三百两黄金,但是能给李永生开公函,他四处游历,就又多了一层方便,尤其难得的是,博本院愿意借五百两黄金出来。 所以这个结果,也算勉强可以接受。 李永生原本想着,结业之后就前往三湘郡一行,但是接下来他还要领结业文书,又要去郡教化房报到,在等待黄金的同时,还要去研修院登记。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忙完就是半个月后了,所幸的是,他也知道赵欣欣不着急找双修伴侣,倒也没有那种紧迫感了。 于是,他索性找到孔舒婕总教谕,说你把我的基础课业考核一下算了,这一次出去,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此时也不过七月初,总教谕对他是相当地无语,研修生可是九月才报到,你这么匆匆忙忙地离开,岂不是连同窗都见不到? 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特殊的修生。 不过说归说,孔总谕还是安排人,对他进行了考核,一共用了五天的时间,他所有的基础功课,全是以甲等的成绩通过,最差的也是“甲下”。 负责考核的教谕,心里也挺崩溃的,考虑到这厮竟然三个小时成就制修,有人低声嘀咕一句,“这位不是转世的吧?” 没办法,成绩太逆天了,由不得大家胡思乱想。 所以李永生上路的时候,就到了七月中旬,为了出行方便,他还特意买了一辆马车,加固了车轮和车辕等部位,方便跑长途。 七月十九,宜出行,他一大早驱车离开了博本院,一路驶向三湘郡。 博灵跟三湘接壤,不过七幻城在博灵北部,朱雀城却是在三湘最西南端,直线距离有三千多里,实际跑下来,要超过四千里。 李永生的马车没马,不过这不是问题,去车马行租用就行,只要交足够的押金。 关键是用车马行的马,换乘起来特别方便,就像长程马车一般,钱给到位的话,其他都不是问题,一路不停跑下去都行。 用了四天的时间,马车出了博灵,进入了三湘郡。 三湘是有马场的,不过李永生也不着急买马,他觉得现在这样子就不错,到朱雀城附近再买马,也不算迟。 “三湘这里,路还真是难走,”张木子掀起车帘,看着崎岖的土路,轻声感叹着。 三湘郡山多水多,平原却是不多,他们路过的这个地方,算是丘陵地带,山路虽然不算陡峭,但是地面非常泥泞。 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脸色猛地一变,直接丢出一个白色的盾牌,“敌袭!” 几乎在同一时刻,无数凄厉的穿空声响起,一大波黑点奔着马车就来了。 黑点来自道路两边的丛林里,雇来的马车夫惊得大叫,“各位兄弟,我是永盛车马行的,大家给个面子行不?” 黑点转瞬即到,只听得一阵夺夺乱响,却有百余支箭支,直接射到了马车和马身上。 很多马车在夏天并没有多少木板遮拦,只是使用车帘,便于乘凉。 (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七十二章斗化修 这一阵的箭雨,射得非常急,很多箭支甚至对穿了出去。 射来的箭支,是三棱的箭头,锋利异常,箭杆粗大,尾部是染成青色的鹅翎。 “鹅翎破甲箭,”车里传出一声惊呼,不是雁九又是谁来?她高声地叫着,“是军队,是军队偷袭,大家小心,这不是盗匪!” 话音未落,又是一片破空声响起,这次的箭支更大,长足有八尺。 雁九越发地叫了起来,“太粗了啊,这尼玛是床弩吧?” 这种东西能出现在这里,那没有别的可能,就是要杀人了。 所幸的是,这次马车反倒没事,只见马车上白光一闪,竟然硬生生地挡住了这十几支大箭。 车帘晃动,里面冲出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可惜的是,他的脸上有一道疤痕。 男人一抬手,就抓住了马缰,也不顾跳下车子的车夫,手一抖,“驾,大家坚持住了……冲过这一段!” 下一刻,他怒骂一声,“握草……连马也不放过?” 四匹拉车的马身上,中了十几箭,其中一匹中了起码六箭,这马没有直接跪倒,已经算是相当强悍了。 但是它也真的不能跑了,一跑肯定要跪,一跪的话,就不是少一匹马的问题了,而是会将其他三匹马也拖住。 李永生顾不得想那么多,冲着那匹马,直接一道白光打过去,“治愈!驾!” 治愈两字纯属扯淡,这种符箓,就是治疗一下皮外伤,外加一点精神刺激,用在此刻,只是要那匹马坚持一下,冲过这一段再倒地。 这符箓是三茅庙李玉峰给他的,李永生在中土国这么久,虽然收获了很多仇恨,但是帮人的时候没有私心,也收获了很多友谊。 他一道白光打出去,紧接着,又是上百支箭支飞来。 不过这一次,没有一支箭支能近身,不但没有伤了马车,也没有伤到拉车的马,全被白茫茫的光芒挡下了。【ㄨ】 “快走!”李永生又是一抖缰绳,抓起马鞭,凌空抽一个响鞭。 马匹又开始发力,重伤的马都出力了,其它三匹马更是不在话下。 “吱儿,”地上的车夫打个口哨,那四匹马直接跑出了土路。 车夫身子一蹿,又上了马车,大声叫着,“走路边,小心路上有陷阱。” 不愧是车马行的老把式,遇事会跑,也知道规避风险。 又是一阵箭雨射来,这次就稀少了很多,因为有白光保护,也没有伤到任何人——马车已经处于全面防御中。 四匹马的速度还没起来,前方人影闪动,冲出七八个人来,直接挡住了去路。 打头的是一个高阶司修,他狞笑着发话,“想跑?晚了!壶瓶山好汉在此,乖乖停下送上钱财,饶你们不死!” “镇南公家眷在此,谁敢放肆!”李永生大喝一声,“车上有因果殿耋老,真要找死,只管上来便是!” 车夫听到这话,心里真是生出了不尽的豪气,使劲一甩马鞭,“冲!” 高阶司修闻言也是一愣,握草,拦错人了吗? 不过,看到那英俊修生脸上明显的疤痕,他终于回过神来,冷笑一声,“还有因果殿?李永生你还真是敢吹……杀无赦!” “滚开!”张木子直接冲了出来,凌空扑下,手中白光一闪,“不滚就死!” 她可是巅峰的高阶司修,此刻全力一击,声势惊人。 哪曾想,就在此刻,凭空又出现三人,人人手中打出一道白芒,击向空中的张木子。 “三才军阵?”张木子惊呼一声,身子没命地一扭,向侧方蹿去。 “哪里有那么容易躲开的?”三道白光衔尾直追,军阵的可怕,就在这里了。 另一名高阶司修,则是握着刀,冷冷地盯着马车——车里应该还有司修。 张木子狼狈窜逃半天,抖手打出一道青色霹雳,一阵惊天大响之后,三道白光湮灭了。 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握草……灵修?” 他们出来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有高阶司修的灵修。 “死吧!”另一名对峙的高阶司修发现情况有变,想也不想,一刀斩向前方的马车。 他知道对方还有一名司修,是朝安局的,但是……那又如何? 杀就杀了,在三湘郡内,查得到什么呢? 反正朝安局的人,玩阴的可以,比战斗力的话,他还真的不怕。 “倒要看看谁死!”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叱,十几点青芒打了出来。 朝安局的人战力不行,但是玩点阴损的小动作,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这名高阶司修就大意了,他根本无视这青芒,手中长刀狠狠地斩了出去。 一刀下去,马车上白光一闪,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刀,这位却是毫不犹豫又斩出了第二刀。 与此同时,青芒打到了他的身上,被淡淡的白光挡下。 然而下一刻,几点青芒爆裂开来,瞬间就形成了一片白雾。 就在这时,追着张木子的三名司修,已经有一人转身冲着马车来了——剩下的两人,奈何不了灵修,但是拖住人没问题。 与此同时,又是十几支大箭射了过来,马车上的白光一阵颤抖,虽然挡下了大箭,但是非常明显,防御快要被破开了。 白雾中的司修身子一蹿,冲出了白雾,才待继续出手,猛地脸色就是一变,“握草,有毒?” 另一名司修已经冲到了马车附近,抖手一枪扎了过去,“给我开!” 这一枪,他有信心破开马车的防御。 然而就在此刻,车帘蓦地一抖,凭空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大手,直接将人带枪一起抓住,狠狠地一摔,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 此人也有护体的灵光,不过这一摔,还是摔得他有点头晕眼花,没啥伤害,就是有点晕。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张玄色的大网,直接罩到了他的身上。 这种不着力的拿人利器,任他是盖世的豪杰,也要乖乖束手就擒。 “找死!”见到有人被擒,正追杀张木子的两人,根本顾不得许多,一转身就杀了过来。 白色的大手再现,捉住一个司修,又是狠狠地一摔。 又是一个黑点打出来,在空中化作玄色的大网,罩向了此人。 就在此刻,刚才被大网罩住的司修大喊一声,“小心,有毒!” 捉人的大网上,都要附毒,这朝安局行事的风格……也真是没谁了。 两人被擒,还有一人中毒,攻守瞬间易位。 “好了,到此为止,”空中蓦地传来了一个声音,一名中年男子出现了,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没想到孔舒婕你也来了,此事就此作罢。” “你给我下来!”张木子抖手打出一道青芒,“化修就牛吗?” 她被三才军阵追杀,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见到一个区区的初阶化修也敢得瑟,实在难以压制心中的愤怒,一道雷符重重击出。 中年男人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一个黑色的圆盾,蓦地出现在他身前,正正地挡住了那一道青芒。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见那疤脸的年轻人一抬手,三道白芒电射而来。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他冷笑一声,根本没兴趣做出反应。 然而下一刻,他觉得头脑猛地一晕,身子也忍不住抖一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发生什么,只不过这一刻的恍惚,影响了他激发护体灵光,然后三道白芒,在他身上打出三个对穿的窟窿,鲜血不要钱一般地喷了出来。 “握草,你竟然能打伤我?”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永生。 “永生,配合一下,”张木子高声叫着,抖手又是一道青光打出。 李永生微微一笑,脸色又是一沉。 他用的是神识骚扰的法子,因为是上界下来的仙使,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是神识比一般人强太多了,干扰一下化修都可以。 当然,这样的干扰,对他来说也是很吃力的,所以第二次干扰的同时,他又打出三道白芒,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中年男人再也不敢小看这三道白芒,身子一晃,就到了十丈之外——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他能躲过三道白芒,但是躲不过神识的干扰,也躲不过雷符的追踪。 下一刻,他神智又是一晃,身子一麻,就从空中掉了下来。 张木子根本不多说,抖手就放出一道索子,同时又祭起一块石头,“打!” 索子将人捆住,石头在空中迅速变大,狠狠地将化修砸进了泥土中。 与此同时,孔舒婕已经蹿出马车,将三才军阵的最后一名司修,也抓起来狠狠地一摔。 雁九紧随其后,冲出马车之后,十几道青芒打出,直接将此人打成了筛子。 中了青芒之毒的司修见状,也不敢再继续驱毒,转身狂奔而去,“风紧,点子硬,扯呼!” “你给我留下吧,”李永生身子前蹿,直接追了过去,抖手又是三道白芒打出。 他两次硬撼化修的神识,已经不便发出第三击了,但是这个高阶司修想跑,他怎么能答应? 以李某人的速度,追一个中了毒的司修,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辣手诛化修 李永生追出去七八里,终于击伤了那名司修。 这司修倒也硬气,眼见逃不脱了,直接咬碎了体内的毒牙,对着追来的修生狞笑一声,“若不是先中了毒,怎容你一个小小的制修猖狂?” 说完之后,他七窍流血而死,而且尸体很快就蜷缩成了一尺来长的黑炭。 李永生想要反驳,根本都没机会,他目视着这块黑炭,轻声嘀咕一句,“玄火之毒?” 待他将这块黑炭带回马车处的时候,张木子、雁九和孔舒婕正在四下追杀来犯之敌。 他们杀了差不多有五十人,还缴获了五具大弩。 跑了的人不少,不过这三位也没兴趣追了,这里的地形实在太复杂了。 来行凶的都是死士,没有活口,被擒住的三名司修也都服毒自尽了。 只有那名化修,闭着眼睛不说话,他是唯一的活口。 雁九走上前,冷冷地看着他,“真的不想说些什么?” 那名化修根本不理会他,连眼都懒得睁一下。 雁九轻笑一声,抬手一刀,直接将人的头颅斩了下来,鲜血四溅。 “走吧,”她转身往马车上走去。 “嗯?”李永生有点好奇,追上去问一句,“这么好个人证,你怎么杀了?” 这可是化修呢,丫舍不得死,你还不该好好利用一下? “你应该知道,这是连鹰派来的吧?”雁九头也不回地发问。 “应该是吧,”李永生点点头,“让他说出连鹰的计划,不是很好吗?” “没必要,”雁九摇摇头,“说出计划来,也就是找你报仇,那能怎么样?” 连鹰和李永生有仇,有太多人知道了,人家不方便在博灵郡下手,在三湘郡埋伏,冒充盗匪栽赃给三湘,这都是不怕说的。 反正就是私人恩怨了,有啥呢? 李永生反应过来了,“原来你是要把难题留给三湘郡?” “也不是留给三湘郡,”雁九笑着摇摇头,“反正是博灵军役房的人,出现在三湘了,你猜他们发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军役房跨境?”孔舒婕反应了过来,“这根本不是私人恩怨的问题了。” 没错,这才是雁九果断杀人的原因,擒下一个化修,让他承认对付李永生是连鹰的主意,这有多大的意义? 根本就不提这些,只说博灵军役房的人跨境,才是最狠辣的一招。 军役房各管一摊,哪个郡的就是哪个郡的,跨境的就是野心家。 雁九这朝安局的主儿,整天查的就是谋反,最明白其中分寸,她只需要强调一点:连鹰派出人跨境了。 当然,调查起来,连鹰可以说这是他跟李永生的私人恩怨,我在三湘郡出手,是为了避免嫌疑,但是——这属于解释的部分,别人愿意不愿意听,那是另一回事。 若是不杀这个化修,调查起来,第一点就是说,你为啥要对李永生动手。 那样一来,很容易扯到私人恩怨上,跨境反倒不是重点了。 雁九下此毒手,目的只有一个:我就不说恩怨,就说你连鹰可能涉及谋反。 反正死了一个化修,就算三湘郡想隐瞒,连鹰也不好跟别人交代。 小兵死了问题不大,军队里有死亡指标,多死几个,也不过就是没控制好。 军队里的化修、司修,那都是有数的,总不能稀里糊涂死个化修。 杀掉一个化修,纯粹是将连鹰逼到了绝路上。 李永生也听明白了,于是又抖手打出一张符来,“归去来兮……” 符纸发出淡淡的褐色光芒,笼罩在四匹马的身上。 拉车的马里,两匹已经死亡,还有两匹濒临死亡,眼见是不得活了。 但是褐色的光芒罩下去,四匹马齐齐站了起来,拉动马车前行。 雁九顿时就傻眼了,“我去,赶尸的符箓……李永生你还有这种东西?” 赶尸是道宫的秘术,但是四大宫和十方丛林里都没有,这是子孙庙特有的。 “呵呵,”张木子轻笑一声,三茅庙原本就是以符箓见长,更别说赶尸原本就是其一绝。 孔舒婕也苦笑着摇摇头,心说我博本院是出了怎样的一个怪物啊。 车夫也受伤了,不过伤得不是很重,见到马车启动,忙不迭跳上来,“我来赶车……好吧,捎我一截可好?” 他确实是车夫,但是没法赶尸不是?不过他也不敢在此处逗留,只能老实搭车了。 至于其他事情,他完全不想知道,雇佣自己的人,不但杀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一名化修……杀了一名化修啊。 车夫走南闯北,见得也多了,但是他见到化修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出来,能杀掉化修的主儿,他简直无法想象有多厉害——起码也得是四大捕手那种传奇人物吧? 尤其糟糕的是,他还目睹了赶尸之术,车夫是普通人,但是他的见识,绝对远超普通人,赶尸的传说,他听得多了,这次才第一次见——那是道宫中人才会的东西。 至于说这些人是不是灵修、镇南公和因果殿什么的,他是彻彻底底不想知道。 他不想知道,却有人不想放过他,杀了化修的那名女子发问了,“最近的捕房在哪里?” “在……我不知道,”车夫没命地摇头,恨不得把脖子摇断,“我对三湘郡也不熟。” 雁九顿时就火了,“小子你是想找死吗?” 这车夫是昨天在博灵郡雇的,就是因为车马行介绍说,此人熟悉三湘郡。 李永生知道他顾忌什么,笑着发话,“我们不是怕你报官,而是我们要报官。” 车夫闻言,长出一口气,他看着用僵硬步伐前行的四匹马,苦笑一声,“这么去官府,也太惊世骇俗……不好吧?” “这个无须你操心,”雁九摸出个腰牌一亮,“明白了?” “朝……朝安局?”车夫身子一震,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尼玛,原来这才是人家真实的身份? 朝安局在京城里呼风唤雨,在地方上,尤其是小地方,则是被神秘化了。 但是车马行对朝安局不陌生,朝安局在下面办事,一旦交通不便,很多时候去车马行征用。 这名车夫不但见过朝安局征用,还亲眼见过朝安局拿人,那真的是百无禁忌。 反正朝安局是有权力杀人的,拥有道宫的符箓,也是正常。 他放下心来,一指前方,“前行十余里右拐,再走三十里,是壶瓶县城。” 雁九微微颔首,轻声嘀咕一句,“县城?那比较保险。” 虽然刚才那一仗赢了,但是连鹰的疯狂,也令她颇为吃惊,四个司修一个化修,还有上百兵士和大弩,这样的实力,攻打一个府城都可以了,那厮就敢全派到三湘郡来? 所以她通知三湘郡的话,找镇子有点不保险,以那厮的疯狂,没准做得出杀人灭口的行径来。 若是县城,那就保险多了,除非连鹰想当即造反,否则他绝对不敢那么做。 三茅庙的赶尸之术还不错,半个多时辰,县城就在望了。 雁九少不得叮嘱车夫一声,“聪明的,你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小人懂的,”车夫忙不迭地点头,“我就看到他们主动袭击咱们,然后我吓晕了过去。” 雁九侧头看他一眼,呲牙一笑,柔声发话,“倒是还算机灵。” 飞驰的马车进了县城,直奔捕房而去,而且是撞开了门卫,直接冲进了院子里。 县城的捕房很小,只有七八个人,见到这马车如此张扬,先是很生气,然后就愣在了那里——马车破烂不堪,上面还扎着十几支箭矢。 然后,拉车的四匹马倒地不起,身上的箭矢告诉大家,它们有多么不幸。 紧接着,马车上跳下一男三女,一个女人冷着脸发话,“捕长呢?给我滚出来!” “握草,你哪位啊?”一名年轻的捕快不答应了,他冷笑一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女人身形一晃,抬手就是一记耳光,“你想艹谁?再胡说八道,我割了你的舌头。” “你!”年轻的捕快顿时暴怒,抬手就去抽刀,年轻嘛,受不得气。 “找死啊你,”旁边有同僚赶紧抱住了他,“看不出来,这是司修大人?” 司修?年轻的捕快愣住了,然后才哼一声,悻悻地发话,“司修也不能……” “闭嘴!”有人厉喝一声,然后一个方脸大肚的汉子走出了屋子,冲雁九一拱手,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就是捕长,敢问大人是?” 他的态度是有了,但也不算特别恭敬,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地头蛇,又掌握暴力机关,对上外面的司修,也没必要太降低身份。 主要是看对方的样子,好像是遭遇了麻烦,他才客气一二——没准是壶瓶县的责任。 雁九一抬手,一块牌子就飞了过去,“让你看下身份,省得你说我不教而诛。” 捕长看一下腰牌,顿时就愣住了,再擦一擦眼睛,仔细看一看,马上跪倒在地,哆里哆嗦地发话,“见……见过朝安局的大人。” 他没办法不害怕,别人说不教而诛,可能只是说一说,但是朝安局的人,那是真敢动手啊,说杀人就杀人,绝对不跟你玩虚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七十四章事情大了 朝安局?周围的捕快一听,就齐齐地愣住了。 紧接着,不知道从谁开始的,就跪倒一大片,一个个身子都在发抖。 来的马车和马匹,大家都看到了,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朝安局的人……被袭击了? 雁九走上前,取回腰牌,直截了当地发话,“你看到了,我们遇袭了,袭击者自称是壶瓶山匪,阁下治理得好啊。” “大人明察,本地真没有盗匪啊,”捕长忍不住叫了起来,“一两个地赖子蟊贼,或者有之,但是……真没有敢袭击司修的盗匪啊。” 壶瓶县这一片,以山地和丘陵为主,三五个毛贼,那是可能有的,在很多人迹罕至之处,临时起意客串一把劫匪什么的,但最多也就是这了。 “蟊贼?”雁九冷笑一声,“你见过拥有弓箭的毛贼吗?还有床弩!” “床……床弩?”捕长吓得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这尼玛是军队啊。 然后,他猛地就蹦了起来,“这绝对是过路的盗匪,大人何处遇袭?我现在就带人去捉拿。” “捉拿?”雁九笑了起来,“就凭你们这么几苗人?我已经杀退了对方,还杀了不少人,特来告知你们一下。” “杀得好,杀得好,”众捕快一听不是来找麻烦的,终于长出一口气,纷纷站了起来。 有人眼尖,看到那些箭矢,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鹅翎破甲箭?” 此言一出,大家的脸色又是一变,床弩什么的,大家没看到,但是鹅翎破甲箭,那是军队的制式箭支,而且还不是随便什么军队都能用的。 李永生掀开车帘,扔出了几张床弩,“真不是跟你们开玩笑……喏,床弩。” 军队的人,袭击了朝安局的人!众多的捕快,飞快地交换着眼神:尼玛,这叫什么事? 谁也不愿意掺乎到这种大事里面去。 就在此刻,又有人惊呼一声,“这马……这马应该是早就死了吧?” 流出的血都变黑了,肯定不是才死的。 捕快们只觉得头皮一凉,后心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们用了赶尸术,”雁九淡淡地发话,“为避免民众惶恐,强行闯进捕房。” “应该的,必须的,”捕长不住地点头,“大人您想得很周到。” “去现场看一看吧,”雁九淡淡地发话,“我们诛杀了四个司修,一个化修。” “诛杀了一名化修?”在场的捕快,顿时就石化了,化修……那相当于是郡里三司老大的存在啊。 “此事我要尽快上报府房,”捕长终于回过神来了。 雁九不耐烦了,“我要你们现在去看现场!” 可是我们不敢去啊,众捕快心里发苦,开什么玩笑,军队上的人,还有很多司修甚至化修……我们可全都是制修。 “嗯?”雁九眉头微微一皱,“这是……怕查到相熟的人?” “大人见谅,是我们胆小,”捕长很痛快地表示出自己的胆怯,“我们也就是管理一下普通人……大人们若是跟着去,我们就有胆子了。” 雁九很干脆地点点头,“那你们找马吧,要快……谁想跟盗匪偷偷串通,也随便他。” “绝无此事!”众捕快齐齐摇头,大声回答。 这四个字,他们喊得信心十足——谁若是有门路搭上化修,还至于在这小县城混吗? 马匹很快就找了过来,八个捕快人手一匹马,又有四匹马去拉马车。 在套上马车的时候,四匹马有点轻微的抗拒——马通灵性,它们看到了死亡的同类,在车辕处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又看到了鲜血,心里也是惶恐的。 八个捕快跟随马车前行,后面还有两个步行,那俩带了五十人的丁壮,属于后续支援部队。 事实上,这些后面的丁壮,主要的作用就是搬运尸体。 重回现场之后,大家发现,不少死者的衣衫都没了,很显然,有人来发死人财了。 现场相当地血腥,不过中土国的人,基本上没有圣母病患者,而且来的还是丁壮,若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场面,还要被人耻笑。 当然,有些人面色发白,那也是正常了。 再回到壶瓶县,就是下午酉时了,不但壶瓶的县令来了,连武陵府的捕长都来了,同行的还有武陵通判和军役房正使。 军役使来得有点不情愿,但是他没法不来,朝安局的人在武陵府被军队袭击,他要是敢不来,朝安局收拾他,根本无需考虑郡房的反应。 不过来了之后,看到那四匹中箭的马,他就知道麻烦大了,绝对是鹅翎破甲箭,而且绝对不是死了以后插上去的。 等雁九一行人回来,他都没兴趣验看对方的身份——事实上他也不敢,往日不敢,现在更不敢火上浇油。 他就验看着那二十几具面容清晰的尸体,想在里面看出点什么。 武陵府的通判,倒是正经地验看了一下雁九的腰牌,他不是一府的正职,而且要求合理,并不怕惹恼对方。 武陵军役使看了半天尸体,也没找出个熟人,他的记性一向极好,跟军队接触也多,最少能认出近千名的军人。 所以他犹豫一下,还是干脆地发话,“这不是本郡的军人,起码不是本府的。” “蒋军使,”那中年捕长闻言,赶紧捧出一个盒子来,盒子里是一个腌渍过的人头,“这名化修,您认识不?” “握草!”军役使一蹦老高,大声叫了起来,“这是……这是卓源卓大师,这尼玛,你们杀了他,好吧,杀就杀了,他尼玛是博灵人啊!” 他显然太过激动了,脏话连篇不说,说话都颠三倒四。 但是很快地,大家就理清了内容,被杀的化修叫卓源,以前供职军役部,现在处于回乡养老状态——再过几年,到了乞骸骨的年龄,他可以乞骸骨。 他回乡养老不是失势了,而是为他自己铸造墓园,墓园一成,可保卓家世代荣华。 他和连鹰都是兑帅嫡系人马,两人的私交也好得很。 严格来说,三湘郡的军役使,也是投靠了兑帅的,不过对武陵府军役使来说,这关他屁事,他只需要点明,这根本不是咱三湘郡的军人——我的地盘是出事了,但是与我无关。 而且他马上就联系了七八个熟悉博灵郡的好友来,请他们帮忙认人。 一天之后,又有两具尸体被认出来——确实都是博灵郡的军人。 按说这就算有交待了,但是雁九不答应,说你们得找出原因来,他们怎么会跨境,这里会不会有人接应? 这纯粹是把三湘郡军役房往死路上逼,军队跨境是不赦之罪,接应跨境,也是不赦之罪。 这次武陵府的知府不干了,他管不了军队的事,但是他可以命令下面人:你们问一问他们,是不是跟博灵郡的军队,有什么过节啊? 雁九强势得很,一口咬定没过节。 捕房又调查其他三人的身份,李永生好说,有教化房全国调研的公函,孔舒婕更好说,她想跟自己的修生一起,趁着暑假的时候,四处转一转。 至于他俩为啥跟雁九走在一起,人家在京城认识的,不行吗? 张木子的身份有点敏感,不过她一口咬定,自己是搭车的,想去玄女宫,就这么简单。 对朝安局的人,武陵府不敢多问,对道宫的人,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结果——这四人走在一起,其实有点古怪,但是四人身份都是真实的,似乎又没什么问题。 好吧,其实朝安局的人,跟谁混在一起,都不算古怪,人家还会赶尸呢…… 转折点发生在第二天傍晚,漫山遍野的丁壮在搜查嫌疑人的时候,发现了四具尸体,都是当地的黎庶,其中有母子二人,儿子才一岁大,也被人残忍地拧断了小脖颈。 据捕房分析,是博灵郡的军队入境,为了保持隐秘,将遇到的路人……你懂的。 这个消息,直接点爆了武陵人的怒火:这尼玛是人干的吗? 你博灵人跟谁有仇,直接上好了,为啥拿我们三湘子弟撒野,看我们好欺负? 李永生他们雇佣的车夫,也是三湘的,他见识到了太多的隐秘,心理压力很大,我这必须得自救啊。 于是,他就悄悄散布消息出去:其实他们杀了四十多个呢,目前只找到了四个。 这种时候,不靠谱的谣言很多,也不差多他这一个。 甚至还有人说,这是连鹰要反了,下一步要杀进三湘——这手笔,估计就是朝安局做的了。 武陵府知府承受着这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果断上书三湘郡,要求郡军役房质问博灵军役房: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其实那是连鹰跟李永生有仇啊,郡军役使都打听明白了,但是群情激愤之下,他这个回答,显然不能令武陵府满意。 说不得,他也只能向博灵郡发文了——你们怎么回答我不管,这个文我是要发的,你们也必须给个答案。 雁九果断斩杀了化修,终于起到了该起的作用。 事实上,在武陵府知府上书的时候,李永生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壶瓶,继续前行。(。) 第二百七十五章再相逢求月票 马车已经修缮过了,死的四匹马,那就是押金全扣了,李永生又付了押金,再租四匹。 车夫说成什么都不跟他们走,不过雁九阴森森地说了一句,“是啊,他们若是报复,肯定不会找你的。” 结果就是,车夫把自家的婆娘和三个孩子,都带着上路了。 跑完这一程,他不打算在车马行干了——这活儿危险性太高了。 马车缓慢而坚定地向南行驶着,车里的人在闲聊。 孔舒婕狐疑地看着李永生,“我说,你小子盛情邀请我去朱雀城考察,是算准了有人要收拾你,想拿我当打手吧?” “哪儿能呢?”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连鹰要收拾我,他在博灵郡也行啊。” “他又不敢去博本院收拾你,”孔舒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博灵郡其他地方,他也要避嫌,来三湘收拾你最好。” “真不是那样,”李永生嬉皮笑脸地回答,“您就喜欢四处游玩,您是总教谕,我得尽一尽孝心嘛,朱雀城可是有灵谷卖的……您不打算买点儿?” 孔舒婕微微一笑,“若不是打算买灵谷来研究,我岂会跟着你胡闹?” “孔总谕,你别被他忽悠了,”雁九冷哼一声,“他这人,狡猾得很。” “你这么不给我面子,信不信我戳穿你?”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戳穿,你戳穿她,”张木子也难得地发言了,纯粹是起哄架秧子,“用什么戳?” 李永生看她一眼,“我说,咱们说话……能不能不这么污?” “什么这么污?”张木子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他一眼,“是你先下流的。” “还真不是下流,”李永生笑一笑,冲雁九一撇嘴,“来,你帮我证明一下。” “这个我帮不了你,”雁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要戳穿我什么。” “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顿了一顿才发话,“其实连鹰是想杀你吧?” “呃,”雁九的脸一黑,她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是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没敢这么做,只是硬着头皮问一句,“你怎么会这么想?” “呵呵,我是猜的,”李永生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不过你的反应说明,我没有猜错。” “不带这么坑人的,”雁九气得撇一下嘴,心里郁闷到了极点。 然而不管怎么说,李永生是帮她减免了四百多两黄金的高利贷,她对他也生不起气来,只能苦笑一声回答,“也许吧,我打听他的消息,急了点。” 孔舒婕是比较纯粹的教谕,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不过听到这话,她也忍不住愕然,“你们朝安局,竟然去调查博灵军役使?” 这意味着,极可能有一场巨大的风暴发生。 不过若此事是真的,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连鹰会这么疯狂了——李永生本来就是他的仇家,又有朝安局的人暗中调查,那他情急之下铤而走险,实属正常。 “为什么不能查呢?”雁九看她一眼,淡淡地发话,“顺天府那里,本来就不太平,我们端朝廷饭碗,自然要为今上分忧。” “也是,”孔舒婕点点头,她对朝廷的风向,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一些基本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本该如此。” “总教谕,雁大人想的,怕是还不止如此,”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她杀那卓真人,恐怕还有试探三湘郡反应的意思。” 雁九闻言,头皮又是一麻,怪怪地看着他,“现在的本修生,都这么妖孽了吗?” 孔舒婕只是不关心政治,脑瓜没有问题——智商差一点的,能做到博本院的总教谕? 她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很多,“一举两得,雁大人还真是聪明得紧,不过……接下来的三湘之行,岂不是可能有危险?” 雁九的嘴角抽动一下,没有回答,显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我才会说明白啊,”李永生笑着一摊手,“接下来的路程,咱们还得提高警觉。” 雁九闻言,脸也有点发白,“我其实只是有这种感觉,但是总认为三湘郡不至于此,既然你也这么认为,是不是该找些人来帮忙?” 看得出来,丘陵遇袭,他们虽然是大胜了,但是其中的凶险,也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张木子闻言,主动发话,“我道宫虽然不参与朝争,不过既然涉及到自家的安全,我倒是能请来一两名真人,问题是……李永生你能付出什么?” 雁九斜睥李永生一眼,眼珠滴溜溜地乱转,显然是非常疑惑,李永生能有什么底牌,值得道宫的高阶司修开口讨要。 “我这要啥没啥的,能付出什么?”李永生笑着一摊手,“你若想请真人,自己想办法好了,不过,可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那就一个人情,”张木子很干脆地点点头。 雁九闻言,忍不住斜睥孔舒婕一眼,却发现她也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 两个人的疑惑,是一模一样的:李永生何德何能,只说欠一个人情,就能让道宫中人,心甘情愿地帮忙。 她俩都是司修,分外明白道宫中人有多傲慢,所以此刻只能感叹:小家伙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事实也证明,张木子不是空口白话,第二天傍晚,一名真人就寻了过来。 那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儒雅中年人,不过此人看着儒雅,其实傲慢得很,上了马车之后,只跟张木子聊天,对于马车里的人,是看也不看——哪怕车里有两名司修。 其实,此人的做派,才是真正道宫中人的模样,人家根本不屑跟俗人打交道。 所以,来的这位,根本就没搞清楚其他人的身份,张木子也没说,而李永生他们,也没搞清楚此人的姓名。 大家只能通过他嘴里的“上宫”二字判断,此人应该是十方丛林的。 他赶来之后,李永生等人就松了一口气,以现在马车里众人的实力,来两个化修,恐怕是讨不了好去。 他们一路奔向南,却不知道因为卓源的被杀,以及三湘郡四名黎庶无辜惨死,这场风波,正在急剧地向京城扩散。 这真的不是一件小事,须知除了化修、司修和黎庶,就连军士也死了五十多。 很快地,京城就做出了反应,派法院、巡荐部和军役部,组成联合调查队,调查此事,而内廷的代表,则是御马监和朝安局。 朝安局出现很正常,但是御马监出现,则是颠覆了不少人的认知:朝安局不是该归司礼监管的吗? 事实上,魏岳虽然愿意避让一下宁致远,却也没打算将朝安局拱手相让——没了朝安局,他的实权会大为缩水,甚至连内廷老大的位子,都可能坐不稳了,成为一个只是名义上的老大。 但是具体到三湘郡这件事,他还真没办法出头,连鹰是脑门刻字的兑帅人马,而他跟兑帅共事了二十多年,不能说亲密无间,也可以说是有极深的瓜葛。 这种情况下,御马监来督办此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李永生他们在抵达朱雀城的前一天,才得到了这个消息,与此同时,雁九身边,又聚拢了七八名朝安局的人,其中还有一名司修。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安全地抵达了朱雀城,而负责护送的那名真人,在抵达朱雀城之后,飘然离开,没有任何的话,就像他来之前一样。 雁九和朝安局的人,也散开了来,不再跟着他们一起,而是消失在了城中。 要不说朱雀城里龙蛇混杂,还真是这样。 李永生三人在城里休息了一天,将马车寄存了,又买了三匹马,直奔玄女山而去。 这一次,他住的还是上一次的别院,同样包了一个偏房,不过因为他身边有两名女修,包房的费用也从一天三两黄金,涨到了四两。 令他感到郁闷的是,张木子和孔舒婕,似乎根本没觉得房钱有多贵,她俩在偏房里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就进了外九峰,经常夜不归宿,就住在外九峰里。 而他这里,还得替她们留着房间,真是白花钱。 在他们抵达的第六天,又是交易灵谷的日子,总算还好,张木子和孔舒婕,在第五天傍晚回来了。 第二天起来,居然又是小雨。 玄女山虽然是在三湘西南,但是山峦起伏,盛夏也不觉得有多热,这点小雨下来,竟然有些凉爽的感觉。 两女在偏房里歇息,李永生则是一大早就溜达出门了,用他的话来说,是不习惯跟女性同住,事实上,他真的是很想尽快再次见到永馨。 等人的时候,总是最难熬的,李永生无头苍蝇一般地转着,好容易在巳末的时候,看到了远来的马车。 铃铛响起,有投宿的人出来,交易灵谷,张木子和孔舒婕也出来了——张木子其实不需要灵谷,不过她已经答允孔总谕,买下的灵谷转交给她。 李永生并不着急交易,而是站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两名小道姑。 (下旬了,谁又看出月票了吗?)(。) 第二百七十六章储物袋的诱惑 事实上,那名制修道姑也没忘记李永生——男人喜欢记住美女,女人也喜欢记住帅哥,尤其这帅哥脸上一道长疤,给人以很深刻的记忆。 见众人交易完灵谷,制修道姑笑着冲他打个招呼,“世家子,这次交易多少灵谷?” 李永生迟疑一下,期期艾艾地发问,“你们问了没有,超过五两灵谷,可以不可以交易?” 听到这一句,刚交易完打算回去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扭头讶然看过来。 “问了,”制修道姑笑着回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特准你多换,一百换一。” 尼玛,我们还以为真的能多换呢!停下来的众人摇摇头,大部分回去了——十两黄金换一两灵谷,这是市价,在外面着了急,也有三五十两黄金换一两灵谷的。 但是一千两黄金换一两灵谷……这不是傻的吗? 李永生迟疑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能便宜点吗?一百换一,还是贵了。” 他在这里讨价还价,孔舒婕却是看得傻了眼,她不可置信地侧头看张木子一眼,“他这是?” “别说话,”张木子正在仔细观察两名道姑,哪里有兴趣解答她的疑问? “贵了那就没办法了,”制修道姑捂嘴轻笑,“就是这个价钱……是不是啊欣欣?” 赵欣欣木呆呆地点点头,目光也在游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呀,那这次……钱还真带的少了,”李永生迟疑一下,拿出了一千多两黄金,摆到马车上,很为难地发话,“只够交换六两的……看来下次得多准备点。” 他又迟疑一下,收起了大部分的黄金,只留下五十两,“要不先买五两好了……你不会笑话我这么抠门吧?” 制修道姑猛地精神一震,死死地盯着他的腰间,“你那个储物袋,我一百两灵谷换你的!” 储物袋值多少钱?这个真没数,反正是有价无市,以张木子高阶司修、三宫主记名弟子的身份,有一个小储物袋,都可以沾沾自喜,可想它的罕见了。 不过可以确定一点,那种最小的储物袋,两尺见方的,怎么算都不值十万两黄金。 事实上,一般人就没胆子随身携带储物袋,万一被人抢了去,且不说里面装着什么,只说这个储物袋,那就老稀罕了。 李永生拿出这么多黄金,肯定是要用储物袋的,他也有意暴露给对方看。 制修道姑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到了,对她连说,储物袋可是比黄金硬实多了,她做梦都想拥有一个储物袋。 储物袋!孔舒婕无语望天——我这个修生,到底是怎样一个怪胎啊。 “储物袋,可是不能交易,”李永生犹豫着摇摇头,又有意无意地看一眼赵欣欣。 “欣欣,”制修道姑拿胳膊肘捅一下她,“世家子有储物袋。” 赵欣欣看一眼,眼中亮光一闪,却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人家不可能交易给你,想也是白想。” “小家伙,”制修道姑笑吟吟地看着李永生,“想不想跟欣欣交易呢?” “这个……”李永生的脸涨得通红,犹豫好半天,才迟疑着摇摇头,“好像这位道友,不是很在意储物袋,我也不好跟家里交差。” 她当然不在意了!制修道姑无奈地翻一下眼皮:人家是英王的女儿,有储物袋! 但是……我在意啊。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赵欣欣冷不丁地出声了,“师姐,该到下一家了。” 制修道姑心里遗憾,却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正说要放下车帘继续前行,就听得那疤脸男修发问,“麻烦您再考虑一下,灵谷能十换一吗?” 这是不可能的,她很清楚这一点,不过,想到对方腰间的储物袋,她又忍不住动一点小脑筋,最后还是微微颔首,然后放下了车帘。 车行一段之后,她开始做师妹的工作,“欣欣,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世家子很喜欢你?” “不入司修,我是不会考虑这些的,”赵欣欣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师姐你看上了对方的储物袋,也不能拉我下水吧?” 师姐知道自己这个师妹冰雪聪明,说话直爽,没什么心眼,所以也没在意,只是笑着去摇她的胳膊,“你有储物袋,当然没有觉得不便,不行,你得帮我把这个储物袋弄过来。” “不帮,”赵欣欣很干脆地摇头,并且指出一点,“他不可能是世家子,你只看到他有钱,却没看到他脸上有疤……复颜丸很难弄到吗?” “没准人家是不想弄掉呢,”师姐眼珠一转,“你不觉得,他若脸上有疤,就太完美了吗?” “我的伴侣,当然是要完美的,”赵欣欣傲然回答,“我感觉他配不上我。” “他当然配不上你,不过,你可以帮他把疤去掉嘛,”师姐微笑着回答,“你是这么完美的一个女人,再亲手缔造出一个完美的男人,不好吗?” “你是如此着急地推我下火坑?”赵欣欣怪怪地看着她,似笑非笑,“不是你看上他了,拿我做幌子吧?” “我就是看上他……的储物袋了,”师姐笑嘻嘻地回答,然后眼珠一转,“对啊,他刚刚晋阶制修,就有储物袋,家世绝对不凡。” 见到师妹还要说什么,她连忙继续发话,“好师妹,你虚与委蛇一阵,探听到他在意什么,我好对症下药,就当帮师姐一次了,可好?” 赵欣欣淡淡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发话,“十个自主任务。” 自主任务是自己设立的任务,在道宫里,司修才有设自主任务的资格,比如说张木子的红尘历练,就跟这个类似,她给自己下了任务和目标,就可以缺席道宫中不太重要的活动。 玄女宫化主院比较例外,制修就可以发布自主任务,只要结果能令道宫满意,就算合格。 赵欣欣连制修都不是,只能做别人的任务,有自主任务的话,行动就自由多了。 “你杀了我算了,”师姐高声地叫了起来,“我一个月才能发一个自主任务,不行,我只能给你一个自主任务。” “一个任务就想推我下火坑?”赵欣欣笑吟吟地看着她,“我去告诉别人,那个疤脸男修有储物袋,不怕换不来十个自主任务。” “小欣欣你……太阴险了,”师姐扑上去,就待挠她痒痒,赵欣欣早笑得缩成了一团。 就在此刻,车厢外铃铛响起…… 马车走后,李永生走回了偏房,因为计划发展顺利,他的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 冷不丁,他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抬头才发现,张木子和孔舒婕,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你们……这是怎么了?” “总教谕我发现……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孔总谕上下打量着他,一脸的狐疑,“你小子还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李永生沉吟一下,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发话,“其实我是先皇走丢的那个儿子……嘘,你们千万别跟别人说。” “少扯吧你,”孔总谕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心知对方不想回答,但是她还是要说一句,“说真的,你跟先皇长得一点都不像。” “扑哧”一声,却是张木子忍不住笑了,然后她一绷脸,“那你直接让英王的女儿给你弄点灵谷好了,何必这样夸张?” “咦?”孔舒婕听得大奇,“你是说,英王的女儿,居然来了道宫修行?” “没错,”张木子点点头,赵欣欣此人虽然还没入制修,但是风头极劲,连她都知道了,“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就是英王之女。” “算了,你们聊,我出去走一回儿,”孔舒婕站起身来,她虽然很想知道李永生的秘密,但是涉及到政争的话,她就兴趣不大了。 待她离开之后,张木子皱着眉头看着李永生,一声不吭。 李永生也不理她,搬个椅子放到门外的房檐下,抬头看着天上的雨丝,然后摸出一粒灵谷来,丢进口中,慢吞吞地咬磨着。 灵谷的口味,是蒸熟了才好吃,但是生的灵谷也能吃,还别有一丝甜味,同时能最大程度地保证灵气不流失。 不过生嚼灵谷,也是有讲究的,噙在口中轻磨三十六下,然后顺时针嚼三十六下,逆时针嚼三十六下,共计一百零八下。 这是个水磨功夫,对提高灵气有帮助,但是帮助得也不算多,算是个消遣。 张木子自从晋阶司修之后,就很少玩这类消遣了,太浪费时间,有嚼灵谷的这段时间,不如随便打打坐,比这强十倍都不止。 不过,见到他嚼得开心,她也生出了点怀旧之情,于是拎了把椅子出来坐下,丢三颗灵谷入口,咬磨了起来。 一百零八口咀嚼完毕,她将灵谷咽下,才出声发话,“你找的是她?” 李永生迟疑一下,微微颔首,“没错,就是她,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张木子沉吟一下,再次发问,“九年前九月十五,就是她路过了吴小女的门外?” 要找的真正目标,并不等于找人过程中的某个目标,她是想再次确定一下。(。) 第二百七十七章针尖麦芒 李永生又迟疑了一下,再次肯定地答复,“没错,就是她。” 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永馨,探听清楚了根脚,自身修为也到了制修,有了一定的保护能力,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张木子倒是没想这些,她困惑的是别的,半晌之后,她才发话,“竟然……是皇族?” 道宫嘴上说不收皇族,但是皇族入了道宫的并不少,那些都是无意江山和政争,只想在长生道上多走几步的。 所以道宫真是那种嘴上说不要,身体却是很湿润的主儿——只要资质够好,能和皇族划清界限,为什么不要?那些人很多都是自带资源的。 但是一般而言,皇族出现在道宫,还真是有点敏感。 尤其李永生在世俗界,本身也是被看好的,资质被看好,人脉也铺了不少——这样一个人,如果跟皇族走得近了,可能是道宫的损失。 更别说此人还是瘸真君的有缘人,一旦入了官府,瘸真君的线有可能断掉。 想到这种可能,张木子甚至有干掉那个赵欣欣的冲动。 一直以来,她都在猜测李永生寻找人的目的,每每思及此事,她经常就陷入一种犹豫中:真找到人的话,我要不要悄悄地将人拿下,探听瘸真君的下落? 当然,她没这么做,但是同时必须指出的是,她真的是认真考虑过,最终都没有彻底否决这个可能。 但是现在,李永生找的人居然是英王的九女,虽然她还没有到制修的修为,可这样的身份,张木子还真的没法下手。 “这个不重要吧?”李永生眯着眼睛回答,眼中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你跟我来,”张木子站起身,走出院子,又走了一截,来到一处树林中,才轻声地发问,“她跟那位……有瓜葛吗?” 李永生笑着耸一耸肩,“怎么说呢?没有,但是我找到了她,心情就好了,就能尽快地联系上瘸真君。” “心情就好了?”张木子的嘴角抽动一下,阴森森地看着他,“你一直在消遣我?” 不怪她这么生气,北极宫请出四大真人,全国翻了一个底朝天,就是想尽快联系上瘸真君,而她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找的这个人,跟瘸真君有很大瓜葛。 现在人找到了,只是让李永生心情好了一点,更糟糕的是,这个女孩儿不是在朱雀城,而是已经被玄女宫收录了。 合着这么大的动静,到最后成为了一场笑话? 李永生叹口气,“你别这么毛躁好吗?我从来不喜欢消遣别人,你想知道部分真相的话,也很简单……想用掉我欠你的人情吗?” 张木子呆呆地看了他好一阵,才叹口气,“既然用掉人情,就能得知真相,那我何必着急用掉这个人情呢?” 她宁愿把这个人情,用在追查瘸真君的位置上,反正人情在握,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只会知道得更多,那么……何必着急去问? 又待了三天,孔舒婕告辞而去,此次来朱雀城和玄女宫,她收获不小,新生开学的日期越来越近,她这个总教谕也该回了。 李永生将她送至朱雀城,那里有长程马车。 分别之前,孔舒婕说了一句,“记得常回博本院。” 她清楚地感觉到,现在的李永生,已经不是博本院能限制得住的了——研修生能否结业,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大部分研修生奋斗一生,到死也混不到一个储物袋。 “那是我娘家,”李永生微微一笑,“必须经常回,总教谕,我就在这边做几个任务,您别想那么多,好吗?” 孔舒婕默然,好半天之后叹口气,“朝安局少接触,我宁愿见你入了道宫,不愿意看到你介入朝争,道宫竞争不利,还能苟活,政争不利……苟活都是奢望。” 李永生轻轻一笑,“多谢总教谕教诲,我会当心的。” “你最好记在心上,”孔舒婕瞪他一眼,一转身离开了,挺翘的臀部一扭一扭。 李永生舔一下嘴唇,他认为这是天热的缘故。 等他回到玄女山,就是第二天夜里了。 第三天,又是小雨,玄女山这里,雨格外地多,一点都没有丙丁火的感觉。 李永生一大早起来,就出了院子,在附近随便散步。 走着走着,他似乎有什么感应,侧头一看,远处走来两个道姑,正是赵欣欣和她的师姐。 两人走近之后,师姐抬手推师妹一把,赵欣欣这才不情不愿地发话,“那个……你的事我们帮着问过了,十换一是不行的。” “啧,”李永生做出一个很遗憾的表情,“其实我打听过,百两黄金换一两灵谷,到处都可以啊。” “切,”做师姐的不屑地发话,“换十方丛林和子孙庙的灵谷,当然可以,换上宫的灵谷……哪里有那么多灵谷给他们?” “区别很大?”李永生一扬眉毛,饶有兴致地发话,“能给我讲讲吗?” 他有意接触对方,做师姐的也有意接触他,不多时,三个人就聊得热闹了起来。 眼瞅着雨越下越大,对方的小伞遮不住雨了,他放出一把大阳伞来,又弄出一张桌子,三把椅子,还有一壶酒和三个青色的酒瓯,“山间风大,喝点酒去去寒气吧。” 他拿出酒来,不是想灌醉对方行不轨,在玄女山敢这么做的话,基本上等于作死,他就是想降低对方的警惕性,多聊一聊。 不曾想那制修道姑咽一口唾沫,“我没有眼花吧?好大的储物袋。” 李永生看一眼赵欣欣,直截了当地发话,“若是欣欣肯跟我交往……师姐,这个储物袋我送你了!” 左右是四下没人,追求伴侣这种事,有的时候单刀直入也不错。 “送我?”制修道姑眼睛瞪得老大,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没办法,哈喇子流下来了。 “这不可能,”赵欣欣摇摇头,断然拒绝,她下巴微扬,傲然地发话,“我建议你,最好先了解一下,我是什么人。” 转世的伴侣,在跟我傲娇,还明确表示我不配!这一刻,李永生真有点抓狂。 说好的伴侣转世的感应呢?他决定回到仙界之后,吊打卖给自己书籍的那厮两百年——没错,加了一百年,这感觉太让人纠结了。 不过,考虑到她的宿慧没有觉醒,李永生肯定是忍了,他微微一笑,“我只是感觉,看到你的时候很舒服,愿意跟你多来往,倒也没想其他事。” “呵呵,”赵欣欣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小眼眯成了月牙,但却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 “你先摆一下自己的家世吧,”制修道姑出声发话,真是有几分媒婆的嘴脸,“你应该打听过欣欣的信息吧?” “我是孤儿,身份肯定不如英王的千金高贵,不过我才是制修,就有了自己的储物袋,”李永生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透出浓浓的自信。 “你们可以笑话我的家世,但是我也有一句话奉送……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我去,不是吧,你是孤儿?”制修道姑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 她的目光中,甚至出现了一丝贪婪,若真是孤儿的话…… “我作证,他确实是孤儿,”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却是张木子出现了。 赵欣欣侧过头来,上下打量李永生一眼,看得出来,她对此人生出了点兴趣,“孤儿……你怎么弄到储物袋的?” “此事说来话长,”李永生一摊双手,“贵女若有闲暇,我可以慢慢地说。” “你这人有点意思,”赵欣欣侧头微笑着看着他,“居然知道我看不起世家子?” 她身为英王之女,血统高贵无比,世家子弟什么的,她还真不在意。 哪个世家,能给制修以下的子弟,配备储物袋? 正经是那些白手起家的修者,能令她佩服一二,而且看得出来,她也试图成为这样的人——不依靠家世,就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你感觉不要太好行不行?李永生真是有点无语了,这一场转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不过,这不是没觉醒吗?他笑一笑,“我真不知道你看得起谁看不起谁,就是想跟你交往一下……你给我这个青年俊彦一点机会,行吗?” “我保证他是俊彦,”张木子冷冷地发话了,“他若想入我北极宫,随时可以的。” 赵欣欣看一眼张木子,眼中露出一丝好奇,“高阶司修?你……是北极宫的?” 一个上宫的高阶司修,能跟一个制修在一起,显然这青年俊彦,有其独到之处。 张木子微微一笑,“要不要把道宫敕牌给你看一下?” 她对这英王的女儿,还真没什么忌惮的——我杀不了你,但是你也别跟我摆谱。 赵欣欣也知道,这是人家北极宫司修的傲气,于是笑着摇头,“不用了,同为四大宫中人,这么做,岂不是见外了?” 张木子却是不肯饶过她,李永生好歹也是我北极宫瘸真人的有缘人,你拿什么乔?“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你配不上他!” 事实上,她想借此手段,再逼出对方一些底牌,好了解李永生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有事,提前更新了,召唤月票。)(。) 第二百七十八章雨中行 随着张木子的加入,四个人的聊天,就变得直白了许多。? <[<〔 < ] 起码相互之间的身份,都了解清楚了,两个道姑知道了李永生和张木子,而他俩也知道了,这制修道姑名唤邓蝶,也是萌了真人的余荫,进入的玄女宫。 当然,最关键的是,赵欣欣终于对李永生,提起了那么一点点兴趣。 这兴趣有多少是冲着那个储物袋去的,实在不好说,不过邓蝶倒是问了一句,“这储物袋可是北极宫赐下的?” “储物袋一事,我并不知情,”张木子笑着回答,意味深长地表示,“不过他的储物袋,可是不好抢的。” 邓蝶的脸上一红,“没人想抢他的储物袋。” 张木子哪里可能看不懂这些?她微微一笑,“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好了,咱俩似乎可以离开了?” 邓蝶倒也明白事理,看那两位一眼,笑着点点头。 他俩走了,赵欣欣就显得有点不自在了,不过她既然答应师姐了解对方,还是硬着头皮,跟李永生随口聊着,当然,她并不认为这是交往。 聊了一阵之后,李永生站起身来,笑着出邀请,“雨地里走一走?” 赵欣欣犹豫一下,缓缓摇头,“坐在这儿聊天,不是很好吗?” 李永生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感觉,你应该喜欢在雨中漫步。” “咦,你怎么知道?”赵欣欣讶然地看着他。 这一刻,她是真的奇怪了,这确实是她的爱好,她自小就喜欢在下着小雨的时候,不打伞在雨中缓缓漫步,嗅着那清新潮湿的空气,感受那洒落在身上的丝丝清凉。 那会令她感到十分的舒爽,甚至整个人都变得空灵了起来。 不过遗憾的是,她出身于亲王府,家教极严,等闲是得不到这种享受。 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喜欢在雨中漫步,来了玄女山之后,管她的人少了,但是平日里众多师姐师妹各忙各的,也没人现她这喜好。 这种私人喜好,如今被一个外人随口道了出来,她心里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了。 李永生冲着她笑一笑,也不解释,“走吧,我也喜欢在雨中漫步。” 前文说了,永馨在上一世的时候,非常喜欢在雨中漫步,而转世这种事,哪怕觉醒不了宿慧,也会不自觉地带有很多上一世的习惯。 赵欣欣犹豫一下,站起身跟着他走了——既然对方知道了,她也就不再拿乔了。 两人在山坡上随意地行走着,不过,每当李永生试图靠近她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地侧向而行,有时还会冷冷地扫过来一眼:再这么做,我可回去了。 这才真是……李永生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不过转念想一想,伴侣如此地矜持,那么,她对别人也该如此,这岂不是我的幸运? 于是他索性放开了自己,尽情地享受这种令人陶醉的漫步。 没过多久,赵欣欣就意识到,这个男修的状态变了,直到这时,她才彻底放松自己,融入这种美妙的体会中。 虽然是小雨,但是淋得久了,身上的衣服也会湿的,两人在雨中缓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身上衣服湿得就差不多了。 “歇一歇吧,”赵欣欣主动话,随手也放出一个大阳伞,还有一个屏风,看得出来,她的储物袋也不小。 她没有多说,就躲到了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她就走了出来,原来她已经脱去身上的道袍,显出了里面的一身劲装。 上身是鹅黄色的宽袖小褂,露出两截白生生的小臂,下身则是紧身的浅青色长裤,腰间是巴掌宽的黑色皮腰带。 看到李永生呆呆地看着自己,她没好气地瞪对方一眼,小小的厚嘴唇一撅,“喂,赏雨呢,你在看什么?” 大长腿啊,李永生不自禁地咽口唾沫,“那个……到处都是风景,你不觉得吗?” 这一世,永馨容貌不是特别完美,但是这身材,啧啧,真是没治了,虽然上身的小褂宽大,看不出里面的内容,但是这两条大长腿,却是比她上一世还要长一些。 赵欣欣下巴微扬,冷冷地话,“你若是再这么看,我会再取一身道袍出来。” “好吧,不看了,”李永生悻悻地转移开目光,老公不能看老婆,这叫什么事? 下一刻,他将目光转向雨中,将话题也转移了开来,“你小的时候,是不是在五道坊走失过,也是一个雨天?” “咦?”赵欣欣越地惊讶了,她拿出一块帕子,擦拭着潮湿的头,同时侧头看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他,“是有这事,你怎么会知道?” “喂,赏雨呢,你在看什么?”李永生针锋相对地答一句,“没见过帅哥,也不能这么盯着看吧?” “帅哥,就你?”赵欣欣笑了起来,然后将目光移开,不以为意地话,“我见过比你帅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算你脸上那道疤没了,也就那么回事……你搞不到复颜丸?” 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回答,“我的教谕帮我弄到过复颜丸,不过我送人了。” 赵欣欣斜睥他一眼,“为什么不自己用呢?”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觉得用不用无所谓,”李永生看她一眼,“我是送给一个小女孩,你别乱想。” “我……我会乱想?”赵欣欣气得哼一声,“要我说,你现在这模样就挺好。” “你觉得好,那就这样好了,”李永生无所谓地一摊手,“我听你的。” “喂,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赖上我,”赵欣欣对这人,也是彻底无语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搞两颗复颜丸来。” 人比人气死人,孔舒婕费劲心血搞来的复颜丸,她随随便便就可以弄两颗,交给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小制修。 “我听你的,”李永生笑着回答,“你让我吃我就吃,你不让我吃,我就这样。” “那你就这样好了,”赵欣欣很不喜欢对方这种轻薄的口气,“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五道坊走失过?” 李永生笑着回答,“既然打算跟你交往,你的事情,我当然都要了解一番。” “我看你是处心积虑,”赵欣欣毫不客气地回答,“父王西行之际,我曾经走失,很多人都知道,说这些真没意思。” 英王西行,震慑胡畏,是先皇曾经的布局,当时也很轰动,后来遭遇变故不了了之。 你能稍微不那么傲娇一点点吗?李永生心里忍不住叹口气,“那你是否记得,有一个妇人,曾经喂过你红糖水?” “此人我当然记得,”赵欣欣讶然侧头,“可惜我当时随着母亲西行了,后来回来再找此人,就找不到了……你识得她?” 她当然找不到人,吴小女当时在五道坊是接生,人家可是住在细柳巷的。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我识得她,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她是谁。” 赵欣欣闻言,脸就是一沉,“你拿她来要挟我?” “我不但要要挟你,还要折磨她,”李永生洋洋得意地回答,“除非你答应跟我交往。” “你……真的很无耻,”赵欣欣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别人都说,无耻的人容易成功,原来你是这么成功的。” “我跟他们不一样,”李永生叫了起来,“我只是想跟你交往,壮慕少艾,我有错吗?” 自家的伴侣虽然有点傲娇,但是恩怨分明的性格,似乎并没有改变。 “李永生,我跟你明说,我很感激她,但是这不代表你能要挟我,”赵欣欣正色话,“好好待她,回头引我相见,咱们还是可能是朋友。”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李永生高兴地一拍手,“咱们是朋友了,对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赵欣欣苦恼地一拍额头,“跟我做朋友,你资格真的差一点,信不信我把消息放出去,玄女宫的师兄们,绝对让你走不出玄女山?” “不信,”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嘴角还带着一丝不屑的微笑,“我身边可是有北极宫的朋友。” “好吧,”赵欣欣觉得自己被打败了,“但那终究不是你的力量,很值得骄傲?” 李永生冷冷地看她一眼,“你所引以为傲的东西,也不是你的力量……不是吗?” 赵欣欣厚实的小嘴张一张,似乎想要辩解什么,最后还是叹口气。 她既然想自己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地,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否认,“好吧,就算你是我朋友好了……记得善待那个女人。” “何必那么失望呢?”李永生笑了起来,“你早晚会知道,做我的朋友,不辱没你。” 赵欣欣嘿然不语,好半天之后,才抬腿向外走去,“我要去淋雨了。” 大长腿走动之际,****有节奏地跳动着,那种的赏心悦目,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陪你去,”李永生追了上去。 赵欣欣站住了,转过身子来,淡淡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很多事,我不想问你从哪里知道的,那真的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一点……你虽然不错,但是不足以令我心动。” 我的伴侣,就该有这样的傲气,李永生不怒反喜,他笑着点点头,“我只是想跟你交往,做个普通朋友。” “那我答应跟你交往一段时间,”赵欣欣微微一笑,白生生的牙齿,在朦胧的烟雨中,分外地耀眼,“储物袋……可以给我了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欠账要认 我被自己的伴侣打劫了,李永生有点小郁闷。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让赵欣欣这天之骄女,放下身段跟自己交往,他还是很满足的。 其实亲王之女什么的,真是很扯淡,压根儿没有跟上界观风使傲慢的资格。 不过,李永生愿意迁就对方一下,不为别的,就为对方是永馨的转世。 在仙界的时候,永馨很轻易地就答允了他,做他的伴侣。 那时的永馨,追求者很多,李永生的条件一般,只是靠着一副好皮囊,追到了她——事实上,除了皮囊,他什么都没有。 所幸的是,他够努力,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但是后来,两人成就事业之后——主要是他有成就了,永馨曾经不无遗憾地感叹过,“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差一场轰轰烈烈的追求,你欠我的……真的很想体验一下。” 这不是有病吗?李永生当时就是这么个念头:睡都睡到一起了,你跟我说追求你?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也知道,永馨答允他的时候,非常率性。 严格来说,他真的欠她一次轰轰烈烈的追求。 欠缺一场追得她上蹿下跳,追得她胆战心惊,追得她回味无穷的爱情。 既然欠了,既然现在有条件,那么……就还债吧! 储物袋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就做得出来,不过本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宗旨,他很为难地表示,储物袋可以给你一个,但要过一段时间,而且……没这个大。 事实上,他这么表示,已经算是出尔反尔了。 不过赵欣欣完全能接受,因为她也知道储物袋的贵重,而她那个师姐邓蝶,有个储物袋就会喜不自胜了,哪里还会计较大小? 至于说过一段时间,那就更不是问题了,谁可能随身带两个储物袋呢? 当天下午,两个小道姑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又过几日,她俩又坐着马车来交换灵谷,李永生这次还是只换了五两的灵谷。 邓蝶也没有说他,反倒是悄声叮嘱一句,“后日我们再来找你玩耍。” 两日后,她俩准时来了,李永生很遗憾地表示,储物袋起码还得月余才能到手,咱们现在是去狩猎,还是去朱雀城闲逛? “狩猎吧,”赵欣欣很干脆地表示,她兴奋地咂巴一下嘴巴,“去捉蛇来吃,好久没有吃蛇肉了,斑鸠也不错。” 合着她跟张木子一样,也是个老饕,喜爱各种美食,哪怕是不含灵气。 三人才动身走了不远,身后却是追来一人,张木子大喇喇地发话,“如此好事,怎么能不叫上我?” 四个人入山一天,弄到了八只野鸡和三条蛇,还有一只六十多斤的獐子。 “吃掉,全部吃掉!”赵欣欣高兴得手舞足蹈,“你们谁会烹煮?我可不想把扈从叫过来。” 她就算在玄女宫修行,也有扈从相随,不过那些人进不了内六峰,有两名在外九峰,那也是栗真人出面,玄女宫看在英王的面子上,特准的。 剩下的三名扈从,全部都在朱雀城里。 不过赵欣欣并不喜欢扈从跟随,她可是立志要赤手空拳打天下的。 “我来吧,”李永生自告奋勇,“谁能给我打一下下手?” 打下手的自然就是邓蝶了,她不好用师妹,又没资格使唤张木子,只能自力更生上了。 只要能得到储物袋,这点小委屈算什么? 很快地,她就发现,根本算不上什么委屈,虽然出了点力,但是……真的很好吃啊。 李永生有大吃货帝国的灵魂碎片,野鸡做成了叫花鸡,蛇熬成了蛇羹,獐子却被他拿佐料腌制之后,做成了烤肉。 按说腌制生肉,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对修者来说,这真的不算什么,用灵气将佐料渗透进去就行,虽然口感比自然渗透要略略差一点,但是一般人还真吃不出多少差别。 那三位就吃得很香。 他们做饭的地方,距离院子差不多有一里地,看到这里有烟火气升起,院子里的道童还特意过来看了一下,发现有邓蝶和赵欣欣在场,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赵欣欣最喜欢的是蛇羹,“我以前一直以为,蛇肉蘸辣酱最好吃,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吃法,关键是,里面加了竹笋,竟然连汤都如此……鲜香!” 中土国吃蛇肉也是煮的,不过那是白水煮了以后,蘸上佐料吃,没人去喝汤的。 李永生抓着一只叫花鸡,笑眯眯地啃着,也不说话,他喜欢看永馨将小眼眯成一条线,那副陶醉的样子——哪怕她此刻叫赵欣欣。 张木子拿着一条獐子肋骨啃着,冷不丁地出声,“赵欣欣,以前你是不是叫永馨?” “哦,那是我的小名,”赵欣欣美不滋滋地喝完一碗蛇羹,抬手去抓獐子前腿,然后,她就愣住了,侧头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并不知道,”张木子拿起酒瓯来,大大地饮了一口,手里的肋骨一指李永生,“是这家伙说的。” 赵欣欣看一眼李永生,撇一下嘴巴,不再说话,将獐子腿拿到面前,摸出小刀来,切下一条肉,用手抓着,塞进了嘴里——美食当前,她已经顾不得讲仪态了…… 找李永生玩了几次之后,她觉得这家伙挺有意思,虽然她还是端着架子,但是内心深处,认为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不错。 老话说得真不假,自古烈女怕缠郎,观风使放下架子,一心一意地讨好一个女孩儿的话,基本上没谁能挡得住——哪怕对方是亲王之女。 这一天,她又来找李永生玩,不过附近的山水都踏遍了,她跟他商量,“要不,咱们去朱雀城?” “可以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此刻正是瓜果旺季,朱雀城一定有不少好吃的。” “咱俩悄悄地走,”赵欣欣低声发话,“别让我师姐和张木子知道。” 李永生看着她就笑——终于愿意跟我单独出去了吗? “你这什么表情?”赵欣欣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只是不想受到约束,你要再这样,我可是不跟你去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还不行吗?”李永生悻悻地撇一撇嘴,“连笑都要管,真是的。” 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我就是要管你,你待如何?” “我……我无可奈何,”李永生哭笑不得地一摊双手,“这总可以了吧?” “知道就好,”赵欣欣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可惜的是,一双大长腿,隐藏在了宽大的道袍里,李永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吐槽:玄女宫的服饰,有待改进啊。 从这里到朱雀城,赶路得一天一夜,李永生哪里舍得永馨劳累,说不得半路上找了一个小别院,住进里面歇息。 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在大殿住了,不是道宫中人,他们看到穿着道袍的赵欣欣,顿时就是一愣。 不过赵欣欣没让对方腾地方,而是扭头跟李永生说,“咱们去住偏房。” 进了偏房,赵欣欣放出个屏风,在屏风后将道袍脱下,又放出一张床来,斜靠在上面,又摸出一本书看了起来,嘴里还吩咐一句,“快做饭吧。” 真是……女王范儿啊,李永生扬一扬眉毛,“你把床都弄了出来,不担心别人猜到,你身上有储物袋吗?” “猜到又如何?”赵欣欣不以为然地回答,“他们敢强抢的话,保证后悔的不是我。” 李永生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虽然对方起码有两个司修,但是英王的爱女出行,手边又怎么可能没有护身底牌? 只要他俩能坚持片刻,很快就会有玄女宫中人赶到。 对任何心怀不轨的人来说,在这里对玄女宫弟子动手,风险都很大。 不过比较糟糕的是,他俩一个才是制修,一个连制修都不到,太容易引发别人的觊觎了。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刚用了晚餐,外面走进一名女子来,中阶司修的修为,她扫一眼屋中的床铺和屏风,眼中露出一丝贪婪。 她走上前,冲着赵欣欣一拱手,“敢问这位道友,是在何处修行?” 赵欣欣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淡淡地回答,“玄女宫的。” 女司修已经猜到了答案,除了玄女宫的人,哪里还有不到制修就敢穿道袍的?不过她还是有点侥幸心理:如果是玄女宫的,怎么会不把我们撵出正房呢? 说白了,储物袋对修者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于是她又一拱手,“不知道友可曾带了牒牌?” “嗯?”赵欣欣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她冷冷地看着对方,“看来没将你们从正房撵出去,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道友息怒,”女修不卑不亢地发话,“野祀祸乱民间,我们也是不得不查,这正是玄女上宫发布的任务。” 这理由极其地强大,赵欣欣都无法反驳,不过身为本地上宫弟子,她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的身份牌,先给我看一下。” 女修来自百粤的一个家族,她交出身份牌之后,待对方检查完毕,才一伸手,“这位道友,你的身份牌。” 她接过对方的牒牌,扫了一眼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在瞬间变得刷白,“道友你……你竟然是赵欣欣?”(。) 第二百八十章偶遇野祀 道宫的规矩,司修之上,才能有正式的敕牌,这是玄女宫也无法更改的。 所以司修之下,正式入了道宫的道士,使用的是牒牌。 有这样的牒牌,就可以去十方丛林挂单,免费吃住。 所以这牒牌也很少有假冒的,尤其是这玄女山附近,谁敢冒充玄女宫弟子? 这女修看到牒牌上“赵欣欣”三字,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坏了,我光想着储物袋了,却忘了没到制修修为的小道姑,谁家里都是不好惹的。 英王的女儿,她当然也听说了,尤其不好惹,撇开朝廷的因素不提,化主栗真人就不好惹。 赵欣欣拿回牒牌,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百粤卢家对吧?我会着人去了解的。” 女修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苦笑着一拱手,“九公主,请原谅我的冒失……不知者不罪,我已经知道错了。” 她可以调查对方,对方自然也可以调查她,这天地间本来就是公平的。 但是她哪里敢让对方调查自己家族?英王想要整卢家,手段真的不要太多。 “你这倒是奇怪了,”赵欣欣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你有查野祀的心思,我就不能有吗?你能查我,我却不能查你吗?” 女修的心越发地乱了,口不择言地解释,“查自然是可以查的,不过我真没想到是您,身为天家贵胄,您身边的护卫少了点,所以才没认出来。”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不成想眼瘸了。 “是吗,人少?”赵欣欣的眼睛微微一眯,“我认为不少,你想试一试吗?” 不怪她如此恼怒,天潢贵胄从小接受的就是高高在上的教育,她又得栗真人看重,自视当然更高。 平日里她对师姐师兄和善,那是天性如此,但是谁想找她的碴儿,那真是打错了主意——赵欣欣从来就不是个怕事的。 而且她从来也不迂腐,对方嘴上说什么检查野祀啥的,她可不认为这就是全部的原因,眼下耳听对方说自己护卫少,似乎又是别有用意,她当然就呛了。 “得,我给九公主你道歉总可以吧?”卢家女修苦笑一声,“我这人一心修炼,不太会说话……真没别的意思。” “有没有别的意思,你自己清楚,”赵欣欣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好了,你可以走了。” 女修退了出去,不多时候又走了过来,站在门口轻叩两下门框,晃一下手里的小袋,“九公主,这是我们的一点歉意,五两灵谷,您慢用。” 赵欣欣头也不抬,“我不缺灵谷,拿走。” 女修默默地将灵谷放在地上,转身离开了。 之所以选择灵谷来送,是她不知道拿点什么来表示歉意,英王的女儿,缺得了什么? 她想来想去,也就是这点灵谷能拿得出手,赵欣欣肯定也不缺灵谷,但是这玩意儿是个消耗品,谁也不会嫌多,而价格也正好,几十两黄金来表示歉意,诚意十足,耗费也不多。 这不,她才一离开,赵欣欣就一摆手,“小李子你把灵谷收起来吧,你不是正缺灵谷?” “这是你勒索……讨要来的,”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我可不要。” “什么叫勒索?”赵欣欣气呼呼地反问,“这是他的道歉好不好?我觉得你这人如果能一直好好话说,给我的印象可能会好很多。” “好好好,我要还不行吗?”李永生郁闷地叹口气,“真是公主脾气。”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起身赶路,终于在傍晚赶到了朱雀城。 赵欣欣先去水月庵挂个号,然后就跟着李永生直奔城内,去买各种好吃的水果。 这儿的水果多是凡果,有些带点灵气的水果,价格高得离谱。 然而,赵欣欣就是奔这个来的,真正灵气足的水果,玄女宫也不少,她吃的就是口味。 买了一大堆水果之后,她又带着李永生,直奔夜市的小吃一条街。 朱雀城的夜市,在整个中土国南方,都是大名鼎鼎,除了有小吃,还有各种奇花异草,丹药、符箓、武器之类的物品,在这也找得到。 而赵欣欣的目标,就是在吃上,她对这里相当熟悉,“三天后,这里会有个大集市,那时候才热闹,会有一些珠宝和玉石,很好看的。” 李永生对吃的兴趣不大,不过看到她吃得喜眉笑眼,还是很开心,于是有意逗她,“三天可太久了,到时候怕你赶不上回去换灵谷了。” “所以得早回啊,”赵欣欣郁闷地一撇嘴,“当初在水月庵,只想********进上宫,进了玄女宫才知道,一旦修行起来,很多乐趣,就没了吖。” “这是成长的必然经历,”李永生笑着回答,“你现在连个制修都不是,不是我说你,也该沉下心修行一番了。” “就凭你这初阶制修,也好意思说我?”赵欣欣不屑的笑一声,傲然回答,“我若不是要夯实基础,现在起码也是中阶制修了。” “嗤,”李永生冷哼一声,“我若不是要夯实基础,现在就悟真了……吹牛谁不会?” 其实这是激将,若是她能成就制修,他就可以出手,帮她觉醒宿慧了。 一旦宿慧觉醒,夯实基础什么的,那都是毛毛雨了。 “咦,”赵欣欣眼睛瞪得老大,她将手里的筷子往碗上一放,“我是认真的!” 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你要是认为我不认真,那也由你。” 他若是下界之后,一心修炼的话,现在就算不能成就真人,也是铁铁的高阶司修了。 不过那样的话,等他能横行中土,起码要高阶真人的修为才行,为了尽快找到永馨,他才选择了身入红尘,先弄个官方的制修身份。 赵欣欣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不到二十岁悟真,你还真当自己是大能转世?” “我当然不是大能转世,”李永生笑一笑,哥们儿是大能下界,比大能转世牛多了。 甚至,拿大能形容他,都有点侮辱他——或者可以用“高能”二字? 高能……似乎也不是很好,有点预警机的感觉…… 就在他沉吟的当口儿,赵欣欣抬起头,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李永生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发现是一男一女两个道者,正坐在十余丈的一个小摊上,一边吃喝,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他收回目光,疑惑地看一眼赵欣欣,“怎么,熟人?” “不是熟人,”赵欣欣摇摇头,拿起筷子去夹盘子里的藕夹,“我就依稀感觉,那个方向有人看我。” 那两个道人,女的是高阶制修,男的是初阶司修,看一个不入流的小家伙,能被发现?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很多人对旁人关注的目光,是相当敏感的,而有些人的目光,对被观察者能造成近似于实质性的杀伤。 当然,赵欣欣能感受到这两名高阶修者的目光,可能性极小,不过考虑到她本是上界中人转世,有此灵敏的感觉,也不算意外。 李永生对她的话,就相当地重视,他又侧过头,细细地打量那二位。 以他这种观察方式,对方只要稍微警觉一点,就会发现他的目光了,但是那两位在低声争辩什么,说得实在太热闹,根本注意不到,居然还有人在观察他俩。 李永生看了好半天之后,才转头回来,冲赵欣欣微微一笑,“我若是能送你一场功劳,你愿意不愿意跟我正式交往?” “我们已经是普通朋友了,”赵欣欣沉着脸回答,“小李子,做人不要太贪心,我的友情,不是用来讨价还价的,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 李永生苦笑一声,无奈地一摊双手,“好吧,就当我没说。” “不行,你已经说了,要是不接着说,那就是不把我当朋友,”赵欣欣盯着他,一脸的不高兴,不过下一刻,她就压低了声音,“是那话儿?” 咱能用个文雅点的词吗?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微微颔首,“居然能跟得上我的思维,你果然是冰雪聪明……你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吗?” “那得找人查一下,”赵欣欣摇摇头,“我也很少来这里了,你且等我一下……晕,跑掉了。” 就两人对话的工夫,路上驶过一辆马车,马车过后,那一男一女已经不见了踪迹。 “那赶快去查啊,”李永生眼睛一瞪,没好气地看着她。 “我倒是可以上报,但是会不会查该怎么查,那都是我做不了主的,”赵欣欣摸一摸略带点婴儿肥的脸庞,为难地发话,“你真的确定是野祀?”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那身上的香火味儿,实在太呛了,我想装闻不到都不可能。” “那他们用的,肯定不是真实身份,查也意思不大,”赵欣欣颓然地叹口气,然后她的眼睛一亮,“你能分辨出野祀和灵修的区别?” “多稀罕呢,”李永生不屑的看她一眼,“也就你这个级别看不清楚……” “你扯吧,”赵欣欣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刚才不是我说,你都没发现那俩。”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第二百八十一章夜半敌袭 两个疑似野祀的家伙,就在李永生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跑了。 赵欣欣拿定了主意,坚决不上报,若是一个普通弟子,遇到这种事,不管是真还是假,先上报了再说,报错总比不报强。 不过赵欣欣认为,自己关系到皇家的体面,不报则已,报就要铁板钉钉,否则的话,途惹人耻笑——她似乎不太信得过李永生的判断。 事实上,她对李永生的判断,还是很感兴趣的,在回玄女山的路上,她不住问,怎么样才能鉴别出野祀的香火味儿。 李永生试图向她解释一下,他也不想她被野祀所乘,但是解释来解释去,那真不是跟制修以下能讲明白的。 最后他颓然表示,“算了,等你晋阶制修,再跟你说吧,现在说你也听不懂。” “是你不想说吧?”赵欣欣狐疑地看着他。 不知不觉,半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 在李永生刻意的讨好之下,他跟永馨的关系,在稳步地提升,不过提升速度非常缓慢。 同时,李永生也逐渐感到一些不安,他发现花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每天住宿费四两黄金,十天就是四十两,加上买灵谷的五十两,再加上跟永馨在一起的其他开销,每十天时间,他起码要花掉一百两黄金。 泡妞真是个花钱的差事儿,哪怕泡的是自家老婆。 这天一大早,赵欣欣又来找他,她想再去朱雀城玩一玩——水果也吃完了。 这当然不是问题,李永生表示,自己的马车随时可以出发,不过同时他建议,你每次在兑换灵谷的十天间隙内去朱雀城,其实挺赶的,起码要有四天浪费在路上。 “这次我跟邓师姐说了,陪你去拿储物袋,”赵欣欣微微一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万一回来得晚了,让她帮我顶一下。” “储物袋……”李永生犹豫一下,然后点点头,“好吧,我尽快,但也不保证马上能解决。” 赵欣欣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是如此贵重的东西,而且对方这一个月的表现,证明他有诚心交好自己。 诚心……好吧,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两人商量好之后,才驱策着马车离开,张木子很神奇地出现了,二话不说上了马车。 李永生扯动一下嘴角,也没说什么,赵欣欣却是很开心地跟她聊着。 三人一路前行,走到下午的时候,天上下起雨来,不过马车并没有耽搁,一直走到傍晚的时候,才找一个别院歇息。 这次赵欣欣就没有再客气了,直接亮出身份,将歇息在正房的十余人撵了出去。 以往她不愿意为此事小题大做,但是上一次的遭遇告诉她,有时候强势一点,并不是坏事。 三人吃过晚饭之后,歇息到后半夜,猛然间,李永生睁开了眼睛,从打坐的垫子上站了起来。 他一动,张木子也从打坐中醒转,讶然地看向他——深更半夜的,你小子想干啥? 李永生指一指外面,悄然地掣出了满是符文的长刀,又扣了几枚铁钉在手心。 张木子的眉头皱一皱,摸出了一条丝带,冲他打个手势:外面有人来? 李永生随手做了一个举火的手势,在道宫里,这是约定俗成的手语:野祀! 张木子一时间大奇,你能感觉到野祀,我怎么感觉不到。 她才待向外走去,却见李永生指一指赵欣欣:你得保护好她,我去! 想一想之后,她微微颔首:李永生的修为不高,但是战力极强,甚至能对化修造成一定威胁,单独战斗的话,战力就算比她差,也查差不到哪里。 但是他若留在这里保护赵欣欣,修为就是他的短板了。 于是她微微点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下一刻,李永生箭一般地蹿了出去,嘴里轻笑一声,“好朋友,莫要走!” “叮”地一声脆响之后,有衣衫破空的声音传来,却是有人在向远处逃窜。 李永生跟对方一交手就感觉到了,对方应该是中阶司修到高阶司修的修为,没有跟他硬拼的意思,一被发现就想跑。 你想得倒美!他毫不犹豫衔尾直追。 在仙界的时候,他对修香火愿力的修者,没有太大的偏见,虽然这些修者一般根基不稳,心性也容易出问题,但是也有真正的大德修者,诚心为万民降福,香火只是手段。 不过这次,他是不能忍的,偷窥的这名司修,明显是冲着永馨去的。 李某人真不值得野祀惦记,张木子是北极宫中人,对付起来也棘手。 只有赵欣欣,是玄女宫的人,而且声名在外,野祀有太多理由对她下手了。 甚至上次在夜市,野祀对永馨的观察,就可能是动手前踩盘子,不过被永馨发现了。 总之,李永生不会放过对她动脑筋的人。 他衔尾直追,眨眼之间就奔出了三里多地,猛然间,前方的人身子急停,李永生想也不想,身子直接向旁边一蹿。 一张大网,正正地罩向他的前方,若是他继续向前,肯定直接撞到了大网上。 李永生冷笑一声,蹿到一棵大树后,“原来还埋伏得有帮手,两位,咱们素来无冤无仇,这么搞是不是过分了点?” “你认命吧,”有人冷冷一哼,抖手打出一道红光,“居然敢坏玄女娘娘的大事……死吧!” 李永生身子一蹿,又躲到了另一棵大树之后,高声发话,“我无非多看了两眼,就该死?” 说话之间,那红光打中了他此前藏身的大树,只听得啪地一声轻响,那大树就缓缓地倒下。 “速战速决,”有人低声发话。 “看我神网,”另一个声音轻叱一声,手臂连抖,打出十余道红光。 “咦,玄火神网?”李永生顿时头皮一紧,这还真是仙界那只暴躁鸟儿的手段。 不过,既然敢对付他,那就没必要留活口了,“死吧!” 他用的还是神念攻击,再加上三枚铁钉,战斗的时候,不是手段越多越好,越合适才越好。 打出神网的那厮,根本没想到,李永生会神念攻击,而神网强调的是控制,神念受到干扰,控制力当然会大为减弱。 与此同时,因为神念受到了干扰,他的身子不免有短暂的僵直。 三枚铁钉,精准地击中他的额头、胸口和****。 他的身体轰然倒地,抽动两下,十几道红光倒卷而回,紧接着,一股黑炎自体内冒了出来,不多时,整个人就烧成了一截焦炭。 李永生根本都不看他,手中长刀斩向了远处的中阶司修,“吃我一刀!” 这司修一抬手,一团白光打了过来,“去死!” “竟然是炽火?你们真是经营好久了,”李永生身子一闪,让过了这团白光。 他想让,别人未必答应,只见那白光拐个弯,追了过来。 李永生根本不管不顾,手中长刀再次向对方斩去。 炽火是让不了的,他非常清楚这一点,这种东西,需要长年累月的香火累积,才发得出来,隐合天道,想要破掉炽火,首要的是要斩杀对方。 但是那中阶司修不躲不让,就那么站在那里,淡淡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在他的刀光及体之前,那一团炽火,已经重重地击中了他。 下一刻,那中阶司修身上白芒一闪,被斩做了两段。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斩了,他不可置信地尖叫一声,“你居然……能硬扛炽火?” 他惊讶的其实不仅仅是炽火被挡住,他还纳闷,自己激发了护身防御,怎么挡不住这一刀。 不待他继续说话,李永生手起一刀,直接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 不是他残忍,人不死,炽火不灭。 李永生一抬左手,手心里原本一个布偶,已经化作了焦黑的一团,然后扑簌簌地掉落了一地的粉末。 这是孔总谕给他的替身偶,这次终于……用掉了。 没办法,炽火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难处理的,若是他境界比对方高——哪怕是境界相当,他有很多种手段来应对,但是修为不够,又遇到炽火,只能选择使用替身这一种法子。 这位倒是没有像刚才那位一样,被玄火反噬,李永生一抬手,将对方的身子裹住,转身奔向了别院——那里也有响动。 三里多地,转眼就赶到了,然后他就看到别院上空,有一个暗黄色的罩子,将别院罩住了。 由于是在深夜,暗黄的罩子,还是能被观察到的,不过罩子的颜色很淡,隔得远了,不去仔细看的话,也不容易发现。 “好大的手笔,”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竟然使出了隔离阵。” 这是一种阵法,他也不是很清楚是什么阵,但是根脚他知道,源自于丙丁火的隔离,防内而不防外,被阵法罩住之后,里面的消息,不能传递出去。 比如说,赵欣欣身上有求助的焰火,但是这焰火绝对发不出阵法,她若有求助的传讯石,也不能激活另一端的传讯石。 而阵法当中,厮杀正酣,张木子的一条青色丝绦,挡住了三名司修的进攻,赵欣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站在院子当中,两名司修正围着她狂攻。 (七月最后几天了,谁又看出月票了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毁阵基 赵欣欣站在那里,一脸的淡然,身上的白色光圈,稳稳地罩着她,波动极小。 看得出来,短期之内,她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院子里,还有十余人在交战,那是借宿的人,跟野祀们搏杀,地上还躺着四五人,生死不知。 李永生四下看一看,正在思考中,就见一名高阶司修快速抖手,十几道红光卷了过来。 “小子居然能回来?找死!” 这依旧是玄火神网,不过比刚才他遇到的,要强出很多。 李永生并不硬接,身子诡异地一闪,直奔院子的东南角,手中长刀一闪,雪亮的长刀冲着地面斩了下去。 “握草……这小子看得到阵基!”高阶司修吓了一大跳,抖手又是一道白光打出,迅疾无比,身子也蹿了过去,“去死吧!” 玄火神网网住人,不一定会死,他们对李永生也调查过,知道此人跟赵欣欣关系不错,所以他们的想法也是:能不杀就别杀。 但是这一刻,高阶司修顾不了许多了,这白光夺命一击,就是普通司修也扛不住。 李永生脚尖向前一点,身子匪夷所思地倒射而去,奇快无比地直奔西南角。 “握草!”高阶司修又是一声怒骂,这小子竟然连那里的阵基也知道?不是假的吧? 他们此次使用的,是六合玄鸟隔断阵,阵基被破坏的话,虽然比不上阵眼严重,但是足以令对方发出消息了。 不过这阵基都是埋在地下的,一般人发现不了,而这名司修没有进了隔断阵,也是因为要保护阵眼和阵基。 刚才他们打算驱动阵法,结果被人发现,两名司修将人引走,就在别院里的人不知道该不该追出来的时候,他们果断激发了阵法。 这名高阶司修做梦也没想到,被两名司修设计的制修,竟然能奇迹一般地回转。 更要命的是,丫不但回转了,还能发现阵法的阵基。 高阶司修判断错误,打出一道白光之后,对方直奔西南角的阵基,而他的身法已老。 少不得,他抖手又是一道白光打了过去,同时急忙转身,指望先把对方吓跑。 哪曾想,那制修身形一闪,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动作,闪过了白光,同时身子前蹿,狠狠一刀斩了下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长刀所斩的地方,沙土猛地爆、炸开来。 笼罩在院子上的暗黄色光罩剧烈一震,裂开无数条缝隙,每一道缝隙都有拳头粗细。 李永生向斜侧方冲去,似乎是被爆、炸波及了。 “小子受死!”高阶司修勃然大怒,阵基被毁,今天的行动,是彻底地前功尽弃了。 他们最多只有三五息的时间作战,然后就必须跑路了,否则就想走都走不了。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就此撤走,院子里的人如何打算,他没有去干涉,他是打算将这个坏了事的小子抓走,活的带不走的话,死的也算。 哪曾想,这小小的制修,身法异常地诡异,东一转西一转,令他根本抓不住。 恼怒之下,他直接打出两个黑点,在夜色的掩护下,根本没人看得到。 李永生却是身形猛地一顿,倒射而回,十几点青光,打向对方。 “好小子,竟然还敢冲我出手?”这位不躲不闪,手臂蓦地变长,探手向对方抓去。 若是搁在往常,他也不会如此鲁莽,但是……这不是没时间了吗? 下一刻,青芒打到他身上之后,被白色的微光阻住,然而紧接着,几道青芒猛地炸开,化作一大团白雾。 这正是雁九昔日的手段,李永生觉得不错,用两张赶尸符换了一些。 同时他身子又是一闪,手中的长刀,向对方伸来的手斩去。 “砰”地一声大响,长刀和大手相碰,长刀被弹了回来,而大手炸裂了开来,消失不见。 香火请神术,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果然处处都是野祀的手段。 没抓住人?白雾中的高阶司修微微一怔,旋即一嘬嘴唇,吹出一声清亮的口哨,身子向斜后方倒射而出——必须走人了! 然而,因为有白雾遮挡,他并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况,待他冲出白雾,才发现一柄雪亮的长刀,正向他的头上斩来。 下一刻,他的脑子微微一乱,紧接着,他就看到自己的身子缓缓倒地,脖颈处的血,喷出去足足有三尺远。 这家伙真的是制修吗?这是他脑中最后一个念头…… 李永生能斩杀此人,也是相当侥幸,当他听到此人嘬唇吹哨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要跑路了,既然跑路,那肯定要选择一个方向脱离战场。 他估计对方不会向前冲,因为前方虽然只有他一个制修,但是怎么也具备相当的纠缠能力,甚至还有可能使出阴损的手段。 那么此人就剩下五个方向可以跑了,左前方、右前方、后方、左后方和右后方。 两个侧前方,都不是很好的选择,向后撤倒是不错,但是最保险的,还是撤向侧后方——如果丫有足够的战斗经验的话。 巧的是,在中土国,修香火愿力的修者,一向是被打击的对象,所以野祀的高层中,大都系统地修炼过实战技巧,也知道个体作战的时候,想要脱离战斗,最好是向侧后方。 向正后方撤退的话,很容易遭到对手的追杀——除非在撤退的同时,能布下陷阱。 这些就说得多了,总之,李永生赌了一下,攻击白雾外的左前方——也就是对方的右后方,而好死不死的,这厮就选了这个方向。 发现方向选对了,李永生直接又用神识扰乱对方一下,干扰其防御能力,而他手上的长刀,也是刻了阵法的,终于是一刀断头。 说侥幸,是真的侥幸,但是对方也确实是运气太背了,导致自寻死路。 他击杀此人的时候,院子中七八名野祀直接跳出院子,一哄而散,有几个人就向几个方向跑——这也是野祀的特点,分散逃跑损失会最小,能最大程度地保存有生力量。 张木子却不答应了,她抬手一道雷符,将围攻自己的一人打落在地,又打出一枚铁钉,取了此人性命,然后衔尾直追另一名司修。 刚才这两人针对她的缠斗,配合得极好,弄得她也特别地狼狈——当时她连雷符都不能随便发,此刻若不是他们要逃跑,她也不能轻松地杀掉一个,再追另一个。 反正羞辱了北极宫中人,那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赵欣欣没有出去追杀,院子里其他寄宿的修者,也有些微的犹豫——擒杀野祀,固然能得到玄女宫的赏赐,但是这黑天半夜的,追出去万一中伏,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就这么一犹豫间,因为那些野祀逃跑,光罩露出的大洞,又开始缓缓恢复,恢复成了那种有拳头粗细裂缝的光罩——野祀身上有识别牌,能短暂破开阵法。 这些人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很快地,他们就将心思放到了救治己方伤者中。 李永生又找到一个阵基,将其摧毁,剩下的四个阵基,他却是收了起来——能布阵的材料,多是好东西,他现在可正闹穷呢。 他才收起这些,张木子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张网——她活捉了那名司修。 见到黄色的光罩消失,她看李永生一眼,“你这阵法水平,真的很牛啊。” “侥幸,侥幸而已,”李永生干笑一声。 “一刀斩了高阶司修,也是侥幸?”张木子怪怪地看着他——须知我也是高阶司修。 李永生破开第一块阵基之后,她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真的是侥幸,”李永生笑着一摊手,“那厮运气太差了一点。” 张木子回想一下过程,也不得不同意这一点,当时李永生追踪的方向,确实太巧了。 然后她又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追着人出去了吗?那家伙呢?” “被我杀了,”李永生笑着回答,“不止他一个,还埋伏着一个,两个司修围攻我这个制修,真够不要脸的。” 正抢救伤者的借宿客们,闻言纷纷扭头看过来:两个司修围攻制修,能说出这话,你也够不要脸的…… 其中有个人就忍不住了,“两个司修围攻你,你还杀了一个,然后跑回来……兄弟你能留个名号吗?” 他们都亲眼目睹,李永生干掉一个高阶司修,知道此人战力不俗。 但是单对单的战斗中,有太多的偶然因素——若不是那高阶司修冲出白雾的时候,正好撞到你的刀上,那你还真的未必杀得了人。 可是单对多的话,这里面的偶然因素就太少了,两个司修对付一个制修,制修只有认栽的可能——两个初阶司修,可能对付不了高阶司修,但是不可能对付不了一个制修。 任何一个司修,都能吊打制修,再加上配合,制修哪里能挡? “我不是杀了一个,”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是将两名司修都杀了,所以才能赶回来。” 一边说,他一边斜睥赵欣欣一眼——看到了吧,我很强大的。 问话的这位,实在有点受不了,“那你是说,今天晚上,你杀了三名司修?” “你可以不信,”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玄女宫的人估计很快就到了,到时候你问她们好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论功行赏 玄女宫的人,到得很快,十几息之后,就从远处冲来一个司修。 在接下来的一炷香里,玄女宫赶来了二十多名司修,还有三名真人。 其中一名是经师,仔细地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紧接着,玄女山的夜巡也赶到了。 事涉赵欣欣,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野祀更是要高度重视,对于借宿客击杀的野祀,他们很认真地登记了下来,做为将来奖赏的证据。 但是他们更好奇的是,李永生不但破了野祀的阵法,还击杀了三名司修——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永生倒也不隐瞒,直接将经过讲了一遍,还带人到对战的现场,讲解了一番,甚至他找到了替身偶的灰烬——若不是有这个替身偶,我早就灰灰了。 至于炽火什么的,他不能说,这根本不是他该掌握的内容。 玄女宫的调查,极为繁琐,接下来的一整天,别院里的人都不得外出,别说赵欣欣,就连张木子也是如此。 按说玄女宫可以通过查看天机,来了解事情经过,不需要这么繁琐。 但是这一次,野祀来得十分凶猛,也有相应的手段,能遮蔽天机。 直到第二天晚上,玄女宫才将情况了解了八九不离十,可以肯定的是,野祀此番动手的对象,就是赵欣欣,他们组织了八个司修,打算将九公主夺走。 要说派出这么多司修,足够用得动一名化修了,实则不然,外来的化修,就根本不敢在玄女山附近随意出手——玄女山真人的感应,可是很强的。 万一有真君兴致来了,查探一番,非玄女宫的真人,就得向真君奉上解释。 正是因为如此,北极宫四大真人南下,也没敢随意进入玄女宫的地盘——倒是可以进,但是被人发现的话,岂不是面上无光? 所以野祀的真人,不敢踏入附近。 夜里的杀敌数目,玄女宫也查清了,该有什么奖励,就发什么奖励。 李永生斩杀三名司修的战绩,也被人承认了,就是那段焦炭,也被玄女宫的真人还原,这是一名司修,施展出玄火神网之后,被人斩杀,遭到了反噬。 鉴定这点东西,对四大宫而言,真不是什么问题。 然后,就是问李永生,你用了些什么手段。 李永生笑而不答,张木子却是为他出头,这是我北极宫的种子,你们不用再问了。 玄女宫对张木子,还是相当客气的,这不但是四大宫的同道,还擒获了唯一的野祀。 这些公案结束,玄女宫中人将赵欣欣叫到一边,轻声叮嘱一番。 赵欣欣再回来的时候,见到李永生,眼神都不一样了,合着你真有那么厉害? 李永生耽误了一天的行程,却也不是毫无所获,他斩杀三名野祀的司修,真要算玄女宫任务的话,只说这算成灵谷,可抵两百两。 若是折算成黄金的话,那就是两千两了,合二十万块银元。 事实上,账不能那么算,十两黄金换一两灵谷,那是对外的市场价,玄女宫内部结算的话,肯定要低一点,到不了两千两黄金。 这个价钱似乎有点低了,须知每一名司修都不是好惹的,杀三个司修,自身得付出多少? 比如说彰德府林家,也不过三名司修,家产五千两黄金都不止,杀这三名司修,不比杀三个野祀的司修核算? 然而,话不是这么说的,无故杀林家三个司修,本身就是犯罪,想得到那五千两黄金,还要经过无数的手尾。 但是杀三个野祀呢?赚的是任务悬赏,虽然少了点,但是结算很干脆,没有半分手尾。 这些里外里的差异,实在不好比较。 不过非常操蛋的是,玄女宫开出了赏格,却有一个要求:李永生你得还原打斗现场。 打斗现场不难还原,玄女宫有擅长天机推算的,但是细节……包括战斗时心态和反应的分析,这不是天机能推演出来的。 李永生没兴趣还原现场,但是玄女宫的人做事很霸道:你还原不了现场,那就未必是你诛杀的野祀,那么……这悬赏该不该给你呢? 说不得,他只能乖乖地去还原了,这就又耽误了他一天的时间。 不过玄女宫的经师风真人,也相当地牛,居然分析出了某些不便明说的东西,“亏得你小子有替身偶,要不然你真就得死在这儿了。” 调查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化主院传来消息,希望赵欣欣不要再在外面行走,赶紧回宫。 这要求不是栗真人提的,她出宫办事去了,不过院里的人担心九公主出意外,不好向栗化主交待,才这么要求。 但是这个要求,被经师风真人断然拒绝了,“天底下哪里有怕死的道宫弟子?你们化主院,还是把心思用到正经地方吧。” 按照惯例,野祀出动一次,就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更别说这次还有北极宫中人帮忙,擒了活口,绝对够野祀手忙脚乱一阵。 所以,在第三天傍晚,李永生驾着马车,载着张木子和赵欣欣来到朱雀城。 两人先在水月庵订了房间,然后去夜市吃各种小吃——这俩都是老饕,真能吃到一块去。 坐在路边摊上,赵欣欣忍不住就想起了上一次的事,忍不住跟张木子说一遍,然后好奇地发问,“张大人,李永生辨识野祀的能力……这算什么法门?” 我也不知道啊,张木子笑眯眯地看她一眼,“想学吗?” “当然想了,”赵欣欣扬一扬眉毛,又叹一口气,“这些年你们北极宫还算太平,我们玄女宫,可是受够了这些野祀。” “那你得问他了,”张木子坏笑一声,一指李永生,“那是他自己的法门,不是北极宫的……我真没骗你,你不见前日夜里,还是他最先发现野祀的?” 她决定多帮一帮李永生,促进两人的感情,因为她太期待李永生的后续行动了。 “是吗?”赵欣欣斜睥一眼李永生,“说一说呗,不要光顾着吃行不行?” 说李永生贪吃,那是真冤枉他了,他是在修炼。 自打从玄女宫得了两百两灵谷,他就将灵谷当成了零食,时不时地摸一颗出来,丢进嘴里,而他的修为,也在稳定地增长着。 其实迈进制修这个门槛之后,他有很多方式快速提升修为,不过现在,有不少人在关注他,所以他决定,还是不要让自己的修为增长得太诡异。 而且,永馨还没入制修呢,他也没必要着急提升自己的修为,反倒是很有一种“我和小树一起长”的感觉。 面对赵欣欣的提问,他将嘴里的灵谷嚼够一百零八口之后,一伸脖子咽了下去,“我都说了,你快点进制修……我倒是想跟你说呢,你听不懂。” 赵欣欣被这话气到了,有心驳斥一下吧,对方还真没说错,她想一想之后,才淡淡地发话,“你若是愿意讲,我可以马上联系宫中的前辈来听,只是卖嘴的话……你就别再提了。” 这还真是……跟上一世差不多的臭脾气,李永生笑一笑,“讲给你听,我毫无怨言,但是讲给别人听,我凭什么啊?” 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那你就别说。” 李永生也毫不客气地回瞪了她一眼,“是你先让我说的,又来怪我?” 赵欣欣气得翻个白眼,“好好好,李永生,这就是你对朋友的态度。” “我对朋友态度很好,”李永生又找到了上一世斗嘴的感觉,“但是对朋友的前辈,那就要看情况了。” 赵欣欣斜睥他一眼,冷冷地发话,“我本来想着,自己在朱雀城发几个任务,还指望着有人帮忙,现在看来,是真要考虑一下……” “真要考虑一下,发些什么任务好,”李永生一呲牙,立刻奉上了笑脸,“说实话,我判断野祀,凭的是一种直觉……我的神念要比一般人强大一些。” 赵欣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继续埋头大吃。 又嚼两粒灵谷,李永生厚着脸皮发问了,“你从邓蝶那里,得了自主任务吗?” 赵欣欣瞪他一眼,还是不说话,心说你也没将储物袋弄来,亏你还好意思问。 李永生正觉得无趣,一边走过来一个人,大喇喇地坐到了他的身边,脸上几条长疤,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向佐一点都不见外,抬手招呼一下小二,“再来一套碗筷!” 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递给李永生一个疑问的表情。 李永生略带一点不满意地发话,“向捕手,你每次蹭饭,都蹭得这么理直气壮吗?” “今天我请客,”向佐呲牙一笑,“想吃什么随便你点。” 这根本不是谁请客的问题好吧?李永生有点吐槽无力,想到此人也在找野祀,于是出声发问,“最近你一直在朱雀城吗?” “嗯,”向佐哼一声,又看一眼赵欣欣,很随意地发话,“你倒是很有女人缘啊,上次见到的那个小美女,没跟你一起吗?就是叫永馨的那个。” 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耷拉下眼皮,伸出筷子夹一片藕夹,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八十四章产业规划 李永生气得差点跳起来:我说,咱俩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毁我?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淡定了下来,微笑着发问,“最近找到野祀没有?” 这厮虽然口无遮拦,但是一直在查野祀,若是能有什么消息,李永生也不介意主动出击一次——让你们再找我家永馨的麻烦。 “碰到过两个小臭虫,不过当时不方便下手,”向佐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拿起筷子夹两口菜,才又发话,“没想到,你居然能治了宁致远的伤。” 李永生眉头一扬,好奇地发问,“怎么消息都传到你这儿来了?我已经回了博灵本修院。” “你做下好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向佐又吃两口菜,然后叹口气,“连鹰的人,被你杀得好惨,他估计是要乞骸骨了……你这么折腾,有意思吗?” “什么叫我这么折腾?”李永生深吸一口气,大声发话,“每次都是他找我的碴儿……我脸上这道疤,就是拜他的喽啰所赐!” 赵欣欣闻言,抬起头来,细细地看一眼他脸上的疤,“你们说的是博灵军役使?” “没想到你这小道姑,也这么熟悉官府,”向佐微微一笑,他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在水月庵附近都敢点评玄女宫,很是出言无忌,“这可不合道宫的形象。” 赵欣欣耷拉下眼皮,也不理他,又自顾自地夹菜。 向佐也不理她的反应,又吃几口菜之后,意兴索然地叹口气,“我不是说谁对谁错,我也没这个资格说,我就是感慨,有这股子劲儿,对外使不好吗?自家人杀来杀去,很有成就感?” “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说起这个,李永生也有点无奈,“问题是我不杀人,就要被杀,你总不能让我老老实实地被杀。” “现场我也在,”张木子冷冷地发话,“那些人……该死!” “唉,”向佐长长地叹口气,“都是些可怜虫,哪有什么该死不该死的?” 李永生真没想到,名震中土的四捕手之一的向佐,满手血腥杀人无数的向佐,居然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是不是有点滑稽啊。 又吃喝一阵,向佐道出了来意,“你们是怎么杀掉卓源的?” 说来说去,还是斩杀真人战绩,太令旁人惊讶了,向捕手也不例外。 李永生不答反问,“你手上,现在有多少野祀的线索?” 向佐怔一怔,缓缓摇头,“没有什么野祀的线索,见过两只小臭虫,就在这朱雀城内,不过,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我没法动手……这里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换给任何一座官府的城市,他都能毫无压力地出手——哪怕他没有十足的证据。 但是朱雀城不行,这里明面上的统治者是官府,可事实上,这里混杂的势力太多了,玄女宫这庞然大物不提,还有很多其他的灵修,比如说子孙庙。 李永生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是百无禁忌之人,原来也有怕的。” “谁没有怕的,你不就很怕这个小道姑吗?”向佐抬手一指,指的不是张木子而是赵欣欣,他很得意地笑着,“要不要我跟她说一说,你身边曾经的其他美女?” 积年的捕快,就没一个简单的,更别说能在中土国排上四大的主儿了,他已经从点滴之处,观察出了这几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李永生干咳一声,“你还是说一说连鹰的情况吧。” 他这么说,不仅仅是想听连鹰的近况,也是在为自己解释——我脸上的疤,就是那厮弄出来的,我也没有服用复颜丸。 至于说赵欣欣能不能想到这一点……他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这一世的她虽然尚未觉醒,但是看起来智商不是那么太差。 “近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向佐摇一摇头。 其实到了四大捕手这个层面,很多事情随便都能打听到,“据说朝安局抓了他不少证据。” 李永生眉头一扬,“兑帅不保他吗?” “这个我就更不清楚了,”向佐苦笑着摇头——其实跟清楚与否无关,他不可能谈这些。 “那我也无法告诉你更多了,”李永生缓缓摇头,“卓源怎么死的,朝安局最清楚,当时有朝安局的人在场。” 可是我听朝安局那边的消息,好像人是你和张木子干掉的!向佐看他一眼,沉吟一下发话,“我最近在查一名野祀的真人,有没有兴趣,联手做一下?” “没问题,”三人齐齐点头。 四个人差不多吃到亥末,才离开了夜市。 回水月庵的路上,赵欣欣出声发问,“张大人,我若是有自主任务,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哪儿有什么建议,”张木子很随意地回答,“不过既然身入道宫,还是率性而为好一点,我就是这么做的。” 赵欣欣点点头,“那我想做点什么呢?嗯……我要弄个铺子,自己挣钱自己花。” 她身为天潢贵胄,却为了实现自身的价值,一直都想自力更生。 李永生默默地赶车,并不答话。 接下来,赵欣欣又自言自语道,“可是,做点什么好呢?开一个客栈,或许不错?不过……我也不懂这个啊,真是让人头疼。” “你一个劲儿地看着我作甚?”张木子在马车里不满意地哼一声,“别看我,能跟你商量的人,正赶车呢。” 赵欣欣倒也听劝,直接出声了,“李永生,你说我做点什么好?” 李永生听得有点哭笑不得,“当然是你擅长什么,就做什么了,你不会连自己擅长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擅长的……”赵欣欣沉吟片刻,尴尬地咳嗽一声,“我擅长的,玄女宫不许往外流传。” 合着你没有谋生技能啊?李永生顿时被打败了,想一想之后,他又问一句,“那你有多少启动资金?” “启动……资金?”赵永馨琢磨一下,反应了过来这词是什么意思,“资金也不多,几千两黄金,不足万,能做什么?” 李永生扭头向马车上看一眼,正看到张木子向他看来,两人眼中,都是一个意思——这还叫不多,什么叫多? 皇族中人的之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投胎果然是一门关键技术。 这么大的本钱,做什么都容易,要是搁给没背景的人,这海量的资金做起来的买卖,没准会引来一些贪婪的目光,但是赵欣欣不但是玄女宫中人,还是英王的九公主。 谁吃了豹子胆,敢冲她的生意下手? 李永生想一想,因为选择太多,反而没有办法选择了,“我劝你选一项只在朱雀城做的生意。” “啧,”赵欣欣闻言,遗憾地回答,“我刚才正想,是不是该弄个镖局走镖?” 中土国不禁刀枪,储物袋也没有大量地应用,地方势力又比较强,所以镖局这个行当,发展得不错。 “最好还是不要搞这个,”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一来镖局的经营,超出了朱雀城的范畴,二来,你手下并没有镖师……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 “我可以去找退伍的军士……”赵欣欣不服气地回答,然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找退伍的军士,那不是给你老爸惹祸吗?李永生很是无语,镖局的壮大,必然会拥有越来越多的物力,对地方势力的影响也会加强。 这种镖局,一旦成为全国性的镖局,会成为天家的眼中刺。 若是没有英王的背景,再大的镖局,也上不得台面,但是有了英王,那就截然不同了。 李永生知道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于是柔声发话,“管理镖局是很累的,会影响你的修行……还是选个不怎么影响修行的行业吧。” “没错,”难得地,张木子也出声支持,因为她对此深有体会,“不要做太大的买卖,搞个小铺子,随意地经营一下,能养活自己的同时,也算是红尘历练,一举两得。” “唔,”赵欣欣明显地被说动了,她沉吟片刻之后发话,“那还是要搞个客栈了。” 她觉得客栈一点都不难,买个楼或者盖个楼,然后谁住进来,收钱就行了。 “客栈可得是跟各色人打交道,”李永生提醒她,“突发事情很多,你还得找专业的管理人才……除非你想弄七八间房的小客栈。” 猛然间,他想到一个好点子,“这样,我觉得可以搞个裁缝铺子……” 裁缝铺子不需要太耗费心思,李永生脑子里也满是地球界和仙界的衣服款式,让赵欣欣来经营,肯定也不会有人问这款式的由来。 最关键的是,他希望能通过设计一些华美的衣衫,让她对自己的好感度,再往上长一长。 女人嘛,总是难以抗拒华丽衣衫的诱惑。 不成想,他的话还没说完,赵欣欣就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裁缝是下人做的事,你让我去干这个?” “有没有搞错?”李永生气得不轻,“又没让你亲自去做,保镖也是苦力呢,你想弄镖局,镖局成立之后,你莫非要亲自走镖?” “我当然可以走镖,”赵欣欣理所当然地回答,“靠修为吃饭,这有什么丢人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又见敌袭 李永生是彻底地被赵欣欣打败了,这小姑奶奶实在太不接地气了。 于是他又提出个建议来:要不你先考察一下市场,看做什么合适? 赵欣欣对这个建议挺感兴趣,连张木子都有点心动:那咱们就考察市场。 红尘历练,历练的就是这些玩意儿,在其他城市里,张木子不能肆无忌惮地行事,但这里是朱雀城,玄女宫都可以派出人来做生意,她当然也可以做点小买卖。 买卖的亏赚无所谓,关键是历练心态,地球界的说法就是:重在参与。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三人都在调研市场,李永生这才发现,原来女人的战斗力,并不仅仅限于逛街购物,她们一旦决定做点什么出来,爆发出的热情,是相当恐怖的。 几天下来之后,赵欣欣终于决定做什么行当了:开医馆! 她有一颗博爱的心,没错,她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九公主,虽然骨子里也很傲气,但是看到那些黎庶因为伤痛而哀嚎,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李永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淡,“其实你就是想压榨我这个免费劳力。” 永馨开医馆,医生会是谁……这用得着问吗? “你若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赵欣欣很不客气地回答,“医馆能换来口碑,提升本宫形象,大不了我去化主院求几个医师。” 李永生悻悻地哼一声,“我没说我不愿意,不过,这可就不算自主创业了,你终究是用到了玄女宫的资源。” 赵欣欣听到这话,也有点心烦意乱,“算了,我回一趟化主院,看他们怎么说。” 既然商量好了,三人第二天一大早,就折返玄女山。 走到午间,天上下起小雨来,李永生轻笑一声,“欣欣,去雨地里骑马吗?” 两人接触日久,一同赏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永馨也知道他喜欢在雨中漫步,却没想到,某人是在专心致志地迎合她。 “怕你不成?”她长笑一声,走出马车,从车辕上解下一匹马来,给它上了鞍鞯。 李永生也有样学样,现在他买了四匹马,两人各牵走一匹,还有两匹在拉车。 “有病,”张木子轻哼一声,不跟着他们撒野,不过既然车夫都没了,她也只能坐到马车的前方,自己驾车了。 因为要骑马,赵欣欣脱去了身上的连身道袍,上身是粉红的对襟小褂,下身则是宽脚扎口的月白色长裤。 大长腿……看不清楚啊,李永生郁闷地叹口气,这马骑得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赵欣欣并不这么认为,她策马缓行昂首向天,任由那细密的雨丝,打在她的脸上,还陶醉地深呼吸着,看得出来,她非常享受这一刻。 看到她开心,李永生也高兴了起来,尽情地放松自己,感受着盛夏山中小雨的清凉。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身上的衣服,被小雨打得有点潮湿了。 赵欣欣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有些想回马车了,于是侧头看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怔了一怔,笑着点点头,“回去休息一阵,再出来赏雨?” 赵欣欣回到了车里,李永生则是坐在车夫的位置,他也没有将两匹马重新拴回来,而是任由它们跟着马车行走。 马有合群的天性,并不一定需要拴着。 车行数十丈,他的身子猛地一动,从斜侧方贴地猛蹿,嘴里大喊一声,“敌袭!” 赵欣欣在回车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他的眼色,心里正纳闷是怎么回事,闻言直接激发了马车的防御。 一道白光从远处,重重地击向马车,那是一柄白得有些发青的大剑。 没错,就是大剑,长有三丈多,宽四五尺。 只一剑,就将马车的防御白光,打得粉碎,拉车的两匹马,也被震得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张木子眼疾手快,掣出一个青色的盾牌,挡住了尚有余力的大剑,不过她的脸色却是一变,“我去,又是化修?” 大剑的主人,似乎也料到有如此的结果,控制着大剑转了一个小圈,又是一剑击去,目标正是九公主赵欣欣。 李永生见状,直接扔出了七八张防御的符箓,自己却是身子一蹿,直奔大剑的主人而去。 大剑的主人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修,尚算得上英俊,却是一脸的冷漠。 见到李永生冲过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一眼,继续操控大剑,根本不理会冲来的人。 “看刀,”李永生合身扑上,一挥手里的刀,同时打出十几道青光。 ——若是这厮也疏于防御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然而,一招鲜真的不可能吃遍天,青芒才一打出,前方蓦地出现了一张大网,向青芒罩了过去,这大网出现得如此突兀,仿佛是凭空生出来的一般。 果然是如此!李永生身子一闪,直接向侧方奔去,打算绕过这个陷阱。 不过下一刻,他倒吸一口凉气,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瘦小的绿衫蒙面人。 “又一个化修!”他的身子猛地拔高,同时大喝一声,“你们这些野祀,真是贼心不死!” 绿衫人也没想到,这厮竟然蹿向了高处,他愣了一愣之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冲着空中抓了过去,“给我下来。” 一只大手凭空幻化了出来,狠狠地抓向李永生。 他对敌的手段,有点类似于孔舒婕,直接用修为压制和束缚,不管对方防御多高,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只要幻化的大手将人擒住,那就结束了。 哪曾想,李永生在空中诡异地一个转身,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上,堪堪冲出了大手。 紧接着他一扬手,“化修又如何,纳命来!” 绿衫人知道这厮花样多,大手拐弯的同时,眯眼看向对方的手。 触目之下,他气得好悬骂人,那有什么高超的手段?无非还是那青芒,只不过有点多,足有几十道。 但是……能奈何得了他吗?有些花样玩一次就够了,真以为你的对手是傻子? 然而他没有意识到的是,李永生打出几十道青芒,目的并不是要伤人,他跳这么高,青芒也是冲着地面打出的——他只是想制造迷雾。 瞬间之后,绿衫人反应了过来,但是已经晚了,就那么一点点的迟疑,李永生的目的达到了。 “混蛋!”他瞬间就暴走了,以他化修的修为,是可以将迷雾收起的,但是不要忘了,这些迷雾还有毒,而化修并不是百毒不侵的。 想一想李清明就知道了,中阶化修修为,直接被毒得跌落成司修。 所以他只能封闭全身的气血,向白雾外蹿去,嘴里大声喊着,“杀了他!” 这话是对着另一个化修说的。 不过那面瘫化修并不理会他,而是专心致志地操控着大剑,攻击着赵欣欣。 赵欣欣和张木子合力,勉强抵挡着大剑,左支右绌好不狼狈。 张木子若是一人的话,都还未必至于此,她可以选择游斗,但是赵欣欣终究是连制修都没到,虽然有护身宝物,但是跟化修游斗……还是不要提了。 她俩此刻的狼狈,是修为上受了压制,化修的远距离攻击,那就是拼修为,若不是赵欣欣护身的宝物不止一件,此刻就已经落败了。 面瘫化修正奋力攻击着,猛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下一刻,他想也不想,直接祭起一面盾牌在头顶。 空中蓦地出现数十个黑点,落了下来,同时又有一道蓝光,从远处打来。 “握草,还有化修?”面瘫化修也是一愣,那数十个黑点,落在盾牌上,发出吱吱的轻响,而蓝光却是水波一样,向他卷来。 不远处,两人显出了身形,一个高大的老者是化修,另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女人,是高阶司修,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根黑漆漆的拐杖。 蓝光就是老者发出的,面瘫修者连打出两面盾牌,才堪堪挡住了蓝光,而他头顶的那面盾牌,已经被黑点腐蚀得坑坑洼洼。 然而,攻击还没有完,高大老者见他挡住了蓝光,抖手又打出一块玉印,玉印在空中急速地胀大,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狠狠地砸了下来。 “气运大印?”面瘫化修终于意识到,对方有多么恐怖了,中土国气运之宝很多,但是威力最大的,还是印鉴之类的宝物。 大印最能引动和驱策气运,这是毫无疑问的,而这种宝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造的,更别说,一般人根本就没资格使用。 高大老者狞笑一声,“敢对九公主动手,你好大的狗胆!” 那老妪更是尖叫一声,一顿拐杖,又是十几颗黑点,从拐杖的龙口处****而出,“死吧!” 到了这一步,面瘫修者终于放弃了驱策大剑,他打出一连串的盾牌和防御符箓,大叫一声,“风紧,扯呼!” 事实上,此刻他的心里非常委屈,在原来的计划中,已经很高看赵欣欣了,但是真没想到,两名化修出手,竟然还功败垂成。 李永生和张木子的组合,能杀掉化修,这一点他们已经知道了,所以此次,是派了两名化修来,以求万无一失。 哪曾想,赵欣欣身边,还藏有护卫,化修级别的护卫……这还怎么下手?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八十六章向佐被坑 面瘫化修见势不妙,疯狂地打出符箓和盾牌,想要逃生。 他们袭击赵欣欣,就是要打个短平快,万一被缠住的话,马上会有玄女宫的支援赶到。 他们此来,就知道刺杀的是个没到制修的小女孩,所以才有逃生的念头。 若是刺杀大人物,他们也有拼死一击的打算,但是这次来之前,真没想着把命留下。 那就只有选择跑了。 但是想跑,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张木子发现对方不再控制大剑,又看到有帮手出现,想不想,抬手一道青光打了过去。 这是雷符,是三宫主给她护身的,可以伤到化修,她手边的雷符有限,别看经常使用,但是她已经很肉疼了。 此刻发出雷符,就是她发现对方要跑,才打了出去——就算造不成什么伤害,让你僵直一下,己方也能更好地留下对手。 果不其然,面瘫的化修有一个微微的僵直。 张木子想也不想,直接蹿上前去,手中多出一柄长枪,狠狠地扎了过去。 这是她最强的攻击手段,全力一击可伤化修——没有多少防御力的化修。 非常遗憾的是,面瘫化修的防御力,还真不算太差,身上白光一闪,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枪。 不过,高大老者的大印,已经跟着飞了过来,一击之下,面瘫因为不能及时躲避,被大印打得吐血飞出。 张木子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丢出一条索子,就冲着对方卷过去——这是她擒人的手段。 不过这化修显然不是那么好捉的,又打出两面盾牌,将索子挡在外面。 然而下一刻,老妪又一顿拐杖,数十颗黑点,再次打了过去。 “这滨北双毒,真的是不好对付啊,”面瘫暗叹一声。 只冲对方的手段,他就认出了来人,老妪使的是滴石水,那数十黑点有剧毒,腐蚀性极强,而老者使的是冰凌水,那蓝光奇寒无比,据说里面有寒毒,比滴石水还要恶毒。 中土国的化修并不多,有没有两千人都很难说,相互之间了解得真不少,而滨北双毒夫妇,都是玩水的,一出手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不过面瘫化修想的是,这俩怎么被英王笼络走了? 十余年前,因为涉及到一场意气之争,双毒造下不小的杀戮,后来据说是被官府捉走,处以极刑了,他还真没想到,这双毒不但没有死,还入了亲王的门下。 不光入了亲王门下,还很得重用,否则也不可能随身携带气运大印。 当然,此时此刻,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感慨,他想选择继续逃窜。 非常遗憾的是,十几点黑水之后,又是一张大网罩了上来,银色的大网,带了气运的网,一般人躲不了。 若是他完好的时候,可以尝试躲避,但是此刻……真的是有心无力。 张木子看到这驱使大剑的家伙被擒,先是松一口气,然后就马上反应了过来:哎呀坏了,还有一个化修……居然留给李永生一个人对付了、 李永生当然不会放过绿衫人,眼见此人狼狈而逃,他不服气衔尾直追。 其实凭良心说,绿衫人此刻,是可以去攻击赵欣欣的,张木子已经离开她了,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杀掉赵欣欣。 至于说赵欣欣身上的护身宝物,对化修来说,那真是很扯淡的,一击破不了,两击绝对建功——刚才若是没有张木子在一边配合,九公主怕是早就丧命了。 绿衫人在逃跑的过程中,终于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不甘心地回望一眼——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就这一眼,李永生受不了,他一直努力避免的可能,终于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不过他也是有急智的,趁势大喝一声,“还想再去找麻烦吗?不要做梦了,野祀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老子不是野祀啊,绿衫人很想解释这么一句,不过他更担心的是,“野祀”二字传出去,不单玄女宫会有人赶来,附近的人听到,怕是也要冲过来,用他的首级换取任务报酬。 反正任务失败了,还是快点跑吧……他可真不想对上玄女宫这庞然大物。 他正跑着,猛地前方蹿出一人来。 那是一个干瘦的男子,面上有几道刀疤,右边袖子空荡荡的。 他出现得很突兀,态度也不是很好,只是冷冷地发话,“野祀吗?” “滚远一点,”绿衫人手一动,一道血红的光芒,斩向前方的男子。 这是他的压箱底功夫“血杀”,透支气血斩出,别说对方只是个司修,就算是化修,仓促间受这么一击,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哪曾想,对方的身形一闪,轻轻巧巧地避过了这一击。 尼玛,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猛了吗?绿衫人真的是吐槽无力,不过下一刻,他发现对方有点面熟,“慢着!你不是……你不是向佐吗?” “慢尼玛个毛线啊,”向佐早就不耐烦了,抬手一刀斩了过去,不紧不慢。 但是就这么一刀,绿衫人根本没有任何的防范,对方轻轻巧巧地划破了他的身躯,他甚至连激活防御的意识都没有。 然后,他的身子掉在地上,分为两截。 四大捕手有个习惯,战斗时从来不喜欢说话,不过向佐这次,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去……这不是野祀吧?” 李永生微微一笑,身子箭一般蹿向赵欣欣,嘴里大声叫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向佐一抬手,一道索子将地上人上半截身子捆了起来,此人虽然被腰斩了,此刻还活着。 然而下一刻,他就颓然叹口气,将索子收了起来,因为被斩的这化修,脸色在瞬间变得漆黑,发出了恶臭的味道。 “尼玛,化修死士!”向佐气得向李永生大喊一声,“李永生,你小子坑我!” 能使用化修做死士,主使人的身份有多强大,不问可知。 向佐不怕杀人,但是他真不愿意卷入这种漩涡中,这种档次的麻烦,是他掺乎不起的。 “哈哈,”李永生高声笑着,“向捕手跟了一路,我也没想麻烦你,不过这厮想要逃跑,我可不能让他袭击了九公主之后,还有命离开,只能拜托向兄阻挡一下了,哪里想得到,向兄的战力,竟然是如此地强大?” “你知道我在跟着?”向佐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破口大骂,“握草,我只是顺路好不好?我离你们很远的!” 高大老者发现自己擒下的化修,也自杀了,正郁闷着,猛地听到这话,侧头看一眼佝偻老妇,低声发问,“你发现这姓向的跟着咱们没有?” 老妇并不做声,只是微微摇头,但是她的眼中,也能看到一丝疑惑。 他俩是赵欣欣的护卫,因为不能进外九峰,在朱雀城居住,听说九公主差点被野祀所乘,这才吊在她的身后。 他俩知道,九公主不喜欢身边跟着侍卫,所以也不去主动打招呼,直到赵欣欣陷入危机中,两人才现身出手。 他俩一直吊着九公主,竟然没有发现还有人跟着,这真是……太没面子了。 更糟糕的是,他俩没发现有人跟着,却有一个制修发现了,这让大名鼎鼎的滨北双毒情何以堪? 李永生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你明明看到九公主遇袭,还不上前保护……说你一个居心叵测,怕是轻的吧?” 向佐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半天才哼一声,“今上只有三子两女,何来的九公主?” 以中土国的规矩,严格来说,只有大宝上那位的女儿,才能称公主,亲王的女儿,更多是称呼郡主的,不过大家尊称公主,也不算什么僭越。 正经是郡王的女儿,是绝对不许称公主的,倒是可以称郡主。 向佐这回答,非常死板,看起来也不怕得罪赵欣欣。 要不说不管是什么行业,坐到了最顶端那几个位子,就都有点底气了。 李永生却是再度冷笑,“就算是九郡主,你看到恶人猖獗,不该出手吗?这是捕手该有的责任心吧?” 向佐顿时无语,他刚才没着急出手,还真是存了私心。 那高大老者喊出“九公主”之前,他已经打算出手了,先前的拖拉,就是觉得张木子一直牛气哄哄,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牛。 待听到那三个字,他却硬生生的压下了出手的欲望,九公主是谁?那是英王的女儿! 现在京城波谲云诡,他对此非常清楚,现在有化修刺杀英王女儿,谁也看得出,里面的味道不同寻常。 就这一迟疑,对方就翻了盘,现在反倒怪他不及时出手。 所以最后,他哼一声,“无论如何,我总要观察一下,做捕手,当然要多看多听,才能少犯错误。” 李永生却是懒得跟他废话,先仔细看一看赵欣欣,然后探手去号她的脉,“气血损伤大不大?” “我没事,”赵欣欣有气无力地摆一下手,她刚才真是吓坏了。 下一刻,雪白的玉腕,被一只大手轻轻地捉住。 就在此刻,向佐走了过来,“李永生,刚才我杀那个化修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第二百八十七章黑手是谁 身为四大捕手之一,向佐的心思一向机敏,擅长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 刚才斩杀化修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毕竟以前他也杀过化修,这次无非轻松了点。 慢着,轻松了点? 然后他才开始回味,自己是如何斩杀此人的,方才的场景,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回放。 想了半天,他才分析出来,那化修当时,行动似乎有那么一丝的……迟疑? 那电光石火的一瞬,实在是太短暂了,他没命地回想,也不是特别有把握,那人是否自身出了状况。 不过他倒是可以确定,搁给一般的化修,他这一刀,对方极有可能躲得过去,最起码,也能激发身体的防御,而那一刻,对方什么都没做。 这真的不正常! 不正常,不代表一定有问题,但是向佐是何人?他是大名鼎鼎的四大捕手之一! 越是积年的捕快,越擅长自由心证,所以在他看来,自己能这么顺利地斩杀一名化修,应该是有其他事情发生了——天底下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不正常。 他猜的一点都没错,就在他阻拦的时候,李永生也打算出手了,所以悄悄地干扰了一下对手的神念——他要留下此人,任何敢动永馨的人,都必须死! 他喊出“野祀”什么的,也真的是只想向佐拦截一下此人,不令其逃脱。 但是他真没想到,向捕手竟然是如此地悍勇,居然一刀就斩杀了对方。 李永生心里还是很感激向佐的,然而这一刻,他恨不得拔出刀来斩过去——我终于能摸一摸伴侣的小手了,我容易吗?你丫居然要赶来破坏? 所以他抬起眼皮,没好气地哼一声,“我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凶是你斩杀的,哦……你不会不敢承认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屑,好像是在说——涉及到九公主遇刺这种大事,你难道只会缩了? 可是向佐是何等人?虽然狂妄冷血,但终究是名列四大,怎么会轻易地吃这激将法? 他清一清嗓子,冷冷地发话,“我觉得,我不足以一刀斩杀对方,所以不敢冒他人之功。” 然而,李永生又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他哈哈一笑,“向捕手既然心有疑虑,那就算是我斩杀的好了。” “尼玛,”向佐气得脏话出口,“李永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种,我就问你做了什么!” 他不想被卷进漩涡,但是同时,他也有属于自己的自尊。 “随便你怎么想好了,”李永生深情地看着赵欣欣,根本都不带侧头过来看他,“反正为了我家欣欣,我什么都愿意做,你想往我身上推的,只管推。” “你放开!”赵欣欣却是恼了,一甩手,从他的手里脱出,没好气地发话,“都跟你说我没事了,一直抓着我干什么?” “呵呵,”张木子在远处笑了起来。 那佝偻的老妇,却是身子一耸,瞬间电射而至,“我们来得晚了,九公主受惊吓了。” “无妨,”赵欣欣很随意地一摆手,“这两人是什么来头?”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地看李永生一眼: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李永生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无奈地翻一翻眼皮:什么来头……怕是看不出来吧? 果不其然,佝偻老妇不无恭敬地回答,“两人都自戕了,能有此手笔的,不过寥寥数人。” “啧,”赵欣欣的小厚嘴唇一噘,不高兴地发话,“数人,那你说说……能有哪几个人?” 老妇犹豫一下,继续恭敬地回答,“这却是不方便说的。” “我就知道是这样,”赵欣欣气得提高了一些声音,气场在一瞬间,也变得极为强大,“那你直接说,不方便不就完了?” 李永生还是第一次看到,今世的永馨,居然有这么颐指气使的一面,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气场——要不说居移气养移体,这话果真不假。 “我该死,”佝偻老妇也不辩解,丝毫看不出,这是刚才那个对着化修都敢出手的修者。 “算了,不怪你们,”赵欣欣幽幽地叹口气,意兴索然地一摆手,“我也就是觉得无故卷进这种事里,实在有点闹心。” 不止是她闹心,玄女宫的人也闹心。 化修级别的战斗,很快就引来了玄女宫中人,来到又是那名经师风真人。 风真人一听,又是有人要刺杀赵欣欣,那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了——上一次刺杀,才过了几天啊? 上一次才是多名司修,这次倒好,来了化修,还是两名! 不过更令他瞠目的是:两名化修刺杀,未成功不说,还没跑了,不得不自戕。 当然,了解到现场有些什么人之后,风真人对这个结果,倒也不是特别意外,毕竟赵欣欣这边也冒出一名真人,还有三名高阶司修,拥有不凡的战力。 然而在了解过打斗经过之后,风真人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尤其是她看向李永生的眼光,有点说不出的味道——一个区区初阶制修,竟然敢跟化修动手? 动手也就罢了,居然不但缠住了对方,而且……还没受到什么伤害? 上一次野祀的刺杀,她就很高估李永生了,认为此人不但胆大心细战力惊人,在阵法上也有惊人的造诣,但是这一次此人的悍勇,又超过了她的估计。 不过她也知道,李永生是北极宫看好的苗子,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缠。 反倒是这两个刺客的目的,令她大为恼怒,“好歹毒的心思,竟然想将玄女宫引入朝争之中。” 毕竟是真人了,还是学识渊博的经师,对这种因果,她看得太清楚了。 赵欣欣不仅仅是英王的女儿,还是玄女宫中人,一旦真的遇刺,玄女宫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否则那会失了四大宫的体面。 所以风真人非常恼怒。 看到李永生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又问一句,“有怀疑对象吗?” 李永生也在琢磨,是谁想将自己的爱侣当作朝争的祭品,不过目前,他也没什么头绪,闻言摇摇头,“欲盖弥彰……肯定不可能是今上干的。” 这倒不是说他对今上有多少好感,实在是因为……没必要,丫已经登上了大宝,就算想敲打什么人,也不可能对无辜的人出手。 风真人也认可这个逻辑,于是看一眼向佐,“向捕手怎么看?” “与我何干?”向佐闷声闷气地回答,“风云如何变幻,我总是****的捕手!” “你也就这点格局了,”风真人不屑地冷哼一声,抬手就裹起了赵欣欣,“你随我回宫……那俩护卫,莫要随意入玄女山!” 一边说话,她一边裹起两具尸体,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高大老者和佝偻老妪对视一眼,转身向山外疾驰而去。 向佐没被驱赶,那是因为玄女宫知道,他是官方的捕快,又在猎杀野祀。 但是他的表情也不好看,平白无故被李永生算计了一道,拦下了一名化修死士,对方还真的就死了——这化修身后的主儿,估计是记住自己了。 不过他还算硬气,看一看李永生,又看一看张木子,咬牙切齿地发话,“以后我再不跟着你们了,我发誓!” 说完之后,他也转身走了。 李永生看着稀烂的马车,长叹一声,“唉,这辆车还真不吉利,才买了多久,就两次遇袭。” “扔了吧,”张木子看这车也没啥好修的了,“以后骑马就好了。” 泡妞怎么能没车呢?李永生叹口气,“算了,再买一辆好了。” 等他俩买好车改装完毕,回到交易灵谷的别院时,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紧接着,邓蝶就寻了过来,一是问储物袋的情况,二也是通知李永生,经师风真人说了,赵欣欣身份太敏感,近期不会再从化主院出来了。 对李永生而言,这真的是个很糟糕的消息,虽然他能理解玄女宫的决定,但是不能见到永馨,他心里还是相当地不舒服。 既然见不到她,李永生索性退了包下的偏房,找了一处不需要花钱的别院小住。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就安心地住在别院里,占了一间偏房,专心地提升修为。 有灵谷在手,提升修为还是很容易的,很快地,他就将修为冲到了初阶制修的巅峰,再快一点不是不可以,但是张木子在身边,他还是不要表现得那么妖孽为好。 既然到了初阶巅峰,一时半会儿也不好随便破境,他索性决定,去朱雀城看一看,能否找点什么事情做。 然而,就在他打算动身之际,邓蝶又寻了过来。 按说他住在别院里,不去交易灵谷,邓蝶应该不知道他的去向,但是,谁让他住的是玄女宫的别院呢? 别院的利用率,其实还是很高的,除了外人,玄女宫弟子也经常出入,李永生在这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虽然他是很低调地选了一间偏房,可也免不了跟别人碰面。 事实上,有一次玄女宫的弟子,带了十方丛林的人路过,因为人数比较多,还想征用这间偏房,多亏张木子亮出了身份,才免去很多麻烦。 正是因为如此,邓蝶才知道,李永生住在了这里。 (七月份不到三十个小时了,还有月票的,就投了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巡寮执事 邓蝶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一名高阶司修,是一名巡寮执事,名唤杜晶晶。 巡寮执事,主要负责的就是玄女山的巡查,像赵欣欣遇到野祀攻击的那天,最早赶到的司修,就是巡寮的人。 杜晶晶这个执事,在巡寮里算是个小头目,她身材高挑,比李永生不遑多让,体态健美面目姣好,尤其是长了一双桃花眼,未语先笑,颇有几分风情。 一见到李永生,她的眼睛就有点发直,待邓蝶介绍完毕之后,她很直接地表示,“我此来只是顺路,不过李同参十分对我眼缘,若是玄女山中有什么事,你只管来找我。” 李永生却是颇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我只是借住一下,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居住的别院,距离外九峰也就是半天的路程,像上次野祀偷袭的事情,一般不可能发生在这里,别的不说,此处距离玄女宫,真的是太近了。 邓蝶听得心里暗暗叫苦,心说这杜执事又发花痴了,少不得出声解释一下,“我是来问一问储物袋的事,杜执事也就顺路来看看……她已经有储物袋了。” 合着她是担心得了储物袋之后,遇到什么意外,索性就请人来保护,不得不说,她想的有点多,不过……万一李永生真的弄到储物袋了呢? 当然,她能指出杜晶晶有储物袋,也是考虑了李永生的情绪——我只是为自己的储物袋而来。 李永生肯定不能让她拿了储物袋走,哪怕他已经准备好了,“欣欣什么时候才能出宫?” “这我可不知道,”邓蝶苦着脸回答,“她接连遇刺……你知道的。” “李同参,此事在玄女宫也受到了重视,”杜晶晶皱着眉头,沉声发话,“我建议你不要着急,真的是非常敏感。” “我跟赵欣欣有约定,”李永生直截了当地回答,“她一直被禁足在宫内的话,这储物袋……我还真不方便拿出来。” “这我也帮不上你啊,”邓蝶一听急了,“我要能帮上忙不帮,那是我对不起你,但是风真人认为,这多事之秋不能再增添变数,我哪里有胆子说什么?就连杜执事也说不上话。” 杜晶晶一听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话?等到栗化主回来,赵欣欣没准就可以出来了。” 栗真人出去公干,已经走了两个多月。 “化主那么在意欣欣,未必答应她冒险,”邓蝶据理力争,“杜执事,这个你不懂!” “有什么懂不懂的?”杜晶晶不高兴了,存心驳倒她,“道宫就没有藏头藏脑的弟子。” “说得好,”空中蓦地传来一个声音。 栗真人携了七八名弟子,虚立在空中,淡淡地发话,“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这名巡寮执事说得不错,玄女宫何曾怕过事?” 说完这话,她直接裹了弟子走了,空中传来淡淡的声音,“赵欣欣是吧?待我回去之后,有空自会去问询。” 不愧是高阶化修,英王女儿的安危,她也可以不放在心上——哪怕赵欣欣的资质也极好。 “化主回来了,”邓蝶的脸上有点惶恐,“糟了,刚才好像说错话了。” “你打算让赵欣欣做点什么?”杜晶晶却是不管那么多,而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李永生,“没准我也能帮到你呢。” 我想让永馨觉醒宿慧,你能帮到我吗?李永生心里苦笑。 不过这种缺心眼的傻大姐,他在仙界也遇到过,这种人其实不难打交道,做事很少瞻前顾后,答应了人的事儿,就会努力去做。 于是他笑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在朱雀城开个小商铺。” “这算多大点事儿?”杜晶晶一挺胸脯,很干脆地发话,“朱雀城你看好哪块地了,想做什么,直接跟我说,我去帮你搞定。” 李永生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于是笑着点头,“那将来少不得要麻烦杜执事。” “这么说可不是见外了?”杜晶晶爽朗地笑了起来,“这样,我回去之后,问一问栗真人,化主院打算怎么对待赵欣欣一事。” 你能去找栗化主?李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真的假的啊? 邓蝶看出了他的疑惑,只能干咳一声,“杜执事心无旁骛,她提出的建议,宫中上下都很重视。” 那你直接说,她背景深厚就行了!李永生当然听得懂这话,高阶司修就有储物袋,起码也是张木子在北极宫的地位。 不过,张木子在北极宫,怕是也没资格直接跟化主提建议吧?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那就麻烦杜执事了,我跟赵欣欣,约定了很多事。” 他不能太****地表示出跟永馨的亲近。 驳了杜晶晶的面子不算什么,关键是栗真人对永馨的期望很高,而且永馨在玄女宫,也不乏仰慕者——真人级别的那种。 一旦传出什么消息,鸭梨真的会很大。 事实上,杜执事也不是好惹的,她在玄女宫的势力很大…… 总而言之,这种傻大姐不难对付,前提是……得顺着她的心意来,反正这也不是很难做到。 “交给我了,”杜晶晶大喇喇点点头,又看一眼邓蝶,“以后你跟欣欣的任务,我帮你做了,小邓,你少了很多事啊,是不是要谢谢我?” 我其实不希望你帮我做任务啊,邓蝶的嘴角抽动一下,不过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什么呢? 必须承认的是,杜晶晶嘴还真准,三天之后,换灵谷的马车出现,赵欣欣在时隔一个多月之后再次露面,负责交易灵谷。 而跟她搭档的,正是巡寮执事杜晶晶,原本负责此事的邓蝶,并没有露面。 交易灵谷的时候,李永生不在,他待在外面的别院没有回来。 不过这并不要紧,第二天,杜晶晶就带着赵欣欣来找他了。 杜执事很轻描淡写地表示,“栗真人说了,化主院不怕困难和威胁,否则的话,化主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话倒是在理,化主院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负责对外沟通和形象展示的——做不到这一点,凭什么向四方化缘? “杜执事果然言出必行,”李永生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给她点个赞。 然后他又看向赵欣欣,“计划好做什么生意了吗?” 赵欣欣目光闪烁,犹豫一下才回答,“我想做酒家。” “神马?”李永生听得愕然张大了嘴巴,你好歹也是上宫中人,怎么会想起来……开饭店呢?“是带客栈的酒家吗?” “不是,”赵欣欣摇摇头,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就是酒家,卖饭菜和酒水,客栈没什么意思,跟客人近距离接触得不多,不利于我观察民风世情。” 看得出来,她还是细细琢磨过此事的。 “这个……观察民风世情?”李永生犹豫了,心说到底你是观风使,还是我是观风使? “这个不错,”张木子却出声支持,她也是要红尘历练的,“不过,咱们要低调。” 低调……李永生看看她,又想一想居住在朱雀城的高大老者和佝偻老妪,心说这样的组合,怎么低调得起来? 不过,既然这两位已经同意了,他也无所谓,虽然他并不喜欢伴侣在酒家里抛头露面,但是有他在旁边关照,倒也不是很难令人接受。 既然商定了要做什么买卖,接下来就是着手此事了。 不得不说,杜晶晶在朱雀城真的混得很开,用了两天时间,就在人流量极大的南城,搞到了一块地皮,差不多有五十亩地。 这块地是一个大家族买下的,本来是要在这里认真经营的,不过族中出了变数,这里基本上没人住了,所以才脱手变现。 但是他们的叫价极高,所以卖了七八年,也没卖出去,迫不得已之下,搭建了一些简易房间,出租给那些来朱雀城的人。 事实上,他们的卖价并不离谱,五十亩地才卖六千两黄金——主要是院子里已经搭建好了园林,各种景观也造好了,拆掉也搬不到别处去了。 在朱雀城,这样的地价不算太贵,一亩地才一百多两黄金,而这么大的一块地,价格上是有加成的,更别说还有景观了。 之所以难卖,是因为他们打算整体出售,不零售——拆开卖是好卖,但是卖不起价钱。 而且他们也不想辛苦建设的园林,因为拆开卖而被人毁掉。 要说这块地很贵,也不尽然,朱雀城里有钱的人真的不少,问题在于,很多有钱人,在当地没势力,买这么大一块地,不但浪费,万一被人盯上,就更不划算了。 要知道,朱雀城里的破落户和亡命徒也不少,别的不说,只说不少被子孙庙遗弃的家伙,就在这里找机缘呢。 何谓机缘?能为他们带来法侣财地的,便是机缘。 勒索那些在当地没有根基的大户,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勒索都是轻的,着了急直接杀人越货。 杜晶晶跟对方接触了一下,人家看在她是玄女宫司修的面子上,稍微让了一点价。 六千两黄金,减为五千九百两——再让不可能了,要不你就抢了我的地。 赵欣欣听说之后,很干脆地一摆手,“买了!” (月底加更,谁还有月票没投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我们酒家 李永生发现,跟赵欣欣相比,自己真的是个穷人。 五千九百两黄金,买了五十亩地,而且她直接将那些简易住房推倒,清理干净之后,找玄女宫中人,帮着建了一座三层的酒楼。 一般来说,盖酒楼是用不到道宫的,按部就班就好,吴小女在京城的房子,连拆带盖,也才不过用了四个月。 但是用上道术盖房子的话,那真不是一般地快捷,三天……短短的三天,三层的酒楼就起来了,虽然不是特别富丽堂皇,但是古朴厚重是足够了。 酒楼不大,也就一亩地大小,旁边还特地开辟了一个院子,倒有两亩地大小,是供客人停车马的,另外有一溜平房,用来堆放食材和厨师、小二居住。 但是就这么些东西,赵欣欣又扔进去一千多两黄金——请道宫的人干活,真的太贵,而且允许道宫中人在朱雀城出手,也要给官府缴纳相当的费用。 有些费用,是可以通过某些手段减免的,不过赵欣欣不做那种事,“无非一点钱,给他们。” 盖好酒楼之后,她才开始考虑——咱们做什么菜系呢? 这个时候才考虑这个,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事实上,她花六千两黄金买的地,只用了三亩多,其他地方,直接被她视作了私宅。 园林建好了十余年,花草茂盛绿树成荫,池塘里甚至有两尺多长的大鱼,环境真的不错。 但是她的任性,也可见一斑。 菜系按说是很好选择的,她的出身就决定了,可以将酒楼打造成宫廷御膳的菜式。 不过最终,赵欣欣还是听从李永生的建议:风味小馆加宫廷菜式。 来往朱雀城的人,有大户之家,更多的是来找机缘的江湖客。 江湖客喜欢的就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太精致的东西,他们没兴趣。 若是大户人家来了,就可以选择宫廷菜式,丰俭由人。 杜晶晶对那些风味小馆,很有些抵触,她毫不掩饰地表示:我不喜欢这些粗俗的东西,咱们还是打造纯粹的宫廷御膳吧。 赵欣欣和李永生直接无视了她的意见:只接待大户人家,哪里能观察民风世情? 十天,只用了区区十天的时间,酒楼就开业了,御厨是英王府来的,至于说风味小吃的厨师,随便招几个就是了,大不了多花点钱。 小二也很好找,朱雀城不缺江湖客,也不缺无家可归者,这里是个风险和机缘并存的地方。 以李永生的意思,开业好歹要搞一个开业仪式,随便给朱雀城的头面人物发一些请柬。 但是赵欣欣否决了他的建议,直接开业就好,我就是要看看,酒家的生意是怎么上去的。 没办法,真的是有钱任性。 酒家的名字,也是相当地任性,叫“我们酒家”——九公主觉得这名字上口。 李永生建议的“有间酒家”,被张木子和赵欣欣齐齐否了。 开业当天,一共接待了十五拨客人,六拨在中午,九拨在晚上。 他们点的也都是风味菜肴,全天收入不过三十多块银元。 一天赚的利润,甚至不够给厨子和小二发薪水的。 不过赵欣欣的心态还真不错,她表示没事,不着急慢慢来,。 结果第二天来酒家的人,不增反减,只有十一拨客人。 原来昨天是第一天开业,有人出于好奇,进来尝一尝,结果发现这酒家味道一般,价钱还死贵,结果就不来了。 这下,连赵欣欣都有点不淡定了,她不怕赔一段时间,但是高开低走——确切地说,是低开往更低走,这让她有点接受不了。 尤其是,她认为自己的面子上下不来。 当天晚上,有两桌客人喝到很晚,眼瞅着就亥末了,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在酒楼里划起拳来。 赵欣欣不干了,叫过来一个小二,“撵他们走,这是要喝通宵吗?” 小二知道,自家的老板是玄女宫中人,倒也不怕惹事,走上前就这么复述了一遍。 结果第一桌的人就不干了,这是六男二女一桌,其中男女司修各一,闻言顿时大怒,“你特么的一个小制修会不会说话,有酒家撵客人的吗?” 赵欣欣闻言,顿时呛了,她一拍桌子,在柜台里站了起来,“制修就怎么了,制修不是人?告诉你们,我这儿要关门了!” 因为这是私人经营的性质,不是玄女宫的产业,所以她没有穿道袍。 这边一看,冒出一个连制修都不是的家伙,口气更差,就越发地恼了,“小姑娘,你差不多点,惹火了我们,你这酒家别想再开下去。” “呦喝,”赵欣欣气得笑了,“让我酒家开不下去?有种你再说一遍……” “欣欣,”李永生见状,赶忙出声,“咱们开的是酒家,不是镖局,你这么说话,是不合适的。” 赵欣欣也知道自己有点失态,没好气地坐下,然后一摆手,“那你去说吧。” 李永生走上前,面无表情地一拱手,“几位,不好意思,我们酒家亥末子初准时打烊,不做通宵。” 中土国有做通宵的酒家,不过很少,但是晚上十一点就打烊的酒家,也不多,尤其是在朱雀城这种大城市,夜生活比小城市要丰富得多。 男司修冷冷地看着他,半天才发话,“怎么没有通告?” “忘了,”李永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酒家几点打烊,一般都是自己做主,通告的很少,不过既然己方确实没通告,他也不介意解释一下。 事实上,就连赵欣欣都没有明确规定,酒家必须亥末子初打烊,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大概就是这么个时间。 她是今天火气有点大,不太控制得住,而且这两桌已经好久没点菜,但是看起来,一时还散不了,所以才催一下。 男司修冷哼一声,醉醺醺地发话,“忘了发通告,这解释可是不行。” 李永生虽然没开过酒家,却也见过不少,他思索一下发话,“好吧,我再送你们一道菜,算我们酒家的一点小心意,这总可以了吧?” “嗤,”女性司修冷笑一声,“我们差那两个钱吗?” 对方油盐不进,李永生也有点恼了,说不得淡淡地发话,“既然不差钱,那你们继续喝,一过子初,每个时辰每人两块银元的座位费。” “座位费?”男性司修愕然,“这尼玛是哪门子规矩?” “别骂人,”李永生淡淡地一指他,“这是我们酒家的规矩,也没发通告,但是现在告知你了,只要你有钱,可以继续待着。” “那你就收一收试试,”女司修冷笑一声,端起酒杯来继续喝酒。 李永生也不再搭理他们,话已经说到了,不信邪的,那就试试呗。 另一张桌子喝酒的,是四个汉子,小二走上前,将李永生的话重复一遍,这四位划拳划得热火朝天,根本就不理会。 眨眼的功夫,就过了子初,李永生想一想,先来到四个汉子身前,“几位,子初了,先结一下账吧,再不走就有座位费了。” 这四名汉子,是两个司修两个制修,他先找这一桌,是想着要对那一桌动手了,他不想被人看去——毕竟是开门做买卖的,要讲个形象。 哪曾想,一名制修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握草,你再说一句试试,欺负爷人少吗?” 李永生愣了一愣,才淡淡地发话,“好好说话,再骂人后果自负!” “骂人?劳资还要打你!”那制修手一抬,一记耳光就抽了过来。 李永生手一晃,就捉住了对方的手,信手一轮,直接将人狠狠地砸到了地上,那制修当场就晕了过去。 酒家不算太大,还摆放了很多桌椅,动手的空间其实很小,但是他这出手,却是没有碰到任何的桌椅,这就是分寸。 剩下三人见状,顿时勃然大怒,另一名制修甚至掣出了刀来。 就在此刻,十几颗黑点自天而降,击向三人。 三人真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攻击,猝不及防之下,顿时中招。 其实就算有防备,他们也挡不住高阶司修的出手。 下一刻,三人就跌倒在地,大声哀嚎了起来,痛得满地打滚。 三楼出现一名佝偻老妪,她看着下面,淡淡地发话,“在店里惹事……拖到后面。” 四名小二上前就去拖人,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真是一帮活腻歪的家伙。 一名司修大声喊着,“我是子孙庙的,若不是碍于规矩,刚才就出手了!” “子孙庙又如何?”佝偻老妪冷笑一声,“进了店子,就要守店子的规矩。” 以九公主的背景,又何惧子孙庙?起码这些在子孙庙里不得志的家伙,真的没任何威胁。 “刚才鲁莽了,我们愿意结账,”子孙庙司修又喊了起来。 佝偻老妪才待发话,赵欣欣却出声了,“哪家子孙庙的?” 司修犹豫一下,才低声回答,“岷山庙。” “岷山……”赵欣欣沉吟一下,缓缓点头,“看在陈真人面子上,饶你们这一遭,双倍结账,没有下一次。” “好,”司修咬牙切齿地回答,却不是发狠,而是疼的。 他的话音刚落,楼上丢下一个玉瓶来,轻轻地落到了地面上,“解药……子正服食,每人一颗。”(。) 第二百九十章规费 这三位哪里还敢发狠?强忍着疼痛结了账,方才要拖着那名人事不省的家伙离开,猛然间,子孙庙的司修又发话了,“若是我们在这里吃酒,有外人进来寻衅,你们怎么处理?” 赵欣欣闻言就是一怔,倒是李永生反应快,“我家的酒客,当然容不得外人骚扰,这是我们酒家的事。” “没错,”赵欣欣也反应了过来,她出声背书,“莫说是寻仇滋事,就算是官府拿人,也要等你们出了酒楼!” 英王之女,做出这点承诺还是有底气的。 “那我们先不走了,”子孙庙司修咬着牙发话,“续一个时辰的座位费。” 李永生和赵欣欣交换个眼神:这算怎么回事? 另一名司修也有点不理解,“荆兄这是何意?” “子正才能服药!”子孙庙的荆兄叫了起来,“此刻出去,半个时辰之内,你我兄弟很危险……搞明白了吗?” 朱雀城不但繁华喧嚣,夜半时分,也相当不太平,四名伤者出门,很容易遇到麻烦。 那名司修也反应了过来,事实上,他们在朱雀城,也有些不对眼的对手。 这一桌痛快地交了钱,然后就又喝上了——交了座位费了,当然可以喝酒了。 他们倒是想不喝呢,但是身上的毒,让他们痛苦异常,喝点酒正经还能麻醉一下自己。 李永生走到了另一桌,淡淡地发话,“结账,还是买座位?” 这一桌将刚才的情况,看得真真切切,酒意顿时化作了冷汗,哪里还有寻衅之意,说不得只能乖乖地结账走人。 留下的一桌也是在子正服药之后,又拖到了接近子末,余毒尽去,才离开了我们酒家。 赵欣欣很少这么晚还不休息,瞌睡得直打哈欠,不过她是负责收账的,总要坚持到打烊才行。 第三天,生意依旧不怎么好,中午只有五桌,不过难得的是,居然有人点了宫廷菜式。 点了宫廷菜的,进了二楼的包间,又有三桌吃完之后离开,只剩下两男两女四个少年,还在一楼吃饭。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三条汉子,两名制修一名司修。 小制修在前面走着,来到柜台处,敲一敲柜台,大喇喇地发话,“这一块儿,是徐先生的地盘,以后每个月一块银元规费,明白吗?” “规费?”赵欣欣眉头轻蹙,纳闷地看着他,“我不会差了赋税房的流水,但是规费……那是什么?” “你在这里开店,总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吧?”那名制修挑着眉头,很轻松地威胁着九公主,“交了规费,你就不会遇到意外,有人找事,徐先生也会帮你解决。” “找我的意外?”赵欣欣笑了起来,眼中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这徐先生大名叫什么,我先看看能不能找他的意外。” “你这么说,又何必呢?”那制修一摊双手,似笑非笑地发话,“意外会有很多,比如说,门口有粪便出现,又比如说,有人吃了你家的酒菜,忽然疾病发作……你开得起这么大的酒家,何必在意这点小钱?” 赵欣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先跟我说一下徐先生的姓名,可以吗?我既然交了规费,总该知道自己把钱交给了谁。” 敢跟英王的九公主收保护费,真是活得腻歪了。 “先生的大名是徐秋生,”制修敢来收保护费,当然有底气,“你可以了解一下。” “不用了解,”赵欣欣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要死的人,我了解他做什么?” 制修愣了一下,才四下看一看,面无表情地发话,“小姑娘不太懂事,还有能做主的吗?” 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他身后的司修,则是站得远远的,似乎要划清界限一般。 李永生走了过来,同样地面无表情,“一块银元并不多,不过……能保证我们不受意外影响,遇到事情,也帮我们找回场子吗?” “那是当然,”制修傲然回答,“徐先生的口碑,你们可以先打听一下……不过找场子的话,可能有意外的费用。” 赵欣欣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少不得又问一句,“这个徐秋生……什么修为?” “司修吧,”制修笑着回答,想一想又补充一句,“好像晋阶中阶了,不过徐先生不仅仅是一个人,你最好搞清楚了。” 赵欣欣斜睥李永生一眼,想一想之后点点头,“那行,一块银元确实不多,他最好记得承诺过什么。” 对她来说,容忍地赖子收保护费,是非常难以忍受的——皇家的尊严不允许她这么窝囊。 也就是她比较相信李永生,而一块银元真的不多。 待食客和地赖子都离开之后,她冲着李永生开火了,“这个人不能抓起来?” “抓起来,还会有别人,”李永生笑一笑,“你就当雇了一个清洁工好了。” 赵欣欣是个很聪明的人,听到这话,她也明白了几分,但是她身为皇族,真的不能放下自己的骄傲,“只是中阶司修,也敢讹诈到我的头上?我向赋税房交税了。” 她还有一点没说,须知她还是玄女宫的弟子! 人家都不怕被抓起来,你交税算什么?李永生只能苦笑了,“你开这个酒家,但是其实并不想投入过多精力,因为你还要修行,对吧?” “没错,”赵欣欣点点头,想起这两天惨淡的生意,她恨得牙根都痒,“这个酒家,简直是……太省事了。” “酒家杂事很多,有人帮你处理一些,其实挺好,”李永生淡淡地解释,想一想之后,他又做出了补充,“若是你在皇族聚集地开酒家,不会有人收你规费……这便是世情。” 其实说白了就是两个字,人少! 这里不是你的基本盘,你就是外地人,交点钱求个安生,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其实这种风气不该提倡,但是李永生经过太多事了,看得也非常明白,在别人的地盘上求发展,要考虑成本——人离乡贱物离乡贵,从来就是这样。 赵欣欣其实想得到这些,只不过她皇族的身份,让她不太能够接受这一点。 钱不多,但是真的太耻辱了。 于是她很直接地表示,“这个钱,我不想交,你体现一下你对世情的掌握。” 这钱我也不想交,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再加上永馨对此不满意,他当然会想个法子,“好吧,你最好先了解一下,这徐先生是个什么货色。” 能是什么货色?赵欣欣有点不高兴,“了不得一个中阶司修。” 李永生脸一绷,正色看着他,“欣欣,你要观察民风世情的,心态要放平和,很多事情是见微知著,不要太想当然了。” “好了,我知道了,”赵欣欣不耐烦地回答,“他要是中阶化修,我倒无所谓一块银元。” 他要是中阶化修,是一块银元能解决的吗?李永生无语地翻个白眼。 玄女宫的弟子,在朱雀城的情报搜集能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没有用了多长时间,徐先生的资料就被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此人确实已经晋阶了中阶司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朱雀城五大地下势力之一,因为收规费的事情,被人告了不下百次。 但是徐秋生依旧活蹦乱跳,每次被请进捕房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无恙地出来。 他继承的是一个初阶化修的地盘,按说以他的修为,是占不住这么大地方的,但是偏偏地,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 有人说,他是朱雀城通判汤万年的亲戚,这个消息,从来没有被人证实过,但是每次他出事,总有人出面具保。 正经是徐家在朱雀城,已经存在四五十年了,族中有七个司修。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本地家族,而且不怕麻烦,收了规费之后,口碑也很好。 不过不交规费的话,他们制造麻烦的能力也很强,一般而言,不会打打杀杀的,但是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一般就是地赖子的手段,哪怕现场被抓,也关不了几天。 赵欣欣听说有这样的人,也是很头大,自古好汉怕赖汉,他奈何不了你,但是可以恶心你。 还是交点规费,省下麻烦吧!她不情不愿地做出了决定。 但是她刚做出这个决定,又有一个消息传来:徐家很可能知道,我们酒家的东主是赵欣欣。 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实的,九公主在玄女宫的名头不小,能买得起这块地的人也不多,而且……徐家是本地家族,消息灵通得很。 赵欣欣听说了这个消息,顿时勃然大怒,“李永生,这样的话,我是真的不能交规费了,否则一旦传出去,我父王面上都无光!我打算着人正告徐家,敢欺压皇族,我奏请族诛他家。” “这种时候,你不是给你父王添乱吗?”李永生有点无奈,“京城可是不太平,你第二次遇刺,肯定跟这也有关系,你这是打算再给别人制造机会?” 赵欣欣愣住了,好半天之后,才气得一咬牙,“从小到大,我还真没有这么憋屈过!” “这就是你想体察的世情啊,”李永生呲牙一笑,“好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了。” (三更了,月票都拿出来吧,打劫,凌晨就是八月了,惯例有加更,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第二百九十一章拿人手软求八月保底月票 在李永生的劝说下,赵欣欣终于气呼呼地表示:那我交给你了。 过了一天,那地赖子再来的时候,李永生走上前,交了一块银元做规费。 不过这人呐,还真的不能惯,小混混收了钱,反而还来撩拨赵欣欣,“小女娃,昨天不是嘴很硬吗?再给我硬一下看看?” 赵欣欣气得眼睛里都要喷出火了,不过考虑到不能为父王惹祸,只能强行忍着。 李永生也不理这厮,只是看着此人身后的司修,淡淡地发话,“收了规费以后,这就是你们的表现?” “铁头,够了!”司修终于出声,他的眉头紧皱,却也没有多说。 那唤作铁头的小混混顿时愕然,收了规费之后,不是要继续试探,对方强势不强势吗? 于是他奇怪地发话,“曹大人,这个我们酒家规模不小,交一块的规费,都这么唧唧歪歪的,不该教育一下吗?” 他说话的重点,当然是在“规模不小”四个字上面油水很足呢。 司修脸一沉,转身向外走去,根本连话都懒得说。 铁头一看,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也转身跟着走了,但是直到走出老远,他依旧没有搞明白:我这往常一直使用的手段,哪里错了? 第二天凌晨,我们酒家门口,不知道被谁倒了一堆砖石,堵住了正门。 酒家的小二得了李永生授意,直接去找徐秋生:有人冲我们使坏,你得查出来啊。 他没见到徐秋生,不过消息肯定是传上去了。 中午的时候,那名姓曹的司修来了,他来到赵欣欣面前,面无表情地表示:想要查谁使坏的,你得给我几天时间。 赵欣欣根本懒得理他,抬手冲某人一招,“你来处理!” 李永生走过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调查是要有个时间,我们能理解,不过这垃圾堵着门,怎么办呢?” 司修脸上,显出一丝guài yì 来,“堵着门,那你清理了呗,你不做生意了?” 因为垃圾堵着门,到现在为止,中午一桌客人都没来。 “你们找不到人,还要让我们清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原来规费挣得这么容易?” 司修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没搞错吧,你让我们清理垃圾?” “那是必须的,”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我们交了规费,还有人找麻烦……你不处理谁处理?” “这不可能,”司修也火了,他知道这家酒家势力不小,徐秋生也很看重,但是我们是收规费的,不是清扫垃圾的。 “这个事儿,你做不了主,”李永生抬手冲他指一指,“回去问那个徐先生吧,你们若不处理,垃圾就会一直堆在这儿。” 这尼玛……影响的是你们的生意吧?曹司修好悬以为自己听错了。 垃圾一直堆在这儿,你觉得……这能对我构成威胁? 不过此事实在太过诡异,他收规费多年,能发现里面的味道,想一想之后,他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有几个汉子过来,推着小车,将垃圾运走了。 垃圾不算很多,却也有六七方,汉子们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赵欣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也不出声,直到垃圾清运完毕,才冷哼一声,“那厮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这个推论,相信谁都不会反对,收规费的地赖子,怎么可能会去做清洁工? “这却也难说,”李永生笑了起来,很轻松地发话,“总该给咱们个交待嘛。” 赵欣欣冷哼一声,“偏你会作弄人,他们若是不将垃圾运走,岂不是要影响生意?” 看这热闹的,可不止他俩,左右是没客人,酒家的小二和大厨都凑了过来。 不过九公主并不在意,就这么直接说了这垃圾是李永生干的。 李永生对此也不意外,他太知道她的性情了,上一世,永馨就是比较喜爱显摆的,那跟素养无关,纯粹是个人习性。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笑一笑,“影响就影响了,这几日生意又不好。” 听到这话,赵欣欣颓然长叹一声,生意不好……真的是很没面子啊。 不过,看到他作弄人,她也兴致盎然,很快将生意不好这个现实抛在了脑后。 要不说有钱任性呢?只要能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她很快就会抛开对钱财的关注。 第三天夜里,有人在外面抛掷石块,将酒家的两扇窗户打得稀烂。 这又是李永生所为,他虽然做不出在自家门口弄一堆粪便的事儿,但是弄点不太出格的动静,还是很简单的。 于是,我们酒家的小二,又去找徐先生求助了。 徐先生依旧不在,紧接着,曹司修再次来到了酒家,他的脸色十分不好,“谁干的?” “我还想问你,是谁干的呢,”这次就轮到赵欣欣出面了,她铁青着脸发话,“倒垃圾的人还没有找到,窗子又破了,你们收了规费,就是这样做事?” 她以前是懒得跟这些人打交道,生怕压制不住火气,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现在李永生已经把路探得差不多了,她就要跳出来,亲自参与一下捉弄人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你怎么不说,是你们惹了什么人呢?”司修气得脸色发黑,“调查是需要时间的,我们收了规费,你们也不能胡乱得罪人?” 赵欣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帮着补一下窗户吧。” “神马?”司修顿时愕然,然后就是勃然大怒,“你那窗户是轻灵木的,一块银元才能买多大的一块?” 赵欣欣不屑地哼一声,“谁让你收我规费呢?收了钱,你就得办事啊。” “绝对不可能,”司修断然拒绝,上一次找人运垃圾,那是小事,苦力活而已,地赖子出面,哪怕不给钱,别人也要帮忙。 但是轻灵木的窗户被打烂,真的是大事,材料费就超过规费了。 他甚至有点怀疑,这酒家不是跟其他势力勾结了之后,专门来恶心徐先生的吧? “这个事儿,你做不了主,”赵欣欣见过李永生上次是怎么处理的,于是有样学样地发话,“你别说得那么绝对,先回去问一问吧。” 李永生在旁边看得暗暗呲牙,啧,还是没说对台词啊,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吗? 赵欣欣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看着那司修铁青着脸离开,她的心情相当不错。 不过到了晚上,她的心情就再度糟糕了起来,“混蛋,居然敢不派人来修窗户?” 她很想找李永生问一问,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出门去了。 倒是有一名女性的小二,出声劝她,“说不定一时找不到好的木工,看看明日吧。” 赵欣欣想一想,也有这种可能,她又气李永生在关键时刻离开,心说我就不信处理不好这件事,不问那家伙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还是没人来修窗户,赵欣欣恼了,叮嘱一名小二,“明天再去问一下,收了规费,就是这般行事的?” 小二一大早就去问了,然后很快就回来了,“启禀东家,人家说了,目前正在查找肇事者,抽不出来人手修理窗户,要咱们自己修。” 赵欣欣闻言,顿时勃然大怒,“那咱们的规费白交了?” “对方还说……”小二犹豫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出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左右不过一块银元的规费,若是咱们整天这样得罪人,那想处理也行,规费得涨。” 曹司修说话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客气,他就差明说,这是我们酒家自己的干的,能婉转地说出“你们得罪人”,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涨规费?”赵欣欣眼珠一转,冷笑一声,“行,给他涨,问他想要多少,才能彻底保证酒家的安全?” 小二傻眼了,“咱们主动涨?” “没错,随便他开口,只要他敢要,我就敢给!”赵欣欣气呼呼地发话,“万两黄金都无所谓,我倒要看看,酒家一把火烧了,他能不能给我重建一座!” 终究是娇纵出来的九公主,火气一起,就不计成本了,这口气一定要出。 “好了欣欣,”李永生见她这样,只能再次出声阻止,“事情交给我吧。” 赵欣欣是气坏了,狠狠地瞪他一眼,“李永生,我正式告知你,这次你要是不能帮我出了这口气,以后你都不要指望跟我交往了。” 出气也不是你这么出的!李永生听得就笑,“那意思是说,你是有可能成为我的伴侣了?” 赵欣欣先是一愣,然后脸一红,又哼一声,“你先把事办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果然是上一世永馨的性格,李永生心里暗笑,忽悠人很有一套,骗得人把事办完,不认账的概率极高他可是没少为她擦过屁股。 “其实是你把事办糟的,”他“委屈”地低声嘀咕一句。 “你说什么?”赵欣欣的眼睛一瞪,很有点河东狮吼的味道。 “没事,没事,我这就去安排,”李永生转身开溜,心里却是暗暗嘀咕,若是你已经觉醒了,敢这么跟我说话,我非收拾你不可! (八月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第二百九十二章霸王餐二更求保底月票 李永生虽然心里不甘,但是,谁让他差她一场“追得上蹿下跳”的追求呢? 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忍了,唉,还是“我和小树一起长”吧。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前脚走出酒楼,赵欣欣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地向上翘了起来。 很显然,九公主还是有点喜欢他了,从来烈女怕缠郎,更别说这纠缠者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差的只是小小的家世。 然而已经身入道宫,家世什么的,最终会变得不那么重要。 李永生出去了半天才回来,特意来到赵欣欣面前,叮嘱她一句,“你跟你的护卫说一声,等看到熟人了,由我来处理……你们不要插手。” 熟人?赵欣欣的眉头一扬,就想张嘴发问,但是最后,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只要你的熟人吃饭能结账,那就一切问题都没有。” 不过非常悲催的是,这个熟人还偏偏就没有结账。 熟人是戌初时候来的,他一进门,赵欣欣就知道,李永生指的是这个人。 精瘦的身材,脸上有三道疤,没有右臂,不是向佐又是谁? 向捕手进了酒家,也没跟人打招呼,寻个桌子坐下,直接点菜。 他点的全是宫廷御膳菜式,满满一桌子,又要了最好的酒,一个人据着桌子,大吃大喝了起来。 他是捕快,酒没有喝太多,菜是真吃了不少,一桌子菜吃得七七八八,居然又接着点了七八道菜。 搞得旁边吃饭的人,都忍不住侧头看过来:这么瘦的身子,那些菜都吃到什么地方去了? 向佐吃饭的速度很快,大概是刚过戌正,他就打起了饱嗝。 然后他一拍桌子,叫了起来,“小二!” 小二赶忙走了过去,“多蒙惠顾,一共一百零一块银元另三百钱,零头抹了,一百块即可。” “劳资还没说要买单,”向佐恶声恶气地发话,然后一指菜盘,“有头发……恶心到我了,这怎么算?” “这不可能啊,”小二叫了起来,看一看菜盘里的头发,他的脸黑了下来,“这头发在汤上飘着的……客官,我只是个小二,您这种豪客,莫要跟我们小人物开这样的玩笑。” “汤上飘着的吗?”向佐拿起筷子,往汤里一戳,慢吞吞地发话了,“明明是沉下去的,你别跟我开玩笑……我这人脾气不好。” “向捕手,差不多点啊,”李永生抱着膀子,站在不远处发话了,“吃不起就别吃,身为著名的捕快,却要讹人,须晓得‘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这是向佐?”旁边的客人低声嘀咕了起来,四大捕手在中土国名气老大了,但是到了他们这个修为和层面,一般人里还真没几个认识他们的。 向佐冷笑一声,“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你来了?你这鸟酒家,菜里有头发,我还说不得了?信不信我砸了你的鸟店?” “想砸店,你大可一试,”李永生冷冷地发话,“现在,麻烦你把账结了。” “少扯淡,爷被恶心到了,”向佐又狠狠地一拍桌子,“说你们打算赔多少吧。” 李永生侧头看一眼赵欣欣,“东家,我看还是请出供奉吧。” 九公主闻言,一拍面前的柜台,大喊一声,“有请老供奉!”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的嘴角,忍不住要微微上翘,她就算再不晓事,看到这一幕,也知道向佐是李永生请来演戏的。 撇开这两人其他的交情不谈,只说合作斩杀过化修,区区一百银元的饭钱,还值得计较? 向佐闻言站起身来,冷笑着发话,“老供奉吗?倒是要看一看有多么……” 话说到一半,他的身子箭一般地蹿向了门外,“今天爷心情好,饶你们一遭。” 这画风转变得实在太快,酒家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好半天,才有人不可置信地发话,“我看到了什么……向佐,吃霸王餐?” “握草,大名鼎鼎的四大捕手啊,居然这么做?我感觉全身祖窍都要崩溃了。” “一顿吃了一百多银元,这霸王餐吃得……也奢侈了吧?” 李永生“愣在当地”好一阵,才侧头看向赵欣欣,“东家,一百多银元呢,要不要报官?” 九公主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该怎么做了,她摇摇头,“无妨,咱们交了规费的。” 向佐跑出去的时候,还不到戌末,也就是晚上八点来钟的样子,有两桌客人看到了这一幕,然后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在朱雀城传开了。 当然,“我们酒家”打算请徐先生出手,跟向佐讨回公道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不等小二去寻人,曹司修主动找上门来。 他直接找上了赵欣欣,脸色很不好看,“昨天向佐来吃饭了?” 赵欣欣根本不理他,冲一个小二吩咐一句,“去找李永生来。” 她有点担心自己又办错事,同时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表示出不屑和蔑视。 曹司修没办法叫真,他心里知道,这个酒家的东主,其实相当不好惹,所以只能像根电线杆子一般,杵在那里。 不多时,李永生走进了酒家,笑眯眯地打个招呼,“曹大人好,这是有好消息通知我们?” 所谓的好消息,不是找到了修窗户的木匠,就是查到了前两起事件的肇事者。 曹司修的嘴角抽动一下,“我只是来告知你们,我们不可能去帮你家找向佐讨账。” 徐家虽然在朱雀城相当不含糊,但是真惹不起向佐。 徐家能吃了规费这碗饭,主要仰仗的就是官府的力量——朱雀城建在玄女宫附近,这个没错,但是道宫中人想在城里出手,忌讳也颇多。 而四大捕手在官府里,虽然没什么太高的官职,但是真要算起来,一般的知府见了他们,都要恭恭敬敬——撇开威名不提,这是刑捕部的人,上面来的。 事实上,四大捕手里的絮鹭,曾经在追捕的过程中,误伤过一名郡守,该郡守下去视察,仪仗正好挡了她的路,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斩出一条路来。 好死不死的是,这名郡守没有待在中间的车仗里,而是吊在最尾部的一辆马车上,而絮鹭就是斩开了这辆马车,冲过去追捕人犯去了…… 郡守受了伤,但是絮鹭也只被刑捕部呵斥了一番,甚至都没有去郡守府登门道歉。 向佐的名气丝毫不差于絮鹭,徐家怎么可能帮着酒家,去找向佐讨要欠债? “无非是费用问题,我懂的,”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还挤一挤眼,“这样吧,你们开出一个价码来,再多都行,我们酒家就是要讨回这笔欠账。” 这根本不是费用的问题好不好?曹司修心里明白得很,有宵小捣乱,甚至朱雀城其他四大势力来搅浑水,都是可以拿钱解决的,但是向佐……那不是钱能解决的。 可是他还不能这么说,那样就是自曝其短了,只能冷笑一声,“你们要花的钱,比欠账要多出百倍还不止……你要搞清楚,那是向佐!” “千倍都无所谓啊,我东家有钱,”李永生笑眯眯地一指赵欣欣,“关键是做生意,这个坏头不能开,我们不想别人有样学样。” 千倍的话……那就是一千两黄金了?曹司修虽然在来之前,就拿定了主意,现在也忍不住有点意动,“你们就是想讨回一百块银元的欠账?” 想啥呢你?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他一眼,“得是向佐亲自来结账,你自己拿一百块银元来,那可不行……都是明白人,别说糊涂话。” 曹司修的小算盘被点穿了,不过这也正常,他没指望对方傻到这种程度。 不过他还存在侥幸心理,“既然是这样,那就只有通过官府发通告了,着向佐来结账……向捕手是官,我们没法斗的。” 向佐的地位虽然超然,但是地方上某一级官府,也有相对独立的地位。 他们发个通告告知,向捕手你吃霸王餐不对,得回来交钱——这也是官府的职能。 当然,向捕手能不能来交钱,那是另一回事了,而地方官府见他不交钱,可不可以发出更严厉的告知乃至于通缉,那就……不在讨论范围之内了。 曹司修的话里有陷阱,对方真要同意了,包袱就甩到官府那边了,他们却能落下一千两黄金。 但是李永生不傻,他冷笑一声,“若是告官,何须通过你们?好像我们不会告官似的。” 这个家伙确实难斗,曹司修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若是这么说,那我们就帮不上忙了。” “吃霸王餐这种事,你让我告官?”李永生扬一扬眉毛,“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酒家就要发公告了,请大家评论一下……徐先生算不算有担当。” 这句话,彻底地把曹司修将住了。 吃霸王餐这种事,自古就有,但是告官的极少——很多人是没钱买饭,又饿,告了这样的可怜人,有什么用? 别有用心吃霸王餐的,告到官府,依旧没什么用,那是有人要算计你,这种不大不小的事儿,最好还是私下调解。 收了规费,这种事不出头,还有脸再收规费吗? (再次加更,求八月保底月票。)(。) 第二百九十三章为了刷声望三更 李永生这一手,真的给徐先生造成了很大的困惑。 曹司修无法正面回答,只能转身就走,“你等消息吧。” 不用别人告诉他,你的级别不够,做不了主,他主动就表示出来了:我真做不了主。 往日里吃霸王餐的人,也有一些,但是肇事者都被认出来了,收了规费的能没表示吗? 李永生却是生恐这一刀捅得不够痛,他大声发话,“我们东家不差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需要多少费用,你们只管说好了。” 曹司修听到这话,好悬没有一口血喷出来,这尼玛是钱的问题吗? 有没有人能干掉向佐?当然有了,但是且不说干不掉向佐的后果,只说干掉向佐,那后果是徐家承受得起的吗? 向佐不是“我们酒家”,有固定的生意场所,不得不对地赖子低头,他是独来独往之辈,打不过了可以跑,跑了以后,可以再悄悄回来报复。 这种独狼式的人物,是地赖子们最不喜欢遇到的——要不说这天地间,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任你有泼天势力,我就只有小命一条, 而且相对于徐家,向佐这条命,也真的算不上是小命。 看到曹司修离开,赵欣欣瞥一眼李永生,有心想请教点什么,最终还是转身走了——我倒要看一看,你这手段效果如何…… 效果好得很,中午时分,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还带着一个美艳的女修。 他一进来,就有食客站起身打招呼,“徐先生来了?” 徐秋生微笑颔首,然后他身后的女修发话了,“给个包间。” 小二们也知道是谁来了,齐齐侧头,看向自家的东家。 赵欣欣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就当没听见:莫非你还指望我跟你打招呼? 我没族诛了你全族,已经是很克制了。 徐秋生也不着恼,只是微微一笑,“看来赵东家对我意见很大啊。” 赵欣欣抬起眼皮来,看他一眼,不屑地吐出四个字来,“凭你,也配?” “哈哈,”徐秋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是,我确实冒昧了。” 赵欣欣根本不理他,耷拉下来眼皮,自顾自忙碌着。 “请你们酒家那位李先生来,”徐秋生四下扫一眼,“我有话说……先备包间。” 准备包间很简单,但是身在现场的李永生,根本没去包间,而是转身离开了,“他想跟我说话,到后院来找我。” 徐秋生这顿饭,并没有吃了多长时间,倒是点了几个奢侈的菜,花了八十多块银元。 一顿饭结束,没有看到李永生,他依旧不生气,只是招呼过来小二,“结账了……李先生何在?” “李先生自是在后院,”小二笑着回答。 “麻烦你前面带路,”徐先生一抬手,做个示意。 从酒家的后门,他带着美艳女修,直奔后院而去,酒家里不少人看到了。 李永生如此做派,也是要其他人看到,是徐秋生主动到后院来就他。 赵欣欣歪着头,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她有心跟过去看个热闹,但最终还是压住了这份好奇心。 李永生在后院里,检查他的马车,尤其是上面的防护阵法,他看得十分仔细。 小二打声招呼,“李先生,徐先生来了。” 李永生头也不抬地答一句,“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二转身走了,他继续研究马车,根本没有要跟对方说话的意思。 美艳女修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侧头看一眼徐秋生,“咱们走吧?” 徐先生也气得够呛,区区一个小制修,竟然敢跟自己如此摆架子? 有多久,自己没有受过如此侮辱了? 但是他还不能走,自从收了规费,对方一次比一次折腾得大,这一次是向佐出面了,下一次会是什么样级别的麻烦,他都不敢想象。 他等了十几息的时间,轻咳一声,勉力挤出个笑脸,“李先生,能否谈一谈?” “别说话,”李永生一摆手,头也不抬地发话,“看不见我正忙着?” 笑脸顿时僵在了徐秋生脸上,这一刻,他是又羞又恼,真是恨不得转身就走。 当然,这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李永生检查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往屋檐下的台阶上一坐,淡淡地发话,“说吧。” 院子里有石桌石凳,但他就是这么很随意地坐在了台阶上。 “向佐的钱,我要不回来,”徐秋生开门见山地发话,“他是白道,我是江湖人。”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原因,地赖子欺负一般人可以,却是不便招惹捕快。 向捕手的根基不在朱雀城,但既然是刑捕系统的,跟当地捕房说句话,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他是整个系统的骄傲。 “哦,”李永生点点头,也不接话,那意思就是你继续说。 “因为不能帮贵酒家处理问题,所以贵酒家的规费,以后就免了,”徐秋生叹口气,“我们也不会唆使人前来捣乱,你看可好?”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仅仅是免了规费?” “向捕手的欠账,我来结,”徐秋生面无表情地发话,“窗户我也派人修,可以吗?” “为了一块银元,你这是何苦?”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 “收规费的,自有收规费的规矩,”徐秋生无奈地叹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是打着九公主的旗号,就能免了规费,我何以服众?眼下有如此大事,我正好免了规费。” 果然,这位全明白,算计得也不错。 不过,李永生并不吃他这一套,是非曲直,他有自己的评判,“那你也没亲自上门来收规费,令几个喽啰来收,这是打算借着九公主,狠狠地刷一下声望吧?” 徐秋生没有听说过“刷声望”三个字,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理解,他苦笑一声,“我直接亲自上门的话,万一事不谐,岂不是自取灭门之祸?” 所谓的王不见王就是这个道理,双方老大见面,一旦谈不拢,再无回转余地,只能大打出手了——虽然对赵欣欣而言,徐秋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想刷声望,还没胆子冒险……我真的看不起你。” 徐秋生并不为这话生气,而是很坦然地回答,“我真的冒不起这个险,我个人生死无所谓,但是徐家三千六百多口人,不能毁在我手上。” 李永生连这个解释都不愿意接受,不过对方将话说到这个程度,再计较也没啥意思了。 但是他不计较,不代表他就能答应下来,此事得永馨点头才行,两人做了数千年的伴侣,他实在太明白她的性格了。 所以他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去跟九公主说吧。” “九公主那里,我会解释的,”徐秋生微笑着发话,“不过李先生,也非常人啊,我得先过了你这一关才行。” 其实他一开始,还真没把李永生放在眼里,一个小制修而已,但是当他终于直面此事的时候,才打听到,此人追求赵欣欣,不是一天两天了。 敢直接追求九公主的,不是妄人蠢货,就是真的有实力。 而李永生跟妄人蠢货,实在搭不上界,他花了数千两黄金(此为谬传),身边还有北极宫的弟子,更有人说,赵欣欣被野祀袭击的时候,此人曾经斩杀了野祀的司修。 所以堂堂的徐先生,眼下才会如此低三下四。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不过一个小制修,徐先生说笑了。” “向捕手应该跟阁下是素识吧?”徐秋生轻笑一声,“这也算小制修?” 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你这话从何说起?” “他曾在水月庵的酒家,为阁下张目,”徐先生果然是消息灵通之辈,“还有人说,他曾经在阁下手下吃瘪。” 李永生这才开始正视对方,“你这情报收集能力,果然有一套。” “李先生的出身,我并没有时间多了解,总之肯定也是我惹不起的,”徐秋生很光棍地发话,“所以,还请阁下先高抬贵手,九公主那里,我自会去分说。” 他身边的美艳女修,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显然,在此之前,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制修,竟然是如此地恐怖。 她不得不感叹,朱雀城果然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又摇摇头,“算,我也懒得跟你计较,想让我高抬贵手也很简单……我们酒家,你要多介绍人来吃酒才好。” 话已经说成这样了,只能多拉几个客户来了,想必永馨也会很开心的。 “这个肯定没问题,”徐秋生笑着点点头,九公主的产业开在他的地盘,此前借着刷声望不假,但是话说开了之后,正经就该借机攀附了。 当然,攀附之前,先要获得九公主的原谅才对。 “既然是如此,你就不要在我这里费功夫了,”李永生一摆手,其实他一直很烦这种“有活力的组织”,眼下话虽然说开了,但是并不能影响他的喜好。 徐秋生心里也烦着呢,这才搞定一位,还有另一位等着搞定!(。) 第二百九十四章家世和定位四更求月票 收规费一事,折腾了李永生和赵欣欣将近半个月。 其实,赵欣欣并没有徐秋生想像的那么难说话,他将话说明白,又表示虽然免了规费,还会派人看护这里,九公主就懒得再跟他计较了。 场面上的人物,在意的也就是一个面子。 更别说,徐秋生还答应,以后自己宴客,都会选择在“我们酒家”。 此事终于过去了,但是赵欣欣依旧不怎么开心——酒家来的客人,实在是太少了,每天就是十五六桌,好的时候能偶尔突破二十桌,不好的时候,甚至只是个位数。 不过还好,跟徐秋生揭过规费一事之后,第二天,徐家一名嫡子的婚宴,就选在了我们酒家,席开三十桌。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中土国的酒家,很少靠接婚宴挣钱的,这种事不具备推广性。 为什么呢?因为这里的黎庶,大多都是家族聚居的形式存在,结婚当然是大事,但是待客的宴席,肯定要摆在家里,这才是待客的诚意。 请客人去外面的酒家吃席,那成什么了?家里连摆酒的地方都没有,你好意思结婚吗? 徐家的嫡子大婚,摆了五百桌酒,虽然这是一个温饱型社会,但是徐家家族大,交往的人也多,五百桌酒不算什么。 至于说我们酒家这里的三十桌,基本上就是那些上了礼又懒得去的,还有某些贵人的侍卫之类,想来的话,就来酒家吃饭。 当然,我们酒家的定价相当高,菜式也上档次,肯定不辱没徐家。 酒桌上,大家甚至说起来,这个酒家的定价有点偏高了。 不过有那些明白事儿的,就说你们别唠叨了,这酒家后台很硬,就连规费都只交了一个月,以后会免了。 说起为什么免规费?那当然是因为向佐来吃白食,徐家搞不定,惭愧之下,就免了酒家的规费——惹不起向佐,真的不丢人。 当然,酒家若是后台不硬的话,就算徐家惹不起向佐,你照样还得交规费。 酒席散去之后,赵欣欣又招来了李永生,“我有意将酒家打造成一个奢华之地,为什么他们就不认账,反而觉得我价钱贵呢?” 必须指出的是,我们酒家的酒菜,确实是贵,比一般的酒家贵出一倍还有多,这是九公主在经营初期,就定下的策略。 任何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初次经营一种买卖的时候,都会选择做高端产品,这是一种铁律,也可以说是社会现象。 赵欣欣也不例外,她就是想打造一个“稍微上点档次”的酒楼,没办法,档次太低的话,有失身份。 幻想垄断“上海滩所有倒马桶生意”的,只能是许文强,绝对不会是宋子文。 九公主也不想太降低自家产业的定位,哪怕她是想借此体察民情。 她不是反思,自己的定位是不是高了,而是在考虑,我如何才能让他们认可这个品牌? 更令她苦恼的是,半个多月过去了,酒家的生意,一直不值得一提,也就是今天,能稍微赚一点,其他时候都是在赔钱。 “不用着急,慢慢来,”李永生笑着回答,“或者,咱们可以强调一些特色,比如说座位费什么的。” “座位费……也算特色?”赵欣欣的脸沉了下来,“你确定不是在消遣我?” “我哪儿敢消遣你?”李永生叫了起来,“走着看吧,我觉得今天是个不错的开端。” 他还真有一语成谶的能力,当天晚上,酒家来了八拨客人,其中一拨是三男一女,人人身上都带着伤,进门就问,“听说贵酒家可以通宵?” “通宵的话,比较难办,”小二赔着笑脸回答,“子初之后,须得买座位费。” “座位费是如何卖的?”一名男修发问了,他是中阶司修,断臂处还在不住地冒着鲜血。 “每人一个时辰两块银元,”小二客客气气地回答。 男修还待发话,那唯一的一名女修出声了,她的额头血肉模糊,“听说入了贵酒家,旁人不能在此地惹事,是否属实?” 小二冲对方恭敬了半天,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傲然点头,“没错,就算是官府中人来了,想要带你们走,也得等你们吃完了出门再说。” “那行,”男修点点头,“左右不过几块银元的事情,好了小二,先来四只烤羊腿,上好的酒,来十二壶!” 他们点的菜,真不值几个钱,加上酒也不过五十多银元——向佐那厮,一个人就吃了一百多。 但是很显然,这几位不差钱,差的是一个安全的环境。 他们坐下没有半个时辰,就有人在门口张头张脑,又过一阵之后,三名司修闯了进来,大喇喇地发话,“诸位,打扰了,找几个人……握草,你们还真敢留在这里?” 那四位不管不顾,慢吞吞地吃喝,只有断臂的中阶司修,侧头看一眼赵欣欣。 不待赵欣欣发话,小二已经先跳了出来,“几位,这儿是酒家,有什么恩怨,麻烦等我们客人吃完了,去外面解决。” “滚一边去,”一名司修随手一拨拉他,“私人恩怨,别找不自在啊。” 李永生正坐在柜台边喝酒,见状就站了起来,淡淡地发话,“不要动手,这是私人产业,你也别找不自在!” “屁的私人产业,”司修冷笑一声,“这是……徐老三的地盘吧?他见了我也得跪着。” 李永生根本不接这话茬,“敢在酒家动手,后果自负……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就动手了,你奈我何?”那厮掣出腰间长刀,抬手一刀,就斩向了那三男一女。 白光一闪,他的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佝偻老妪,而他的手臂,已经连着刀,掉在了地上。 此人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人斩掉了臂膀,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你们……你们竟然敢伤人?” 老妪呲牙一笑,“我们不但敢伤人,还敢杀人,不信的话,你继续动手试一试!” 三名司修相互看一看,终于还是捡起手臂,退了出去——处理及时的话,手臂接得起来。 但是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完了,不多时,外面又有声音传来,两个捕快走了进来,一脸的肃穆,“这里发生打架伤人的事了,谁干的?” “滚!”赵欣欣淡淡地发话,“叫你们严捕长过来。” “严捕长?”两名捕快闻言,顿时就是一怔,“你是?” 赵欣欣根本不理他们,走官府体系的话,她跟这俩人多说一个字,那都没面子。 酒家里不缺玲珑的小二,有人就走上前发话,说得也很得体,“不管你们要抓什么人,在酒家里吃酒的,就是我们的客人,你们想抓人可以,在门外候着。” 小二自认为,自己说得不错,但是两个捕快不干了,其中一个明显喝了酒的家伙,直接掣出了腰间的短刀,“有种你再说一遍?” 不等小二发话,赵欣欣出声了,“敢在我酒家里动手的,死!” “你不怕官府吗?”另一名捕快高声叫着。 拔刀的捕快却是更不服气,直接一刀斩向了小二,“滚开!” 白光一闪,拔刀的捕快被斩为了两截,李永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手执滴血的钢刀,冲着高叫的捕快呲牙一笑,“你再动手试一试?” 那捕快身子猛地暴退,嘴里大声喊着,“来人啊,有人杀官造反了!” “滚!”赵欣欣打出一个白点,直奔那厮,“皇家秘药断续丹,你再胡说八道,他就死定了!” “断续丹?”那捕快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接下了白点,然后赶紧抢上前,将那断为两截的同事抢回去,打开接下的玉瓶,倒出一颗拇指肚大小的丹丸,喂到了同事的嘴里。 “断续丹?”在场的人闻言,也是齐齐地一惊。 断续丹之前有四个字——皇家秘药,没错,这真的是皇家秘药,生死人肉排骨不好说,但是斩为两截的人,能接到一块,就有这么牛。 但是这种丸药,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据说是子孙庙秘制,专供皇族,一年只能产出十来颗,哪怕是在皇族里,那也是听的人多,见到的人少,属于传说级别的。 而且这药,只负责接续,若是上半截或者下半截出了问题,那不是断续丹能治得了的。 只这三个字,就让捕快不敢再往酒楼里走一步。 酒家的小二听到这三个字,都忍不住一呲牙,“东家也太厚道了吧?” 他们当然知道东家就是九公主,对于她能拿出这种丹药,并不感到很奇怪,但是将这样的丹药,用到一个外人身上,就实在令人嫉妒了。 堂堂的九公主,对于一个冒犯自己的捕快,说杀也就杀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赵欣欣没管那些,只是看李永生一眼,“最好还是别动不动杀人,我就这么一颗断续丹。” 李永生微微一笑,“对我来说,谁敢对你不敬,那就是死罪……” 一边说,他一边淡淡地扫一眼门外,“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决心,这次算你们走运。” (四更到,召唤月票。)(。) 第二百九十五章心多变贺盟主病态D背影 两名捕快在听到“断续丹”三个字之后,就知道对方有多么难惹了。 事到如今,他们反而要庆幸,对方没有草菅人命,竟然放了他们一马。 至于说找回场子?省一省吧,酒家的经营场所,也可以算私人场地,若是东主不是强势人物,捕快可以为所欲为,但是……谁敢说这位不强势? 所以还是乖乖地等在外面好了。 断续丹的出现,让“我们酒家”在瞬间就出名了。 这种丹药,甚至可能引起化修的觊觎——策划得当的话,绝对可以驱使一名化修做点什么了。 然后就有人开始打探,这酒家的东主是何方神圣? 赵欣欣在朱雀城的知名度不低,识得她的人却不多,打听到消息的主儿,又将消息传给了自己要好的亲戚朋友。 消息传开,起码是官府中人,都纷纷将此地列为了“不可招惹”的场所。 那四名伤者,直接买了五个时辰的座位费,一直歇到第二天辰末,酒家里没有床,他们就将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将就一个晚上。 等到辰末,他们基本上就缓过来劲儿了,伤势也控制住了,然后又开始招呼小二,“小二哥,来,点菜!” “还喝?”小二见状,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几位,这会儿喝酒,是不是有点早?” “我们喝酒的不嫌早,你们卖酒的倒嫌早?”唯一的女司修发话了,“时间就要到了,我们不喝酒的话,怕被你家赶出去啊。” “稍微多坐一会儿,也是无妨,”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却是赵欣欣洗漱收拾停当,到自家产业坐班来了。 这四个交座位费的人,是三名司修一名制修,但是见到她,谁也不敢怠慢,齐齐站起了身子,恭恭敬敬地打招呼,“东家来了?” “不用客气,”赵欣欣一摆手,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开店,你光顾,就是这么简单,搞得复杂了也没意思。” 这四位也看出来她的态度了,于是不再说话,不多时,酒菜上来,他们再次吃喝起来。 这一次,就没有昨天晚上吃喝得多了,昨天他们一来,就是一人一根羊腿,胃口相当大,现在则是细嚼慢咽,生恐吃得快了。 他们这一吃,就没停下来,从辰末吃到了戌初,那是早晨九点吃到了晚上七点啊。 当然,早晨点的那些菜,是远远不够的,他们一边慢慢地喝酒,一边时不时地加一个菜上来——我们一直在消费,你们不能撵我们走。 到了戌初的时候,外面走进两个人来,一个中年男子是高阶司修,另一名是翩翩公子,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是中阶化修了。 事实上,修者的年纪,光从外表,是不太看得出来的。 两人走到那四人身边,大喇喇坐下来,小二一看有情况,悄然去找李永生了。 这两位坐下之后,高阶司修皱着眉头发话,“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谁泄露的消息?” “回去再说吧,”四人里唯一的高阶司修发话了,“先吃喝一点,这里很安全。” “这里吗?”翩翩公子左右打量几眼,不以为然地撇一下嘴,“有我在,你们不用担心……雨晴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那厮的兵器上有毒,”唯一的女修淡淡地发话,“现在毒驱除了,至于疤痕,回去再说吧。” “这怎么可以?”化修公子一抬手,将十大锭黄金放在了桌上,足足的一百两,高声发话,“小二,去弄一颗复颜丸来……不够的话,我还有!” “我们这里只卖酒菜,”一名脸上有疤的制修走了过来,但是那一道显眼的疤痕,无损他的英俊,他面无表情地发话,“复颜丸的话,你们可以出去买。” “嗯?”公子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去买,钱不是问题。” 李永生一转身,就走开了,同时很随意地回答,“不是钱的问题,我们不卖复颜丸。” 对方身为化修,释放出的气势极为惊人,但是他就像没感受到一样。 “你说什么?”公子化修脸一沉。 不等他使出其他手段,那唤作雨晴的女修已经快速地开口,“朱真人息怒,这里确实只是酒家……他们还有维护之恩。” 一边说,她一边着急地挤着眼睛——这个酒家,真是一般人得罪不起的啊。 “维护之恩?”化修公子扬一下眉头,似笑非笑地发话,“这好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江真人,”雨晴左右看一看,压低了声音发话,“昨天,为了维护我们,他们腰斩了一名捕快……赔出了一颗断续丹。” “断续丹?”江真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下一刻,他的眼中,就冒出了炽热的光芒,“很随便地赔出了一颗断续丹?” 在中土国,银元和黄金是硬通货,但是像断续丹这种东西,是更硬的硬通货,当然,最硬的硬通货,还是灵石——不光是灵修需要,运修也需要。 “不能惦记啊,”有人看出了化修公子的贪婪之意,忙不迭低声劝阻,“那是皇族才能有的,咱们真的惹不起。” “皇族才能有……你们都是些什么消息,”江真人不屑地笑一笑,压低声音发话,“流落出来的不少,而且这种东西,子孙庙并不仅仅供奉皇族,他们自己也要用。” 这话的声音极低,但是那名有疤的制修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无意地瞥来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后来的这两位,并没有在酒家里待多久,随便吃喝了一点,就带着前面的四位,匆匆地走出了大门,上了院子里的马车。 一共两辆马车,还有七八名骑手,其中还有两人,是穿了捕快的制服。 一行人并没有在朱雀城多呆,直接穿城而出,奔向西方。 出城不多远,马车里猛地传出一声,“停车!” 紧接着,那公子化修从车里走了出来,他冲着侧前方冷冷一笑,“出来吧,玉钩潘家恭候阁下大驾。” 前方人影晃动,走出五个人来,都是白衣白裤,打头的也是一名年轻公子,化修修为。 他左手执扇,轻击右手的手心,笑眯眯地发话,“原来是潘家,我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伤我义安林家的人,看在潘家两字的份儿上,把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你在开玩笑吧?”被称作江真人的明显要强势一些,他脸一沉,“交出打伤了我族人的凶手,我原谅你这一次冒失!” “呵呵,”林家的化修又是轻笑一声,“抢了我林家的东西,被打伤是活该,居然要我交出凶手?莫非阁下也不想离开了?” “这是百变公子潘之江,实力惊人,”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又走出一名化修来。 此人中年儒生的打扮,青色衣裤,他淡淡地发话,“潘真人,若是你车驾里再无真人,还请阁下去义安小住些时候,你我坐而论道,岂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林慕南?”潘之江骇然地倒吸一口凉气,“你……你居然还活着?” “潘公子这话说得古怪,”林慕南微微一笑,“你尚且健在,我为何就不能活?对了,打听一下……毒阵布好了吗?” “我的毒阵何必专门去布?”潘之江傲然回答,不过下一刻,他就一拱手,“既然这样,你我两家就此别过,你看可好?” “多年不见,潘公子越来越爱开玩笑了,”林慕南笑眯眯地发话,“潘兄,我可是诚心相邀,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吗?” “我们只有一名化修,”潘之江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不过阁下一定要羞辱我的话,两败俱伤,我相信自己还是做得到的。” “潘兄你这是何意?”林慕南一脸的惊讶,“我可是好心邀请你去家里论道的,听说以前,你也挺喜欢这么做。” 邀请人论道,是中土国常见的,但是也有人以论道之名,圈禁高手,以实现打击对方势力的目的——说白了就是软禁。 潘之江冷冷地看着对方,“两败俱伤的同时,我还能留下线索,指引族中高手为我报仇,不知道你信不信?” “潘兄如此误解我的好意,那真是遗憾,”林慕南笑着摇摇头,“那好吧,我给潘兄一个面子,还是刚才的条件……把我们的东西留下就是。” “没有东西,”潘之江断然否认,他面无表情地发话,“再说了,本是无主之物,谁得了就是谁的,什么叫你们的东西?” “你一心求死,那就休怪我林家无情了,”林慕南轻叹一口气,“我已经一忍再忍了。” “且慢!”潘之江高声叫了起来,“东西确实不在我们身上,目前托‘我们酒家’代为保管!” “我们酒家?”林家的两名化修齐齐愕然,好半天,林慕南才叹口气,“倒是好算计,那么……让我们搜一下!” 潘之江冷冷地一笑,“你可知何为化修的体面?” 化修的尊严不容亵渎,他已经做出了解释,对方若是还想搜身,那就是对他的侮辱,说是不死不休也不为过。 就在林家人难以抉择之际,潘之江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解释一下吗?” (加更,为盟主病态D背影贺,求保底月票和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六章就是问问 潘家和林家听到这个声音,齐齐就是一愣:居然惹来了第三方势力的觊觎? 两家小心地收缩一下队形,提防对方的同时,也警惕地面对着第三方。 一条黑影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此时月色极佳,将此人的面孔,照得一清二楚,那道疤痕都清晰可见。 “是你?”潘之江脸一黑,抖手就是一道白光打出,化作一只大手,狠狠地拍了下去。 “砰”地一声大响,一枚大印蓦地出现在空中,重重地迎向了大手。 “印宝?”潘之江见状,顿时就是一愣,“化修?” 他正发愣,却见林家的公子化修长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酒家李掌柜!” 李永生死死地盯着潘之江,“为什么冲我下手?” 潘之江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拱,“抱歉,认错人了。” 他方才说什么东西交给我们酒家,就是要拉个目标出面,来吸引注意力,以避免跟对方拼得两败俱伤。 至于说对方不相信,他反正不会任由搜身,既然有人吸引了注意力,想来林家也未必会跟他死磕——万一东西真不在他身上,那可就亏大了。 所以一看到我们酒家的制修出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灭口——没错,他看李永生很不顺眼,却也不至于见面就下杀手,实在是不能让对方将实情讲出。 倒是林慕南见状,猜出了一点因果,忍不住轻笑一声,“灭口这种事,潘公子一如既往地心狠手辣嘛。” “灭口?”潘之江不屑地一哼,“东西是给了酒楼的东主,此人怎么可能知晓?” 其实他现在有点后悔了,刚才过于冲动了一些——不过这也没办法,他没想到,对方身边,居然也跟了一个化修。 “我家东主,连你身上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李永生笑吟吟地发话,“现在好了,谁告诉……你们在抢什么?” “东西不多,两家都不够分呢,”林家的公子化修笑吟吟地发话,“李掌柜这是打算,也插上一手吗?” 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我纯属好奇。” “我知道你们在一场战斗中,曾经斩杀了两个化修刺客,向佐对你也评价极高,”林慕南淡淡地发话,“昨天的事,我们有不是的地方,但是后来,我们也没再在贵酒家闹事。” 李永生笑了起来,“你们可以去闹事嘛,欢迎啊。” 你都知道我们能斩杀两名化修,还敢去闹事? “我们只是不想结怨,”林慕南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发话,“但是我们两家此刻在争夺的东西,不希望再多一方争夺了……原本跟你们无关的,对吧?” “我就是好奇,”李永生笑着发话,“就是想问一下。” 潘之江闻言,高声叫了起来,“你我联手,共享此物……先击退林家。” 他一直都想不通,林家有两名化修了,为何还不强闯酒家,待听到酒家能一次斩杀两名化修,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小看了这个酒家。 想到自己还试图从这酒家弄到断续丹,他就一阵后怕,又是一阵庆幸:还好没下手。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就不问一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潘之江心里一沉,感觉自己可能要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为何?” “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李永生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发话,“你对我动手,其实我不怎么生气,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对我家东主不利,这是我不能忍的。” “我哪里有?”潘之江高声叫了起来,“最多,最多我也不过是想买颗断续丹罢了。” 此刻他真不敢抵赖,因为当时他在酒楼说话的时候,就没刻意地遮掩,只是将声音放小了一点,就算这个制修没听见,那名化修肯定是听到了。 “哈哈,”林慕南闻言,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直打跌,“你居然敢去打九公主的主意?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佩服你!” “九……公主?”潘之江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他来去匆匆,哪里想得到,那酒楼的东家,竟然会是九公主——堂堂的公主,居然会操此贱业?咱不带这么坑人的。 “我跟着出来,本来是想警告你一下,或者会直接下手,”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既然你们两家要先斗,我可以等,无所谓的。” 这确实是他出来的目的,但是当他听到,潘之江打算引祸到我们酒家的时候,就不能忍受了——永馨虽然身份超然,可麻烦也已经够多了,有野祀也有朝争,不能再多树敌人。 “既然你不知道九公主,东西想必还在你身上,”林慕南呲牙一笑,“方才我还担心你能跑掉,现在看起来,你想跑都难了。” 化修之间的争斗,胜负好算,斩杀却难,这一刻,他终于放松了。 潘之江的眼珠转一转,又看向李永生,“我现在想回酒楼吃酒,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过……你觉得自己回得去吗?” 潘之江心一横,“我可以告诉你,是什么东西。” “是国战天坑的导引石,”林慕南冷冷地发话,“导引的是一个仓库……至于仓库里还剩下了什么,导引石是不是真的,这都难说。” 国战天坑位于西陲,那是卫国战争决定性的战役,战役起源于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但是越打越大,最后形成了近百万人参战的大决战。 战役分好几个战场,天坑所在的战场,有千里方圆,因为位置关键,成为高阶修者厮杀的主战场,设伏反设伏什么的,最后双方居然有九个真君加入。 一场大战结束,陨落了四个真君,重伤三人,还有两人轻伤,仙陨之光此起彼伏。 非常惨烈的战斗,中土国一名真君自爆,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最终战场塌陷成为一个大坑,大坑上方,常年笼罩着迷雾,而且里面的灵气、气运什么的,极为混乱。 更坑的是,因为灵气分布得极为不均匀,里面的树木和动物,也是生长得极为不讲道理,就连老鼠,都可能长到牛犊大小。 一切的一切,像足了核弹洗地之后的辐射异常区。 一般人进去就要迷路,不管是运修还是灵修,而且恶劣的环境,让人不能在里面多待。 可是这里的好东西也很多,曾经有人在这里发现一个掩藏得极好的、简易的战时仓库,里面竟然有三个超大型储物袋——三个储物袋! 事实上,天坑形成之后,军方曾经试图封锁这片区域,慢慢寻找,但是道宫的人不答应,我们真君的遗骸还没找回来呢,还有真君所使用兵器、法宝、护具什么的,都要找回来的嘛。 这么多年过去了,真君的遗骸找得差不多了,身为真君,就算陨落,身体的残肢断臂,也会散发出惊人的灵气——运修里的真君,也会有充沛的灵气。 正是因为如此,真君残骸被找得差不多了,也有人悄悄偷藏了起来,后来大多都被发现了。 但是那里当时做为战役的主战场,高阶修者众多,各种战略、战术物资储备充分,还有很多精英小队,在仙陨之际被波及,留下了太多的好东西。 所以就算到了现在,每年依旧有大量的探险者进入,希冀一夜暴富。 那里的环境非常恶劣,每年只有新年的时候,会变得稳定一些,是进入里面探险的最好时机,当然,由于天长日久,天坑正逐渐地变得平静,或许两三百年之后,就能随便进出了。 这里不说什么大自然的力量,但是用天道也能解释得通,异常的地方,总会慢慢恢复过来。 林慕南说出,他们争的是天坑的仓库导引石。 所谓导引石,就是为一个特殊的地方,设置一个坐标到一块信息石上。 这种东西,在战场上实在太常见了,架设一个隐秘的仓库,为了防敌人发现,往往要掩饰得连自己都发现不了,这个时候,就需要做几个导引石,万一遗忘了,就能借此寻找。 天坑仓库的导引石,这东西的诱惑力有多大,不用说的。 哪怕仓库可能被发现了,也可能被搬空了,但依旧值得赌一下,不是吗? “嘿,”李永生不屑地一笑,“原来是这种东西,那你们慢慢地争吧。” “不愧是九公主的手下,”林慕南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他贸贸然说出,也是赌一把对方可能看不上这种东西——其实他也别无选择了,人家摆明了要坐山观虎斗,那就晚说不如早说了。 “你也不用夸我,”李永生懒洋洋地发话,“我说了不争,就是不争,现在,我好像可以走了……玉钩潘家,有没有打算继续跟九公主讨要断续丹?” “不敢了,”潘之江很光棍地一拱手,“此番若是能留得命在,自是会向九公主道歉。” “好,你若出尔反尔,莫怪我诛你全族,”李永生从树上刷地跳下来,转身疾驰而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剩下的林家人和潘家人面面相觑:我去,这货就这么走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永馨生辰三更求月票 双方都不太能理解,李永生竟然如此轻易地离开了。 林慕南久走江湖,万事都喜欢往复杂里想,想到对方还有化修没有现身,少不得高叫一声,“暗处的那位真人,助我拿下此人,愿以千两黄金为谢。” 暗处传来一声轻哼,“凭你小小林家,也配指使我?” 说话间,声音就渐行渐远了。 林慕南千两黄金相邀,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心意,凭良心说,千两黄金真未必请得动化修出手,尤其对方也是化修,还打算情急之下拼命。 不过,若是单纯堵住对方窜逃路线的话,似乎……千两黄金也值得出手一下。 听到化修遁走,林慕南长笑一声,手腕一翻,手中就多了一杆形状奇怪的大戟,“潘公子,我最后一次请你做客,给你三息时间考虑!” 唉!潘之江长叹一声,心里生出无尽的懊恼来:早知如此,刚才何必在酒家里口出狂言? 如若不口出狂言的话,他就无须马上离开酒家,也可以在那里歇息一晚,到时族中还有高手来,自然不会有眼前这一幕了。 激战,在瞬间就爆发了,双方打得惊天动地,就连朱雀城里,也有不少人发现这里灵气的剧烈波动。 战斗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第二天一大早,朱雀城里就收到了战况:林家两名化修受伤,玉钩潘家的潘之江重伤逃遁,幸亏潘家又赶来了一名化修,双方终于罢手。 至于两家为何激战,没有人知道,有些人倒是有打探的心思,但是这两个家族,却是几近于隐世家族,基本上不在朝廷出仕,根本不是普通势力有资格惦记的。 不过经此一战,我们酒家的大名,在朱雀城越发地响了,原因无他,初开始玉钩潘家是在酒家里过夜的,而义安林家却没敢进入酒家动手,而是等在了城外。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酒家里的“座位费”,越来越被大家所知晓。 当然,对李永生来说,仅靠口口相传是不够的,他好歹也知道那个信息爆炸的位面,是如何做宣传的,积极主动一点,更有利于口碑的扩散。 此刻他就在做这样的事,他拿着一个香囊,冲赶来的邓蝶晃一晃,“储物袋就在这里,我也不要你什么东西,欣欣这个酒家的生意不太好,你是不是要帮一下她?” “我当然会帮她了,”邓蝶看着储物袋直咽口水,“不用你说,我也会帮……我说,这个储物袋到底有多大?” “两尺见方,”李永生将香囊递给她,“你区区一个制修,弄个大储物袋……不怕被人谋财害命吗?” 两尺见方的储物袋,真的不大,邓蝶心里有点遗憾,不过相对于其他连储物袋都没有的同门,她足可以自豪了。 至于说谋财害命,她当然是怕了,不过她也有应对办法,“待我回宫,去请求化主在储物袋上,烙下玄女宫的印记……杜晶晶在制修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也没人敢抢她的储物袋。” 储物袋上烙下印记,会损失一些私密性,但是旁人抢了储物袋,也不敢打开,更不敢使用,否则烙下印记之人,自然会感应得到。 李永生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在意的是,“你可是答应我了,要帮欣欣宣传。” 有邓蝶极力宣传,那就又不一样,在玄女宫的机构里,化主院原本就是接触外界最多的。 没用几天,朱雀城就传遍了:得罪了人不要怕,去我们酒家吃酒好了,在那里,没人敢胡来,若是担心晚上有人寻衅,还可以去那里交座位费,就能安然过夜。 朱雀城其实也有类似地方,比如说捕房旁边不远处,就有客栈,政务司旁边,也有高档客栈,可以保证住客的安全。 然而,这里终究是个江湖客聚集的地方,来寻机缘的人不少,亡命徒也很多,住正规客栈,是要提交身份证明和路引的。 去我们酒家,则是可以免去这些——大家就是去吃酒的,自然无须提交什么证明,哪怕是被官府通缉的,进了酒家,也不用担心捕房进来拿人。 若是想通宵吃酒,交座位费即可,什么顾忌都不用有,只要你交得起钱。 短短的时间里,我们酒家的上座率,就有了很大的提升,每天差不多能接待三十多拨顾客,时不时地就能看到几个人头破血流地跑进来,“小二,点菜!” 在点菜之前,他们通常会先包扎伤口,服用伤药,而与此同时,门外总会出现一些愤怒的目光,但是他们能做的,最多也就是让目光显得更愤怒一点。 然而,就算上座率增长了一些,赵欣欣还是有点不开心,“李永生,这么赚钱,我想要收回成本,需要好几十年,这样不行啊。” 你不是开个店来玩的吗?李永生实在无力吐槽,“咱把它当百年老店来经营,一时的收入不算什么,关键是要把口碑打出去。” 赵欣欣愁眉苦脸地发话,“可是,来的人的素质,都不太高,经常就嫌咱们的饭菜贵……其实这就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那是,到目前为止,虽然上座率提高了不少,可是来这里喝酒的,大部分是出于好奇,更有少数人是为了避祸,真正愿意大大方方消费的土豪,并不多。 是不是该考虑,制造一些噱头呢?李永生忍不住生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虽然知道宣传的重要性,但是还真没兴趣无下限地炒作,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事实上,他想的也没错,当一家店铺开始声名鹊起的时候,逐渐地产生吸附效应。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就进入了九月中旬,这一天子初之后,就进入了通宵时间。 赵欣欣收拾东西,打算休息了,她不可能天天晚上陪着熬夜,不过在离开之前,她冲李永生招一招手,“接下来两日,我要回山了,酒家这里,你帮着看护一下。” “回山?”李永生的眉头一皱,“我还说马上你的生辰就要到了,给你庆贺一下呢。” 他打听得很清楚,永馨是九月十五出生的,历次的觉醒失败,似乎也是在九月十五。 他还琢磨着,这次自己照看她,没准还能觉醒宿慧,没想到她竟然要回去,这岂不是让他一番准备付之东流? “这是栗化主要求我的,”赵欣欣笑着回答,“每年生辰,都要在宫中度过。” “嗯?”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他从这话里面,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莫非那栗真人,也发现永馨是转世之人了? 大能转世之际,之所以要人帮忙看顾,就是担心各种意外——不管你前生再是大能,觉醒宿慧之前,也是脆弱得跟普通修者一样。 事实上,哪怕觉醒之后,在一段时间内,都是相当不安全的,有很多手段,能控制住曾经的大能。 为什么要控制住大能?交好此人不行吗? 那还真的未必行,首先,这大能的阵营无法确定,其次,这大能曾经的恩怨,可能引来强大的仇家;再次,大能转世之前,肯定会为转世的自己,留下相当丰厚的资源。 财帛动人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父子兄弟反目成仇的情况都不少见,修者也不例外——要不然,修者四要素法侣财地中的“财”字何解? 出于这样的考虑,李永生忍不住猜测起那位高阶真人的化主的用心,于是他试探着发问,“原来你每次的生日,都要跟栗化主一起度过?” “化主哪里会在意我这个小小的道童?”赵欣欣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大多时候,就是跟同门热闹一番,再隔空向母妃请安,主要是我根基尚浅,栗化主也希望我借这个时候,多交好同门。” 听说有同门相伴,李永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栗化主地位再高,总不能一股脑对众多弟子下手,心说没准这还真是看重永馨。 但是他终究不能完全放心,少不得叮嘱一句,“我看那巡寮执事杜晶晶,也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他说的是杜执事,其实想的是杜执事身后的势力——据说制修的时候,她就能有储物袋,显然是背景惊人。 赵欣欣眉头微微一皱,淡淡地发话,“杜执事当然值得交好,不过人家门槛太高,我是攀附不上的,你工于算计,倒可以去试一试。” 这都是什么话!李永生被噎得直翻白眼,我是操心你的安危好不好?你倒吃起醋来了? 于是他干笑一声,“我从没有攀附人的习惯,若说有,那么也就是有且只有你一人!” 虽然有点肉麻,但是他知道,永馨就爱听这话,听了几千年都不厌烦。 “留着这话,对杜执事说去吧,”赵欣欣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李永生抬脚就追了过去,“我说,我只当她是普通道友,咱们还能不能好好地说话了?” 赵欣欣的脚步顿了一下,又拔脚前行,穿出了后门。 李永生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他压低声音发话,“我只担心你像在那年的雨天,九月十五疾病发作!” 赵欣欣闻言,终于停下脚步,侧过头来,淡淡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三更到,求月票和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八章税差上门一更求月票 我到底想说什么?李永生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蒙圈。 他当然不能直接解释两人的真实关系。 他说了之后,对方愿意不愿意相信,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万一弄僵了,连朋友都没得做,那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更关键的是因为,在她觉醒的时候,万一比较吃力,说出这个消息,有助于帮她觉醒。 消息提前说出,就算她愿意相信他的话,对觉醒也是有害无益。 我上辈子那般威风,怎么这辈子还没觉醒? 一个人若是总这么想,心态必然会失衡,如何觉醒得了? 李永生想了半天,才叹口气,“你知道,我精擅医术,对望气有些心得……感觉你每年的生辰,容易遇到麻烦。” 这是玄之又玄的话,再说了,精擅医术跟望气,能有什么关系?不是扯淡吗? 但是偏偏地,赵欣欣信了这话,修者的社会就是如此,天人合一之类的论调,能很好地解释这些。 于是她冷哼一声,“好了,我知道了,我的生辰,确实也遇到过一些麻烦……你的意思是说,杜晶晶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李永生翻一翻眼皮,“我的意思是说,你尽可能地跟比较多的人在一起,气运这事,谁也说不准,没准栗化主的气运,反而会影响你呢,所以,多借助一些气运旺的人,总是没错。” 赵欣欣听到他说栗真人的坏话,明显地不高兴了,哪怕她知道,对方的话说得不无道理,“你最好少说化主的不是……你不是见过她吗?看不出她和我的气运合不合?” “麻烦你搞一搞清楚,她是准证啊,”李永生苦恼地一摊双手,“我有胆子去看她的气运?那不是找死吗?” 所谓准证,就是高阶真人,只差一步就可以证真,成就真君。 赵欣欣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哼一声,“你对杜晶晶有想法,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不是答应给你复颜丸了吗?我这里可是没有复颜丸。” 我说……咱能讲点道理吗?李永生是彻底地无语了,就算杜晶晶没有复颜丸,你也肯定有啊,这是运修的丸药,你居然告诉我说你没有? 不过这些小女孩儿的心思,他也懒得计较,“我没打算要她的复颜丸,既然你没有,那我就不吃了。” 赵欣欣默然,半天才又哼一声,“男人家的,脸上有道疤也无所谓……嗯,此次回去,我多约一些同门来。”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嗯,记得约……一些气运旺盛的同门,反正你的身份也不差于他们。” “知道了,”赵欣欣见他不再提杜晶晶,也就不再拿此人做文章,“帮我看好酒家。” 九公主离开我们酒家之后,客流量顿时下挫了两成,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九公主的产业,但是她在和不在,显然是不一样的。 李永生本来想跟到山里,住那奢华别院,好随时关注赵欣欣,不过很显然,他若是离开,酒家连个主心骨都没了。 所以他只能守在酒家,坐在柜台里,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掌柜了。 九公主一离开,各种幺蛾子也飞了过来,第三天中午,朱雀城赋税房的官差来了,要收税。 昔日赵欣欣在的时候,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要向赋税房缴纳流水,但是赋税房从来没派人来过,现在她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来催税了。 交税是天经地义的,李永生虽然很讨厌这些家伙看人下菜,却也没打算偷逃税款,“这个税,是按户缴纳,还是按流水缴纳?” 关于中土国的税种,这里就不赘述了,简而言之,对于这种三层的酒楼而言,算是酒家里规模比较大的了,按户缴纳都要取一个比较高的定额。 但是这个定额,只要不是高得离谱,按户交税还是比较划算的。 按流水收税,那就要紧紧地盯着,多挣多交少挣少交,表面上看是比较合理,但是要被监督账目,没有太大的偷漏税空间。 赵欣欣一开始,就想按流水交税,没想着占朝廷的便宜,她身为英王九公主,若是按户交税,谁敢将税费定得高了? 当然,现在酒家的的生意不景气,按流水交税,也交不了多少。 李永生问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你们给个章程,我就按你定的规矩来。 至于说合理不合理,那不是他要关心的,赵欣欣是不在,但是她早晚要回来,谁想借机玩什么花招,那就等着九公主的雷霆之怒吧。 “按户收,”来的赋税房两个官差,都是制修,一高一矮,矮个儿是做主的,他笑眯眯地表示,“一个月一千块银元的定额。” “你开玩笑的吧?”李永生没打算计较税费,但是听到这话,忍不住呛了,“你知道我们一天的流水,才多少钱吗?” 我们酒家最近的上座率不错,若是没有狂点宫廷御膳菜式的土豪,每天的收入,也就是一百块银元左右,低的时候八九十,高的时候,也很少过两百。 相较第一天的三十多块银元,那是高了不少,但是想一想酒楼的规模,真是没啥可自豪的。 晚上的座位费,不在酒家账单内,关键是弹性也很大,差的时候就是三五个人,五个时辰也就三五十块银元,甚至还有光头的时候,多的时候,也不过十来个人,一百多银元。 而且这座位费,不是白收的,遇到事情要出面的,肯定也要将成本算进去。 以近期的发展来看,每天按收入一百五算,一个月不过四千多块银元,抛去成本开销,算上酒楼的折旧,盈利未必能到五百块银元。 博灵郡郡治七幻城里,大名鼎鼎的鸿运楼,按流水纳税,每个月也不过六七百块银元。 大户才能享受流水,而我们酒家虽然也是大酒楼,比鸿运楼的规模,还是小很多,定额怎么就敢定成一千块银元? 朱雀城的消费水平,确实高于七幻城——这里的江湖客太多。 但是……这只是定额啊,而我们酒家的上座率惨不忍睹,鸿运酒楼那边,说的不是上座率,而是翻台率。 李永生一看这个定额,就知道这不是收税来的,是来找麻烦的。 矮个儿税差脸一沉,“你这是……打算抗税了?” “我没打算抗税,”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不过东家不在,你跟我定这个定额,我实在没权力答应,要不……等东家回来?” “你们东家回来,也是这个税额,”高个儿冷哼一声,“酒楼的规模,就在这里摆着。” “那我也没听说,这酒楼规模值一千块银元税费,”李永生冷笑一声,“知道京城来去书苑一个月是交多少税吗?” 京城来去书苑,地段好地方大,客流量不如鸿运楼,但是消费水平极高。 那里一个月,是三百块银元的税——就这,还是比较正常的交税,只是用了文化交流的减税指标,人家没有把心思过多地用在这方面。 矮个儿的脸一沉,“你也不用等了,你东家回来,也是这个税费!” 李永生一听,心里就是一沉:这样的话,针对性就太强了啊。 他绝对可以确定,这是有人要算计九公主,敢对皇家的买卖,下这么大的定额,真不是一般人敢拍脑门做决定的。 想到前一阵还有人刺杀赵欣欣,他心里越发地肯定了——京城的争斗漩涡,扩散到了这里。 于是他冷笑一声,“这个定额是谁下的,赋税使还是知府?” 高矮两个税差,交换一个眼神,最后还是矮税差发话了,“你也莫问那么多,须知朱雀城的赋税,是直接对赋税部的。” 前文说过,朱雀城理论上归百粤郡管辖,但是却在三湘郡,是一块飞地——这大抵是因为,玄女宫坐落于此,朝廷想重点关注这一块,所以人为地将其划给了三湘郡。 当然,朱雀城成为飞地,还有其历史原因,有一些变迁和人文沿革。 正是因为如此,朱雀城的官员委任、赋税交割等,并不看百粤郡的眼色,而是直接受朝廷管理,赋税房更是如此,赋税使直接由赋税部委派,跟百粤郡赋税房关系不大。 与此相同的,还有军役房和巡荐房,三司六房的六房里,这三房的长官被称作“使”,而不是“长”,原本就是垂直管理的体系。 矮税差的意思是说,你别问这是谁定下的定额,反正赋税部会认可。 阴谋的味道,越发地明显了。 至于说他们为何会选这个时候来通知,原因也很简单,赵欣欣回山了。 九公主在的时候,就算赋税部做出了如此的决定,也要考虑她的反应,不管上面要怎么打击英王的势力,但是九公主依旧是九公主。 她若是真的恼怒了,直接杀掉这俩税差,也就杀了。 皇族犯法,也会受到惩处,但是真有苦衷的话,肯定有人会帮着叫屈。 但是九公主不在的话,他们把税费定下来,也就定下来了。 当然,若这九公主是今上的九公主,而不是英王的九公主,定下来的税费,也是能随便改的,但是生于英王之家的话,那么……呵呵,大家现在可是都在站队呢。 正是因为如此,在赵欣欣离开之际,朱雀城赋税房派来了税差——起码这时候来,比较安全。 然而,李永生既然反应过来了,他当然不会客气,“我们东家回来,也是这个税费吗?呵呵,我会劝她使用皇族免税额度的。” (加更,孜孜不倦地求保底月票和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九章狐假虎威二更 皇族免税额度?两名税差闻言,顿时呆在了那里,对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九公主不在,你不该诚惶诚恐吗?你不该恭恭敬敬吗? 现在的朝廷大势,就算是在朱雀城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太多人知道了。 没错,搁在往日,英王的九公主,完全可以强势地对待地方赋税房——那是皇族。 就算现在,也有不少皇族,能强势欺压地方赋税房,但是,绝对不包括英王一系。 大家都在说,英王可能会反了,他和襄王,目前的处境相当微妙。 支持他俩的地方,就算今上的势力,也要退避三舍,生恐逼得两人真的反了,但是在他俩的势力范围之外,两系的皇族,都足够低调,就是想表示出——我们真的没有反意。 按照朱雀城赋税房的分析,赵欣欣应该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税费的。 当然,九公主在的时候,她可能抹不下这个面子,她可能盛怒之下,为难税差,甚至杀害税差,大家也不好计较——终究是皇族。 但是,在她离开之后,她手下的人,应该能认清楚形势啊。 高个子税差终于忍受不了李永生的嚣张,冷哼一声,“皇族免税额度?真是想得美!” 我就知道矮个子是主事的,你蹿出来干什么?李永生笑一笑,“怎么,不能用吗?” 皇族免税,是皇族做生意的时候,可以享受免税——整个中土国都是赵家的,自家人做点小买卖,还收什么税? 但是国朝建立得太久了,皇族也太多了,这很正常,普通的一户人家,只要财货跟得上,繁衍百年,五代之后,如果基因上没什么问题,起码就是个上千人的家族了。 而皇族更甚——他们有能力娶更多的女子,生出更多的后代。 因为皇族以令人瞠目的速度繁衍着,又占据了很多的资源,所以皇族免税,渐渐地就有点不合时宜了——甚至还有皇族在不沾边的产业里挂名,图的就是免税。 而那些产业,也会给皇族以丰厚的回报,这是趴在朝廷身上吸血。 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发现这政策的弊端,所以皇族的免税,就有了额度一说。 这么多子孙繁衍下来,皇族中人也有远近之分,亲王的免税份额多一些,郡王的免税份额少一些,这都是不需要解释的。 至于其他更远的皇族,只能通过其他手段来想方设法谋取份额了。 但是对于赵欣欣,显然不需要操心能否得到份额。 矮税差是真没想到,九公主虽然走了,还留下一个如此强硬的家伙。 他愣了一愣之后,冷哼一声,强自撑着,“就算是皇族免税份额,这也不是该你同我说的,你算什么身份?没资格讲这个话。” 李永生不是皇族,确实没资格说这话,但是对方已经打算为难永馨了,他也少不得冷笑一声,强硬地顶回去,“我没资格,那你就有资格吗?等九公主知会你们赋税使好了。” 皇族的免税,确实是普通官差不能插手的。 矮税差闻言,勃然大怒,“你们酒家开业这许久,赋税房也没接到免税的告知,我不管你能不能弄到免税份额,一个偷逃税款,你是跑不了的。” 从这一点上讲,赵欣欣之前的行为,确实有点不把赋税房放在眼里的嫌疑,根本不主动去申请纳税,而是等着他们来收。 然而……人家是英王的九女,身份就在这里摆着,赋税房你不得主动上门? 这却又是流程没走到的问题,李永生心里明白,但是他并不吃这套,只是冷笑一声,“我们开业一个月都没到,这叫偷逃税款?” 流程是有点问题,但是按自然月缴纳的税款,还没出了这个月,没有缴纳,绝对算不上偷逃,走到哪里都没这个说法。 矮税差其实也有自己的道理,但是对方不但伶牙俐齿,而且态度恶劣,他就懒得多说了,“我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偷逃税款……要罚款一千块银元。” 李永生也不想跟他多扯皮,说不得冷冷一笑,“那你等我们东家回来,跟她说好了。” 这两人眼下如此气焰嚣张,无非是看赵欣欣不在,那他拖着就行了。 矮税差闻言,冷冷一笑,“看来你是拒绝缴纳罚款了?那我只能很遗憾地通知你……酒家必须停业,现在,马上!”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确定?” 矮税差很干脆地点点头,“我非常确定,勒令你停业的命令,是我下的。” 李永生看一眼门外,清一清嗓子,“来人,麻烦去通知一下徐先生,有官差闹事!” 徐秋生已经不再收我们酒家的规费了,按说不会管这档子事儿。 但是酒家在开业初期,李永生坚持先给了对方规费,这就令徐秋生得了面子——敢跟九公主收规费,还成功了。 后来酒家免规费,也是因为“向佐吃霸王餐”的事件,徐秋生自己搞不定,怪不得我们酒家。 所以徐先生跟酒家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他不但自己时不时来一趟,也介绍其他人来,他甚至表示,酒家再遇麻烦,他还可以帮忙出头。 混社会的,讲的就是这份体面和排场——没人知道这是赵欣欣放过他的条件之一。 当然,他既然不收规费了,出面解决纠纷,肯定不会是免费的,可那点小钱真算不得什么——他其实更想免费,但是九公主不答应,她才不愿意给他攀附的机会。 矮税差听到这话,脸刷地就黑了,“你这是打算威胁我?” 要知道,徐秋生都敢跟九公主收规费,势力真不是一般人挡得住的,税差就怎么了?中土国每年死于意外的税差,不知道有多少,也不差多几个。 若是捕房的官差,徐先生或者会忌惮一二,但是税差……那算什么玩意儿? 李永生笑了起来,“你只看到我威胁你,没想到自己做得有多么出格吗?” 矮税差脸色铁青地摇摇头,“我不觉得自己出格,我是在为朝廷征税!” “那我也没有威胁你,”李永生一摆手,面无表情地发话,“徐先生既然收了我们一个月的规费,就该为酒楼办事,眼下还不到一个月……至于他会怎么处理麻烦,与我何干?” 矮税差死死地盯着他,好半天才冷哼一声,“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不后悔,关你什么事儿?”李永生根本都懒得看他了,“倒是你,苦苦相逼赵欣欣,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野祀的撺掇,这件事,显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野祀?矮税差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就走,连句场面话都没留。 他已经在深深地后悔,介入此事中了,这尼玛纯粹是个大坑! 但是此刻后悔也没用,人在体制中,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别人要他做出头鸟,要他做恶人,他有说不的资格吗? 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好走不送!” 徐秋生在接到消息之后,派了四五个人过来,其中就有那曹姓的司修。 曹司修进来打个招呼,“这个事儿,徐先生说要管,但是他也不想介入什么麻烦里,所以费用就不收了,真要有扛不住的时候,我们也就只能走人。” 徐秋生不愧是江湖上混的,做事确实有章法。 他在朱雀城讨生活,这里虽然是官府在管理,但是玄女宫的影响无处不在,所以他还真不是很担心朝争,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官府想要肆意报复,得先问问玄女宫答应不答应。 所以他不怕站队,严格来说,他就无所谓站队,把自己地盘上的场面处理好了,才是正道。 当然,将官府得罪狠了,被私下报复,也是他不能承受的,所以他可以帮赵欣欣,但是得有个度,越线的话,他就只能缩回去了。 江湖上混,把握好尺度,是最重要的。 正是因为他不能全力支持赵欣欣,所以他不收费用,一来卖个扎实的人情,二来也为在江湖上博个名声:徐先生做事……敞亮! 李永生知道徐秋生的想法,他也不能苛求,面对曹司修,他淡淡地表示,“有些税差,对九公主不敬,我觉得还是略施薄惩为好。” 那俩税差的行为,令他十分不爽:永馨不愿意惹事,你们还一次又一次地找上门来,这是看她好欺负? 曹司修对他的话,感觉有点为难,这个要求,有点微微超出尺度了。 不过再想一想,他决定自己不去做这个主,其实他是冲在前面的打手。 徐秋生收到消息之后,倒是不怎么介意,想一想就做出了决定,“你去吓唬那俩一下。” 曹司修这时候,就必须表明自己的观点了,“徐先生,此事绝对不会是税差的主意,咱们这么着急找上门,真的好吗?” “你都知道他们身不由己了,他们能想不到咱们身不由己?”徐秋生冷冷地看他一眼。 他再转念一想,觉得江湖人的身不由己,也没啥值得一说的,起码不能跟官府中人比,于是就又补充一句,“暗示他们一下,别以为玄女宫是良善之辈!”(。) 第三百章又见杜晶晶三更求月票 那俩税差去我们酒家的第二天,就托人去赋税房交了假条。 其中一个说父亲病重,自己要回去侍奉父亲,另一个更干脆——腿摔折了,病假! 赋税使一听,就知道有猫腻,马上着人去了解情况:腿是摔折了,还是被人打折的? 若真是有人恶意报复税差,赋税房是绝对不能不闻不问的。 其实对朱雀府赋税房来说,把事情闹大,就达到目的了,他们只需要将情况汇报上去,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们操心了。 断腿的是那位高个税差,面对来探望伤情的同僚,他很明确地表示,“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的,真的。” 来看望他的,还有一个赋税副使,他不高兴了,“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受了什么委屈,你可以说房里当然要为你做主,你若为他人隐瞒,得考虑后果!” “我自己弄伤的,这总行了吧?”高个税差不干了,他大声地嚷嚷了起来,“你们这些做上司的,只会唆使我们这些可怜人,玄女宫又不会去找你们!” 赋税副使闻言大惊,“玄女宫居然找上你了?他们敢插手世俗事务?”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玄女宫,反正我惹不起,”高个税差冷笑一声,“现在我的腿跌断了,这种破事儿,谁愿意干谁去好了。” “这个事情,你该汇报给房里的嘛,”赋税副使觉得,这不是无解的局面,“到时候我们自会去跟玄女宫交涉。” “什么事情都没有,是我自己跌断了腿,”高个税差很干脆地出尔反尔,“你们也别难为我,真要难为我,我固然不会好了,但是你们以为,玄女宫会放过挑事的吗?” 这话一出,大家都没了脾气,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玄女宫不插手俗事,但是悄悄地暗算一下某人,算多大点事情? 说白了,大家都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找赵欣欣碴儿的时候,只是想着在官府体系能弄出点事情来,却没考虑到,玄女宫居然会暗暗地插一杠子。 以往的事实证明,道宫那帮人虽然标榜重诺守信,但也绝非良善之辈,真要循规蹈矩地行事,道宫也不会发展到眼下的局面。 想明白这个环节,来看望高个税差的人,默默地散去了。 赋税房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揭过了。 又过了几天,眼瞅着九月中旬都要过完了,赵欣欣还是没有回来。 李永生有点牵挂她了,虽然根据感应,她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是天天在眼前的人儿,好久不见了,他还是不太习惯。 于是他趁着上午没人的时候,去水月庵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人打听一下消息。 水月庵不接待男客,不远处有个别院,却也只接受男性道友挂单。 李永生在附近溜达了好一阵,也没碰到熟人,问了两个道姑赵欣欣的消息,结果人家警惕地看他一眼,反过来盘查他——你问这事作甚? 这就是受盛名所累了。 后来他也学乖了,得,我不打听九公主了,我打听邓蝶吧。 别看邓蝶是制修,知名度还真远不如赵欣欣,不过最后,还是有人给出了答案,那个家伙回山去了,有段时间没见了。 李永生又转悠了一阵,发现没什么收获,眼看快到中午了,天色也不好,他就打算回酒家。 不成想一转身,正看到一个熟人,长了一双桃花眼的艳丽女道士。 杜晶晶见到他,笑眯眯地打个招呼,“好久不见,你的酒家开得挺热闹嘛。” “哪儿是我的酒家?是赵欣欣的,”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借机发问,“对了,她回山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是在忙什么?” “她回去是过生日了,还邀请了我,”杜晶晶很随意地回答,“这次没出来,好像是灵谷交换出了点麻烦,她正在接受调查,应该很快回来吧……” 玄女宫的灵谷交易,其实是用来收买人心的,象征性的手段,领了交易任务的弟子,从库房里领了灵谷,交回黄金,就算完成任务了。 一般来说,没人在上面做手脚,但是总有些漏洞,是可以钻的。 比如说,交易上限是五两灵谷,用五十两黄金交换,大家基本上都是一次就换五两灵谷。 但是有人凑不齐五十两黄金,就只能交易四两甚至三两灵谷。 那这多出来的灵谷,做任务的弟子,就能私下用黄金兑换出来,再转手高价卖出。 在玄女山里,灵谷卖不起价钱,他们也不敢随意卖,但是可以加一点价,将灵谷卖给熟人——这些熟人拿了灵谷,卖到更远的地方,就能卖起价钱去。 当然,做这种事,得有个度,别人买不起的份额,是弟子们可以揩油的份额。 而李永生当众表示,想多买灵谷,也没人敢卖给他。 这点小猫腻,在玄女宫其实不算秘密,敕牌弟子之上,也没谁看得起这点小钱——为这点利益,背个不好的名声,实在不值得。 宫里也没打算太计较此事,不过一般来说,还是会安排稳重的弟子接这个任务——赵欣欣一直接这个任务,就因为她地位尊崇身家丰厚,理论上讲是不会胡来。 前一阵,有一名弟子私卖灵谷,同对方起了口角,失手将人打死,结果死者家人跑到巡寮执事处喊冤,说是玄女宫弟子谋财害命。 这事是赔了点钱,低调处理了,但是玄女宫关起门来之后,狠狠地处罚了那个弟子,而且还彻查交易灵谷的积弊。 事实上,直到现在,也没人认为,赵欣欣会占这种小便宜,但是流程就是这样,道宫也不可能为她一个人破例。 杜晶晶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明白,笑着发话,“过不了几天,她就回来了,正好赵欣欣这孩子的酒楼,我还没有去过,你带我去看看。” 她说得理直气壮,李永生也没办法拒绝,永馨过生日还邀请了她,他显然不能破坏这一份友谊——虽然九公主可能更愿意见到他拒绝。 酒家距离这里并不远,两人的脚力,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我们酒家……赵欣欣也下了点本钱,”杜晶晶站在酒楼之外,微微颔首。 事实上,这样的小局面看不到她眼里,她只是随口称赞一下罢了,不过下一刻,她的眼睛就是一眯,“咦,门口怎么还有这许多闲人?” 门口的闲人其实不多,就是四五个,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这些是惹了事的,万一有仇家追来,他们就会躲进酒家避祸。” “就是你们规定的那个……酒家之内不得动手?”杜晶晶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很显然,她对酒家的行事,也并不陌生。 李永生可是不敢随便招惹她,含含糊糊地回答,“其实就是仗了上宫的名头,赵欣欣本是想体会一下开酒家的过程,见证兴盛和衰败,也算是红尘历练,怎奈不开眼的太多。” “嗯?开酒家竟然可以见证兴衰?”杜晶晶顿时就是一愣,修道之人,谁会不在意兴衰? 想了一想之后,她微微颔首,“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我都有点心动了……我也开个酒家,你来帮我如何?”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杜晶晶听不到回答,少不得侧头看他一眼,见他那副模样,她忍不住笑了,“是担心赵欣欣不同意吗?我去跟她说,她对我还是很尊重的。” 你开口,她肯定同意啊,只不过惨的是我,李永生干笑一声,“过两年吧,这两年我的心思,全在这个酒家上。” 杜晶晶又看他一眼,不再说话,径直走向酒楼。 他俩回来得已经有点晚了,酒家大厅已经坐了两桌客人,据说楼上包间,也刚刚坐进去一桌,那是要点宫廷御膳菜式的。 李永生安排小二,给杜晶晶上两个菜一壶酒,自己则是去柜台,拿起账单来看。 看了没几眼,又来一桌客人,就在这时,张木子也从后门走了进来,坐到了杜晶晶那一桌上,面无表情地发话,“酒量怎么样?” 杜执事看她一眼,笑了起来,“不用修为驱酒吗?” 张木子不屑地看她一眼,“跟你喝酒,用修为……那是欺负你!” 杜晶晶呲牙一笑,“好久没有人敢欺负我了呢,张木子你若是能欺负了我,我答允你个条件。” 道宫里的司修,不比化修,真的是多如牛毛,但是张木子在北极宫的声名不弱,最近又一直在玄女宫的地盘,跟赵欣欣和李永生一起,狠狠地杀了两场,在玄女宫也算有点名气了。 “我的条件,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张木子淡淡地发话,“离李永生远点。” “是吗?”杜晶晶斜睥李永生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是你的吗?” 张木子无语地一拍额头,“你这人……算了,还是喝酒吧。” 两人不再说话,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喝了一阵之后,张木子猛地一拍桌子,“你用灵气了!” “我没有!”杜晶晶冷哼一声,“输不起就别喝!” 话音未落,只听得噼里啪啦乱响,却是不远处两桌客人打了起来。 (三更到,恰逢三百章整,求月票。)(。) 第三百零一章巡寮之威 大家愕然望去,发现两桌客人打得煞是热闹,打架的四五个,拉架的七八个。 当然,拉架的基本上都在偏帮,这也是必然的。 “住手!”李永生旋风一般冲了过去,大喝一声,“谁再动手,后果自负!” 这一声实在响亮,动手的人顿时停了下来,纷纷扭头过来。 一名年轻人却不管这些,抬腿一脚,狠狠地踹向自己的对手,顿时将对方踹出两丈远,连着撞倒了四五张桌子。 “小子你找死!”不等李永生发话,杜晶晶就拍案而起,手中蓦地多出一把长刀,一抖手腕,空中幻化出一柄巨大的长刀,对着年轻人狠狠地斩了下去。 “莫要伤人,”两名司修叫了一声,各自掣出兵器,迎向那柄长刀。 “杜执事,这是欣欣的店子!”李永生也高叫了起来。 长刀和一枪一棒相撞,发出闷雷一般的巨响,气浪四散,眼看着就要变得不可收拾。 杜晶晶也有点傻眼,她是要帮李永生,可不是要拆酒家。 她极力地收起力道,但是现在似乎……有点迟了。 就在这时,张木子一抬手,掌心虚虚向下一压,空中蓦地出现一股灵气,罩向四周。 那四散的气浪,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在虚无的罩子里,来回翻滚两下,终于停歇。 这一手相当地高明,控制住了气浪蔓延,保护了酒家。 但是杜晶晶却不以为然,她扯动一下嘴角——不过是样子货罢了,若不是我收回了力道,你能控制得住? 事实确实如此,张木子有掌控之力,但是她并不精擅,若是有个实力相当的修者不买帐,着意要造成破坏的话,她还真的力有未逮。 “道宫中人?”有人叫了起来,出手的两名女修,全是身着道袍的,一眼就看得明白,“你们也要插手世俗事务?” 张木子冷冷地看对方一眼,“这是我道友的产业,我莫非能让你们拆了?” 道宫在朱雀城不能随意出手,但却不是不许出手,占了道理就可以,她出手的目的是保护,自然不怕明说。 “但是这位道友……”有人看向杜晶晶,愤愤地发话,“却是要取人性命的。” “我就是要杀人,那又怎么样呢?”杜晶晶满不在乎地回答,“你们应该感激张道友,若不是她,你们这些人,我统统杀了……居然敢在欣欣的地盘生事?” “你狠,”那年轻人终于回过神来,冷笑一声,“敢主动攻击我,少不得……玄女宫得给一个交待出来!” 主动攻击和被动防护,是不同的。 “你确定要一个交待吗?”杜晶晶轻笑一声,淡淡地看着对方。 “那是,必须的,”年轻人点点头,“我是……” 杜晶晶手一抖,长刀再次斩出,这一次,并没有在空中幻化出长刀,而是白光一闪,年轻人的人头便落地了,“这便是我的交待。” 大家见状,齐齐地愣住了,死人了啊,这种伤情,就算有断续丹,也是没得救的。 愣了好半天,才有人战战兢兢地发话,“你竟敢随意杀人?你可知道他是……” “我管他是谁,”杜晶晶冷冷一笑,“冤有头债有主,只管冲我来,本人巡寮执事杜晶晶。” 巡寮执事……大家再次无语,没错,道宫之人在朱雀城不能随意出手,巡寮却是例外。 这是道宫负责纠察的战斗人员,他们巡查客舍,也负责巡山,遇上该管的事情,就可以动手,不仅仅是在玄女山中,在朱雀城同样如此。 若是巡寮人员发了失心疯,在城中大街上胡乱出手,官府还能表示一下不满,但是人家在道宫弟子的产业内,帮忙维护秩序,那是谁都说不出话来。 更别说此人不仅仅是巡寮,还是一个执事。 有人愣了一愣之后,还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大闹曲江的杜晶晶?” 曲江位于百粤郡,离着朱雀城并不远,五年前杜晶晶孤身一人冲到那里,杀了一个人仰马翻,最后安然回到了玄女山,百粤郡曾派人来,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但是最后不了了之。 他们在这里对峙,李永生却是着人抬了尸体出门,走了好远才放下——离得门近了,也不吉利。 回到酒家之后,他不耐烦地一摆手,“你们两家,结账以后滚蛋!”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有人表示出了不满,“明明是他们寻衅在先,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撵人?” 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我不问是非曲直,只说一句,酒家里不许动手!” 杜晶晶原本都坐下了,拿起了酒杯,闻言斜睥一眼,“怎么,你不服气?” 那边见状,顿时不做声了,谁敢招惹这个动不动就杀人的主儿? 那两拨客人只能默默地结账走人,小二看得紧,连砸坏的桌椅碗筷,都要他们双倍赔了。 不过死了人的那一拨,在离开的时候,都是狠狠地瞪着李永生,如果目光能杀人,真不知道他死了多少回了。 李永生却是根本不在乎,对于这种有心没胆的人,他心里甚至有些不屑:有种你们去瞪杜晶晶,瞪我做什么? 不过死的那年轻人,似乎还真有些来历,未末时分,两名捕快走进了我们酒家,四下看一眼,发现杜晶晶和张木子还坐在那里喝酒,顿时就是一怔。 这两位今天是飚上了,桌上和脚边,放着十几个空了的酒壶,都喝得迷迷瞪瞪的了。 未末时分,酒家里已经没了客人,捕快冲着一名擦抹桌椅的小二发问,“李掌柜呢?” “李掌柜在后院,”小二头也不抬地回答。 “有人举报,说你们这里发生了命案,”捕快走到小二面前,“我们要了解一下情况。” “那您去找李掌柜呗,”小二根本不带看他的,在酒家里待得久了,连小二都不怎么把捕快放在心上了,“麻烦让一让,别挡着我干活。” 你一个小二,竟然敢这么对我?捕快好悬就想暴走了,不过……在这里撒野,貌似后果会很严重,“了解情况,我们不可能只问一个人。” “嗯?”杜晶晶一顿酒瓯,扭头看了过来,“人是我杀的,你有意见?” 捕快吓得蹭地往后一跳,待看到对方迷茫的目光,他又退两步,战战兢兢地发话,“敢问大人可是巡寮杜执事?” “就是我,人是我杀的,”杜执事浑浑噩噩地点点头,大着舌头发话,“不关酒家的事,有什么话,你只管来问我。” 捕快倒是想问呢,但是看着这位的状态,那是真的不敢问,清醒的时候,杀人都毫不犹豫,就别说目前喝高了这种状态了。 “您二位先喝着,”他只能苦笑一声,转身溜走。 出了门之后,另一名捕快低声发问,“去找一下李掌柜?” “还找什么啊,杜晶晶非要插手,找见他又怎么样?”这位苦笑一声,又看对方一眼,“我真帮不了太多,那女人杀人不眨眼,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啧,”另一名捕快咂巴一下嘴巴,无奈地发话,“真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出!” 时近傍晚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李永生本来在树下乘凉打盹,被小雨淋醒了,一时就又激起一丝闲愁:可惜永馨不在,不能一起雨中漫步。 带着这一丝惆怅,他懒洋洋地进了酒楼,来到了柜台。 因为下雨,晚上的客人稍稍多了些许,虽然是九月下半月了,但是朱雀城依旧炎热无比,眼下有清凉小雨,正是喝酒的好天气。 这一晚上,竟然来了二十多拨客人,绝大部分就坐在一楼大厅,两边的窗户打开,嗅着湿润清凉的空气,听着沙沙的雨声,真是不尽的享受。 此刻去包间的,都是不懂得欣赏的蠢货。 戌末时分,又是三男两女五个人走了进来,身上都是血淋淋的,衣衫被雨水打湿,鲜血顺着衣衫淌到了地上,一步下去,就是一个血脚印。 一名壮硕的制修抹一下脸上的雨水,高声发话,“小二,今天的座位费买了,通宵!现在只管上菜。” 这制修也挺惨的,一身短打扮,身上起码三四个血口子,鲜血和着雨水,顺着短裤流下来,在腿上留下一道道血水的痕迹。 其他人早已找了座位坐下,有两人还卸下了肩头硕大的包裹。 这种情况,在我们酒家并不少见,很多食客都习以为常了,不过还是有人斜睥一下那包裹,心里暗暗嘀咕: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 来者就是客,小二殷勤地上前,拿着菜谱,等待客人点菜。 就在此刻,门口一阵嘈杂声响起,紧接着,七八个人闯了进来,气氛登时为之一紧。 小二正待开口呵斥对方,猛地就是一怔:黑衣,方巾? 整个大厅里,蓦地变得寂静无声。 一名高阶司修走了进来,四下扫一眼,就盯住了才进来的三男两女五个人,然后他冷冷地发话,“朝安局办事,不相干的人,都滚得远点!” 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朝安局? 就在这时,有人轻笑一声,“吃酒,我们是欢迎的,想办事……到外面等着!” 众人闻言,齐齐看去,却发现柜台里,李掌柜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 第三百零二章朝安和义民 朝安局在京城威名赫赫,地方上并不多见,尤其是在朱雀城这种南疆,更是少见。 有地方上的大势力,敢不鸟朝安局,但也只能在私底下偷偷下手,天高皇帝远嘛。 然而,正是因为少见,朝安局才越发显得神秘,在地方上的公众场合中,亮出身份的话,没人敢公然不买帐,关于这个机构的传说,真的是太多了。 朱雀城位于南疆,离京城很远,又由于有玄女宫的存在,极少能看到朝安局的人——真要说起来,这里真有点法外之地的意思。 但是朝安局的人,真的很少来朱雀城吗?只要不是政治白痴,就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只不过如此摆明车马的时候,是真的很少。 在大家都被惊呆的时候,李永生竟然敢口出狂言,真是令无数人瞠目结舌——这个年轻的制修,好大的胆子! 就连那高阶司修都不例外,他讶异地看着对方,一时间竟没想到要说什么? 一名初阶司修狞笑一声,手里的短刀向前一指,“小子,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 “我不管你是谁,进了我的店子,就不许动手,”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连站起来的兴趣都没有,“要打架,出去打……还有,别拿兵刃指着我。” 初阶司修眼睛一瞪,抬手就要攻击,猛地听到有人轻哼一声,“慢着!” 说话的就是那高阶司修,他踱步到柜台前,似笑非笑地发话,“朱雀城确实偏僻了点,你确定听说过朝安局吗?” 李永生漠然地看着他,“我要说的是,酒家里不许动手,这跟我听说过朝安局没有,毫无关系!” 高阶司修嘴角的笑容,越发地明显了,“阻止朝安局办事,形同谋反,你现在觉得……还是毫无关系吗?” “真是莫名其妙,”李永生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回答,“朝安局照样有叛徒,你以为报个名号,就真能定人谋反?不知道你听说过……” 话说到一半,门口又冲进四五人来,门外也站了十来人,打头的是一个黑脸的高阶司修,他抬手一拱,“听说朝安局捉拿叛逆,我等前来相助!” 朝安局的带头司修回头看他,微微颔首,“这边远之地,既有无知鄙陋的刁民,也有你等这样心怀忠勇的义民……却也难得。” “大人过誉了,”黑脸司修又是一拱手,然后四下扫一眼,“我等该如何配合大人,还请大人示下!” 带头司修一指那五个受伤的修者,“去将那五人擒下……” 话音未落,四五个人就冲着那边扑了过去,一路上叮当乱响,不知撞翻了多少桌椅,整个大厅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 李永生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子来,“真是不给面子啊。” 带头司修稳稳地站在柜台出口,一边四下乱看,一边饶有兴致地发话,“为啥我就要给你面子呢?你长得俊?” 李永生看着他,很认真地发话,“我刚才的话没说完,你的脾气太急躁了,这样不好,很容易后悔的。” “是吗?”高阶司修看到九公主的两个护卫没有出面,知道对方拎得清轻重,心里暗暗遗憾,看来没法擅入人罪了。 几句话的工夫,那五个进来的修者就被制住了,整个大厅也是一团狼藉,没一桌不被波及。 那黑脸司修走了过来,抬手一拱,“大人,人犯已经被擒获,是否到楼上查探一番,看他们是否有余党?” 带头司修皱一下眉头,“这话……倒也在理,有劳诸位义士了。” 李永生见状,索性坐了下来,抓完人还不走,明显就是冲着永馨来的,既然是这样,他反倒是不着急了。 十几名“义士”冲上楼去,挨个地踹开门搜查,那黑脸的司修看到掌柜的年轻人坐下了,又抬手一指,“大人,此人阻拦朝安局办事,是否要拿下调查一番?” 李永生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来。 带头的司修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笑容,让他生出一些不好的感觉。 沉吟一下,他缓缓回答,“稍等,此人说我脾气太急,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一向从善如流,给他个机会……你刚才想说什么?” “呵呵,”李永生笑得越发爽朗了起来,“我刚才想问你……知道黄昊是怎么死的吗?” “黄昊?”带头司修狐疑地一皱眉,轻声嘟囔一句,“哪个黄昊?” 下一刻,他的眼睛猛地一睁,脸色也刷地变白了,“你说的……可是局本部的黄昊?” 朝安局并不仅仅在京城存在,事实上他们在各个地区有分局,比如眼前这位,就是西南分局的人。 而局本部,又称总局。 李永生嘴角噙着笑容,默默地看着他,并不说话,直看得对方鼻头开始冒出毛茸茸的汗珠,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只认识这么一个黄昊。” 带队司修先是一怔,然后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停下,都给我停下!” 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都有点走调了,搁在地球界的娱乐里,这叫破音。 黑脸司修闻言,吓了一跳,“大人,您这是何意?” “混蛋,叫你的人住手!”带队司修破口大骂,一点也见不到刚才对“义民”的那份赏识了,“尼玛,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找打?” 黑脸司修浑身一震,扭头就跑向楼梯,那群义民可还在大肆破坏包间呢。 带队司修喊了两嗓子,多少宣泄掉一些恐怖的情绪,然后又侧过头来。 他本来想喝问对方,为何不早说,但是看到那张平静的脸,他下意识地控制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你认识黄昊?” “见过两面,”李永生缓缓地回答。 高阶司修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着他,事实上,他现在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措辞说话。 李永生等了一阵,才又微微一笑,“一次是在彰德府,一次是在御马监。” “御马监,”高阶司修的嘴角抽动一下,脸色越发地白了。 他是西南局的人,但是朝安局本部和下面分局,还是有相当联系的,甚至他在西南干完这一任,都可能调到总局去。 他认识黄昊,也听说此人被整死了,至于具体是怎么死的,他没有从正规渠道得到消息,只是听人说,是被御马监的人弄死的,不但死得极惨,死前还被整得倾家荡产。 不过带队司修知道,这消息虽然是小道传来的,但是应该错不了。 其实下面分局的人,对黄昊的印象都不怎么样,这家伙下手狠辣,吃相也极为难看,根本不顾及同僚的感受。 这厮在邺城的时候,一去就夺了雁九的权,也不知道跟同僚分润一二,就连雁九都对他极为厌恶,须知这还是在本部的同僚。 带队司修听眼前的年轻人说,在御马监见过黄昊,心里就是一揪:不管黄昊的死,跟此人有没有关系,只说此人能进御马监,那就不是好相与的。 下一刻,他的脸越发地白了,因为他想起来了,说这个消息的人,似乎还提了一句:黄昊是因为惹了人,所以被整死了——这是废话,以丫的身份,不惹人根本不会死得那么惨。 问题的关键是,黄昊“好像是在彰德府办事”的时候,惹人了。 他艰涩地咽一口唾沫,低声发问,“彰德府……他对阁下不敬来着?”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淡淡地回答,“他比你的胆子小一点,没敢指责我是叛逆,只是想禁足我。” 带队司修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真的是因为惹了你,黄昊才惨死的吗? 他很不想相信这一点,但是对方的话虽然少,却将信息完整地串了起来,黄昊因为在彰德府惹了此人,就被御马监抓了,而此人后来又在御马监见过黄昊——那不就是铁铁的报复吗? 再一想对方说的——“他比你胆子小”,这位双腿软得都快坐到地上了,黄昊都那样了,那么我的下场,只会更惨啊。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只觉得嗓子眼发干,只能没命地咽着唾沫。 李永生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些微的不屑。 此刻,黑脸司修已经将“义民”都召集了回来,现场变得再次寂静无声。 看着在柜台对视的两位,他有心上前说话,却被一名初阶司修拽住了。 拽人的,正是那才拿刀指着李永生的那位,他已经敏锐地发现,头儿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嗯,非常大。 而麻烦的制造者,似乎就是那个年轻的掌柜,想到自己刚才曾经拿刀指着对方,这位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允许别人上前破坏气氛? 带队的司修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艰涩地发话,“你如何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永生摸出两颗青色的小尖锥,很随意地在手里一抛一抛,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可以不信,我无所谓的。” 带队的司修眼睛一眯,认出了青色尖锥的来历,心里仅存的侥幸,也被击得粉碎。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这位掌柜,咱们是不是能换个地方谈一谈?”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砸我酒家的时候,你给我面子了吗?” (今天月票有点少,差几票才到一百票,今天能到150票的,明天继续加更,大家再卡着点儿投吧。)(。) 第三百零三章戏外戏第一更 我何时砸你的酒家了?带队的司修很想怒吼一声。 但是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敢啊,只能干笑一声,“不是我的人动手的。” 诿过于人,官府怎么都是这副德行?果然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李永生微微一笑,“你是说,是这帮‘义民’干的,对吧?你可以滚了!” 他出声撵人,带队的司修反倒是索性拉下了面皮,赔着笑脸发话,“小兄弟,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做我兄弟?”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缓缓摇头,“凭你……还差点资格。” “好吧,这位大人,”带队司修无奈地改口,“反正我是不会被阁下放在眼里的,无非是听我说两句,万一有用呢?”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还是点点头,抬手指一下大厅,转身向后门走去。 带队司修扭头看一眼,低声呵斥,“还不快点恢复原样?” 说完之后,他抬腿就追了出去,留下一大屋子人面面相觑。 李永生穿过停马车的院子,推开一扇小门,直接进入了园林中。 天色很黑,不过园子里到处点着长明灯,不大的小灯,灯头有小拇指大小,外面罩着纱笼,不惧风吹。 走不远就是一个亭子,亭子里也点着灯,能见度相当不错,李永生并不走进去,而是站在亭子外,背着双手,凝视着雨丝,淡淡地发话,“九公主是最喜欢下雨的。” 带队的司修很光棍,见状也站在雨里,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事不是我故意做出来的,是有人想借着对付九公主,打击英王的势力。” “这点小事,需要你来告诉我?”李永生不耐烦地回答,“而且我很清楚,这不是今上的意思……你能说点有用的吗?” 你也知道这不是今上的意思?带队的司修心里又是一沉,此人来历,果然不一般。 所谓眼界的层面,就在这里了,到了某个层次,用心分析的话,自然知道今上不会如此行事。 但是到不了那个层次,真不敢这么武断地做出判断。 他勉力笑一笑,“这也是下面的人,妄自揣摩上意,希冀博取一条幸进之路。” 李永生并不回答他的话,就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这位见状,少不得就要将过程细细地说一遍。 眼下京中波谲云诡,下面是纷纷站队,但是总有人不满足于区区的站队,他们想得到更多。 刻意对付九公主的这位就是了,他先派人,趁赵欣欣不在的时候查税,结果没达到目的,于是又出一计,令人在酒楼里相斗。 没错,今天在酒楼里打架的那两拨,就是纯粹演了一出戏。 但是演戏的这帮人真没想到,杜晶晶今天在这里喝酒,而且下手还极狠,直接杀了一人。 被杀的这位,也是有来头的,义安林家的嫡子,林家是半隐世家族,基本不在朝里出仕,但是跟朝中大佬有联系,跟子孙庙的关系也极好。 这么说吧,半隐世的家族,相当于子孙庙的爪牙,在帮子孙庙争夺资源的过程中,也能落下不少,所以不用把全部的前途,赌在运修上。 林家的嫡子被杀,压力就到了捕房那里,但是捕房的捕快,带着林家子弟去酒家走了一趟,发现对方太强势,于是果断地退缩。 所以晚上才有了朝安局前来折腾。 林家和捕房怕杜晶晶,朝安局却是不怕的,杜晶晶在酒家杀人,涉及到的虽然是官府层面,但真要归类的话,那是地方事务。 朝安局出马,查的都是谋逆大案,直接代表朝廷,杜晶晶若是敢伸手去管,那就是妥妥地插手世俗事务——只要朝安局没有当着她的面,抓走玄女宫弟子赵欣欣,她就无权出手。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朝安局真的抓走了九公主,她都没资格去营救——乖乖上报栗化主才是正确的选择。 而朝安局,还真没打算抓赵欣欣,真要抓了已经入了道宫的赵欣欣,别说玄女宫,连英王都可能跳出来——你们别欺人太甚。 朝安局算得很好,而他们来了之后才发现,杜晶晶根本没就现身——他们当然不知道,杜执事喝多了,又没有用灵气解酒,现在还睡着呢。 所以他们就肆无忌惮地抓人了,等发现滨北双毒不肯出现,他们索性肆无忌惮地破坏酒家,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打击了英王的气焰吧? 不过朝安局阴人习惯了,心知找一个已经入了道宫的英王女儿的麻烦,有点说不过去,索性找了一批“义民”做帮手。 这位毫不犹疑地出卖了义民,事实上,他认为自己有出卖的理由,“……尼玛,这些全都是义安林家的人,他们对你们这个酒家,有些怨气。” 当然有怨气了,这桩恩怨,也不是什么秘密,朱雀城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玉钩潘家和义安林家对上了,潘家借助我们酒家,躲过了林家的追杀。 后来两家又狠狠地斗了一场,林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虽然不能明说,但是暗暗迁怒于我们酒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要不然中午的时候,林家的嫡子,会不理李永生的阻拦,继续出手打人? 然后,林家就更惨了,被杜晶晶横插一手,直接杀人了。 这些事情有点匪夷所思,但是细细一想,其实都很符合逻辑。 不过李永生在意的是,“原来不止中午是一场戏,晚上躲进来的那五个人,也是一场戏?” 想一想那五个人的狼狈样,浑身流淌的血水,还有肩头的大包裹,他不得不承认,朝安局在做局坑人这方面,真的是太老辣了。 “是这样的,”带队的司修讪讪地回答,“那人的目的,不是抓人,而是逼得你们出手……事实上,我还一直拦着你出手,想必你感觉得到。” 这才是他们算计之处,杜晶晶不方便出手,李永生出手不出手无所谓,若是滨北双毒不出手,他们将人带走,也是狠狠刷了赵欣欣的面子。 至于说破坏二楼和三楼的包间,根本是那“义民”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反正已经折辱了对方,何不更狠一点? 李永生闻言,不屑地冷笑一声,“想要站队,有的是手段,这么变本加厉地欺负一个小女孩,真的有意思吗?” “这个……我也是受人所托,”这位苦笑一声,又叹一口气,艰涩地发话,“你也知道,我们朝安局,这种时刻不能站错队。” 朝安局的强势,全部仰仗内廷撑腰,而内廷的权力,来自于天家,别人帮天家打击对手,求到朝安局,他怎么有胆子拒绝? 但是李永生并不这么看,他仰头看一看黑漆漆的天空,任由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良久,才长出一口气,冷冷地发话,“你有证据表明,英王会反吗?” 这位听到这话,没由来地身体一抖,艰涩地回答,“我哪里有这样的证据?” “那你为什么不能拒绝他们?你要知道,这么做很可能逼反英王,”李永生看也不看他,淡淡地发话,“朝安局负责的是调查谋逆大案,不是制造谋逆大案!” 这司修顿时张口结舌,不是他无话可说,实在是真话说出来,并不好听。 犹豫一下,他还是吐出了实话,“只要能尊奉今上的正统,让天家看清楚民心,英王反不反的,并不重要。” “什么民心,无非是投机取巧之辈!”李永生冷笑一声,“无中生有制造冤屈,也算民心?林家借机报复,也算义民?你真够无耻的。” “呃,”司修终于发现,自己确实说不过对方,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其实也有正面意义,“这些事的发生,有助于黎庶辨清正统。” 李永生被这歪理说的,竟然有点无言以对的感觉,“我见过颠倒黑白的人多了,说句良心话,你绝对排得上前三,明明是自家无耻的钻营手段,竟然能被你说得如此正气凛然。” “恶意构陷英王之女,就能辨清正统了吗?没准就将人逼反了,纯粹的唯恐天下不乱!” “跟我无关!我只是帮忙的,”这司修叫了起来,“我若拒绝帮忙,没准自己都会被构陷!” “少扯淡了,”李永生一摆手,“现在并无外人,你再这么推卸责任,那你滚吧!” 拒绝帮忙就会被构陷?这纯粹胡说八道,朝安局真不想参与的话,一句话就解决问题了——帮忙可以,你们有证据,英王要反吗? 没有实证的话,朝安局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这种妄言都要处理的话,朝安局根本忙不过来。 这位一看,对方虽然年轻,但是门儿清,他也就不说那些无意义的话了,“当然,也是我贪心太重,想赚点小钱,这世道没钱不行的,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真的试图拦你出手。” 没准你是等着我出手,一举擒获呢,李永生心里冷哼一声。 不过对这种没节操的家伙,他也懒得再费嘴皮子了,“闲话少说,你就告诉我,是谁要对付赵欣欣?” “这个……”高阶司修犹豫一下,“具体我也不是很确定。” “嗯?”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 (昨天142票,这次是卡着点儿没到,不过大家很努力地投了,二话不说,加更!顺便再求月票。)(。) 第三百零四章利益动人 带队司修被这一眼看得魂飞魄散,“我说的是实情。” 李永生轻笑一声,“果真好胆啊,好了,你可以走了。” 这位又怎么敢走,少不得叫起冤来,“我是真的不知情……不过,我有猜测!” 李永生等了一等,才又冷哼一声,“怎么,要我求着你说?” 这位沉吟一下,才硬着头皮发话,“敢问阁下手中的青色尖锥,得自于何人?” 这青色的小尖锥,可以破甲,也有能够爆裂的,散发出白雾和毒气。 朝安局里类似的阴毒物事不少,他一眼就能看出,此物绝对出于朝安局。 但是朝安局里用这个东西的人,也不是很多。 首先,朝安局里的修者流派众多,也就是所谓的“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选择使用这种东西的人,也是特定的群体。 其次,这东西的威力不小,司修之下不许使用,就像地球上的小警察,出去办案,可以带一把手枪,着了急也能带步枪,但是带着迫击炮出去,就不太可能了。 能制造大规模混乱的东西,不可能被级别很低的人掌握。 对这个问题,李永生本来不想回答,但是这厮实在太过圆滑了,蒙混过关的手段,非常娴熟,为了挖出幕后指使者,这个问题还是不能回避的。 沉吟一下,他缓缓发话,“我来朱雀城的时候,是在七月份,有同行者。” “七月份?”这司修的眼珠转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阁下跟雁九识得?” 李永生并不回答,其实他认为,雁九没准现在还在朱雀城周边活动。 但是这名司修,却是已经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于是苦笑一声,“你认识她?也不早说……我跟她很熟的。”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认识她,很值得骄傲吗?我有必要乱说?” 这位却是没在意,他眼珠一转,又想到一件事,忍不住浑身一抖,“你……诛杀卓源,就是你的人吧?” 他跟雁九确实挺熟,知道雁九在壶瓶山曾经遇袭,而袭击者就是军中高手卓源带队。 此事在朝安局也相当轰动,事实上大家都清楚,除了卓源,出手的全是博灵军役使连鹰的部下,这是一次跨郡的袭击,连军役使因此也被调查,军中的前景基本上完蛋了。 因为事关重大,就算在朝安局里,这也是不能随便提起的。 不过雁九是因此很出了一点风头,竟然在设伏的军队围杀中,逃出了生天,杀了数名司修,竟然还……斩杀了一名化修? 有那些关系好的,少不得就要私下问一问:你为何如此狂拽酷炫吊炸天? 雁九也无法将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少不得就含含糊糊地回答:我有同伴的。 朝安局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知道她是被李永生牵连了,但是既然下了封口令,一般人就不可能知道得太细。 这名司修便是如此,他知道雁九跟同行的人里,有实力强悍的人,但是人家不说,他总不能逼着说。 待他想到,这掌柜伙同赵欣欣,能除掉两名刺杀的化修,那么显然,也具备杀掉卓源的实力。 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又抬头看天,“你找事的时候,就不知道先打听一下对手?” 这位讪讪地一笑,既然有个共同的熟人雁九,他说话就变得直接了许多,“朝安局办事,何须打探对手背景?你们杀得了化修,我们不是也上门了吗?” “没了那张皮,你屁也不是!”李永生厌恶地哼一声,“好了,圈子兜得够了吧,谁让你来的?” 这位叹口气,“百粤郡务房长齐晓哲。” “郡务房长?”李永生讶异地一扬眉头,“还是百粤郡的,这厮是疯了吗?” “出面找我的是他,但是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位是越来越配合了,“他跟郡守崔正鸿交好,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受崔正鸿指使。”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崔正鸿这么做,能得到什么?” 都已经是一郡的郡守了,再往上走也没有多少空间了,关键是郡守的提升,真不是一点半点小事能实现的,如此为难一个小姑娘,真的好吗? “以我的分析,崔正鸿很可能是想调回京去,”朝安局的人做别的不行,论起情报分析,他认第二的话,没谁敢认第一,“崔郡守本是北人,在南方为官二十余年了。” 中土国的规矩,地方官必须是异地委任,三司六房或者还可以商量一下,郡府主官则必须是如此,携带的家属都不得超过三人,而且不得在当地娶妻生子。 这一点,就极大程度地保证了主官祸害辖地的可能,就算主官强势,可中土国的家族势力极大,在短短的几年任期内,真不容易搞定当地。 崔正鸿出京之后,曾任了五年南桂郡守,后又在海西郡做了六年郡守,人在外地,身边少亲人不说,连气候他都不喜欢。 十一年郡守下来,本来想着无论如何也该回京了,结果又被放到百粤做郡守,理由居然是……“熟悉南方风情”! 眨眼四年又过去了,连上他此前做知府和同知的日子,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南方待了二十余年,根本没有回京任职的机会。 那么他此次授意人为难赵欣欣,没准真的是想用这种比较激进的手段,被今上看到眼里,调回京城。 李永生想了好一阵,才接受了这个可能性,不过他还是有点怀疑朝安局的操守,“你小子不是想唆使我对付崔正鸿吧?” “对付他还真简单,”这位傲然地回答——我们对付九公主要小心翼翼,对付此人,你忘了朝安局是干什么的了? “只要局里发话,呼吸之间,我们就能拿出太多证据扳倒他……而且,绝对不是伪证!” “局里发话?”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看来我想麻烦你办这事儿,是不容易了?” “是不容易,”这位点点头,很光棍地表示,“封疆大吏,不是那么好扳的,朝安局听起来很吓人,但是跟那些雄厚的势力相比,什么都不算,他们对付不了整个朝安局,但是对付个人,那太简单了……要说黄昊此人,还是魏内辅亲信,可不是也死了?” 李永生听他这么说,也懒得再挤兑对方,“这齐晓哲区区的郡务房房长,为何敢直接出头,寻衅九公主?” 郡务房不在三司六房之列,严格来说,就相当于地球界的省、委办公厅,主要为郡守服务,但这个位子的人选,也是巡荐部指定的,郡守没权力干预。 当然,郡务房长跟郡守不合的话,郡守可以上书,要求调走这个不听话的大管家。 “齐晓哲?”朝安局这位不屑地笑一笑,“他本是西海郡里一知府,又干了几年郡务房长,想升同知了呗。” 这尼玛……是逮着我家永馨,组团刷声望?李永生心里真是不痛快,但是最坑的是,就算他不痛快,还没办法多说什么。 非常时期,官员就是要站队的,而官员的考核,也确实涉及到了这些因素。 有气没处撒,他少不得恶狠狠地瞪这厮一眼,“你呢,你想得到什么?” “我特么上当了,”这位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我就是个小虾米,收了一千两黄金,早知道这儿有您在,我哪儿敢来啊?” 李永生抬起手来,抹掉脸上的雨水,淡淡地发话,“升不了官吗?” 这位苦笑一声,“朝安局升官,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这么屁大的一个衙门。” 事实确实如此,朝安局是极威风的,但是编制太小,内廷下面的一个局,相当于副部级,跟规划司这种副部级还不一样,规划司干得好了,可以跳到其他院部去,继续升迁。 但是朝安局做到副部,就是顶到头了,升无可升,所以朝安局里化修遍地走,司修不如狗,强势是没问题的,升官是不用想了。 李永生沉默半天,缓缓地发话,“扳倒英王,你总可以升官的。” 这位闻言,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根本顾不得身下的石板路上,到处是水——没法不跪啊,扳倒英王,这是该他琢磨的事儿吗? 他苦苦地哀求,“我真的是只想赚几个小钱,李掌柜你饶过我这一次吧。” “你可以离开了,”李永生一扭身,走进了身后的小亭子,然后一抬手,亭子里的石桌上就多了一壶酒,和一个青色的酒瓯。 “李掌柜,”这位又叫了一声,声音虽然低,却异常凄厉。 李永生一抬眼,冲某一处望了一眼,抬手给自己倒酒,嘴里却说,“你也喝两口吗?” 跪在地上的这位有点迷糊:请我喝酒? 蓦地,亭子边就多了一个人影,一身道袍遮不住火爆的身材,一双桃花眼中,带着些许的朦胧和茫然。 “不喝了,头还疼呢,”杜晶晶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又侧头看一眼跪着的那位,“滚!告诉义安林家……有种来找我。”(。) 第三百零五章内讧 杜晶晶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她虽然下午喝多了,但那是她没有用灵气驱酒。 身为高阶司修,该有的警惕性,她还是不缺的。 刚才我们酒家折腾得那么厉害,只那些灵气的波动,就足够惊醒她了。 她醒了,张木子也醒了,两人睡在一个屋子里,原本还约定,晚上还要接着喝呢,见状谁也不好意思用灵气驱酒。 走出来之后,看到我们酒家没了啥反应,就站在雨里醒一醒酒。 然后她俩走过来,想了解一下情况,正好看到李永生带人走进了园林。 那二位的对话,她俩听到了一小半,不过有一小半就足够了,足以证明这是朝安局有计划的陷害,而不是酒家做错了什么。 所以,杜晶晶在现身之际,有几分醉意,也有几分杀气——她是不能随便对朝安局出手,但是朝安局的人设局陷害玄女宫弟子,她既然知道了,也不能不管。 对方若是敢强硬的话,她不介意再杀一个人——哪怕是朝安局的。 朝安局的这位,也真够草包的,事实上,搞情报工作的,最擅长分析利弊,发现自己可能会被当场斩杀,他软得比谁都快,“我这就走,马上走!” 看着他狼狈而逃,杜晶晶打个酒嗝,大声发话,“欺负了我玄女宫的,都还回来,要不别怪我不客气……呃儿。” “你这点酒量,行不行啊?”张木子也跟着走了过来。 “女人,不能说不行,”杜晶晶一指桌上的酒壶,“来,咱们接着来,永生……你也一起。” “我……前面酒家,我还得招呼一下,”李永生站起身来,逃命一般地跑了。 没办法,杜晶晶对他的心思,别说赵欣欣感觉到了,就连张木子都看出一二来。 身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男主角,他当然也能感受到。 必须指出的是,虽然身为仙界下来的观风使,对当地土著有些轻视,但是杜晶晶是一个要修为有修为,要相貌身材有相貌身材,要家世背景有家世背景的女修。 这种女修对他有意思,他还是忍不住要生出点自得开。 没办法,男人就这样。 其实换了女人也差不多,有优秀的异性赏识,总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 若是被吴妈妈这种相貌的女修追求的话,李永生恐怕就有杀人以绝后患的心思了。 不管怎么说,他是必须要跑的。 来到酒楼,他发现场面已经好了不少,桌椅板凳都归位了,打碎的碗碟,也正在被清理中,不少来吃酒的客人,已经重新坐了下来,不过酒菜一时是上不来的。 但是坐下来的客人,也不着急催酒菜——这是难得一遇看热闹的时候,酒菜算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李永生面无表情地走进柜台,“所有酒菜,重新上一份,算是我们酒家送的,遇到这种无妄之灾……对不住各位了。” 众多看客纷纷扭头,看向在场的朝安局人马。 “钱都算在我们账上,”那名拿刀指着李永生的初阶司修发话了,他居然能笑得出来,可见朝安局的奇葩,真的是不少,“今天打扰各位了,我们给大家赔个不是。” 尼玛,这明明是朝安局也在酒家吃瘪了,诸位看客里明眼人很多,顿时就交头接耳了起来:没想到九公主不在,这酒家依旧是这么强势,连朝安局都要认栽。 他们真的想错了,赵欣欣要在的话,朝安局还真的未必买账。 不过这就是题外话了,只见年轻的掌柜轻笑一声,“今天酒家还损坏了不少东西。” “我们赔,”初阶司修早得了机宜,哪里还会再炸刺?他笑着发话,“钱不是问题。” “我们不缺钱,”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怎么砸的,怎么修好,要一模一样。” 修好容易,一模一样真的难,想要刁难人的话,这四个字足以让人倾家荡产。 初阶司修先是一怔,赔钱不行,还得负责修? 不过下一刻,他就理解到了其中的用意:朝安局砸了人家的店,不能一走了之,人家不要钱,就是要看朝安局派人来修! 这梁子,真的结得有点大。 他想一想之后,点一点头,“好的,敢问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永生下巴微微一扬,冲着某个方向。 他不说话,但是酒家的小二看懂了,于是抬手一指,“那五个人,你们还想带走?” 小二指的五个人,正是一开始引得朝安局追进来的五人。 李永生知道,这五个人是朝安局设下的套,但是小二并不知情,他就觉得这五个人若是被这么带走,对酒家的信誉,会造成很大的冲击。 正好李掌柜做出表示了,他就要将人留下来。 事实上,李永生也是这个意思,你今天来扫我的面子?我还真就不让你扫! 至于说这五个人是朝安局的托儿?这真无所谓,朝安局的人不说,谁知道呢? 听到这话,朝安局的人脸上的表情,真的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了。 倒是那带队的司修有担当,略略沉吟一下,就干脆地一点头,“好的,走吧。” 刚才闯进来的人,闹哄哄地离去,而那五个托儿愣了一愣之后,也不动声色地坐下了。 就在此刻,只听得李永生大喝一声,“你们,留下来!” 他指的正是那一群义民,见到那黑脸司修一脸的愕然,他冷笑着发话,“既然不是朝安局的人,敢砸我酒家东西,就想这么走了?” 黑脸司修的惊讶,只维持了一两息,然后他就冷笑一声,“我等捉拿反贼,为国前驱,凭你个小小掌柜,也敢口出狂言?” 我是帮朝廷办事呢,你算什么东西? 李永生冷笑一声,抬手一拍,“还是留下来的好,别找不自在。” 人影一晃,两个人就出现在了酒家后门,一名高大的老者,一名佝偻老妇。 滨北双毒早就被玄女宫警告过了,不许随意进出玄女山,所以也就乖乖地待在园林里。 刚才酒家的变故,他们也看到了,但是不用李永生说,他们也知道,不能对朝安局出手。 现在小李搞定了朝安局,出声相召,他们自然要露面。 见到突兀出现的两人,黑脸司修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侧头看向朝安局的人,“他们……他们出现了。” “关我们屁事,”拿刀的那初阶司修冷笑一声,此事若是发生在半个时辰前,那是大好事,现在已经知道撞上了铁板,他怎么再会为林家张目? 要不说情报机构的人不值得托付,风头一旦不对,翻脸比翻书还快。 倒是那带队的司修有些担当,“李掌柜,总不能寒了义民的心,你说呢?” 两人都知道,这群人就不是义民,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因为从刚才的对话中,他感觉到了,这个年轻的制修,似乎是有些家国情怀的。 当然,人家若是执意不饶人的话,他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来开脱。 咦?李永生颇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自身都难保,还敢替别人求情? 不过身为观风使,那些正面、积极的东西,他还是要提倡的,虽然他知道,这“义民”之说纯属扯淡,但是……别人不知道不是? 而且他也不想点明,虽然这会令他很不开心,但是维护好赵欣欣,才是他的目的,就连眼前的酒家,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于是他微微颔首,“哪怕是义民,也不能打着朝廷旗号,破坏私人财物,留下百两灵谷,就可以滚了!” 那黑脸司修闻言,勃然大怒,“你这是想敲诈?”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我求你来砸我酒家了吗?” 黑脸司修看向朝安局那位,“靳大人,你说句公道话吧。” 李永生闻言,冷笑一声,“我都不知道他姓靳,你倒是知道了?” 不用他说,在场的明眼人很多,听到“百两灵谷”的说法,大家明白了,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义民,一般的纠纷,拿银元或者黄金赔偿就行了。 涉及到灵谷,还是“百两”这个级别的,义民的身后,绝对是有大势力支持的。 朝安局那司修,此刻也顾不得丢人了,对方的说法,毕竟还是比较隐晦的,“好了,百两灵谷就百两吧,不是我说……你们今天确实冲动了一点。” 黑脸司修再次愕然,“你的意思是?” “这里是英王九郡主开的酒家,哪个让你们胡来的?”这位也是变脸高手,闻言脸就是一沉,“你若不赔偿灵谷,我也没法帮你。” “你!”黑脸司修怒视着对方,心里这个气,真的没法说。 但是侧头看一看,滨北双毒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又忍不住有点气短,“靳大人,谁会随身携带百两灵谷在身上?” 靳大人看一看李永生,又看一眼黑脸司修,沉吟一下,然后苦笑一声,“我可以借给你。” 林家的势力之大,是他也要忌惮的,朝安局的人全身而退,却将林家的人陷在这里,林家真的发作起来,他也会头疼。 黑脸司修气得笑了,“靳大人肯借我,那自然好说了,不过……我能找到的灵谷也不多。” 靳大人脸一沉,“你不想借,那就算了。” 真是给脸不要的混蛋东西! (三更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零六章清心茶 不得不说,林家能繁衍千年,成为半隐世家族,还是有点底蕴的。 见到朝安局的人都认栽了,那黑脸司修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借对方的灵谷。 有意思的是,靳大人随身,也没有带多少灵谷——对司修来说,灵谷的作用就少了很多,而且运修并不是灵修,对灵谷没那么看重。 于是他跟李永生商量,“灵谷我也没有随身携带,先欠着行吗?” “无所谓,十天之内拿来就行,”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若想不给,也随你!” 靳大人怎么敢有不给的想法?黄昊那种守财奴,都被御马监折磨得吐出了不少积蓄,而他跟李永生的梁子,眼下还没有揭过。 于是他勉力笑一笑,“十天是吧?我肯定送到……” 一群人狼狈地从我们酒家退出,行动的失败,让大家都没什么兴趣说话。 在雨中走了一段路之后,黑脸司修出声抱怨了,“靳大人,你这借灵谷,是要干什么?” 对酒家的为难,其实是百粤的郡务房长齐晓哲,以及义安林家推动的,朝安局只是被他们请来,做幌子的。 而且以林家的势力,对朝安局不需要太恭敬,他们不需要在京城发展,底蕴又深厚,所以他这话的语气,竟然……有几分问罪的意思? 靳大人心里正不高兴呢,闻言冷笑一声,“那你刚才可以别借啊,我求你借了吗,我不借给你灵谷,你走得出去吗?” 黑脸司修再次愕然,“九郡主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连你们朝安局都要缩了?” 缩了?靳大人闻言大怒,“你义安林家号称隐世家族,不是也缩了吗?” 黑脸司修狠狠地瞪他一眼,“靳大人果然不愧出身朝安局,收钱时是一副嘴脸,缩头时又是一副嘴脸。” 靳大人听到这话,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尼玛,不知道死活的东西,你眼瘸招惹了狠人,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跟我叽歪?” 黑脸司修眉头一皱,阴森森地发话,“你竟然敢骂人?” “老子还敢杀人呢,”靳大人冷哼一声。 他的手下闻言,齐齐围了过来——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样子。 “算了,”靳大人再次出声,制止了手下,然后转身就走,“老子忙着自救,没空搭理你们。” 看到一行黑衣人消失在雨夜里,林家的人也愣住了,那名李掌柜,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头? 大名鼎鼎的朝安局,连英王九女都不放在眼里,竟然会如此害怕那厮? 我们酒家之内,随着朝安局及义民的人离开,酒菜再次上了上来,不过这一次,酒客们的喧哗声就小了很多——这酒家的来头,委实太可怕了一点。 李永生懒洋洋地坐在柜台里,想到赵欣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也是有点头疼。 杜晶晶则是跟张木子又拼酒拼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一大早,有两名司修上门,说是来修补昨天弄坏的桌椅门窗。 司修出面,肯定就是要借用气运修复了,就像九公主修建酒家,请人用了道术一般。 两名司修大致看一下,觉得活儿有点多,又找来一名司修和四名制修,一直忙到下午,才将酒家全部修补好。 酒家没有管工钱,倒是中午的时候,管了一顿饭,这些人忙完之后,确定酒家满意,没有二话转身就走。 那五个托儿,在他们之前就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一辆马车驶来,进了院子都没停,直接驶向了通往园林的小门。 院子里的大厨和小二见状,也不敢拦着,马车上可是挂着水月庵的标记。 进了园林之后,马车停了下来,赵欣欣和邓蝶走出马车,车里旋即响起一个声音,“好了,也算把你们送到了,我回水月庵。” “风真人,到弟子的别院了,”赵欣欣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发话,“既然来了,还请小住几日,容弟子尽一番心意。” “我还差你这番心意不成?”风真人在车里淡淡地发话,“无非是答应栗化主捎你们一程。” 赵欣欣眼珠一转,“有人说,在酒家观风,可以知兴衰。” “这话确实不假,”风真人笑着回答,她是经师,对这些理论精通得很,不过她若真想体验的话,水月庵旁边的客栈,可就是道宫的产业。 然而转念一想,那客栈是水月庵的,这里却是宫中弟子的,比那边还方便一些,她下了马车,“也好,我便看一看你的经营之能……此地风物果然尚可。” “小小别院,简陋得很,怠慢风真人了,”赵欣欣笑着回答,“尚幸还算清净……咦?” 下一刻,她木呆呆地看着前方,那里树木掩映之处,有一个小亭子,有三人正坐在那里品茗。 风真人见状,也抬眼看去,然后就是一愣,“咦,杜晶晶也在?” 李永生坐在杜晶晶和张木子中间,一边品茗,一边给她俩讲故事。 没办法,这俩姑奶奶太能折腾了,醒了就喝,喝了就睡,睡起来再喝……你说你们都是司修了,斗这小孩气干什么? 要是这俩在我们酒家之外喝,他绝对不管,但是在这里,他不能不管,所以他请二人品茗,然后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猛然间,他感应到了什么,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风真人您这边走,”赵欣欣指向了另一个方向,笑眯眯地为她引路。 “不用,前面的亭子就不错,”风真人淡淡地发话,也不容她反对,快步走了上去。 喝茶的三人见状,忙不迭站起身来,拱手作揖,“见过风真人。” “不须这些虚礼,”风真人一摆手,若眼前仅仅是杜晶晶,她就生受这一礼了,不过还有两名外人在,尤其是张木子,她不能视同为宫中晚辈,自然就要做出个长辈的样子。 然后她选个石凳坐下,这才发问,“杜晶晶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杜晶晶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听说这里的酒家有些意思,特来观摩,顺便帮赵欣欣看一下家,打发几个不开眼的鼠辈。” “不开眼的鼠辈?”风真人的眉头一皱,她对赵欣欣的观感,其实一般,对杜晶晶甚至有点不待见,但是听说有人居然敢对玄女宫弟子的产业下手,火气顿时就来了,“说说看。” 少不得,杜晶晶将经过说一遍,说完昨天中午的事儿,又讲一遍昨天晚上的事。 “多谢杜大人出手,”赵欣欣听完之后,冲杜晶晶一拱手,微微一笑。 不过这个笑容里,似乎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义安林家?”风真人的眉头又是一皱,她本来死慈眉善目的样子,眼下看起来,脸色却是极为阴沉,看得出来,她也知道林家。 不过下一刻,她就侧头看向杜晶晶,“林家跟你不是同源吗,你下这么重的手?” 杜晶晶的脸也黑了下来,“凭他们还不配跟我同源,再说了,下手之前我也不知道那是林家。” 她这种语气跟风真人说话,真是非常失礼的,治个不敬之罪都够了。 风真人却也没计较,只是冷冷一笑,“既知他们行事不妥,你不要学他们行事。” “嗯,”杜晶晶哼一声,很是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 风真人又侧头看向赵欣欣,“我说小赵,你身上的事儿还真多,怪不得化主托我护送你过来,以后你的护卫,还是多跟着你吧。” 赵欣欣想一想,缓缓摇头,“未上司修,我不好破例。” 玄女宫的敕牌弟子,是有资格带非道宫护卫的,那些护卫甚至可以进入外九峰候命。 当然,外人终究是外人,弟子一旦出山,护卫必须跟着离开。 风真人无奈地摇摇头,这么一个非制修弟子,惹麻烦的能力,真是堪比化修了。 反正既然赵欣欣坚持原则,她也无法再说什么,“你们聊吧……给我倒杯茶。” 邓蝶上前来倒茶,赵欣欣则是看向李永生,“酒家里……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李永生很随意地点点头,“幕后指使者,我也帮你问出来了……” 他将其间经过讲述一遍,“现在,你看要不要对付一下崔正鸿和齐晓哲?” 赵欣欣瞥一眼风真人,发现她专心地品茶,才沉吟一下回答,“崔正鸿就算了吧,这是一方大员,动了的话影响稳定。” “这么做也好,”李永生听得很明白,崔郡守不能动,那齐房长却是可以动的。 “风真人您在这儿稍微歇息片刻,”赵欣欣冲风真人微微一笑,“我和李掌柜去酒楼里看一看,然后回来给您安排住处。” “何须安排住处?”风真人微微一笑,“你只管去忙好了,这园林也不小,哪里住不下我?” 到了化修的境界,对这些凡俗条件,真的很无所谓了,她也不需要借此彰显身份。 赵欣欣跟着李永生一路缓行,出了园林的小门,才冷哼一声,“李掌柜的茶叶不错啊,能给我匀点吗?” “这是宁致远给的,”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家里能少了这些东西?” (加更了,求月票。)(。) 第三百零七章雁九上门 赵欣欣见李永生拒绝,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进了酒家也是黑着脸,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之后,才咬牙切齿地发话,“这些混蛋,未免欺人太甚了!” “想报复吗?”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交给我了。” “真是身入道宫也不得宁静,”赵欣欣长叹一声,“朝安局那边,你适可而止,不过那个齐晓哲……我实在是不能忍了。” “没问题,”李永生点点头,他一般是懒得跟人计较,但是自家伴侣受气,他当然要出头,“想怎么处理他?族诛还是只杀一人,亦或者撸掉他的官职?” “撸掉官职……”赵欣欣沉吟着发话,“太便宜他了,找我碴儿的人这么多,好不容易找到两个正主儿,有一个还不能动,账就只能全算到这厮头上了。” 咱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成不?李永生心里暗暗吐槽,同时点点头,“干掉他?这最简单了。” 他不认为赵欣欣想诛对方全族,太容易引起轰动了,甚至比拉崔正鸿下马还要难上很多。 对他来说,干掉齐晓哲,其实是最简单的选项,比撸掉官职还容易做到。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赵欣欣遗憾地嘬一下牙花子,“算了,罢免了他吧。”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李永生有点受不了啦,“确定是罢免他?” “当然,”赵欣欣点点头,然后迟疑地发话,“我是想着,罢免他的话,有点不方便,倒是杀死他,更为简单一点。” 这不是废话吗?李永生笑一笑,你那俩护卫悄悄走一遭,基本就取下对方人头了,了不得再遮蔽一下天机。 不过,“你要是觉得罢免他不容易,我倒是可以帮你想一想办法。” “你?”赵欣欣愕然地看着他,“你能罢免了他?”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对他的了解也算深了,知道这家伙在在官府里的助力不少。 但是他认识的人里,能罢免官员的人,却是没有,宁致远够狠了吧?那家伙杀人没问题,罢免官员这种事,还真不可能跟今上张嘴——弄臣就要有弄臣的觉悟,有些事不能掺乎。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你若相信我,就交给我办好了。” 赵欣欣沉吟片刻,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你似乎打算全面介入我的生活?” 没错,我就是要追得你上蹿下跳!李永生微微一笑,“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必将休戚与共!” 赵欣欣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嘴角的笑意,只是伸出左脚,不住地在地面上来回摩擦,“你的未来……好像有很多人盯着吧?” 可惜看不到大长腿啊,李永生盯着她,觉得这一身道袍着实可恶。 他挠一挠头,低声解释,“这个,我是等你等不到,去水月庵打听消息,无意撞到了杜晶晶,她非要过来看一看,你看……你都跟她交好了,我也不能替你得罪人不是?” 赵欣欣轻哼一声,头依旧是低着,“何止杜晶晶呢?还有永馨什么的……” 李永生才待解释,就听到一个沙哑而不失性感的女声传来,“永生!” 赵欣欣抬头看一眼,转身走向了柜台——快到营业时间了。 李永生狠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赶紧追到柜台,低声解释,“那是朝安局的人,一起战斗过的伙伴,你不要想歪了。” 亏得赵欣欣不是地球人,不会问出“在哪里战斗”之类的话,不过她明显还是有点想歪了,她微微一笑,“看来你要参与很多人的未来啊。” “柜台给我,”李永生低声发话,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你若是不想接待风真人,就站在这里,听我跟她说话,这总可以吧?” 赵欣欣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邓蝶也能收账,我教给她了。” 李永生挠一挠头,“但是遇到突发事件……她可以应对吗?” “那好吧,”赵欣欣转身就走,“那你就在这儿跟她聊吧。” 这才是……李永生狠狠地一拍额头,“好吧,你去喊邓蝶,反正今天化修多,不怕别人惹事。” “谁再惹事,我真的诛他全族,”赵欣欣冷哼一声,向后门走去,“我受够了!” 不怪她如此暴躁,连续遇刺不说,产业也接二连三被人找碴,换个人估计都得疯了。 雁九是挑通眉眼之辈,见两人的状况,就没有上前凑热闹,待赵欣欣离开,她才走上前,笑着一拱手,“许久不见,改行做酒保了?” 李永生斜睥她一眼,“姓靳的怎么不来?” 雁九冲他抛个媚眼,微微一笑,“他来了,不敢进酒家而已。” 说话间,邓蝶就走了进来。 李永生知道,雁九此来必有说法,既然永馨心里也有疙瘩,又有人帮着看柜台,想一想觉得还是让出柜台为好。 两人走入小院,雁九也知道他的性子,直接表示,“我本来是在巴蜀郡的,漏夜赶来,你把靳大人吓坏了。” “是我吓坏了他?”李永生一伸手,又抬眼看一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又下起雨来,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通透,“是他找上门来的吧?” “总之,他也修了酒楼,还代人垫付了灵谷,”雁九叹口气,“我这人朋友不多,他算一个,给我个面子,到此为止行吗?” 听到这话,李永生就想答应她,他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但是想到赵欣欣可能躲在某处偷窥,他还是摇摇头,“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去跟九公主说吧。” “呵呵,”雁九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有点轻浮,“都说你跟九公主是两位一体的,你从博灵赶来,恐怕就是为了找她吧……听说她的闺名,也叫永馨呢。” 她在朝安局公干,本来就不是笨人,更擅长整理各种纷乱的头绪,猜到这一点并不奇怪。 李永生却不想谈这个话题,被赵欣欣听到,那真是有害无益,“好了打住吧,我带你去找九公主,你自己亲自求情……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好的,我不乱说,也许我猜错了呢,”雁九捂嘴轻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听说你找到人之后,会恢复容貌,显然你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咦?”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这话,是任永馨跟你说的?” “朱塔任家又不止一个人,”雁九不承认也不否认,含含糊糊地回答,“刚才那个就是九公主?我觉得她不如任永馨好看啊。” “咳咳,”李永生干咳两人,冥冥中,他觉得一股杀气笼罩住了自己和雁九,“那个啥,九公主的腿很好看,大长腿,我喜欢……可惜她穿道袍的时候比较多。” “好了,不扯了,看起来她也很着紧你呢,我可不想被一个郡主记恨上,”雁九轻笑一声,“带我去见她吧。” 李永生带她进了园林,来到那处亭子,却发现风真人、杜晶晶和张木子已经不见了去向,只剩下赵欣欣一个人,在亭子前站着,看着不远处的池塘发呆。 细小的雨丝落入池塘,天色已然微黑,却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细小波纹,再听那沙沙的雨打树叶声,嗅着清新潮湿的空气,在这朦胧的烟雨中,真的能体会到一阵阵的空灵。 李永生也不想破坏这份如诗如画的气氛,带着雁九站在不远处,并不说话。 他俩站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赵欣欣才似乎有所觉,侧头看了过来,“嗯?有事?” “欣欣,这是朝安局的雁九,”李永生笑着发话,“她非要见你,跟你说点事。” 赵欣欣抬手掠一下额前的发丝,漫不经心地回答,“既是你的朋友,你替我决定好了。” “那可不行,”李永生笑了起来,“她想为昨夜朝安局的那厮求情,这肯定是你拿主意。” “我有什么主意可拿的?”赵欣欣扭过头去,继续看着小小的池塘,语气里也没什么波动,“那可是朝安局呢,我怎么敢说什么?” 雁九当然知道,自己的同僚无须在意九公主,李永生才是关键人物。 但是此时此刻,她可不能这么说,只能恭恭敬敬地一抱拳,“我那同僚不晓事,受了人愚弄,还望九公主网开一面,饶过他这一次。” 赵欣欣哼一声,“你们都要我饶过他了,我又怎么敢不饶呢?” 她还是在生气,而且没办法直接发作。 雁九也有点挠头,你这拒绝沟通的态度,真是没办法好好说话啊。 只能是李永生出面协调了,“雁九你还是说点有用的吧,姓靳的不会只想道歉就完事吧?” “他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啊,”雁九苦笑着一摊手,“有什么条件,你们只管提好了……我说,这雨有点大,能进亭子说吗?” “你想进就进,”李永生和赵欣欣异口同声地发话,“没人拦着你!” 这句话说完,两人又对视一眼,显然是有点诧异这份默契。 雁九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淋一淋雨也不错,能提条件了吗?”(。) 第三百零八章恶心的把柄 面对雁九的提问,那两位选择了沉默。 李永生等了一等,见赵欣欣不说话,于是轻咳一声,“他手里有崔正鸿的把柄,想必也有齐晓哲的把柄,那么把齐晓哲扳倒好了,拿一个郡主当垫脚石往上爬,总要付出代价的。” 雁九斜睥赵欣欣一眼,轻声发问,“九公主也这么认为吗?” 赵欣欣根本不理她,还是看着迷蒙的雨丝,哪怕它已经渐渐地隐入了夜色中。 远处有下人走来,点燃了一盏盏的纱灯。 见他俩不做声,雁九叹口气,“他是西南分局的,若是由他出面扳倒齐晓哲,百粤难免要乱一阵。” 身为朝安局中人,她觉得,靳司修受了齐晓哲的邀约之后,反而要掉过头来对付齐晓哲,会有什么不妥,反脸无情原本就是朝安局的职业技能。 但是朝安局西南分局,对百粤郡的影响并不小,这么做会产生一系列的反应,却是朝安局不得不考虑的。 赵欣欣终于扭过头来,不屑地哼一声,“我说,你做事有点诚意可以吗?” “诚意?”雁九傻眼了,“我如何就没有诚意了?” “嗤,”赵欣欣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走进了亭子,放出屏风,转眼又走出来。 湿漉漉的道袍已被她脱掉,只穿一身劲装,将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裹得紧紧的, 李永生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去,同时出声发话,“他不方便,你也不方便吗?” 雁九的嘴巴张得老大,“你是说……我去扳倒齐晓哲?” “你不想的话,也由你,”赵欣欣波澜不惊地回答,“反正我是惹不起你们朝安局,更无权指使你们做什么。” 这话当然是反话,雁九听得也明白,她沉吟片刻,终于一横心,“我需要回去了解一下,现在并不能答应下来。” 赵欣欣并不回答她,而是在亭子里坐下,抬手倒出一杯热茶,一边看着茫茫的雨夜,一边轻啜了起来。 “你去办吧,”李永生一摆手,人也走进了亭子,“同意不同意,我们也不强求。” 雁九的嘴巴动了两下,最终还是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亭子里,一对曾经的仙界伴侣,默默地喝着茶。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欣欣轻叱一声,“我说,你的眼睛太不老实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同时,她将两条腿伸得越发地直了,脚后跟虚虚地点着地面。 李永生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很无所谓地回答,“好看,当然就多看一看。” “你这家伙真是,”赵欣欣没好气地哼一声,接着眼珠一转,“雁九对你不错,还有杜晶晶……我觉得你这家伙,很有女人缘啊,要不要我帮你搞颗复颜丸?” 前一阵你还说自己没有呢,李永生差点笑出声来,他正色回答,“对男人来说,相貌真的不重要……你要觉得我该吃,那我就吃。” 赵欣欣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算了,不能让你祸害更多的女人。” 李永生听得一呲牙,“我祸害过谁啊?你这话说得……” 雁九办事的速度奇快,第二天下午就再次找上了我们酒家。 她带来了百两灵谷,交给了李永生,“这是靳大人代林家赔偿的,至于那齐晓哲,我们已经查到了他的问题……在百粤纳妾并且生子,这一点足够扳倒他了。” 李永生看一眼赵欣欣,“赔偿酒家的灵谷,你收起来吧。” “我不差这个,”九公主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不是急需灵谷吗?” 李永生笑一笑,“我现在冲击中阶制修,瓶颈阶段,不怎么需要灵谷。” “多用灵谷提升修为,”赵欣欣不容置疑地发话,“你的修为上去了,酒家的生意才能更好。” “我说两句题外话,”雁九忍不住了,出声发话,“一味用灵谷提升修为,很容易造成根基不稳……可以将灵谷收起来,慢慢服用。” “他的事不用你操心,”赵欣欣冷哼一声,“倒是你说的百粤纳妾生子,凭这一点,你觉得能扳倒一个郡务房长?” 郡务房长也是相当了不得的官职了,再往上走就是郡同知,真的不能小看,属地娶妻生子,肯定是犯错了,但是不太可能一撸到底——这只是悖德。 最常见的处罚,是调离降职,狠一点的则是降职之后不予分配,晾上几年,仅此而已。 邓蝶也在场,闻言忍不住发问,“不是有很多官员,都是因为属地娶妻生子,被撤职查办了吗?” “那只是借口,”赵欣欣对这个同门,还是相当客气的,于是她耐心地解释,“被撤职查办的官员,从来没有一个,是单纯地因为娶妻生子被处理,总会有一些别的原因。” “我勒个去的,”邓蝶听得目瞪口呆,“不会吧?这简直……” “统治的需要罢了,”赵欣欣淡淡地回答,然后瞥一眼李永生,“你不感到奇怪?” “我很奇怪,”李永生随口答一句,看到她似乎有点不高兴,只能一摊双手,“好吧,我好歹也在京城待了一年,对这些东西稍微有点了解。” 他当然不能说,我遭遇了灵魂碎片,信息爆炸的社会里,想知道什么都不难。 这个回答,倒是中规中矩,赵欣欣没有多计较,只是又看向雁九,“这一点不够。” 雁九一摊手,笑着发话,“若是为他生子的,是他的儿媳,这总够了吧?” “我艹,”“握草”,“卧槽”,李永生、赵欣欣和邓蝶齐声怒骂。 中土国极为看重家庭,乱、伦绝对是大罪,虽然罪不至死,但是名声是绝对臭了,很多大家族遇到这种事,为了保全家族名声,直接就用族规处死了。 真是想不到,堂堂的郡务房长,居然做出这种扒灰的勾当来。 雁九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朝安局窥人阴私多了去啦,更恶心的事,她也见得多了。 甚至她还有闲心解释两句,“原本是给他儿子说的媳妇,齐房长看到她美貌,就跟儿子说,他在郡治孤苦伶仃,女人名义上是儿媳,其实做他的妾室。” 这个解释,李永生三人心里还稍微舒服一点,对外人而言,这依旧是****,但是父子在之前就说好了,齐家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是合理规避监察。 当然,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儿媳,这丑闻也足以扳倒齐晓哲了。 “我正考虑杀掉这不要脸的家伙,”赵欣欣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李永生不干了,“当初说杀他的是你,不让杀他的也是你。” 这也真是胆大包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商量杀一郡的郡务房长。 但是,真的很夸张吗?也不看看在场的都是什么人。 赵欣欣也冷哼一声,“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 李永生彻底地无语了,扒灰的是那厮,你跟我抒什么情? “如果九公主认可的话,此事我们就开始操作了,”雁九试探着发话,“大约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赵欣欣微微颔首,也懒得说什么。 雁九告辞之前,迟疑一下,又说了一句,“那个……林家可能不会给靳大人灵谷。” 李永生笑一笑,“不给就不给吧,当初是他要代别人付的,你跟我说这个,毫无意义。” 本来嘛,你要充大头借给别人灵谷,当时真要让哥们儿扣了人,倒不怕林家不给灵谷。 当然,这也是朝安局想要维护自家面子,人被扣下,真的不好看。 虽然那五个托儿也是被留下的,但是其中味道,只有当事者知道,传不出去,那就无所谓丢面子。 “这灵谷,靳大人会自己讨要,不会麻烦诸位,”雁九不动声色地发话,“只不过林家对贵酒家,似乎还有些心结。” 事实的真相是,义安林家对我们酒家早有不满,再加上家中嫡子死在了这里,他们离开酒家之后,竟然认为朝安局借给自家灵谷,是多此一举! 他们认为,自己虽然打砸了酒家,但是造成的损失甚至不到百两黄金,双倍赔偿也不过二百两黄金,哪里用得了千两黄金?更别说还是以灵谷的形式赔偿。 更有人说,要是朝安局那时不缩的话,两家联手,也未必就怕了对方——我们是被朝安局的怂包坑了! 林家也有老成持重的人,说不管怎么讲,朝安局靳大人出手,保下林家的人了——当时在现场,咱林家人也没拒绝不是? 总之,朝安局算是江湖救急,咱林家也不能做那不讲究的事儿,欠账要认。 这话是不假,然而,林家真的不怎么把朝安局放在眼里,若是朝安局一个化修江湖救急了,他们可以认了,但是一个区区的高阶司修,不认也就不认了。 林家不想认账,靳大人也要把灵谷赔上,他可不想跟黄昊一样,散出数万两黄金,最后还是被折磨得自杀,何苦找那个不自在? 不过他对林家,怨气就大了——毕竟他掺乎进此事,一来是贪齐晓哲的便宜,二来也是想卖林家一个面子。 该如何找林家的麻烦,他还没有想好,但是跟九公主和李永生歪一歪嘴,那是必须的。 李永生对真相无所谓,可是九公主真的怒了,“混蛋,竟然还敢不死心?” (三更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零九章明争暗斗 雁九是挑通眉眼之辈,眼见挑唆成功,转身走了。 她和靳姓司修原本关系就不错,又心恨别人小看朝安局,才随便扇一把阴风就跑。 赵欣欣是真的气坏了,要知道,自打她出生,就是锦衣玉食从没受过委屈,待长大之后开始求道,又得到了栗化主的赏识。 入玄女宫的时候不太顺利,但终究是未臻制修就入山了,宫中有些姐妹,可能有些妒意,但是有栗化主罩着,她也没受了委屈。 栗真人对她,不像家人对她一般骄纵,但是栗化主对别人更严厉,对她的态度,已经可以称得上宠爱了,甚至还有传言说,她可能是化主在山外所生…… 总之,她是气得要命,“李永生,快想个办法安慰我,从小到大,我受的气加起来,赶不上这一个多月受的气……连一半都赶不上。” 李永生本来是无所谓的,见她气呼呼的样子,也恼了,老婆受了气,老公不得出面吗?“你想要我怎么做?要不我去找林家的麻烦?” 找林家的麻烦,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要知道,林家最少有五个真人——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没有,谁也说不清楚。 尤为关键的是,林家是半隐世家族,虽然出仕的人不多,但是在朝廷和道宫两大体系里,有相当的人脉和影响力。 李永生这话说得,委实有点夸大了。 “你是想送死吗?”赵欣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安心帮我看管酒家,多多赚钱才是正道,你帮我赚足了钱,咱们就可以去林家讨个说法了。” 李永生想一想,缓缓摇头,“我觉得咱们的酒楼,不能以赚钱为目的,多庇护些亡命之徒,没准会有人去寻林家的麻烦。” 现在的我们酒家,已经有点江湖庇护所的味道了,跟义安林家齐名的玉钩潘家,可不就是逃进酒家躲避追杀?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托词,他决定过两个月之后,赵欣欣若是还不能放弃这仇恨,少不得他就要离开酒家,往百粤郡义安山一行。 甚至他连离开的托词都想好了——他要回博本院,交研修生任务。 “敢寻林家麻烦的,真没多少人,”赵欣欣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发话,“江湖亡命客里,更是没几个敢招惹林家的,真有那本事,他们也不用亡命江湖了。” “是啊,”邓蝶点点头,出声附和,她也知道林家的厉害,“林家跟清微庙的关系极好,据说身后还有大背景。” 清微庙是子孙庙,中土国的子孙庙极多,多数上不了台面,有个化修就算体面了。 但是子孙庙是分派系的,正一、全真、丹鼎、藏真、符箓等等,甚至丹鼎一派,还分内外两系——这两系势同水火。 子孙庙的体系太复杂,不能一一介绍,总之,中土子孙庙,势力最大的,是南七北六,号称十三子孙庙,下面还有分子孙庙。 比如说李玉峰所在的三茅庙,是符箓派茅山庙的分支,而茅山庙,就是南七庙之一。 清微庙也是南七庙之一,隐隐还是南七庙之首,下面像三茅庙之类的分支,还有很多。 “玄女宫愿意招惹林家的,也不会很多,”赵欣欣很无奈地叹口气,“倒不是惹不起,而是划不来……除非杜晶晶那种疯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小欣欣,你这么背后说尊长,好不好啊?” “杜上人?”赵欣欣讶然侧头,说人小话被抓现行,真的是有点……愧疚啊,“我最近运气不太好,随便发一发牢骚,我并无不敬上人之意。” “呵呵,我就偏偏听出了不敬之意,”一串笑声之后,杜晶晶出现在三人面前,“背后说人,总是……咦,你现在开始穿劲装了?” 对着杜上人,赵欣欣有意无意左脚跨前半步,又提一提左脚脚跟,这个造型,显得她的双腿分外地修长,她笑吟吟地发话,“经营世俗产业,本该入乡随俗的。” 看到那修长到令人发指的双腿,杜晶晶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看自身,虽然她的道袍也改动过,能衬托出曼妙的身材来,但终究是道袍,不是劲装。 堂堂高阶司修,被一个没到制修的小道童比下了身材,这个不能忍。 她微微一笑,“衣服不错,真是我见犹怜。” 衣服不错,那就是说,穿衣服的人……还待商榷。 不待赵欣欣说话,她就继续说了,“世俗产业不错啊,最近我也想搞一个,看来,我也得考虑脱掉道袍换劲装了。” “杜上人若是穿劲装,一定会风采绝伦,”赵欣欣笑着回答,微微轻提一下前伸的左腿。 你说话就说话,抖腿算什么?觉得我不如你腿长?杜晶晶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不是个能忍受委屈的,于是干笑一声,“我也打算开个酒家,小欣欣你觉得好不好?” “这个无所谓,”赵欣欣笑着回答,“上人别把酒家开到我对面就好,要不然我怕争不过,朱雀城这么大,多一两家酒家,算得了什么?” 杜晶晶看她一眼,眉头一皱,“对了,刚才听你说,你最近运气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赵欣欣苦笑一声,“从小到大,我也没受过这么多委屈,经历这么多麻烦,我只想好好地修行……这是招谁惹谁了?” “这是劫数,我算过了,”杜晶晶淡淡地发话,“李永生跟你相克。” “嗯?”赵欣欣不答应了,眼睛一瞪,“杜大人你啥意思?” 上人是道童对敕牌弟子的尊称,又因为化修可以被称为真人,所以这就是对司修的尊称。 大人的称呼,那就随便叫了,不是很正式,赵欣欣原本将她称为上人,现在称为大人,那就是表明,她不高兴了。 可是这个“大人”的称呼,也没失了礼数,只是分了远近。 “我了解过了,”杜晶晶一本正经地发话,“你最近一个多月很不顺,自从认识李永生之后……他跟你相克,这是劫数。” “哦,原来如此,”赵欣欣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该如何化解呢?” “我正好要开个酒楼,”杜晶晶呲牙一笑,“他正好也有经验,我把你的劫数带走,你看可好?” “我自是……倒是没什么意见,”赵欣欣耷拉下了眼皮,缓了一缓,侧头看向李永生,“换个地方也不错,你觉得呢?” 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这事儿,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一点,于是呲牙一笑,“多谢杜上人厚爱,不过我是博本院的研修生,来做任务的,从头至尾见证一家酒家的兴旺,才是正道。” 杜晶晶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勉力一笑,“如此……也好。” 赵欣欣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转身向酒家走去,“我去看一看新做的菜式,你们聊。” 她一离开,李永生和邓蝶也跟着走了,只剩下杜晶晶站在那里发呆。 猛然间,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何必呢?本来不是你的,玄女宫中人,可是很少以情入道的,老实回山吧。” “多谢风真人抬爱,”杜晶晶头也不回地回答,“我本来就不是玄女宫心法出身,而且我有直觉,这李永生便是我的机缘。” “所以你故意斩杀林家嫡子,好逼得我们酒家陷入困境?”风真人从一座假山处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子孙庙出来的,做事果然不择手段。” “那你是我的表姨,岂不是也能划到子孙庙里?”杜晶晶冷冷地看着她。 风真人根本不搭这话茬,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让我猜一猜你的打算,待我们酒家陷入困境之后,你出手相助,那么,赵欣欣自然会将李永生让给你……我猜得对吗?” “表姨你想得太多了,”杜晶晶冷冷一笑,“我杀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那么多,而我维护酒家,也是在维护玄女山的体面。” “希望你好自为之,”风真人转身离开,“警告你一句,栗化主的心思和算计,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你若敢对赵欣欣不利,我会亲自出手教训你。” “这我当然知道,”杜晶晶不屑地一笑,“表姨你最喜欢教训自家人了,遇到外人就很客气。” 若是有人能听到她俩的对话,肯定会大吃一惊,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不过,真的没有人能听到,风真人好歹也是化修,怎么能没有防备? 李永生也没听到这对话,他们三个进了酒家的小院,去厨房看一看,检验一下新出的菜式,然后又去盘查一下采购的账簿。 正忙碌着,门外有锣鼓声响起,然后几名捕快走了进来,打头的正是朱雀城捕房的严捕长,他的身后,两名捕快抬着一块红布遮盖的牌匾。 在官府体系里,严捕长是有名亲近玄女山的,屁股歪得一塌糊涂,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玄女宫才比较给他面子,而官府也需要这么一个中间人,来维护朱雀城的治安。 他走上前,冲着赵欣欣笑着一拱手,“见过赵道友,老父母给贵酒家写了一幅字,我特意送来。”(。) 第三百一十章江湖庇护所 红布从牌匾上揭开,露出了四个大字,“红尘忘忧”。 四个字写得相当洒脱,圆润的笔锋中,透露出些许的不羁,甚至隐隐有些气运在萦绕。 朱雀城知府的字,真的非常了得。 赵欣欣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但是这四个字,也令她的嘴角微微一翘,“好字!” 李永生也点头赞许,“真的不错。” 四个字非常应景,酒家是喝酒的地方,求的就是酒后那份酣畅的感觉,忘却红尘中的烦恼。 同时,我们酒家还有些副业,那就是保护酒客不受骚扰,颇有点庇护场所的意思——只要进了酒家,你放心喝酒好了,红尘中的那些烦恼,干扰不到你。 可以说这知府,是个相当的妙人,写了这幅字,也有认可我们酒家这种行为的意思。 赵欣欣取了几块银元,打赏了来的捕快,又找了小二来,要他们将牌匾挂在酒楼门口。 小二和捕快在忙碌着,严捕长却是踱着步子,来到了赵欣欣的身边,低声笑着发话,“有老父母这一幅字,九公主行事,又方便了许多。” 赵欣欣并不答话,而是淡淡地看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当然就很狗腿地凑了过来,“知府大人怎么想起写字了?” 严捕长管理全城的捕快,自然知道此人的事迹,没有因为是个制修而小看他,而是微笑着回答,“朱雀城虽然名义上归百粤郡管辖,但是百粤很多事,是老父母不好协调的。” 这话就很明白了,知府以前是不想跟九公主的产业牵扯到一起的,所以没有送字来,但是百粤郡对酒家的行动,让他这个知府坐蜡了。 朝安局出面,都不得不败走,知府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挺无辜,为了不被人迁怒,那他也只能适当地表示出一些善意。 当然,这种行为也是很危险的,他没有选择陷害英王,具有相当的政治风险。 但是他也别无选择,实力强劲的朝安局都认栽了,他身处朱雀城,真要铁下心思,跟尚无反意的英王作对,半夜飞头都是有可能的。 玄女宫尊重官府的管理权,却不代表能坐视官府对自家弟子的抹黑。 所以知府大人只能选择最中庸的做法——皇族开店,我来凑个热闹,添一份人气。 至于说这店已经开业了,那真是无所谓的,父母官的祝福,什么时候也不算晚。 捕快们送匾的时间,选得也极好,正是申正刚过,下午四点出头的模样。 挂牌匾用了一些时间,然后又点起爆竹来,噼里啪啦响半天,待到结束的时候,就是五点半左右了,该请捕快们吃饭了。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下雨的时候,赵欣欣总是很欢喜,于是她破天荒地邀请了严捕头,在园林里一起共进晚餐,陪客是李永生。 至于邓蝶,却是在柜台上,帮着九公主招呼客人和收钱。 严捕头也知道,自家跟赵欣欣的身份差得太多,能在宅子里吃饭,那真是人家给面子。 所以他没有在酒桌上多待,吃喝完毕,就很有眼色地打算告辞走人,并且不忘记提一句,“今天我来,老父母还有一层意思,义安林家之人,他是不待见的。” 没有哪个知府,会高兴属地多了一股惹是生非的势力。 对于玄女宫的强势,知府没有办法,人家是本地的势力,九公主开酒家,他也没有办法,但是百粤郡的林家,居然跑到朱雀城来生事,这令他十分恼火。 朱雀城的官府里,有不少人偏帮百粤郡和林家,甚至捕房也有一些人被说动了。 一开始的时候,知府没能力抗拒这趋势——毕竟是官场上在站队,他若强行制止,一个“英王党羽”的帽子,是铁铁地跑不了。 可是找碴的人被收拾了,而且他们还可能继续生事,这就是知府不能忍的了。 他有保障属地平安的职责,以前事情不大,他也看不清状况,只能装聋作哑。 现在我们酒家明显有自保的能力,关键是林家再来人的话,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朱雀城从来不是个良善之地,各种案子也极多,但是毫无疑问,若是赵欣欣一旦出事,官府绝对会面临来自英王和玄女山的双重压力。 所以他必须表示出来倾向:我不会容忍义安林家胡来。 赵欣欣虽然年轻,对此却很敏感,“严捕长的意思是说,若我们怀疑某些人是林家的人,可以直接出手吗?” “这种事,九公主你自行去做就好,何必说出来?”严捕长哭笑不得地回答,然后面色一整,“要让我说,还是先报捕房,捕房来人之后,你们可以协助捉拿。” “嗯?”赵欣欣眉头一皱,有点不满意了——我堂堂的亲王女儿天潢贵胄,在私宅请你吃饭,你就给我这么一个答案? “欣欣,”李永生看她一眼,“严捕长的意思是说,来得及报捕房的,就报捕房,来不及的,当然可以直接下手,总不能让人跑了,是吧严捕长?” 严捕长笑着微微颔首,却是不便再说什么。 “唉,官府里的弯弯绕,真的好多,”赵欣欣皱着眉头叹口气,又冲严捕长微微一笑,“多谢严捕长关照。” 严捕长麻利地走人了,亭子里就只剩下了李永生和九公主。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赵欣欣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亭子边缘,探手去感受空中细密的雨丝。 李永生走到她身边,有样学样地伸出手去,并不说话。 赵欣欣侧头白他一眼,轻咬一下嘴唇,“你这人总学我,烦不烦啊?” “呵呵,我也喜欢下雨啊,”李永生轻笑一声,顿一顿之后,又轻叹一口气,“不会一直让你烦,我快要走了。” “嗯?”赵欣欣身子一顿,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他几眼,才转头看向亭子外,淡淡地发话,“也罢,杜上人肯定开出了不错的条件,我不能耽误你。” 这说话的方式,简直跟上一世的永馨一模一样!李永生有点想笑——其实她是想问,你要去哪里,但是她偏偏不这么说,一定要刺你两句,然后让你主动交待。 当然,大多时候,她都是直来直去地说话,只有很不开心需要发泄的时候,才会如此。 见她又使出了这一招,李永生也只能选择自辩了,他笑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在博本院修研,要阶段性地回去,汇报试炼任务进展。” 赵欣欣默然,过了一阵,才漫不经心地发话,“这里哪里离得开人?你写好任务进展即可,我自会着人帮你递到博灵郡去。” “博本院跟朝阳大修堂可不一样,”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大修堂的修生,做任务的时候比较灵活,博本院可是很死板,不但要亲自汇报,还要在校内耽搁些时日才行。” “负责审验你的教谕是谁?”赵欣欣转头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他,斩钉截铁地发话,“我着人去将他请来,在这里审验。” 这一刻,九公主的霸气全开,天潢贵胄就有资格这么不讲理。 “做修生的,哪里能这么对待教谕?”李永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身为皇族子弟,更该懂得尊师重教,别让我小看了你。” 赵欣欣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又发话,“几时走?” “还得个把月吧,”李永生笑着回答,“到时酒家应该也能稳定下来,不过,张木子也许会跟我离开,你最好再找几个人来,不要堕了我们酒家的名头。” “嗯,”赵欣欣胡乱地点着头,目光却是游离不定。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酒家的生意渐渐地有了起色,每天四五十桌是平常事,不少人还是地方上比较有头面的。 这些人来吃酒,主要是套一套交情,混个脸熟,以后万一遇事,也好张嘴求恳。 对他们来说,九公主的身份,意义真不大,朱雀城的势力不看重这些。 他们看中的,是酒家强大的战斗力和影响力,能斩杀化修,能吓退朝安局,就连半隐世家族义安林家,嫡子被杀都找不回场子。 这样的战绩,让酒家本身就成为了朱雀城的一股势力,这种能亲身感受到的力量,才是其他大小势力忌惮的。 我们酒家目前看不出有向外扩张的意思,大家结一份香火情又何妨? 四五十拨客人,每天能让酒楼有三百块银元左右的进账,算是超出了止损线,有部分盈利,每天晚上的座位费,才是真正的纯利润。 座位费一般是要看天吃饭,光景不好的时候,也就五六个人,好的时候,能有二三十人,最夸张的一次,有四十多人,其中三十多人是一伙的,躺着的比站着的多。 追赶他们的,是跟徐先生齐名的华先生,也是地方上难缠的混混,见到他们进了我们酒家,顿时戛然而止。 倒是有人想起来,说徐先生曾经收过这里的规费,于是进门试探着问一句,说这拨人坏了规矩,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能否通融一下? 他们能越线到徐先生的地盘追杀,仗的也就是这个规矩。 酒家的小二很干脆地表示:你们说的这些事儿,我们不懂,反正酒家不许闹事! 华先生的人只能悻悻地离开。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一章恶逆 每天晚上在我们酒家买座位的,平均下来也有十到十五人左右。 所以只算座位费,每天净利润超过百块银元,发展到这一步,酒家有望在两三年内回本。 很多人根本就没有被追杀,也会来这里,比如说那些携带了贵重东西,住店都不太放心的人。 当然,还有更稀奇的。 这一天,小二来报李永生,说有个人已经连续在酒家待了七天,现在没钱了,问酒家收不收打手,不要钱,管饭就行。 李永生对此人也有印象,白白净净的年轻人,高阶制修,话不多,总爱坐在那里发呆。 此人是上了通缉榜的杀人犯,当时是被捕房追着跑进来的,见他终于冲进酒家,捕快们也只能苦笑着说一声,“这是杀人犯,你们小心了。” 李永生没问此人为何杀人,小二们也没问,反正只要给钱,就在酒家呆着呗,杀人犯就怎么了?不一定都是坏人。 但是现在此人要在酒家打工……李永生琢磨一下,决定先了解一下,这厮因何杀人。 小二很快就打听回来了消息,此人名唤邢风,是豫州郡的一个小官员,在教化房公干,喜欢上了寡嫂,因为嫂嫂要为堂兄守节三年,族里约定,三年后再提此事。 在中土国,娶寡嫂这种事很常见,甚至隐隐有鼓励的意思,别的不说,都是一家人,女人带过来的孩子不会受委屈,嫂嫂嫁给外姓,本姓的孩子更可能被欺负。 哪曾想,就在去年,邢风的父亲失踪了,他的父亲是高阶司修,邢家有数的高手,今年寡嫂守节期满,族中却做主,要将她嫁给邢风的另一个堂哥。 邢风顿时就火了,说你们看我父亲失踪,就欺负我……我可是活生生等了三年。 族里却不管他,执意要办婚事,结果寡嫂再嫁的前一天,他手刃那名堂兄,以及一个挑唆事的堂叔,然后亡命天涯。 出了这种事,他在教化房的公干肯定就丢了,而且他还没有路引,在逃亡的过程中,杀了三名族人、两名捕快,重伤多人。 朱雀城的捕快说起此人,也是很有点无语,大好的人生,没有逃过一个情字。 李永生对于是否收下此人,有点为难,小伙子犯的错,是可以原谅的,杀人不对,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报官——寡嫂守节期间,怎么可能预定婚事? 而且寡嫂改嫁,嫁的还是邢家人,这种事只能族里处理。 邢风若真是报官,首先倒霉的就是他本人——婚事是族老拍板的。 晚辈告长辈,这属于悖逆,更别说他就不可能告赢。 说来说去,问题的根源,就在于他老爸失踪了,家里没人给做主。 所以说邢风杀人不对,本身却也是个可怜人。 李永生正为难呢,七八个人走进了酒家。 打头的是熟人,干瘦的身材,满脸刀疤,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名小二就一蹦老高,叫了起来,“向佐你个吃霸王餐的,还敢来?” “小毛孩子,一边儿待着去,”向捕手不屑地看他一眼,“等李永生说话了,你再说话。” 酒家的几名小二,最近膨胀得厉害,只觉得朱雀城没几个人值得放在眼里。 不过向捕手的大名,他们还是知道的,而且现在李掌柜就在近前,他们只能退到一边,恨恨地盯着向佐。 向佐走到李永生面前,大喇喇地发话,“我说,我一世英名,真是被你害苦了,我是个吃白食的吗?” “你不是吗?”李永生冷笑一声,“第一次见面,就想强抢我的羊腿!” “你胡说,”向佐大喊一声,伸手狠狠一拍桌子,然后嘴唇微动,悄声发话,“那是第二次见面了。” “这很重要吗?”李永生不屑地白他一眼,然后眉头一皱,“你找到了黄藕花……” 就在此刻,有小二高声叫着,“你们干什么?” 五个人已经走近了邢风,隐隐地形成了半个包围圈。 五人里,有两名司修三名制修,一个头发花白的高阶司修冲小二一拱手,淡淡地发话,“小哥见笑了,此人乃是我族中的耻辱,我们此来,是要将他带回去,以正纲常。” “打住了,”小二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只知道,他现在是酒家的客人,而我们酒家,是不允许动手的。” “贵酒家的规矩,我们听说了,”一名年轻的制修发话了,他眼中冒着凶光,“但这是我族中内部事务,事涉纲常,还望贵酒楼体谅则个。” “还说什么,动手便是,”另一名司修叫了起来,“我处理家务事,还要看别人眼色不成?哪怕是今上,也断没有这般霸道。” “你动手试一试?”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敢在我的地盘撒野,想死吗?” 那司修不信邪,探手向前抓去,只见白光一闪,正正击向他。 他猛地向后退去,看到那白光蓦地消失,他愕然侧头,“高阶司修?” 张木子站在后门口,冷冷一笑,“敢在酒家动手,好大的狗胆!” 因为见到赵欣欣穿劲装好看,她也换了劲装,偶尔出一下手,就算有人知道她是道宫中人,也懒得多事。 头发花白的高阶司修,扭头看向向佐,“向大人?” 向佐正看着李永生微笑,刚才李永生想出手,被他挡住了攻击路线。 听到邢家的求助,他淡淡地发话,“李掌柜,此人伤我捕房多人,又事涉纲常,我劝你还是莫要多事了。” 李永生呲牙一笑,“这酒家本来就是我的地盘,你来这里拿人,算是谁多事?” 向佐也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你小子用得着这么强硬吗? 事实上,他此来的时候分析过,邢家执行家法,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干涉的——就是那司修说的,哪怕是天家在此,没有足够的理由,也无法管。 而向佐本人,是刑捕系统的,在抓捕邢风的时候,死了两名捕快,多人受伤,不管怎么说,身为四大捕手之一,他必须要为自家人出头。 他原本以为,李永生应该晓得这些分寸,但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这厮简直是……太不知道进退了。 向捕手纵横中土国多年,脾气也不是一般的臭,根本不怕任何的威胁,于是脸一沉,“那你是打算庇护这罔顾纲常之辈,跟我刑捕系统为敌了?” “向捕手来我的产业折腾,这是一定要与我为敌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劲装少女走了进来,她的面目不算绝美,但却是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尤其是那两条大长腿,浑圆笔直,真正的腿玩年。 向佐看她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心说这九公主不是不怎么出现在酒家了吗?“原来是九郡主殿下,我为同僚出头,何来的与您为敌?” 四大捕手名震中土,但是向佐实在太清楚了,大多时候,他们抓的都是小鱼小虾——哪怕在黎庶看来,那已经是大奸大恶了。 真正的大奸大恶,不是靠捕快来抓的,捕快只是棋子,不是下棋的棋手。 太多的势力,根本不是他能招惹的,比如说英王,就算现在英王处境不佳,碾碎他这个四大之一,也是轻而易举。 而他本人,其实也无意站队——捕快抓坏人就行了,抓不到大坏人,抓一些刺头,也不枉做一次捕快。 所以对赵欣欣明确介入此案,他还是有点头疼。 “骚扰我酒家的酒客,当然是与我为敌,”赵欣欣冷冷一哼,然后冲着李永生一招手,“你来,跟我说一说怎么回事。” 一边的众人看得面面相觑,尤其是邢家的五个人,更是头大如斗——不问青红皂白,就庇护自家的酒客,九公主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然而,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皇族,他们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暂时忍了。 很快地,赵欣欣就听明白了事情原委,于是微微颔首,“又不是什么大罪,你们散了吧。” “散了吧?”向佐闻言叫了起来,“他袭杀官差,居然不是大罪?” 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杀官差,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向佐脸一沉,“九公主执意要包庇杀官差的凶手了吗?” “我又没有说,你们不该捉拿,”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你们自去门外等候,不要打扰了我酒家的用餐环境。” “邢风杀叔,这是恶逆,”有人高叫了起来,“如何不是十恶不赦之罪?” 殴打和谋杀祖父母、父母、伯叔等尊长,谓之恶逆,在十恶中排名第四。 赵欣欣淡淡地看此人一眼,“你是何人?” 此人正是先前要动手的司修,他冷笑一声,“我是邢风的族叔。” “原来是族叔,”赵欣欣冷哼一声,“阁下岂不闻,‘族不族,可以逐’一说?” 此人顿时为之语塞:所谓恶逆,其实未必适用于同族,三代血亲基本上就够了,真要族里有什么不公平,可以拉出来自立门户的,这就是族不族,可以逐的说法。 就像吴小女的父亲,就是从族里拉出来自立门户,吴小女虽然是女人,基本上不具备继承权,但是只有她无后了,吴家才能惦记她的房产。 而赵欣欣这话,无疑是说:你邢家长辈先做得不地道,邢风反击,自然不能算恶逆。 (加更求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二章死士的由来 赵欣欣的回击很犀利,可是邢家也不是吃干饭的。 头发花白的高阶司修冷哼一声,“这是我邢家内部的事,族不族的,还轮不到九公主评判。” 家族内部事务,被外人评判,是很耻辱的事情,尤其这“族不族”的名声,任何一个家族都不愿意接受,这会令整个家族蒙羞! 情急之下,他说话也就不讲究了。 赵欣欣的眉头一皱,不怒而威地发话,“既知我是皇族,还敢如此说话?” 她倒没丢过去“大不敬”的帽子——这也是十恶之罪,但是这话一出,邢家还真不敢说话了。 面对强势的九公主,连向佐都不得不缩了,“哼,倒要看你能护他多久。” 说完之后,两拨人就想离开,只听得赵欣欣又冷哼一声,“我也护不了多久,李掌柜,这个邢风以后的费用减半,能撑多久,看他的造化。” 向佐的脸又是一黑,“九公主此举,实在不妥……这是死罪之人。” “我是酒家东主,我乐意,”赵欣欣的眼皮一翻,“李掌柜记住啊……你这什么表情?” 李永生苦笑一声,“他今天就没钱了,说是想要给酒楼做护院,管饭就行。” 白脸的邢风站起身,抬手一拱,“愿为九公主效死,还请您不吝收留。” “管饭还管住?你这赚得大了,”赵欣欣沉吟一下,然后点点头,“行,收下了。” 向佐冷哼一声,“九公主这是一定要跟我刑捕系统为敌了?” “你还真看得起自己,”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跟我为敌,凭你还不配!” “是,我不配,”向佐不见任何着恼——他确实不配,所以他只是出声发问,“九公主为何一定要庇护此人?” 捕快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邢风杀捕快是犯罪,但是那些豪门大户子弟的手上,捕快的命案也不少,到最后,还不是赔点钱了事? 真有捕快不开眼撞上去的,甚至可能连赔偿的钱都拿不到。 眼下九公主明确表示,收下邢风了,向佐也就没办法了——眼下英王的处境有点微妙,但是相较那些朝争大事,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事情,因为邢风有冤屈,甚至都不值得做文章。 但是向佐不甘心,要她给出一个说法,也是给整个刑捕系统一个交待。 “为情杀人,总好过为利杀人,”赵欣欣淡淡地回答,“为了寡嫂,义无反顾地杀人,当得起大丈夫三个字。” 这话是相当地偏颇,但是考虑到她本来就是女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奇怪。 不过李永生的表情,比较怪异,邢风可是小白脸——我是不是得让她快点觉醒了? 事实证明,他想得有点多了。 向佐和邢家人见状,只能悻悻地离开,他们才一走,赵欣欣就看向邢风,“我这里你不能长待,过几日,我会着人将你送到我三兄处,你知道该怎么做……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多谢九公主援手之恩,”邢风一拱手,“我会尽心尽力地襄助三王子,成为他最忠实的盾牌,我死之前,他一定是安全的!” “好了,你如何说,我并不在意,”赵欣欣一摆手,“看你如何做吧。”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李永生也跟着走了。 邓蝶看得有点瞠目,轻声嘀咕一句,“招个高阶制修,用得着付出这么大代价吗?” “不知道了吧?这就是皇族死士的由来,”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却是杜晶晶出现在她背后,她笑着发话,“没有思想的死士不可怕,怕的就是这种以死相报的人啊。” 邓蝶默然,好半天才点点头,“怪不得李永生说,投胎是一门天大的学问。” “李永生可不会投胎,”杜晶晶轻笑一声,转身轻飘飘地走了…… 收下邢风之后,邢家人并没有离开朱雀城,而是就停留在我们酒家左右,死死地盯着酒家,只等邢风出来,就要采取行动——这关系到整个邢家的体面,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回去。 三天之后,一个老妪出现在他们面前,淡淡地发话,“马上滚出朱雀城,否则你们永远回不了豫州郡!” 邢家还有人不甘心,但是却有人看出了老妪的来历——滨北双毒肆虐之地,距离豫州郡并不远。 这边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我们酒家却是又遇到了新的事情——又有两名通缉犯前来投效。 这两人一直就生活在朱雀城,都是中阶司修,在朱雀城的地下世界里,算是大名鼎鼎。 因为是给地下势力做打手,他们也得到了庇护,捕房每次出动,都劳而无功,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心思专门去对付他俩了。 但是这两人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听说九公主收留通缉犯,就央人来问,自己能不能得到收留。 两名司修一男一女,女人的罪行,是毒杀邻居十余口,她小时候被邻居欺负过,后来成就司修之后,回老家时猛地想起此事,待过了一段时间,将邻居毒杀了。 按理说没人想得到她,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成想那家人所在的家族,居然请来了化修出手回溯,她就只能亡命天涯了。 男人则是抢劫时杀人,还将被保护的行商掳走,撕票之后还收了赎金,结果遭到了官府的严厉打击,不得不亡命江湖。 赵欣欣接到投效的请求之后,将李永生喊来商量——要不要接受呢? 李永生觉得这俩人不值得接纳,九公主也这么认为。 倒是滨北双毒难得地表示,这俩人犯下如此重罪,用起来肯定好用——不怪他们这么想,这两位造的杀孽也不少,英王还不是接纳了他们? 李永生不认可这个说法,“此二人行事,太没有底线了,一个撕了票还要收赎金,一个是投毒的时候,连牙牙学语的婴儿都毒杀……你两位也杀人无数,但是没有这么无底线。” 滨北双毒默然,被拒绝建议,都生不出气来——两人还真没做过太没底线的事。 这也是他俩一直自傲的地方,若不是有这样的名声,英王都未必放心他俩来保护赵欣欣。 我们酒家拒绝这两人投效的消息,很快也传了出去,令李永生哭笑不得的是:雁九竟然传来了消息,他们拒绝这两人的投效,搞得齐晓哲破口大骂。 感情还有人盯着赵欣欣,打算拿她招揽亡命一事做文章呢。 当然,邢风身上是做不了太多文章的,此人虽然也杀人不少,但是身上有值得人同情的地方——正是所谓的“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 而且他才是一个区区的高阶制修,跟中阶司修是没法比的。 赵欣欣拒绝投效之后,风真人也飘然而去,临走时还忍不住感慨,“开一家酒家,确实能看世间百态,正合适赵欣欣修行。” 九公主一直在深宫大院,要不然就是在玄女山,多接触一下世情还是很好的。 对此事还做出反应的,是朱雀城捕房,捕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一直搞不明白,我们酒家最终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万一成了招揽各路恶人的场所,大家也会很为难的。 又过几天,李永生宣布要择地闭关,冲击中阶制修。 赵欣欣希望他能在园林晋阶,李永生表面上答应了下来,一转眼就溜得找不见了。 甚至连张木子都没防住他这一手——观风使其实最想躲开她。 接下来的两天,赵欣欣都是黑着脸,动不动就呵斥人,小二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邓蝶私下悄悄问她,“欣欣,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家伙了吧?” “师姐你想多了,”九公主硬邦邦地回答,“这厮既是为我做事,万一晋阶时出点问题,别人岂不是要笑我罩不住他?” 总算还好,两天之后,李永生就出现在了酒家门口,赫然已经是中阶制修。 赵欣欣见到他,先是一喜,然后脸又狠狠地一沉,“失踪两天,也不知道告假,先值夜十天,再有如此情况,严惩不贷!” 李永生也不生气,反而很高兴,自己在永馨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了呢。 他原本是不需要这么着急晋阶的,不过远行在即,适当提升一下修为,一来方便行事,二来也省得关心自己的人担忧。 李掌柜晋阶了!消息在瞬间传遍了酒家。 在李永生看来,初阶制修晋阶中阶,没啥可庆祝的,但是旁人可不这么看,这样的晋阶,一辈子能有几次?更别说他还是研修生,就成为中阶制修。 这不仅仅是做够任务就可以研修结业的问题,而是在于他真的太年轻了。 酒家的小二们,都送上了点薄礼——真的很薄,只是一片心意,大厨们做了几桌好菜。 徐秋生徐先生,都送来了十两黄金贺喜,并且表示自己有事不能前来,非常抱歉。 他不是不能前来,是没法前来,祝贺成就中阶制修,十两黄金已经太多太多了,但是这点钱拿给李永生,还真是太磕碜了。 徐先生也不能再给多了,黑社会挣钱也不容易啊,所以只能礼到人不到了。 还有人也到礼也到的,杜晶晶正在水月庵公干,闻听消息就赶了过来,直接丢个玉瓶给李永生,“喏,给你的贺礼。” 玉瓶上三个大字——“复颜丸”。(。) 第三百一十三章不速之客 杜晶晶赶到的时候,李永生正在酒家里摆酒庆祝自己晋阶。 对他来说,这次晋阶实在不值得一提,但是既然在这个位面生活,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酒宴一共六桌,其中李永生、赵欣欣、张木子和邓蝶,四人组成一桌。 其他小二、厨子和前来道贺的人,没资格上这一桌。 杜晶晶走过来,丢出复颜丸,李永生根本就没去看赵欣欣的脸色,他笑一笑,就将复颜丸递了回去,“谢谢杜上人,其实我脸上这道疤,是有段恩怨未了……我要时刻提醒自己。” 杜晶晶大喇喇地一摆手,“我送人的礼物,还从来没有收回来过,恩怨未了,你暂时不要服用即可……你不会嫌礼物太轻吧?” 李永生沉吟一下,抬手一拱,“那就多谢杜上人了……坐下喝两口?” 杜晶晶轻笑一声,抬手卷了一把椅子过来,一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还就挨着李永生,“既然张道友在,那一定要喝点酒了。” 李永生大声招呼起来,“来人,添一副碗筷,再上几个菜。” 反正今天是他摆酒,可以隔过东家发号施令。 接着招呼摆放碗筷的时候,他悄悄将椅子往旁边挪一挪。 赵欣欣本来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现这个小动作之后,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酒楼里还有其他客人,不过看到杜晶晶这个女魔头驾到,大家纷纷放低了说话的声音——没办法,杜执事一刀斩掉林家嫡子人头的事情,已经传得众所周知了。 这顿酒也没喝了多长时间,就是半个多时辰,其他贺客还在吃喝,李永生这一桌就走人了,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招呼大家一声——你们好好吃喝,都算在我的账上。 众贺客也不在意,实在是那桌五个人的层面,距离大家实在太远了,身份尊崇,当然就可以提前离席。 事实上,这五位离开,是去了园林,那里也摆了一桌酒,才是真正放松的场所。 五人里去了四个,留下邓蝶照看柜台,反正滨北双毒没有参加酒宴,有这二位暗中照应,她控制住场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得不说,杜晶晶是真的挺关心李永生,在园林的亭子里坐下之后,她直接一探手,就捉住了他的手腕,很干脆地发话,“运气!我看看你是不是强行冲上去的。” 她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放开了他的手腕,满意地点点头,“基础打得很牢嘛,若是勤练不辍,再调理得当的话……一年之内甚至可望冲击高阶。” “杜上人,您这何必呢?”赵欣欣苦恼地叹口气,“我这小小道童,有个顺手的使唤人,也很不容易,您就别诱惑他了。” “小赵你说得不对吧?”杜晶晶斜睥她一眼,“小李可是博本院的研修生,怎么就成了你的使唤人儿?小心博本院跟你跳脚。” “杜上人,”李永生抬手一拱,笑着发话,“我是九公主的仰慕者,算半个使唤人儿……来,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咱们喝酒就好。” “你……”杜晶晶嘴巴动一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哼一声,端起了酒杯。 四人正在喝着,有人来报——朝安局雁九求见。 “让她进来,”赵欣欣吩咐一声,然后又看李永生一眼,眼神怪怪的,“永生,我发现你交往的,都是些女人,你这是……不会跟男人交朋友?” “我同窗里,关系好的男生多了,”李永生不服气地回答,“社会上,跟我关系好的男人也不少……宁致远你们总听说过吧?” “哈,”杜晶晶大笑一声,“宁公公……那是半个男人好不好?” 李永生顿时哑口无言,跟他关系好的男修其实也不少,比如说蒋看海、汤昊田之类的,但都不是特别有名,唯一有点名气的李清明,还不太合适说。 不多时,雁九匆匆走来,“见过九公主,永生……恭喜你今天晋阶成功。” 她的贺礼是十个金馃子,很显然她是刚刚听说李永生晋阶,匆促之间也准备不出礼物,只能直接用黄金了。 “先坐下喝两杯,”李永生招呼一声,“你这浑身湿的……下雨了?” “正要讨一杯喜酒来喝,”雁九微微一笑,寻了下首的石凳坐下,“南城十余里外在下雨,我从百粤赶回来的。” 桌上的碗筷原本就富裕,她连饮三杯之后,冲赵欣欣笑着点点头,“百粤的事,我已经安排了一半,只差一个契机了。” “哦,”赵欣欣点点头,顿了一顿才发话,“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慢慢说,不着急。” 什么叫皇家气度?这便是了,九公主小小年纪,言谈之间也是张弛有道。 九公主有令,雁九自然不敢不听,她浅浅地夹了两筷子之后,放下筷子发话,“这个契机呢,就是我想借用一下李永生的名义。” 赵欣欣并不说话,只是讶异地看着她。 “几日之后,坎帅会来百粤一行,同行的还有军役部副部长李清明,”雁九看李永生一眼,顿了一顿才又发话,“我要见李将军,须得借用你的名头。” 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李清明竟然成了军役部副职?不过……是不是有点屈才?” “他已经彻底恢复修为,”雁九微微颔首,“副职的话,确实有点屈才。” “彻底恢复了修为?”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是中阶化修了。 事实上,李清明就算初阶化修,他也认为这家伙不该出任副部长,此人处理人际关系的水平实在糟糕,打仗又厉害,应该去镇守边疆,才不愧他军中猛将的地位。 “有消息说,陈布达即将卸任部长,”雁九面无表情地发话,“李清明很可能接手。” “这样?”李永生的眼睛睁得老大,“若是如此,他还真有走到大司马的时候。” 军役部的正职和副职之间,差距非常巨大,就任军役部长,最终登顶大司马的可能极大,这是军人最高的位置了。 如果说这就是上书支持今上的回报,确实也值得了。 “李将军还年轻,年龄是巨大的优势,”雁九淡淡地发话,“陪同大司马南下,明显有权力交接的意思。” 她嘴里说出的消息,远胜于民间传闻,毕竟朝安局本来就以消息灵通著称。 当然,这未必是最精准的消息,大抵还是靠着猜测,否则她也不敢就这么说出来。 听到这里,赵欣欣忍不住发话了,“见李清明,为什么要打李永生的旗号?” “九公主不知道?”雁九讶然地看她一眼,“是李永生出手,为李将军驱除了体内的残毒,李将军能再度复出,他功不可没啊。” “不是吧?”听到这话,杜晶晶都吓了一跳,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永生,“你能治了李清明的毒?这京城的太医……也太水了一点吧?” 李清明的名气,那真不是盖的,连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咳咳,”张木子狠狠地干咳两声,然后才淡淡地发话,“我北极宫也没驱了李清明的毒,杜道友嘴下留情。” 北极宫跟李清明,还有一层交情,要不李清明见了张木子,都有点忌惮? 赵欣欣也看李永生一眼,“早知道如此,咱们不开酒家,开个医馆也不错嘛。” 李永生忙不迭地摇头,“不开医馆,太累了,收几个徒弟也比开医馆轻松。” 杜晶晶被大家一通说,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斜睥雁九一眼,“你要见李清明,何必打李永生的招牌?亮出你朝安局的身份就尽够了……你莫非有别的打算?” 看她狐疑的眼神,就只差说,你是不是要行刺李清明了。 “杜上人你这话,真的很莫名其妙,”雁九有点恼了,其实朝安局从来都不是很怕四大宫,她更怕御马监,“我也是有根脚的,只是怕不能跟李将军私下谈事。” 李永生也有点怀疑雁九的动机,“我能跟着你去吗?” “你跟我去当然可以,”雁九点点头,“不过你要小心被林家认出来,到时候功亏一篑,你不要怪我。” 听到这话,赵欣欣很干脆地表示,“那李永生你就不要去了,省得打草惊蛇。” 雁九闻言,斜睥她一眼,心说你是害怕打草惊蛇吗?恐怕是更担心李永生的安危吧? 关于对男女情事的认识,在场的四个女人里,雁九认第二的话,没人敢认第一,那三个都是道宫中人,而她却是朝安局的,耳闻目睹到的世情太多了。 李永生也隐约体察到了她的担心,当然不会明面上反对,想一想之后,他出声发问,“坎帅的基本盘不是在北边吗?怎么会南下视察?” “去北边视察的是坤帅,”雁九笑着回答,“感受到异样了吗?” 赵欣欣闻言,都吓了一大跳,“坤帅重新出山了?” 坤帅不理参与朝政二十年,大家都当她混吃等死了,谁能想到她重新出马? (三更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四章精心设计 事实上,坤帅重新出山,对英王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胡秀凤并不为先皇所喜,光宗才是提拔她的伯乐,先皇大清洗的时候,她乞骸骨了。 今上是光宗********的继承人,坤帅不出山则已,出山的话就没什么选择——她不支持今上,在军中都要遭到非议。 英王只是光宗之子,皇位都没有争过先皇,指望得到坤帅支持,太渺茫了。 对于九公主的提问,雁九毕恭毕敬地回答,“坤帅身体欠佳,视察北边,也是今上的信任。” 胡秀峰成名之战在于西北,在西北的声望,是八大帅里数一数二的,就连坎帅也不能与之争锋,坎帅的基本盘在正北和东北。 她视察北方,不是特别地突兀,其实坎帅视察南方,才有点令人不解。 李永生就表示不解,“坎帅来南方,能起什么作用?” 雁九看了赵欣欣一眼,沉吟一下方始回答,“大概就是……为了稳定大局吧。” 南方的战事较少,大多都是兑帅的势力,全国范围内,能跟兑帅在军中相颉颃的,就是坎帅了,当然了,若是京城或者整个幽州郡,手握御林军的离帅说了算。 雁九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说今上有动兑帅的想法了,所以派坎帅来南方走一遭。 赵欣欣嘿然不语,那个堂兄天家,既然容不下兑帅,能否容下英王,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九公主虽然已经入了道宫,却还未能斩断尘缘。 见她沉默不语,李永生笑一声,“我的名义,你想用就用好了……真的不需要我跟你去百粤?” “真不需要,你去了反而容易坏事,”雁九笑着回答,“你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李永生看赵欣欣一眼,笑着点点头,“非常期待……” 三天之后,有人传来了消息,百粤郡务房长齐晓哲的住宅深夜遇袭,袭击者是潜行进入的,偷盗了大量财物,在被发现之后,仓皇逃遁,并且打伤了多人。 最重要的是,齐晓哲的儿媳和孙子,被盗匪劫走了,然后盗匪传出口信,要齐房长准备万两黄金和千两灵谷赎人。 消息传出,整个百粤郡为之震动,那是郡务房长啊,不但住宅被突破,连家人都被绑架,这样的治安,普通黎庶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齐晓哲简直要气疯了,坎帅即将抵达百粤,郡里居然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还指望升同知,可能吗? 所以他本来打算隐瞒此事的,哪怕失了很多财物,哪怕亲儿子被劫走,他都打算先压下去消息,,但是不知道那个王八蛋作梗,竟然将消息捅了出去。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着人去搜捕盗匪了。 至于说用万两黄金和千两灵谷赎人,他想都没有想,且不说他能不能拿出这么多财物,只说他敢拿出这么多财物来,巡荐房就绝对放不过他——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反正这事的影响极大,齐晓哲眼看遮掩不住,索性也告知了朱雀城这块飞地,要他们帮忙调查——盗匪的善后手段很厉害,天机都推演不出来。 所以这笑话,很快就传遍了朱雀城。 徐秋生得到了消息,想一想之后,叹口气,“没去给李永生贺喜,这事儿做得差了。” 他的身边,坐着几个心腹,曹司修试探着发问,“你是说……可能是我们酒家干的?” “不知道,”徐先生摇摇头,迟疑一下才又发话,“按说这是江湖中人的手段,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九公主天潢贵胄,这么做有点不合身份,但是……” 曹司修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但是有能力做这事儿的,也不多,尤其是前一阵,齐晓哲连同林家,打算拿我们酒家出气。” “所以,真的有点看不懂啊,”徐秋生轻叹一声,“不过不管怎么说,九公主肯定是有嫌疑的。” 朱雀城里,像他这么想的,还是很有几个。 又过两天,有消息传来,坎帅带着仪仗路过,直奔百粤而去,沿途护送的军人有数千人。 徐秋生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某些人要在坎帅面前,打齐晓哲的脸! 大家忍不住感叹,我们酒家这一招,确实挺狠的,但是别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学是学不来的,江湖中人和低级小官,没谁能提前得知坎帅的行程。 坎帅一行人入百粤,军役部副部长、东北暴虎李清明为前驱。 按说李清明身为新一代的军神,修为尽复之后,升为副部长,接班的势头极为明显,坎帅身为他的老上司,明显是扶其上马,再送一程的意思,两人竟然不同行,而是分了前后。 有人就猜,这是坎帅和李清明生分了,他还想再干几年。 他们甚至拿出例子来,证明李清明并不是其嫡系,否则那一场跨国擒王之战,李清明不会打得那么苦,差点自家都埋骨伊万国。 但是也有人说,这是李清明要上位了,要给大家留个尊重前辈的意思,所以甘为前驱。 就在车队进入百粤郡两百余里之际,猛地从路边的林中蹿出两人,惊了大军的车驾。 这种时候,惯例就是将来人毫不犹豫地拿下,违者格杀勿论,并且令地方官前来领人,然后给出交待。 但是李清明见到拦路的是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孩子,就令军士们不要下狠手,押这女子前来见自己。 女人大声叫着,说自己是郡务房长齐晓哲的儿媳,前些日子为盗匪所劫,跑了好几次都没跑掉,反而吃了不少苦,今天又跑了出来,见到大队人马,才冲出来拦路。 她还请大军发兵,去捉拿盗匪。 这个消息,听起来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军士都有点不能相信,“你说你公公是郡务房长,然后……你被劫持了?” 搁给谁都不能信,开什么玩笑,现在的中土国蒸蒸日上,太平得很。 ——这女人真的不是前来刺杀李部长的? 李清明身为坎帅前驱,跟坎帅的大队距离有三十余里,他也不能轻慢此事,于是将女人唤来,细细盘问。 盘问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然后李清明就问,谁知道齐晓哲家是不是被盗匪攻击了? 他的车仗里,有百粤军方派来迎接的引导部队,也有人知道,齐晓哲家确实遭劫了,但是这时候,谁愿意说出来,招惹郡守的不满? 少不得大家就一推六二五,那个……我们真的不知情啊。 不管他们知情不知情,李清明早就有了应对的腹稿,于是大手一挥——正好我带得有擅长推演天机之人,来,推演一下。 推演之下,大家顿时傻眼,这女人果然是跟齐晓哲有关,不过坑人的是:那孩子不是齐晓哲的孙子,而是齐晓哲的儿子! 既然确有其事,大家少不得紧张了起来,于是派出一队人马,前往女人被囚禁之处找寻线索。 那里也确实有被囚禁的痕迹,但是很显然,盗匪也发现了这个大型车队,干脆利落地跑了,并且消除了一切线索。 李清明赶忙派出人,向坎帅汇报,坎帅也派人过来,了解这件事情——中土国的盗匪,什么时候这么猖狂了? 查来查去,大家不得不承认,盗匪之所以是盗匪,在销声匿迹方面,是很有一套的,一时间居然查不出线索来。 情急之下,大家就不太讲究了,直接问那女人,那啥,盗匪侵犯你了没有?若是有,提供一点毛发体液啥的。 没有啊,女人怯生生地回答,看我都看得很松,只是跑了几次,每次都被抓回去,这次我看你们人多,才又跑出来。 就在这时,去官府打探的人也回来了,他们证实:齐晓哲确实遭遇了盗匪的袭击,家中损失不小,儿媳和孙子也被绑架走了。 不过请坎帅放心,百粤郡很快就会挖出盗匪,还百粤郡、还百粤黎庶,一个朗朗晴空。 坎帅此来,是有别的任务的,心中暗暗地记下了百粤的丑态,表面上倒也不想多事:行,那我也相信百粤郡的能力,此事我会持续关注,你们不能说一说就算了。 事情到此,似乎就可以结束了,但是李清明出声了:慢着,齐晓哲到底是孙子被绑走了,还是儿子被绑走了? 坎帅听到这话,也反应过来了:这不对啊,齐晓哲是异地为官,绑走的是孙子的话,可以理解,绑走的是儿子的话……那么小的儿子,是在哪儿生的? 是齐房长的孙子,百粤郡的官员斩钉截铁地回答,被绑走的,是齐房长的儿媳! 他的儿媳,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李清明闻言勃然大怒:这种事我从未听闻,莫非在你百粤,就是司空见惯的? 凭良心说,李永生虽然对李清明有恩,但是李清明真的不想掺乎进英王的事情里去——他都投靠了今上,怎么还会脚踩两只船? 前两日,朝安局的人打着李永生的旗号,私下来见,李清明听到是这种事,根本就不想管。 但是当他听说,齐晓哲跟儿媳通奸,生下一子,他马上就拍板了——好了,别的事我不管,这种乱、伦的事情,我绝对不能坐视。 真要坐视的话,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又加更了,谁还有月票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注定的结局 朝安局并没有解释,说齐家内部已经有了公认,女人就是齐晓哲的妻子,挂一个儿媳的名义,只是为了逃避监管。 这似乎有坑人的嫌疑,但事实上真的不算什么,因为这种逃避监管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中土国人的道德底线。 哪怕将这女人说成是个某下人的妻子,齐房长见色起意,将其纳入房中,那也仅仅是有亏私德,但是儿媳的话,真的不行啊。 大司马不欲多事,这种小事原本也就惊动不到他这个层面,于是李清明就将人交给了百粤郡的巡荐房。 巡荐房是相对独立的机构,其实就算不够独立,有李清明过问,他们也不敢瞒天过海,于是事情很快就查清了——齐晓哲扒灰。 齐家倒是辩解了,说这是齐子体恤父亲在百粤郡寂寞,所以用娶媳的名义,为父亲纳了一房小妾,此事族中都是知道的。 这辩解听起来,也是合乎逻辑,但是……没用啊。 巡荐房行事,啥时候听人辩解了?坏了纲常就是坏了纲常,说破大天来都没用。 其实巡荐房在调查官员的过程中,也见惯了别人找借口,在他们看来,别说这个借口本身就很荒谬,就算不荒谬,也可能是齐家捏造的。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就是齐晓哲强抢儿媳扒灰,齐家只是不愿意承认。 当然,事情原委到底如何,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房长确实纳了儿媳,并且生有一子。 巡荐房当即就停了齐晓哲的职——别看平级,他们真有这个权力。 至于怎么处置齐房长,那就是上面考虑的了,郡守崔正鸿首先表示,巡荐房你们将人看管起来,细细审查一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巡荐房在审查的过程中,也将情况飞传京城,要京中做出决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齐晓哲的下场就不用赘述了,一撸到底是毫无疑问,能够全身而退,他都得关起门来庆贺了。 朱雀城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两天之后,有心人这才反应过来,此事还有如此惊人的后续,若是真是赵欣欣所为,这九公主的算计,也太狠了一点吧? 事实上,赵欣欣听到这消息,都忍不住去找李永生,“你说,这全是朝安局的设计?” 以她这知情人的身份,都有点不敢相信,事情竟然能办得如此天衣无缝。 尤其是女人阻拦车驾,蠢女人根本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主动,将丈夫的把柄,送到了别人手上——或者说是公公的把柄。 “朝安局做局,还真是有一套,”李永生也颇为惊讶,雁九居然能把事情办得如此漂亮,原本他以为,她会用暴力破局,哪曾想如此波澜不惊,就将齐晓哲拿下了。 跟朝安局的手段相比,两次针对赵欣欣的刺杀,还有对我们酒家的打压,就显得太简单粗暴了,没有什么技巧可言。 要说这个局完美无缺,倒也不至于,雁九行事还是有些不足之处,“可惜夜入齐家这一招,有点突兀生硬了,很容易让人猜出来,事情别有隐情。” 然而,一如上一世的永馨,赵欣欣也是个容易知足的人,她笑着发话,“被猜到一些也正常,毕竟是个郡务房长倒了,就算没有隐情,别人也会自行脑补的。” 李永生微微颔首,心里却是在琢磨,齐晓哲已经万劫不复,接下来,就该收拾义安林家了。 所以回博灵郡一事,就被他摆到了议事日程上。 因为上一次晋阶,他悄悄地溜了,被赵欣欣抱怨了好久,这一次他打算把事情摆到明面上,于是主动地告知了她。 当然,他不会告诉她,我从博灵郡回来后,会直接南下百粤——他不想让她担心。 然而赵欣欣还是给了他一个意外,“不出意外的话,博本院马上会有人来三湘,到时候你把任务汇报交给他们就行了。” 李永生顿时愕然,“我不是说了,你应该尊师重教吗?” “这可不关我的事,”赵欣欣得意洋洋地回答,“是三湘郡农司发起的,郡教化房出面,邀请博本院的人来,共同研究新的粮种。” 博本院在种植业方面,有不俗的成就,尤其是孔舒婕出任总教谕之后,更是有长足的进展——孔总谕本身在种植方面,就有深厚的造诣。 不过赵欣欣嘴上说不关她的事,可是看她的表情,就只差在脸上写上一行字——这事儿就是我促成的。 甚至她不忘记强调一点,“新的研究场所,应该距离朱雀城不远。” 李永生有点哭笑不得,“你也没必要这么搞吧?显得我有多特殊似的。” 定制任务他知道,在朝阳还接过御马监给出的任务,那基本上就是刷分用的。 不过赵欣欣操作的这个任务,对中土国黎庶、对朝廷、对博本院,都是有巨大好处的,李永生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帮助。 “我也不是不让你回博本院,”赵欣欣叹口气,“我只是希望你晚点回。” 李永生讶异地看她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连鹰的处理结果出来,再回不迟,”赵欣欣淡淡地回答。 原来是担心我的安危!李永生有点感动了,“他应该不敢再做什么了。” “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应该’?真要是那样的话,就没有纷争了,”赵欣欣又叹一口气,幽幽地发话,“我父王什么都没做,天家不是‘应该’尊重这个皇叔吗?” 李永生嘿然不语,永馨这一世,背负的东西有点多啊。 很显然,九公主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自己最得力的掌柜被人伤了,没有别的意思。”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欲盖弥彰。 不过他对眼下的状况,也是相当满意,只靠着死缠烂打,再加上对永馨的一点点了解,就获得了天潢贵胄的青睐,确实挺有成就感的。 当然,这算不算一次追得她“上蹿下跳”的经历,那就只能等她觉醒之后评论了。 “得意什么?”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想要做我的伴侣,你这点修为,远远不够。” 李永生又笑了起来,不住地点头,“九公主说得是,我会努力提升自己的。” 赵欣欣白他一眼,转身走了,只丢下一句,“用心经营好酒家,这会提升我对你的印象。” 是这样吗?李永生看着她的背影苦笑,掌柜和东家,怎么可能摩擦出爱情的火花? 她还是不放心我回博灵郡!他非常确定这一点——毕竟他也经历过军队的刺杀。 不过,他还是要走的,永馨关心他的安危,他也关心永馨的安危,不狠狠收拾一下林家,别人就都看到英王的九女好欺负了。 赵欣欣不比她的兄弟姐妹,他们都躲在英王府里,不怕别人算计,她却是孤身在外,虽然她得了栗真人的看重,但是一个连制修都不是的道童,玄女宫再是看重,也有限得很。 又过十几天,眼看十月底了,博本院还真的派出了教谕和修生,来到了三湘郡。 对于这一次跨郡合作,博本院是相当地重视,宋嘉远和孔舒婕齐至。 然后,三湘郡还真的将实验场地,放在了朱雀城以北百余里的一处小山,圈了差不多百余里方圆,做为实验场所。 百里方圆说多也不多,无非就是长十里宽十里,因为是山地,所以山石和草木众多,能拿来做试验田的地方没有多少。 之所以选在这里,也是看重了海拔不同,气候环境多样,能更好地育种。 李永生能得到消息,还是因为博本院的修生在做实验之余,跑来朱雀城玩耍,毕竟这里紧邻大名鼎鼎的玄女宫,四大道宫之一,而朱雀城也能交易到不少外面罕见的东西。 来的修生里有一个叫薛志强的,是书社的会员,跟李永生有过些交情,听说他在朱雀城,带了两个同窗,一路打问着过来了。 我们酒家最近非常高调,掌柜李永生也被不少人知晓,他们顺风顺水地找到了人。 所谓他乡遇故知,李永生见到昔日的同窗也很高兴,做主请他们吃喝了一顿,又给他们安排住宿——他是半个地主嘛,必须的。 住宿也没选择客栈,就是酒家的小院里,腾出一间房子就行,这里的房子还是不缺的,而薛志强三人是年轻的修生,对住宿条件也不挑剔。 住下之后,李永生又管了晚饭,吃饭的时候,说起来对朱雀城的印象,薛志强三人连连摇头,“这里的治安很差啊,一路上见了好几次打架,很多人看人的眼光,感觉特别地不怀好意。” 另一人也点头,心有余悸地发话,“下次来,得跟着教谕来,真不敢随便出入。” “习惯了就好了,”李永生笑一笑,象牙塔内的天之骄子,还是经历的事情少。 他本来想说,你们打上我们酒家的旗号,估计会少有人招惹,但是转念一想,这岂不是一个机会?“你们打算怎么回去?” “来的时候,是走来的,”薛志强老老实实地回答,修生花钱的地方很多,百余里地,走起来也没多远,“回去可是不敢再走了,坐长程马车吧。” 李永生眼珠一转,“算了,明天一大早,我驾上马车送你们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渐行渐远的青葱 李永生想的是,自己借着送他们的机会,在去看了教谕和同窗之后,直接开溜。 就算是将任务汇报给了孔总谕,他也要抽出时间,往百粤郡一行。 然而非常悲催的是,他才做出决定,赵欣欣就找了过来,“我又请来了一名化修,是十方丛林的,要在朱雀城待一段时间,他是男修,不想住水月庵别院,就借住这里。” 李永生微微颔首,“正好明天我送同窗回去,估计还要在教谕那里盘桓几日,我不在的时候,你得多辛苦了。” 哪曾想,赵欣欣很干脆地表示,“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对新粮种,也很有兴趣。” 李永生顿时就无语了,这还怎么开溜? 不过这也难不住他,不能驾着马车开溜,那就再买几匹马好了。 他现在朱雀城的圈子里,也有几分薄面了,起码跟徐先生打个招呼,那边很轻松地就帮他弄到了四匹马——有两匹马,已经达到了军马的标准。 第二天一大早,李永生就带着几名同窗上路了,他们四人骑马,赵欣欣则是坐在马车里,同行的还有张木子和滨北双毒里的老妪。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多少麻烦,中午众人歇息了一个时辰,还是在傍晚就赶到了地方。 这个小山,原本就是三湘本修院和农司合建的试验地点,虽然偏僻了一点,但是各种生活设施还是齐备的,只不过略略有一点简陋。 博本院来了八十多名修生,如此大的人流量,导致宿舍都紧张了起来,一间二十平米的房子,原本是住两三人,现在差不多要住十个人,甚至有人不得不临时打地铺。 李永生到了地方之后,居然发现了一个熟人,“秦天祝你不是结业了吗?” 秦天祝见是他,就笑了起来,“你可以脱产修研,我就不行吗?” 咦,李永生觉得有点古怪,少不得上下打量他两眼,“你不是想去道宫的吗?” “我想去,道宫也得要啊,”秦天祝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现在算是看开了,不管在道宫还是在官府,尽量提升修为,总是没错的。” “这倒也是,”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一直觉得,汽车人做事有点不切实际,不成想才刚一结业,这家伙就明白了脚踏实地的重要性。 要不说,社会就是最好的老师呢?会教人很快成熟起来。 李永生再一问,才知道此次博本院来三湘郡,不但有研修生和上舍生来做任务,还有外舍生和内舍生——这个阶段的本修生,是很少有试炼任务的。 博本院让这些人来,也不是要他们做出什么成绩,而是来接受教育,让他们明白,农业有多么艰苦,有多么重要。 李永生来得还算及时,孔总谕还没离开,再过两日,她就要带着外舍生和内舍生回博本了。 不过,想见孔舒婕一面,也比较难,总教谕正在试验田里转悠,那些地方看管得很严,是需要出入证的,还是一人一证,秦天祝他们虽然有证件,却不能借给李永生。 中土国对农业的重视,那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秦天祝听说李永生要找总教谕,就指派了几个人去传话——别看他只是一年级的研修生,可是带薪修行的,在同窗里威望也很高。 孔舒婕很快就出来了,快到饭点儿了,她是下山来吃饭的,听说李永生上门求见,她就出来见一见本院最天才的修生。 第一眼看到李永生,她就愣住了,“你晋阶了?” 秦天祝闻言,刷地就把脖子扭了过来,因为动作过大,他的脖颈还传来了一声轻响,“我去,不是吧……这就又晋阶了?” 因为结业之后又见到李永生,他心里满是欢喜,根本就没注意到对方的修为,事实上他认为,没有必要关心这个,大家都是六月份才晋阶制修的,现在才十月。 哪曾想这一眼望去,他顿时傻眼,“我勒个去的,你这就……可以熬时间等研修生结业了?做人厚道一点行不行,让别人情何以堪啊?” 李永生一摊双手,干笑着回答,“运气,只是有点小运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秦天祝悻悻地叹一口气。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了,说不得笑一笑,“还没庆贺你晋阶呢,怎么听,你这家伙都是在炫耀,不行,晚上你必须请客,不醉无归。” “这个好说,”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又看向孔舒婕,“总教谕,许久不见,我此来是想请教一下,我该制定一些什么任务,来写任务报告。” 因为他还打着主意,想要借着交任务的幌子,去博灵郡走一趟,所以索性就没有拿出来已经写好的任务报告——《朱雀城治安之我见》。 孔舒婕微微一笑,“其实我觉得,你写一写晋阶制修之后,如何快速晋级中阶,可能会更好一点,当然,这仅仅是我的建议。” 李永生摸一摸下巴,苦笑着发话,“会不会有点高调了?” 孔舒婕笑了起来,对这个年轻的修生,她是越看越顺眼,“博本院第一人,高调一点也无所谓吧?而且,只是让你分享一些心得,随便写一写……毕竟这么快连续晋阶的情况,很少见。” 很少见并不代表没有,事实上,运修也有强行提升修为的手段,那就是所谓的机缘,但是话说回来,机缘到了,你也得能抓得住才行。 “博本院第一人?”不远处的老妪哼一声,她很少出声说话,但是听到这“第一人”三个字,她真的是有点不服气。 本修院是运修的大本营,博本院建院这么多年来,里面走出的化修起码也有两位数,现在居然有人说,一个小小制修,竟然会是博本院的第一人? 起码她心里,是绝对不服气的,要知道她也曾经是化修,后来跟伴侣遭遇强敌,境界跌落不可恢复,但是要说心气,她还是相当高的。 赵欣欣闻言看她一眼,缓缓地摇一下头——人家博本院的人不计较,咱们也少惹事。 孔舒婕也听到了这话,她侧头看过去,发现自己不认识,也就懒得理会,仅仅冲着张木子点一下头,“张上人,我们又见面了。” 张木子微微颔首,这就算打过招呼了。 赵欣欣向前走两步,出声发话,“李永生,做多少人的饭菜?” 她这次出来,还带了一个侍女和一个厨子——只要有条件,九公主很愿意享受生活,不会像陈昭雪真人之类的,做什么苦修者。 李永生也不知道该请多少人吃饭,于是看向孔舒婕,“总教谕您说吧……全请也行。” “那就全请好了,”孔总谕也是个痛快人,“来了三天了,这里的伙食很一般,你若愿意请客,想必大家都会开心的。” “是啊,”薛志强在一边笑着发话,“白莉莉也来了呢。” “哦,”李永生很随意地笑着点点头,却是恨不得掐死这厮——你少说一句会死吗? 秦天祝看一看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赵欣欣,眼中露出了浓浓的同情之色。 李永生的感知能力极强,很纳闷地看他一眼,你这啥表情啊? 很快地,他就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了——合着不止白莉莉来了,依莲娜也来了。 要知道,当初他当着胡畏班的面,亲吻依莲娜,这事儿在博本院已经成了传说。 这次来的女修生,有二十多名,比起说走就走的男修生,女修生们多少要打扮一下,来的时候就不早了。 赵欣欣已经取出了调制好的肉食和蔬菜,以及部分瓜果,这么多人吃饭,可怜的厨子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她直接放出了大招——烧烤吧。 修院的男生最爱做这种事了,事实上,像他们这个年纪,生肉都吃得下去,所以烤得生一点或者焦一点,那都无所谓的,是肉就行——毕竟现在还是温饱型社会。 李永生也不管他们,只是陪着孔舒婕聊天,我们酒家的厨子坐在不远处,专心为这几个人烹制烧烤。 不多时,女修生们也到了,然后就是众多男修生上前帮忙献殷勤。 白莉莉是到得比较早的,见到李永生之后,她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打一个招呼,“永生你好,现在该叫你学长了……什么时候回博本,记得书社坐一坐,在书社里,你的传说不少呢。” “对了,小白你正好来了,”孔舒婕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书社不是想编纂赵氏孤儿话本吗?讲故事的人可就在这儿坐着呢。” 赵氏孤儿?赵欣欣狐疑地看李永生一眼——你这是要咒我不成? 见总教谕发话,白莉莉笑一笑,也直截了当地发问了,“永生学长,赵氏孤儿的故事,在巴蜀已经传遍了,巴蜀教化房想创造个话本,你看你能写一下吗?” “话本……我没时间写啊,”李永生皱一皱眉,“要不这样,我委托博本院的书社创作,我是通讯作者……是第一作者,书社其他人是第二作者,白社长你看行吗?” “我已经不是社长了,”白莉莉微微一笑,“第四年了,我必须全力冲击结业,这只是我为书社尽点心意就是了。” 修院的修生,果然还是相当单纯的。 (七夕,三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风笑求月票。)(。) 七夕,三更 七夕夜,别人在过情人节,风笑在苦逼地码字。 偶然间一侧头,发现窗外夜空中,两盏红蓝相间的光点,在一闪一闪,相距不远。 细细一看,却是不知道谁家放的两只风筝,下面吊着灯。 这一刻,一缕柔情,在心中流淌。 果然是城会玩儿啊…… 值此良宵美景,祝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都是失散不了的!!! 嗯,就这样吧,风笑下楼锻炼去了。 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月票暴涨。(。) 第三百一十七章西游故人 白莉莉打完招呼之后,就离开了,她已经获得了李永生的授权,至于说书社的人有没有兴趣,那就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了。r?a? ? n?en? ??r?a?n??e?n `o?r?g? 赵欣欣按捺不住那份好奇,抬手轻推李永生一把,“赵氏孤儿是什么?” “是我编的一个故事,”李永生笑着回答,“回头我讲给你听。” 孔舒婕狐疑地看赵欣欣一眼,终于忍不住发话了,“这小姑娘是谁,永生不介绍一下?” 九公主此次出来,并没有穿道袍,而是一身的劲装。 那一双浑圆笔直的大长腿,委实有点摄人心魄,而且她的相貌,不能说是大美女,但也是相当地有味道——眼睛小了点,但却是卧蚕眼;嘴唇厚了点,可是却异常性感。 不少男修生,都在偷偷地打量她,尤其是那一双长腿。 “这是我现在的东家,欣欣,”李永生笑着发话,“别看她尚未成就制修,可是已经入了玄女宫的门墙,我正在努力追求她……比较难追,她的眼界很高。” “入了玄女宫门墙?”孔舒婕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赵欣欣,微微颔首,“看起来出身不凡。” “不过欣欣啊,做为他的教谕,我说一句交浅言深的话……永生这么好的小伙子,非常难遇到,难得他对你一片痴心,你若是错过了,真的是你的损失。” 赵欣欣身边的老妪闻言,轻哼一声,“是谁的损失,那倒也难说。” 孔舒婕冷冷地看她一眼,“我的修生,我心里有数!” “呵呵,”老妪不以为然地干笑一声,也不再多说。 “李永生,你这算是有了新人,忘记了旧人?”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欣欣侧头一看,却发现一个异族美女站在不远处,高鼻深目美艳异常,一袭白衣,晚风吹来,白色的裙袂飞扬,宛若一幅绝世名画,却又生动异常。 “依莲娜,咱不闹行吗?”李永生硬着头皮回答,“当时我只是想气一气你们胡畏族人,你不会感受不到吧?” “是吗?”依莲娜冷冷地盯着他,“当众轻薄于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玩笑?” 李永生只觉得头皮发麻,根本都不敢看永馨的表情,“那个啥……我道歉还不行吗?” “呵呵,”依莲娜惨笑一声,“我们胡畏族女子,可是非常忠贞的。” 屁的忠贞!李永生心里冷哼,莎古丽躺在安贝克怀里那个浪荡劲儿,真当我没看到? 若不是我跟着他们出城,莎古丽只怕在野地的帐篷里,就跟安贝克苟合了。 不过怎么说呢?胡畏族有荡妇,也有忠贞的女孩儿,这并不矛盾。 就在李永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孔舒婕笑了起来,“永生果然够优秀,你们两个,谁嫁给永生,都是天大的福分。” 依莲娜沉下脸来,“总教谕,我甘被族人嘲笑,也要上研修生……您就不为我做主?” 怪不得她没有跟胡畏族人在一起,单独来三湘,原来是隐约有脱离族人羁绊的意思。 不过孔舒婕却清楚,依莲娜专情于培育粮种,也是在为胡畏族人找一条发展的路子,西疆那块儿干旱少雨,多以畜牧业为主,粮食太少,导致生存极为不易。 要说种植粮食是看天吃饭,畜牧业就更是了,有个旱灾,牲畜就要渴死不少,来个雪灾,冻死的牲畜也不会少,至于说来个瘟疫……饿死的胡畏族会更多。 反正孔总谕是以李永生为傲的,对胡畏族也并不欣赏,她的立场相当偏颇,“我没有不为你做主,但是李永生真的很优秀……你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取。” “哼,”赵欣欣冷哼一声,手一扬,面前多了两只腌制好的全羊,“我请大家吃烤全羊。” 凭良心说,三湘郡的羊真的不行,比西疆的羊差远了,但是她这个举动,令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连依莲娜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储物袋?” 赵欣欣并不多说,只是淡淡地扫视一眼四周,眼神里挑衅的意味十足——没错,我虽然没有到制修,但是我有储物袋,你们谁有? 李永生就只能暗暗苦笑了,永馨在上一世,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对于攻击自己的人,她经常会异常高调地反击。 现在的永馨,显然是恼了——跟我争,凭你也配? 至于说公然暴露出储物袋,会引起一些觊觎,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当然,事实上她身边有护卫,也不用太在意这个。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的行为真的很高调,搁在地球界,那叫炫富。 依莲娜呆了一呆,淡淡地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我不会放弃的,除非我死了。” 李永生小心地看赵欣欣一眼,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恼怒,反倒是有几分……玩味的意思?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知道她为什么不恼怒了。 烧烤进行了一个时辰,开始进入尾声,但是众多的修生才刚刚活动开,大家聚在一起,有人放声高歌,也有人跟女修生翩翩起舞——年轻的心,总是喜欢在浪漫的时刻躁动。 李永生不敢去招惹赵欣欣,扯了秦天祝和薛志强在一边喝酒。 但是赵欣欣直接找了过来,“李永生你来,我跟你说两句话。” 李永生硬着头皮跟了过去,那是一个小小的火堆,基本上起不到什么烧烤的作用,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照明了。 不过十来丈之外,就是厨子架起的大火堆,不但在帮着烧烤,火堆上还架着一个大大的陶罐,里面有浓烈的香气飘出——那是一锅汤。 赵欣欣拿起一只羊脚,毫无形象地啃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发话,“那个胡畏族美女……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她真的很美,对吧?” “这个……”李永生苦恼地挠一挠额头,想一想之后,机智地反问一句,“你是以东家的身份问我,还是以伴侣的身份问我?” 赵欣欣不吃这一套,她很干脆地回答,“没什么身份一说,我就是有点好奇,想问一问……你可以不回答。” 我尼玛能不回答吗?李永生的嘴角扯动一下,硬着头皮回答,“这个事儿呢,我现在不好跟你细说,待你成就制修之后,我必然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你看如何?” 出乎他意料的是,赵欣欣并没有生气,她沉默半晌,方始缓缓发话,“这个女人,我有熟悉的感觉……此前应该见过她。” 握草,你说得简直太对了啊!李永生差点流出泪来,他重重地点点头,“我也感觉,你俩的神韵里,有什么地方比较像,但是我说不出来……可是,你什么时候去过西疆?” “我曾经随父王去过一次,”赵欣欣淡淡地回答,“当时先皇有意,让父王永镇西疆,不过后来内阁有言,亲王镇边,容易尾大不掉,所以又回来了。” 李永生点点头,“这话听起来有理,但是其实……也有失偏颇。” 天地良心,眼下他只是在胡说八道,是想引开赵欣欣的注意力。 亲王镇边的后果,真的太严重了,只要是关心过这种情况的人,心里都清楚。 边军从来都是军队的精锐,一旦经营有成,虽说以一隅对整个中土,有点螳臂当车的感觉,但是事实上,正因为只有一隅,战线不会拉得很长,不会陷入“四战之地”的困境中。 而且边军紧邻外国,不管是养寇自重还是求外国的支持,都是很方便的。 “呵呵,”赵欣欣很无所谓地笑一笑,并不对他的话做出评价,反倒是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觉得,我和依莲娜……谁更漂亮一点,她是叫这个名字吧?” “那个……当然是你漂亮了,”李永生大义凛然地回答,“我就特别讨厌胡畏族的长相。” “呵呵,”赵欣欣干笑一声,盯着他的眼睛发话,“是吗?” “当然,”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必须是你漂亮啊。 “那你为什么当众亲她?”赵欣欣死死地盯着他,“你说实话,我不生气。” “这个……不是想刺激胡畏班的那帮杂碎吗?”李永生胡乱地回答着,脑子却是在疯狂地转动,“我对她真的没感觉,嗯,我喜欢长腿,就像你这样的。” “你真让我失望,喜欢就是喜欢嘛,”赵欣欣不屑地冷笑一声,“就算我成为你的伴侣,我也可以让你娶几个侍妾回来的……你最好说实话,我欣赏老实人。” “实话就是……”李永生沉吟一下,果断地发话,“我只喜欢你。” “你这人太虚伪了,没劲儿!”赵欣欣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没人能看到,她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烧烤在子初的时候开始散去,这里虽然是农业基地,看管很严,但是没事的时候,也比较空闲,女修生们先渐渐地散去,剩下不多的男修生,喝酒喝到子末才散去。 烧烤的时候,白莉莉送了李永生一串手串,祝贺他晋阶中阶制修,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想到送他东西——大家热闹一下就算完事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甩脱求月票 第二天一大早,又开始下雨。r?an en ??r?a?n??e?n?`o?r g? 李永生一行人办了证件,冒雨观看了试验田,山上山下来回走一走,大半天就过去了。 下山之后,他跟赵欣欣商量,“我打算在这里多呆两天,写完试炼报告,看有没有人帮我送回博灵郡……应该能找到人送。” 他这话是想将她诳回去,但是九公主表示,“农业是一国之本,我要在这里多停留几天,回去的路上,正好还有你护送……那样也安全。” 你不是这样吧?李永生有点头大,“我们酒家那里,也不能不管不顾啊。” “无非一处产业,我难得出来散散心,”赵欣欣淡淡地发话,又抬起雪白的玉腕看一看,不无遗憾地发话,“你说,我手腕上是不是少点什么装饰?” “少一串手串,”李永生很无奈地回答,“回头我送你一串,白莉莉送的这一串,不值钱,但却代表了同窗情谊,不合适转送你。” “哦,”赵欣欣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人家送你的东西,我怎么会要?不过……好像你在同窗里,人缘不怎么样啊,只有一个人送你贺礼。” 李永生笑一笑,“都是修生,想的比较少,单纯得很。” 话音刚落,远处款款走来一人,白衣白裙,正是依莲娜。 她走过来,抬手递过一块手帕,然后转身就走,“送给你的……祝贺你晋阶。” 李永生斜睥赵欣欣一眼,硬着头皮打开手帕,手帕是麻纱的,质地厚实手感极佳。 雪白的手帕上,绣着两只天鹅,在空中展翅翱翔。 中原的男女定情时,送的手帕一般是绣着鸳鸯,但是西南边和西北,流行绣天鹅,他们认为天鹅对伴侣更忠贞一些。 赵欣欣冷哼一声,也转身离开了,“好一对天鹅……果然是同窗情谊。” 李永生悻悻地挠一挠头,搁在上一世,遇到这种事,他能哄一哄永馨,不过现在……还是等她觉醒之后再解释吧。 总算还好,接下来的时间里,依莲娜并没有再来找他。 又一天过去,孔舒婕要带着修生回博本院了,李永生打算跟着走,他还跟赵欣欣解释,“跟着大部队的话,我不会有什么危险,连鹰再丧心病狂,还敢对这么多本修生出手?” “既然安全,我也跟你走一遭,”九公主很干脆地表示,“我还没去过博灵郡,正好去玩一玩,看看博本院第一人回去,还有多少同窗会送贺礼。” 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了,“九公主,咱能不这么任性吗?忘了你才遭遇两次刺杀?” 赵欣欣淡淡地回答,“你不是说,跟大部队走没事吗?你要不欢迎我去博本,你直说好了。”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点点头,“没错,我就是不欢迎你去。” 赵欣欣一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启程上路,李永生和张木子两人四马,跟着大家缓缓前行,猛然间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辆马车——还是李永生留在基地的马车。 李永生是真的不高兴了,拨转马头就回去了,来到马车旁发话,“九公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一次,赵欣欣连车帘都没有掀起,就在马车里回答,“我走我的路,关你什么事?你不欢迎我去博本院,还能拦着我去博灵郡吗?” “这才是的,”李永生只觉得一阵头疼,想一想之后,大声地发话,“那你跟着好了,晚上住宿的时候,尽量离得近一点,啊?” 赵欣欣坐在车里,并不回答,好半天之后,听得马蹄声远了,才轻声嘟囔一句,“这家伙,不会又在耍什么花招吧?” 老妪冷哼一声,“九公主,这种毛头小子,真不值得您这样。” 赵欣欣也轻哼一声,“婆婆,我担心他在博灵郡遇险,只是原因之一。” “是吗?”老妪鸡皮一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明显的表情,那是浓浓的不以为然,“之二呢?是你真喜欢上他了?” “之二嘛……”赵欣欣轻叹一声,低声嘟囔一句,“其实……” 老妪一时疏忽,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不过她也不以为然,年轻人终究是年轻,等成熟之后,就会知道那淡淡的喜欢,其实只是不晓事的青春萌动。 半路上,下起了雨,还下得不小,马车远远地缀着博本院的人,缓缓前行。 到了晚上,正好路过一个小镇,博本院的人停下,找一个客栈歇息,马车也跟着停下了。 老妪一直是很警惕的,巡视了四周之后,才待请九公主下车,猛地就是一怔,“奇怪,李永生和那四匹马呢?” 在雨下得最大的时候,李永生早骑着马离开了大部队,不过他能甩开赵欣欣,却甩不开一直跟他同行的张木子。 两人四马疾驰了一阵,李永生勒住缰绳,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向张木子苦笑,“张上人,你盯得我这么紧,做什么啊?” 张木子撑着薄薄的气罩,身上倒是没什么雨水,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着发话,“我也是很好奇,你到底要做什么?” 对于这个比较清楚自己底细的人,李永生不想多瞒她——瞒也瞒不过,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我打算去一趟百粤。” “义安林家吗?”张木子笑了起来,她果然是猜到了,“看起来,九公主还真是你要找的人,这么着急给她出气。” 李永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发话,“有些事情,是不能纵容的,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张木子笑着点点头,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只是好奇,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对付得了一个半隐世家族?” “我的能力,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强很多,”左右是四下无人,李永生也不怕说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不客气地说,你跟着我,只会成为我的累赘。” 张木子继续浅浅地笑着,“是吗?其实我对你的评价很高,不过我并不认为,我会成为你的累赘……我所拥有的能力,也超乎你的想像。” 超乎我的想像?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但愿吧,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想超乎他的想像,那可真的难了,这个位面最强的修者,也不过是真君,能超乎他的想像? “这个你放心好了,”张木子傲然回答。 她有资格骄傲,在她想来,李永生最多不过得了瘸真君的衣钵,但是那又如何? 瘸真君是真君,三宫主也是真君,能差多少? 正经是李永生才是中阶制修,跟她这个高阶司修之间,差了很多。 两人“全面地交换了意见”之后,也就不再强求对方——都是天之骄子,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那么就策马前驱,直奔百粤郡而去。 因为怕被人发现,两人走的不是大路,而是荒野中的小路,因为有四匹马,他俩又都有储物袋,马力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第三天中午,他俩选了一处陡峭的山岭,拽着马匹走了过去,直接避过了关卡进入百粤。 进入百粤之后,两人挂起了面纱,昼伏夜行,向义安摸去。 义安是南海府下的一个县城,距离府城禅城有两百余里,中间还有一道小山脉,是四柱山脉的余脉。 所以义安跟府城之间,联系得不是很紧密,而在义安县当地,林家的大名极为响亮,林家人说话,比县令还好使。 不过对当地人来说,林家并不可怕,因为他们很少欺负乡亲,反倒是乡亲们跟林家有纠纷了,可能借此占点林家的便宜。 没错,林家在义安,就是这样的形象,普通黎庶都不怕他们。 但是同时,没有谁会认为林家好惹,大家都知道,林家是看重乡情,不欺负本地人,说得极端一点,那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当然,林家也不可能一味地忍让,只要有过路的好汉犯事,乡亲们投告到林家,林家人铁定雷霆一般出动,将人痛快拿下,比汇报官府好使多了。 也只有对上外人,林家才会露出尖牙利齿——在义安惹事,问过我林家没有? 里外的两张面孔,当地黎庶都看得清楚,就算占林家点便宜,也是诚惶诚恐,知道这是人家爱惜名声不计较,自己万万不能得寸进尺。 也曾经有人得寸进尺过,认为林家注重名声,自己作为乡亲,做得过分一点也无所谓,然后就一次又一次地过分。 结果某一日,林家有友人来做客,听说有人如此不识趣,直接冲出去,杀了那厮全家。 林家也不能处置自己的朋友,只能厚葬了那一家人,并且向乡亲表示说:这个事儿发生得挺遗憾的,不过那厮做事也有点过,我家不计较,但是不代表我朋友不计较。 是的,他们不对乡亲下手,但是乡亲做得过了,他们可是有朋友的。 林家在义安,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势力极大,口碑却极好,义安县出的最大的官,目前在渔阳郡任政务司副司长,此人上修院,是得了林家资助的。 可以说,在义安县,到处都是林家的耳目。 (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一十九章铁板义安 李永生和张木子来到南海府,已经两天了。 大致了解到了林家的口碑之后,张木子也有点头大,“这是要跟整个义安黎庶为敌了。” “林家倒是志向不小,”李永生笑着发话。 中土国的豪门大族,很少能做到像林家这么自制,努力交好当地乡亲,大多数豪门,最擅长做的就是盘剥乡亲——在家门口欺负人,不但安全,效率也高。 就算有些大家族讲规矩,约定子弟不得骚扰乡亲,但是一代人两代人下来,强者越强弱者越弱,什么祖训族规,早就被巨大的身份差距甩在了脑后。 ——我太强你们太弱,欺负你们天经地义啊。 林家这种家族表现,是比较少见的,但是考虑到他们是半隐世家族,这样的表现也正常,林家根本看不上义安的这点小利益,他们的目光,盯着整个中土。 为了争夺一块导引石,他们不惜跟玉钩潘家开战,不惜报复九公主的酒家,谁说林家不好利? 但是在乡里,稍微让出点蝇头小利,就能稳固住后院,还能获得点好名声。 所以李永生说,这林家的心思大,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很了不得的。 张木子咂巴一下嘴巴,“问题是这义安县都不好进。” 李永生笑一笑,不无得意地发话,“你看,我就知道你是累赘。” “你知道什么?”张木子气得叫了起来,“这种地方我去过,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检查你的路引……不管他们是不是有这个权力,那么,你有拿得出手的路引吗?” 她知道李永生有路引,但那是博灵郡教化房开的公函,也有博本院的游学路引,不过上面都是他的真实身份,无法接受检查。 否则的话,他们也不至于翻山越岭地进入百粤了。 李永生白她一眼,微微颔首,“不就是伪造路引吗?这很简单。” “伪造路引!”张木子翻个白眼,她是北极宫中人,身份尊崇走遍天下,还真没接触过这种东西,“真不知道你整天琢磨的是什么……给我也弄一份。” 伪造好了路引,两人又化妆一番,寻一处隐秘的山谷,将马匹藏好了,步行进入了义安县。 两人扮的是一对年轻夫妻,此次是新婚燕尔,出来游山玩水。 李永生本是中阶制修,张木子也将修为压制到中阶制修,这就是很般配的一对儿了,而且以两人表现出来的修为,如果不主动惹事的话,也不需要考虑太多安全问题。 李永生的化妆术很神奇,随便在眼角和嘴角拉扯一下,再揉一揉鼻子,一松手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脸上那道疤是大问题,但是敷了点奇怪的东西上去,就看不出来了。 这番手法,看得张木子目瞪口呆,强烈要求他教自己一下,于是她再次被笑话为“累赘”。 不过被笑话为累赘,也是值得的,因为她学会了很实用的化妆术。 李永生的快速化妆术,是使用了他自己配置的一种胶水,事实上,稍微改变一下眼睛和嘴巴的形状,或者再调整一下眼距,别人看起来,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而且,李永生还有其他古怪的药水,涂抹到脸上能造成局部僵硬或者肿大,也能很好地改变外形。 张木子一直比较羡慕赵欣欣的厚嘴唇,不小心往嘴唇上涂得多了点,结果看上去,简直不能称之为性感了,“就当被马蜂蛰了一下好了。” 两人进入义安县之后,立刻就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同,当地人看他俩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走得累了,在路边喝一碗大碗茶,随口问一问路,小二都要警惕地盘问他们,“你们从哪儿来的?” 好在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张木子原本是渔阳人,能用渔阳口音说话,李永生也会渔阳腔,所以两人就说是渔阳来的,新婚燕尔,四处旅游度婚假。 小二倒没有检查路引的意思——毕竟人家在这里喝茶了,但他还是告诉这夫妻俩,这里没啥好玩的,而且,人都比较排外。 没错,义安的人是真的排外,很快地两人就感受到了。 首先从衣服款式上,当地人就能辨出,他们不是本地人,而且相貌上也有细微的差别,至于说一开口,那更是完蛋——义安人只说义安话,根本不说官话。 两人走在小镇上,旁边的人都躲着他们,不是怕他俩,而是……那种感觉不太好形容,就像人群里猛地多了两匹马出来,别人肯定不喜欢跟马离得太近。 这时候李永生再随便找个人问路,对方就直接发问,“你俩哪里人?有路引吗,拿出来看看。” 坑人的是,义安话还不太好懂,对方指手画脚比划半天,李永生才拿出路引。 对方还真就仔细看了。 李永生对自己伪造的路引有信心,就算巡捕房的捕快,只要不是专门负责制作路引的,也看不出漏洞,至于一般人,能看出才叫奇怪。 事实上,他怀疑,以义安人的封闭,没准不少人根本就没出过南海,根本就没见过路引。 最气人的是,检查完路引之后,那厮将路引还回来,也没告诉他们紫云峰怎么走,而是很郑重地提示他俩,“你俩这样问路,很不好的,最好找到义安的朋友,有义安人问路,就方便多了。” 张木子气得哼一声,“问题是我俩就不认识义安人,认识的话,肯定直接找他去了。” 那人无奈地摇摇头,递给他们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李永生笑着拍一拍她的肩膀,“不认识义安人,可以慢慢交往嘛,处得久了,可不就认识了?” 张木子白他一眼,“咱们倒不缺时间,但是新婚夫妇游玩天下,可能在一个地方待很久吗?” “呃,”李永生被噎得翻了一个白眼,“看来还真是得考虑搜魂了?啧……这儿的人也太排外了一点。” 张木子也苦恼地叹一口气,她可是知道,自己搜魂的手段,不是很靠谱…… 不过最后,还是李永生想出了办法,找一家客栈住下,问客栈提供不提供马车——他俩想去紫云峰游玩。 紫云峰是当地的旅游胜景,客栈一听,就满口答应了下来,不但提供马车,还提供车夫,做这个行当的,有钱谁不赚? 不过住店之前,也是要看路引的,还好,客栈掌柜也没看出路引是假的。 至于说客房,那就只订了一间,否则又要引起怀疑了。 事实上,张木子云游天下,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小节,更关键的是,她跟李永生独处一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是修行人,没兴趣操那些歪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马车就守在客栈的门口了,驾车的是一个六十多的老汉,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腿,偏偏动作还很矫捷。 车行三个时辰,来到了紫云峰,李永生带着张木子入山了。 他俩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找上了老汉,那是一个精壮汉子,他笑眯眯地发问,“米老头,这是又有买卖了?” “托林三哥的福,”米老头笑着回答,“两个渔阳人,在教化房公干,新婚燕尔到处旅游……说的渔阳话挺标准。” 义安人确实只说义安话,但是米老头这种车夫见多识广,不止是官话,连渔阳话都分得出来。 “有什么碍眼的地方没有?”精壮汉子沉声发问。 米老头想一想,然后摇摇头,“没有,小老儿还问他们要不要看日出,看日出的话,租被子给他们,那女人说晚上就下来了。” 紫云峰是四柱山支脉的一峰,不算太高,但是风景秀美,也是个不错的观日出的好地方。 不过米老头也清楚,那些想观日出的人,会引起林家的一些关注——看日出得睡到山上,夜里没准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林家这么小心非是无因,因为距离紫云峰不远处,就是林家祖宅所在之地——天星谷。 义安林家,以前是被称作天星林家的,后来林家逐渐发展壮大,目前有四万多族人,天星谷早就住不下了,在义安开枝散叶,甚至有两三千人,在府城禅城发展。 但是林家的根子,在天星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不过米老头这些老义安,知道得更多一些,林家现在的基业,确实是在天星谷,但是林家真正的核心人物,都在距离天星谷不远的月华岭上。 月华岭没有紫云峰高,那里常年被迷雾笼罩,也不是看日出的好地方,后来被林家从官府手里买下,又做了限制,不许人随便上去。 久而久之,月华岭在义安人的眼中,就变得神秘莫测了,有人说林家想以月华岭做基业,成就隐世家族,也有人说林家是信了野祀,找一处隐秘地方发展。 米老头没心思分辨这些传言的真假,他只知道,林家待乡亲很客气,那么他就要告诉林家,这夫妻俩在山上待半天就走,估计不会去天星谷作怪。 至于他称呼对方为林三哥,那真不是林家的淫威,而是义安人就这么称呼人,比如说林三哥也生了三个儿子,米老头见了最小的那个男娃娃,也会称为林三哥。(。) 第三百二十章守株待兔 林三哥听了这话点点头,他也不怕米老头骗他,米老头常年活动的地方,就是那么几个店家,他随便一问,就能问出真假来。 至于说来紫云峰的游客,每年也是数不胜数,过夜的值得关注一下,不过夜的,那还真的无所谓。 不过,眼下林家遭遇了点事情,小心一点,总不是什么大错,林三哥暗暗盘算着…… 李永生和张木子在山上转悠到申末时分,就是下午五点左右,然后就回了客栈,第二天直接步行,出了义安县。 事实上,听说过林家的人,不少人都知道,他们是从天星谷起家的,也有不少人知道,天星谷距离紫云峰并不远,就在西北方。 李永生和张木子困惑的,是不知道紫云峰在哪里,既然探明白了,当然就可以离开了。 两日后,两人再次来到了紫云峰,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天星谷。 不过这寻找过程,也挺辛苦的,紫云峰距离天星谷大约三十多里,但是他俩不可能去找路,只能笔直前行,这三十里真不好走,有山峰有河流还有断崖,走了差不多大半夜。 临近天星谷的时候,他们还得提防林家的暗哨,这种家族暗哨是少不了的,不过并非什么严峻时期,也没严密到什么程度,小心一点就能避过。 接下来,两人又蹲守了两天,白天是看天星谷的人出入,晚上则是四下走动,熟悉一下周围的道路。 然后李永生表示了,“我打算擒走天星谷林家的要紧人物,这里就够做文章了。” 张木子正懒洋洋靠在一棵树上,闻言眉头一皱,“不打算去月华岭了吗?” “把月华岭的人引出来就行了,”李永生坐在一块石头上,很随意地回答,然后他回头一看,忍不住嘟囔一句,“你靠在树上,会留下气息的。” “不会的,”张木子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树上,“我有北极宫的敛息秘术,正经是你,小心你家九公主推算到你跑到哪里了。” “敛息秘术避不过因果推算,”李永生淡淡地发话,然后抬头看一眼天空,“哦,下雨了。” 他俩此刻处在天星谷之外,一道山梁的拐角,正好能看到天星谷的出入情况,但却又不是制高点,前方还有树木遮蔽,非常隐蔽的处所。 “我自有躲避推算的法门,”张木子傲然回答,然后眼珠一转,“你竟然知道敛息秘术的不足之处,真君教了你多少东西?” “呵呵,”李永生随意地笑一笑,心说我要告诉你,跛子根本没教我,恐怕你是不肯相信。 张木子的好奇却没有结束,“你有躲避推算的能力?” 气息什么的,她不问,她靠在树上,确实容易留下气息,李永生是坐在石头上,只要这场雨足够大,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冲走——树干上的气息不会被冲走。 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一句,“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其实我懂的东西,比你想像的要多一点。” “这不对啊,”张木子低声嘟囔一句,躲避推算,起码是得化修的修为,哪怕是化修做的符箓,也得司修才能激发。 制修都能躲避推算,那成什么了? 唯一能躲避推算的制修,是死士,一旦遇到推算,禁制反噬,制修必死。 这个年轻的修生,颠覆了她太多的认知。 “好了,没必要计较这些,”李永生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他抬头看一下天,重重地叹一口气,“这场雨又不会短,可惜……没准会留下足迹。” 张木子倒不介意这些,她有飞行道器的,大不了到时候驱动这东西,她好奇的是,“你打算擒走林家什么人?一定能引出月华岭的人来吗?” “月华岭,也不过是有一座聚灵阵,”李永生不屑地回答,“林家修为高的都在上面,但是不代表地位高的都能去。” 你居然知道,月华岭有一座聚灵阵?张木子想一想那终年弥漫着云雾的山岭,终于闭嘴了,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当天的埋伏,并没有等到什么有价值的猎物,出入的人不少,马车也不少,但是显然,没有值得他俩下手的目标。 晚上,雨停了,不过在天亮的时候,雨又下了下来,而且还相当地大。 一辆马车从天星谷里驶了出来,车前方还有两名骑着马、披着蓑衣的骑士,看起来是个比较重要的人物。 “就是他了,”李永生身子一缩,悄然向前方蹿去。 “没必要吧,”张木子跟了上来,嘴里轻声抱怨着,“才两名骑士随行,大不了是个家老,份量够吗?” “你闭嘴!”李永生冷哼一声,接着,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不是很好,于是又解释一句,“下着大雨,一大早出门,还有骑士随行……这会是普通人?” 说话间,两人已经潜行到了路边,李永生一抖手,几枚青芒射向马车。 张木子的反应也不慢,抖手两粒黑点就打向了那两名骑士,那是两张束缚网,网住人就无法逃脱。 不过,不等黑点抵达,那两名骑士身形就是一顿,直接僵直在了那里。 两张大网,不出意外地罩住了两名骑士。 张木子见状,心知这又是李永生发出了神念攻击,所以虽然得手了,心里也没什么喜悦,只是哼一声,“总是要靠我的束缚网,才能捉人的。” 李永生本来是想低调的,但是听到这话有点不能忍——我真不惯你这毛病。 于是他一抬手,亮出两枚铁钉,“束缚网确实有用……你若不出手,他俩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两人交谈着,压根儿没把马车里的人放在心上,实在是有点托大。 马车受了青芒的袭击,周边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再加上前路都被笼罩在白雾中,马车不得不减速。 他俩说话的功夫,白雾中猛地传出数声尖啸,几朵烟花猛地蹿了出来,向天空冲去。 这是报警烟花,此刻马车驶出天星谷,也不过三四里地,救援随时能到。 李永生一抬手,没见扔出什么东西,只见那些烟花齐齐一震,就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手段?”张木子吓了一大跳,反应却是不慢,抖手就打出一条青色丝绦,裹向了迷雾中。 与此同时,李永生一抬手,几枚铁钉就射向了迷雾。 噗噗几声闷响传来之后,张木子的脸一沉,“糟糕,这马车的防御很强。” 她所用的青色丝绦,既是武器,也可以拿来捆人,尤其在这迷雾中,长长的丝绦很容易找到目标,然后就卷过去。 但是丝绦虽然缠住了马车,却无法攻进去,她就知道马车的防御极强。 李永生眼中精芒一闪,又打出三颗小黑点,只听得轰隆隆三声大响,感觉就像天塌了一般,震得方圆里许都晃动了起来。 白雾依旧凝而不散,不过爆炸的冲击,将马车的位置稍微暴露了一些出来。 李永生的身子向前抢去,嘴里轻叱一声,“动手啊,还愣着做什么?” 他打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张木子心里生出了浓浓的疑惑,不过看到李永生冲到了前方,她也顾不得多想,抬手就是一道雷符打了过去。 雷符击在马车上,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只是将车夫电得跌下了马去。 不过还好,大部分的马车,防雷的属性都不强,车厢里的人应该也要酥麻一下。 就在这时,李永生已经蹿到了马车边,抬手一刀,居然……就轻轻巧巧地将马车斩了开来,防御的白光轰然崩塌。 就这么斩开了?张木子简直不敢相信袭击的眼睛,以她的眼力,当然看得出,这马车的防御力,起码当得起高阶司修三击。 不过这次,她没有继续发愣,对着斩开的豁口,她又是一道雷符打了进去,然后青色丝绦伸了进去,裹了两个人出来。 李永生对着昏迷的车夫,也放出一张大网,将人捆了之后,拎着人转身就跑,“快走!” 路过那俩骑士的时候,他还没忘记将骑士也抓了起来,三个大活人在他手上,简直是轻若无物。 张木子的青色丝绦裹着两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同时不忘大喊一声,“大当家,骑马跑啊。” “蠢货,”李永生粗声粗气地怒骂,“你怕人家不能顺着印记找到咱们吗?” 这却是两人在之前就商量好的,先仗着修为跑进山里,弄翻几人之后,借用张木子的飞行道器脱身,让对方想查都查不到。 飞速冲进山林之后,身后已经传来了喧闹声——显然林家的援兵已经赶到了现场。 李永生停下身子来,一抬手,三道符箓贴向了手里的三人,又拿了两道符箓,贴向张木子手里拎着的两人。 “迷神符?”张木子终究是见多识广,看出这五张符箓的来历之后,方始点点头,“倒是计划得不错,不用担心这五人走漏消息了……你是不是常干这种事?” 迷神符可以封闭人的六识和思维,这五个人虽然被制住了,但是神智尚未完全丧失,可能传出信号去,这迷神符能令他们短暂昏迷,两人就可以争取到时间,处理好手尾。 (更新到,求月票。)(。) 第三百二十一章捅了马蜂窝一更 迷神符的效果有限得很,但是毫无疑问,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是最好的处理手段。 两人又是一阵狂奔,冲出山林之后,张木子放出飞行道器,两人拎着人跳上去,直接贴着地面飞行走了。 大雨还在不住地下着,身后追兵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了。 飞过三座山峰,两人停在一堆乱石中,李永生跳下来,火速地在地面上摆出一个阵势,然后将人扔了进去,笑着比划一下,“扔进去吧,障目阵加隔绝阵……就算化修推算,也感应不到。” 化修推算嫡亲血脉的能力,是非常强大的,血脉中存在的微妙感应,往往能事半功倍。 李永生现在做的,就是在赌,林家的化修现在还没有开始推算。 张木子也明白其中的微妙,少不得将手里的二人下了禁制,火速扔了进去,“唔,这个小的中了毒。”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确定飞行的时候,气息被隔绝了吗?” “你放心好了,”张木子不以为然地回答,“我倒是担心你这个阵法,不要被化修推算出来……我一点也看不出障目的意思来。” “后退两步,你再看一看,”李永生信心满满地回答。 张木子闻言后退两步,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似乎就是一片乱石丛生的地方,还有乱石上长出了一些零散灌木,一眼看过去,怎么都看不出来藏着人。 “就算化修已经推算出大概地点,他们来了,也找不到人,”李永生得意洋洋地回答。 张木子本来心里正佩服他,听到这话,就有点不舒服了,少不得反唇相讥,“总共就这么大一块地方,随便找一找就找到了。” “要不要赌一下?”李永生笑了起来,“就算他们找过来,也不会专心地找,他们肯定会以为,咱们使了什么隔绝的手段,把人带走了。” 张木子想一想,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她也有反驳的话,“今天要不是我配合你,你成功得了吗?” “你……”李永生很无奈地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好吧,多谢你的支持,你满意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张木子当然不能满意,“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好吧,”陈太忠无奈地一摊双手,“我觉得咱们现在,最好关心一下林家的反应,而不是在这里拌嘴。” 不需要审问一下这五个人吗?张木子想一想,觉得审问这五个人的事,确实能再放一放,搞清楚林家现在的反应才是正经。 两人悄然地潜了回去,却发现林家起码出动了一千人,冒雨在周边搜索着。 随着时间的拖延,搜索的人数,也扩大到了五千人左右,两座小山坡上,满满当当全是人,一眼看去,说是上万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要知道,林家总共也不过才四万多人,居住在天星谷的,有没有两万人都难说。 终于,在辰时的时候,出现了两名化修,他们的到来,令林家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两名化修在马车边活动了半天,最终还是不无遗憾地摇摇头,显然是没有什么收获。 紧接着,两人又一直追踪了过去,直到李永生和张木子跳上飞行道器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他俩达成了一致的认知——很显然,飞行道器启动的时候,会有一些灵气波动,他们似乎观察到了这一点。 起码李永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张木子不认可,她低着头轻声发话,“也许是你使用那几张迷神符的痕迹,被对方发现了呢。” 她低头不是因为惭愧,而是因为化修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存在,虽然两者隔着有十来里,还有雨丝阻碍,但是她一直盯着看的话,很可能被化修感应到。 李永生听她这么说,也无意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看着林家的人搜山。 时近傍晚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了,林家的搜索范围扩大了不少,同时还弄来了火把,显然是要连夜搜索了。 眼见星星点点的火把点起来,逐渐地扩散开来,张木子轻声发话,“这样的搜索,起码明天凌晨,是搜不到藏人的地方,咱们走吧?” 马上要进入黑夜了,两人正好带着那五个人转移,再也不用担心林家能追查过来。 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再等一等。” 再等个什么?张木子气得又要出声辩解,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开口,心说我倒要看你想做什么。 到了酉正的时候,也就是夜里八点,林家搜山的队伍,似乎接到了什么通知,猛然间就加快了速度,有几支队伍打着火把,一路向远处奔去,甚至都顾不得搜索途经的地方。 他们显然是改变了策略,想要圈住大片的搜索范围,然后再慢慢地搜索。 他们在人手上占优,建立封锁线之后,细细搜查,才是王道。 “这就对了,”李永生低声嘀咕一句,然后轻声一笑,“好了,你可以离开了,我去教育他们一下,什么叫不能分兵冒进。” 见到局面发生了变化,张木子忍不住暗道一声惭愧,心说这李永生猜得还真没错,对方果然改变了计划——还有什么,是这家伙不懂的吗? 不过对方手法的改变,也没让她太担心:若是按照她的规划,现在两人早就带人撤得远了。 可是入耳李永生这话,她又不能忍受了,“什么叫你去教训他们?我不能配合你吗?” “林家来的,绝对不止两名化修,”李永生低声回答,“一旦被盯住就惨了,我去袭击他们,你看好那些人,不要出意外,等到后半夜,咱们再悄悄撤离。” 张木子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认可了李永生的安排,她虽然修为远高于他,但是这家伙在隐踪匿迹上,似乎很有一套手段。 见她微微颔首,李永生四下扫视一眼,盯上了一支正在向远处行进的队伍。 这队伍中百余人,四个司修带队,其他则是制修和非制修各半,都是警惕地保持着战斗队形——虽然袭击者没有再现身,但是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 因为一边行进一边戒备,队伍的速度不算太快,李永生抄了远道,向前方奔去。 张木子看着这家伙如灵猿一般,几个纵跳就消失在夜色中,悄然无声矫健无比,甚至连踩踏草丛和树枝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尤其令她咋舌的是,这家伙虽然动作很大,但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泄露出来,她忍不住轻叹一声,转身悄悄地离开。 她的脑子里,兀自在思索,“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培养出这么一个怪胎?” 这个问题,不止是她想知道,林家也想知道。 发生在今天早上的袭击事件,令林家人睚眦欲裂,且不说被抓走的是什么人,只说敢在天星谷外三四里,就敢冲林家人动手,这是压根儿没将林家放在眼里,是天大的耻辱。 都堵着门口抓人了,下一次,就该冲进天星谷抓人了吧? 不能忍啊,这绝壁不能忍! 但是来的人也显示出了强龙的本色,将五人全部抓走不说,还隔绝了气息,遮蔽了天机,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两名化修分析了一下现场,得出的总结是,来的人不多,只有两到四个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将人劫走,除了天降大雨之外,还有就是对方实力很强,配合也足够默契。 马车上的人,传出了警讯,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们只传出了声音,烟花却被人切断了,没有放出焰火。 没有火光,只凭声音的话,无法第一时间显出遇袭位置,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家救护的人晚来了一步,虽然晚来的只是几息,但是足以令对方有时间逃脱。 其次就是,他们发现,对方有阵法高手,马车上的防御阵,不是被强力破开的,而是被人找到了阵势运转时的薄弱点,一刀斩开的。 阵势运转时,必然会有灵气流动,所谓薄弱点,也是实时动态变化的,却被人一眼窥破并且一刀斩开——换个阵法大师来,在仓促之间,恐怕也做不到吧? 这两点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第三点:对方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有一个略略大一点的灵气波动,然后——竟然就失去踪迹了? 四长老一直不想承认某个可怕的猜测,但是附近的搜查快要告一段落了,他忍不住重重地叹口气,“他们……别是真的有飞行器具吧?” 飞行器具,可不是随便谁能有资格拥有的,张木子的飞行道器,连玄女宫的弟子都眼红得很,这玩意儿可是比储物袋宝贵多了。 林家也有飞行道器,是一艘小船,但是别说使用了,一般时候见都见不着,只有非常正式的场合、隆重的庆典上,才会出现,撑场子的意思居多,根本舍不得使用。 据说太上长老那里,还有一个玉莲花,也是飞行道器,但是林家自己的化修都没见过。 发起袭击之后,能用飞行器具遁逃,这根本不是一般势力做得到的。 (传说中的加更又到了,月票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伏击二更 面对这诡异的局面,林家人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 现场的另一名化修,林家的二长老也很疑惑,“来犯的到底是谁?林家怎么可能招惹到如此恐怖的对手?” 四长老倒是有所猜测,“莫非是玉钩潘家?感觉也只有他们,有那样的实力。” 玉钩潘家跟义安林家相差仿佛,就算有飞行道器,也不可能舍得随意使用,不过两家已经结仇了,潘家若是要豁出去报复,倒也有可能使出来。 “潘家不会蠢到这时候对咱们出手吧?”二长老狐疑地发话,“导引石已经被他们抢去了,他们正该养精蓄锐,等到新年时征战天坑吧?这时候死磕咱们,根本划不来嘛。” 这种半隐世的家族之间,争夺利益的时候会大打出手,但是一旦尘埃落定,基本上就告一段落了,输了就要认,失去的场子,回头有时间再找回来就是了。 两个家族死磕……这后果就太严重了,很可能发展到不可收拾。 二长老不认为,潘家会在这时候找茬,而且还是上门找茬儿。 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过来,低声发话,“两位长老,大长老回讯了:飞行器具未必是道器,也可能是出自官府。” 大长老就是林慕南,上次他和另一名化修围攻潘家的潘之江,虽然将对方打得重伤,但是在潘之江舍命反击之下,两人也受了轻伤。 虽说是轻伤,但是能让化修受伤的手段,又怎么能小看?更别说潘之江差点就豁出去,跟他俩同归于尽,手段之暴烈,可想而知。 林慕南现在就在月华岭上养伤,没有三五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彻底恢复,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不宜随便跟人动手。 不过,他倒是可以通过传讯石和传音海螺,跟族人沟通消息。 “出自官府?”二长老的眉头一皱,又叹口气,“都跟你们说了,不要差姓靳的那点灵谷,人家江湖救急,你们做的叫什么事?” 李永生打出的青芒,虽然已经消散了,但是林家已经有人分析出来了:这应该就是朝安局的手段,从毒性上分析,也合乎猜测。 四长老闻言,却是有点不高兴了,因为他是极力主张不赔灵谷的,“我都说了,朝安局根本没胆子来主动攻击咱林家,他们肯定是被利用了,直接将那姓靳的抓过来,看他招不招!” “你还真是狂到没边儿了,”二长老狠狠地瞪他一眼,“莫非你真的以为,朝安局惹不起咱们林家?昔年南门一族被族诛,你忘记了?” 南门一族,是百粤相当古老的家族,也是半隐世家族,身后有子孙庙的支持,但是他们介入朝争太深,朝廷出手诛灭的时候,道宫都不好为其出头。 林家可以不把朝安局放在眼里,欠了灵谷不给,但是真要把朝安局的人抓来拷问,那林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二长老的话没错,但是四长老还是不认同,“为了区区百两灵谷,跟咱们林家作对,我觉得朝安局没傻到这个程度,就算是朝安局的人出手,也是那姓靳的私下的行为。” 两人也挺有意思,听说可能是官府中人出手,他们认可这个猜测,官府里的飞行器具比不得道器,但是真的有。 比如说李永生就曾经乘坐过——从博灵郡到顺天府。 事实上,军队里也有飞行器具,而且花样更多,大部分的高科技产品,是优先为战争服务的,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哪怕是在中土国。 军队里不但有单人使用、用来侦探的飞翼,也有用来战斗的战舟。 不过这两位长老,却是忽视了一个人,林家得罪的九公主赵欣欣,也算是官府中人。 其实这不是他们忘了,而是他们根本不相信,英王的女儿,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林家发起反击——不是英王没这个能力,而是他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正道。 若不是看到这一点,他们怎么可能去招惹赵欣欣? 光宗不成器的儿子多了,都是今上的皇叔,随便哪个亲王的女儿,林家都不敢去主动招惹。 从事情发展的经过来看,他们想的一点都没错,赵欣欣本人也确实没打算计较——不是不想计较,而是不能计较。 可是谁想得到,赵欣欣不计较,她上一世的伴侣,仙界下凡的李永生会受不了? 两人正低声分析,猛地发现前方爆出了警讯焰火,四长老一看,顿时睚眦欲裂,“好贼子,竟敢如此嚣张?” 说着话,他嗖地就飞了过去,化修极力施展修为,是极快的,几息之间,他就飞到了十余里之外。 触目之后,他勃然大怒,这一队百余人的前锋,竟然被人打了伏击。 伏击的人只有一个,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了近百枚的钢钉,打伤了二十余人。 最令人恼怒的是,此人还发起了一次冲击,他绕过了四个司修,直接袭击那些制修和非制修的林家子弟,然后消失不见。 在这场短暂的接触战中,林家的司修只有一人被钢钉击中了肚腹,不能再继续搜索,其他三名司修无恙,被击中的其他人,大多也丧失了搜山的能力。 尤其是在冲锋中被击中的人,一共六名,有的被打断了脊骨,有的被打穿了胸膛,都是一等一的重伤,自己都走不回去,还得拖累其他人。 这一队前锋,基本上被废掉了一半。 四长老强压怒火,咬牙切齿地发问,“那厮是什么相貌,谁家的手法?” “那厮蒙着脸,手法也看不清,”一名中阶司修颤巍巍地回答,“主要是身法,太诡异了,我们追不上……麻痹的,有种他别跑啊!” 不跑才是傻瓜!四长老冷冷地看他一眼,“是什么修为?” 听到这问题,大家齐齐闭嘴,看向了唯一的高阶司修。 高阶司修在林家,也算体面人了,这位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表面上看,是中阶制修,不过……他肯定隐藏了修为,做不得数的。” “隐藏了修为,他逃跑的时候,也是中阶制修!”四长老气得笑了,“还真是争气啊,这就是我林家子弟?高阶司修追不上中阶制修?” 高阶司修是大长老林慕南一系的血脉,听到这话,他的嘴角抽动一下,“据我分析,此人的目的,是阻我林家全面搜索……四长老您还是要警惕了。” 他心里有不满,但是没办法说,四长老不但修为高,也是长辈。 不过他身边一名初阶司修不满意了,那是个少妇,她冷冷地发话,“四长老说得轻巧,万一见到此人,你也未必追得上。” 四长老气得差点鼻孔生烟,但是他识得此女,知道是大长老夫人的妹妹,严格来说不算林家人,宋家可是他惹不起的,所以也只能冷冷一哼。 就在此刻,二长老也来了,他目光微微一扫,眉头就是一皱,“这一队人……废了?” 四长老却是大惊,“二长老,贼子可能使用调虎离山之计,你现在来……核心处谁照看?” 林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要看顾的地方也多,李永生所想的这里可能不止两名化修,还真的不对。 林家对外宣扬的,是只有六名化修,事实上,家族里有八名化修。 但是化修多,家族的重点也多,一般来说,林家会有两名化修在外面走动,照看林家的生意和场面,族里要留六名——太上长老闭死关,冲击高阶化修,族里留的就只有五名化修。 前一阵跟潘家的争斗,林家出动了林慕南,又将外面的化修召回一名,结果这两位被潘之江所伤,目前只能在月华岭养伤。 一个闭死关的,俩养伤的,还有一个在外面走动的,剩下的也就是四个化修了,月华岭得留一个看家吧?天星谷得留一个吧? 数来数去,林家也就只能出动两个化修,都在这里了。 四长老来处理突发事件,二长老也离开了大众,来到这里,岂不是其他队伍都没了看顾? 当然,化修的策应能力很惊人,万一有突发事件,二长老赶过去,也不过是十来息的时间。 但是十来息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今天早晨的事情,也不过是援兵晚来了几息,就让凶手逃脱了。 所以四长老郑重其事地提醒二长老。 二长老却是不以为然,他冷冷一笑,“就怕他们不来,老四,你随时准备接应,我觉得身处中央,反倒是吓得他们不敢动作了。” 他是老成持重的人,但是一旦生气,也难免会有意气之争。 “好,交给我了,”四长老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在四名长老里,他的速度是数一数二的,正是因为如此,刚才宋氏女子的话,才令他分外不爽,“二长老看护好大家就行。” 话音未落,远处就闪起几团报警的焰火,随后声音才传来,看样子,起码是在二十几里地之外了。 “贼子休得猖狂!”四长老大吼一声,身形有若一道闪电,划破黑漆漆的夜空,直奔那处而去!(。) 第三百二十三章套路深三更 看到四长老破空而去,宋家的女修身子一动,就想追过去。 “站住!”二长老厉喝一声,“林家的事,自有林家的人来管,你无须多操心!” “你!”女修气得回过头来,“你不怕四长老出事?” “怕,我当然怕!”二长老冷哼一声,厉声发话,“但是我更怕的,是林家乱了尺度,乱了规矩……林家自己不乱,没有外人能打败我们!” 他不是不想去追击,但是林家至今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在暗处隐藏着,他必须先维护住大局。 至于今天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不想去想,他只知道,林家只要自己不乱了分寸,就算有所损失,也是林家承受得起的。 所谓千年的家族,那真不是白说的,见到族中有难,就一股脑冲上去,根本不考虑看护重要场所,不考虑维护自家根基,那都是没有章法的暴发户。 四长老的速度果然了得,十几息时间,就来到了队伍遇袭的地方,这又是一支百余人的搜山队伍,同样是四名司修。 不过这一队人,比刚才那一队反应快捷,因为有了前一次的遇袭经过,大家越发提高了警惕,凶手的第一波钢钉,只打伤了十余人。 然而凶手也改变了策略,一波钢钉之后,发出了第二波,又打伤了七八人。 所幸的是,四名司修配合得很好,对方冲阵的时候,他们直接将人圈住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搜山队的人太多,凶手肆意地横冲直撞,林家的却是投鼠忌器,发挥不出围攻的威力。 在四长老赶到的前一瞬,凶手破开了司修的围攻,并且将一名司修打得倒飞了出去,口中也喷出一口鲜血。 “贼子休走!”四长老只看得睚眦欲裂,头顶幻化出一柄三尖两刃刀,蓦地变大为一丈多长,重重地斩向那名黑巾蒙面的中阶制修。 哪曾想,那中阶制修的身子诡异地一扭,顿时不见了踪影,再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侧前方的半里地之外。 好精妙的身法!纵然跟对方是敌非友,四长老也忍不住暗赞一声。 但是对方越强大,他越是不能忍受,于是他身子再次前蹿,撒出一片白芒,“定!” 这是定身符,施用范围有十丈方圆,四长老得到此物已久,但是一直没什么机会施用。 此物虽然难得,但是只对司修之下有效,他身为化修,对上司修,实在没必要用这个,对上制修就更不可能用了——林家的家业虽然大,也不能这么浪费。 而眼下,他是毫不犹豫地使了出来,务求定住此人片刻——那种诡异的身法,根本不是制修能随便使出的,他就不信对方能连续使用第二次。 为了防止对方还有其他的伎俩,他果断地激发定身符,这算是范围攻击了。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对方的身形再次一扭,消失在原地之后,又出现在半里地之外。 “果然不是制修,”四长老冷哼一声,再次追了上去,头顶的三尖两刃刀,狠狠地斩了下去,“我看你能跑几次!” 既然不是制修,那就一定是司修,他已经迅速做出了决定,一时拿不下,就拖住对方——倒不信你能跟我拼灵气! 既然要拼灵气,还要持续不断地给对方施加压力,那还是用拿手的战斗方式比较好。 连续几刀下去,看到对方亡命奔逃,四长老心里不屑地一笑:倒要看你能坚持多久,就这点水平,也敢来林家撒野?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心里的警惕也极高,不住地四下探查着,生恐对方有人接应。 蒙面人狼狈奔逃了七八里,终于大喝一声,转身打过来一片青芒,“看暗器!” “我早等着你呢,”四长老不屑地一笑,空中蓦地生出一面盾牌,迎了上去。 他已经了解到了,这青芒里有锐利的暗器,也有能爆裂产生白雾和毒气的弹丸。 这一面盾牌,尽可以挡得住暗器,至于说那些阴损的弹丸——须知他可是化修,聚拢毒气和雾气,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青芒中,还有两颗小黑点。 “轰轰”两声大响,一前一后仅仅相随,前一颗黑点震开了盾牌,第二颗黑点,则是在他身前炸开。 猝不及防之下,四长老被后面一颗弹丸,震得灵气一散,硬生生止住了身形,落到了地面上,还被击得倒退了六七丈。 我倒是忘了,这家伙还有这一手,四长老一时大惊,强提一口气,想要再次追上去,脑子里却忍不住想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一黑,“握草……这里有毒?” 合着对方在此处出手,不仅仅是被追得急了,还是因为在这里提前布下了毒粉,他深吸一口气,马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尼玛得是多深的算计啊?四长老都憋屈得想哭了。 不过,这点毒粉虽然难缠,他也不是很放在心上,毕竟是化修了,再强的毒,也能暂时逼得它不发作,关键还是要先擒住前方的小贼! 四长老才要调整一下,继续追赶对方,却见对方一抬手,又打出了十几颗青芒,直奔自己而来。 这可就难煞他了,上一波的青芒,就散出了不少白雾和毒气,被那两颗黑点炸开了,现在又来,他虽然还可以聚拢雾气和毒气,但是他现在中毒了,实在不便随意驱动体内灵力。 就在此刻,他只觉得神智微微一幌,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 李永生心里冷笑,神念攻击奏效,他正要合身扑上,撒出手里的大网,猛地感觉一股奇大的威胁自上空压了下来,他想也不想,身体猛地向后蹿去,快逾闪电。 “咦?”空中传来一声轻哼,然后一个中年人现身出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在朱雀城出现过的林慕南。 他背着双手,淡淡地看着前方,也不着急出手,而是轻描淡写地发话,“小友,你我是否曾经见过?感觉你的气息似曾相识。” 大长老在月华岭养伤不假,但是族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可能坐视,不能轻易动手,不代表他不维护族中利益,所以他悄悄地赶了来,只是没有让别人知晓。 “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带脉吧,”那身影轻笑一声,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山岭中。 “大长老,”四长老见大长老也赶了来,羞愧地打个招呼,被一个制修戏弄了,还被大长老看到,真是尴尬得无以言表。 “族里承平日久,你确实有点疏怠了,”林慕南依旧站在空中,有意无意地四下打量着,口中缓缓发话,“林家祖训,谨慎持家……此非常时刻,你们竟然不知警惕?” 他身上有暗伤,还被对方一口叫了出来,当然不敢再强行追击,事实上,他正在观察,四周有没有什么巨大的威胁存在。 “但是……对方在家门口强行掳人,”四长老睚眦欲裂地大叫,“实在欺人太甚了。” “哼,”林慕南冷哼一声,心中生出些不屑,光靠叫喊就能制敌的话,大家还修行做什么? 他淡淡地扫视了几眼之后,沉声发话,“不知是何方朋友大驾光临,林某未曾远赢,可否拨冗一见?”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浑厚无比,一言既出,远处的山峰竟然传来了回声,“拨冗一见”,“一见”? 等了一等,看到对方没有回应,林慕南再次发话,“林家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做差了,惹得阁下打上门来?若是你现在出来,林慕南定然给你一个交待……” 顿了一顿,他又发话,“若是你现在不出来,我只问一句,诸位朋友是否准备好了,迎接林家的全面报复?” 不愧是林家的大长老,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有节,就算开始两句有点示弱,但是最后那轻描淡写的威胁,却显示出了林家强大的底气和自信。 遗憾的是,他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是对方没有丝毫的回应,只有山谷的回声,重复着他的威胁,却也渐渐地消散了,“全面报复”,“报复”? 林慕南等了好一阵,才不屑地哼一声,“原来不过是无胆鼠辈!” 几乎就在他出声的同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 对着出声的方向,他想也不想打出了一道白光,依旧是面积杀伤,但是杀伤范围足有里许,“能有点出息吗?握草……”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攻击,正正地对着五六里外林家的一队人马。 那队人马有六七十人,领队的是两名司修,见到大长老莫名其妙地冲这里发出一击,直吓得魂飞魄散。 两名司修想也不想,直接蹿出来挡在了前方,激发防御的同时,各自用兵器迎了上去——所幸的是,这一次攻击的距离比较远,他们还能争取这一丝的时间。 林慕南发出这一击之后,才愕然发现,自己是对族人出手了,他眼疾手快,手腕一抖,强行改变了白光的方向。 下一刻,他的身子极其细微地颤了一颤,又沉默片刻,才轻笑一声,“折向传声吗?呵呵,真是有点意思……”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二十四章伤上加伤 折向传声……那是什么?在场的林家相互看一看,倒是四长老缓缓开口,“不过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敢问阁下,可敢赐下来历?” 一阵小风吹来,山林中的树叶沙沙作响,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就连那个差点被击中的队伍,都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声——真的是毫厘之差,他们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自家大长老的攻击。 良久,林慕南再次发话了,“四长老,你的毒伤碍事吗?” 四长老不屑地一笑,“小小余毒,早就不碍事了,你尽可放心。” 一边说,他一边隐秘地使个眼色——这毒还是很讨厌的,他连服几枚不同的解毒丸,将毒性压制住了,也可以勉强动手,但是要说驱除,那就要回去之后,再做打算了。 “这毒性,怕是一时不好驱除的,”林慕南微微摇一下头,不以为意地掀开了内幕,声音也不低,“对方远道而来,处心积虑之下,咱们有点措手不及,那也是常事。” 听到这话,四长老也反应过来大长老的意思了,于是点点头,高声发话,“贼子端的狡猾,我的余毒并未排出,却也尚可一战……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还称什么义安林家?” 他的话是相当提气,林氏族人只听得热血贲张。 真是个蠢货!林慕南心里暗骂一句,不过四长老就是这么个德性,强求不来的。 于是他微微摇头,“林家祖训,谨慎持家,大家万万不可大意,就算是我,方才也吃了一个小亏,动了点伤势。” “什么?”四长老闻言,顿时骇然,“莫非折向传音还能伤人不成?对了……原来是你那一击折向了。” 林慕南微微颔首,刚才他那一击,仓促之间折向,若是他身体康健之时,不会有任何问题,最多会有点临时的不适。 但是他本来就是养伤期间,强行快速行气,肯定会加重一些伤情,尤其是对方已经指出,自己伤势最严重的是带脉,上下行气之时,又怎么能不过带脉? 事实上,只有林慕南自己心里清楚,他的伤比别人所想的,还要严重一些,因为刚才那雷霆一击,他是暗中蓄势良久了。 要知道,他所准备的一击,是打算给一个化修难堪的,防的是化修现身之后可能的嚣张。 对方会不会因他的言语刺激而现身?他没有把握,但是他打算好了,若是对方出声还击而不现身的话,他会直接发出这一击。 因为对方只是出声没有现身,那肯定就不是化修,他这一击也就转化为范围攻击。 待发现攻击的是自家人的时候,林慕南必然会强行改变攻击方向,诚然,他是化修,是林家的大长老,但是中土国亲族观念极重,他若不改变攻击方向,无法向族人交待。 扭转这一击,所需要付出的,就是自己伤势的加重——比别人想像中的还要大。 林慕南并不清楚,这次是什么样的仇家上门,不过对方既然能推算出自己带脉受伤,肯定是不缺高手的,那扭转这一击的代价,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面临两个选择:公布伤情,还是隐瞒伤情? 隐瞒伤情,只能加强对方的试探心理,而他的伤情比表现出来的重。 所以他索性选择了公布伤情,这也是虚实相交,好令对方疑神疑鬼,试探时不能放开手脚——没错,刚才那一击,我是上当了,但是我的伤情,是不是增加了,增加了多少呢? 大长老这个选择看似弄险,但事实上,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至于说对方想要欺他的伤情,正面出击的话,他也不介意豁出去,狠狠地打一场,没错,他确实有伤,但是真到拼命的时候,这点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此番出来,知道家族有难,自然也带了保命和拼命的手段,他甚至有信心留下一两个挑衅者。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哪怕四长老自曝有余毒未尽,大长老自承伤势加重,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四长老虽然有点一根筋,但终究是修行到了化修,智商还是不缺的,他很快地猜出了一些真相,于是出声发问,“大长老,你看这个搜山,还搜不搜?” 你都示弱了,摆出一副高姿态,我们该怎么做呢? 林慕南狠狠地瞪他一眼,“当然要搜了,去将供奉请来,大张旗鼓地搜山……别太快。” 供奉就是看护月华岭的化修,其实月华岭再来一名化修,也是无所谓的,还剩有一名受伤的化修在养伤,那位跟人争斗不方便,但是利用阵法和机关,防御月华岭,还是没问题的。 大长老气的不是这个,他是生气四长老实在太笨了——我自曝伤情,对方没有什么反应,这不算什么,但是连搜山都停了的话……麻烦你想一想,林家的士气会跌落到什么程度? 所以此刻搜山,绝对不能停,还要再喊化修来,不过,此刻是夜晚,为了族人的安全起见,步子不宜卖得太大。 李永生阻挠对方的初衷,到此算是实现了,而他本人在发出折向传声之后,早就溜号了。 至于林慕南所说的,什么当面讲清楚,会给个交代,李永生根本不感兴趣。 没有什么大势力,是靠着口碑发展起来的——不会耍流氓,也敢号称大势力? 中土国重诺,林家也可能践诺,但是人家给完交代之后,肯定也会跟他要说法——你的事说完了,咱们现在说一说,我家嫡子之死吧。 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而且李永生并不认为,一个暗暗参与算计英王之女的半隐世家族,行事能有多讲究。 所以他直接远遁了,来到了布设阵法的地方。 张木子已经等在那里了,不过她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你真的好阴险,折向传声还引到林家族人的地方……谁教你的这些?”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得知这些。 “肯定不是跛子,”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他并不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想要知道这些,手段实在太多了——起码对他来说是这样。 他更关心的是别的,“好了,这些事回头再说,林家现在肯定不敢随便扩大搜索范围,咱们可以离开了。” 想要离开,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进入阵法中,将所有人重新禁制一遍,又贴了一些符箓上去,将他们的气息彻底掩盖。 马车里那名中了毒的高阶制修,他也塞了一颗解毒丸进去,再不解毒,这厮就要挂了。 张木子也有屏蔽气息的手段,但是李永生不开口,她就不会出手——这是你为你的九公主出头,我只是跟来随便看看,你都不想让我跟来呢,以为我会是累赘!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施为。 只不过时不时的,她的眼角,就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你这莫名其妙的花样,也太多了一点吧? 到了此刻,张木子已经不再将李永生视为普通的中阶制修了,事实上她认为,这家伙绝对有跟自己一拼的实力——当然,她认为自己最终会赢,但是绝对不会赢得很轻松。 所以对那些莫名其妙的花样,她也不会小觑,只是暗暗地记在心上。 到了最后,她索性拿出一块留影石来,记录对方的行为——我看不懂,也许宫中其他人看得懂。 遗憾的是,天色实在黑了一点,留影石记录的影像,不是很清晰,而她还不敢点灯。 李永生处理完五个人之后,收起阵法,跳上张木子的飞行灵器,押着五个人,以超低空飞行的姿态,扬长而去。 这一飞,足足飞出了八十里——是直线距离八十里,也就是说跋山涉水找过来的话,起码得是一百多里两百里了。 在义安县的边界处,两人找到了一个险峻而隐蔽的地方,那是一处贴近水面的断崖,还是一个凹陷处,下方就是湍急的激流,连渔夫都不可能过来。 除了能短暂飞行的化修,司修之下的修者,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地方,不过,就算化修想找到这里,他也得足够无聊才行。 这里有个十丈方圆的平台,一百平米左右的模样,李永生再次布下阵势,然后才开始审问这五个人。 他的阵法布置得非常巧妙,十丈方圆之内,这五个人相互看不见,说话也听不到,就是被关了单间的那种感觉。 五个人里,车夫是个中阶制修,两名骑士,一名是初阶司修,一名是高阶制修,是林家的家族护卫,专业的那种,可以不事生产。 马车里的两位,一个是族老,中阶司修,还有一个是高阶制修,是林家的小辈。 这族老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在林家的地位超然,他是外事总督办,负责林家对外的交流和沟通,人脉相当强大,对家族也忠心耿耿,族中高阶司修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 至于那名高阶制修,也是相当了不得的,才二十五岁,就是高阶制修了,随时能冲击司修的,是林家的后起之秀。 他们此番出行,是清微庙不久之后,要开山门收弟子了,林家打的算盘是,让这名子弟现场冲阶,晋级司修之后,直接入清微庙,而不是入了清微庙的支脉。(。) 第三百二十五章约战紫云峰 这名林家弟子,真的是身负重任,清微庙身为南七庙之首,主脉非常强大,每年挑选弟子,都是优中选优,稍有不合适,就分派到下面的支脉了。 现场晋阶司修,都未必能进了主脉,只不过是可能性大一点便是了。 而对于林家来说,进清微庙和主脉和支脉,区别是很大的。 当然,再加上林家的人脉,稍微运作一下,进入清微庙也不是很难。 正因为是这种大事,林家的外事总督办亲自出马,护送子弟前往清微庙。 早到了没关系,关键是不能晚到,很多事情不好运作了,所以他们冒雨出行。 将这五个人拷问清楚,差不多就又一天过去了。 张木子对这个结果有点遗憾,“这几个人,感觉也不是特别重要,接下来怎么办?” “不是特别重要?”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这道宫中人,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别看他们不起眼,比如说这个高阶制修,一点都不比赵欣欣差。” 张木子愕然地张大了双眼,“你说错了吧?林家起码七个化修,你说制修很重要?” “英王府多少化修?赵欣欣还不到制修,为什么那么多人找她麻烦?”李永生冷冷地反驳,“他俩重要的地方,不在修为,而在所处的位置。” 张木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她主见极强,但既然是红尘历练,有道理的话,她就要听。 李永生可以想像得到,自己抓了这两人,林家会怎样恼怒。 二十五岁的司修,搁在清微庙,将来出人头地也不难——尤其是有林家雄厚的财力支持。 若是能成为清微庙的主持,林家鱼跃龙门,成就隐世家族,也不是能不能想的。 当然这有个前提,林家子弟能证真才行,若是高阶化修,哪怕主持了清微庙,林家也依旧是半隐世家族——就算是百分之九十的隐世家族,终究不是真的隐世。 可是,林家子弟真的修到了高阶化修的话,清微庙绝对会倾尽全力将其推到真君的位置——子孙庙的资源真的紧张,但是资助真君的资源,从来不会短缺了。 子孙庙身后,有几名真君在支持,这才是子孙庙是否真正强大的标志。 总之,这次抓的五个人,李永生是相当地满意,他认为抓这么一个人,其实比抓了林家的长老,作用还要大。 林家的长老都是化修,抓了之后肯定影响大,但是那些长老,很多都是定型了,未来的发展趋势就是那样了。 而抓了他们之后,林家虽然也会无穷无尽的反扑,然而说到底,不过是抓了一名化修。 但是抓了这名弟子,那相当于斩断了林家一条可能的道路,晋升为隐世家族的道路。 表面上看,一名高阶制修不算什么,但是林家会更痛,这是斩断了家族的希望。 所以林家表面的反应,或许不会那么激烈,但是私下讲,真的可能会反应更强烈。 李永生看到张木子点头,拎起了昏迷的车夫,“你想跟林家要点什么?我让他去提。” 张木子想一想之后发问,“那个,折向传声真的不是瘸真君教你的?” 你做为我的帮手,我是要帮你勒索林家的啊,李永生有点搞不清她的意思,“不是跛子教我的,林家也未必有这个法门,否则林慕南未必能上当。” “这样啊,”张木子点点头,“那我就要这个法门了。” “你搞错了吧?”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这是……这是我的东西,跟林家无关。” “我就要这个了,”张木子很干脆地点点头,“既然不是瘸真君教你的,北极宫将来也未必能得到,对吧?我就只能找你了。” 她觉得这折向传声虽然是小技巧,但是具备很强的实用性,将来北极宫弟子出山历练,少不得要用到。 可是李永生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技巧,教给你也不是不行,中土国也有类似法门,但是……你为什么跟我要?” 张木子淡淡地回答,“折向传声,中土国是有,但是据我所知……已经失传百余年了。” 我去,李永生顿时无语了,哥们儿光考虑传承了,忘记了还有断代一说,但是,“麻烦你搞清楚,这并不是林家的法门。” “我帮的是你,跟林家无关,”张木子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就要这个法门,至于你跟林家要什么东西,我不管……我只跟你要。” “你明明是累赘的好不好,还帮我?”李永生气得嘀咕一句。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不得不承认,张木子的表现,真的超出了他的期待,在昨天的行动中,她虽然有愚蠢的地方,但还是帮他分担了不少火力。 起码这个飞行道器,不是他目前所能拥有的,而且凭良心讲,这个道器的存在,确实是让他省了不少力气。 于是他很痛快地拿出了一块玉符,将折向传声的法门刻画在上面,“你先收着,此处不宜习练,等事情办完之后,你再修炼。” 说完之后,他伸手抓起了车夫,“你看好这四个人,我将此人放回去传讯。” 没有我的飞行道器,你怎么出得去?张木子才待出声,就见他拎着人身子一晃,就消失在了她面前,下一刻,已经攀到了远处的崖壁上。 这一下,张木子才彻底服气了:这厮不用飞行道器,也能上下此处! 看起来,他还真不怎么需要我的帮助!她心里生出了点沮丧。 事实上,张木子也有点妄自菲薄了,李永生固然是不怎么需要飞行道器,但是她若不跟来的话,他绝对无法将擒下的五个人全部带走。 就在她沮丧的时候,李永生身子又一晃,向上攀升了近三十丈,然后又是一晃…… 张木子想也不想,放出飞行道器,就追了过去,至于说看护其他人的任务,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们跑得了? 待她追过去的时候,李永生已经带人攀上了崖顶,见她追来,好奇地看一眼。 “别在此处放人,”张木子赶忙发话,“要不然,他们可能寻迹找过来。” “这还用你说?”李永生笑一笑,拎着车夫疾驰而去…… 车夫再次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夜空和漫天的星辰,一时间他有点迷糊:这是哪里? 就在此刻,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你可以走了,通知林家人,十一月十五日,紫云峰顶,林家来赎人。” 这个声音,车夫比较熟悉,正是审讯他的人,他迟疑一下,战战兢兢地发话,“那……林家该准备多少赎金?” “千两灵谷,万两黄金,”李永生冷冷地发话,“还有,交出算计英王的子弟,以及建议克扣朝安局灵谷的主谋!” 车夫听得浑身一震,这时才反应过来,此次是什么人出手了。 他虽然仅仅是制修,但是身为林家子弟,平日里也有几分傲气,可是对这样的人,他完全傲气不起来,迟疑一下,他才艰涩地回答,“话我可以传到,但是族中允不允……” “允不允就不关你的事了,”阴冷的声音很干脆地打断了他,“你只需要传讯即可,当然,你若是发生意外,消息传不到,后悔的绝对不会是我。” 车夫站起身,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李永生回头看一眼张木子,然后一摆手,“你回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你疯了吧?”张木子惊讶地看着他,“紫云峰是孤零零的山峰,还是林家的地盘,你去那里收赎金?” 紫云峰是风景胜地,并不是林家的属地,但是林家居住的天星谷离那里极近,肯定将那里的地形烂熟于心了。 而且这座山峰相对陡峭孤立,林家全族出动的话,围住整个峰头很轻松。 李永生笑了起来,“所以我才着急去做布置,趁着那车夫没有回林家之前。” “布置?”张木子的眼珠一转,心说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我也去。” “拜托,”李永生冲着来路指一指,哭笑不得地发话,“那儿还有四个人等着你看守呢。” 为了避免暴露,他拎着车夫跑出去六十多里地,目前所处的位置,非常接近义安县城,而他现在距离紫云峰,也有四十多里。 很显然,张木子若是跟他去了紫云峰,再回囚禁人的地方,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张木子这下抓瞎了,她仓促地跟来,只想听一听,李永生会提什么条件,想着不会用多长时间,哪里能想到,对方接下来会直奔紫云峰? 她在四人身上下了禁制,不过时间一长,难免不会出现什么纰漏,想到李永生去紫云峰布置,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真是有点纠结,“我就不能跟着去看一看?” “拜托,折向传声的法门,我都已经给你了,”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语地看着她,“做人……要讲诚信的吧?” “啊~”张木子气得大叫一声,“好吧,你勒索赎金的时候,我一定要在旁边观看!” “那随便你,十五日也不过就是两天之后,”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记住了,你千万别真的成了累赘,那样的话,损失的是北极宫的名头。” (有事,提前更新了,召唤月票。)(。) 第三百二十六章紫云峰顶 听说族里的车夫被放了回来,林家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了过来。 此刻林家还在搜山,但是力度已经大减。 四名化修也赶了来,详细了解一下,知道车夫是在县城左近释放的,顿时泄了气,将搜山的人都撤了回来——人家都跑那么远了,还搜什么的山? 然后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答应不答应对方的条件?那绝对不能答应啊,万两黄金千两灵谷,有点家业也不能这么糟蹋。 更别说交出林家的子弟,这是触及了林家的底线。 然而,话是这么说,但是对方来势汹汹,想什么都不付出,也是不可能的。 林慕南制止了大家的争吵,沉声发话,“赎金什么的再说,关键是要先搞清楚,跟咱们为难的,到底是谁家?” “这还用问吗?”四长老叫了起来,“不是英王的人,就是朝安局的人……握草,真是欺人太甚。” “朝安局原本就是你得罪的,”二长老阴森森地看他一眼,“人家江湖救急,你反倒不认,现在可好,百两灵谷成了千两,你满意了?” 他一直不怎么赞成昧了朝安局靳大人的灵谷,但是四长老坚持,林家的新生代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才会形成决定。 “你们所想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林慕南淡淡地发话,“最近确实有点不太平,我就想知道,谁出的主意,去对付英王的女儿?” “恐怕英王做不出这种事吧?”二长老沉声回答,对付英王的女儿,是他拍板的,当初他并不认为,这算多大的事。 事实上,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认为是多大的事,“此刻他哪里敢惹这许多事?” 四长老却是不服气,“你说英王府不惹事,齐晓哲却是倒了,崔正鸿都追究了失察之责。” 齐晓哲倒得干脆利索,本来大家就很怀疑,再加上盗匪夜闯齐宅,实在有点不合常情,不少人都认为,这是齐房长惹人了。 惹谁了……还能有谁呢?数一数最近发生的事,肯定是英王府出手了嘛。 不过二长老并不支持这个猜测,“据说此事,可能有朝安局插手,四长老你能证明,朝安局没有插手?” 说来说去,他还是认为,招惹朝安局,是林家的一大失策。 四长老当然不肯背这罪名,“若是说朝安局的事,那也是源自英王的典故。” 见他俩吵得凶,又有人出声发话,“会不会是玉钩潘家所为?他们得了天坑导引石,假借英王一事,分散咱们的注意力,以达到祸水东引的目的?” 不得不说,这位的脑洞有点大,但真要按这个逻辑推理,倒也不能说是荒谬。 吵吵了半天,大家这才发现,合着最近招惹的几股势力,都有可能向林家发难,而且还能自圆其说。 林慕南见状,也只能放弃了追查,他悻悻地一哼,“算了,先会一会那厮……竟然敢将赎人的地点,定在紫云峰,简直是欺林家无人!” “大长老你不是说,感觉那厮气息比较熟吗?”四长老出声发问,“可否能想起,是在哪里结识的?” “想不出来,”林慕南颓然摇头,按说他去过朱雀城没多久,对李永生印象不浅,细想还是能想到的,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被二长老和四长老带偏了思路。 这俩长老一口咬定,黑巾蒙面者肯定是司修,不过是伪装成了制修。 可怜的大长老就开动脑筋使劲儿想,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何时见过这么一个司修。 二长老阴森森地发话,“既然是这样,少不得要在紫云峰上会一会那厮了。” 林家对紫云峰,简直是太熟了,那里就相当于林家的后花园,有人想在那里安全拿走赎金,根本是不可能的。 于是林家火速将人手撒了出去,不光是全族发动,还向义安的诸多大族发出了告示,要他们近期严查外来者——至于说细节,林家不会解释,丢不起那人。 张木子给那四个俘虏重新下了禁制之后,绕道向紫云峰赶来。 为了安全起见,她也是昼伏夜行,结果在距离紫云峰二十余里的地方,赶路中的她,猛地发现前方有隐约的火光,顿时就藏匿了身形,悄悄摸过去。 火星隐隐明亮一下,却是两个汉子,正坐在路边抽水烟。 百粤郡湿热,蚊虫也多,当地人经常用点燃了草薰蚊虫,就有人发现,有种草叶,点燃之后挺提神,所以开始吸食。 这里多数人抽的是水烟,因为过了烟的水,洒到木头和草席上,也有防虫的效果。 这俩汉子大半夜不睡觉守在这里,有点犯困了,就点起水烟来一管。 他俩不仅抽烟,还拉家常,“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不开眼到去惹林家。” “谁说不是呢?”另一位出声附和,“林家这次可是真的恼了,听说帖子撒遍了南海府。” 张木子侧身在一边偷听,不多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得不说,林家在义安县的动员能力,实在太强大了,当地的黎庶都以能帮到林家为荣,因为这次还开出了赏格,虽然不太高,却刺激得黎庶们主动熬夜,盘查陌生人。 张木子听了一阵之后,悄然离开,心里却是有点不解:这林家如此兴师动众,就不担心收赎金的人赶不到紫云峰? 又赶一段时间路,她才反应了过来:合着林家……这是划出道来了? 她猜得一点不错,林家还真就是这个心思,想跟我们收赎金?你先能上了紫云峰再说吧。 两天一夜过去了,林家收到了不少关于外乡人的信息,但是细细甄别一下,发现没有谁嫌疑很重。 十五日夜,紫云峰顶,方圆百余丈的峰顶,竟然汇集了近百人,有大长老和四长老两名化修在场,至于峰下还埋伏着多少人,只有林家自己知道。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时不时有些乌云飘来,临时遮蔽住月光,每到这种时候,林家的人就格外地警惕。 眼瞅着就到亥正了,四长老轻哼一声,“这厮不会不敢来了吧?” 林慕南也不理他,这厮就是这么个人,也正因为如此,峰顶就是他俩化修,其他的化修,都各自有安排。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峰顶上空响起,“这么多人……总得给我一块落脚的地方吧?那俩化修留下,其他人下去!” “折向传音!”四长老狠狠一捏双手,牙关紧咬。 “果然是你,”林慕南轻叹一声,然后又提高了声音,“好了,大家下去吧,给这位贵客一点尊敬。” 林家人渐次离开了峰顶,不过最后,还是有三名司修,把住了下山的路口,还组成了战阵,那意思很明显——想上峰顶,须得过我们这一关。 过了好一阵,没有人现身,林慕南冷哼一声,“想拿赎金,阁下好歹也得露出点真本事来吧?” 话音落下,一朵云彩飘来,慢悠悠地遮住了天上的皎皎明月。 守着路口的三名司修见状,越发地警觉了。 须臾,云彩又慢悠悠地飘走,只听得峰顶传来一声冷哼,“赎金可曾带来?” 众人闻声,讶然侧头看去,却发现峰顶出现一条人影,黑衣黑裤黑巾蒙面,正坐在一块尺许高的凸起石台上,冷冷地看着林家诸人。 此人,中阶制修的修为。 三名司修讶然地交换一个眼神——握草,这厮什么时候上来的? 两名长老也因这突兀的一幕,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 紧接着,四长老勃然大怒,“小子你好胆,居然敢一个人上来,还真不把我林家放在眼里!” 林慕南并不做声,只是上下打量着对方,他让四长老留在这里,就是要让他出面当恶人,而自己在一边伺机而动。 “呵呵,林家?”黑巾人不屑地冷笑一声,“我需要把林家放在眼里?” 这话一出口,别说四长老,就是大长老也气得不轻,你得是什么样的来历,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四长老手一抬,然后又硬生生地压下,“大长老,还是你来问吧,我就怕再多说两句,忍不住打死这厮。” “凭你吗?”黑巾人又是一声不屑的冷笑,“呵呵,真敢吹!” 林慕南见状,也知道自己必须出面了,他一拱手,轻描淡写地发话,“阁下,咱们有仇?”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对方视为化修对待了。 黑巾人很干脆地点点头,“有仇!” “啧,”林慕南不无遗憾地咂巴一下嘴巴,只冲对方今天现身的诡异方式,以及说话行事的做派,他是真不愿意跟这样的人结仇。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发话,“那我们交付赎金之后,仇怨就此揭过?” 黑巾人缓缓地摇摇头,“不仅仅是交付赎金,还要交人出来,车夫没有告诉你吗?” 林慕南默然,良久才又发话,“双倍赎金,放过我林家子弟,此事就此作罢。” “嗤,”黑巾人冷笑一声,“莫要往脸上贴金,你林家能不能拿出双倍赎金还是两说,不怕明白告诉你……赎金我可以不要,人必须交出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夜未央 林慕南心里清楚,林家是拿得出双倍赎金的,但是以林家半隐世家族的底蕴,拿出两万两黄金,两千两灵谷的话,也会大伤元气。 而且不客气地说,被绑走的人不值这么多,哪怕林家为了维护子弟,可以溢价支付赎金。 太多了,被绑架走的虽然是族老和族中的后起之秀,但真的不值那么多——成长起来的天才,才能叫做天才,这世间陨落的天才还少了? 林慕南提出这个要求,也不过是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 听到黑巾人如此回答,他终于意识到,此事难以善了——人家宁可不要钱粮,也要林家交出人来,而这一点,却是林家绝对无法接受的。 不能庇护族人的家族,还谈什么凝聚力? 那么,也就只能伸量对方一下了! 林慕南叹一口气,缓缓摇头,“兹事体大,阁下不过区区一介制修,还是向上告知一下的好,莫要随意做主。” 试探吗?李永生心里冷笑,波澜不惊地回答,“无须向上告知,不过是小小的林家,我这制修就做得了主。” “混蛋!”四长老勃然大怒,傲慢的人,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傲慢,“小小制修也敢猖狂,若不好好地教训你一下,你还真当林家无人了。” “笑话,”李永生冷哼一声,“前夜不是林慕南赶到,你早就被我擒走,跟那五个人作伴了!” “小子你找死……”四长老气得要发狂了,头上蓦地显出了一把三尖两刃刀。 其实他这么失态,并不仅仅是生气的缘故,而是他心里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追赶对方的时候,遭了暗算,还中了毒,后来他和大长老推演了过程,发现若没有大长老及时赶到,他有落入对方手中的可能。 他认为自己是遭到暗算了,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对方明明白白讲出来,他还没办法反驳——毕竟计谋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听到对方揭自己的短,他恼羞成怒之下,就想翻脸动手。 就在此刻,林慕南轻咳一声,“阁下果真自信得紧,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小看林家?” 李永生轻笑一声,“呵呵,给我一个高看林家的理由。” 林慕南冷哼一声,眉头一扬手一抬,打出一团物事来。 李永生坐在石头上,纹丝不动,对方的气势惊人,杀气也十足,但是杀气没有锁定自己,可以躲避得开,所以……这不是杀招! 果然不是杀招,那一团物事陡然升空,化作一团耀眼的白芒,虚虚地悬在紫云峰上空,照得方圆十数里纤毫毕现。 这是夜战杀敌利器——符箓“夜未央”,此物一出,就是要不顾夜色强行动手了。 李永生稳稳地坐在那里,露出的一双眼睛里,不见丝毫的惊恐。 林慕南有点小小的失落,他本来想看到对方仓皇躲避的狼狈样子,但是对方竟然如此托大,居然坐在那里,不躲不让。 不愧是值得我重视的对手,他暗暗叹口气,却没有了马上动手的心思,只是淡淡地发话,“赎金可以商量,不可能交人……而且你提的赎金太高了。” 林家不想招惹此强敌,但是敌人找上门了,几番试探之后,他现在有息事宁人之心,所以终于开出了比较靠谱的条件——人不能给,万两黄金和千两灵谷,也太高了。 这是真正显出诚意来了,但是李永生不认可,他也懒得虚与委蛇,直接发问,“我不答应,你就要动手了?” “我没有动手的意思,”林慕南摇摇头,很干脆地胡说八道——就是那句话,不会耍流氓,也好意思称自己是大势力? 所以他话锋一转,“不过呢,你这么把东西带走,万一路上有个闪失,我林家无法跟你上面的人交差,你看……你毕竟才是个中阶制修。” 李永生微微颔首,波澜不惊地发问,“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 林慕南不回答,只是耷拉下了眼皮——该某些人出场了。 “所以我很想教训你一顿,”四长老狞笑一声,“告诉你一个事实,一个小小的中阶制修,随身携带那么多财富,是很危险的。” 他们已经确定,对方绝对不会是一个中阶制修,但是还偏偏要一次又一次地强调,用意也很简单,就是逼出对方的身份来。 “呵呵,”李永生轻笑一声,并不回答,而是拿眼去看林慕南,这是林家的主心骨。 “教训就免了,”大长老耷拉着眼皮发话,“阁下若是肯亮出身份告知来历,我们能确定你有自保的能力,就可以了。”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不亮出身份,我依旧有自保的能力,谁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 “那我林家,就只有强行留客了,”林慕南终于抬起眼皮,大义凛然地发话,“我们认为,你保护不了这一笔赎金,还是换个更有能力的人来吧……在此之前,林家留客!” 终归是要动手的,不过这理由,也真是够流氓的…… “夜未央”依旧在峰顶闪亮着,大长老和四长老,缓缓地走向李永生,而李永生的身后,蓦地又冒出一人来,散发出强大的气势——这又是一个化修。 李永生却是还在笑,“你们说留就留,那我多没面子?” “废话恁多!”四长老最是火爆,三尖两刃刀蓦地冒出,狠狠地斩了下去。 其他两名化修,并没有动手,就是要看着黑巾人如何应对。 今天的紫云峰上,埋伏的机关和人手极多,眼下看来是三个化修相逼,但是真的一旦说掰了动手,被围住的人,想要走脱那是做梦。 别说是一个中阶制修,哪怕是两个中阶化修,想要离开,起码得留下一条命来。 只见黑巾人轻笑一声,也不做抵挡,只是淡淡地问一句,“你们真的不要自家子弟的性命了?” 话音未落,三尖两刃刀已经斩了下来。 黑巾人所在之处,爆起一团耀眼的白芒,比空中虚悬的夜未央还要亮很多。 “动手!”林慕南和另一名化修见此异状,毫不犹豫地出手。 守在山路口的三名司修,也合力祭出了一尊三足大鼎,大鼎见风即长,足足有丈许大小。 然而,白芒一闪即逝,待大家的眼光适应了之后,林慕南先尖声叫了起来,“我去……大挪移符?” 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因为他与人争斗,并不仅仅是靠目光,还要靠神念的辨识,他比其他人更早一瞬发现:被围攻的黑巾人……失踪了! 待到大家都看到,那人消失不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大长老说的到底是什么。 “大挪移符?”四长老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四下乱看,“不是小挪移符?” 挪移符不论大小,是最难以制作的符箓之一,因为这涉及到了空间的变化,需要用珍贵的空间材料制作。 至于说空间材料在中土国有多么难得,只看储物袋就知道了——高阶司修能有储物袋,那都得具备相当的身份才行。 一张小挪移符,可以在战斗中挪移开十来丈,这就相当于是一条命,又是一次性物品,珍贵性比储物袋也不遑多让。 四长老四下打量,就是想看一看,对方用的是大挪移符还是小挪移符。 但是一眼看去,峰顶再无黑巾人,那肯定就是大挪移符了。 大挪移符能挪动的范围,那就要看材料属性了,十余里到千余里的都有,不过千余里的大挪移符,十个真君里,最多也只有一个人拿得出来。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大挪移符只有青龙庙和白虎庙才有,才做得出来。 四大宫里,青龙和白虎都被称为庙了——其实也只有北极宫和玄女宫敢这么称呼。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两宫是弱于那俩宫的,这是公认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啥这俩宫比较弱呢? 这原因说起来,有点滑稽,因为……这俩宫的战斗力,比那俩宫强。 简而言之,玄女宫和北极宫注重全方位的发展,传承也比较全面,而青龙宫和白虎宫注重战斗,四大宫一旦有事,这两家都是战斗主力。 当然,他们的功劳,四大宫一致认可,但是两宫不注重其他方面,也颇令大家诟病,不知道劝了多少回,可是这两家就陶醉在这种力量的征服中,不肯回头。 这些话就说得多了,总之,青龙庙和白虎庙在战斗方面,一点不弱于北极宫和玄女宫,甚至可能更强一点。 而大挪移符,也就只有这两家能制作。 中土国若是有其他人使用大挪移符,必然是得自这两家。 想到大挪移符的来历,林家四长老的脸都绿了——咱只是半隐世家族啊,对方居然有四大宫的靠山? “不是大挪移符,”最后出现的化修发话了,这是二长老,“周边有干扰灵气的阵法,干扰不了大挪移,但总该有明显的灵气变化……我没有看到这些。” 林家为了应对这场危机,真的下了血本,而二长老心思缜密,一直在冷眼旁观。 “卧槽尼玛,”林慕南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他实在是难以镇定,“那就是传送阵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二十八章脱身 传送阵?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传送阵和挪移符哪个更罕见?搁在仙界,这是见仁见智的问题。 但是具体到中土国,那是不用问的,传送阵绝对比挪移符罕见得多。 单论成本来说,挪移符比传送阵可能要高一点,需要的材料也更精细一点,毕竟是可以随时挪移,对技术的要求也高一些。 能随身携带挪移符的,绝对是大有来头的主儿,别看赵欣欣是英王九女,她身上有没有挪移符——哪怕是小挪移符,还真是两说。 至于张木子,身上肯定没有挪移符,就算化修中,十个里面,了不得也就一个有挪移符——这东西不但贵重,关键是还能保命,非常地稀少。 相较挪移符,传送阵的使用,要受到很多的约束,所需要的材料,也没有那么精益求精。 但是纯粹从用途上讲,传送阵比挪移符更具有战略意义。 传送阵不仅仅是单人使用的,能多人共用,而且还可以重复使用,能有效地安排和配置物资及人员,可谓国之利器。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若是两军对战,在敌军背后,设置一个传送阵,那该多么地拉风。 但是这不现实,在战争中,传送阵从来都是被打击的重点,而必须指出的是,因为传送阵涉及到了空间规则,是非常容易受到干扰的。 中土国的传送阵多不多?绝对不会太少,但是和平时期,极少能看到人使用,哪怕是博灵郡的郡守,想要去京城,也是老老实实地坐着飞行器具去。 传送阵一旦使用,马上就会暴露在有心人的眼里,然后……这个传送阵就不再安全了。 这不比地球界那里,战斗机的机场暴露,机场出了问题,对已经起飞的飞机影响不大,着急了还可以野外紧急起飞和着陆。 传送阵一旦被破坏,使用传送阵的人和物资,都会扭曲的空间撕得粉碎。 就是最最好的情况下,人和物资也会被传送到不知道哪里去,或者是高空十余里,也许是地下百余丈,抑或者是漫无边际的海洋深处。 正是因为传送阵的意义太过重大,中土国现有的传送阵,基本上都被藏得很好,没有天大的事情发生,绝对不会被使用。 要说传送阵的稳定性,是要比挪移符强很多,不过这玩意儿用在军国大事上的威力,实在太大,所以不管哪个国家,都有专门的人才去研究,如何破坏传送阵。 暴露了的传送阵,对手就可以做出有针对性的安排,使用者可能没意识到已经暴露,一旦使用的时候,招致不可想象的后果。 有传言说,李清明能生擒伊万国的王弟,就是因为他们破坏了伊万国的传送阵,不但干掉了一队精锐卫士,还令伊万国的王弟孤立无援。 当然,毁掉了这个传送阵,将中土国在伊万国酷刑经营了十几年的情报网暴露了出来,还有十几人惨遭横死,但是相较所取得的战果,还是值得的。 这些就扯得远了,官方也从来没有认可这样的传言,总之,传送阵这种东西,想要拥有它,难度比大挪移符还要大。 听到林慕南的话,二长老和四长老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俩非常清楚“传送阵”意味着什么。 四长老最是心急,直接跑到黑衣人消失的地方,一边细细地查看,一边用心地感受周边的灵气。 他是如此地认真,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大长老和二长老,也是一脸肃穆地站在身边,他忍不住出声发问,“怎么样?” “传送阵的可能性极大,”二长老黑着脸回答,他伸手指一指地上的粉末,“此人离开,没有受到周边扰动灵气的影响,关键是使用挪移符,不会留下这种粉末。” “粉末还残存了些微的灵气,”四长老缓缓地点点头,一脸的沉重之色,“不过我有点奇怪,此人如何能在离开的时候,随手毁掉传送阵……他不怕阵法出问题吗?” 一边说,他一边就看向大长老,大长老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天下,见识极为驳杂,虽然招惹了不少仇家,但也交到了不少朋友,将林家的字号打得更响了。 最重要的是,大长老曾经坐过传送阵,而且还不止一次。 林慕南的脸色,却是越发地凝重了,“正是因为这个才可怕,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此人使用的,当是……一次性传送阵。” 最后六个字,他说得缓慢而低沉,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嗓子里挤压出来的。 这不高的声音,听到其他两名长老耳中,却有若晴天响起了一个霹雳——一次性的传送阵,这尼玛还要不要人活了? 四长老下意识地扫视一眼四周,确定这里是紫云峰,而不是清微庙,一时间他有点想哭,对付我林家,居然用上了一次性的传送阵,咱真有那么大的仇吗? 一次性传送阵有多可怕?简而言之一句话,挪移符所拥有的优点,它基本全部都有,灵活且不怕暴露,同时,它还具备了传送阵所拥有全部特性——比挪移符更不容易受到干扰。 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真的太贵了。 做为一次性用品,它的造价可以堪比半个永固型传送阵,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二长老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利用如此奢侈的方式离开,“一次性传送阵,大长老你确定没有分析错?他要的这点儿赎金,还真的换不来一个一次性传送阵。” 林慕南铁青着脸,站在那里不语,就像一尊雕像一般。 良久,他才轻叹一声,低声发话,“我好像……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是谁?”二长老和四长老齐齐竖起了耳朵,林家到底是招惹了怎样可怕的对手? 林慕南闭上了眼睛,并不着急说话。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相当地滑稽,但是那份感觉,又相当地真实。 自打意识到,林家的仇敌能奢侈到使用一次性传送阵对付自家,林慕南就想到了黑衣人的一句话——赎金我可以不要,人必须交出来! 初听到这话的时候,他以为对方是在狮子大张嘴,想要借此讨要更多的好处——任是谁都知道,林家不可能放弃自家的子弟。 但是眼下看到,对方居然很任性地使用出一次性传送阵,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不差钱,人家图的,还就是出一口气。 有钱任性,而且实力雄厚,林慕南拿着这些标签,往几个可能的仇家头上一套,然后就很自然地找到了真相:只有英王的势力,才会这么做。 想到九公主,他就终于将这个黑衣人,跟某个印象重合了起来。 他对这个小小制修,记忆其实相当深刻——林家和潘家对峙的时候,此人竟然敢有恃无恐地发问,你们在抢什么东西? 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句话,“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当时林慕南以为,此人是仗了滨北双毒的势,才敢有恃无恐,现在想一想,只冲此人在前夜和今晚的表现,人家也确实有资格这么说话。 见他一直在沉思,四长老实在忍不住了,“大长老,此獠到底是谁?” 林慕南嘴巴微张,低声发话,“朱雀城我们酒家的李掌柜。” “我去,”四长老叫了起来,“我是诚心发问,你别开玩笑好不好?这都什么时候了。” 林慕南淡淡地看他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跟你说话,拉低智商,真的! 二长老一开始听到这话,也有点不相信,不过见到了大长老的目光,马上抬手一拍,高声发话,“南方执事过来!” 林家有五方执事,分别负责东南西北中五方的情报,对于半隐世家族而言,这是必须要做的,跟野心什么的无关,只有充分了解全国的信息,才能让家族走得更远。 朱雀城的消息,归南方执事负责。 很快地,南方执事就将情报汇报了过来:我们酒家的掌柜李永生,目前确实不在朱雀城,此人在十余日前离开,同行的还有赵欣欣。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四长老都蔫了,他当然可以认为,这只是巧合,但他终究是化修了,自然明白这世间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很多看似的偶然,根本就是必然。 二长老当然更不会认为这是巧合了,他想一想之后,郑重提出建议,“必须请出太上了。” 林慕南缓缓地点头,错非不得已,谁也不想打扰太上闭关,但是眼下,林家真的危如累卵…… 李永生从紫云峰顶上消失,出现在二十余里外的一处山林里。 他也不着急离开,而是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摸出几粒灵谷,轻轻地咀嚼着。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山林外有轻微的衣衫掠空声响起,紧接着,张木子一身黑衣,蹿了过来。 她来到李永生身前,“咦,你好像知道我会跟来?” “北极宫的紫薇锁气之术,我还是知道点的,”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更何况你还用我的气息推算?”(。) 第三百二十九章暴怒的太上 按说李永生所说的这些,远远超出了他身为中阶制修该知道的范畴。 紫薇锁气之术就不用说了,不是北极宫人的话,很少有人清楚。 气息被人推算,而且是被高自己一个大境界的修士推算,被推算者居然感应得到,这是极其不正常的——两人的修为应该打个颠倒才对。 但是张木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已经被李永生所表现出的种种神异麻木了。 所以她很干脆地承认了,“看来瘸真君还真教了你不少,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最后离开的手段,是一次性传送阵吗?” 李永生吃惊地看她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还有点眼力,他并不知道,张木子从三宫主那里,得了远观的秘术,能知晓远处的情况——这是三宫主自行琢磨出来的手段,目前还在完善中,再没其他人知道。 不过他也无意隐瞒,自打遇到了永馨,知道永馨在不经意间,陷入了危机中,他就不会再去刻意地藏拙。 当然,他也不会老实到有啥说啥,只是微微颔首,“嗯,跟你说的……差不了很多。” 张木子的好奇心却是极重,“差不多,那又是什么?难道是改良过的大挪移符?” 改良过的大挪移符?李永生很无语地看她一眼,你的脑洞还真的不小。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很多行为,不是这个位面的人能理解的,所以人家天马行空家随便乱猜,也是正常的。 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尽快离开才对。” “唉,”张木子闻言,郁闷地叹口气,她此番出来观战,当然将禁制什么的都下好了,不过事情发展到眼下,己方跟林家,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再和平地谈赎金问题了。 那么她现在,也该将肉票重新安置一下了。 可是她真舍不得离开李永生,这跟个人感情无关,她纯粹是想从他身上,发现更多神异之处——有些人,你了解得越多,反而看得越不清楚。 然而,她心里再多遗憾,也不得不面对现实,“那么好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对付林家?” “继续抓人吧,”李永生悠悠地回答,“抓到他们承受不起为止……对了,你再放一个人,通知林家,我的要求必须无条件执行,否则没完。” 他俩说话的时候,林家的太上长老林铁鹰,终于从闭关处出来了。 他对自己被打扰,是相当的不满,不过听说了族里遇到的麻烦,他二话不说,直奔紫云峰顶观看现场。 他四下走动一番,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才长叹一声,“慕南,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愚蠢呢?好端端地掺乎进皇族的事做什么?” 这不是我的主意啊,林慕南苦笑一声,却也无法辩解,二长老和四长老决定找我们酒家出气的时候,也上月华岭通知过他。 当时他在岭上养伤,听说此事之后,起码是没有明确反对,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要小心从事。 若是他坚决反对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后续事情的发生。 二长老的脸色苍白,他非常清楚,这件事里,自己的责任最大,“还请老族长指点迷津。” “我也指点不了你们多少,”林铁鹰淡淡地发话,“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对方起码有一个阵法高手。” 说完之后,他抓起一把粉末,轻轻地闭上眼睛,良久才发话,“我没有感受到传送阵的味道,但是……敛息阵的味道很浓,还有障目阵,呵呵,真是久违的味道了。” 太上长老不但是林家地位最尊崇的人,也是林家头一号阵法大师。 “这厮,原来一直藏在紫云峰顶?”有人讶然发话,更有许多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林家人最感到恐怖的,就是李永生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段了,有这么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出现的敌人,那简直是梦魇。 现在得知,对方不过是借助了阵法藏身,压力顿时就小了很多。 虽然会敛息阵和障目阵的对手,依旧是很可怕,但是林家已经掌握了这个消息,接下来就可以做出有针对性的布置了。 “呵呵,”林铁鹰见状冷笑一声,眼中也露出诡异的神色,“看到你们战意十足,我也是颇为欣慰啊,难得林家还有血性,还有那么多不怕死的男儿。” 四长老见状,马上恭维着答话,“有大长老帮忙指点,我们有信心诛绝……击退对方,扬我林家威名。” 诛绝之类的话,还是不要说了,英王再怎么地位微妙,终究是天家血脉。 林铁鹰微笑着点点头,不过不知怎的,他的笑容里,隐约有狰狞之色。 然后,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他走上前,一脚就踹飞了四长老,高声大骂,“尼玛,早就知道你是个蠢货,没想到你能蠢到这个地步,若是我还执掌家族,肯定对你行家法!” 四长老被踢得飞出去四五丈,也不敢运气抵挡,跌落在地之后,他愣了好一阵,才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发话,“还请老族长不吝指点迷津!” “迷津、迷津……你除了会求指点迷津,还会做什么?”林铁鹰破口大骂了起来,“你长了脑袋是用来做什么的,用来戴帽子的?” 林慕南见状,眼中掠过一丝阴霾,然后迈前一步,微微一拱手,“太上长老,现在人心浮动,还请你制怒。” “呵呵,”林铁鹰又是一笑,侧头看向他,那笑容里满是愤恨,“你应该不比他蠢,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 林慕南默然,林铁鹰也不催他,就是上上下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林家人见状,也纷纷闭嘴,一时间,偌大的紫云峰顶,竟然寂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良久,林慕南轻声叹口气,艰涩地发话,“那厮的阵法造诣,相当不错。” 林铁鹰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哈哈,慕南你不愧是我最看重的人……好,很好,但是,你为什么不敢全说呢?” “没什么可怕的,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太上长老一摆手,然后侧头看向众人,大声地发话,“慕南说得没错,那厮的阵法造诣,还要超过我……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越说越兴发,声若洪钟,“咱林家一开始,也是个小家族,比咱们强大的家族多了,咱们还不是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眼下,我林家又遇到了强手,承认弱小,这没什么可丢人的,不能摆正位置,才是最丢人的,也是最可怕的!这是对林家的犯罪!” 周围的林家人听了这一套言论,先是一愣,沉寂了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开始鼓掌。 几乎在一瞬间,整个峰顶就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不少人甚至鼓起了胸膛,没错,林家不是最强的,但是,只要我们能正视自己,迟早会成为中土国顶级的存在! 四长老也在鼓掌,但是他的目光有点游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在二长老耳边低声发问,“那个叫李永生的,在阵法上的造诣真的很强吗?” “也许不是他,”二长老轻声回答,“但是不管怎么说,那边有个强大的阵法师,太上长老是不会看错的。” “我不是看出来的,是猜出来的,”林铁鹰的耳朵,真不是一般地好用,他淡淡地发话,“紫云峰顶不过百丈方圆,你们百余人在上面,都没有发现对方藏身……” “这种级别的敛息阵和障目阵,我是布设不出来的。” 这话是大实话,但是其他人闻言,脸就是一红。 林家的人白天就登顶了紫云峰,要说这百丈方圆的峰顶,有百余人在的话,根本是没人可能藏身的,一个人平均负责丈许方圆,怎么能发现不了异常? 但是令林家人郁闷的,也就在这里了,大家上来之后,肯定是要搜查的,不过对于某些一览无遗、绝对没有问题的地方,看一眼也就足够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李永生能藏身峰顶,还不被林家人发现,一个好的阵法,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林铁鹰这话,算是持平之论,并没有贬低自家人的意思。 可林家人做事不够谨慎,这也是跑不了的,若是真能在峰顶逐寸过上一遍,李永生的阵法就算再牛叉,也得让别人揪出来。 二长老闻言,出声发话,“那么,跟对方是和是战,还请老族长示下。” 林铁鹰淡淡地看他一眼,不耐烦地一摆手,“你们自己商量就是了,林家的事,原本也不该我独断……多听听慕南的。” 二长老和四长老闻言,齐齐看向大长老。 林慕南此刻,却是皱着眉头看向太上长老,目光有些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铁鹰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侧头过来,微微一笑,然后大袖一抖,飘然而去。 二长老和四长老齐齐松了一口气,太上长老什么都好,就是太强势了,他在场的时候,大家固然是有主心骨,但是压力也不小。 林慕南这才收回目光,看一眼二长老和四长老,轻声吐出三个字,“议和吧。”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三十章噩耗连连 四长老是最不能接受议和的,他眼睛一瞪,“凭什么?” 林慕南不理他,而是看向二长老,“你同意吗?” 二长老呆立在那里,沉思良久,才抖手放出一个隔音罩来,沉重地发问,“大长老,老族长他……不好了?” 林慕南默然,半天才叹口气,“我没有确切消息,但是他今天的表现……你看得到的。” 四长老闻言,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他只是脾气暴躁,又不是智商欠缺,顿时明白了,合着今天将太上长老请出关,十有八九干扰了冲阶,而且……可能还有其他严重后果。 二长老沉默半晌,抬起右手,狠狠地一砸左拳,“都怪我,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贪图百粤郡给出的小便宜。” 林慕南冷冷地看他一眼,眼中也是不尽的懊恼,“岂止是贪图小便宜的问题,太上说得不错,咱们林家,膨胀得太厉害了,原本就不该送自家子弟去死,死了还想找后账……” 这话也没错,其实林家能在嫡子被杀之后,老实地夹起尾巴回百粤,也不会将赵欣欣得罪得太死,但是他们一心想找回场子,晚上又砸了我们酒家,这才遭到了对方的报复。 从他们的角度说起来,己方的初衷也是好的,是为了维护林家的荣耀,但是现在看来,简直是在一步一步地作死,何其幼稚可笑? 林家再自命强大,但是跟皇族真的没法比,撇开赵欣欣身边的滨北双毒不提,也不说她玄女宫的背景,只说人家随便派出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掌柜,就能搞得林家焦头烂额。 可惜,这种飘飘然的不切实际,只有在经历深入骨髓的痛苦之后,才能清醒地认识到。 真的有点晚了。 此刻二长老的心里,是满满的后悔,“交出去我吧,我愿为赵欣欣为仆十载……三十载也行。” “不是这样吧?”四长老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大不了任由他们撕票罢了,二长老你何至于此?” 他跟二长老在很多方面有分歧,这个不假,可那仅仅是性格和处事手段不一样,在维护林家的利益方面,两人是高度一致的。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二长老有气无力地一摆手,“以后我不在林家的日子,你遇事多动动脑子,少一点意气用事。” “我就不喜欢听这话,”四长老非常暴躁地打断了他的话,很不耐烦地表示,“随便推出一个子弟顶罪就行了,林家怎么少得了你?宁可少了我,也不能少了你!” 说什么推出子弟顶罪,他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事实上这也是大家族里常见的,为了全族利益,该牺牲就得牺牲,而顶罪的子弟,家人肯定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何况,顶罪的子弟,未必就会死。 二长老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大长老刚刚说过,不要太膨胀,老族长也是这意思……你真以为赵欣欣那么好糊弄?” “我也是想保住你嘛,”四长老轻声嘀咕一句,“赵欣欣就怎么了,不过有个阵法师,看她能摆得起几回一次性传送阵!” “闭嘴!”林慕南轻叱一声,面沉似水,“你想入宗祠面壁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但是……谁特么的告诉你,人家只有阵法师,只会一次性传送阵了?” 他这次是真的气坏了,连脏话都骂出来了,可见他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当然,跟他相比,林铁鹰都能出手打人,作风更加粗暴,然而事实上,大长老这么骂人,也是因为猜到太上长老的状况不太好,心情烦躁所致。 四长老听到这话,是彻底地无语,是啊,皇族的恐怖,这点东西,未必是人家的全部倚仗。 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林家打算服软了,而且是交一个化修出去,给对方一个交待,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要试图跟对方谈一谈,商定一些事情。 这一点上,林家的几名化修一致认为,这绝对不是林家高看自己了,不管怎么说,一名化修足以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那边并没有想到,林家会这么快地服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一辆马车冒着雨,从县城拉回了一个人。 此人正是被绑走的另一人,高阶制修的护卫,他的双眼被挖,两臂也被斩掉,脸上被人用刀刻了八个大字,左边是“有眼无珠”,右边是“螳臂当车”。 看起来是很惨,但是在中土国,这真是再常见不过的了,林家试图埋伏李永生,将人留下来,那么他逃脱之后,自然会将怒火发泄到肉票身上。 想一想就知道,搁在战场上,只那一个“一次性传送阵”的价值,就足以换取一百条高阶制修的性命了。 而且依据惯例,肉票的数量比较多的话,在勒索的过程中,很多威胁,就是通过斩去个别肉票的器官,来传达某种信息。 “有眼无珠”和“螳臂当车”,这都是常见的手段。 还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斩掉一条腿,表示肉票家里有些事做得太过。 更有斩掉下面那话儿的,那就是说,除了求财,还有些男女的因果在里面。 不过张木子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生恐对方不明白,还在脸上刻了字。 林家人愤怒之余,也更加确定了,此事应该是九公主所为——毕竟是一个娇滴滴的公主,绑票的事做得少,担心肉票家里体会不到用意,所以就在脸上写了备注。 愤怒归愤怒,但是此事,林家确实做得差了,最关键的是,还没有留下对方,所以人家如此报复,林家也只能认命。 肉票将话也传了回来,果然不出大家的所料,对方的要求依然如故,赎金要付,该交的人,必须交出来。 可是林家有点抓狂,尼玛……你们怎么不留下第二次谈判的时间和地点呢? 果然是皇家公主的绑架风格,细节考虑得很少。 但是这好像也怨不得别人,谁让林家不守规矩,想仗着自家的底蕴,强行扣下对方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消息,还是让林家陷入了恐慌之中,不能马上联系到对方的话,林家剩下的三人,可能还会受到类似的惩处。 这是林家不想接受的,要说林家剩下的被绑架的三人,加起来也没有二长老一个人重要,但是林家已经打算交出赎金和二长老了,再承受额外的损失,那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不过没法沟通,这真是一件令人郁闷的事情。 对此,林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于是火速联系朝安局靳大人,商谈归还灵谷事宜,同时着南方执事联系我们酒家,说义安林家此前多次得罪九公主,愿意做出赔偿。 不过,靳大人不是说联系,就能联系得上的,而跟我们酒家沟通,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毕竟距离就是个问题。 更别说我们酒家里,东家赵欣欣和掌柜李永生都不在,虽然有人帮着维护酒家的秩序,但是这俩做主的人不在,谁又能替他们拿主意? 当天傍晚,一匹快马冲进了天星谷,在十余里外,林家的一支小商队在返程的途中,遭遇袭击,报警的焰火都被击落,只有一名制修冒死冲了出来。 等到林家的大部队赶来救援的时候,小商队的八个人,除了一人逃走,一人被打得重伤倒地,剩下六人都被人捉走了,货物也损失殆尽。 袭击者是一男一女,均是黑巾蒙面,出手极为狠辣,离开之际,女人扔下一句话来,“这事儿没完,林家就等着吧。” 林家哪里敢再等?又有六个人被捉去了,其中有两个司修,林家的司修虽然多,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至于说动手的人是谁,那还用问吗?同样的雨天,同样报警焰火发不出来,同样的黑巾蒙面——还是快点把消息传递出去吧。 但是林家的摊子,铺得实在太大了,当天晚上,又有林家四人,在县城附近被人劫走了——这四人居然很招摇地打着林家的旗号,在四周游玩。 严格来说,真的不怪他们四人,他们跟那小商队一样,是才从外面回来的,而且是定居在义安城里的,这不能算是林家的最核心成员。 而林家遭遇麻烦一事,虽然已经在族里传开了,但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很多人并没有及时地得到消息。 第二天上午,林家又见到了一名被绑架的子弟,这名子弟比较幸运,只是被斩掉了左手——是齐腕而斩的。 这次,林家子弟的脸上,倒是没有被刻字,但是对方的意图,表现得很明显,“没腕”——此事没完! 林家的人,都快哭出声了,一方面加大力度通知族人,一方面火速再次联系朝安局和我们酒家。 朝安局的靳大人,是晚些时候得到消息的,他想一想之后,吩咐自己的下属,“了解一下,义安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赵欣欣也在朱雀城外,得到了酒楼传来的消息,她眉头一皱,狠狠一拍桌子,厉声发话,“混蛋……我就知道你要去义安城,是找死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忍气吞声 朝安局的靳大人,是在一天之后抵达义安的。 林家给出的一百两灵谷,他很干脆地收下了,但是林家所要求的,帮忙找李永生说情,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人家不找我麻烦,我已经要庆幸了,此事别再来烦我。” 林慕南黑着脸提出了条件,“再加百两黄金,麻烦靳先生费心。” 靳大人冷笑一声,“这个钱我是不敢拿的,就怕有命拿没命花,你林家神通广大,自己想办法好了。” 他是真不敢收这个钱,朝安局下面的分局,油水其实有限,不过这可是林家的钱,他若是想着拿了钱不做事,后果会很严重。 对他这朝安局的司修来说,很多人的钱都可以黑掉,但是义安林家显然不包括在其中。 林慕南拉下脸来,“若不是看在赵欣欣的面子上,靳先生想得到灵谷,还要费些周折,你是一定不肯帮我林家这个小忙了?” 果然不愧是强梁嘴脸,对方不听话,就直接出声威胁。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靳大人反倒是不怕,他冷笑一声,“我就不肯帮忙,你干掉我算了,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林家还真没胆子动手——不看灵谷都还了? 二长老见势不妙,马上出声和稀泥,“靳先生,大长老心系族人,最近脾气不是很好,你见谅,我们也不是要你做说客,你只需要告诉对方,林家愿意答应他们的条件。” “这消息完全可以由你们主动告诉对方,”靳大人似笑非笑地回答,“林家子弟,每人出去的时候,举一块牌子,对方当然就知情了。” “握草,”四长老忍不住轻声嘟囔一句,“这是不想让我林家在义安做人了?” 这个法子,靳大人能想得到,林家当然更想得到,但是他们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 林家是义安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家族,甚至可以说是南海府第一家族,他们不怎么欺负地方上的同乡,这令他们的口碑极好。 但是同时,乡亲们也都知道,林家是不欺负人,而不是没能力欺负人,林家人的骄傲,是个人就能感觉得到,也成为义安人对外时的骄傲。 林家可以认栽,但是当着众多乡亲的面,打出牌子认栽,那实在太掉价了,在义安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会遭受到严重的打击。 乡亲们心里会想,原来林家也不是无敌的,也是看人下菜的,也是可以被人欺负到门口,而不敢声张的。 一旦发生这种事,可能引起非常严重的连锁反应,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但是靳大人只管提建议,听到对方嘟囔,也不着恼。 他只是冷笑着发话,“你林家天下无敌,自然要考虑做人,九公主是很好欺负的,她不用考虑做人……你们两家我都惹不起,放过我,成吗?” “放过你,那岂不是白瞎了我林家百两灵谷?”四长老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冷哼一声。 靳大人也猜到了,这厮就是唱黑脸的,不过他还真的不怕据理力争,“这灵谷是我借给你家的,你现在不想还?那也可以……灵谷我放下,我可以走了吗?” “灵谷你带走,”林慕南淡淡地一摆手,不容置疑地发话,“区区这点东西,我林家还看不到眼里,另外,有百两黄金奉上,你尽你的能力,帮着传递一下消息……成吗?” “还是大长老有担当,”靳大人轻笑一声,抬手拱一拱,“帮忙可以,效果我不敢保证。” 这百两黄金,劳资就是白拿的,指望我传话?你死了这条心吧。 看着他拿了灵谷和黄金,施施然地离开,四长老忍不住轻声嘀咕一句,“大长老,这不是摆明了,让这厮占便宜吗?” 林慕南淡淡地看他一眼,“相较林家现在的困境,百两黄金算得了什么?” “林家什么时候软弱成这样了?”四长老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然后又出声发问,“大长老,你真的不是打算,让林家子弟打着牌子出去,被整个义安父老耻笑吧?” 林慕南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如果能起到作用的话,有何不可?太上长老说了,承认弱小,也是一种勇气,是生存的大智慧。” “可是……”四长老呲牙咧嘴半天,狠狠一拳击出,将面前的桌子打得稀烂。 在四溅的碎屑中,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真的不甘心啊。” 就在这时,二长老幽幽地发话了,“赵欣欣当时被咱们找上门,她心里就甘心了?咱们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怪别人做十五……” 靳大人出了天星谷之后,带了两名随从策马疾驰,跑出二十多里之后,猛地路边人影晃动,一块大石头自天而降,正正地砸在路中间,将地面都震得抖了两抖。 “混蛋,”“找死!”两名随从直接掣出了钢刀,大声怒骂。 “且慢!”靳大人高叫一声,一勒缰绳,心里暗暗地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前方蹿出一个褐衣年轻人,大喇喇地站在路中间,脸上有黑巾蒙面。 但是就算有黑巾蒙面,靳大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人?他抬手一拱,苦笑一声,“许久不见,李掌柜别来无恙?” 李永生并不揭下蒙面的黑巾,闻言只是冷冷一笑,“既知我是李掌柜,靳大人还要去天星谷,是不是我这个人太好说话了?” “李掌柜这话从何说起?”靳大人一拍马背上的行囊,苦笑着回答,“错非你大驾光临,林家欠的这些灵谷,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讨要得到。” “哦,”李永生点点头,他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于是笑着回答,“那靳大人得感谢我才对嘛,林家跟你说了什么?” “林家要我告诉你,答应你的条件,”靳大人犹豫一下,选择了实话实说,反正是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不过错非路上遇到,我没想着传这个话。” 此刻他是彻底倒向了李永生,原本林家的作为,就令他相当不爽,而李永生跑到义安来兴风作浪,竟然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当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是这样?”李永生有点微微的错愕,然后微微颔首,“你将过程说一遍。” 经过也没啥不能说的,靳大人将事情解说一遍。 当李永生听说,这厮竟然建议林家,子弟们举个牌子出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原本打的也是类似主意,林家子弟主动站出来服软。 现在对方的建议,更合乎他的心思,至于说对林家是很大的侮辱……这些人打砸我们酒家的时候,就没有想到对赵欣欣是很大的侮辱? 于是他微微颔首,“这建议不错,你去通知他们,林家子弟出门必须举牌,坚持三天,我才会跟他们对话。” “这个……”靳大人苦恼地一撇嘴,心说我都遇到你了,肯定可以将林家的意思转述给你啊,你却要我回这么个消息? 帮李永生传消息,他是乐意的,毕竟也拿了林家的百两黄金,此次可以安然落袋,但是他传的是侮辱林家的消息,林家一旦暴怒,他恐怕……也会有点麻烦。 李永生见他犹豫,少不得冷哼一声,“怎么,不愿意?” 靳大人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忙不迭地拨转马头就走,“没问题,好了,交给我了。” 待到他们三人离开,树林里又蹿出一名蒙面女子来,“何须他们举牌三日?既然他们服软,直接让他们交人交赎金就行了,何必耽误时间?” 在张木子的脑中,事情能简单处理的话,就没必要复杂化,这不是她懒得动脑筋,而是道宫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很多小事没必要斤斤计较。 李永生轻笑一声,“总得让别人看到,九公主和我们酒家,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轻侮的,你说呢?” 张木子眼珠一转,“看来你对赵欣欣,还真是动了情。” 李永生黑巾蒙面,脸上的笑容被遮挡住了,他也不解释,心说你早晚会知道。 林家对朝安局的人回转,是相当地奇怪,但是当他们听说,已经有李永生的答复的时候,几名主事人马上再次见了靳大人。 不出意料,几名化修听说须举牌三日之后,都是一脸的愤懑,然而,并没有人出声。 到最后,林慕南轻叹一声,微微颔首,“辛苦靳大人了,来人……再送上黄金百两。” 果然不愧是大家族,一旦认清楚现状,跪得比谁都快,甚至还不忘示好朝安局。 靳大人回去的路上,在同一地点,再次见到了李永生,他表明自己幸不辱命的同时,不忘记感叹一声林家——真的是拿得起放得下。 李永生确定消息以后,去天星谷走一趟,远远发现,林家确实有几个弟子,举着牌子四下走动。 不过他们就在天星谷附近晃悠,也没远走,想来也是不愿意被乡亲看到过多的丑态。 事实上,这些行为也是瞒不过乡亲的,更有消息灵通的大家族,知道林家这次招惹了不得了的人物,要认栽了。 但是林家在自家门口举牌子,旁人也不好过来围观,要不然就太不给林家面子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三十二章化修为仆 林家子弟轮番出动,连着举了三天牌子。 在第四天清晨,黑巾蒙面人终于出现在两名林家子弟的面前。 李永生并没有多说,只留下一句话,“今天正午落雁坡,等你林家给我一个交待!” 落雁坡距离天星谷,差不多有七十里,中间还要经过县城,事实上那里算县城的东南方。 林家子弟接到消息之后,不敢怠慢,马上飞报族中。 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天星谷就驶出七八辆马车,还有十余名骑士,直奔东北方而去。 在义安,落雁坡也算一处风景不错的场地,林家人着急赶过去,不但是时间紧迫,也是存了清场的心思,不让别人看热闹。 不过车队快到落雁坡的时候,天上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这一下,车队也不忙着赶路了,能按时到达就行,倒是车队后方,远远地吊着几个人。 林家也知道,这是某些好奇心过剩的家伙,看到林家急匆匆出动,跟着来看热闹。 林家遭遇强龙一事,在义安最高级的圈子里不是秘密,毕竟林家在前一段时间,还托人严查过外地来人。 对林家来说,这几个家伙真的是太讨厌了,若不是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重要,他们恨不得转身将这些家伙拿下,好好拷问一下他们的来历。 林家车队赶到落雁坡,才是巳末的时分,数千丈方圆的落雁坡,被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着,只有星星点点几个人,手持雨伞缓缓地行着。 坡顶的亭子和长廊里,倒是有十数人,或坐或站,冲着远处指指点点,显然是欣赏风景的闲人。 不过除了这些人,还有一处也坐了一人,那是在山坡下方,一把硕大的阳伞之下,摆了一张桌子,还有一把椅子,一个黑衣人正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过来。 前方的骑士一摆手,身后的骑士就散了开来,半圆形地冲着黑衣人围了过来。 这次林家的行动,表现出了极强的克制,在距离黑衣人百丈左右,就停了下来,并且面孔向外,明显是戒备外人的意思。 八辆马车也在百丈之外停了下来,前四辆车里,走下来十余人,三名化修,其他的都是司修,每一名司修手上,都拎着或大或小的箱子。 后面四辆马车上下来二十余人,他们是负责警戒的,一个个面孔向外,摆出了警戒线。 林慕南走到黑衣人面前,抬手一拱,面无表情地发话,“李掌柜,其实咱们……原本不必搞得这么僵的,好歹曾有一面之缘。” 李永生脸上还是蒙着黑巾,他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发问,“你的意思是说……怪我喽?” “是我林家自己的问题,”林慕南轻声回答,“可惜我因为跟潘之江一战,身体有些不适,没有时间打理族务,导致这样的结果。” 李永生并不答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林慕南不无自嘲地一笑,“看在你我上一次见面,尚算对眼的份上,能否打个商量?” 李永生扫一眼那些司修带着的箱子,淡淡地回答,“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赎金可以商量,人必须交出来……这个没有商量。” “赎金可以给你,”林慕南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却不软,“人也可以给你……为仆十年,不得无故伤害和侮辱。” “呵呵,”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人交给我,怎么处理是我的事,赎金我可以不要,但是你别把什么阿猫阿狗的,随便拉过来顶罪。” “事情是我拍板的,”二长老走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发话,“林家做事不妥,自然有担当,断不会拿人顶罪。”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谁当真谁傻逼,若不是对手太强,咄咄逼人得紧,林家绝对不会将一个化修交出去——四长老前两天还建议,拿族里其他人顶缸呢。 “化修?”李永生有点小小的惊愕,他也没想到,林家直接推出了一个化修来。 事实上,对九公主的产业下手,没有化修的首肯,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过既然没有化修直接参与,林家推出两个司修来顶罪,是很正常的。 李永生早就做好打算了,对方若是推出司修来,他必然还要往上追究,对方若是铁下心不承认,那他还有一系列的手段可以施展。 但是林家的化修,竟然很光棍地站了出来,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策略了。 当然,既然是化修,随便斩杀的话,确实也不太妥当,中土国的化修,每一个都是宝贵的战力。 为仆十年,李永生对这个条件有些心动,永馨身边的高端战力,还是少了一点,若是多一个化修在身边护卫,安全系数又能提高不少。 不过十年时间,未必够永馨重返化修——她一直压制修为,啥时候觉醒还不知道呢。 他沉吟半天,缓缓摇头,“十年不够,最少二十年。” “好的!”二长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原本最悲观的打算,是为仆三十年,能少十年,已经很值得高兴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只是意向,”李永生摇摇头,“你们既然猜到了我是谁,也知道我不是能做主的人,我只能答应你们,尽量向东家争取。” 落雁坡下,是一片广袤的湖泊,此刻湖泊对面的树林里,有几人静静地站着,默默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这小子还不错,”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妪发话了,“知道要让九公主做主,知道分寸。” 赵欣欣一身劲装,手执一把雨伞,遮在一个中年道姑的头上,她冷哼一声,“如此不知死活,也算不错?若不是怕堕了我玄女宫的威名,我管他去死!” 落雁坡上,三名化修嘿然不语,好半天,四长老才憋出一句话,“谁不知道,李掌柜能当酒家半个家?你这么说,真的就没诚意了。” “我就算能当整个家又如何?”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东家让我当家,是对我的信任,这种大事,不经过东家同意,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信任?” 林慕南听到这话,重重地叹口气,“兹事体大,九公……贵东家目前也不在酒家,想必是来了义安,能否请她出来面谈?” “呵呵,”李永生不屑地一笑,“你们还真看得起自己啊,就凭你这屁大的林家,也配东家亲自赶来?” 握草!林家的三名化修,忍不住有要吐血的感觉,咱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事实上,这话是否侮辱,真的是见仁见智。 九公主是天潢贵胄,皇族能控制的战力,哪怕不将官府系统算在内,只说家族掌握的化修,也不下百人,甚至还有真君,区区八个化修的家族,真不算什么。 但林家是半隐世家族,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子孙庙了,在心里就觉得高人一等。 当然,不管怎么说,林家终究是不如皇族——甚至差得很远,但是这么打脸,真的好吗? 你那九公主,不过是亲王的女儿,区区的郡主罢了,还真当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林慕南已经打定主意认栽了,听到这话,也是有点忍不住,“我们有解决问题的诚意,但是……李掌柜不如跟贵东家先请示一下,咱们再来谈,成吗?”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李永生懒洋洋地一摆手,然后一指二长老,“这样吧,一个月之内,你主动到我们酒家,面见我家东主,当然,你可以不去。” 四长老最是性急,“那我们林家的族人,可是还有不少人在你手里,他们怎么办?” 李永生笑一笑,冲不远处抬手一指,就像变魔术一般,那里蓦地出现了十余人,都在那里呆呆地坐着,一个个双眼无神,仿佛已经魂魄尽失。 四长老见到自家族人,眼睛顿时张得老大,“握草,你还真敢带来!” 林慕南的表情也很怪异,他看一看被绑架的族人,距离自己不过十余丈,再看一看身后的族人,早就形成了包围圈,正在阻挡外面的人靠近。 然后,他再看一眼面前孤零零坐着的中阶制修,忍不住怪怪地问一句,“就你一个?” “一个还不够吗?”李永生眼睛一眯,虽然看不到他黑巾下的表情,但是他的眼里,是满满的笑意,“你们可以试着强抢……你不会真的那么傻吧?” 林家人顿时默然,强抢……他们做梦都想,但就是有点底虚,看到对方如此有恃无恐,他们就更加底虚了。 “那就如你所说,二长老一个月内到朱雀城,”良久,脑瓜不太好用的四长老先发话了,“这些族人,我们先带走,你看如何?” “可以,”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记得啊,一个月,别超出时间……要不然后果自负。” 四长老光顾自家族人了,可是林慕南的眼睛一眯,敢这么说,你得有多大自信啊? 当然,他也听出对方的话里,有浓浓的威胁——如果一个月内,二长老不能按时抵达朱雀城的话,李永生再次来义安,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这威胁的味道,实在太重了,但是现在的林家,有得计较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相貌相似 林慕南沉吟一下,看二长老一眼:你觉得呢? 不管怎么说,二长老才是当事人,最有资格表态。 二长老犹豫一下,还是侥幸心理占了上风,于是微微颔首——那行,就一个月呗。 “慢着,”就在这时,李永生再次出声。 林家人闻听这一声,顿时戒备了起来——是不让我们带人吗? 李永生却不管那些,只是看着二长老,“在你去朱雀城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可能成为我东家的仆人,那样的话,对我东家不好,对你林家也不好。” 不能成为仆人,那你说个毛线啊,不少林家人脸一沉,你这是调戏人吗? 不过很快地,有人脸上就露出了恍然之色,林慕南更是出声发问,“是因为朝争,还是别的?” “当然是因为朝争,”李永生冷笑一声,“你们欺负我家东主,不也是因为朝争?” 这下,大部分人就听明白了,不是二长老没资格做赵欣欣的仆人,而是在当下的环境,九公主没有办法随便收化修做仆人。 收一个化修,就已经很敏感了,更别说二长老是义安林家的,将他收入囊中,那就意味着,可能八个化修和数十司修,都站到了英王身后。 这个后果,赵欣欣承受不起,林家同样承受不起。 二长老的嘴角抽动半天,才出声问一句,“莫非我会成为别人的仆人?” “那很可能,”李永生点点头,毫不客气地回答,“反正你为仆二十年,身为仆人,也无所谓主人是谁了,也许是我呢。” 二长老听他这一番话,好悬就暴走了,卧槽尼玛,我堂堂义安林家的二长老,稀里糊涂之间,就成为不知道是谁的仆人了? 见过欺负人的,真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不过听到最后一句,他一肚子的火,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成为你的仆人? 真要说起来,李永生只是中阶制修,而这几天林家南方执事将此人的信息,也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 从表面上看,此人真的是中阶制修,还是博本院的研修生在读,但是林家原本就是半隐世家族,自然知道有些人的战力和潜力,不是从修为上论的。 而林家跟李永生,也发生过两次正面交锋了,他们非常清楚,这厮的战力,极其地变态。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此人不但号称博本院建院以来第一人,而且还去京城的朝阳大修堂插班了一年,据说积累了深厚的人脉,认识了不少京城的权贵。 至于说京城的传言是否属实,这实在难以判断,北方执事距离百粤太遥远,可用的人也有限,搜集的情报能力,差于南方执事,关键是信息传递得也慢。 中土国这里,终究不是信息爆炸的年代。 不过就林家所得到的消息,已经没谁敢小看李永生了。 二长老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随便暴走,在他看来,李永生也没资格收他为仆人,不过比起其他莫名其妙的人来说,跟着李永生,起码不是特别地丢人。 很快地,司修们就将装了黄金和灵谷的箱子拿了过来,同时看向被抓的、神志不清的族人。 “果然好手段,”一个中阶司修走了过来,感叹着发话,“这障目阵,青龙庙的手段吧?”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我在障目,阁下何曾不在障目?” 中阶司修顿时就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微微颔首,“林家这次……错得离谱啊。” 见他没有别的话,林家子弟纷纷出手,将自家子弟抱上了马车。 李永生看一眼转身离开的中阶司修,微微一笑,“林家张狂,果然还是有点底气……一次就来了四个化修。” 没有谁敢接他的话,直到林家人走之前,林慕南才低声叹口气,“有些结怨,时也运也。” 李永生微微一笑,“总不是我先惹你们的。”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直接将那些装了黄金和灵谷的箱子收了起来。 储物袋!林慕南看得清楚,他对此人拥有储物袋,真的没感到什么意外,敢为难林家的人,该有这点底蕴。 但是他心里依旧不是很舒服:区区中阶制修,就能拥有储物袋,咱能低调点吗? 林家人离开,李永生自然也要走了,他收起阳伞等物,身形一晃,不见了踪迹。 他是将马匹藏在了一处隐秘场所,抵达场所后不久,张木子也赶了过来。 这两天,张木子一直在习练他所传授的“移形换影”之术——她除了学到“折向传声”,也学到了这种身法,她的努力和纠缠,真的没有白费。 这种身法其实不是很好掌握,主要是要求修者的肉体有超强的爆发力——没错,身法确实涉及到了空间规则,但终究还是以肉体的强悍为后盾。 张木子对身法还不是很熟,不过接下来也就是勤加修炼的事了,两人翻身上马,向三湘郡进发。 用了五天的时间,两人就回到了朱雀城,而城里的我们酒家,比他走之前,还要热闹几分。 现在酒家的掌柜是邓蝶,做为一个制修小道童,其实她的任务很多,应该没条件在这里长待。 说到这个,就要感谢玄女宫的经师风真人了。 她来酒家呆了一段时间,觉得这里是个体验红尘、感受人情世故的好地方。 再加上,玄女宫受了野祀的影响,也需要扩大对外的宣传,所以风真人建议,这里可以成为玄女宫弟子历练的一个场所。 玄女宫在朱雀城里,历练的场所并不少,不过大多时候,道宫还是不太方便在城里出手,我们酒家可是有世俗化修坐镇的——哪怕是现在,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也在。 李永生发现赵欣欣不在,以为她是入了玄女山,也没敢多问,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悄然溜号,这一次他甚至瞒过了张木子,是一个人走的。 他可不想等到永馨回来,被她揪着耳朵唠叨,左右是要走一趟博本院,不如趁现在就走,等他的离开成为一种习惯之后,想必她也就能慢慢地接受了。 一人四马,他在路上走得叫个舒服,也就不用提了,直到再次进入博灵郡,他才小心了起来——他是不怕连鹰,所以敢回来,但是这并不是说他没有防备心。 在博灵郡内,他甚至不去住店,连城市都不进,最多选择个小镇,补充一下食水。 夜晚的时候,他就随便选个地方住,有条件就搭个草棚,没条件就露宿。 直到在抵达七幻城的前两天,他在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才听说在前四五天,连鹰被朝安局和军役部的人联手带走了,声势还很大,据说是犯事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放松警觉,连鹰被是带走了,但是这才过了几天,连军役使的余党,在博灵郡应该还残留了不少。 当天晚上,他选择在一处农田旁过夜,距离不远的地方,是看田人临时居住的小屋,因为作物收割了,小屋没人住。 下半夜的时候,有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下来,李永生也不想进别人的屋子,于是取出一把阳伞,撑了起来。 未几,远处有沙沙的声音传来,接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有人出声发话,“这里有间屋子,先避一避雨,咦……有人在?” 李永生看一眼来人,是四个精壮汉子,还有两个女人,都是一身的劲装,其中有四名司修。 六个人走过来的时候发现了他,近前一看,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李永生的表现,实在太过怪异了,区区的一个中阶制修,不但有房子不住,撑起了一把阳伞,最关键的是,不远处还拴了四匹马。 几人交换个眼神,唯一的高阶司修发话了,“你是干什么的?” 李永生细细看他两眼,淡淡地发话,“你是不是姓杜?” 高阶司修愕然,然后身子一紧,一股气势就逼迫了过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别来惹我,”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你姓杜的话,看在杜晶晶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不怪他这么猜,这六个人的相貌,颇有相近之处,他前一阵跟林家打交道也多了,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应该是出自一个家族的。 而好死不死的是,这高阶司修,跟杜晶晶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另一个女修,简直跟杜晶晶有九成以上的相似。 “你认识她?”那女修闻言,顿时就欣喜地叫了起来,“你跟她在什么地方见过?” “玄女山和朱雀城,”李永生微微一笑,“她在玄女宫很有地位,谁不认识她?” 女修还待说话,高阶司修呵斥一句,“十二妹,少说两句,言多必失……这位朋友,你怎么不进屋子歇息?” “外面空气好,”李永生笑着回答,“你们想进的话,可以进,我觉得阳伞下就不错。” “阳伞,唔,”高阶司修眼珠一转,“很少有人随身携带这个呢。” “我有储物袋,”李永生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怪异的神色,“想看一看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三十四章人在江湖 李永生的话一出口,对面几个人就有点尴尬了。 倒是那高阶司修无所谓,心说你不过是个中阶制修罢了,他淡淡地发话,“我们此来,是办点事情,总是小心为上,你跟杜晶晶是怎么认识的?”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回答,“你可以去问她。” 眼见他俩说得不太愉快,那女修再次出声,“好了,相见就是缘,阁下怎么称呼,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李永生对杜晶晶的感觉,有点特别,那女人虽然傲气,但是对他的态度很好,似乎还有点别的心思,甚至因此招致了永馨的不满。 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件令他反感的事,只是有点麻烦,所以他也没有隐瞒身份,“我姓李,本来就是博灵人,现在回博本院交试炼任务报告。” 女修闻言,顿时叫了起来,“姓李,博本院……你是李永生?我看看你脸上有疤没有!” 我去,我啥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李永生一抬手,下意识地摸一下脸上的伤疤。 就在他抬手的时候,女修已经凑近了身子,看到了他被阳伞遮蔽的面孔,然后笑了起来,“还真是你啊,害得我们差点动手。”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笑一笑,“差点动手?还好……你们这么多人,不动手最好。” 女修想得少,张嘴就叽叽喳喳地发话,“你说你这人,不去住店,荒郊野外地住宿,很不安全知道不?这四匹马就惹人惦记,你还敢说自己有储物袋……你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 “恐怕他以为打得过,”高阶司修冷冷地发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永生,“听杜晶晶说,你自视很高啊,还有九公主撑腰,小看天下英雄,也是正常的。” 一股子浓浓的不满之意,随着他的言语,宣泄了出来。 “他打得过咱们,开玩笑吧?”女修仔细地看着李永生,很生气地发话,“你这样冒险,真的很不好……你不会真以为打得过我们吧?” 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我都说了,不动手最好。” “那我们要动手呢?”女修也听出了话里的味道,“你确定能赢?” “他确定能赢,”高阶司修冷冷地发话,“他的自视很高,都看不上杜晶晶……我没说错吧?” “你这么不会说话,会没朋友的,”李永生苦笑一声,“我不想杜晶晶埋怨我。” 高阶司修眉头一扬,越发地恼怒了,“真不知道咱俩谁不会说话。” “就当我不会说话好了,”李永生很无所谓地回答。 其实自打接触了杜晶晶,他就知道,她身后必然有强大的势力,须知她可是连义安林家都看不上眼的。 只是这帮人的表现,实在傲慢了一点,他也就没心思跟对方虚与委蛇,须知赵欣欣对他跟杜晶晶的关系,是很有几分不满的。 倒是那女修,对他的态度还可以,径自走到阳伞下,“实在抱歉,我们此番出来,是有些要紧事情,所以看到你之后……” “十二妹!”那高阶司修不满地叫了起来,不想让她再说了。 李永生对此倒是无所谓,这些人在这雨夜里,出现在荒郊野外,用屁股想,也知道人家必然有重要事情,他没兴趣多了解。 倒是这女修,一看就知道是大家族里出来的,虽然已经是初阶司修了,但是根本没有多少江湖经验,毫无戒备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这种心怀坦荡之人,他还是比较有好感的——一个人心里没有阴暗面,才会很纯粹地面对这个社会。 十二妹对高阶司修的大喊,很有点不满,不过很明显,这家人的家规很严,所以她只是很委屈地回答,“他也不是外人啊。” “就怕人家把你当成了外人,”高阶司修冷冷地发话,“你贸然靠近人家,不见他已经暗中蓄力,防备你偷袭了吗?” “啊?”十二妹惊呼一声,连退几步,才又出声发问,“李永生,真是这样吗?” 我暗中蓄力,那厮怎么看得出来?李永生心里暗哼。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高阶司修虽然言语刁钻,态度也傲慢,可是对那些初出茅庐的大族子弟而言,却是个不错的带队者——起码江湖经验足够丰富。 所以他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行走江湖,保持足够的警惕,还是很有必要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女修闻言,脸就沉了下来,很不高兴地发问,“那你是防着我了?” 拜托,我跟你很熟吗?李永生很无语地翻一翻眼皮,“我的仇家势力很大,我也不知道他会找些什么人来对付我,小心一点没错吧?” “你的仇家……那个军役使是吧?”十二妹看他一眼,没好气地发话,“他不是被赵欣欣找人扳倒了吗?” “什么?”李永生眉头一扬,讶然发问,“是赵欣欣找的人?” “十二妹!”高阶司修又叫一声,声音越发地高了。 这次,十二妹也不多说了,只是淡淡地回答,“我也不清楚原委,或者是以讹传讹吧。” 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曼妙的背影——果然是很任性,根本没考虑到他偷袭。 李永生也没兴趣评价对方的江湖经验,他已经陷入了沉思里:这次连鹰被带走,是永馨出力了? 他并不怀疑杜家十二妹的消息渠道,毕竟是杜晶晶的同族,而且,对方也没理由欺骗自己——杜晶晶和赵欣欣之间,关系还没好到那一步。 原本,我还以为是朝安局或者李清明出手了呢,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千里迢迢跑到百粤郡,去惩治林家对永馨的不敬,而永馨也背着我,托人将连鹰拿下了,伴侣之间,就应该这样默默地维护着对方吧? 念及此处,他侧过头来,透过重重的雨幕,遥望着南方。 不知玄女山中,是否也在下雨,不知那个小嘴长腿的人儿,是否也在想着我? 想到开心之处,他起身走出阳伞,仰头向天,深吸一口气,任由细密的雨丝,落上他的面颊,心中是无比的酣畅和轻快——你喜欢在雨中漫步,我当然会陪着你。 他在雨中缓行,那边的杜家人则是在小心地交换着眼神:要不要将这厮拿下? 他们此来,涉及到一桩密事,将风声封锁得很严,虽然不至于将遇到的人全部拿下灭口,但是非常糟糕的是:李永生认出了他们的根脚。 高阶司修认为,不应该放过此人,他拿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写一行字,“摆出阵势,强请对方同行。” 众人没有反应,过了一阵,十二妹才接过枯枝,在地上写了四个字,“打得过吗?” 众人对视一眼,脸齐齐就是一黑,好半天之后,高阶司修一指十二妹,又隐蔽地瞥李永生一眼:你去试探一下。 十二妹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李永生在远处淡淡地发话,“没必要试探,留一份情面好相见,毕竟我跟杜晶晶,处得还算不错。” 十二妹闻言大惊,忍不住出声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对杀气很敏感的,”李永生侧头看了过来,虽然双方相距有三十余丈,但是他的目光所及,仿佛有若实质一般,让人忍不住要生出抵挡之心。 不过他也没有做出更多举动,收回目光之后,淡淡地发话,“你们嫌我碍事,那我走就是了。” 说完话,他收起了桌椅和阳伞,来到树前,去解马匹的缰绳。 杜家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十二妹出声发话,“李永生,我们只是商量了一下,并未动手,算不得跟你结怨吧?” “当然不算,”李永生长笑一声,翻身上马,“人在江湖,难免有种种的无奈,我只奉劝各位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长笑中,他已经去得远了,那得得的马蹄声,也渐渐地被沙沙的雨声掩盖。 因为这一场夜间遭遇,李永生的心情格外地好了起来,回到博本院之后,他花了五天时间,写了一篇初阶制修晋阶中阶制修的心得。 事实上,关于这个境界范围的心得,他并不比中土国的修者强多少,不过大道至简万法归一,将一些高级层面的心得感受,糅合到较低层面,已经足以令他的报告干货十足了。 交报告的时候,李永生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孔总谕不在,她去豫州郡教化房公干,而副总教谕谷随风,对李永生三个月之内再次晋阶,是相当地感兴趣,所以他审查了报告。 这一看就不得了,谷教谕当场就被迷住了,报告写得相当深入浅出,但是很多观点,还是令他感觉大开眼界。 谷随风马上表示,只凭这个报告,你基本上就可以研修生结业了,现在啊,你也别出去做任务了,安安心心地待在博本院,帮着带一带本修生吧。 这个命令实在有点夸张,李永生相当于本修结业才几个月,就升任到教谕的级别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神秘野祀 本修生结业之后,就出任本修院教谕,这种情况,三四十年前出现过。 那是卫国战争结束之后,中土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经过正规培养的制修都极少。 但是这几十年下来,虽然正规渠道培养出的制修依旧不多,可是教谕的人选是不缺的,本修院的教谕,基本上都是研修生以上学历,高修院的教谕,才是由本修生出任。 甚至个别有实力的中修院,大部分教谕都是本修生结业。 李永生当然要推辞,说这个不行,我才入修院几年,怎么可能当教谕呢? 没错,他上了两年本修生就结业了,跟他同一批进入博本院的修生,比如说肖仙侯和胡涟望,才刚刚升入上舍生。 谷教谕舌绽莲花,劝个不停,见他执意不答应,终于吞吞吐吐地道出了本意:我觉得你这思路,可以给我提供一些灵感,有助于我初阶司修冲击中阶司修。 帮助肯定会有!李永生非常确定这一点,不过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就要看个人的悟性了。 所以他很客气地表示,谷总谕你这是谬赞了,我认为初阶司修冲中阶,主要还是要看个人的积累,只要积累够了,再加那么一点点悟性和努力,就差不多了。 他这话说得有点不负责任,不过大体来说,也是没错的,尤其这积累,并不仅仅是修为上的积累,还要有眼界和见识的积累。 谷随风眼见留不住他,情急之下直接搬出了大杀器——他将宋嘉远副院长请了来。 宋院长看了报告之后,也是颇感惊艳,从学术角度上讲,这报告很有一些新意,尤其需要强调的是,写报告的这厮,刚刚从初阶制修晋阶到了中阶。 也就是说,这新意不是杜撰出来的,而是身体力行经过验证的。 宋院长也忍不住出声挽留:永生,剩下这一年半的时间,你就在修院呆着吧,研修生肯定让你结业,好歹你也是博本院建院以来的第一人,多为学弟学妹解惑,也是你该有的责任。 李永生这人,有时候耳朵根子是比较软,但是他的伴侣尚未觉醒,还身处在几大漩涡的边缘,他怎么可能留在修院里? 少不得,他也只能祭出了大杀器,虽然这会令他看起来有点绝情,但是他别无选择:宋院长,按说我现在是郡教化房的人,就算有时间留下来,也得去教化房。 要不然养正室的公羊室长,肯定饶不了我。 宋嘉远终于是无语了,最后只能悻悻地叹口气:我说不过你,孔总谕三天之后回来,到时候让她跟你说。 结果第二天夜里,李永生偷偷地跑了。 这次离开之后,他依旧低调得很,一路昼伏夜行,进入了三湘郡。 进入三湘之后,他才又恢复了正常的起居,遇到旅店也敢投宿了。 不过行了两天之后,他心里隐隐地生出一股不安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不安,越来越明显了。 当天晚上,他特地留宿在野外,同时就在路人的关注之下,开始搭设阵法。 事实上,大部分的人根本不认识什么叫阵法,他们看到的,就是一个年轻的修者,在野地里跑来跑去,摆放着稀奇古怪的物事。 但是大部分人不认识,也就意味着,总还是有人认识的。 就在李永生的阵法即将完成之际,天色也将黑,远处空间一阵扭曲,显出两个红衫女修。 两女均是眉清目秀,现身之后,冲着李永生缓缓走了过来。 令人感到吃惊的是,两女身上的红衫,竟是道袍的样子,正中绣着的,是一只黑色的鸟儿。 两女走到李永生身边,略高的女修出声发问,“这是何阵?” 没有称呼,没有任何的客套,就这么直接生硬地问了。 李永生自顾自地忙碌着,头也不抬地回答,“聚灵阵。” “你还不如告诉我,说这是兵解阵,”略矮女修冷哼一声,“你家聚灵阵这样摆?” “我家聚灵阵怎么摆,关你什么事?”李永生依旧专心摆阵,“麻烦你说话客气点。” “嘿嘿,”略矮女修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算是自知不敌……破罐子破摔?” “我其实对香火愿力,没什么偏见,”李永生直起身子来,平静地看着两女,“不过你们也要清楚,在这个位面,你们就是异端……没有大义,什么都不是。” “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矮个女修呲牙一笑,饶有兴致地发问,“既然我们是异端,你为什么不诛杀我们呢?” 这纯粹是废话,两女都是化修的修为,而李永生出来的时候,连张木子都甩掉了,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中阶制修……最多还有四匹马。 “我这人一向讨厌杀戮,”李永生淡淡地回答,“野祀之流,我杀过不止一个,他们威胁到了我爱的人,不过你俩身上的香火愿力,相对纯正,你俩走吧。” 纯正的香火愿力,那就是做了不少好事,搁给道宫来说,就是积攒下了功德。 略高女修出声发话了,面无表情的那种,“你不问我俩为什么来吗?” 李永生迟疑一下,缓缓点头,“你愿意说的话,我很愿意听。” 他原本是担心,对方是冲着永馨来的,找他也是因为他是酒家的掌柜,不过通过对话他发现,对方好像……真的是为他而来。 既然是这样,他就没必要多问了,当然,人家愿意讲,他还是很乐意知道原因的——万一真是想迂回找永馨呢? 高个女修冲着阵法指一指,皱一皱眉头,“这是什么阵?”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长得好看?” 这不是冒犯,而是规矩,在中土国,很多知识是无价的,随便发问是失礼的。 别说野祀了,就算天家来了,道宫来了,涉及修者自身的辛秘,不回答也就不回答了。 矮个女修的眉头挑一下,很不高兴地发话,“不要逼我们动手。” “想动手的话,问一问这阵法答应不答应,”李永生冷笑一声,“不信的话,尽管试一试,诛杀野祀,我能获得赏金的。” 两女当然不信,不过她俩也知道,面前之人虽然只是制修,却坑了不止一个化修。 高个女修沉吟一下,试探着发话,“这是被动型阵法?” 被动型阵法,顾名思义,就是被攻击之后,才能激发的阵法,比如说防御阵,又比如说预警阵。 “你用请神术问一下吧,”李永生满不在乎地回答,“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我还是试一试吧,”矮个女修一抬手,就打算出手。 “算了,”高个女修冲她使个眼色,微微摇头,“既知是他,还怕没机会?此人的阵法水平,相当惊世骇俗,怕是有大传承……” 大传承?那是必须的,李永生傲然一笑,“看来你们是惦记上我了,我问一下,你们从哪里知道,我阵法水平不俗的?” 在他想来,泄密的无非是两处,不是巴蜀郡的冰洞,就是在义安林家的那一通折腾。 不管怎么说,他能确定目标的话,自然要深挖一通——野祀其实是防不胜防的,但是,万一能挖出点什么线索呢? 遗憾的是,高个女修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她也没有义务回答。 事实证明,她对阵法也有相当的造诣,“这是引来气运的阵法吧?” 怪不得她不敢随便动手,原来是看出了大致的名堂。 李永生也懒得掩饰,他淡淡地一笑,“天元气运转移阵……不攻击我,算你俩造化。” 他摆的阵法,当然不仅仅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他确信,其中精妙之处,不是这个半开化的位面能够解读的。 其中他所说的天元气运,其实是阴阳太乙天罡,不仅仅涉及了气运,还涉及了灵气,不过最关键的是……他不仅能反击,还能逃跑。 两名红袍道姑相互对视一眼,犹豫一下,竟然就那么退去了。 就像她俩来时一样,走的时候,也是凭空消失,不着痕迹。 李永生看得明白,那不是化修里很难修成的瞬移,而是真正的空间挪移,真君之下,不借助器具,根本不可能实现。 看来这野祀的来头,很是不一般啊。 他不知道的是,两女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在二十余里外,再次显出了身形。 而她俩现身的地方,一个中年人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漫不经心地四下看着。 看到她俩出现,他噌地就站起身来,抬手一拱,“见过两位仙姑,不知……” “那人极难对付,是有大传承的,我们不便直接动手,”高个红衣女修淡淡地发话,“所以还是那个条件……除非你林家投效玄女道,否则我们不会出手。” “果然是有大传承的?”中年人愣住了,然后迟疑一下,他再度不解地发问,“有大传承,你们还不下手?” 修道之人,见了好东西,不是该出手抢夺的吗? “我玄女道什么样的传承没有?”高个女修不屑地笑一笑,言语中是满满的自信,她斜睥着中年人,“你既然觉得是好东西,何不去联系清微庙?”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三十六章心魔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家的太上长老林铁鹰。 上次李永生去林家找麻烦,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闭关,尤其坑人的是,他已经捕捉住了晋阶的契机,只要能稳固了心神,然后安排好闭死关,就可以一鼓作气冲阶了。 就在这个当口,外面传进来警讯,林家有强敌来袭,恭请太上出关。 这个警讯,害得林铁鹰差点走火入魔,出关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此生都不要指望再晋阶了。 他心里的火太大了,又不能跟族人发泄,所以才导致他在紫云峰上,做出种种怪异行为。 总之,林家是冲赵欣欣服软了,但是太上长老林铁鹰,是彻底地恨上了李永生。 林家在落雁坡赎人的时候,他也去了,见到那厮的狂妄样子,他心里真的不舒服。 不过身为林家太上,他不会因为个人恩怨,令家族整体利益受损,所以只是单纯地见识了一下对方的阵法水平——果然是不俗。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李永生居然看出他压制了修为,还出声嘲讽。 四个化修,面对一名制修,竟然不敢强行出手,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林家成什么了? 更悲催的是,事态接下来的发展,根本不是“一旦”的问题了,当时跟在林家身后的几个家伙,很快地就将消息传了出去。 林铁鹰再也无法容忍了,下定决心要解决掉李永生——除掉此人,不但能洗刷耻辱,他的心境也能豁然开朗,没准……还能重新获得晋阶的机会。 没错,从修者的角度来讲,这个中阶制修,可以说已经是他的心魔了。 要解决一个人,肯定要先了解其人,林铁鹰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在打听李永生的情况。 打听到的结果,非常不乐观,此人不但来历成谜,战力也极强,手下不止杀了一个化修——此人之所以狂妄,是真有仗恃的。 更令林铁鹰吃惊的是,林家北方执事终于传来了消息,合着这李永生在京城的人脉也很广博,在朝阳大修堂插过班,一手医术救活不少人,甚至还得到过天家的接见。 这尼玛根本是不能抵挡的节奏,林铁鹰很悲哀地发现这一点。 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平衡,尤其是这个人对林家的态度,并不友好。 林铁鹰决定,通过一己之力,将此人灭杀——他不会再利用林家的资源了,好不容易才跟九公主缓和了一些关系,林家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他甚至都不让林家人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打算。 一人做事一人当,林某人诛杀此人,就是为了自己要晋阶,要去心魔! 不过,在做出决定之后,他才很悲哀地发现,想要除掉此人,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 林铁鹰的自视颇高,其实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打不过李永生——你有再多的邪门歪道,我堂堂正正地拿修为压制,不信碾压不了你! 但是……最可怕的就是这个但是了,万一没有杀死对方呢? 没有杀死对方,林家就会面临灭顶之灾,那厮绝对不会相信,这仅仅是个人的行为——搁给他林铁鹰,也不会相信。 所以他一个人出手不靠谱,得找人帮忙才行。 官府是靠不住的,前一阵难为九公主的郡务房长齐晓哲,被巡荐部来人调查中,这事儿十有八九跟英王脱不了关系,还有消息说,是朝安局介入了。 而清微庙的那帮家伙,也不是特别靠得住,子孙庙虽然属于道宫系统,但是跟官府勾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为皇族的赵欣欣,得到一些消息并不难。 就算能借助清微庙除掉李永生,英王的势力再次盯上林家,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想来想去,林铁鹰也只能求助于野祀了。 野祀在玄女宫闹得很厉害,事实上,他们在百粤和海西两郡,影响更大,这两郡都是临海的,很多渔民出海,直接挂着玄鸟旗,船上还有香炉和香案,官府也不能完全禁止。 南海府也是近海的地方,林家在义安经营这许久,想要联系到玄女道的人,还真的不难。 不过想要请动这些野祀,也不是很容易的,野祀自己发展势力,那是人家的事,不会计较代价,但是想请人家对付指定的势力,不拿出点东西来,是不行的。 林铁鹰拿不出什么太多东西,就说我要请你们对付的人,是制修修为就能斩杀化修的,阵法上还有大传承——对了,他还杀过你们的人! 玄女道的人,根本就不想理他,说你想请我们出手,那也简单,林家整体归附玄女道。 林铁鹰若是肯答应,那才是真正的傻逼,一入野祀,整个家族会同时得罪官府和道宫。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玄女道表示,既然对方杀了我方的化修,那就去看看呗。 结果看完之后,玄女道承认对方确实有大传承,但是人家表示不稀罕,反倒旧话重提——你林家归附过来,我们就帮你处置。 你要真觉得大传承是好东西,那你去找子孙庙啊。 我尼玛要是合适找子孙庙,早就去找了!林铁鹰也是相当地无语,“两位仙姑,这是不打算要这个传承了?” 我是求到你们了,但是你野祀再势大,就真的不稀罕那些传承? 两女交换一下眼神,矮个女修冷冷发话,“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不要看别人都是“野祀”“野祀”地叫着,香火愿力并不是小流派。 就算是在中土国,野祀不出现则已,一旦出现,也不是林家这种半隐世家族能随便威胁的。 林铁鹰深吸一口气,强忍心中的羞怒,缓缓发话,“我与此人,势不两立,但是我一个人,代表不了家族,也不能一人决定家族前途,甚至可能被族中逐出。” “左右不过是借口罢了,”矮个女修冷笑一声,断然发话,“林家的依附是前提,你不答应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凭良心说,李永生所展示出的阵法造诣,玄女道也是颇为艳羡的——她们嘴上不承认,并不代表心里没数,什么玄女道大传承有的是,并不稀罕,这类的话听一听就是了。 但是正因为她们了解,她们才更清楚,那个摆出阵法的年轻人,有多么不好惹。 要说这俩女修,在阵法上都是有相当造诣的,但是矮个女修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名堂,个子高一点的这位,却是能确定,那是一个能借助气运反击的阵法。 李永生布置阵法是在野外,按说没太强的气运可借助,但是高个女修反倒认为,这才是最可怕的。 须知反击阵法运用到精深之处,不是单单地借助阵法材料和外力,精深的反击阵,可以直接将攻击者的力量,转化为自身的反击。 换句话说就是——她们若发起攻击的话,很可能发出的攻击,会被转化为气运,转而攻击自身。 这种手段,会使用的人屈指可数,但是两名女修并不认为对方不会。 否则的话,根本无法解释,李永生为何不在城镇投宿,而专门跑到野外布设反击阵,须知城镇不但相对安全,可以借用到的气运,也比荒郊野外多得多。 那么,人家为何这么做,就很好猜了——是担心被人看到。 这种惊世骇俗的手段,真的不能随便炫耀。 而且李永生的回答,也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他有恃无恐地表示,你们可以请下神意来分析阵法。 没错,他不怕自己的谎言被戳穿。 须知野祀虽然是人人喊打,但是一旦激怒了野祀,被盯上,那也要面对无处不在的报复。 当然,这也不是两女不出手的所有理由,她们很明显地注意到,对方对野祀,并没有太大的偏见,只是指出了基本事实——在中土国,香火愿力的修行者,没有大义和名分。 这个评价精辟而客观,更是隐约彰显出了此人身后可能的传承——人家很可能知道,在别的位面,修行香火愿力,是可以占据大义的。 总之,野祀的发展只有两条路子,一个是大力发展信徒,一个就是吸引一切值得吸引的人才,而李永生做为一个阵法大家,又对野祀没有成见。 这种情况下,就算换个傻子来,大约也不会动手,万一能将此人争取过来呢? 别说她俩可能会被反击阵绊住,就算绊不住,如愿地拿下了对方,也不代表她们就能强夺了对方的传承,很多修者宁可自毁,也不会便宜了自己的对手。 强夺传承很难,还可能遭致此人身后势力的报复,那么倒不如保留一份情面,将来徐徐图之——一旦吸收了此人,可以令其心甘情愿地分享传承。 两个方案孰好孰坏,这还用问吗?反正此人被盯上了,想跑是不可能的。 当然,义安林家若是愿意全族投靠的话,玄女道也不介意强行拿下对方,这样的半隐世家族,对他们的发展,助力实在太大了,有足够的利益,当然就值得冒险。 非常遗憾的是,林铁鹰最终还是拒绝依附,这些家族真的是太短视了。 两名女修见他态度坚决,也懒得再多费口舌,转身飘然离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女儿香求月票 李永生是三天之后,回到我们酒家的。 时值中午,赵欣欣正在柜台上忙碌,见到他之后,就跟没事人一般,淡淡地点个头,“回来了?” 我去,事情要大条!李永生的心里,顿时就是一揪。 他实在太明白永馨的性格了,她大吵大闹的话,那就是一阵风,火气过后就完事。 如果是若无其事,那就是她记到心里了,越是表现得平和,发作起来越狠。 当然,这是她上一世的性格,这一世未必会如此。 可是李永生总是隐隐觉得,这一世……起码这件事上,她估计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眼前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一场暴风骤雨。 所以他赶忙上前,笑着招呼一声,“东家,我已经回来了,您歇着去吧。” “不碍事,”赵欣欣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也不多说话,就在柜台里低头忙碌。 李永生一看,这不是事儿啊,于是笑眯眯地发话,“去了趟博灵,修院里留着不让走,对了,听到个好消息,连鹰被带走了,多谢东家援手……” 最后一句话,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还挤眉弄眼的,表示“我非常感激”。 赵欣欣闻言,侧头斜睥他一眼,怔了一怔,然后眉头皱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看来得使出大杀器了!李永生心一横,掀开柜台的盖板,就走了进去,嬉皮笑脸地发话,“东家,女人不能太忙碌,得注意保养,要不然会影响容貌的……还是我来吧。” “我本来就没什么容貌,”赵欣欣冷哼一声,手里的算盘往外一推,不耐烦地发话,“容貌标致的女修到处都是,你不就认识不少……” “咝,”李永生倒吸一口凉气,就捂住了自己的左臂,脸色也刷地变白了。 “嗯?”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又看一看他的左臂,沉声发问,“怎么回事?” 她手上的算盘,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左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没事,”李永生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脸色依旧很白,“岔气了,小事。” 赵欣欣冷冷地看着他,好半天之后,才缓缓吐出三个字,“说实话。” “不小心扭了一下胳膊,”李永生微微一笑,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然后他清一清嗓子,“既然这样,你先忙……我去房间里补一觉,明天正式接你的班。” 说完之后,他转身一揭盖板,又出去了。 “站住!”赵欣欣低声喊一句,见这厮假装没听到,少不得左右看一眼,冲一个女侍一招手,“来,你帮我盯着柜台,我出去一下。” 李永生出了酒家的后门,心里却暗暗地数着,“十、九、八、七、六……三、二、一,嗯,该有人叫我了。” “李永生,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了赵欣欣的喊声。 果然是上一世的性格啊,这一世虽然没有觉醒,却依旧不变。 李永生停下脚步,略带一点愕然地回头。 赵欣欣快步走了过来,沉着脸发话,“脱下你的上衣!” “这个……不太好吧?”李永生左右看一看,发现没人,就嬉皮笑脸地发话,“你还没进阶司修呢,临时改主意,这个是不是……” “闭嘴!”赵欣欣不耐烦地发话,这一刻,她真是十足的公主范儿,“我是想……算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你的左臂怎么回事?” “遇到了点小麻烦,被人打的,”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这次去博灵郡,遇到了不少事,还有两个野祀的化修尾随我。” 赵欣欣眼睛一眯,小眯眯眼里,透出浓浓的杀气,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谁干的?” “嗯?”李永生很怪异地看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咳咳,”赵欣欣干咳两声,大义凛然地发话,“你是我的人,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欺负?这口气,我替你出了!” 李永生白她一眼,又抬手揉一揉自己的左臂,不以为然地回答,“免了,我只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人,这种小事,我自己就能解决。” “不识好歹!”赵欣欣气得一跺脚,她有心看一看对方的伤势,但终究是黄花大闺女,实在有点不方便,而且她也说过,晋阶司修,才会考虑个人问题。 既然没什么名分,她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发话,“需要帮忙的话,你尽管说话,要不然……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李永生并不知道,赵欣欣曾经跟踪到了百粤郡,一时间有点奇怪:你咋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热情了呢? 不过计策已经奏效,他也就不想让她再担心了,于是微微一笑,“伤势真不重,就是想着酒家没人管理,着急赶路,没有停下来调养。” 赵欣欣闻言,也放心了,不过听到他说什么“着急赶路”,小嘴忍不住又是一撇,“你来回博灵一趟的时间,赶得上我来回顺天府一趟了。” “真是遇到不少事,”李永生正色解释,“修院还想留下我,要我带本修生,说不用再做任务了,时间到了直接研修结业。”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呢?”赵欣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肯定有不少学姐学妹啥的,多热闹……我这儿也不缺使唤人。” 李永生赔着笑脸回答,“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吗?” “你一个区区制修,能顶什么用?”赵欣欣不遗余力地打击他。 你要一直这么傲娇,咱们真的没办法好好聊天了,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了。 不过,想到自己欠缺了一次追得她“上蹿下跳”的恋爱,他马上就调整好了心态。 于是他微微一笑,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很深情地说一句,“使唤的人算什么?关键时刻,我可以化作你的肉盾,为你挡住所有的攻击。” 赵欣欣明显有点受不了这种侵略性的眼神,她慌乱地避开眼神,嘴上还兀自在逞强,“我身边的护卫,都可以为我当肉盾,很稀罕吗?” 这是必然的,九公主身边的护卫,杀敌是次要的,主要任务,是为她挡住各种威胁。 李永生见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哈哈一笑,“那有我在,你会更安全啊,起码多了一块肉!” “你这人……真是的,”赵欣欣也被他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你想推掉博本院,其实很简单啊,你现在的籍司,在博灵郡教化房,它博本院凭什么用你?” 不愧是亲王的女儿,她对这一套体系太熟悉了,从小言传身教的威力也太大了,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关键点。 李永生笑一笑,竖起一个大拇指,“九公主明见,我也是苦思冥想之后,才找到了这个理由,早知道你这么机智,就该邀请你一起去博灵郡的。” 赵欣欣闻言,脸在瞬间就黑了下来,“我本来要去,结果你偷偷溜走,现在后悔了?呵呵……以后你请我去,我也不去!”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李永生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这种糗事,在他身上很少发生,大抵还是跟永馨在一起,比较放松的缘故吧? 不过他一旦叫起真来,脑瓜也是很够用的,于是他很沮丧地叹口气,“唉,看来以后行动,要多请示九公主了,这次受伤,也是对我擅自行动的惩罚。” 一边说,他还一边假巴意思地揉一揉左臂——拜托,我是伤患啊。 赵欣欣闻言,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然后眉头又是一皱,“去亭子里歇着,那里气息比院子好一点,一会儿我拿伤药给你。” 李永生闻言,机智地叫了一声,“我有伤药,不须九公主……” “嗯?”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李永生见状,登时闭嘴。 园林里的亭子很多,但是李永生一般不会深入园林,也就是池塘边那三个。 他随便选了一个亭子,不多时,就见赵欣欣走了过来。 九公主递了一个玉瓶给他,他看一看,也没说什么,直接收进了储物袋——他不缺伤药,但是在这个位面,皇族的伤药,也是难得的精品。 赵欣欣也没计较他的行为——修者对自身的伤势,肯定比别人清楚,该什么时候使用,也要看自身情况而定。 事实上,他能收下伤药,她就很开心了,哪怕这一次不用都无所谓。 早晚能帮到他的,不是吗? 当然,她还有很多别的话要说,“野祀的两名化修尾随你,最后你怎么处置的?” “她们……”李永生本来想胡说八道一番的,见到她一副关心的样子,终于是没忍心说出口,只是淡淡地一笑,“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投鼠忌器。” “哦,”赵欣欣点点头,又长叹一声,“是我拖累了你。” 李永生哪里肯让她负担这么重的压力?忙不迭地解释,“野祀这次找的是我,跟上次刺杀你的事情无关,我还没有谢谢你,帮我解决了连鹰。” 赵欣欣闻言,顿时就是一怔,沉默片刻之后,她摸出一个小酒瓶来,抬手灌了一口,“这话是谁跟你说的?来人……上两个菜!” 李永生才待胡说一气,赵欣欣竖起一根食指,放到了厚实的嘴唇上,轻吹一口气,“嘘……别着急说,我要听实话!” 一股淡淡的酒气,带着一股女儿体香,吹进了他的鼻腔。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三十八章控制手段 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老实回答了,“我晚上歇脚,碰到了杜家人。”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永馨叫真的事情,最好不要说谎话,要不然,说一句谎话容易,但是要用千万句谎话来圆谎——那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更可悲的是,谎话说得越多,就越容易出错,说到最后,只是自圆其说这一项工作,就足以令人崩溃。 “杜家人?”赵欣欣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杜晶晶是吧?她当时在场?” “她不在,”李永生一摊双手,“她不在,当时我差点跟他们打起来,他们看起来,像是有什么秘密任务……我这次去博灵郡,遇到的事情真的不少。” “唔,”赵欣欣淡淡地点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看起来她对杜家的秘密任务,也有所了解。 紧接着,她问出了一个不太要紧的问题,“店家没管?怎么能坐视你们打起来?” “人家是秘密任务,在野外露宿的,”李永生回答,“我也在野外露宿,虽然连鹰被你搞掉了,但是博灵郡的情况,不是很明了,我这么做,也是保险起见。” “嗯,”赵欣欣又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紧接着,她又问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你怎么认出他们是杜家人的?” 李永生听得头皮一麻,心说果然是细节决定成败,幸亏我一直在说实话。 但是这实话,也不是很好说的,他心一横,“有个女修,跟杜晶晶长得很像,其他人,也有几分相似,所以贸然猜了一下。” 赵欣欣默然,好半天才点点头,“倒也不枉杜上人爱慕你一场。” “你说话能靠谱一点吗?”李永生忍无可忍,真的是无需再忍了,我就算差你一场惊天动地的追求,你也不能随便冤枉人不是? 他冷冷地发话,“我就看这些人面熟,野外相遇,人家十几个司修围上来,你让我怎么办,啊?不套一套近乎,全都杀了不成?” 当时杜家没有十几个司修——总共也没那么多人。 但是,就算谎话不能随便说,夸张的手法,还是可以用一下的,好博取同情。 然而赵欣欣却是抓着细节不放,“那又怎么说到,连鹰是被我搞掉的?” 李永生很干脆地一摊手,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一说我认识杜晶晶,他们就认出我是李永生了,然后……当然就说到连鹰了。” 赵欣欣怪怪地看他一眼,“原来这么多杜家人都知道,看起来你和杜晶晶,关系真不错。” 想追得你上蹿下跳,这过程也实在太憋屈了吧?李永生苦恼地抓一抓头发,然后猛地急中生智,“他们知道我跟九公主关系更好。” 赵欣欣闻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一翘,凭良心说,都是玄女宫杰出的弟子,两人之间,还是有相当微妙的竞争的。 当然,杜晶晶是高阶司修,赵欣欣都没到了制修,按说这种竞争,不是在一个频道上展开的。 但是天底下的事情,还就这么不讲理,很多人都习惯拿她俩相比,甚至不少人用“又一个杜晶晶”,来形容赵欣欣。 九公主对此是相当地不满,杜晶晶除了修为,还有哪一点比得上我? 杜上人家世不错,制修的时候就有储物袋,很有点身家,但是赵欣欣的家世和身家,比她还要强——不到制修就有储物袋了。 杜上人的天赋极佳,可赵欣欣的资质,是栗真人都看重的。 九公主从来不认为,杜晶晶能跟自己相提并论,不过这种事,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就伤和气了。 反正李永生的回答,令她挺满意,虽然她很想问一问,杜家人怎么说咱俩关系好来着,不过身为黄花大闺女……这话实在是问不出口啊。 于是她微微颔首,“哦,原来是杜家跟你说的,其实要不是她家作梗,我能早些日子拿下连鹰……不过,杜晶晶也还算给我面子,知道是我在张罗之后,就罢手了。” 李永生听得煞是奇怪,“杜家护着连鹰?难道杜家是博灵郡的?” 他可是博灵本地人,以前一直都没听说过有什么杜家。 “应该不是博灵的,”赵欣欣淡淡地回答,“杜家护连鹰,是看陈布达的面子,其实他们也不算护着,就是从中作点梗,唉,这种朝堂上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太多,安心修炼吧。” 李永生听得又晕了,杜家怎么又跟军役部陈布达搅到一起去了? 不过永馨既然没兴趣说,他也就懒得问了,对道宫中人来说,谈朝政其实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你在酒家这些日子,有没有人找你来道歉啥的?” 赵欣欣再次不语,连夹了两筷子菜,慢慢咀嚼之后,一伸脖子咽下,方才发话,“道歉是没有,倒是有人上门求着为仆……你去过百粤?” “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信口胡说八道,“有个朋友在百粤能量不小,我也就随口跟他提了一句。” “你那朋友的本事,果真不小,”赵欣欣一脸怪异地看着他,“竟然逼得义安林家的化修,甘心前来为仆……那可是化修啊。” “啊,是吗?”李永生也是一脸的惊讶,“那你就收下呗……对了,你好像不合适收化修,要不让邓蝶收下他?” “这事儿我懒得考虑,只等你回来做决定,”赵欣欣很无所谓地一摆手,“好了,事情交给你,我这也算解脱了……那厮在三楼包间里呢。” 李永生点点头,“好吧,我去跟他谈。” 还用得着谈吗?根本不用,林家二长老一见到李永生,就跟那个黑衣蒙面人对上号了。 李永生也不跟他废话,“赵欣欣答应你没有?” 二长老有气无力地回答,“她说交给你办。” “那就……”李永生想一想,终究觉得邓蝶是女性,让这男人当她的仆人,有点不合适,而且化修的战力很令人忌惮,划到邓蝶麾下,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他只能叹口气,悻悻地发话,“算了,跟着我,给我当仆人吧。” 二长老虽然早就没了心气儿,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暗自腹诽:你那么勉强的话,可以别答应我啊,真当我很愿意似的? 顿了一顿,他有气无力地发问,“跟着你二十年,是吧?” “跟着赵欣欣,保护她的安全,”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你是我的仆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是出了纰漏,后果你自己考虑。” 二长老终究是一把年纪了,修为也不凡,虽然知道,这厮很难对付,但是听到这话,他还是忍不住出声,“皇族的护卫,讲究很多的,我不太合适吧?” 皇族护卫当然讲究多,身家要清白,要足够忠心,还要有人担保。 他身为一个民间的化修,不得不为仆,效力的还是非皇族,这样的身份,去给皇族当护卫,别的不说,只说忠诚度,就是个大问题。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呲牙一笑,“没事……办个手续,就合适了。” “办个手续?”二长老的头皮一麻,他才不相信,有什么手续,能保证修者的忠诚,哪怕将整个家族都绑上做质押,也难免有那例外的情况。 但是看到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时候,他反倒宁可面对那个黑巾蒙面的家伙了——起码不用直面这么诡异的笑容。 “约束人的手段,是很多的,”李永生呲牙一笑,“你跟我来。” 二长老见到这个笑容,只觉得脑袋一晕,神智恍惚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距离水月庵不远的一处树林里,二长老猛地清醒了过来,他警惕地看向李永生,“你对我做了什么?” “稍安勿躁,不过区区二十年,”李永生微微一笑,“你现在可以尝试一下,不听我的号令……趴下!” 趴……趴下?二长老心里,下意识地排斥这个命令,开什么玩笑,他是堂堂的化修,凭什么说趴下就趴下? 然而在下一刻,一股剧痛从他脑海里传来,这剧痛来得是如此迅疾,如此地凶猛,直接令他眼前一黑,忍不住大声嚎叫了起来。 紧接着,他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捧着脑袋不住地打滚。 “没点本事,我敢收你做仆人?”李永生背着双手,看着他冷笑,“相信我,这是最轻的惩罚,是你破解不了的。” 事实上,这是仙界中人驾驭仙兽的法门,他在下界拿来御使修者,是简单粗暴了一点,也不太人道,但是肯定好用。 良久,那股剧痛,才从二长老的脑中离开,他已经浑身是汗,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身体也在不由自主地哆嗦着。 但是身为化修,他还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他努力地大声尖叫,“你这是野祀控制人的手段,强行迷惑和驱策他人,你会付出代价的!” 他这话也非是无因,野祀在发展信众的过程中,真的会使用到类似手段,尤其是他刚才还在我们酒家,现在脑子一晕,就来到了水月庵附近。(。) 第三百三十九章内卫上门 二长老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可是化修,不知不觉间,被一个制修弄翻,若是两军对阵,这手段简直太可怕了,万一推广开来,修者之间修为的差距,就荡然无存了。 这种颠覆性的手段,也只有野祀才能拥有! “呵呵,”一个声音轻笑着,听起来很近,似乎又很远,“从现在起,你叫林二,记住了吗?” 林二?林家二长老心里忍不住苦笑,他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呼,但问题是……他有得选择吗? 李永生见这厮居然还要攀诬自己,说什么野祀,心里也是很有点不痛快。 不过他不屑解释,只是淡淡地发话,“下次再攀诬主上,我会勒令你自裁!” 二长老闻言,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他刚才说什么野祀,纯粹是下意识的行为,主要是自己被人用手段制住了,而那手段他还不了解,仓促之下,难免失了分寸。 待情绪稍稍稳定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此子是赵欣欣的人,而九公主却是入了道宫的,人家还诛杀过野祀中人,无论如何不可能跟野祀沾边。 虽然这控制人的手段,很是匪夷所思,但是人家敢使出来,估计就不怕被看穿。 事实上,等他彻底清醒过来之后,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最后一句话——收个化修做下人,也敢说杀就杀,还真的是……任性啊。 然而,李永生表现得越是任性,二长老越是小心,他可不是四长老那种人,脾气上来什么也不顾,他心里非常清楚,年轻人任性起来,是不讲什么道理的。 尤其那些根基深厚的年轻人,更是如此。 收服林家二长老之后,我们酒家的发展,就上了快行线,客人越来越多,毕竟这里有两名化修坐镇,谁想找事,都要掂量一下。 因为林二的存在,滨北双毒已经很少出手了,毕竟他俩的主要职责,是看顾九公主,而不是维护酒家秩序。 又过一阵子,随着年关一天天地临近,我们酒家的生意,逐渐地淡了下来,然后赵欣欣就开始着手准备回宫事宜。 每次年关,玄女宫都有各种庆典,赵欣欣平日里回山很少,这种时候却不能迟疑。 张木子是个例外,她的游历任务非常自由,若没有紧急事情发生,北极宫不会强制要求她回宫。 有意思的是,护送九公主回山的,竟然是林二——滨北双毒不能随意进入玄女山,但是义安林家作为半隐世家族,跟子孙庙走得极近,反倒是能以此身份,临时出入玄女山。 当然,他是没资格进外九峰的,最多也不过跟李永生一样,花钱住进别院里。 但就算是这样,也很难得了,要知道他是化修,这样的身份,能留在外九峰旁,已经是通融了——待李永生成为化修,没有足够的理由,也不可能住在别院了。 不过二长老并没有选择住下,而是迅速地出了玄女山,回到我们酒家之后,他支支吾吾地提出一个要求:我能不能回家过年?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中土国的黎庶,也相当重视新年这个节日。 而且从法理上讲,中土国是不存在奴隶的,光宗借着卫国战争大胜的光环,废除了奴籍,就连叛变中土的格洛路人,都没有被发为奴——只是男人们被全部阉割罢了。 林二此刻请假,依据也是这个,仆人就是仆人,你可以终身雇佣,也可以少给甚至不给工钱,但是我不在奴籍上,我就可以提出正当要求。 不过李永生不惯他那些毛病,就是淡淡地三个字,“不许回!” 他不是个刻薄的人,但是他更清楚,有些头不能胡乱开——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他甚至没有解释,说什么滨北双毒也没回家,因为没必要! 他表现得如此高冷,林家二长老也算彻底看清,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到底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 除夕下午,酒家就打烊了,店子里还有七个客人没走,都是提前交了钱的,要在这里过年,座位费也给够了。 七人里,有一对中年夫妇,一个单身少妇,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名富家翁一般的老叟,一名壮汉,以及一名独目的阴冷汉子。 酒家的人只知道那一对中年夫妇,是被罢了官的,等着人来解救——夫妻俩的随从,都在外面租了房子住着,只有他俩躲了进来,看来招惹的人来头不小。 两夫妻会做人,一进酒家就各种套近乎,又有小费打点。 其他五个人,酒家根本连身份都不知道。 不过酒家也没兴趣打听,反正摆开八仙桌,诚招四方客,身在江湖莫问出处。 酒家里的伙计和厨子,有一半回家了,剩下的就是在店里过年,其中有朱雀本地人,也有没混出样儿来,羞于回家的。 朱雀城一直就是这么个地方,哪怕是过年,也有很多人不回乡。 当天晚上,伙计和客人们都在店里吃酒折腾,到了子正,还有人拿了烟花爆竹去放。 更有两个伶俐的伙计,去给李掌柜贺岁。 李永生也觉得大家不容易,直接自己掏腰包,每人赏了一块银元。 朱雀城的物价水平,比博灵郡的郡治七幻城还高,薪水也不低,像店里的小二一旦被正式录用,就是两块银元的月薪,比博本院的景钧洪教谕,也不过差几百钱。 然而,账还不是这么算的,小二在店里干活,酒家可是管吃管住,两块银元是干落下的,再加上小费打赏什么的,基本上能收入三块银元左右。 这就比景钧洪教谕的收入还高了。 不过话说回来,朱雀城三块银元的购买力,绝对赶不上七幻城的两块银元,而且我们酒家这种地方招人很讲究,是需要有人作保的。 不需要人作保的地方,薪水就差很多了——在这里,破落户太多了,永远不缺便宜劳力,想使用得放心,那就得给出足够的薪水。 李掌柜自己掏腰包,给一人一块银元,抵得上半个月的薪水,手笔不算小。 除夕就这么过去了,众人守岁之后睡觉,一觉就睡到了初一中午。 睡起来接着吃,过年嘛,可不都这样? 傍晚的时候,酒家开了一下门窗,流通一下空气,结果先后有两拨人要进来吃饭。 小二当然解释,说我们不营业,正月十五以前都不会营业,结果那两拨人齐齐往店里一指,说明明还有客人在的嘛。 “人家年前就来了,”小二一摊手,很无奈地解释,“总不好撵人走不是?反正我们吃啥他们就吃啥,不接受点菜,钱还不能短。” 说白了,这七位都是避难来的,酒家没办法往外撵,当然,吃食就要随便一点了,反正谁也不可能反对或者吃白食。 事实上,酒家过年给自家人备的饭菜,也不会差了,样式固然少了点,却都是正经的大鱼大肉,货真价实。 初一就这么过去了,初二的时候,傍晚又有人叫门,说要吃饭。 小二也有点烦了,打开门才要破口大骂,被人一脚就踹倒在地,“滚开,我们捉拿要犯,阻拦者杀无赦!” “你们这是找死吗?”小二根本不含糊,张嘴就叫了起来,“睁开你们的狗眼看一看,这儿是我们酒家,知道我家东家是谁吗?” “知道我的东家是谁吗?”带头司修一抖手上的短刀,狞笑着发问,“已经告诉你了,阻拦者杀无赦,你拦一下试试?” 他们冲进来七八个人,却是一色的短刀。 “我还就拦了,”小二蹭地蹦了起来,经过这几个月营业,酒家的小二,一个个自信心爆棚,觉得天下英雄都是那么回事,在我们酒家面前,真的不够看。 他抬手就去推搡对方,“有种你杀了我!” 带头的司修眼睛一眯,手一紧,眼中掠过一道杀气。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回来,别拦着他们,那是御林内卫。” 却是酒楼的后门处,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御林内卫?”小二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倒退了两步。 一般人或者不知道内卫的厉害,但是朱雀城这里足够混乱,什么来历的人都有,其中还有不少精英人物,酒客们在喝酒吹牛时,不止一个人提起过御林内卫。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酒家的东主赵欣欣,就是中土国官府最顶级的家族出身,平日里偶尔点拨两句,就足够让一帮小二们知道,御林内卫的权力到底有多大。 可就算如此,这小二退开之后,也不服气地哼一声,“果然很牛,就是不知道比朝安局如何。” 朝安局也在自家吃瘪了,御林内卫再牛,牛得过朝安局? 朝安局?那带头司修若有所思地看对方一眼,心里忍不住嘀咕一下:这个酒家敢这么说话,莫非不怕朝安局? 不过下一刻,他的嘴角就泛起一丝冷笑,“朝安局,那算什么东西?” 这话听得有点刺耳,但是从某个角度上讲,确实也说得没错,须知御林内卫,是有杀人执照的,但是朝安局没有。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四十章林二的胆量 朝安局没有杀人执照?真的没有!起码是没有无故杀人的执照。 朝中的要员们,都害怕朝安局,怕他们构陷,怕他们的阴损和贪婪,但是说到底,朝安局只是一个情治机构,他们只负责收集情报,负责查谋逆大案。 小案子,他们是不管的——想管也管不了,朝里的要员不会答应,刑捕部也不会答应。 挂不上谋逆大案的事情,朝安局不能随便动手,要是小案子也能随便动手,朝安局就是众矢之的了——你啥都能管,要三院六部做什么? 所以朝安局动手,要先扣个帽子才行,起码对方“涉嫌谋逆”。 但是御林内卫不同,他们只管执行命令,是彻彻底底的暴力执行机构——我亮出身份了,你要拦着,我就能杀你! 这就是暴力执行机构和情治机构的差别。 当然,御林内卫能插手的事情不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小二们听到这话,心里虽然很不服气,但也没办法,这种人拦不得。 于是有人眼珠一转,跑出后门,通知李永生去了——酒家没买卖,李掌柜在后院歇着。 一干御林内卫四下看一看,一摆手,围上了那个单身少妇。 带头的司修走上前,狞笑一声,“你就是絮鹭?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敲诈太守……你的事儿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絮鹭?”酒家里其他人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就是一惊,“四大捕手之一?” 敢直接出手抓四大捕手,这郡守又是何方神圣? 少妇缓缓摇头,稳稳地回答,“我不是絮鹭,阁下认错人了。” “认错人没有,你不用跟我说,”带头的司修一摆手,“你自己主动走,还是我们捆了你走?” “我真不是絮鹭,”少妇有点急了,四下看一眼,“我们酒家偌大的名头,护不住我一个妇道人家?” “我证明,她不是絮鹭,”酒楼后门的老妪出声了,“既然是御林内卫,我们也不计较了……絮鹭我见过,不是这个长相。” “是和不是,你说了不算,”带头的司修淡淡地回答。 老妪气得笑了,“小家伙,别那么猖狂,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们一个劲儿地说,‘知道我是谁吗’,这很有意思?”带头的司修不屑地笑一笑,“我就问一句,知道‘御林内卫’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她不是絮鹭,”蓦地,有人出声发话,大家扭头看过去,却是那富家老叟一手捉着酒壶,醉醺醺地发话了。 “呦,又是一个见过絮鹭的?”司修气得笑了,“我是不是该把你也带走呢?” “带走我?没问题啊,”老叟笑了起来,一脸的醉意,“可是,你凭啥呢?我们酒家同意吗?” 司修冷冷一笑,“这个酒家……敢不同意吗?” “敢,”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大家扭头看去,发现一个年轻人站在酒家的后门,正淡淡地扫视着众人,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你说什么?”司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是御林内卫。” “你是貔貅卫又怎么样?”李永生冷笑一声,“在我酒家吃酒的,就是我的客人,想抓人可以……等他们出门。” “貔貅卫又怎么样?呵呵,”司修笑了起来,“小哥的口气不小啊,你是九郡主的人吧,你问一问她,让不让我们抓人。” 因为英王的处境微妙,赵欣欣连朝安局都不想招惹,遇到横冲直撞的御林内卫,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根本不用想的。 “没有谁不让你抓人,”李永生也笑了,“我就请教一下,你抓的絮鹭,是四大捕手里面,那个唯一的女捕手?” “没错,”司修点点头,“具体为什么抓她,你也不用问了,这跟你无关。” “但是……”李永生此刻的眼神,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但是你抓絮鹭,为什么要抓男人呢?你这么狂炫酷拽吊炸天,离帅知道吗?” “男人?”司修的嘴巴张得老大,愕然地看向单身少妇,不可置信地发话,“你……你说什么?” 李永生幽幽地叹口气,“离帅……真的老了,手底下的人,连男人和女人都分不清了。” 他本是上界仙使下凡,来到中土国时间不长,但是对离帅的感觉,还是有点特别,这是一个尽忠职守的老帅,执掌御林军,够忠诚没野心,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有了中土国的稳定。 维护一方黎庶安居乐业,这是莫大的功德,不仅符合道宫的利益,更隐合天道。 可惜的是,今上亲政之后,离帅似乎有别的想法了,眼下的波谲云诡,离帅难辞其咎,正经还不如坎帅,********放在镇守边陲上。 对于天家的更替,李永生其实没啥感觉,但是可能伤及黎庶的话,他就要嗟叹了。 带头司修愕然地看着他,你居然敢……说离帅的坏话? 这尼玛得有多大的胆子? 不用抓这个少妇了,只冲这话,把你小子抓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他正犹豫,到底该抓哪个,只听得那老叟又叹一口气,“没错,这家伙就是个男人。” “果真是男人?”司修一扭头,愕然地看向那少妇。 “真是……好吧,我就是男人,”少妇想一想,站起身点点头,“还有谁要将我当絮鹭捉走?” 酒楼里鸦雀无声,这真是个男人? 少妇不能算倾国倾城的容貌,却也别有韵味,属于相当耐看的那种,也没喉结什么的,酒楼里不少小二都看得眼馋,眼下猛地听说,此人竟然是男子,真的是……特别毁三观。 “既是男人,那就更要抓了,”司修终于反应了过来,狞笑着一挥手,“把人带走。” “拿出你身份证明来,”李永生再次出声了,他的眼中掠过一道寒光,“你说你们是内卫,连人都认不准,这让我很怀疑你们是假冒的,拿不出证明,别怪我辣手无情。” 连“辣手无情”四个字都说出来了,可见他是打算动手了——哪怕对方是御林内卫。 “呵呵,”司修看着他,冷冷一笑,脸一沉,“看来你这酒家是不想开了。” “慢着,”就在此刻,又有人出声发话了,说话的是那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冷冷地看着单身少妇,“你为何要冒充絮鹭?” “我是否冒充了,或者说我冒充的理由,没必要告诉你,”男扮女装的这位冷冷看他一眼,“我现在在酒家,我是客人,你也仅仅是客人,明白吗?” “动手!”司修大吼一声,七八个人顿时冲了上来。 老妪见状,就是一怔,她还真有点头疼御林内卫。 但是有人不怕,一声冷哼传来,紧接着白光乱闪,眨眼之间,强闯进来的七八人,身上都冒起了血花,齐齐闷哼着向后退去。 一个戴着面具的中年人,从酒家后门走了进来。 带头的司修眼力不差,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化修……你真敢伤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家的二长老,认识他的人很多,自打来了我们酒家之后,他出手的时候,就会戴上面具——要被人认出,真的很丢人啊。 李永生本来不高兴他这么做,你戴面具的话,谁知道我们酒家折服了义安林家? 不过二长老很直接地回答,我是林家的长老,公然出面维护我们酒家的话,一旦消息传出去,对九公主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李永生想一想,也是这道理,从理论上讲,是他收了林二为仆人,但是消息一旦传开,旁人只会看到,是义安林家的化修,在帮忙维护九公主的产业。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林家是否投靠了九公主……很重要吗?就怕你想说,别人都没心思听。 所以二长老出面,从来就是用这个面具,也不隐瞒自己化修的身份。 听到对方发问,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伤人?我还敢杀人,看在今天是大年初二,我也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还不滚?” 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猛然爆裂开来,直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那司修脸色一变,倒退两步,咬牙切齿地发话,“有种你留个字号。” 二长老双手往身后一背,傲然地发话,“凭你这种走狗,不配听到我的字号。” 这话骂得挺狠,但是他敢出手,还真就不怕御林内卫,体制中人不敢反抗御林内卫,但是对体制外的大势力来说,御林内卫……那算什么东西? 御林内卫最主要的使命,是保护己方重要人物的安全,对外的攻击性并不强,是守家护院的,“走狗”两字,真的没有骂错。 对体制外的人来说,朝安局比御林内卫可怕多了,朝安局能编织罪名,将体制外的人拉下水,御林内卫却是只能威胁到体制内的人。 而义安林家,胆子大到敢昧朝安局靳大人的灵谷,岂会在意区区的御林内卫? 二长老的火气上来,真敢全部杀掉这些人,现在还真是留手了。 那司修怨毒地看他一眼,一摆手,“走!” 七八名御林内卫虽然受伤,都是肩头大腿等不重要的地方,他们退出了酒家,却没有离开,只是堵在门口,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我等着你们喊救兵来,”二长老冷冷一笑,一转身,却不小心看到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 第三百四十一章重来求月票 李永生盯着二长老,眼神中大有深意。 二长老心里微微一颤,却是硬着头皮点点头,“李掌柜,幸不辱命。” 他这样勇于出手,并不仅仅是因为不怕御林内卫,他是有小算盘的。 要知道,滨北双毒也是不怕御林内卫的,他俩不是体制中人,只是担心会给赵欣欣带去麻烦,所以才强行压制的。 二长老想的不同,他不怕自己做的事影响了九公主,她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呢? 正经是英王一家倒台的话,没准李永生也会受到连累。 那样一来,他甚至有可能提前结束这二十年的约定。 不要说化修,就算是普通人,谁愿意做别人的仆人? 当然,小心思是有,但是他也没做得过分,有人在酒家闹事,他果断出面制止了,而且还没有杀人,并强调说这是喜庆的日子,我已经留手了。 他留手了吗?当然是留手了,化修出手,就算面对的是以防御著称的御林内卫,斩杀三五人,也不是问题。 这么看起来,他比第一次在我们酒家出手,就杀了一人的杜晶晶,要自制多了。 然而,事情的真相,真的是这样吗?要知道御林内卫的防御能力,真的是一等一的,他们主要负责保护官员,若是出现危险情况,必须要当肉盾挡上去的。 这样的御林内卫,被二长老一下伤了那么多,个个出血。 这种手段,显然超过了维护秩序的必要范畴,真的能算自制吗? 李永生看到林二出手,心里就有了类似的感觉,待看到结果之后,发现真是如此,也真是有点无奈:他是不能就此指责林二的,人家的行为无可挑剔。 要不说,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遇上那种心有怨念的,就算下了奴印,对方依旧会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搞一点小动作。 当然,这一次他无可奈何,并不代表自己会容忍某些算计,拿眼神警告一下很有必要。 省得这厮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发现那点小心思,下次没准会做得更猖獗。 他正想这件事呢,就听那少年再次发问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冒充絮鹭?” 男扮女装的那厮冷冷看他一眼,“小家伙,再说一遍,咱们都是在酒家避难的可怜人,你又不敢动手,问来问去的,有意思吗?” 少年愣了半天,冲着李永生一拱手,“李掌柜,此人辱我亲人,我不能忍,还请开恩一二,容我拿下这厮。”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然后摇一摇头,淡淡地吐出六个字来,“规矩就是规矩。” 我们酒家是卖酒菜的,只负责客人在吃喝时候的安全,不负责断案和处理恩怨。 如果说,规矩可以因为意外而打破的话,那么距离随意破坏规矩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少年闻言,忍不住长叹一声,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不过很显然,他不敢挑战我们酒家的规矩。 倒是那富翁老叟出声发话了,“你真想对付此人,我有个建议,四大捕手里的向佐,最近就在朱雀城活动,你若是能放出去消息,此人绝对走不脱了。” “向佐?”少年闻言愕然,“不是说四大捕手之间,关系不是很好吗?” “你这……”富翁老叟也吃了一惊,然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亏你也是絮鹭的亲友,竟然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人家都是刑捕部的,就算业务上可能有竞争,但是冒充同僚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追究?” “这倒也是,”少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然后他四下看一眼,冲一个小二招一招手,“阁下可否帮我传出去这个消息?我愿出十块银元相报。” 这小二正是刚才被人踹了一脚的,他犹豫一下,侧头看向李掌柜。 李永生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小二迟疑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摇摇头,“抱歉了客官,虽然我也很看不惯那厮,但既然是我们酒家的客人,这种事我们是不会做的。” 李永生闻言,微微颔首,这个小二……倒是能大用一下。 少年眼中的不甘,越发地浓郁了。 就在此刻,不远处的中年夫妇里,男人抬手冲他招一下,“少年人,可否过来一坐?我倒是有些事情,私下跟你商量。” 七个客人在酒楼里同处不止一天了,少年倒也知道这夫妻俩的身份,于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李永生左右无事,就竖起耳朵听这俩谈话。 中年夫妇的意思很简单,他们有随从在旁边住着,每天都会按时过来看望他俩,并且及时传递消息,他俩可以令随从将酒家里的事情散布出去,引来向佐。 但是,他俩也不可能就这么白出手,朱雀城是非常讲求实际的地方,指望人义务帮忙,那是不用想的。 这夫妻俩要求少年帮忙,引见一下向佐或者絮鹭——他们是受了某个案子的牵连,需要人出面帮助平反,若是四大捕手之一能过问,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少年迟疑一下,苦恼地表示,自己联系絮鹭也很不容易,不敢答应什么,不过若是能将向佐引来,你们可以跟他商量不是? 那中年夫妻商量一下,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悻悻地同意了,至于说此举可能得罪那男扮女装的家伙,已经根本不在他俩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未几,中年官员的从人就来了,他们不是从前门进来的,而是从后院进来的——他们天天来酒家,经常还带一些书籍和日用品什么的,早就跟小二们混得熟了。 就在中年官员交待完事情,刚将来人打发走之际,酒家面前的街上,响起了迅疾的马蹄声,密密麻麻,听起来不下几十骑。 紧接着,就有人高声叫着,“就是这里,看紧了,敢出楼者杀无赦!” 刹那间,响应的声音此起彼伏,听起来竟然有上百人。 未几,又听到有人大喊,“兀那酒家掌柜,速速出来跪迎贵客!” “跪迎?”李永生眉毛一扬,气得顿时笑了,“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大胆!”那几个堵在门口的御林内卫,齐齐破口大骂,“是天家的使者到了,竟敢辱及天使……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若不是忌惮酒楼里有个视御林内卫如无物的化修,他们早就冲进来了。 不过听到“天使”两字,二长老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是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凝重了许多——御林内卫只是走狗,天使却是天家的代言人。 李永生却是夷然不惧,他冷笑一声,大声回答,“想我去岁面见今上的时候,也未曾跪迎,天使竟然比天家还有架子,倒也是咄咄怪事。” “你见过天家?”几名御林内卫顿时就是一愣,须知那可是天家啊,就连御林内卫中人,也有人未曾见过天家。 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之所以能见过天家,不过是适逢某些集体场合,又或者是自家跟着的官员见了天家,他们只负责安保职责。 “去岁见过天家的人多了,”有人冷哼一声,然后就分开御林内卫走了进来。 来人面白无须,二十余岁,声音尖细,不过是高阶制修,却是左顾右盼不可一世,他冷笑着发话,“敢打伤御林内卫,好大的狗胆,现在自缚双手跪地,不要等我请出天使仪仗来!” 李永生脸一沉,他之所以说去年见过今上,就是想表明,哥们儿我不但有来头,而且跟今上联系紧密——他要说十年前见过今上,那还有什么意思? 哪曾想,面前这位脑瓜倒是够用,意识到去年是大典之年,天家起码见过几十万人。 事实上,对于内廷中人来说,见过天家真不算什么硬指标——谁没见过天家? 很多天天都能见到天家的主儿,一旦失势了,照样不是被人踩在脚下蹂躏? 李永生见此人张扬,微微一眯眼睛,面无表情地发问,“不知道你伺候的是哪一监的天使?” 天使不一定是太监,很多领了皇命的钦差,都可以号称是天使,但是眼前这厮既然是个太监,那他身后之人,肯定也是个太监。 没什么正式官员,敢用太监给自己打前站。 至于说眼前这位为什么不是天使,这还用问吗? 一个制修也能当天使的话,中土国就彻底没救了。 “凭你也配问我?”年轻太监冷笑一声,“给你三息时间,否则铲平这家酒家,在场之人杀无赦!” “呵呵,”李永生冷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请便!” 他心里很明白,林二估计是指望不上了,滨北双毒也够呛,他一个人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不过你丫真敢砸了酒家的话,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年轻人脸一沉,就待出声发话,不成想,后面又跑进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朱雀城捕房的严捕长。 严捕长看一眼李永生,也顾不得使眼色,匆匆走到年轻人身边低语,“这位公公,须得给玄女宫和英王府留几分颜面。” 天使是天家的代表不假,但英王是天家的叔父,人家反迹未露,你却砸了英王女儿的产业——你真以为自己能代表了天家? 更别说赵欣欣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玄女宫内有牒牌的道童。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四十二章再见奥斯卡 那年轻的太监闻言,也是微微一愣,然后淡淡地看严捕长一眼,阴笑一声,“严捕长的记性很好嘛,我就忘了,这是郡主的产业。” 他嘴上说忘了,但是一看那表情,大家就都知道,此人不是无意忘记的,而是故意的。 李永生的火气,腾地就升起来了,你们找永馨的麻烦,还找上瘾了? 于是他冷哼一声,“林二,给我杀了这厮!” “什么?”二长老听得吓了一大跳,总算是他带着面具,别人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有意挑拨天家和英王的叔侄感情,”李永生冷冷地发话,“这种贼子野心,你看不明白?” 二长老当然看得明白,但是……就算看得明白,那又如何?这样的漩涡,是他林家掺乎不起的,所以他默不作声。 “慢着,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此刻,门外又传来了一个声音,也是异常阴柔,“是有人故意编排洒家的不是?” 李永生一听,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再想一想,就想起来人了,于是微微一笑,“原来是奥翁,稍等,我马上自缚双手,出去跪迎。” “咦?居然有熟人?”外面那人轻咦一声,“岳知府,不如你我一起进去,看看情况?” 说话间,就有几人走了进来,其中有一人,是被人拱卫着的,他身后一尺之处,是朱雀城的知府。 岳知府老实走在后面,不是半肩的差距,可想而知,前面这位身份比他高多了。 但是事实上,被拱卫着的这位,年纪并不大,手里还拿着一根烤肠在吃着,一脸满足的笑容,根本没有半点大人物的做派。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刮遍了巴蜀,黎庶反倒交口称赞的那位,来自御马监的天使奥斯卡。 奥斯卡一眼看到李永生,顿时就是一愣,他抬手揉一揉眼睛,才不可置信地发话,“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永生冲他呲牙一笑,“外面那许多好马,我早就该知道,是御马监的大人来了,不过也没有想到,是奥翁前来。” 对于奥斯卡,李永生有足够的警惕,一直以来,两人合作得还算不错,不过此人给他的印象,真的不是很好,是笑里藏刀的人物。 别的不说,此人折磨黄昊的时候,那叫一个冷酷,但是脸上带的,偏偏是无邪的笑容。 当时他在没命地盘剥黄昊,可还要很认真、很无辜地解释,我就是赚点小钱。 这种人心机如海,也相当难缠,李永生并不相信,对方说的是实话。 “哪里来的奥翁?”奥斯卡笑嘻嘻地回答,“永生你莫要开玩笑,你若肯入御马监,我尊称你一声李翁,倒是早晚的事。” 在内廷称翁,那是司礼监老大才有的殊荣,但就算是魏岳,也不敢强行要求别人称自己为魏翁——别人愿意尊称,那是别人的事,他下面都没了,没了子孙,凭什么要求别人称翁? 太监能受到皇帝的信任,就是因为下面没了,一来不会秽乱宫闱,能近身接近天家;二来就是没有子孙,不存在亲族的势大。 当然,认几个干儿子干孙子,过继几个族中晚辈,那倒不是问题。 所以魏岳最喜欢别人称他为内辅——这就跟内阁的孟辅一个层面了,一个主朝政,一个主宫廷内务,各司其职。 不称内辅,称魏公公也是无妨的,当得起公公这个称呼的,也都是内廷的顶尖人物,宁致远崛起之前,内廷里能被称为公公的,也只有两人,魏岳和御用监的范含。 现在的宁致远火了,火得一塌糊涂,可是称呼他宁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每每听到这样的称呼,宁公公都心怀大畅。 事实上,一年之前,别人称呼他为宁御马,而不称呼他为宁公公,他都只能心里憋气。 李永生第一次见到宁致远的时候,就跟李清明一样,称其为宁御马。 奥斯卡哪里敢当这奥翁的称呼?消息一旦传进京城,宁致远只须问一句,“奥翁一路可还顺利”?就算直接判了他死刑了。 “那就奥公公好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入御马监,我是不想了,宁公公曾经力邀,但我却凡心未尽,喜欢这花花世界,喜欢这鸳鸯蝴蝶。” “永生你一表人才,喜欢这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奥斯卡笑得十分开心,然后还挤一挤眼,“怪不得来了朱雀城,这里资源多嘛。” 李永生的脸黑了下来:如果可以好好聊天的话,咱们还是朋友。 奥斯卡却混若不觉,还在那里开着低俗的玩笑,“早知道你有这种喜好,我也能帮你介绍一些,尤其最近……犯官家属里,还是很有些好货色的。” 这尼玛也是天使?旁边的严捕长感觉自己的三观有点不稳了。 倒是岳知府依旧脸上含笑,上层……上层就怎么了?真要说荒诞无耻没有底线,下面这点事,跟上层比,还真不算什么。 李永生听到的,却是“最近、犯官、家属”几个字眼,心说我真没小看这厮,一句玩笑话里,信息量大得惊人啊。 不过他也不想跟奥斯卡套近乎,频道不一样,怎么都谈不到一起的,“奥公公,叙旧的事情,咱们可以暂时放一放……” “打住,打住!”奥斯卡叫了起来,“别叫我奥公公,永生,咱俩是过命的交情,关系不一样,你别害我,给面子的话,你叫个奥太监,我就很满足了……太监也不是随便谁能叫的。” 这话不假,太监不但是个称呼,也是一种身份,不是你割了下面,在宫里当差,就能被叫做太监的。 “真的吗?”李永生愕然,然后看向那个年轻的太监,“刚才这位,我们都管他叫公公的,他也没说自己当不起啊。” “嗯?”奥斯卡难得地收起了笑容,侧头看那厮一眼,然后又是微微一笑,“哦,原来他已经是公公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奥公公……奥太监饶命!”年轻太监闻言,顿时双膝跪倒在地,不住地磕着响头,连额头都磕破了。 他来为难我们酒家,其实确实存了给赵欣欣难看的心思,现下朝廷里波谲云诡,就连内廷里,也存在站队的问题。 搁在往日,他是断不敢做这种事的,英王一歪嘴——其实都用不到英王,王妃跟太皇太妃提一句,他的脑袋就得搬家。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跟英王撇清关系,是政治正确,他当然也想正确。 至于说为难赵欣欣,会遭致英王府的报复,他根本没考虑这个可能——英王就报复不过来。 赵欣欣不过是英王的子女之一,而我们酒家,也不过是赵欣欣的产业之一。 几千两黄金建造的我们酒家,在一般老百姓眼里,那确实是了不得的,但是在英王的眼里,那算多大的产业? 亏掉这个产业,又算多大的事情? 真想让英王伤筋动骨,那就是收掉他在渔阳的百万亩良田,或者赣州的超大型铁矿,更或者芦东的盐场。 没错,他认为自己搞掉这么一个“小小”的酒家,引不起任何的反弹,更能表示出自己的政治正确。 严捕长出面告诫他,要给英王留几分颜面的时候,他心里是很反感的——尼玛,我用得着你说吗?你把事情说明白了,我就不好再装聋作哑了。 若是严捕长不说,他就当自己忘了,九郡主的产业,砸也就砸了,到最后就算上面追究,他也可以拿“忘了”来搪塞,想必也不会有人再追着不放。 但是话一旦说明白了,他就忍不住要感叹,完了,好好的一个机会,就错过了。 那一刻,他是要多恨严捕长,有多恨严捕长了,你坏了我的好事,你造不造? 不过无所谓,砸不成酒楼,狠狠收拾一下人,也聊胜于无。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的老大奥斯卡,居然认识那个李掌柜的时候,他的后心,顿时就被冷汗湿透了。 那两位越说越近乎,他的一颗心,是越来越下沉,当他听说,宁公公居然招揽过李掌柜,他双腿一软,好悬没有摔倒在地。 他对严捕长的怨怼之心,早就化作了浓浓的感激之情——卧槽,幸亏有你劝了一句啊。 当李永生歪嘴,说他自称公公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完了,人家不肯放过自己了。 他也是御马监的,最明白宁致远有多么看重称呼。 事实上,内廷里就没个不看重称呼的,一群下面没有了的人,不争这个还争啥? 哪怕你没到这个位置,但是你火了,你简在帝心了,称呼自然就上去了。 而宁致远,尤其在乎称谓,御马监里敢再出一个被叫做公公的,宁公公第一个就放他不过——你这是打算抢班夺权,跟我争夺圣宠吗? 奥斯卡在宁公公面前,就够红的了,也不敢自承奥公公,只有下地方巡视的时候,才能私下接受这个称谓,还不敢公开——下面人瞎称呼,想必宁公公不会特别在意。 年轻的太监,也比较得奥斯卡的喜爱,甚至为此,还献出了自己的谷道,此次随天使出来,只想着在下面作威作福一番,不成想却撞上了一个硬硬的大钉子。 他此刻心里想的是:奥公公你千万要放我一马。(。) 第三百四十三章态度决定一切 奥斯卡看着年轻的太监,心里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你得罪谁不好,你偏偏得罪李永生?你知道不知道,我在李永生面前,也不敢拿大? 其实他对小太监的心思,心知肚明:你丫想借机站队。 这种心思,原本就是他不太能容忍的,有我在,你何必考虑站队,我罩不住你? 或者说,你要站队,先跟我说一声,动一动嘴巴很难吗? 李永生却是没想到,这二人的关系是如此微妙,小太监能做天使前驱,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连九公主的酒家都敢直接砸,想必也是奥斯卡面前的红人。 他之所以歪嘴,也不过是给这两者中间添点堵,加一根刺罢了。 果不其然,小太监将头磕得山响,奥斯卡却是微微一笑,很和蔼地发话,“你这是做什么?李永生不过一句玩笑话,你何必当真?” 听到这话,小太监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没命地磕头——这位上司喜怒无常,但是大致的脾气,他还是清楚的。 奥斯卡见他这副模样,斜睥一眼之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李永生身上,笑着抬手一拱,“偶然路过朱雀城,却不知你在这里。”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不敢惊扰天使公干,不过我在这里,朝安局却是清楚的。” 朝安局关我什么事?奥斯卡心里暗哼,却是笑着点点头,“一路行来,走得也乏了,永生能招待我吃一顿吗?” “在这里吃酒,怕是不太方便,”李永生笑着回答,我们酒家说是正月十五开业,就是正月十五,凭你还不足以令我破例。 奥斯卡并不生气,事实上,这里真不是吃饭的好地方,他是御马监的人,跑到英王之女的产业里吃饭,这算什么意思? 更别说,他目前还顶着一个天家使者的名头——天使去英王九郡主的酒家吃饭,这很可能是释放出了重要的政治信号。 就算李永生留他吃饭,他都会拒绝,所以这话,他也仅仅是说一说,谁要当真就输了。 “那去外面的茶馆,喝一杯茶吧?”他转而邀请李永生出去。 李永生倒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对方,“出去喝茶……这倒不错,你我好久不见了。” 下一刻,他将头转向几个御林内卫,“但是……我这儿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这哪里算得上事情?”奥斯卡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孩子们不懂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让他们走人就是了。” “不懂事的人,我无所谓,”李永生冷冷地看一眼那不住磕头的小太监。 他不太恨别人,可这厮却不能轻饶,“但是那些想请出天家依仗,砸了皇族产业的人,我就有点奇怪了,这是临行之前,得了天家的谕旨吗?” 小太监听他俩说起了别的,本来是心里有点放松了,但是听到这话,再次重重地磕头,“奥大人,小的冤枉,请您明察。” 他这句话说错了,彻底地葬送了奥斯卡维护他的决心。 小太监的本意,是说这年轻人有意扣大帽子,目的并不单纯——我这身份,可能得天家谕旨吗?此人磨刀霍霍,未必对的是我。 但是奥斯卡对他的反应,是极为不满意,这种时候,你老老实实认错就好,别再辩解,搞那些没用——辩解的事儿,不该由你来做,你不够资格。 你要辩解,反倒是显得我奥公公驭下无方,手下人不懂规矩,没的惹人耻笑。 还有就是……居然请我明察?我呸,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笑话我被人蒙蔽? 真当我不清楚你那些小九九吗? 奥斯卡冲李永生微微点头,“永生你知道,凭他是请不出天使仪仗的,不过是一句妄言,你总不该连这个都信,此事我自然给你一个交待。” 李永生摇摇头,一脸的无奈之色,“交待就不用了,我打算拆掉酒家,今上既然不喜九公主执此贱业,着人婉转告知,我们当然会体察天心。” 握草,奥斯卡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咱不带这么坑人的! 他只当李永生会逼着自己处理小太监,以发泄怒火,而他自己也打算好了,假巴意思地维护一下,等到了维护不住的时候,就果断放弃。 其实他现在的维护,也只是在维护自家的面子,保不住下面人,他脸上无光。 他早就决定好了,就算李永生不再追究下去,他都会要那厮好好地清醒一下。 但那就是以后的事了,在场面上,奥公公还打算撑一撑。 可是李永生这一手,就远出他的意外了:人家要自己毁掉酒家。 英王府要毁掉自己的产业,按说是好事,但是逼得英王府毁掉自己的产业,那就是坏事了——小小的太监,谁给你这个权力了? 站队是没错的,大家都在站队,跟英王划清界限,那也是政治正确,但是逼得一个亲王自毁基业,这尼玛是什么人才有资格做的? 英王的贤名,对今上有威胁,这谁都知道,但还是那句话,这只是隐藏的威胁,人家并没有反啊。 在一个注重亲情的社会,如此行径,会给英王带来太多的同情分——今上做事太过。 没准连太皇太妃都会因为此事,呵斥天家。 李永生在刚才,曾经指责小太监,说其破坏今上的叔侄感情,但那也只是随口指责——你可以指责,莫非我们就不能辩解? 但是若真的任由李永生砸了酒楼,那就不是指责了,而是铁铁的既成事实! 没错,相对英王的其他产业,我们酒家并不大,涉及到的财物也不多,然而,一个亲王被一个小太监逼得砸了自家产业,这是谁之过? 政治正确,谁都想要,但是这么大的政治风险,谁敢担当? 天使奥斯卡正在惊骇之际,猛地又听到李永生发话,“来人!动手!给我拆了咱们的酒家……” “且慢!”奥斯卡一蹦老高,大喊一声,“永生,你莫要冲动!” “不是冲动,”李永生苦笑一声,很无奈地低声发话,“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产业,朱雀城离顺天那么远,想必是传不到今上的耳中……” 传不到今上的耳中?奥斯卡气得好悬喷出一口血来:怎么可能传不过去? 事实上最近的中土国,针对英王发生了不少事情,有说英王府家人蛮横霸产的,也有说英王府非法经营草菅人命的,还酿成了一些小型冲突。 这些事情,一般都没有摆到桌面上,英王不提,别人也不提,左右不过站队的事情,大家心里有数就好。 若是我们酒家被拆,在最近的事情里,也算不小了,酒家的产业规模固然不算太大,但是再大的产业,别人想动,也要掂量了。 当然,我们酒家的事情,也可能被压下去,这种事情,若是没有人强力推动,谁吃撑着了,敢随便往上报? 但是我们酒家有李永生,这就又不一样了,须知李永生在京城虽然时间不长,可是活动能力不差,人脉和影响极大。 起码李清明是要买账的,曲胜男也会买账,曲老买账的话,坤帅那里就会造成影响,更别说天家对李永生,那也是有印象的。 还有朝阳大修堂,李永生虽然只是插班生,在朝阳大修堂有广播电台,跟上层的关系不差,而在修生里,他为了帮助同窗,拿出了赦免卡,也被广为传颂。 有点遗憾的是,被李永生救了一命的宁致远,可能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毕竟御马监是看今上眼色行事的,为了避嫌,他也不敢碰此事。 但是有这么多渠道,足够李永生把事情反映上去了,旁人想压,那是压不住的。 更别说,撇开李永生的能力不提,还有玄女宫的一重因素。 道宫一向是不介入世俗纷争的,但是自家弟子无端被人逼得自毁产业,你猜,玄女宫上下,心里会怎么想呢? 所以奥斯卡果断地发话,“这厮如此行事,实非我的意思,我先杖责二十,然后带他回去,交给宁公公处置……永生可否给我这个面子?” 一边说,他一边挤一下眼睛,脸上又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李永生犹豫一下,“这个……不好吧?” “哪里有什么不好,你这么说话,岂不是见外了?”奥斯卡笑眯眯地一拱手,然后向外一摆手,“走吧,喝茶去?” 李永生再次沉吟片刻,终于是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距离我们酒家半里地的地方,有一处茶馆,这里原本是一处不算太小的院落,后来房主在临街处加盖了一个二层楼的铺面,大多数租出去了,自家还开了一个茶馆。 茶馆平日里挺热闹,因为房主的子侄辈里,有人在徐秋生手下讨生活,不但免了规费,还经常成为其他店铺谈事的地方。 现在是大年初二,茶馆肯定是要关门的,不过李永生跟着奥公公和岳知府过来的时候,茶馆的门大开着,还有两个女娃儿站在门口招呼。 这种大佬来了,别说房主家里有人在徐先生手下帮闲,就算是徐秋生自己的产业,也得乖乖开门营业。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四十四章服毒监 三人进入茶馆,店家端上了茶水,严捕长一摆手,众人就纷纷退下了。 奥公公端起茶碗来,轻啜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这等地方,能有如此的好茶,也是难得了。” 李永生并不接话,就那么坐着,显然是有点余怒未消。 岳知府端起茶碗,也是轻啜一口,心里暗暗地鄙夷一下:这茶可是产自玄女宫的,店家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得了一些,现在孝敬出来,在你嘴里,竟然仅仅是“难得”? 这些没卵子的货色,白瞎了这些好东西。 见李永生不接话,奥斯卡心里暗叹:果然还是小地方出来的,咱们在谈正经事之前,不能先谈一谈风花雪月吗?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他索性就直说了,“此事原本……只是凑巧。” 原来酒家里男扮女装的那厮,前不久曾经遇到了海岱郡郡守之子,郡守之子喝得多了,想跟她戏耍一番,不成想没得手不说,还被骗去了一些财物。 中土国的美女并不少,郡守之子因何能看上那少妇,谁也不知道——或者是她假冒絮鹭的缘故?反正眼下是奥公公私下聊天,可信度应该是极高的。 海岱郡郡守,家就是三湘的,其子也是在三湘被骗,大怒之下,组织了人手衔尾直追。 追到朱雀城附近,人失踪了,而郡守之子此刻,心思已经转移到了过路的天使奥斯卡身上。 哪曾想,昨天有人偶然进了我们酒家,听到酒家不接待自己,少不得看了几眼留在酒家的客人。 这少妇样貌尚可,关键是大年初一,她孤身一人在酒家,旁人多加点关注,是很正常的。 于是郡守之子就得了消息,派人上门捉拿那女人。 郡守之子,身边是没有御林内卫的,他老爹也不在三湘为官,但是三湘郡守身边有御林内卫,郡军役使身边也有御林内卫,他们各差了几人,护送天使过境。 这就是那些受伤的御林内卫。 奥斯卡身边也带着御林内卫,人数还不少,不过这种地方纠纷,他根本没兴趣理会——这点小钱,让三湘地方上的人赚了吧,天家赏赐御林内卫和车驾,是要我维护朝廷体面的。 但是御林内卫被打伤,这就是奥公公不能忍的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是因为护卫他,才来的朱雀城,他若就此认了,别人会怎么看他? 他解释得很细,除了一些他也不知道的事情,基本上都解释清楚了。 比如说假冒絮鹭的男人,是如何骗取钱财的,对方没说,奥斯卡就没问——左右不过屁大的事儿,真当天使闲得蛋疼? 但是事情糟糕,也就糟糕在他不太知情这一点上了,我们酒家威名赫赫,他们居然以为,只是靠着赵欣欣支撑起来的,心说现在英王处境微妙,肯定不敢做得过分了。 奥斯卡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掺杂着一个老相好——没错,李永生可不就是御马监的老相好? 岳知府倒是比较清楚,我们酒家有多么难缠,可是天使决定去看一看,他还能阻拦不成?万一被视为“同情英王”,那就太委屈了。 该解释的事解释完,奥斯卡犹豫一下,又出声发问,“永生,你怎么会给九公主帮忙?” 看人家这做事——他明明知道赵欣欣只是郡主,却是毫不犹豫称其为九公主,这是懂得入乡随俗,适当地释放善意,这种口误,被上面知道也无所谓。 执意称呼为九郡主的话,反倒是能显出满满的恶意。 “我上研修生了,”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四处走一走看一看,也好好思考一番,其实我现在还在迷茫,将来是走运修,还是走灵修的路。” 换个人这么说,奥公公肯定会嗤之以鼻,你倒是想走灵修的路呢,问题是你看得上道宫,道宫看得上你吗? 正经是运修的路,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好走,年轻人不要太好大喜功,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但是李永生这么说,他却不认为过分——这厮真的是有能力,也有魄力,还有人脉,而且似乎……运道也不错。 于是他微笑着发话,“看来我还真猜对了,玄女宫的女修多,你肯定是冲着她们来的,要不然你就算想做灵修,也不至于跑这么远。” 这话里面有点怪味,不过李永生也懒得多猜,而是直接发话,“奥大人,其实赵欣欣已经身入道宫,并且深得玄女宫高层看重,早晚是要脱离红尘的。” 奥斯卡的脸微微一僵,然后继续笑着发话,“你的意思我懂,但是人在江湖,总有些身不由己,朝堂之上也是如此,九公主不惹人,但是这世间不开眼之人,何其多也?”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叹口气,“我尝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句交浅言深的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九公主不惹事,事情也会找到她的头上……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 这话还真的是交浅言深了,对于一个笑面虎来说,能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直接指出英王的位置不稳,奥公公起码不像想像中的那么无情。 岳知府端着茶碗,专心地喝茶,就像根本没听到一般。 严捕长就有点不争气了,他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就连李永生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沉默片刻,最后方始微微一笑,“谢谢,奥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年轻,难免意气用事,就当是一次心性的磨练好了,大不了就是转灵修。” 说到这里,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长出一口气,“年轻的日子,终是有限的,再不张扬,我就要老了。” “哈哈,”奥斯卡仰天大笑了起来,然后轻拍两下巴掌,“好好好,果然不愧是宁公公都要看重的奇人,这份豪情,果然是令人叹服。” “无非是率性而为罢了,”李永生微微一笑,“不瞒奥公公,就算我入了官府,也会选择探究天道奥妙,对于红尘中的蝇营狗苟,我是不甚看重的。” 奥斯卡和岳知府对视一眼,岳知府笑着发话,“跟你相比,我们确实是俗气了一点,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岳知府谬赞了,”李永生笑着一拱手,“无非是少年心性罢了……对了,这大过年的,您也没有回乡省亲一番?” “我家在并州郡呢,”岳知府笑着回答,“年假无非十来天,大半时间都用在路上,倒不如省下年假,待其他人都在的时候,我选个不忙的时间,回一趟家。”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奥斯卡笑眯眯地接话了…… 总之,把正事谈完,三人又不咸不淡地瞎聊一会儿,就站起了身。 才走出茶馆,就见跑来一人,大声发话,“禀告天使,您那位随从,在捱完二十记板子之后,一时想不开,那个……那个服毒自尽了。” “嗯?”奥斯卡眉头一皱,愣了一愣之后,转头看向李永生,“这厮倒是识做,也剩下我诸多麻烦了。” 李永生凭直觉,能感到那厮的自尽,应该不是出自于奥斯卡的授意,不过,自打宁致远家出了那只妖异的蚊子之后,御马监经手的人犯,服毒自尽者越来越多了。 军役部两名军人是服毒,黄昊也是服毒,现在就连一个小制修,也是服毒自尽。 想到御马监未来可能被人称为服毒监,他有点想笑。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交待,至于说是不是奥公公安排的,这重要吗? 所以他笑着点点头,“奥大人有心了。” 他也只能说个有心了,还能说什么,谢谢吗?别逗了,本来就是你来找我碴儿的。 殊不知,他前脚离开,奥斯卡在后脚就狠狠吐一口唾沫,“我有个毛线的心……尼玛,死得真不是时候啊。” “确实不是时候,”岳知府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这岂不是说,你怕了……那位?” 奥斯卡狠狠地咬一咬牙,是啊,我打一顿板子,那还说得过去,冲撞皇族了嘛,但是那厮直接服毒自尽,倒像是我有意示好英王一般。 这才叫一个悲催郁闷…… 李永生回去的时候,酒家已经恢复了正常,御林内卫都走了,门板也重新上好,不再接待外客。 不过那男扮女装的客人,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他有心离开,却怕外面有人守着,可是一直呆在这里,又担心向佐得了消息,找上门来。 他甚至想出手干掉那个少年,和那一对中年夫妇,不过很显然,他没胆子在酒家里动手,所以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瞪过去。 少年却是毫不犹豫地狠狠瞪回来——比眼神,谁怕你? 眨眼之间,初三了,又一眨眼,初四了。 初五寅正时分,凌晨四点,酒家的大厅里,小二和厨子们在掷骰子,过年酒家打烊,都是独居异乡的游子,喝完酒之后无所事事,小小地赌个博,权当是怡情——李掌柜不许大赌。 酒家里的灯,大部分都熄了,二楼走廊留了一盏小灯,算是让人看清上下楼的台阶。 还有就是柜台旁边一盏灯了,灯光旁是五六个人影,伴随着的,是骰子落到碗中,清脆的响声,以及一阵阵的呼喊。(。) 第三百四十五章两大捕手 小二们在赌博,买了座位费的七名客人,各自找了桌椅歇息,有意思的是,这七人属于六个团体,相互之间也离得远远的——江湖险恶,警惕心强一点很有必要。 小二里唯一的一名女性,终于撒出了三个六的豹子,至尊豹子。 撒出豹子的话,不但独赢,赌金还要翻倍,至尊豹子翻两倍。 女小二笑眯眯地收完钱,才发现面前多了一条黑影,忍不住一愣,“你干什么?” 却是那名男扮女装的客人,走了过来,她还是少妇打扮,细声细气地发话,“结账,我要走了……能小声点吗?” 一般情况下,只有掌柜才能结账,李永生去后院睡了,不过这半个月里,只有这六拨七名客人,每人预交次日的费用,而且一名小二身上,有一些公使钱,看一眼账本,就能结账。 结账之后,小二退了六块银元给对方,多的几百钱,客人表示不要了——算赏给你们的。 客人结了账,要开大门送客的,但是大门开关一次,麻烦太多,还得上下门板。 正好,客人也不想从大门出去,“我从后院走,可以吗?” 后院其实就是停车马的院子,连通着酒家后门,从后院走,就是出了后门,从院门离开,院门就紧挨着酒家,跟从正门出去,效果差不多。 不过现在后院的大门也锁死了,只留下了小门,走得了人却走不了车,打开小门的门栓出去,动静要小很多。 客人不想惊动外面可能的监视者,伙计们也乐得轻松,于是一名小二带着对方进了后院。 客人来的时候,还骑了一匹马,一直养在后院,将缰绳解开,睡得迷迷糊糊的马顿时就醒了,然后打开小门的门栓,这小门不能通行马车,过马过人却都没有问题。 客人才将马牵出小门,身后旋风一般刮过一条人影来,将小门堵得死死的,狞笑一声,“你小子终于出来了?” 男扮女装的客人见到来人,顿时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也出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富家翁一般的老叟,此前他表现出的,不过是初阶司修的修为,但是现在看起来,哪里可能才是初阶司修? “我等了你好久啊,”老叟狞笑一声,“为了抓住你,劳资睡了这么久的板凳,花了这么多钱,你说我容易吗?” “滚开,”那客人更不答话,抬手一刀便斩了过去,身子也向小门冲去。 他是如此地想冲回院子,甚至连马都不得要了。 老叟也不动手,就那么看着他,看着刀光临近。 眼看刀光就要及体,一道白芒迅疾地斩来,正正地挡开了这一刀。 街边的阴暗处,走出了一条独臂汉子,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醉醺醺地发话,“尼玛,你小子总算出来了。” 男扮女装者见到此人,倒吸一口凉气,“握草,你不用回家过年的吗?” 老叟却是冷哼一声,“向佐,你要点脸行不行,跟劳资抢买卖?” “这是劳资的地盘,”向佐冷冷地发话,“你捞过界了,滚蛋!” “放尼玛的屁,”老叟一抬手,十几道黑光打向了男扮女装者,“劳资跟着他走了三个郡!” 黑黢黢的夜里,这些黑光委实不容易看清楚,对方顿时闷哼一声。 “你应该自称老娘吧?”向佐懒洋洋地回答,手上却是一点也不慢,直接一张大网撒了过去,正正地网住对方,“这儿的买卖归我。” “放尼玛的屁!”老叟再次破口大骂,上前一把就捞住了大网,“他走了三个郡,一直在冒充老娘的旗号,不知道奸骗了多少女人!” “老娘?”送人的小二觉得脑瓜不够用了,合着有人男扮女装,也有人女扮男装? “表姨,你是表姨?”不远处有人尖叫,却是那十四五岁的少年,也不知道何时跟了出来,他一脸的激动。 “尼玛,”小二一抬手,狠狠地拍向自己的额头,这老叟……就是传说中絮鹭? “放下我的网,”向佐冷哼一声,“你真需要这功劳,我可以让给你,但是你这么强抢,我还真不乐意!” “老娘就是抢了,你能怎么样?”老叟的声音变得尖厉了起来,那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她恢复了原声,“你的功劳?还真不要脸,你知道我跟了他多久?” “我没跟他多久,”向佐醉醺醺地回答,“我是接到热心黎庶举报,这里有人冒充你,我才来的,蹲了两晚上了,这算强抢?” 老叟怒了,“你可以直接进我们酒家抓人啊,我没拦着你,你为啥不进呢?” “握草,你在酒家里,都不敢出手,还笑话我?”向佐也火了,“起码我来,是维护咱们四大捕手的荣誉来了,你呢?你干啥了?” “他先进的酒家,我后进的,只差一步,”絮鹭一抬手,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来,“只差一步……你才蹲守了多久?我守了七天!” 向佐的嘴角扯动一下,露出一个醉醺醺的笑意,“你絮鹭名声在外,在酒家里也可以动手啊,这中土国你怕得谁来?” “这向佐和絮鹭的关系,真的有点紧张啊,”不远处的阴影里,一堆中年夫妻在轻声嘀咕,他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到了后院里。 “此人冒我之名,奸骗多名无知少女,”絮鹭冷冷地发话,“这酒家的名堂,我不清楚,但是我足够尊重酒家主人……李掌柜既然来了,不说句公道话吗?” “这才真是的,”一声干笑之后,街道上蓦地多出一人来。 李永生苦恼地一摊手,“两位,半夜扰人清梦,真是很扫兴的事,那个……会死人吗?” 絮鹭是第一次见他动手,眼睛顿时一亮,冷冷地发话,“好身法。” 向佐闻言,都忍不住看她一眼,须知絮鹭在四大捕手里,是出名的冷漠,出手时也极为冷血,等闲不会称赞别人。 不过,这也是初见此身法,心里的惊艳罢了,向捕手可是知道李永生的战力的,他笑着回答,“死人?肯定要死人……这厮奸骗的女子,有两名自杀,一名发疯。” 李永生淡淡地看一眼被网住的那厮,心里也忍不住感叹,扮少妇来奸骗少女,还真是比较另类的手段。 令一个另类的家伙,扮老叟的絮鹭闻言大怒,“向佐,你将这案子调查得这么清楚,还说不是要抢我功劳?” “我只是收了暗花,要取此人的人头,”向捕手漫不经心地回答,“身子你拿走,人头归我,你看可好?” “我要将此人带走审问的,”絮鹭冷冷地回答,“人头……你去刑场拿吧。” “用得着那么费事吗?”向佐不以为然地回答,“就说他拒捕,被当场击杀好了。” 不愧是四大捕手之一,执法者公然玩法,还说得理直气壮。 “不许在这儿杀人,”李永生冷着脸发话了,“带出一里地外,随便你们怎么杀,酒家里不准打架,门口不许杀人。” 絮鹭是要将人带走讯问的,但是闻言,她还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的规矩很多嘛。” 此前她伪装成一个老叟,也就罢了,眼下既然现出了真身,作为大名鼎鼎的四大捕手之一,对某些阻碍捕快办案的行为,她就要表现出立场来。 李永生看她一眼,也不争辩,只是很随意地一摆手,“此前你重规矩,这很好,我非常感谢,现在接着守规矩好了……没谁希望门口会多个死人出来,你说呢?” 絮鹭冷冷地回答,“初二下午,有人在酒家门口服毒自尽了。” “自寻死路的不算,”李永生笑一笑,大有深意地看着她,“酒家里面还死过人,若是一心寻死,死在哪里区别都不大。” 絮鹭深深地看他一眼,转头看向向佐,“人我必须带走,旁边那小子,是我的表外甥,他家有点冤屈,你帮着处理一下吧。” 向佐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你以为你是谁?抢我的功劳,还安排我做事?” 絮鹭冷冷一笑,吐出三个字来,“有钱拿。” “切,”向佐不屑地一哼,“说得我好像没见过钱似的。” 絮鹭冷冷地看着他,半天才又吐出四个字,“有很多钱。” “嗯?”向佐的眉头一扬,思索一下发话,“听起来是个不小的案子,我有点兴趣了,但是……你别拿钱侮辱我。” 絮鹭面无表情地回答,“这厮问斩之后,人头可以借你一用……差不多点,我很给你面子了。” “啧,”向佐苦恼地一咂巴嘴巴,又挠一挠头,“那行,我就当帮你忙了。” “表姨,”那少年又叫了起来,非常不甘的样子,“家里的事,您怎么托付给外人?” “我手里多少大事,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絮鹭冷冷地回答,“向佐这厮,虽然有点好酒贪杯,也比较小气,做事还是靠谱的。” 向佐很无语地撇一撇嘴巴,“我说,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别跟我玩嘴皮子,”絮鹭冷冷地瞪他一眼,转头看向李永生,“李掌柜,结账!”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四十六章兴盛 絮鹭说向佐小气,她自己也不大方,结账的时候,连一文钱都要斤斤计较。 李永生索性大手一挥,“得了,凑整,找你七块银元。” 絮鹭并不领情,面无表情地拿起银元就要走人。 她的表外甥又拦住她了,“表姨,您真的不问一下家里的事儿?” “我去了,可能会杀人,表姨的脾气不好,”絮鹭很平静地回答,“而且,也有回避制度,你找向佐吧,他不能不用心,否则我要他好看。” 向佐闻言冷哼一声,“家人的事情都不管,做人做成这样,有意思吗?” “嗯?”絮鹭侧过头来,冷冷地瞪他一眼,一抹杀气一掠而过。 “就知道欺负残疾人,”向佐低声嘀咕一句,然后侧头看向那对中年夫妇,打一个酒嗝,“你家的事儿,我听说了,五百两黄金,我帮你处理好,有问题吗?” 他原本就是从这家人的随员身上,得到的消息,所以对这家人的处境,也相当地清楚。 中年夫妇闻言,对视一眼,犹豫再三,男人先点点头,“倒也不算多。” “也不算少了,”女人挺不高兴地发话,“待我舅父回来……” “那你等你舅父回来好了,”向佐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儿我不管了。” “好了好了,我是户主,”男人果断地发话,“就是五百两黄金,妇道人家不懂事,向捕长您包涵则个。” “若不是看在你家通风报信的份儿上,我管都懒得管,”向佐不耐烦地看他一眼,“这份钱我赚得并不轻松,你的事儿,狗屁倒灶的地方多着呢……你以为你全是无辜的?” 男人讪讪地一笑,并不做声,女人也不敢吱声了。 到最后,还是男人深施一礼,“如此就拜托向捕长了。” 向佐也不理他,径自出去送絮鹭了。 男人开始低声教训自己的女人,“向捕手何等大人物,你连话也不会说,以后学着点,看清楚眉高眼低。” 女人冷哼一声,她是不敢惹向佐,但是对付自家男人,还是有一套的,“你才看不清楚眉高眼低,真正的大能就在眼前,你却去祭野祀!” “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男人吓得狠狠瞪她一眼,“向捕手不算大能,谁还算大能?” 女人一抬手,冲地面指一指,“自然是此间主人,这二十几年的官,你是白当了!” 男人嘿然无语,心里无端地生出一点委屈来:这用得着你说吗?能攀得上的话,我早就下功夫了,“这不是……离得太远吗?” 女人却不顾他的想法,只是重重地叹口气,“这几日看下来,方知此间主人之能!”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事实上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就正月这么几天里,她就亲眼见到酒家主人的威风——严格地说,是李掌柜的威风。 打伤御林内卫,逼走天使,御马监小太监自杀,那一幕幕,都发生在眼前。 做为女人,她对御林内卫和御马监之能,并不是很了解,若是换了朝安局,她的认识会直观很多。 当然,对于天使的威严,她还是很清楚的,不过天使跟这掌柜的认识,那就另当别论了。 令她感触最深的,还是这几天在酒家里,接触的同为避难者的酒客。 大名鼎鼎的絮鹭,追踪嫌犯来到此地,都不敢直接下手,而是跟随嫌犯进了酒家,直到嫌犯离开酒家,才出手拿人。 跟她相似的,是同为四大捕手的向佐,明知道我们酒家里面有嫌犯,也只敢在外面蹲守。 四大捕手之能,在民间流传得极广,而事实证明,他们的确不负盛名,自家面临的灭顶之灾,人家随口就表示能搞定——虽然钱要得多了一点。 总之,我们酒家的强势,竟然还在她的想像之上。 今天晚上的事情,搞得李永生也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絮鹭竟然女扮男装,跑到酒家来蹲守罪犯——久而久之,酒家会不会成为天下罪犯的庇护所? 不过他也没为这个问题纠结太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了,而且,我们酒家再能庇护罪犯,也赶不上玄女宫的别院——那里可是连犯罪的朝廷官员,都敢收留。 初九的时候,酒家里的七个人,终于都离开了,伙计们彻底地放羊了,还专门跑到城外疯玩了一天。 李永生本来不想去,不过酒家里实在没什么事,他索性也跟着散散心。 这一玩就是大半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队道姑,排着队缓缓向玄女山走去。 李永生不太清楚这是干什么,不过小二们见多识广,告诉他说,这是九天玄女娘娘的诞辰快到了,很多心向玄女宫的道友,会赶来庆贺。 朱雀城里是凡俗法度,看重的是正月十五,过了十五就算过完年了,而玄女宫看重的日子,则是玄女娘娘诞辰之日,二月十五。 李永生顿时觉得意兴索然,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日子?永馨估计也要参与这个节日吧? 原本他以为,过了正月十五,永馨很快就能回来,现在看起来,怎么也要过了二月十五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既然没了念想,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永生索性将心思放到了修炼上——已经过了这么久,我再晋一阶,也不会很碍眼吧? 天地良心,他上一次晋阶,距离现在也不过才三个月。 不过随着跟永馨的关系越来越近,他进官府的心思,也就越来越淡,倒也不怕表现出一点半点的怪异来。 正月十五,酒家正式开业,今天是年节的最后一天,但是对很多店面来说,已经可以营业了,否则会错过一个高峰。 我们酒家也迎来了上客的狂潮,一天竟然接待了八十多拨客人,在晚上的时候,有几桌居然出现了传说中的“翻台”。 这可是翻台啊,伙计们喜上眉梢,衡量一个酒家热闹与否,指标就是翻台率。 虽然我们酒家早就声名鹊起了,但那是“庇护所”的声名,有了翻台,才算一个合格的酒家。 也有伙计心里认为,翻台率算个毛线,咱酒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酒家好吧? 只要差不多的酒家,就有翻台率,但是谁家有座位费收? 别的酒家的特色,是酒菜,我们酒家的特色,是座位费! 先不管伙计们怎么想,总之在这一年的正月十五,酒家实现了历史性的突破。 不过这一次突破,似乎也透支掉了我们酒家的潜力,年假结束之后,酒家的营业额急速下滑,甚至还不如去年十月、十一月的行情。 李永生对此并不在意,他甚至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趁着赵欣欣不在,去育种基地走一趟,看一看自己的同窗,等到她回来,自己就不合适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酒家也很是半死不活,甚至来买座位费的人都不多,大家似乎都没从过年的气氛中缓过劲儿来。 这更坚定了李永生出门一趟的决心,考虑到同窗们也是要回家过年的,来育种基地的时间,可能晚一点,他打算在正月底动身。 然而,就在正月二十号,赵欣欣居然回来了,跟她同行的,还有化主院的一个圆脸少妇,也是化修,名唤叶玉青。 赵欣欣进了园林,安顿了叶真人之后,兴冲冲地来找李永生,“听说正月十五翻台了?卖了多少钱?” “一千一百多,”李永生笑着回答,“平均消费比较高……我说,你消息很灵通啊。” “当然,这可是我的产业,”赵欣欣得意洋洋地回答,然后她就苦恼地叹口气,“可是听说,这几天卖得很不好啊。” “搞酒家就是这样,有高峰有低谷,”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同时为她解惑,“正月十五是年假的最后一天,又是个大节,由于存在宣泄性消费心理,消费猛增是必然的。” “至于说正月十五以后,就开始正常的工作了,收心也是必然的,尤其是大家在过年的时候,吃了不少好东西,肚里油水比较足,没太大胃口来酒家喝酒吃饭。” “咦,你倒是知道得不少,”赵欣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谁教给你的?”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一摊双手,“这点小事,用得着别人教吗?” “当然需要,”赵欣欣白他一眼,“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没怎么在社会上做过事,这种感受,不是亲身体会,是总结不出来的。” “那你就当我天资聪慧,一通百通好了,”李永生笑着回答。 他总不能说,这种总结,在地球界的网络上到处都是,“其实天底下的事,没有那么多的玄虚,只要用心分析,就能找出其中通性,所谓的万法归一大道至简,不外如是。” 赵欣欣闻言,脸黑了下来,“照你的意思,如此情形,还要坚持很长时间?” 当初酒家买卖不好的时候,最沉得住气的是她,现在偶尔有所波动,最沉不住气的也是她,要不说女人做事,很多时候比较感性。(。) 第三百四十七章早请示晚汇报 面对沮丧的赵欣欣,李永生耐心地安慰,“半年时间做成这样,很不错了。” 没办法,女人都是偏感性的,他只能尽力地去开导,“现在口碑也打出去了,至于说人气,就只能慢慢来了……那些百年老字号、千年老字号,也都是一点一点做起来的。” 赵欣欣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叹口气,“御林内卫那事,真的是麻烦你了。” 滨北双毒没有插手那件事,但是前前后后的因果,肯定看清楚了,麻烦的不仅仅是御林内卫,还有天家使者。 “顺手的忙而已,”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回答,“来的天使是御马监的,你知道,我给宁致远治过伤,恰巧这次来的人,我还见过几面。” 赵欣欣没有接话,只是又重重地叹口气,显然也有点烦恼自己的处境。 李永生见她不开心,出声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不用参加九天玄女的寿诞庆典吗?” “我从来不参加,”赵欣欣很随意地摇摇头,看到他愕然的眼神,她才又解释一句,“我父王生辰是二月十六,每年我都要去为他贺寿。” 不参加也好,李永生并不认为,九天玄女娘娘有多么了不起,无非是活得够久罢了,在仙界,像她那样的,李某人一个人能打三个。 不过听到这话,他还是一惊,“你是说,今年也要进京贺寿?” 这里的凶险都这么大,进了顺天府,那岂不是更危险? “我父王的封地在大名府,”赵欣欣皱着眉头回答,她的目光茫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未得到敕牌之前,年年去贺寿,今年也是必然的。” 她拥有玄女宫的牒牌,但那只是道童的身份,只有晋阶司修获得敕牌,才能算真正的道宫修者。 “那我跟你一起去,”李永生很干脆地表示,“我不跟你同行,就暗中保护你。” “暗中保护?”赵欣欣讶然地看他一眼,“我的两名护卫会随行,叶真人也会随行,你还是留下来,跟林二一起,把酒家看好才是。” “叶真人也跟你一起去大名府?”李永生再次愕然,“她也不用参加玄女娘娘寿诞?” 赵欣欣微微颔首,“她在北方有要事办理,正好能跟我一起往返。” “那她中途岂不是要离开?”李永生振振有词地发话,“那我必须跟着去了。” “跟着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赵欣欣侧过头来看他,猛然间,两朵红晕,漫上了她的双颊,“你是怕我父王小看你的身份?” 你不要感觉那么好行不行?李永生无奈地一翻白眼,你父王要是真知道我的身份,起码远出一千里来迎接我。 赵欣欣等了等,见他不回答,才又发话,“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可以当做我的扈从。” 你这也……李永生简直是无语了,就算你是我上一世的伴侣,我欠你一次惊心动魄、上蹿下跳的追求,你也不要感觉这么好行不行? 事实上,他之所以暗中保护她,是因为他也受到了野祀的注意,他不想危及她的安全。 两人都是野祀的目标,凑在一起出发,那简直是吸引仇恨的活靶子。 但是这话,他还不能明说,否则难免会让她担心——也许她未必会太担心,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再给她增加压力。 可是她居然……如此地自我感觉良好,真是个蠢女人。 念及此处,李永生颓然地点点头,“扈从就免了,算了,我帮你看着酒家吧。” “嗯,”赵欣欣点点头,下一刻,她猛地一扬眉毛,又斜睥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发话,“你发个誓,你要是私下偷偷保护我,就、就……就永远失去……失去追求我的资格。” “这个,”李永生摸一摸下巴,哭笑不得地发话,“发誓就不用了吧?我从来说话算话。” “你骗我次数还少了?”赵欣欣没好气白他一眼。 紧接着,她再次一扬眉毛,“你不会是……怕野祀盯上你了,殃及我吧?”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一刻,李永生有点想哭,智商终于有所提高啊。 不等他说话,赵欣欣就笑了起来,“二月十五是九天玄女寿诞,对野祀来说,那也是仙诞之日……他们修香火愿力的,更看重这个节日。” 咳咳,我倒是忘了这个碴儿,李永生心里有点尴尬,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酒家好好抓一抓的话,没准销售量能有个提高,我要利用好寿诞这个庆典。” 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他想的是,不管野祀跟来的可能性大不大,他都要暗中保护了,既然永馨不喜,那他也不用跟她明言,直接躲在暗处就是了,省去多少麻烦。 赵欣欣默默地看着他,半天都不说话。 最后,她还是叹口气,“算了,由你吧,不过既然是暗中保护,每天最少传音海螺通话一次,省得你迷路,你看可好?” 我怎么可能迷路?李永生再次啼笑皆非,“换成早晚各一次吧?这叫早请示晚汇报。” 赵欣欣瞬间就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就两次,这可是你自己承诺的。” 好像……把自己套进去了?李永生猛地反应过来,若是早晚各汇报一次的话,他恐怕是抽不出来时间,偷偷去育种基地见同窗了。 可能这才是她的初衷吧?他细细地看她一眼,你是不是猜到了,我半路可能开小差? 赵欣欣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嗯,好像又要下雨了。” 她的心情,好像变好了?李永生忍不住沉吟一下,莫非我又上当了? 虽说前世曾经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觉得自己的智商,也超过了她,但是必须承认的是,有时候,他还真的揣摩不对她的心思。 要不有那么一句话呢?女人的心思男人你别猜,猜了也白猜…… 又过两天,赵欣欣将酒家打理了一番之后,带着滨北双毒、叶真人一起上路了,再加上她的随从,一共用了两辆马车,还有八匹马。 李永生站在小院的门口,目送她们一行人离开。 他没有马上走,而是当天晚上,请了张木子骑马追上去——她在我们酒家的存在感不强,一时不见了,别人也发现不了。 张木子也没有推辞,她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李永生的心思,就在九公主身上了,想一想上次她曾经被李永生甩脱,那么,与其费尽心机地盯着他,不如盯紧了他在意的人。 李永生是第三天晚上走的,临走之前,他还叮嘱了林二:这次我离开之后,你若好好表现的话,我考虑减你一年的仆役时间,你自己掂量吧。 二长老闻言大喜,忙不迭地表示,酒家这里的经营我虽然不懂,但威慑宵小就交给我了。 为仆二十年和为仆十九年,虽然只差一年,但是既然能减一次,就有减第二次的可能。 当然,他的心里,多少也有点遗憾,当初谈做仆役的时候,是十年十年地谈,现在却是一年一年地减,真是令人唏嘘…… 李永生因为要掩人耳目,所以出发得晚了三天,只能奋起直追,当他路过育种基地的时候,曾经有一点点犹豫,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点点,然后就继续追赶大部队。 疾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的午夜,他追上了张木子——其实是她在有意等他,要不然哪里可能这么快追得上? 事实上,前方的九公主,也有意将速度放得极慢,有意等后面的人。 又过一天,他终于追上了九公主,双方保持着三十里地的距离——这也是传音海螺的极限距离了,遇到山峰什么的,二十里都不保险。 听到李永生从海螺里传来的声音,赵欣欣肯定不可能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晚来——要掩人耳目,这是出行前大家都商量好了的。 她只是淡淡地表示,“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履行诺言了。” 这就是说,接下来,你该早请示晚汇报了。 李永生犹豫一下,干咳一声,“接下来两天,能不能走得慢一点?我的马有点累了……” 他和张木子都是一人双马,但是他出发晚了三天,用了两天时间就追了上来,就算双马换骑,也累得够呛,必须养一养马力了…… 旅途的开始不算太顺利,但是接下来就顺利很多了,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仅仅用了十五天,一行人就穿过了三湘郡、博灵郡和豫州郡,在二月七日,来到了幽州郡大名府。 英王府在大名府城的城郊,城内也有英王府,但那是交际应酬的地方,城外的英王庄园,才是英王最常栖身的地方。 尤其是在今上登基之后,英王很少在府城里现身,这也是为了避嫌,防止别人说他结交地方官员,心怀不轨。 赵欣欣带着滨北双毒,直奔城郊的英王府,叶真人坐在另一辆马车上,停在一片小树林中,没有跟过去——这点距离,小赵不会有危险的。 英王府是不能随便跟四大宫联系的,但是对叶真人来说,王府请她进去,她也不会进——亲王又怎么样?照样是哭着喊着想把子弟送进道宫,她讨厌那种麻烦! 而李永生和张木子,又停在距离叶真人十余里外的一处山坡上。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四十八章新应用 李永生和张木子,其实并不排斥叶真人,但是说想要上前亲近,也没啥动力。 观风使表面谦逊,内心的傲气是不可避免的,想他在上界,对上瘸真君,都是上位者的身份,指望他无端地对一个化修亲近,实在有点为难。 至于说张木子,她和叶真人虽然都是道宫中人,却不是一个宫里的,而且她有潜力有背景,早晚是要悟真的,对叶真人也无须太客气 最关键的是,他俩是暗中保护赵欣欣的,而叶真人摆明了是护送九公主的,两边凑到一起,此前的暗中保护,做的就都是无用功了。 叶真人也没在意他俩,虽然她也知道他俩的存在。 李永生是打定主意了,要在这里等到英王的寿诞结束。 英王府,他是不会进的,一个小小的制修,还是赵欣欣潜在的追求者,进入英王府,会遭遇什么样的情况,他用屁股想,也想得到。 不过,待他和永馨结为伴侣之后,永馨这一世的生身父母,他会来看一看,尽到礼数。 他想的是,要等个十来天,不成想第二天一大早,赵欣欣的马车,就驶出了英王府。 她来到叶真人的马车之处,下车来说了几句,两辆马车驶上官道,冲着顺天府而去。 李永生正在纳闷,传音海螺里,传来了赵欣欣的声音——英王被今上请进了顺天府,此次英王生辰,在顺天府举办! 顺天府举办寿宴?李永生扬一扬眉毛:这显然是又有说法了。 亲王和郡王留京,从来都是比较犯忌的,尤其是亲王,太敏感了。 一国的首都,肯定是政治中心,容易结交朝中大臣,培植党羽。 英王是得了光宗看重,留京时间比较长,但是后来也出京去了大名,先皇坐稳皇位之后,国中接连遇到些事情,才又将英王召回顺天府、 不过大部分的时间,英王还是在大名府,尤其是今上登基之后,最近三年,英王根本不进京,也就是去岁今上亲政的庆典,诸多亲王和郡王,来京道贺。 京中的英王府,也不过就是个五十亩的小院子,平日里有些家眷在此,还有一些年龄小的英王子女——毕竟顺天府的资源比较丰富,比如说教化方面,就比大名府强出太多。 此次今上要英王在京城举办寿宴,还真说不清是好是坏。 不过李永生也没有兴趣多猜,走着瞧就是了。 赵欣欣好像也有点心不在焉,没有跟他多沟通,两辆马车直奔京城而去。 来到城郊之后,九公主先去玄天观挂了单,歇息了一夜之后,才进了城。 跟她同行的叶真人没有挂单,后面跟着的张木子也没有挂单——反正大典之年已经过去了,那么叫真干什么? 李永生一直暗暗跟随她到英王府,看有人将她接进去,他才放下心来。 人已经进了王府,安全肯定就获得了保障,李永生琢磨一下,我去朝阳大修堂走一趟吧,顺便看一看广播电台办得怎么样了。 虽然他已经结束了插班——其实都本修结业了,不过他在教谕中的名声还算响亮,广播电台的播音员,更是知道他的份量。 所以他很快就得知,朝阳广播电台,目前在京城的影响力极大,是京城最受欢迎的娱乐项目。 电台已经开始尝试做广告了,不过目前是只送不卖,大修堂决定,收音机的市场保有量没有达到三十万台之前,不对广告定价。 当然,不好的消息也有,政务院的广播电台也建设了起来。 不过政务院的电台,就死板了很多,除了借鉴自朝阳电台的说书节目,其他时间大多以政务为主,了不得再念几篇美文,至于说《每周一歌》啥的,那是没有的。 没办法,这是政务院办的电台,戏子那些玩意儿,没资格上这里,否则会降低电台格调。 电台里倒是经常有一些政务通知,比如说幽州郡已经两月无雨,三司六房应该注意做好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旱情和蝗灾。 又比如说,政务院马上要开XX会议了,相关部门注意一下时间,安排人来参加。 李永生听说之后,颇为无语:好歹也是一个面对大众的电台,怎么就被政务院搞得像一个村委会的大喇叭? 不过,这终究是新鲜事物,别人吃不太准,摸着石头过河,也是可以理解的。 除了政务院,教化部也架设了电台,他们的定位倒还算准确,就是强调教化两字,不但有说书,还有歌曲和戏剧——当然,播出的戏剧,都是那种弘扬正能量的。 所以,教化部的电台,虽然才架起两个多月不到三个月,收听的人,已经超过了收听政务院电台的人。 但是政务院也不亏,电台播出两个月之后,就已经跟工建部合作,生产收音机了——电台不挣钱,收音机可是能赚大钱的。 朝阳大修堂的收音机生产,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所幸的是,京城能生产收音机的,只有这么两家,政务院自矜身份,也不愿意低价销售,所以目前还没有出现价格战。 不过饶是如此,收音机的售价,目前也降到了四十多块银元一台的地步。 朝阳大修堂气得咬牙切齿,但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政务院不取缔他们的生产,已经是给面子了,毕竟这个技术,当初是李永生献给了政务院。 相较而言,教化部的电台更惨一点,他们甚至都没权力生产收音机。 起初,教化部也想跟朝阳大修堂一样,打擦边球来的,悄悄生产收音机,造成既成事实。 不过这一次政务院盯得很紧,他们才刚刚要付诸行动,政务院就行文过来,明确表示:教化部没有资格生产收音机,你若敢生产,我就敢查封,还要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 教化部负责此事的,是个怕事的,果断地缩了,部长催促他,他却表示:你硬要生产的话,换人负责吧,大不了我不干了。 部长也没办法,本来就是打擦边球的,下面没有担当,他还能怎么样? 不过有意思的是,教化部播出了一些专业知识,同时还做了一个节目,介绍全国各个本修院的情况,同时对各本修院收取介绍费用。 所以京城目前的三个电台里,反倒是教化部的电台,最先实现了盈利。 教化系统的竞争,其实也很激烈,想一想李永生就知道,当朝阳大修堂意识到他的能力的时候,甚至直接开出了条件:来我朝阳吧,手续我们包了。 有些不肯出介绍费用的本修院,在电台里就被介绍得含含糊糊,十分影响修院的形象。 更有趣的是,有些定位差不多的修院,还爆发了争执,主动出钱做宣传。 比如说中南医修院和中北医修院,这是中土国实力最雄厚的两大医修院,在教化部里做宣传的时候,不但夸赞自己,还要诋毁对方,今天你如此诋毁我,明天我就要加倍还回去。 至于后天对手可能有更夸张的言论出现,那也无所谓,只管放马过来便是,不就是花钱做宣传,谁怕谁? 类似的情况,还有中土国八大刑捕专修院之流,不过好在这八大是公认的,不怕第九大的专修院来掺乎,而且他们有共同的主管部门刑捕部,相互之间的贬低,就要克制很多。 海岱郡的郡守进京时,偶然听到了这个介绍,回去之后,就将郡教化长喊来,骂了一顿:你们为什么不注意在京城推广海岱的本修院? 别看海岱的四个本修院,大多修生都只是来自郡内,事实上京城里的宣传,能非常有效地刷知名度,能吸引外郡的修生。 来往京城的海岱人,实际上的数量也不少,能形成相当口碑的话,通过口口相传,海岱人就会知道,郡里的本修院也不差。 既然是这样,本郡的修生,何必去外郡上本修院呢?留在家乡就近修行不好吗?将来一旦结业,也方便留在家乡公干不是? 非常遗憾的是,海岱郡的教化长,跟教化部的关系很糟糕,于是教化长就说了,我是不想给教化部送钱,无非就是一个广播电台,搞好的话,咱自己可以宣传自己不是? 朝阳大修堂能搞,咱们不能搞? 虽然本郡宣传,暂时只能限制在郡治,但也能阻止修生外流不是? 除了海岱郡教化房,幽州郡教化房也想引入广播电台。 他们想要宣传的,并不仅仅是本修院,一些高修院和中修院,完全也可以宣传一下嘛。 幽州郡教化房,瞄准的是在本郡的外地人口。 不论哪个朝代,京畿以及周边的外来人口都少不了。 但是这些人口中,很多是来京城办事的,也有在京畿打拼的,京城居,大不易,将家乡的子弟带来上修院,不但不方便,成本也高。 幽州郡教化房的目标就是这些人,他们有扩大生源的天然需求,本修院什么的生源,他们不去考虑,就是将目标对准了中修院和高修院。 李永生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有点愕然,“居然主意都打到高修生和中修生身上了?下一步会不会出现民办修院?”(。) 第三百四十九章划清界限 中土国是禁止私人办修院的,包括初修院,中土国都不允许。 教育从来都是个严肃的问题,朝廷对此看得很严。 以前曾有一些大家族办私塾,教的是初修院里那些内容,官府选择了默认,待到了年纪之后,他们可以考取当地的中修院。 不过后来,连续发生几起高官叛国事件,牵连了无数人,其中不少人是从私塾出来,直接上的中修院,在私塾里就没学多少爱国的理念,反倒是将家族利益摆放在第一位。 朝廷因此大怒,教化部正式发文,取缔各地私塾和族学馆,任何人入修院,都要从初修院开始学起。 当然,若是哪个家族想继续办私塾,那也由你——每一个黎庶都有接受教化的资格。 反正中修院是不承认这个学历的,想识字,你上私塾没人管你,想通过考取本修院,进入官府体系的话,对不起了,上私塾没用,必须从初修院上起。 在这个大背景下,李永生说会出现民办修院,是没什么人相信的。 李永生在朝阳大修堂逛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就去了细柳巷。 距离他离开京城,已经有大半年了,细柳巷的拆迁早就结束了,目前正在热火朝天地盖着新楼房。 有意思的是,当初拆除得最晚的,是吴小女的房子,现在原址上最早盖起的,也是她的房子,那是一个独栋的三层单面楼。 单面楼住起来不太舒服,但是采光很好,每层楼九个房间,一共二十七个房间。 吴小女在二层和三层,各拥有两个房间,一层只有一个房间,这还是看她年老体衰,特意照顾她一个,须知一层的房间,都是可以做店面的。 总之,这次拆迁,开始虽然不完美,最后吴小女还是赚到了,两间平房换了五间平房。 她只须租出去三间房子,就足够她养老的开销了,若是将一楼的房子租出去,还能积攒下一笔钱。 李永生过来的时候,这里正在热火朝天地施工,吴小女出门去了,不在家,这三层的独栋楼房,被施工的一帮人租住了。 他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转身和张木子离开,不成想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吴小女的邻居。 因为他常去吴妈妈家,不少人都认识他,而且最后他跟拆迁的人干仗,也是很轰动的事。 尤其是眼前这位,是院子里的一个混混,当初他想问出来吴妈妈的名字,还给了这厮一块银元。 见到是他,混混倒是有几分心怯,讪笑着打个招呼,“李小哥又回京了?吴妈妈真是好造化,有你帮衬,最早住上了楼房。” 李永生微微点一下头,“你们也快了吧?” “哪里快了?还早着呢,很多人要迁到南郊了,”混混先苦笑一声,然后四下看一看,才压低了声音,不无得意地发话,“也就是我有点人面,现在正活动着,看能不能搬回来。” 细柳巷在城东南,已经算是城南了,还是平民居住的棚户区,再往南,地理位置更差。 李永生对此也不奇怪,民心似铁官法如炉,打着城建规划的幌子,占据好的地段,这种事到处都是。 吴小女有他帮忙,成了拆迁中的受益者,眼前这家伙是混社会的,想一想办法也能搬回来,其他实在没有办法的,也只能被规划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李永生才知道,吴小女最近,白天都不在这里,因为她有午休的习惯,而这个位面的施工,就是天亮开始,干到天黑结束,噪声扰民什么的,根本没人考虑。 所以她只能白天出去,晚上才回来。 不过吴小女已经租出去了四间房子,只剩下二楼的一间,是她自住,根本不需要再出去挣钱了,出去估计也是去哪里睡觉了。 没找到吴小女,李永生索性去蒋看海家走了一趟。 蒋看海和尹夏荷都不在,只有他的父母亲在家,小女孩眼尖,认出了他,上前很热情地跟郎中叔叔打了一个招呼。 当天晚上,李永生选了一家客栈住下,跟张木子畅饮一番。 第二天起来之后,他正在琢磨,是去看一看宁致远,还是去朱塔任家走一趟,传音海螺响了,却是赵欣欣很不高兴地问他——昨晚为什么不跟我晚汇报? 你都回家了,我还汇报什么?李永生实在有点无语,不过他还不能这么说,只得笑着回答,好吧,那以后还是老样子。 事实上,永馨进了英王府,他也并不是很放心,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呢? 收起传音海螺,李永生已经没了去宁府或者任家的兴趣,想着昨天没有见到吴妈妈,倒不如趁着天色还早,再去一趟。 这一次,吴小女就在家了,她正在给一个找上门的孕妇,讲解孕期的知识,那孕妇也是她的老街坊,见到有人来找她,又说了两句,就出来了。 吴妈妈见到李永生来,是相当地高兴,马上从床下取出个罐子,里面有过年时留下的干果和麦芽糖,让他嚼点零嘴,同时又要给他做早饭。 “不用不用,”李永生连连摆手,笑着回答,“我吃过了以后才来的,坐着聊一会儿吧。” 吴妈妈就抓了干果往他手里塞,还要张木子自己拿,“东西算不得好,磨磨牙吧。” 李永生随口答着,然后看一看房子。 新房子的面积并不大,也就十来个平米,屋里的家具倒都是新的,再看看她拿出的干果,虽然是那种路边摊就能买到的,但是不可否认,她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强很多了。 说着说着,吴妈妈就问起,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要不要我再跟你出去? 李永生犹豫一下,终于是没有告诉她实情,“有线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的。” 他不是不想说实话,其实赵欣欣还很想见到她呢。 但是赵欣欣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太敏感了,想她以九公主之尊,还每每遇到刺杀和刁难,若是被人发现她和吴妈妈的关系,后果真的很难预料。 须知吴小女可是最底层的黎庶,而且年老体弱兼单身,是个人就能欺负她。 对于那些想站队的官员来说,随便派个最小的喽啰出来,也能随手拍死她——若是九公主能因为她的遇难而进退失据,那就最好不过了。 听到这话,吴小女开心地笑了,“我就知道你能找到人,小李你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需要点时间?这太正常了,你别急,沉住气啊,着急了可是容易上火。” 她正说着呢,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一对中年夫妇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壮小伙。 见到屋里有人,中年男人淡淡地扫一眼,然后目光在装了干果的罐子上,停留了一下。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搭理李永生和张木子,只是对着吴小女,面无表情地发话,“十二姑,过继的事儿,你想得怎么样了?” “你不用跟我说什么十二姑,”吴小女摆一摆手,很干脆地回答,“我就没有你这门亲戚,我的房产自然有人接手,你就不用惦记了。” “没有亲戚?你我可都是姓吴,”中年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一笑,然后才脸一沉,“你心里有气,大家都清楚,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下去,四叔爷家的这一脉就断了,就绝后了?” 吴小女的眉头,忍不住就皱了一皱,这是她心里绕不过去的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但是她更清楚,父亲当年为何宁可被人骂做不孝,也要脱离开吴家另起门户。 所以最终,她还是冷冷一笑,“你乱攀亲戚也没用,我家绝后与否,不劳阁下操心……我父亲曾言,两口两天,九族勿连!” 两口两天,是指两支吴姓,至于说九族勿连,这就是分家分得非常决绝。 事实上,中土国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分家彻底的话,文书上可以写明“四族勿连”,并且通过官府裁定,这就相当于声明断绝关系。 这种情况下,哪怕一方有谋逆大罪,要被族诛了,另一方只要有官府的裁定,亮出来之后,就可以得到赦免——早就决裂了,跟我们无关。 至于说“九族勿连”,那就更狠了,狠到官府都不能裁定,官府最多只能裁定四族勿连。 这就要说起大罪里“诛九族”的概念,九族是父四族、母三族和妻两族,共计九族。 九族勿连,那不仅仅代表彻底决裂,还代表以后两支之间,都不会通婚,那样自然就不存在母族和妻族了。 官府能裁定两支彻底决裂,责任和义务彻底分开,但是哪里管得了这两支将来能不能通婚?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但是吴小女的父亲就这么表态了,可见他的怨念之深。 中年男人闻言,冷冷一笑,“你说得轻巧,能拿出四族勿连的官府裁定吗?拿不出来,你这几间房屋,就是吴家的族产!” 一名年轻人大踏步走上前,探手抓向干果,嘴里大声笑着,“十二姑奶,孙儿一路赶来,饿得紧了,多谢赏赐。” (更新到,八月最后五天了,召唤月票。)(。) 第三百五十章欺人太甚 吴小女拿出来招待李永生的干果,被年轻人一只手就抓去了大半。 这干果是地摊货,不值几个钱,但是眼下的中土国,就是温饱型的社会。 前文说过,哪怕是朱塔任家,不是待客的时候,也不会随便拿出点心干果来——当然,任家的干果,肯定不会是地摊货色。 对吴小女这种社会底层的人来说,家里能存下点干果和麦芽糖,那真的是太难得了——这还得多亏才刚刚过了年节,应酬之余,剩下了一些。 也就是见到李永生来,她才从床底下拖出罐子来。 年轻人一把抓去了一半多,吴小女看得眼角就是一抽,不过这原本就是待客的东西,眼下叫真,太小家子气了,惹人耻笑。 她不做声,李永生当然也就没法做出反应。 吴小女手臂一拂,直接将剩下的干果扫落在地,冷笑一声,“想吃就吃吧!” 来的四个人,脸色顿时一变,另一个年轻汉子见状,抬手一拳就打了过来,“老货,你找揍吗?” 这却不需要吴小女反应了,李永生身形一晃,一拳就捣向年轻人的腹部,“找打!” 只一拳,年轻人抱着肚子,就慢慢地蹲了下去,然后不住地呲牙咧嘴,倒吸着凉气。 “嗯?”中年人侧头看一眼,抬手拦住了另一个年轻人,冷冷地发话,“你是何人?” 李永生根本不带理他,而是看向另一个年轻人,挑衅地发话,“你肚子很饿?” 年轻人犹豫一下,没有回答——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此人并不好惹。 中年人又厉声发问,“你是何人?” “关你屁事!”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再吼我一声试试?” 中年人知道,这是碰上二愣子了,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而是再次看向吴小女,一字一句地发话,“你拿不出来四族勿连的官裁,那么,你住的就是吴家的族产!” “你胡说!”吴小女叫了起来,“分家之时,正值卫国战争,谁家能得了四族勿连的官裁?” 族人分家,官方可以根据双方的申请,做出四族勿连的裁定——这种申请,其实对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很没面子的,这说明家族的凝聚力不够。 正经是官方的裁定,是很轻松的,劝说一下,起不到作用就裁定了。 但是在某些特殊时期,官府不会做出裁定,比如说卫国战争时期。 那时候全民皆兵,恨不得大家连坐,一个家族要分为两个,那么,其中一个卖国,也影响不到另一个——这绝对不行。 所以在当时,分家可以——官府拦不住这个,但是四族勿连的裁定,有七八年时间里,都是中止的。 吴小女的父亲离家时,是官府证明分了家的,他自己也发誓“九族勿连”,但是事实上,官府连“四族勿连”的裁定,都没有给出来。 那个年代就是这样,是特定的历史时期。 然后吴小女一家都死了,只剩下了她,她不是男儿,也不能在此后补充申请四族勿连。 所以吴家惦记上她的房产,并不是完全的痴心妄想。 吴小女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抬手一指李永生,“这就是继承我房产的人,你们可以滚了,以后都不要来!” “就他?”中年妇人第一次发话,她冷冷地看李永生一眼,然后又看向吴小女,“你的房租,是真的不想要了?” “房租我自会讨取,”吴小女淡淡地看她一眼,“就不劳你费心了。” “咦?”李永生闻言,忍不住发问了,“吴妈妈,有人打算不交房租?” “原本就是征用的,”女人洋洋得意地回答,“早就说了,棚户区的改造,是今上的民生工程,施工中征用民居,不是正常吗?” 吴小女脸一沉,咬牙切齿地发话,“本来租金都说好的,无非是你们使坏!” 男人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吴家族产,愿意无偿租用出去,谁拦得住?” 这话委实有点无耻了——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卖人情? 偏偏地,女人还又加一句,“照我看,无偿租用出去十年二十年,也是对朝廷的忠心,对今上的敬重。” 李永生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了,吴家人为了霸占吴小女的房子,竟然使出了如此恶心人的招数——断绝她的经济收入! 吴妈妈现在已经六十多了,虽然身体康健得很,但终究是到了岁数,力气小了不少,再干重体力活,也容易对身体造成伤害——这个年纪身体受伤的话,是很可怕的。 那么她的生活,就指靠这些房产的租金了,未来十来年若是没有收入,晚景之凄凉,可想而知。 想明白之后,李永生斜睥那抢了干果的年轻人一眼,“吴妈妈既然不认你,你强抢糖果,当以抢劫罪论处!” “我吴家人自家的事!”中年女人叫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李永生抬手一记耳光抽了过去,既脆且响,“教谕宣传教化,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断?” 女人被这一记耳光抽得有点蒙,愣了一愣,才勃然大怒,合身就扑了过来,“老娘跟你拼了!” 李永生想也不想,又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这一记耳光,比上一记还重了几分,直接打得女人吐出三颗牙齿。 “妈,”两个年轻人再也忍不住了,齐齐地扑了上来。 噼啪几声响之后,两人全被打得躺在了地上,张木子则是一伸手,直接掐着中年妇人的脖子,将她举到了半空中。 中年男人原本也想往上冲,见状终于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咬牙切齿地发话,“阁下敢动手行凶,官司咱们打定了!” “擅闯民宅行凶,我击杀你又如何?”李永生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杀气。 “这是我吴家的族产,”中年人铁青着脸回答,看到自己的夫人已经是有气出没气入了,忙不迭大喊一声,“快放开她!” “嗯?”张木子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你再吼我一声试一试?” 她才是真正杀人不眨眼,堂堂一个司修,被一个制修呼喝,传出去还真不够丢人的。 中年人被她看得一哆嗦,再也不敢跟这种凶恶的眼光对视,于是看向了吴小女,“十二姑,就算分家了,大家都姓吴,我们还是你的晚辈,哪里来的擅闯民宅?” 在中土国,擅闯民宅真的是大罪,户主杀死对方,也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我没有你这样的晚辈!”吴小女叫了起来。 “是晚辈的话,你的儿子刚才想对吴妈妈动手,那就是忤逆大罪,”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属不赦之罪。” 他刚才果断出手,就是因为这个,吴家人可能强势习惯了,吴小女又是孤身一人没有依靠,小辈也敢欺负这个名义上的长辈,但是既然他在,又怎么容忍对方? 中年人也知道这不赦之罪的厉害,嗫嚅着反驳,“但是……这不是分家了吗?” 李永生冷冷一笑,“分家就能不论尊卑的话,你那个儿子强抢干果,就属于入室抢劫!” 中年人顿时无语。 倒是吴小女看那妇人腿脚乱蹬,眼白往上翻,眼见不得活了,忙不迭开口说话,“永生,这这……别闹出人命。” 她见过张木子,知道这女人身份和修为都极高,根本不是她能对话的,所以只能跟李永生求情。 张木子冷哼一声,直接将那妇人一丢,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妇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俯卧在那里,捂着脖颈不住地干呕。 中年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他看李永生一眼,“阁下并非户主,随便出手伤人,也少不了一个故意伤害!” “切,”李永生不屑地一哼,“我在教化房公干,不平之事……你说我管得管不得?” 教化系统,在中土国的地位是相当高的,虽然实权未必大,但是很多事情,他们都能过问和插手,就连军役房和刑捕房行事,他们看不过眼了,也可以直斥对方有伤教化。 而李永生在博本教化房的养正室挂职,这个职位,正好可以正大光明地多管闲事。 何谓养正?养的是人间正气! 这也是他自称教谕的缘故,在教化房当差的,都可以自称教谕。 所以他出手抽女人耳光,也是可以理解的行为——我正在行教化的职责,你胡乱插嘴,不打你打谁? 啥时候教化房也能这么牛逼了?中年男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心里很是不甘,但是对方有官方身份,他想要发作,还是要掂量一番。 最终,他还是决定退让,于是看一眼吴小女,“十二姑,两家的渊源,你总不能不认吧?” “已经分家了,认什么认?”吴小女厌恶地一摆手,“快滚,下次来就没这么便宜了。” 虽然她对主支的吴家深恶痛绝,但是……说破大天来,她也是姓吴。 中土国对于血脉亲情的认知,是深刻在血液乃至于骨髓中的,对方可以无情,但是她还真做不出太绝情的事来。 中年男人也不敢再多说,扶起其他三人,跌跌撞撞地离开。(。) 第三百五十一章无耻求月票 李永生对吴小女的处理方式,真有点不满意,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玩什么大度? 但是出于对吴妈妈的尊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直到这四人离开,他才沉声发问,“租房子的人,不给你房租?” 吴小女厚厚的嘴唇颤抖两下,最终化作重重的一叹,“开始也给了一个月,后来……后来说资金紧张,先欠着,我还能说什么?” “那你找朱捕长帮忙要啊,”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欠别人的钱可以,咱们的钱,哪个敢随便欠?” “朱捕长……”吴妈妈苦笑一声,“我那被扒掉的房子,在修建的时候,已经沾了朱大姐不少光,怎么好意思再张嘴?” 她是黎庶那种比较朴素的认知,当初朱大姐赞助了她不少,她还在朱家住过,做为多年没有联络的姐妹,这就很占便宜了,哪里能遇到什么事,都去麻烦人家? 关键还是朱家现在兴旺了,她却一如既往地在底层,既然未来不可能帮到朱家什么,她这点人情,当然也不舍得轻易去使用。 左右不过是点银钱的事情,她在自己能扛得住的时候,不愿意张嘴求人。 当然,她也想好了,如果实在撑不住了,就去找朱大姐,所以现在她虽然也时不时地去看朱大姐,礼物也不少带,但是绝对不提此事,只是拉近关系。 还是那句话,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活在底层,就必须小心谨慎。 李永生听得颇为无语,“那……赵渤和阿宾也没来看你?” 这俩人他都打过招呼,要他俩帮忙关照吴妈妈。 不过吴妈妈的回答,也很令他无语。 那两位确实关照过她,但是她搬进新房之后,赵渤又来了两次,就没再来了,而阿宾看上了一个姑娘,对方家里嫌他不是京城的,不太同意,阿宾正在为此事忙碌和苦恼。 还是那句话,人在人情在,李永生若是还在京城,赵渤和阿宾就算有什么不便,也会不由自主地过来,他离了京城,人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谈不上怠慢,只是心思不在这里了。 张木子听他俩说了半天,终于出声发问,“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户主,这吴家拿你的房产做人情……此事真的说得过去?” 她并不是关心吴小女的处境,在她看来,吴小女的困境很容易解决,杀两个人就是了——如果起不到作用,那就再杀两个。 她在意的是这件事背后的因果关系,她入红尘历练,为的也是认清世情和人心。 李永生撇一撇嘴,心说怎么可能说得过去?定然有别的原因。 果不其然,吴小女叹口气,“我有文书,谁会听他们的?不过是有个唤作鲍大河的管事,借此克扣着我的钱款,说核实以后再给。” 这鲍大河是顺天府工建房的杂役,虽然也是制修,却是连正经的官身都没有,这次不知道走了什么人的门路,也来到了细柳巷改造的项目里,还有了点小权。 城东南的棚户区改造,工程量相当大,分了好几个片区,细柳巷这一片的片区,有几个工队的食宿,就在这个小楼里。 鲍大河就负责居中协调,并且监督施工,可以弄点小钱。 租住房屋的事儿,也归他管,不过严格来说,目前这栋小楼,只有吴妈妈一个业主,其他的房间,根本就还没有分派出去。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向吴小女支付房租,剩下的其他房间,随便他安排——没有移交产权的房子,施工队还不是白住? 吴小女的意思是说,第一个月的房租,鲍大河给她了,而后就推说没钱,再没给过她。 原本她以为是真的没钱,心说这官家的事情,欠了钱早晚要给,后来吴家人上门,说要过继给她一个孙子,好让她颐养天年。 要过继的,就是那个今天抓糖果的年轻人 吴小女当然不答应,说我的房子已经有主儿了,你们别瞎惦记了。 结果吴家人冷冷地威胁她,你若不答应,就休想再收到房租,工建房那边,我们已经说好了,这房屋原本就是吴家借给工建房住的。 吴小女闻言,原来是因为这个,没了房租,就去顺天府工建房,问他们凭什么不给我房租? 结果工建房的小吏一查账,直接将她撵走了——去去去,房租早就拨下去了,敢再来胡搅蛮缠,信不信我送你去打板子? 接下来,吴小女四处打听,她就是本地人,关心搬迁的老街坊邻居也不少,没用了多久,她就能确定,顺天府是发了房租,但是钱被鲍大河卡住了。 她去找鲍大河要钱,他却很不耐烦地表示,都告诉你了,钱没发下来,你这般缠着我是要干什么? 吴小女这就不答应了,明明钱已经发下来了,工建房的人都说了,你跟我说没发? 好吧,被我挪做他用了,鲍大河倒是很光棍,工程上一直缺钱,有你们吴家人找过来,说愿意免费提供居住,我当然就挪用了! 吴小女气得差点吐血:我才是这房屋的户主,别人凭什么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你们吴家的事,我也不太清楚,鲍大河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都是姓吴,而且你这一支,就只剩下你一个了……你知道不知道,女人是不能继承族产的? 他这是在胡搅蛮缠,女人虽然不能继承族产,但其实并不绝对,族产可以以嫁妆的名义,陪着女儿嫁出去,到了夫家之后,都在女儿名下。 当然,吴妈妈是没可能这么名正言顺了,倒不是嫁不出去的问题,关键是家里死得没男丁了,没人做主将族产划给她,让她当嫁妆了。 事实上,就算是眼下这情况,她想将家产送人,或者带着家产嫁人,也是可以的,谁让吴家这一支,死得就剩下她一个了呢? 甚至她不指定的话,官府还可以将家产收归公有。 不过不管怎么处理,吴家另一支都可以借机生事,比如说官府真的收归公有了,吴家要闹,这就可以往“夺人祖产”上靠,遇到不愿多事的官吏,会象征性收一些钱,然后发还祖产。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吴家生事,吴小女也稳稳地占据上风。 然而对鲍大河来说,可能有纠纷,这就足够了。 张木子听到这里,讶然发话,“有这等事?那你去工建房告他不就好了?” “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吴小女愁眉苦脸地回答,“我也去工建房了,人家说钱拨下来了,就不关工建房的事了,到处都是欠钱的,他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张木子的嘴巴张得老大,“怎么还会有这种事?” 这种事,吴小女却是比较清楚的,她叹口气,“他们只当我的孝敬没有到位……钱过公差的手,惯例是要抽点水头的,可是那鲍大河,又岂是花点小钱能疏通的?” 那是,人家打着主意不给钱,眼界就不在抽头上了。 李永生也微微颔首,“是啊,关键还是有你吴家的人扯皮,真要告鲍大河,你也有得官司要打了。” 吴小女愁眉苦脸地回答,“谁说不是呢?再说了……自古民不与官斗。” 张木子挠一挠头,“若是搁给我,一刀就杀了,哪里来的这么多烦恼!” 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这事交给赵渤就能办妥,倒也不是很在意,“那你好好跟他说一说,还不行吗?你偌大年纪,又是孤身一人,做人总不能太缺德吧?” 吴小女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眼中也多出了一股恨意,“他就是见我孤身老妇,才起意欺负我,若我也有几个子侄,他焉敢如此欺人?” 咦?人能无耻到这个程度?李永生听到这话,反倒是不着急找赵渤了。 尊老爱幼,是中土国的传统美德,这鲍大河的所作所为,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对所有人都贪,那也就算了,贪污的时候,都要欺软怕硬,这样的人,心性不好。 换个角度讲,不敢欺负有点能力的,看人下菜,只敢私下欺负老实人,这种行为不容易暴露,得到报应的可能性也就小很多。 不过,在做出决定之前,李永生打算见这厮一面,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恶劣。 他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辰末了,现在已经到了巳正时分,他出声问一句,“你能把那厮叫过来吗?” “他此刻或许不在,”吴小女犹豫一下,还是站起身来,“我去问一问。” 不多时,她又走了回来,“此人出去了,不过等午正时分,他要回来吃饭的……我已经托人带话了,要他回来就上来,不过我估计,还得咱们下去找他。” “那就下去找他呗,”李永生冷笑一声。 午正很快就到了,吴妈妈时不时地出门看一看,看鲍大河回来没有。 终于有一次,她看到了鲍大河,赶忙走回家中,“他回来了,咱们下去吗?” “等他一等,”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他不上来,咱们再下去不迟。” (推荐:瑞根大大新书《烽皇》,历史玄幻类,崛起于草莽,发迹于战场,纵横于庙堂,带给你不一样的玄幻感受,书号:1003779332)(。) 第三百五十二章骑虎难下 鲍大河回来之后,听说那姓吴的老女人又来找自己,还要自己去说话,很不耐烦地一摆手,“以后这种事,别跟我说,让我上门去找……这是疯了吗?凭她也配?” 他负责跟工程队的沟通,也算是现场人员,工建房里是发了午餐补贴的,不过他不去外面吃,从来都是到工程队这里来蹭饭。 工程队的伙食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勉强能管饱就是了。 不过鲍大河和几个工程队的头儿,是在一起吃小灶的——就算工头想省钱,为了招呼好他,工地上少受刁难,也要弄几个好菜,再弄点小酒。 “老唐,回头给弄个烤羊腿,”他大喇喇地走进了一个房间,那里是他们吃饭的地方,“马上天要热了,羊肉就吃不得了……你嫂子就好这一口。” 唤作老唐的那位,马上就笑着点点头。 几人才在桌边坐下,菜还没有上,门帘一动,外面就走进三个人来。 鲍大河是主位上坐着,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方的吴小女,他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你来干什么?出去!” 吴小女还没说话,李永生不高兴了,“咦,你欠房租欠得还有理了?” 鲍大河的脸色,越发地黑了,“你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只问你一句,房租你打算何时给?” “你去工建房问,莫来问我,”鲍大河越发地不耐烦了,“我们要吃饭了,出去!” 李永生呲牙一笑,“工建房说已经给你了,来……你再说一遍,去工建房要?” 他的手一晃,手上已经多了一块留影石。 鲍大河看那留影石一眼,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给了我又如何?偌大的工地,哪里不需要钱?我现在没钱!” “那就是你刚才在说谎了?”李永生又是微微一笑,“那你现在告诉我,何时付清房租?” 几个工头都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姓鲍的为人,大家谁不知道? 那吴小女能第一个得了这里的户主,显然身后是有人的,这厮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昧她的房租? 鲍大河当然也知道,吴小女肯定是有点能量的,当他打算难为她的时候,还特意地了解一下。 不过开发这块地的,是太皇太妃的侄儿孔二,他当然要将自己吃瘪的消息压下去。 所以鲍大河听说的,就是吴小女跟朝阳大修堂的一个修生,关系不错,修生曾经为她出头,恰逢李清明路过,主持了一下公道。 但是现在,修生已经去了外地,不回来了,而李清明则是升任军役部副部长。 吴小女可能找李部长主持公道吗?别逗了,顺天府知府想见李部长,都得看李部长的心情。 一开始扣房租的时候,他还有点小心,不想得罪吴小女太狠。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意识到:这个老女人,真的是没什么威胁,肥羊在眼前,不欺负一下,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个机会。 天授弗用,反受其咎;天授弗取,反受其害! 鲍大河也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是有点来头,但是这天底下,哪里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想赚钱,就得冒风险。 而且现在桌边坐着的,都是他负责沟通的几个施工头,他若是被人几句话就诳住,以后的事情还怎么做? 所以他冷冷地回答,“何时付清房租,这谁说得准?这房产原本就还有争议。” 李永生笑了起来,阴森森地发话,“你认为……这房产有争议?” 鲍大河的感觉,越发地不好了,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吴小女的族人来寻我,哪里是我的认为?” 李永生看吴小女一眼,“他一共欠你多少房租?” “每间房租价钱是七百,一个月便是两千八,”吴小女虽然没文化,算数却是极准,“给了我一个月的房租,尚欠六个月的,共计十六块银元八百钱。” 李永生听得眉头就是一皱,“一楼的那间房,跟楼上的价格一样?” 一楼是可以当门面房的,价格会差很多才对。 吴小女无奈地笑一笑,给出了答案,“现在这里都是工地,一楼也不能算作店面。” “好吧,十六块银元八百钱,算上利息,十七块好了,”李永生冷冷地看鲍大河一眼,“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你把钱送过来,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切,”鲍大河不屑地哼一声,那意思很明显,你以为你是谁啊?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点打鼓了,但是这种场合,他怎么也不能软,对不对? 他没想到的是,李永生选择这种场合,强势地向他发难,也是不希望他服软。 偷偷欺负老实人的时候,你自以为安全,我就偏偏要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怎样一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出了房间之后,他也没走远,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处沙土上,抱着双腿,淡淡地看着房门。 鲍大河中午这顿饭,真没吃到心上,酒喝得也不多——如果不是要表示出自己的镇定来,他都没心思喝酒。 他一直在琢磨,来者是何方神圣。 有个施工头发话了,“鲍主管,这厮也太过猖獗了,要不要我找人教训他一顿?” 你小子也不是个好货!鲍大河深深地看他一眼,“不用了,我自有分寸。” 对方若是愿意出头的话,刚才就主动出头了,现在才说这话,就算不是别有用心,也属于那种不可信赖的——卖嘴的可能性居多。 果不其然,那位就再也不说话了。 往日里要吃半个时辰的午餐,今天小半个时辰就解决了。 掀开门帘往外走,鲍大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李永生,忍不住脸色就是一变:卧槽尼玛,你就在这儿坐等收钱? 他倒是没想到,李永生这是纯粹憋着劲儿,打算当众打脸,只是心里暗叹,你在这儿等我,就算我想服软,也是不可能了,须怪不得我。 总而言之,对方这么做,今天他是不会做出任何的反应:我都不着急打听你是谁,有本事你再给我施加点压力——让你这种二愣子逼得我进退失据的话,那是我的耻辱! 所以他无视了这位,就直接离开了……离开了! 李永生硬生生地等了半个时辰,然后站起身来,四下看一眼四周,大声发话,“你们转告鲍大河,申正时分,他拿出一百七十块银元,交给吴妈妈的话,我饶过他这次!” 十七块银元和一百七十块之间,差了多少?十倍! 李永生没指定谁传话,他相信鲍大河收得到这个消息,现在正是午休消食的时间,面前起码七八十人,总会有人捧臭脚的。 不过同时,他也相信,鲍大河绝对不会接受这个条件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提出这么耻辱的条件,丫要是能接受,威信会一落千丈。 然而,他求的就是对方不要接受——专门欺负老实人,老天不收拾你,我也要收拾你! 说完话以后,他还是没有离开,只是在周边溜溜达达。 好不容易,他看到了一个熟人,也是吴小女的邻居,叫什么,他忘记了。 他冲对方招一招手,“把城南捕房的赵渤给我叫过来,我给你一块银元。” 这位可是记得他,一时间有点震惊,“您回来了?赵渤……好的,我现在就去叫。”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不等车停稳,赵渤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过来,“李先生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刚接了一个服毒的案子,咦?您这是……中阶制修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停了几息才发话,“我记得跟你说过,帮我招呼着点吴妈妈,你怎么忘记了?” 赵渤有点发蒙,李永生在找他,是旁人间接告诉他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吴妈妈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吴小女就在一边,少不得将经过说了一遍。 赵渤闻言,顿时大怒,“这厮简直是找死,永生你放心好了,这钱我来帮着讨要。” 按道理说,他虽然是捕快,也不敢随便招惹工建房的人,工建房不是暴力机构,但是人家负责工坊、城建、道路修缮等,单论油水,一个工建房顶得上三四个捕房。 尤其是城东南的棚户区改造,是顺天府发起,孔二公子经手的,别说一个小小的捕快,就是东南捕房的捕长,也不敢随便随便过问。 但是赵渤知道,这些人虽然牛,李永生一点也不差,当初李清明来细柳巷,恰好顺路解救了赵某人,而且他还受李永生之托,去御马监报过信。 御马监的宁致远,是今上面前第一号当红人物,而李清明也不差,蛰伏多年,一朝修为尽复,马上荣任军役部副部长,更有接替陈布达部长位置的传言。 这两位,都是实实在在的当红炸子鸡,李永生有这样的后台,赵渤又怕得谁来? 李永生闻言,冷冷一笑,“仅仅是交还房租?美死他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双管齐下 赵渤一听李永生的话,心里就是一沉,脸上还得做出欣然的表情,“那我该怎么做,还请李先生示下。” 李永生想一想,先行发问,“吴妈妈被人恶意拖欠房租,能否告官?” “这条路怕是走不通,”赵渤沉吟一下,还是摇摇头,“城东南的改造,牵扯的大人物太多,其中弊端捅到官面上,反倒不美。” 吴妈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正是如此,我也没去捕房叫屈。” 老人家够上路!赵渤看她一眼,心说只冲这一句,以后我也会多关照你。 李永生没理会他的小心思,想了一想又问,“那些吴家人……你有什么好建议?” “这个,吴妈妈倒是能告官,”赵渤微微颔首,“不要去别处,就在城南捕房,下次他们再来,我直接用非法夺产的名头,将他们扣下……哼哼,不死也让他们脱层皮!” 吴妈妈想一想,犹豫着发问,“他们何时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在赟山,可否托赟山捕房的拿人?” “不行,他们可能在赟山捕房也认识人,”赵渤没命地摇头,“一旦陷入拼人脉,这案子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的,城南捕房是咱的地盘,你何必在陌生的地方作战呢?” 他迟疑一下,再次发话,“我手下有几个刑捕专修院试炼的修生,我着他们盯紧这里,你家那些讨厌的本家一旦来了,直接拿人好了。”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李永生点点头,“把房产的案子,办成铁案,需要花费多少?” “开什么玩笑,还需要你花钱?”赵渤再次摇头。 其实他一个小小的捕快,想把这种案子办成铁案,还是要搭进去不少金钱和人情的——涉及利益之争,对方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这种事他也见得多了,比如说兄弟俩争一套房产,争来争去,每家花的钱,都够买三套这样的房产了,却还没有个结果。 所以一般老百姓错非不得已,都不愿意打官司,开始容易收手难。 一场官司打下来,元气大伤,所得还远不够补偿亏空——无所得的就更不要说了。 不过,赵渤既然决定帮吴小女了,肯定会争取快刀斩乱麻地处理掉这个案子。 至于说花费的金钱和人情——他一直在寻找途径,稳固跟李永生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关键时刻用一下,多少投入都赚回来了。 所以他不但大包大揽,还积极地想办法出主意,“至于这鲍大河,不拿房租说事的话,可以寻些其他由头,将他拿进去。” 吴小女不做声了,她发现困扰自己很久的事情,小李一回来,就都云开见日了。 李永生冷冷一笑,“你寻什么理由我不管,不过这厮进去之后,狠狠地索取些金钱,他不是爱钱吗?总要让他知道,有些钱不是他能惦记的,敢伸手,就要付出代价。” 勒索钱财?赵渤听得,心里又是一揪——难度有点大啊。 按说捕房里的人,是最擅长巧立名目,搜刮犯人钱财的,他们也最喜欢做这种事——做公差可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吗,谁跟钱有仇? 然而,顺天府的捕房,还真不敢随便搜刮钱财,尤其是遇上鲍大河这种有背景的主儿,更是要谨慎。 京城里的权贵,实在是太多了,可谓是藏龙卧虎之地,手眼通天之辈比比皆是。 要说给鲍大河肉体上制造点伤害,那是小意思,“无意中”磕碰到了,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但是想榨出钱财,那需要一系列的手段,实在不能用“一不小心”来解释。 而鲍大河的背景,还真是很不简单——他本人或者没什么背景,但是这个改造工程,是孔二公子的买卖,这就足够了。 赵渤犹豫一下,方始发问,“李公子,你说的目标,打算从他这里弄多少钱出来?” 李永生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听到这话,他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目前给这厮定的,是十倍的赔偿,要不这样吧,你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吴家人身上好了。” 十倍赔偿?赵渤听得暗暗咋舌,这起码得一百多块银元了吧? 他略略猜测一下,就知道鲍大河克扣了吴小女多少钱,十来块银元的事情,弄到一百多,就算搁在顺天府,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想一想当初褚三买李永生放过他,也不过就想着花几百块银元搞定,当然,若是有必要的话,褚三上千的银元也会花。 但那是什么事?是关系到褚三能不能继续在顺天府立足。 当然,放在朱雀城,上千的银元也不过才十来两黄金,真不算什么,但那是在朱雀城,在顺天府,搁给一般的老百姓,那真不是能随便承受的。 看一看吴小女就知道了,十来块银元的房租,就逼得她四处奔走。 鲍大河虽然有点小权力,但是为了这十来块银元,不惜得罪“可能有些背景”的房东。 钱虽然不算太多,但足以使得很多人铤而走险了。 对赵渤来说,这笔钱也不算少了。 不过他还是猜到了,李永生这次是以出气为主,于是他眼珠一转,“要我说,可以双管齐下收拾他,比如……” 李永生侧头看他一眼,“比如什么?” 唉,非要让我直接说出来吗?赵渤笑一笑,“比如说褚三……就是有点不合章法。” “褚三?”李永生沉吟了起来,如果不是赵渤提醒,他差一点就忘了,京城还有这么一号人,不过他还是有点犹豫,“用他们……合适吗?” 他没有道德洁癖,但是身为观风使,利用一些城狐社鼠来报复对头,总是觉得有点……不成体统。 赵渤却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于是笑着发话,“其实这种人的存在,也很有必要,就像有光就有暗一样,完全消除是不可能的,天家都能有朝安局,来做一些不合适见光的事情……刻意撇清的话,你就有点着相了。” 李永生想一想,笑了起来,是啊,自己还真是有些着相了,地球界联合国的五大常任理事国,不就是被人称作五大流氓吗? 于是他微微颔首,“也对,屎壳郎虽然恶心,却能清除牧场的粪便……跟褚三的沟通,啧,你方便不方便?” 他终究是不想直接联系褚三。 赵渤也犹豫了一下,捕快跟混混有联系,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他考虑的倒不是名声问题,而是……凭良心说,他还不够资格直接联系褚三。 褚老三是顺天捕房张老大的棋子,就算赵渤见了此人,也得称呼一声“三哥”——没有称呼也行,起码是不能直接称褚三。 说白了,他怕自己用不动这个地头蛇——事实上,能直接搭上褚三的话,对赵捕快也很有些帮助,于是他犹豫着发话,“要不,我通知褚三的人,来这儿跟我谈?” 李永生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 赵渤四下看一眼,冲着一个人走了过去——那是一个附近的闲汉。 两人低声嘀咕两句之后,赵捕快摸出几枚铜钱,放在了对方手里,那厮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联系褚三的,那闲汉离开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跟着两人又走了回来。 那俩人原本是嬉皮笑脸地走过来,但是看到李永生之后,其中一人脸色顿时就是一变,紧接着停下了脚步。 赵渤就站在李永生身边,见状才走过去,同对方低声攀谈了起来。 快速交流了一阵,他又走了回来,低声发问,“他们想知道,打算从那厮身上榨出多少油水来?” 李永生淡淡地一摆手,“看他们的胃口,这个钱我一文不要,关键是要恶心到鲍大河。” 赵渤眼珠一转,笑了起来,“恶心到他?” “没错,”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就是恶心他,他恶心了吴妈妈这么久,该换他尝一尝滋味了。” “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赵渤笑着点点头,转身又离开。 很快地,那边就谈好了,两个混混大约也知道李永生的心思,并不上前,而是远远地一拱手,转身就离开了。 又过一阵,就到了申正的时候,李永生见鲍大河没有露面,于是对吴妈妈说,“时间不早了,寻个客栈住下吧,你上去把门锁了。” 吴小女看他一眼,奇怪地发话,“我这儿就有房子,你也可以住进来,住什么客栈?” 李永生摇摇头,“须防某些人狗急跳墙,这几天你跟我住在一块比较好。” 吴妈妈也是怕死的,想明白原委之后,犹豫一下点点头,“那就又劳你破费了。” 李永生不知道的是,他把鲍大河看得高了。 鲍大河在离开之后,一直在打听这个脸上有疤的年轻人的来路。 此前他也了解过此人,不过那是为了安心地昧下房租,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打听了一下,但是现在问题大条了,他当然要细细了解。 主观能动性很重要,粗略打听和细细了解,那当然是不同的。 越打听,鲍大河的心就越凉——卧槽,我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位爷? (有事,更得晚了,抱歉,顺便召唤月票。)(。) 第三百五十四章想不通 以鲍大河的地位,打听李永生,当然不可能了解到全部信息,他甚至连一半都没了解到。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识到:自己是招惹了多么恐怖的一个家伙。 别的不说,只说人家能痛打孔二的人,孔二却拿此人无可奈何,这就足够了。 更别说此人还有一手精湛的医术,治好过郡房蒋看海的女儿,还治好过……曲胜男! 鲍大河已经明白了,自己彻底地撞上了大板。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再回到中午的时候,他绝对不介意当场就把房租结算清了——其他人看了笑话,那就看了呗,输给这种人,不算丢人。 但是现在,李永生要他在申正之前,拿出一百七十块银元。 这钱,鲍大河是绝对不会出的,首先他舍不得出这么一笔钱,鲍某人的钱,也是一点一点赚来的,不是刮大风逮住的。 其次,天底下也没这个道理,无非就是挪用了一笔钱,也没说不给,你凭啥就要我十倍补偿呢?这时候,他没有考虑到,自己原本就是打算昧下吴小女的房租。 再有,就还是面子问题了,你在施工队的地方,指明时间和地点,要我十倍偿还,我要是真的答应了,接下来怎么面对那些工程队?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善财难舍,鲍大河克扣这点钱,容易吗? 为什么要拿自家里的钱,补这种莫名其妙的亏空? 想一想雁九就知道,她也有钱还御马监的高利贷,但是她心里觉得,不该这么做,就一路追着李永生讨人情。 所以鲍大河决定,不理会李永生的通牒,他打算在晚些时候,等这厮走了,他去找吴小女,言明自己会用两个月时间,慢慢还清房租。 不还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还的太快,他要借此表明,自己手头也很紧,最好能吴小女领他的人情——李永生是不好惹,但是市井中的独身老妇人,有什么不好惹的? 我给你钱,你不得谢谢我吗?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工地上的耳目传来了新的消息,李永生喊来了一个捕快,并且在申正之后,将吴小女带走了。 这尼玛……好像事情要大条?鲍大河感觉出不对劲了,马上调查那捕快的身份。 工地周边,当地人实在是太多了,赵渤自己也是城南捕房的捕快,很快就被挖出了根脚。 当天晚上,赵渤请李永生和张木子吃了一顿晚饭,因为怕对方说自己尸位素餐不作为,也没有喝酒,吃完之后就散了。 但是一个时辰之后,他又回来了,直接找到了李永生住的房间。 他带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鲍大河不是孤魂野鬼,他是幽州工建房副房长的小舅子。 这小舅子不是亲的,是表的,他的表姐嫁给了工建房的副房长。 但就算不是亲的,那也是有个郡房副职的表姐夫,怪不得这厮能插手这一块工程。 赵渤对此有点为难,郡房的副房长,起码得是个中阶司修,他虽然是捕快世家,但是这种级别的高官,他对上也是相当头疼。 ——若是这小舅子是亲的,恐怕他就要顾虑劝李永生了。 李永生有点不解地看着他,“郡房副房长,那又如何?你是担心什么……他找你麻烦?” “这个……你是不知道工建房有多么难招惹啊,”赵渤组织一下语言,苦口婆心地劝他,“这些人手握大把的银钱,随便手指头缝里露一露,就足够撺掇别人对付咱们了。”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猜测这工建房,大约就是地球界的交通局的水准,“他们总不会比赋税房还难惹吧?” 赋税房当然更难惹,不但负责收取赋税,还负责拨款,真真正正的钱袋子,管收还管支。 “肯定是赋税房厉害,”赵渤苦笑一声,“但是……怎么说呢?赋税房能为难的,是其他五个部,小民们只要不差赋税,不须买他们的账,工建房可是能决定,让不让人挣钱。” 明白了,李永生点点头,赋税房厉害,是在体制中的地位重要,对小民威胁不大,“你跟我说半天,是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赵渤犹豫一下,还是心一横,“我若抓了那厮,很可能会面临上面的压力,压力我倒是不怕,关键是手续可能不太完备,到时候还得您出手相助了。” 捕房办案,还是相对独立的,赵捕快若是有真凭实据,抓人之后也不怕来自各方的压力。 但问题是……这不是没有吗? 李永生却是知道,这厮是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于是微微颔首,“我也不勉强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你就不用动手了,交给褚三的人办就行。” “反正我盯着他就是了,”赵渤点点头,李永生上道,他自然会更上道,“若是发现了他什么问题,就动手拿他,您放心好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记得保管好证据,不动手则已,动手就办成铁案。” “这个我省得,”赵渤点点头,身为捕快,他太知道证据的重要性了,“不过这个褚三……他会不会也缩了?” 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缩了就缩了,加个“也”字做什么?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那倒是不用,褚三他们走的就不是正经路子,京城里的官员多了,他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你说他会在意?” 要我说,还真是未必,赵渤心里暗暗嘀咕,京城的官儿是多,但是幽州郡工建房的副房长,还真不能等闲视之。 不过那就是褚三要考虑的事儿了,他笑着点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与此同时,褚老三也得到了消息,他顿时就是一怔,“这厮又回来了?” 他的手下点点头,“没错,牵牛亲眼看到的,我们也在客栈看到了那厮的路引留底,竟然已经是博本院的研修生了。” “玛德,制修了?”褚老三郁闷地撇一撇嘴,“算了,你去把事情办一下,请那厮去赌场玩几把,工建房的都有钱。” 手下闻言吓了一跳,“可是,那鲍大河是负责城南改造的……孔公子那里?” 那片地方真的很敏感,褚三一直跟手下人强调,施工期间,不要在那一片惹是生非。 在京城混,必须得放亮招子,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咱们对的是人,不是对事,又没给孔二的工地捣乱,”褚三一摆手,很随意地回答,“难得有这种机会,对一个肥羊下手,怎么,这钱你不挣?” 这位马上就点头,他可是很清楚,他敢说不挣,马上有人就会抢着挣这笔钱——京城的混混,也不是各个都有钱的,事实上,饥一顿饱一顿,才是大多数混混的真实写照。 鲍大河很晚才回家,他不是本地人,家在并州郡下面一个小镇上,他在京城也没有置业,目前住的是工建房的房子。 这房子位于顺天府的东郊,原本是郡工建房的一处库房,后来库房搬迁了,三十几间房子,就被拿来当了临时宿舍。 鲍大河就弄了四间房子,做为自己的住处,一间待客,一间是他和夫人的卧室,老家来的老泰山和泰水住一间,剩下一间,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外甥住。 他一进门,夫人就发现他的情绪不高,赶忙端来了洗脚水,关切地发问,“今天有事?” “唉,”鲍大河长叹一声,任由夫人给自己洗脚,脑子里想的,却是刚得到的消息——赵渤拒绝了他见面的要求。 也许明天……该找吴小女好好地谈一谈了,这一刻,他已经不再考虑拖延还房租的时间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房租尽快转交了。 当然,一百七十块银元,他是不会交的,打死都不交……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一觉起来之后,他才发现,天上竟然下起了小雨。 这糟糕的天气,让他的心情越发的沉闷。 下雨是很影响施工的,等他赶到工地的时候,发现起码有一半人,无所事事地坐在独栋小楼的屋檐下,看着雨丝发呆。 中午的时候,工程队惯例要管饭,不过鲍大河也吃不到心上,倒是喝了两瓯浊酒,一来是去去寒气,二来也是排遣一下心中郁闷。 然而,还没有吃完饭,外面就喧闹了起来。 不多时,有人跑了进来,“快来看,赟山和南城的捕房,对掐了起来。” 众人闻言,纷纷跑出去看热闹,鲍大河心里烦躁,本不想出去,但是想到“赟山”两字,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待他出门一看,脸色刷地就沉了下来,因为他认出了两个人:那是赟山吴家的一对夫妇——正是向他许诺,不收房租之人。 这夫妻俩身边,跟着两个捕快,而他们四个人的面前,两个年轻的捕快手持铁尺,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 两个年轻捕快的胸前,没有挂衔,应该是见习期间,更可能是试炼生。 但是试炼生面对挂了衔的捕快,半分不肯后退,他们一脸的肃穆,“就算你们查的是故意伤害案,这细柳巷终究是南城捕房的辖区。” 鲍大河见到这一幕,只觉得背心一阵阵地发凉……(。) 第三百五十五章横祸求月票 吴家夫妇昨天挨了打之后,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回到赟山,通过家里的关系,请了两名捕快前来,商量对策。 就像赵渤给李永生出的主意一样,赟山的捕房也给出了类似的建议:你们想要状告吴小女唆使他人故意伤人,官司不能在城南打,得把人捉到赟山来。 商量好对策之后,这夫妻俩今天就带了捕快来,想要将吴小女锁回去。 至于那俩小伙子,就是躺在家里养伤——李永生对这俩出手时有分寸,不过一眼就能够看出,是挨打了。 因为天雨路滑,他们来得慢,过来一看,发现门上有铁将军把关。 他们随便问了两个人,知道吴小女昨天就没有回来,一时有点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 硬等肯定不是办法,人家能一天不回来,就能两天不回来。 不等他们商量出个对策来,两名年轻的捕快就找了过来,要中年夫妇跟着走——你们被人告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家的夫妻俩一听,顿时就不干了:是谁告的我们? 两名试炼生虽然稚嫩,这点技巧还是懂的,就说你们别问了,跟我们走就是。 吴家夫妇也想得到,是谁告发的,但是讲道理讲不通,又不敢拒捕,只能求同来的捕快帮着证明一下,己方才是受害人,让这俩小年轻醒目一点。 不过非常糟糕的是,同来的捕快,并没有理直气壮地拒绝城南捕房的要求,只是婉转地表示,昨天是我们赟山的人被打了,有两个还躺在床上。 不怪他俩消极怠工,实在是……昨天吃饭和出主意的,就不是他俩。 昨天的那俩人里,有一个是赟山捕房的副捕长,他是出了主意了,但是指望他亲自来拿人,那也不现实,只能随便指派两个人。 可这俩也不傻啊,赟山是顺天府下面的一个县城,知道跨片区拿人是犯忌讳的,而且去顺天府府城拿人……危险系数太高了。 吴家口口声声说,吴小女就是孤老婆子一个,没有任何的臂助和背景,尼玛……要真是如此的话,打伤你家俩孩子的是谁啊? 总之,这俩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能锁走人就锁走人,真要遇到阻力,那就按规矩办事——副捕长不来,我俩折腾个什么劲儿? 所以虽然面对的是两个试炼生,他俩也只是本本分分地说话,没有过分地偏帮。 吴家的女人见状急眼了,“让你俩来,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的,你们这算怎么回事?” 两个正式捕快闻言,心里越发地不高兴了,看在收了一块银元跑腿费的面子上,他俩不计较,不过,一块银元也就是这么大的威力了。 倒是年轻的试炼生不含糊,“你们跨境办案,且不说合适不合适,只说你们来城南拿人,总该知会我们捕房一声吧?一声不吭,真当城南捕房是摆设?” 年轻人还是火气太大,好好说一句“流程不全”就对了,这话说得太呛。 赟山的一名捕快不答应了,“你个连衔儿都没有的毛孩子,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把你也带走,让你们上司去赟山领人?” 他俩是没打算叫真,但是新人冒犯前辈,这个绝对不能忍。 “这位长者,他不会说话,还请见谅,”另一个试炼生会来事,见状笑眯眯地一拱手,“主要我们也是初次出任务,还是府房朱捕长高度关注的,他有点兴奋过头了。” “朱捕长高度关注?”两名赟山的捕快齐齐一愣,那可是顺天府捕房的三驾马车之一,尤其是在外国使者的圈子里,名气很大。 不过那名说话很呛的捕快,还是有点气儿不平,“你说朱捕长关注,就是朱捕长关注?我还说张老大关注呢……证据呢?” “行,我现在就去取证据,”说话很呛的试炼生也不含糊,“不过取证据的时候,若是这俩人走了,那我们就只能如实上报了。” “凭你也敢威胁我?”那名捕快很不屑地看他一眼。 那名试炼生也不说话,转身离开了,中年夫妻见状,也想借机离开,另一名试炼生的铁尺呼地就砸了过来,“留步,别逼我下狠手!” 其实他还不是制修,而中年男人已经是制修了。 不过拒捕的罪名,他还是不敢担当的,于是求助地看一眼来自赟山的两名捕快。 那两名捕快却是双眼向天,似乎在欣赏雨景——斗气的话说一说无妨,斗气的事不能做。 不多时,就见几匹快马冒着雨疾驰而来,一色的捕快制服。 打头的正是赵渤,他早就跟两个相好的捕快说好了,咱们这是帮朱捕长的朋友出气——你们想参与,就参与一下,总是没什么坏处。 最关键的是,对方就是赟山的两个土包子,在城里没啥势力。 这俩捕快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肯定就要参与一下了,这种感觉,就是地球界分局里的小干警,猛然间得到机会,可以帮市局副局长做点事,谁会拒绝? 然后,中年夫妇就被锁上带走了,对于赟山来的两位,赵渤也没怎么冒犯,他做事虽然有点尸位素餐,做人还是相当圆滑的——要不然当初阿宾也不会帮他求情。 赵渤跟这二位嘀咕两句,说这个事儿,赟山吴家做得实在有点过分,你们要是不信,就去城南捕房旁观一下,看看朱捕长会不会来。 这俩捕快心里明白,过分不过分,那是次要的,京城里做事过分的人海了去啦,大半也没人敢去指责。 关键是,朱捕长真的可能来。 其中有一个捕快,是认识赵渤的,本来就是一个系统,又同属一个府房,甚至他都知道,赵渤算是范捕长的人。 这俩合计一下,直接转身走人了,也不去看朱捕长能不能来——朱捕长真要来了,别人稍微歪歪嘴,他俩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当然,赵渤也可能骗人,但是他俩根本无所谓——值得他开口骗同僚,这事儿就简单不了。 至于说回去怎么跟赟山捕房交差,那就更无所谓了,城南捕房接手了,据说朱捕长很关切,谁不服气谁就去嘛。 鲍大河是眼睁睁看着中年夫妇被带走的,见到赵渤也要离开,他一个箭步蹿了过来,“赵捕头,还请留步!” 赵渤看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这个相貌已经印在他脑子里了,他冷冷地发话,“鲍大河是吧?回头少不得要让你做个见证。” 鲍大河顿时呆立在当地,久久没有动作。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雨水打得有点湿了。 他想一想,抬手招过来一个人,“老唐,把地老鼠借给我用一下。” 地老鼠是老唐的人,工程队的监工,顺天府人,瘦小干巴,对顺天府的事门儿清。 然后,鲍大河就带着地老鼠,去了城南捕房,他没敢进去,着地老鼠去打探消息。 一个多时辰之后,地老鼠打探了消息回来,“朱捕长来了,她陪着吴小女来的,我说鲍哥,兄弟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真的惹错人了。” 搁在平常,一个区区的施工队监工,敢自居是他“兄弟”? 但是鲍大河根本顾不得考虑这些,他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接触一下吴小女,谈一谈房租的事,耳听得朱捕长陪着她来,那点小心思,直接就丢到了爪哇国。 不行,我得去找表姐了,鲍大河犹豫一下,终于做出了决定。 错非不得已,他是不想去见表姐的,因为他是以“乡下亲戚”的身份,接触到表姐的。 表姐对他不错——中土国的人,确实很看重亲情,但是表姐夫对他,就很一般了。 幽州郡工建房的副房长,平日里要见多少人?副房长自家的乡下亲戚都安排不过来,对上夫人家的亲戚,态度可想而知。 副房长的本族人里,对他安置鲍大河,都颇有微词——你分不清个里外吗? 事实上,鲍大河心里也清楚,这个表姐夫,对自己算是不错的了,虽然他现在连编制都没有解决,但是官府的编制,哪里是那么好获得的? 表姐夫说了,你先干着,得了机会,我再帮你解决编制。 现在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根本不敢见表姐夫,别看他平常经常拿着表姐夫的名头吓人,现在,他只能先去找表姐吹风。 不过他才一转身,没走了两步,迎面走来两个汉子,别的不用看,只看那走路的姿势,再加上那一脸的匪气,就可以知道,绝对是地赖子。 其中一个地赖子笑嘻嘻地打个招呼,“呦,这不是鲍管事吗?正好天雨无事,兄弟我新开了个场子,去耍两把?” 鲍大河识得此人,闻言苦笑着一拱手,“豪哥,我就一向不沾这个的,你也知道。” 他不是不赌博的,平日也经常小玩两把,尤其是最近,他爱跟工程队的玩,不但过了赌博的瘾,关键是他很少输——至于说原因,大家都懂得。 但是豪哥叫他玩,他是真的不敢去。 “嗯?”另一个地赖子冷哼一声,胳膊往他肩头重重地一搭,很不高兴地发话了,“你这是不给豪哥面子?” (更新到,最后三天了,召唤月票。)(。) 第三百五十六章烂赌 鲍大河哪里敢不给豪哥面子?豪哥那可是褚三爷手下的干将。 但是这个面子……真的不能给啊,他实在太清楚这帮人的手段了。 中土国禁赌,从卫国战争初期,光宗就下了禁赌令,地方上敢赌博的,捉住了就是打板子、交罚金和服劳役,军队里抓住了,直接砍脑袋。 到了现在,承平日久物质丰富,也有人家在年节之余,亲朋好友随便玩一玩,官府一般也懒得多事。 但还是有两点底限,是不能逾越的:一点是军队里不能赌博,否则肯定掉脑袋;一点是不能开赌场,官府不会发牌照,而且一旦得知有这样的肠子,必然会去扫荡。 所以顺天府没有专门的赌场,那些喜欢玩的,只有去地下赌场玩。 地下赌场就是混混们偷偷搞的,到了一定层面的混混,官府也不会随便出去扫荡赌场。 像褚三这种能跟张晓宏直接对话的主儿,只要他的赌场别太高调,直接挑衅官府,一般就没人去管。 不过就算这样,地下赌场也不会开长久,开一阵就要换个地方,否则就是不给官府面子,太不会做人太高调了。 因为赌场不够稳定,所以客源一直是个问题。 褚三的人有组织客源的需求,一旦被他们盯上了,十有八九就要花掉一笔好钱。 什么出老千作弊,在赌场里倒是不多见,京城的混混注重名声,人家赚的是抽头的钱。 但是在这样的场子里玩,赢了钱的话,下次人家喊你,你敢不来?就算能推脱一两次,总不能每次都推脱。 日子久了,早晚是个输,输一点半点的,还说不出口,狠狠输几把,求告说我真的玩不起了,才可能脱身。 当然,输得眼红了,想要借贷,那就更受褚三他们欢迎了。 鲍大河一见自己成为了对方的发展对象,吓得头皮都炸了,“豪哥,我真不会玩。” 搂着他的汉子胳膊一用力,半个身子都压上了他的肩头,似笑非笑地发话,“不会玩?我们怎么听说,你最近手气不错呢?” 鲍大河的脸色,在瞬间就白了,尼玛,老子玩一玩小麻将,也被你们看到了眼里? 豪哥也沉着脸发话了,“鲍管事,你看不起我的话,可以直说,这尼玛当面骗人,是把我当傻小子玩呢?我这俊美的长相……是不是看起来很好欺负?” “豪哥,我真不是那个意思,”鲍大河苦着脸连连作揖,“诸位都是场面上的好汉,我一介穷鬼,平日里玩个几文钱的小游戏,真上不了那大场面啊,让豪哥见笑了。” “咦?难得我专门来请你,”豪哥越发不高兴了,“你就要推三阻四,是嫌我面子不够大,对不对?要不要我把三爷喊来请您呢?” “我真没那么多钱啊,”鲍大河只能苦笑着,不住地作揖,同时还拿眼看一下近在咫尺的城南捕房,暗恨这些人猖狂:旁边就是捕房,你们就敢逼赌? 若不是恶了吴小女,我现在跑两步进去,倒不怕你们敢跟进去撒野。 “原来是请着不去,”豪哥狞笑一声,“看来得抬着你去了?” “差不多点啊,”鲍大河忍无可忍了,正色发话,“老话说得好,见过强、奸的,没见过逼赌的,我好歹也是给孔老板做事,我的姐夫是郡工建房的王卫国,你一定要给我难堪?” “话多,”搂着他的大汉,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你走不走?” 这一记耳光势大力沉,直接将鲍大河的嘴角抽出了血。 他原本就不是个胆大的,闻言忙不迭点头,“我走……不过,能让我回家取点钱吗?” 豪哥对于“孔老板”三个字,没啥反应,不过听到“王卫国”三个字,眼睛微微一眯。 大汉却不管这些,抬手又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没钱先欠着,豪哥这点钱也垫不起?你当别人都是你这种穷逼?” 鲍大河只觉得脸上发麻,耳鼓膜嗡嗡做响,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但是他心里,还是要忍不住腹诽:你丫都知道老子是穷逼了,还来找我逼赌? 见鲍大河老老实实上了马车,大汉扭头看豪哥,讪笑着发话,“豪哥,这种小喽啰,几个耳光上去,他就服帖了,您还是太仁义了。” “仁义尼玛个头啊!”豪哥气得扇了他脑门一记,“劳资还没让你动手呢,你个夯货……知道王卫国是谁吗?” “不知道,”大汉摸一摸头,憨厚地笑了,“不过他又不是王卫国,连姓都不一样。” 底层的混混们,普遍就是这种认知,你认识什么人,扯淡得很,劳资收拾的是你,又没收拾别人——那厮还报出孔老板的旗号呢,那又怎么样? “你小子,”豪哥指一指他,是彻底地没话了,他总不能说,王卫国是郡工建房副房长。 褚三的经营范围很广,南门外的采石场,也是被他控制的,每年供应工建房不少石材,虽然跟官府打交道,赚得不算太多,但是胜在数量巨大。 所以豪哥知道王卫国是何方神圣。 不过眼下,事情已经做下了,再说其他的也没用了,总不能让上了车的肥羊再跑掉,他只能暗暗宽慰自己:也是啊,咱连孔老板都不怕,还怕这小小的王卫国? 但是他还是找了个时间,去见褚三,把事情说了一遍。 褚老三闻言,也愣了一愣,然后才冷笑一声,“已经是这样了,就别想那么多了……不过这个李永生,这次坑得咱们好惨。” 豪哥闻言,忙不迭地为自己开脱,“我问过了,这鲍大河也不过是王卫国夫人的表亲……关键是有这个契机,咱们以后可以对工建房的人下手了。” 一直以来,褚三的赌场都只面对社会人,对官府中人并不多,原因很简单——赌场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再拉官府中人下场赌博,这欠债如何催讨? 现在能欺负一下王卫国的小舅子,以后岂不是可以对工建房其他人下手? 能对工建房的人下手,那对教化房、农司,不是也可以了? “你想多了,”褚三淡淡地回答,“在我之前,胡四就是对顺天教化房的人下手了,结果被教化房组织了上千名高修生,直接拿他的赌场做试炼任务。” 这段公案,豪哥也知道,当时胡四招惹的对手,只是一个养正室的制修的夫人,那女人还不了赌债,要被卖进窑子里,这制修受不了气,直接将事情闹大了。 高修生不算什么,但是上千名,那真不是一般混混扛得住的,那一仗,高修生死了十几个,混混当场死了四个,最后官府出面大索,杀了三十多个,判了一百多个。 正是因为胡四倒台,褚三才崛起了,当初胡四的场面,可是比褚三还要大很多。 褚三爷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发话,“这次有李永生扛着,做就做了,但是小豪,你一定记住,做咱们这一行,永远不要跟公家人斗……遇到软柿子,可以捏两下,千万别去碰硬茬。” 那鲍大河就是软柿子了呗,豪哥心里做出了定义。 所以,鲍大河就惨了,第二天凌晨卯正时分,他走出了赌场,一晚上的时间,他输了八十多块银元。 其实一开始,他还是赢钱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敢上场玩,就是选了麻将的钓鱼,还是最小的注子,有时候还借口看不清,停上一两场。 钓鱼就是押和牌的人,押的人和了,他跟其他三家收鱼钱,其他三家和了,他出鱼钱——自摸的话翻倍。 褚三的场子里,鱼钱最少要下一块银元,鲍大河钓了一阵之后,竟然赚了十来块银元。 赌博这东西,真的害人,想他辛辛苦苦算计吴小女一场,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才赚了十来块银元,现在随便钓钓鱼,就赚这么多,心态真的无法平衡。 正好看场子的人说,你手气不错,还是玩牌九吧。 鲍大河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输一点钱——没法赢啊。 赢了之后,他就还得玩,那时候搬出他姐夫都没用了——赢了钱就不玩了,天底下没这道理! 赢了十来块银元,他就敢玩点刺激的了,钓鱼这东西没技巧,运气好的话,没准会一直赢,在牌九上少少输一点好了,输个三五块银元,他回去之后,就好让姐夫出面了。 结果这一输,就刹不住了,直输了八十多块银元。 这还是到最后,他猛地警醒了,说成什么都不玩了,豪哥气得想一脚踹他出去——才八十块银元,就这副模样,都像你这样,劳资得喝西北风去。 总算是看在王卫国面子上,他没有发作,只是将人扣在赌场里,直到天亮赌场散摊子,他才将人放了——三天之内,把钱交过来,要不然就要算利息了。 鲍大河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心说你等着,我要不去狠狠地歪嘴,我是你生的! 豪哥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厮怀恨在心了,想了一想之后,他最终喊了一嗓子,“鲍管事,从来都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先想一想,自己最近招惹了什么人吧。”(。) 第三百五十七章为难求月票 鲍大河胆子比较小,得了机会之后,就想赶紧离开,一点都不跟这些混混打交道。 不过听到这一嗓子,他猛地站住了,然后转过身来,冷着脸发话,“豪哥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是没有,”豪哥一摆手,懒洋洋地发话,“怪就怪你自己,招惹了你惹不起的人,要不然你以为我吃撑着了,没事就强拽着你来玩?” 鲍大河终于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我们没事玩一玩一百钱的小麻将,怎么会传进你们这种职业赌徒的耳朵里? 一百钱的小麻将,也不算小了,十六圈下来,运气不好也能输三五块银元。 不过鲍大河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虽然他很不想跟对方打交道,只想尽快脱身,但是此时此刻,他总要问一句,“是李永生?” “呵呵,”豪哥微微一笑,“你自家惹了谁,自家清楚,我就提醒你一句,那人不但你惹不起,三爷也惹不起,人家要弄你,我们只能听从。” 能在京城生存的混混,没几个缺心眼的,豪哥也不会把王卫国的小舅子得罪死了,既然钱已经赚了,就要微微露一个口风,留一份人情,日后好相见。 鲍大河冷冷一笑,然后点点头,“原来是我比较好欺负,多谢豪哥告知。” 他话说得客气,但是眼中透出的,是不尽的怨毒。 看着他转身离开,豪哥身边的汉子叹口气,“唉,这货还恨上咱们了,真是养不家的狼崽子,豪哥你就不该提醒他。” “这种没卵子的货色,何必在意?”豪哥不屑地一笑,“既然敢记恨咱们,下次请他来,就无须那么客气了……” 鲍大河一晚上没睡,就连晚饭,也是混混们给的两个包子,真是又饿又困,但是靠着胸中一口不平之气,硬是靠着胸中一口不平之气,来到了姐夫家。 他来得很巧,王卫国在家,而且还没去上班,正在吃早饭。 王工建长将人召了进去,一边吃饭,一边听他说完了事情经过。 “一晚上就输了八十多块银元?”工建长的夫人先忍不住了,“在京城里,还有人敢如此嚣张?太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吧?” 其实她手上的镯子,头上的簪子,随便哪一样,都值数百块银元,这还是日常的配饰,若是参加什么正式场合的话,她还有价值逾万的配饰。 但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忍受自己的表弟,被人平白勒索八十多块银元——两者不是一码事。 王工建长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又漱一漱口,才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慢条斯理地发话,“褚老三的手下?” “嗯,我认得其中的一个,”鲍大河用力点一点头,“若不是我谨慎,他们还想要我输的更多。” 这是胡说八道,他若真的谨慎,没准现在都赢着钱。 王工建长对这回答不置可否,然后又慢吞吞地问一句,“为何扣房东的租金?” 鲍大河的嘴巴抖动两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我看她孤老太太一个,好欺负……还有,他们吴家的另一支,对房产也有异议。” 这话实在有点无耻,不过既然是自家人,关上门之后,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怎么会这么愚蠢?”王工建长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表情有些怪异,“孔二公子都没强行拿下的房产,那栋楼目前只有她分到了房子,你居然会觉得……她好欺负?” 孔二公子吃瘪的事情,下面人不知情,但是他这郡房副房长,哪里可能不知道? 鲍大河犹豫一下,讪讪地回答,“我只听说,那时李清明是路过,而且,她族中有异议,要不然我也不敢下手。” “好了,”工建长夫人出面缓和气氛,“大河家只有他一个人做事,在京开销也比较大,他手上就管那么点事儿,不想办法补贴点儿家用,你让他怎么过?” 王工建长没好气地回答,“我没不让他赚钱啊,但是他这不是赚钱,是找死。” 夫人白他一眼,“那你给他安排个好差事,不就完了?你王家的族人,一个个赚得盘满钵满,我娘家的兄弟就是外人?” “我王家人好几个本修生呢!”王工建长冷哼一声,也懒得叫真,“小鲍这性子,还是毛糙了点,他再不知道收敛,没准捅出更大的篓子。” 工建长夫人的眼珠一转,“那个褚老三什么的,好像跟工建房有生意做?” “那家伙背后站着张晓宏呢,”王卫国没好气地回答,“回头我找人跟他说一声,此事作罢也就是了,几十块银元,就当买个教训了。” 几十块银元,对他来说是毛毛雨,但是对鲍大河来说,就很肉疼了。 不过他也无意为这点钱叫真,一来张不开那嘴,跌份儿,二来也是想让鲍大河疼一疼,要不然这厮不长记性,再胡来下去,惹出更大的麻烦,就糟糕了。 王夫人见状,也没辙了,她虽然跟老公说得上话,但是老公一旦拿定主意,她也不能再施加影响——上一次她这么做,换来的结果是工建长借口公务繁忙,三个月没回家。 其实鲍大河在路上也想通了,自家姐夫虽然位高权重,可是终究不是在暴力机构,能阻止来自褚三势力以后的骚扰,那就足够了。 他更关心的是别的,“那李永生要我十倍赔偿,还安排人,将吴家人拿进了城南捕房,我是担心此人还有后手……对了,城南捕房的捕快,知道您是我姐夫了,还是拿了吴家人。” “我是你的姐夫,又不是吴家人的姐夫,人家为啥不能拿人?”王卫国有点火了,“我说大河,你要是这种逻辑思维,以后你有事,就别来找我。” 王夫人很及时地敲边鼓,“大河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意思是说,城南捕房没把你放在眼里。” “人家是刑捕系统的,为什么要把我这工建房的放在眼里?”王卫国没好气地回答。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他心里也生出了点不甘,劳资是郡房的副房长,你一个小小的县城级别的捕房,眼高得很啊。 所以等了一等,他又发话,“好了,这个事我去问一问,你最近收敛一点。” 王卫国说到做到,上班之后,就派人去找给工建房供应石材的人。 结果那边回答了,李永生身后不但站着朱捕长,还是给曲胜男治病的,据说跟李清明关系也不错,人家跟孔二公子作对,都不落下风,我们敢拒绝人家的要求吗? 王卫国听到这话,也有点头大,待他知道,李永生跟蒋看海关系不错,又召蒋看海来见自己。 蒋看海就是幽州郡工建房的,属于技术人才,不但是司修,也不归王工建长管,他刚从下面府城回来,听说副工建长要见自己,于是匆匆赶来。 王卫国知道他的脾气,也没闲扯那么多,就说李永生现在跟我小舅子过不去,你看怎么跟他说一下,这件事尽快处理了。 蒋看海一听就头大了,“是因为吴小女?您小舅子为难这老女人干什么?” 王卫国实在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她好欺负——这话不但无耻,而且根本就是个笑话,“那啥……一点误会嘛,看海,你往日的公务,我一直都很支持的。” 蒋看海只能苦笑了,“您小舅子要是欺负了他本人,我能帮着说,这绝对没问题,但是欺负吴小女,那真不好说……他是孤儿,把吴小女当成老妈一样伺候。” 说不得,他将上次的因果说一遍,原本自己要帮他解决吴小女遭遇强拆的问题,结果人家直接请来了李清明,“听说李清明能复出,就是因为他治好了李部长的伤病。” 卧槽尼玛,王卫国有点想打人了,鲍大河若是在跟前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痛打对方一顿——你真是什么人都敢惹啊。 他知道,李永生大约认识李清明,但是“认识李清明”跟“治好李清明”,这尼玛完全是两个概念好不好? 然而,已经把话说到这儿了,他就不怕说得再多一点,“不管怎么说,他这么随便开口勒索,也不合适,拖欠吴小女的房租,都给付了……你能不能帮着说一下?” 蒋看海就是个书生,昧于人情世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难得地聪明了一下,“我跟李永生认识,是源于我夫人,她是顺天府民政室的,他俩第一次见面,是在政务院,那时李永生是本修生。” 话不长,信息量却很大。 民政室是政务司的下属机构,王卫国甚至知道,蒋看海的夫人尹夏荷是顺天府政务司的,而不是幽州郡政务司的。 不过顺天府政务司,是可以直接越级进行政院办事的,终究是一个体系的。 王卫国很精准地抓住了要点,他倒吸一口凉气,“李永生在本修生的时候,被政务院召见?” 本修生被政务院召见,那是难得的荣耀,有这样经历的人,要比其他人高出太多太多。 而且王工建长很敏锐地注意到了一点:这厮……还是孤儿? 那岂不是说,人家入行政院,全靠自身的实力? (八月最后两天了,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五十八章吓尿了 王工建长既然点出了要点,蒋看海当然会点头,“他年纪轻轻,能被政务院召见,显然极有主见,我怕说服不了他……据说他还简在帝心。” “简在帝心?”王卫国手里的茶杯落地,直接跌了一个粉碎。 他嘴巴微张,愕然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既是如此,此事更要麻烦看海了。” 蒋看海苦恼地一挠头,“我去见他没问题,但是……真的是怕耽误了王工建长您的事。” “不耽误,不耽误,”王卫国连连摇头,此刻他早就将期待值下调了若干个档位。 一开始他还想着,让鲍大河补上房租,此事就此作罢——十倍房租,那真是开玩笑。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考虑十倍房租的问题,此人若真有那么难缠,十倍房租,给也就给了,只求别再把事情扩大了。 所以他很明确地表示,“我是诚心要解决掉这件事,看海你把话带到,表明我解决问题的诚意,就可以了。” 蒋看海想一想,微微颔首,“那个……好的,我尽快联系他。” 蒋看海说的尽快,还真是不慢,下午才一上班,就有人来找王卫国。 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见郡房副房长的,但是这位例外,人家手里拿的是朝安局的腰牌。 王卫国马上就接见了对方。 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阶制修,但是口气却不小,“我们雁头儿想见您一面,说一说吴小女的事儿,您要有这个诚意,方便的时候,去趟朝安局。” 王卫国新换的茶杯,又掉到地上,摔了一个粉碎,“朝安局……你们也认识吴小女?” “雁头儿着我这么说,”中阶制修有啥说啥,“好像她确实认识,不过……都是李永生的面子,我说,你去不去,倒是给句话!” 王卫国沉默片刻,然后才点点头,“走,马上走。” 朝安局在朝廷里,名声是臭透了,嚣张跋扈为所欲为,按说他不该这么主动送上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不是任人宰割吗? 但是事实上,还真不是那么回事,朝安局想拿人,直接就上门拿了,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批准,有朝安局的公文就够了。 与之相对的,是巡荐房,巡荐房才是弹劾官员的主要部门,他们要收拾什么官员,要走一系列流程,最后才在流程完备的情况下,拿下对方。 当然,遇到特殊情况,巡荐房也会便宜行事,在流程缺乏一些环节的情况下,设个套拿下对方,回头再完善流程——官场里的各种情况太多,有时候,真的不具备走完流程的条件。 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万一遭遇地方保护怎么办?这都是要考虑的。 但是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巡荐房注重程序,骗人入彀的事情,也只能发生在巡荐房。 朝安局不需要这样,想拿人直接上门拿人,没人敢阻拦。 事实上,朝安局通知人去谈事,也没谁敢不去,你不去我就直接出手续拿你,不需要考虑府里和郡里的反应。 得到通知,不去的人也有,那就是直接卷起铺盖卷跑路,当然,若是能求到魏公公门上,让魏公公过问一下,也能化险为夷。 但是这样的人,有几个? 王卫国也是这么想的,朝安局都来人了,我躲也是躲不过去的,倒不如光棍一点,直接上门,看你要说什么。 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来到了朝安局,绕过两进院子,见到了雁大人。 雁九有一间小小的独立办公室,她坐在椅子上,左脚蜷起,也踏在椅子上,侧着身子斜睥着他,懒洋洋地发问,“你给刘院长做过文书?” 刘院长是上一任的政务院副院长,此前是工建部副部长,王卫国是刘院长的乡党,曾经在刘部长身边呆过三个月。 不过刘院长跟当今孟辅不合,现在已经乞骸骨了,党羽也被打击得差不多,王卫国这段短暂的文书经历,没什么可谈的,他能升任幽州郡房副房长,还是因为业务娴熟。 王工建长愣了一愣,终于点点头,“是。” “刘院长跟我有点渊源,我也不为难你,”雁九大喇喇地发话,“李永生是你惹不起的,吴小女我也认识……拿出十七两黄金来,此事就此作罢。” “十七两黄金?”王卫国顿时愕然,那岂不是一千七百块银元?咱不带这么涨价的吧? “切,”雁九不屑地看他一眼,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你可以先不交钱,我雁九是什么人,你先去打听打听,要不是看在刘院长的面子上……区区十来两黄金,真不够丢人的。” 这话王卫国信,就连他自己,也看不上区区十来两黄金,百两以上那才算钱。 但是话说回来,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他想一想,小心谨慎地发话,“那个……得罪李永生的是鲍大河,我看他拿出十两黄金都难。” 十两黄金,那可是一千块银元,开什么玩笑,鲍大河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这我不管啊,谁让你要为他出头呢?”雁九很不耐烦地一摆手,“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就给句痛快话,出不出吧?” “我出可以,”王卫国心一横,这点钱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他四下看一看,确定自己确实是在朝安局内,而不是什么幻象,“但是雁大人,你能跟我说一声,李永生是什么来历吗?” 雁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黄昊你知道吗?” 黄昊谁不知道?魏岳的忠犬,工建部一个副部长,就折在了黄昊的手里,王卫国点点头,“黄大人我当然知道,好久不见了……他跟李永生也交好吗?” 在他的印象里,黄昊在朝安局的地位,应该在这个雁大人之上。 雁九微微一笑,“他死了!” 死了?王卫国顿时石化,想一想之后,才试探着发问,“因为得罪了李永生?” “李永生着御马监将他拿下,逼得他吐出了上万两黄金,”雁九冲他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对了……黄昊最后是自杀的。” 王卫国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卧槽尼玛,这这这这…… 他的思绪,混乱到无以复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吐出上万两黄金,都不得不自杀? 对于上万两黄金这话,他不是很相信,夸张的手法谁也会,但是,就算没有上万两,几千两怕是有的。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一般人拿不出来,不过黄昊的话……没准真拿得出来。 但是王卫国想得更多的是——黄昊拿出这么多黄金来,都被逼得自杀了? 这世道实在太可怕了,我要不要乞骸骨呢? 下一刻,他又反应过来一个信息,“李永生……跟御马监关系很好?” “确切地说,李永生跟宁公公关系很好,”雁九淡淡地看着他,“他救了宁公公的命……要不是看在刘院长面子上,这话我不会跟你说。” 你还是……不要看刘院长的面子了,王卫国觉得下、体一阵痉挛,好悬失禁。 你爆出的猛料,我真的接受不了啊。 尼玛,这李永生救了蒋看海的女儿,治好了曲胜男也就算了,还治好了李清明,救活了宁致远……尼玛,你确定你不是太医院的吗? 雁九见他呆若木鸡,一直不说话,顿时就恼了,“区区十几两黄金,你能化解这样的祸事……给我弄个这样的表情出来?” 她恼怒地一摆手,“滚蛋吧,老娘不管了,真是狗肉丸子……” “多谢雁大人,”王卫国高叫一声,他终于回魂了过来,冲着雁九深施一礼,“多谢雁大人救命之恩,我这就着人送交五十两黄金来,跟李永生如何打交道,都由雁大人你做主了。” 十七两黄金涨成五十两,他还得道声谢,这是拜托对方多说好话。 雁九见他识做,懒洋洋地一摆手,“好了,那你也不用见李永生了,他对鲍大河盘剥孤寡老人一事,非常地愤怒,相见争如不见?” 几十两黄金,不怎么看在她眼里,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笔外财。 王卫国又一拱手,“如此,那就麻烦雁大人了。” “不麻烦,算是刘院长的面子,”雁九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不过李永生关心的事情,她还是得办好了,“这个鲍大河……你打算怎么处理一下?” “让他回老家!”王卫国咬牙切齿地发话,这一刻,他是恨死了这个小舅子,“我帮他出五十两金子,做为亲戚,也算仁至义尽了。” 雁九沉吟一下,缓缓发话,“他走之前,最好跟吴小女道个歉什么的,李永生那人脾气还算不错,但是他非常看重吴小女……我跟老太太也打过交道,人不错。” “这个您放心好了,”王卫国重重地点头,心里却是越发地痛恨鲍大河了——人家吴小女连朝安局的人都认识,这就是你嘴里的“好欺负”? 王工建长出了朝安局,二话不说直奔细柳巷,来到地方一看,鲍大河正躺在房间里呼呼大睡——昨晚实在太累了。 他四下看一眼,找到一条长木凳,二话不说就狠狠砸了下去,“我尼玛让你给我惹祸……”(。) 第三百五十九章改进 鲍大河被王卫国打了一个鼻青脸肿,然后就跪到了吴小女的房间门口。 没办法,大家找不到吴小女,只能跪房间了。 他一直跪到天黑,然后起身收拾东西,从此再没有在细柳巷出现过——事实上,他都没有再来过京城,王卫国说了,你敢再来,我打断你的两条腿。 他的夫人对此十分地不满,但是王工建长说了,我为你这个不成器的表弟,出了五十两黄金,要不然我都要跟着倒大霉了。 王夫人一听,自家出了五十两黄金,心疼到不得了,然后她又着人打听一下,李永生是不是真的跟李清明和宁致远交好。 这种消息,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以王卫国夫妇所处的层面,若是有目的性地去打听,倒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尤其是黄昊的结局,更是吓出了他俩一身冷汗,暗道幸亏自家反应快,先拿了五十两黄金出来。 李永生是当天晚些时候知道的消息,他跟吴小女在一起,听说对方主动百倍赔偿,又跪在了吴小女的门口,心说算你们识相。 当然,事情这么处理,合适不合适,还要问一问吴妈妈。 吴小女倒是很知足,“能收回房租就好,这多出来的钱,永生你收起来吧。” “我可真不差这点,”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你年纪也大了,存点钱养老,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也别太委屈自己。” 雁九送来了二十两黄金,相当于两千块银元,景教谕一辈子也就赚这么多钱,吴小女用来养老,是绰绰有余。 “那也用不了这许多,”吴小女固辞不受,“我这房租能按时收取的话,足够自己养活自己了,正经是你年轻,用钱的地方多。” “好了吴妈妈,”雁九笑着打趣她,“你那房子,都打算留给永生了,这点黄金,不过是帮他保管罢了,都不是外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这话吴小女爱听,不过她想一想之后,犹豫着发话,“我这房产……唉,还是麻烦。” “有什么可麻烦的?”雁九得了三十两黄金的好处,心情也正愉悦,“我去给城南捕房施加点压力,要不……让这夫妻俩出个意外?” “还是不用了,”吴小女吓了一大跳,“终究都是姓吴,让那一支出个声明,我们分家分得彻底,四族勿连好了。” 她是不具备声明“四族勿连”的资格,但是那一支具备。 “倒是便宜他们了,”雁九低声嘀咕一句,“好了,此事交给我了。” 李永生对如何处置吴家,也没办法置喙,那是吴妈妈的家务事,不过对于鲍大河的下场,他还算满意——钱百倍赔偿回来了,那厮也被撵回老家了。 他倒不认为,一定要对鲍大河的肉体进行处罚,以牙还牙才是王道——你不是爱财吗?我就从钱财上折腾你,让你也尝一尝其中的痛苦。 处理完此事,就是二月十二了,吴小女重回细柳巷,然后撵开一个房屋的租客,让李永生住了下来——她觉得住客栈实在贵了点,自家又有房子,为啥让他住外面呢? 至于说撵走房客,实在太正常了。 住在这里的都是施工人员,一个屋子里,睡十五个人也是睡,睡二十个人也是睡,被撵走的人怎么睡,吴小女不考虑——当初我收不上房租,也没人考虑我的感受,该住的照住。 所以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有意思的是,这些工程队现在也都知道吴小女不好惹了。 他们不但毫无反抗地腾出了房子,还将房间清扫了一番,非常客气地表示:没事,我们会跟上面说,这房子还是我们租住的,他们该出的房租,还是要继续出。 李永生也不是很贪图享受的,住客栈肯定要舒服很多,但是住民居也不是不能接受,尤其是这里到了夜间,只有这一栋楼有人住,相对清净和自在。 不过他住进来的当天晚上,赵渤就和阿宾赶了过来,阿宾还带了他的女朋友来,见识一下这个传说中能量很大的学弟。 吃喝到一半的时候,蒋看海也来了,他再三再四地道歉,说对吴小女关照不够,不过李永生也没在意,说我再离开之后,你记得多看护一下就好了。 这顿酒差不多喝到了子正,大家才散去。 第二天又是阴天,李永生起来之后,也懒得四处走了,搬了一张茶几到楼下,烧了一壶茶来喝,吴妈妈倒是一通忙,不但给他熬了米粥,还从街上买了干炸果子回来,让他当零嘴儿。 看得出来,她乐在其中,李永生谦让几次之后,终于由着她去了。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中午,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吴妈妈在房里忙碌,给李永生准备午餐。 就在此时,两匹大马从远处驰来,上面是两个小校,他们在街口下马,然后牵着马匹,穿过碎砖瓦砾,冲着小楼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李永生才看出来,其中一名小校,竟然是李清明的九儿子。 小九一抬手,冲着他打个招呼,“嘿,好久不见了。” 李永生一时大奇,“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小九憨憨地一笑,“我父亲正找你呢,知道你来了京城,就派我过来了。” “你父亲找我?”李永生的眉头又是一皱,“有什么事儿吗?” 小九使个眼色,将他引到一边,低声发话,“就是你那个收音机,军役部想要获得技术,还要改动一些,若不是知道你来了京城,父亲可能就派人去朱雀城找你了。” 收音机?李永生斜睥他一眼,忍不住想起了过去跟军役部的恩怨。 当然,现在连鹰已经被弄倒了,来找他的又是李清明的儿子,这事儿也不是不能操作,但是李永生想知道的是,“听说李将军下一步,可能接任军役部长?” “这个……”小九看一眼跟着自己来的同伴,犹豫一下,才微微颔首,“这是传言,倒也并非一定不可能。” “小九……九公子你要这么说话,那就没意思了,”李永生脸一沉,挺不高兴地发话,“若是陈布达依旧是军役部长,收音机的事儿,就别跟我提,你应该知道我对他意见很大。” 同来的小校有点沉不住气,“可是连鹰已经被撤职查办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是谁啊?这么插嘴真的好吗? “楚哥您别插嘴,”小九着急了,他可是知道李永生的臭脾气,于是笑着解释,“楚哥是我父亲部下的遗腹子,人不错,就是性子急了点……永生你放心好了,陈布达是肯定要下的。” 李永生一听是军人的遗腹子,当然不会再计较,不过他对小九的话,还是有点不满意,“你的意思是说,陈布达下了,你父亲也未必能上?” “这种事,谁说得清楚呢?”小九苦笑着一摊手,“我父亲的呼声再高,也有上不了的可能,没谁能打包票的。” 李永生知道这说法有理,但他还真就要计较,“如果你父亲当不上部长,我这收音机技术,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我说我的哥哎,你怎么就这么轴呢?”李小九急得直翻白眼,“拿不上你的技术,我父亲就又少了些筹码,你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吧?” 李永生眼珠转一下,笑着发话,“李将军太能忽悠人了,这样吧,我先看着陈布达去职,再交出技术……他什么时候下台?” 李小九气得翻个白眼,什么也没说,倒是那楚哥一拱手,生硬地发话,“阁下,这种军国大事,莫说九哥儿不知情,就算他知情,可能跟您说吗?” 陈布达是兑帅的心腹,一旦动他,十有八九就是朝廷要收拾兑帅了,这种事情真的不能随便说,否则可能坏了天家的全盘计划。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原来军国大事,是我不得闻的,那我就奇怪了,这收音机技术,也是军国大事,为何就要找我来商量?” 楚哥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倒是李小九见识过李永生的促狭,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永生,楚哥是实在人,你莫要跟他开玩笑,正经是这收音机可改进的地方,还是他想到的。” 李永生很清楚,收音机该怎么改,才能更合适军方使用,不过他倒有兴趣听一听,中土国土著的思路,会是怎样,于是他笑着点点头,“那么,就说一说?” 楚哥犹豫了一下,但是年轻人的心态,还是让他看不惯对方大喇喇地说话。 于是他很干脆地回答,“若是能将电台设置在前线,用于侦探敌情、防守疆域,会给我方军队带来极大的便利……”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说,“同时,若是能在战斗队伍里,配置不同频段的收音机的话,有助于我方将领遥控指挥战斗,同时发起攻击,阶段性轮番攻击,都很好协调。” 看到李永生很随意地点着头,楚哥忍无可忍,终于说出了第三点,“其实收音机也可以传递图像的,对吧?” 李永生终于一扬眉毛,心说可视对讲那玩意儿,真心不是我能搞得了,你步子迈得这么大,不怕扯着……那啥吗? (今天更新晚不怪我,是的后台卡了,召唤月票。)(。) 第三百六十章邀请赴宴 李永生最终,还是没有赞同图像传输的建议。 楚哥因为这个,很是对他有点不屑,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留影石是个很简单的玩意儿,他不懂图像传输的原理,连模拟信号容易受到干扰,他都不是很清楚。 李永生非常确定,自己没办法跟他讲明白数模转换,至于基站、流量啥的,就更别说了。 于是最终的话题,还是回到了战场对讲的系统上。 事实上,关于这些,也都是楚哥的猜测,不过顺天府已经出现了三个广播电台,黎庶可以通过选择不同的频段收听不同节目,那么战场上的收听,肯定也是能够实现的。 他此来找李永生,就是想了解电台能不能做得更小,另外还有就是,能否在收音机上设置加密的手段。 其实军役部并不需要收音机的原本技术,这个技术他们已经琢磨得差不多了——军队想要得到什么技术,有的是办法,他们甚至可以从政务院里得到李永生献上的原件。 还是那句话,最尖端的技术,大多都是最先运用在军事用途的。 楚哥想的是,得到李永生的帮助,尽快开发出能用于军队的专业电台。 李永生最终也没给出个准信儿来,他跟李清明关系不错,但是连鹰的案子还没有宣判,陈布达是不是真的干不下去了,这也是在两说——没准今上还会阴沟翻船呢。 所以他最后给出一个答案,“我要跟宁致远商量一下,这东西将来要生产,也是军械局生产,我必须重视内廷的感受。” “军械局……”楚哥好悬一口血没喷出来,面孔都有点扭曲了,“这种军国利器,怎么能让那些没卵子的货插手?你知道不知道,负责军械局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你现在扭头看一看,就知道负责军械局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了。” 楚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是啊,”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洒家只会御马,军械局这事儿,是范公公的御用监管的,不过这位小兄弟的话,我倒是可以带给范公公。” 楚哥扭头一看,发现是两个青衣小帽的中年人,吓得扯了马就退到一边。 御马监最近的名声,是越来越响了,楚哥虽然是烈士之后,还有几个军中耋老照顾,也不愿意触对方的霉头。 两名中年人也不看他,其中一人冲着李永生一拱手,笑眯眯地发话,“见过李大人,宁公公知道您来京城了,甚是惊喜,不过他诸事缠身,特遣小的来问候。” 这位可是司修身份,竟然把姿态摆得这么低,看见太监真的擅长伺候人。 “这位大人客气了,”李永生也不能失礼,他笑着一拱手,然后手腕一翻,手里多了两个金馃子,“一点小心意,初次见面,敢问大人贵姓?” 小金馃子也是一两的,但是对司修修为的太监来说,只是聊胜于无,不过李永生的本意,也就是一个基础的礼节,至于贵姓什么的,更是随口的应酬。 哪曾想,这中年人就笑吟吟地收了,然后作个小揖,喜眉笑眼地回答,“小的俗名雅易安,此前一直在马场,宁公公见小的不易,简拔回京,一向少见,却是小的不是了。” “易安大人客气了,”李永生听他这么说话,还真有点不自在,你一向不在京城,没跟我见过面,就是你的不对? 雅易安笑嘻嘻地回答,“李大人果然年少英俊,气量过人,对了,此间事,宁公公已然知晓,着我问大人一声……可要将那王卫国拿下?” “多谢宁公公好意,”李永生微微一笑,四平八稳地回答,“这事我已经托人处理了,王卫国家风不严,却也不好处理他两回。” “哦,”雅易安点点头,正色发话,“宁翁的意思是说,既然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找御马监即可,找朝安局的人,没的失了身份。” 这话就有明显的指责之意了,别拿御马监不当回事。 但是李永生连气都生不起来,宁致远这么说是有点霸道,但真是不拿他当外人——别人倒是想让宁公公说这么一句呢,可能吗? 不过他也不会接受这一指责,所以微微一笑回答,“我这也是怕宁公公为难,此间的工程,毕竟是孔家人的,低调一点处理最好了。” “哦,”雅易安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出声发话,“对了,宁翁还说了,有点事情想麻烦李大人。” 宁致远现在京城,膨胀得非常厉害,能让他说出“麻烦”两个字的人,也不知道两只手能不能数完,不过这两个字代表一种态度,想来雅易安是没胆子杜撰的。 李永生笑着回答,“麻烦二字,休得再提了,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不是问题。” 他说的是“休得再提”,而不是“诚惶诚恐”。 雅易安心里就暗叹,终究是年轻啊,说话锋锐十足,不过他也无心多计较,“二月十六,是英王寿诞,宁公公前去贺寿,听说英王贵体微恙,宁公公邀您一起前往。” 我次奥……李永生顿时就怔住了,这尼玛什么玩意儿啊。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宁致远此举,肯定大有深意,百分之百是知道,自己跟赵欣欣交往过密了。 这实在不足为奇,他跟九公主在朱雀城开设的我们酒家,也算是当地一景了,有太多人知道,他是赵欣欣的掌柜——而且是很强势的那种。 宁致远做为中土国官府里,最顶端的一撮存在,可能不知道这个吗?人家连他跟王卫国结怨,都一清二楚,朱雀城虽然离得远了点,但这绝对不是问题。 那么,宁致远叫他去赴寿宴的用心,就很值得怀疑了——是要羞辱英王府,说你家九女找了一个孤儿做未来伴侣? 事实上,为了避免可能的尴尬,李永生都没跟赵欣欣去英王府——她让他假扮护卫进去,但是他不想降低身份委曲求全。 他对英王的感觉,其实也有点复杂,此人贵为亲王,然而,李某人身为上界观风使,对此人毫无敬畏之心,但是同时,人家又是他转世伴侣名义上的父亲,太不恭敬也不合适。 所以他一直打的念头就是,待永馨觉醒之后,两人来英王府见过英王,适当地做点什么,了结这一场因果。 现在宁致远提出这样的要求,真的有点令他意外,他倒不是担心,宁致远要自己做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关键是,他感觉自己成了某些人棋盘上的棋子。 这令他十分地不快,把观风使当作自己的棋子,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但是再转念一想,能去参加一下英王的寿宴,也是不错,见识一下亲王的寿诞,同时他能近距离地看到永馨。 最近他还是坚持“早请示晚汇报”,永馨的情况,他也知道不少,不过很明显,小丫头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起码她不说自己的父王为什么在顺天府过寿诞。 为了永馨的安全着想,他去一趟也不为过,而且他此次前去,身份是宁致远请来的医生,御马监老大请来的,并不是什么没有根脚的研修生,想来待遇也会不错。 所以他沉吟片刻,最终点点头,“若是能跟宁公公同席,我是愿意去的,如若不然,那就罢了……不是什么人生病,我都有兴趣看的。” 这话,当然也是相当狂妄的,起码在雅易安听来,就是如此——亲王请不动你看病? 不过他已经从宁致远那里得了机宜,见他应允,马上笑着点点头,“那再好不过了,但是这个同席……却也是要看英王府怎么安排。” 好吧,这理由很强大,李永生必须承认,宁致远就算在今上眼里再红,终究只是十二监的头目之一,英王自己的寿诞,怎么待客怎么安排,轮不到一个太监来指手画脚。 而且这亲王,不是今上兄弟的那种,而是先皇的兄弟,讲亲族尊卑,今上都要让着点。 他想一想之后,点点头,“好吧,不过英王府太过小看我的话,我可能会临时退出。” 他若是被小看,其实也是变相地侮辱赵欣欣——而宁致远只会偷笑,所以对他来说,这一点必须提前说明。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雅易安有点无语,不过他转念一想,宁公公说了,能邀得李永生前去,就算我完成任务了,至于这厮提早离开,关我鸟事? 于是他点点头,“这事我会向宁公公明说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人微言轻,也不敢做主答应下来……请你理解一下。” “唔,”李永生点点头,心说就算你答应下来,我也得相信才行,我有那么弱智吗? 所以他很无所谓地回答,“你记得报知宁公公,这就可以了。” “这个我保证,”雅易安正色回答,“我也不敢不说……您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有了,”李永生随便一摆手,感觉自己有点心烦意乱。 雅易安离开了,李小九又凑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参加英王府寿宴?永生,我发现了,你的气运不是一般地旺。” 李永生翻个白眼,“也不见你老爹给我交气运费……他都副部长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不稳 李永生说什么气运费,李小九是半点不在意,他微微一笑,“永生,我父亲虽然没交气运费,在百粤可是交了过路费的。” 李清明前一阵跟坎帅南下百粤,雁九先行沟通之后,安排人演出一场戏,终于成功地将百粤郡的郡务房长齐晓哲拉下了马。 没有李副部长的配合,齐晓哲恐怕还在郡务房长的位子上活蹦乱跳——没准还会耍出新花样,继续威胁赵欣欣。 所谓欠下人情都是债,这得认啊。 李永生对宁致远的邀请,本来就十分不爽,听到这话,就越发地憋屈了,“九公子,那是他为朝廷发现了一个蠹虫,是军役部长的本分。” 李清明虽然有投入,但是也有收获,在朝廷里的收获就不小,至于老百姓,更是喜欢这种段子——上差出巡,拿下当地的贪官,这得有多么令人喜闻乐见? 没错,帮人就是帮己,只要帮的是正确的人,正确的事,对自身是有好处的。 李小九显然没有想到,李永生竟然会如此地无耻,他想一想之后,低声嘀咕一句,“那可是帮你出气,帮的是……那谁!” 显然,对李清明一家来说,赵欣欣已经是一个不能明说的名字了,没办法,所谓站队就是如此,站到今上那边了,英王啥的,那就不能考虑了。 李清明虽然收获了一些清誉,但是从整件事情上来说,本质上是帮赵欣欣出气,只冲这一点,他就不能太过宣传这一次行为,甚至……他还得尽量闭嘴。 李永生顿时住口,不管怎么说,人家李清明确实是冒了一定风险,而且这风险一旦爆发,也可能造成致命的打击。 李小九见他不说话了,心里也松一口气,“那趁着你最近有些时间,跟楚哥多交流交流?” “连鹰判刑、陈布达下台之前,别跟我说这种事,”李永生摇摇头,又抬手摸一下脸上的伤疤,“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楚哥嘴巴一张,还想说点什么,李小九抬手拽他一把,然后冲李永生笑一笑,“既然是如此,回头你见了宁致远,还是先跟他说一声,这个收音机,我们军役部想自己制造。” “还是你自己跟他说吧,”李永生有气无力地一摆手,“我没兴趣掺乎此事。” 小九笑一笑,转身牵着马走了,行出老远之后,楚哥才低声抱怨一句,“这厮对军役部的怨气,委实大了一点,跟内廷也走得太近了。” 只要是正常的人,就没几个看太监顺眼的,残疾人很少能拥有正常人的心态。 李小九沉默半晌,方始缓缓叹口气,“其实这种东西,若是能保质保量地供应军队,谁来制作都无所谓,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军械局来制造,更有助于保密。” 军械局是归内廷管的,保密手段自然极强。 楚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问题是,内廷眼里只有天家,太不把军队当人看了,宁致远去年,就敢光明正大地毒死两名司修,结果不过是吃了天家一脚。” 李小九又沉默半天,再次出声,“那两人就是要拿下李永生,强抢他收音机技术的,你现在总该明白,李永生为什么亲近内廷,而远军役部了吧?” “这种技术,原本就该供应给军队,”楚哥不以为然地回答,待他侧头见到对方的表情,才干咳一声,“当然,我的意思是说,军队也要给他一些费用……不能让人家白忙。” “当时的军役部,确实是有给费用的打算,”小九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愤懑,又像是无奈,“但是,好像就是几十块银元吧。” “几十块银元?”楚哥愕然地张大了眼睛,现在的顺天府,三个广播电台,收音机也卖得火热,里面惊人的利润,是个人就能感受得到。 这种产品,军役部竟然想几十块银元买走? 楚哥是军人世家,一般时候,说话做事都是站在军方的角度来看问题,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忍不住为军役部的无耻而感到震惊,“这跟抢有什么区别?陈布达这个部长,确实有点不称职。” 小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你觉得,军役部该出多少钱?要知道,当时收音机还没有风靡整个顺天府。” “这个……”楚哥顿时住口了,几十块银元确实少了点,在他看来,几十两黄金应该差不多了吧? 但是想到当时收音机还没有出现,所产生的轰动效应,肯定也会被适当地低估,所以一时间他又觉得,几十块银元,似乎好像……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当然,他这是站在军方的角度考虑的,跟李永生的屁股,不是坐在一边。 “所以说啊,楚哥,”小九深深地看他一眼,又轻喟一声,“有些看起来荒唐的东西,未必就荒唐,只是你没有站在那个位置罢了。” 他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勤于思考,很多东西比对方看得透彻…… 十三号傍晚,又有人来到了细柳巷,这次是刘师姑和曲胜男齐至——自打为曲老扎针之后,两人的关系真是突飞猛进。 其时天雨,大家支起一个大雨棚,坐在里面一边赏雨,一边吃酒。 曲老显得异常开心,近一年多,每到下雨天,她都非常开心,以前每一个阴雨天,都是她的梦魇,但是现在,每一个雨天她都能轻轻松松、神清气爽地赏雨,由不得她不开心。 抬手饮了一瓯酒,她开始指责李永生,说你太不地道,京城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儿,直接跟我说就好了,结果搞成这个样子,知道的说你没联系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薄情寡义。 刘师姑深表赞同,说永生这么搞,真的是很见外,令大家寒心。 吴小女见大家这么说,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心说永生不在,我真要求到你们门上,合适吗? 李永生也不能将因果推到她身上,只能讪笑着表示,“不过是一点小事,无端惊扰曲老和刘师姑,那才是我这做小辈的不敬。” “那大事呢?”曲胜男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听说你有意让军械局为军方生产收音机?” 握草,李永生真没想到,这位也是抱着一些目的来的,不过这个事儿,他也不怕说,“都说内廷不好,我倒没怎么觉得,都道该支持军队,我却没觉得有什么应该。” 曲胜男默然,好半天之后,才轻喟一声,“你愿意给内廷,也未必能如愿,范含失势已经是必然了,莫说今上对他有宿怨,只说今上在争取军队的支持,也要适当地敲打军械局。” 李永生看一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吴小女、张木子和刘师姑,都是曲胜男的人,而此刻的雨并不小,雨棚远处虽然有人,却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就算他们有雁九读唇语的本事,受雨丝所阻,也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怪不得曲老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点评。 她敢说,李永生当然也敢说,“这军械局将来是不是御用监掌握,却也难说,今上重武功,有意扩大御马监的职司,想必曲老也该知道才对。” “我当然知道,”曲胜男不以为意地一笑,“你那自行车,不就是御马监拿走了,着军械局制造吗?” 她虽然淡出了大众的视野,在军中的存在感都不强了,但她终究是坤帅曾经的贴身女卫,平日里只须去坤帅那里走一走,京城里大小的消息,就都传进耳朵了。 李永生点点头,你知道就好,“今上对御马监,是相当看重的。” 曲胜男闻言,不屑地笑一笑,“那宁致远小儿看着猖狂,但是在当下,天家少不得还是要看重军中这帮老将,护卫朝廷根基,还是要倚重军队。” 她一点都不掩饰对宁御马的轻视,不过这也难怪了,她是死尸堆里爬出来的,地位又超然,见不惯那幸进小人,就要张嘴说。 就算宁致远当面听到这话,也无可奈何,对于没有利害冲突的人,宁公公一般不愿意叫真,他就算扳倒曲胜男,又能得到什么呢?没的再收获一些“迫害军中耋老”的骂名。 李永生听得却是大吃一惊,“朝中的形势,紧迫到如此程度了?” 在他印象里,今上还是一个相当任性的少年,能令其放弃对宁御马的宠爱,形势显然很严峻。 “兑帅已然不稳,倒掉是必然的,”曲胜男淡淡地回答,“他这一倒,军中影响深远,更别说还有人也不安分,天家手中虽然有牌,但是这种时候,谁会嫌自己手里的牌少?” 不愧是曾经的卫国标杆,真是啥话都敢说。 很显然,曲胜男并不认为,宁致远称得上是天家的牌——不过区区弄臣罢了。 李永生听到这里,就有点明白,宁御马为啥约自己同去英王府了,感情宁公公也觉得自身处境微妙,要刷一刷存在感了,而英王显然是个极好的目标。 不过他更想知道的是,什么叫还有人不安分?“曲老你的意思,离帅也不稳了?” (更新到,月底了,凌晨惯例有加更,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第三百六十二章路边有耳求保底月票 曲胜男是个想到什么就说的主儿。 但是听到李永生的话,她也忍不住色变,厉喝一声,“小李,这话是随便能说的吗?” 不能说,真的不能说,离帅手握二十万御林军,一旦发动,顺天府将血流成河。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就是在座的几个人罢了,而且这种传言,京城里很多。” “传言未必准确,”曲胜男深深地看他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倒是刘师姑接口了,事实上,在座的人里,除了曲胜男的心腹,就是李永生的一力回护的吴小女——她出身底层,不会对局面有任何影响。 至于张木子……那是道宫中人,可以直接无视。 只有她刘某人,虽然被李永生称作师姑,关系还真不是特别地亲密。 所以她发话了,“永生你在外地,有所不知,最近朝中风云四起,已经有二十余名知府以上的人获罪,其中不仅仅是兑帅的人受牵连,谁家的势力都有……是谁家的势力都有。” 谁家的人都有?李永生扬一扬眉毛,“不会包括大司马吧?” 大司马就是坎帅,应该是今上最信得过的军中老帅了。 刘师姑笑一笑,倒是曲婉儿接着发话了,“为什么不能有大司马?他军中的势力也不弱,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曲胜男原本不想再说,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前一阵坤帅北上,也是要大家看清楚,朝廷里可不止一个老帅……论忠心,谁比得上坤帅?” 这不可能吧?李永生微微皱一皱眉头,若是天家连坎帅也信不过,他屁股下面的位子,还真的不稳了。 坤帅最忠心?也许吧,曲胜男肯定要帮自己的老帅说话。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坤帅已经淡出军队二十多年了,她想有异心,也没那资格不是? 曲胜男这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刘师姑和曲婉儿开始谈论最近朝中的一系列大事。 二十余名知府以上的官员获罪,主要针对的就是跟军方比较交好的,也有因为贪腐被拿下来的,其中还有一名是仲辅的同窗,某郡的同知。 赋税部的副部长告老还乡,那是孟辅的得意门生,还娶了孟辅族中的一名女子,原本是很有希望接替赋税部部长一职的。 曲婉儿和刘师姑一致认为,今上如此处置,其实也算是对孟辅表示出了不满,不过也亏得那位有孟辅为靠山,否则恐怕不会是这么简单地乞骸骨。 不查此人,只能说是今上的恩典,这人的问题非常大。 以寒家子的身份,考上了朝阳大修堂,乡里有人看重其资质,赞助其读完了本修生。 就这么一个人,从如官府到现在,不足三十年,攒下了一份偌大的家业,良田万顷珍宝无数,其子娶妻之日,黄金铺地,宴席上数不清的珍馐美味。 对中土国人而言,勤俭是持家之道,近几十年,因为物质不够丰富,就连天家的起居饮食,都相当简朴——没办法,他要起带头作用。 但是同时,在中土国炫富,也不是特别吸引仇恨,没错,这是一个非常注重家族的社会,稍微有点历史的家族,就是上千年的传承。 家族传承得久了,族里积攒了些好东西,谁能说些什么?人家愿意炫富败家,要着急也是族里人着急,跟外人有什么关系?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有些人是没资格炫富的,比如说乞了骸骨的这位副部长。 你是寒家子出身,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寒家子即可,吃穿用度寒酸一点,没啥可丢人的,只要你有前程,谁敢小看你? 奈何这位偏偏就是耐不住寂寞,小时候穷怕了,也被人小看得多了,忍不住这卖弄的心思。 其实他有孟辅撑腰,一般来说,也没人会在这个上面计较,但是前些日子,被人捅了出来,同时捅给了朝安局、巡荐部、法院和政务院。 仲辅闻听之后,做出了批示,我的同窗都可以查得,还有什么人查不得? 说白了,这位是赶上了,怪不得谁,你贪腐了这么多,还敢炫富,也真是不知死活。 然而,还有更不知死活的,幽州郡军役使吴文辉遇刺此一案,调查了将近一年,一个多月前,房务室室长突然自杀身亡。 这个室长只是在接受调查而已,而且此人是陈布达兄长之子,娶了兑帅的堂侄女。 他的自杀,让整个朝廷的局势,都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曲婉儿非常肯定地认为,这是陈布达甚至兑帅断尾求生的手段。 她如此地点评,“不过,这也是在变相地逼迫今上,逼着他下狠手……陈布达也真是蠢透了,做臣子的,让今上适当地捏住点把柄,其实对他只有好处。” 妇人之见!李永生暗哼一声,他不相信,陈布达连这点政治头脑都没有,那位之所以自杀,而不是献上把柄获取信任,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除了这些消息,朝中还有别的风声——据说今上得知官府中判定了那么多人有罪,非常地气愤。表示此事还要严查下去。 也就是说,这二十多人只是开始,远远没到终结的时候,现在的朝中,简直是人人自危。 而今上旧日潜邸的属官,开始执掌各个部门。 张木子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叹一声,“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永生轻哼一声,“还是有点急了啊。” 按说今上既然亲政,法理上就是名正言顺的天家,重整朝廷秩序,是他的天赋使命。 不过他同时向军政双方下手,在军方也是四面树敌,真的是太不明智了——没错,光宗和先皇给今上打了一个不错的底子,军人们都很忠于天家,不可能出现大规模的反叛。 可是不能反叛,不代表不能另立新君——有“德高望重”的大臣登高一呼,此事就有出现的可能。 想到此处,李永生苦笑着摇摇头:这几个月自己只是感觉英王的日子不好过,其实金銮殿上那位,也未必就煎熬得轻了。 “好了,”曲胜男终于出声发话,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延绵的雨丝,有气无力地摆一摆手,“随便聊一聊可以,那些有的没的,就不要乱说了,还是赏雨吧。” 又聊了一阵,曲老不耐夜凉,起身离开了,曲婉儿、刘师姑等人见状,也跟着她走了——刘师姑原本可以再坐一会儿,但是她考虑到曲老老了,还是随行服侍她。 李永生将他们送走,回到雨棚之下,吴妈妈收走了桌上的酒菜,又弄了一壶热茶过来——她现在越看他越喜欢,端茶倒水都是一种享受。 李永生吩咐起她来,也不见外,“吴妈妈,我突然有点想吃王记吊炉落花生,去给我买上两斤来,多要一些热砂捂住,以防受潮……我不着急,你打一把雨伞慢慢地去。” 张木子静坐在那里,捧着茶杯轻啜。 “好,你等着,”吴小女二话不说,去屋里拿了把雨伞,又揣了一把铜钱,匆匆离开。 待她消失在巷口,李永生才轻咳一声,看向黑漆漆的雨夜,“阁下,可以现身吗?” “曲胜男果然是鼻子灵,”一声轻哼响起,然后雨夜中,就蓦地多出一个灰衣中年人,他的面孔惨白,一身灰衣上,有不规则的明暗斑纹,在这样的雨夜里,是很好的保护色。 他并没有运气护身,所以衣服也是湿漉漉,然而他混若不觉,先看了李永生一眼,又看向张木子,轻声发话,“朝中之事,北极宫也有意落子?” “我在红尘行走,算是历练,”张木子还是垂着眼皮喝茶,也不看对方,“不过你硬要找碴,我也不可能束手待毙……你负不起挑起大战的责任,我若是你,就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哦,是吗?”灰衣人轻哼一声,“可是我刚才,似乎听到你妄议朝政了。” “天下事,天下人议得,”张木子漫不经心地回答,“连这个都不能说,还谈什么红尘历练?” 灰衣人似乎无意招惹道宫,转而看向了李永生,“你似乎对今上不满?”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李永生直着身子坐在那里,似乎很放松,又似乎能随时暴起发难,“希望你别随便胡说八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会死人的。” 灰衣人惨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中掠过一丝古怪,“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需要知道吗?”李永生不屑地一笑,“我只是告诉你,别乱说话。” 张木子蓦地开口,“真的会死人的,我保证,他手下不止死了一个化修。” 灰衣人也是化修。 “呵呵,”灰衣人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好吧,我来此处,是跟你商量个事情,吴小女的五间房子,我买了,你开个价。” 李永生缓缓摇头,“我开不了价,这不是我的东西,你得跟吴妈妈商量。” “吴小女已经被你支出去,买吊炉落花生去了,”灰衣人的嘴角微微上翘,“其实我可以从工建房或者捕房着手的,但是他们都很忌惮你。” (九月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第三百六十三章天机殿来人 吴小女就是李永生的阿喀琉斯之踵,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背负上这个包袱的。 反正他认这个包袱,所以听到对方这话,他很痛快地表示。 “我不可能一直保护着她,但是你想做什么的话,最好先考虑一下,是不是能承受起我的怒火……我这人一般不发火,可一旦发起火来,自己都害怕。” 灰衣人干涩地笑两声,“嘎嘎,可是你好像并没有猜出来我是谁。” 李永生笑了起来,“看起来,你是在逼我,把你留下来?” “只要你有那个能力,”灰衣人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化修都有化修的骄傲,对方再被传得离谱,也不过才是中阶制修,他不可能未战先怯。 事实上,他很怀疑,李永生的战绩里,有多少是靠着其他势力而完成的——比如说道宫。 所以他又看向张木子,“你是不是打算出手了?帮他留下我?” “留下你,用得着吗?”张木子不屑地撇一撇嘴,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抬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你来自天机殿……你身上那股子味儿,瞒不过我。” 尼玛,李永生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天机殿啥时候也开始负责强拆了?” 他对本位面风物的了解,不如张木子,他信得过她。 灰衣人愣了一愣,很明显有点意外,然后又一拱手,“果然不愧上宫高人,好吧,我只是问一下,有没有可能买下吴小女的房子……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价格好商量!” 他屡次三番地强调,没兴趣强买强卖,这应该是他的本意。 张木子来了点兴趣,“为什么一定要买这儿的房子呢?条件也不是很好。” “这位是受人之托来的,”李永生冷笑一声,笑声中满是敌意,“为什么不是陈布达或者兑帅亲至?他们完全可以强抢的嘛。” “陈布达、兑帅?”张木子有点蒙,她有点听不懂李永生的意思——你怎么就知道,是他俩派来的人呢? 灰衣人又干笑两声,并没有否认对方的猜测,“你觉得他俩现在,合适来强抢吗?不过你的思维方式,倒是很令我惊讶。” 那俩正在尴尬之际,怎么敢在京城兴风作浪?李永生也心知这一点。 不过他并不认为,这件事情有多么难猜,见对方承认,他冷笑一声。 “他俩想摆脱现在的困境,必然要求助太皇太妃,那么,肯定要做点让太皇太妃高兴的事情……这点东西,智障也猜得到吧?” 张木子只觉得脸一热,心里暗骂:你才是智障!你全家都是智障! 不过她倒是听懂了他的逻辑,要说现在的中土国,对今上影响最大的,非太皇太妃莫属,而几乎所有的朝廷中人都知道,兑帅及其党羽陈布达,已经是铁铁地上了今上的清洗名单。 这种情况下,团结朝臣说情,显然不太现实,而兑帅在朝臣中,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事实上,就连军方的老人,都有很多人看不起他。 那么他俩的选择,就只有太皇太妃了——若是没得罪了宁致远,或者还能请其敲一敲边鼓,但是现在,也就不用想了。 但是他俩想求太皇太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么只能从她在意的地方入手。 支持太皇太妃的儿子襄王登基?别逗了,中土国没这土壤,要是把襄王换成英王,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城南的棚户区改造工程,是太皇太妃的侄儿干的工程,听说孔二还很能哄老太太开心! 那么,就该解决一些令孔二不开心的问题。 这个事儿,说起来弯弯绕,其实总结起来很简单,兑帅觉得自己不行了,就要四处求人,能对太皇太妃施加影响的孔二,就是他的主攻目标之一。 但是,李永生这块骨头,真的不好啃,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买吴小女的房产。 只要吴小女在这个工程里消失,很多拿吴小女攀咬的人,也就没了目标,工程会顺利很多,孔二公子能赚到的钱,也会多出不少。 关键是前些日子丢的面子,差不多也都能找回来,碍眼的人不在了。 这个账真的不难算,至于请吴小女走人的费用——就是灰衣人说的那样,没有底线。 只要人能走了,价钱不是问题。 不过这个因果虽然简单,但是李永生在缺乏相关信息的情况下,能很轻松地推算出来,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脑瓜,真的比别人好用。 灰衣人就很惊讶,他沉默半天,才叹口气,“既然你都猜到了,就开个价吧,不要太离谱,就都好商量,胜过打生打死。” “我决定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这房子,我五十两黄金买了,不会卖给任何人,而且……我还就请吴小女帮我收房租!” “嗯?”灰衣人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了,“你是一定要跟我们作对了?” “修行之人,念头不通达的话,还说什么修行?”李永生笑着回答,同时眉头一挑,“我就看他俩不顺眼,就想看他俩身败名裂,不服气的话,你动手啊。” 灰衣人又干笑两声,“嘎嘎,竖子果真无知,你可知道,天机殿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不知道,”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那表情很是欠揍,“你动手试一试,没准我就知道了呢,怎么……不敢?” 灰衣人的眼中,透出一股杀气来,“少年人,你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我知道,”李永生笑了起来,“我还知道,兑帅就是天机殿的副殿主之一,但是,那又如何?他本非皇族,又是军职,在天机殿里,待得未必开心吧?” 兑帅真的是天机殿的副殿主之一,但是这个职位,根本就在官府的品轶之外,最早是宗正院的组成部分,也就是说,是皇族用来管理家族事务的。 不过天机殿和因果殿在设置之初,目的就是体察天机、了结因果,这样的职能,用在家族里,是执行纪律和对外威慑的,用在皇族中,早晚也要面对朝争。 但是对于朝廷来说,这依旧算是个荣誉称号,是个半家族性质的机构,管不到朝廷里多少事,只是皇族在遇到动摇统治根本的事情,才会出面。 四大宫跟朝廷抗衡,能形成两个系统,除了朝廷手中有军队,治下有黎庶,还有就是,皇族手里握着的天机殿和因果殿了。 兑帅在军队里经营二十多年,势力庞大,到最后,先皇都觉得,兑帅你做大司马,陈布达做军役部长,这不合适啊——就算有离帅的御林军,也令人感到不安生。 但是事态就发展成那样了,想计较也不行,不但军队会不安,也会令臣子心寒,先皇想一想,得了,大司马由坎帅来当,兑帅你去天机殿吧。 天机殿……是离开了庙堂,但是对臣子而言,这也是个罕见的荣誉。 兑帅进天机殿,在朝堂里的影响,肯定是要小一些了,但是给人的感觉,是“圣宠不衰”,所以他在朝廷里的影响,也不过是转为幕后了。 当然,要是真正按天机殿的职能,他这种顶级朝臣进来的,正是被天机殿所排斥的——你本来就没有皇族血统,要是靠着修为进来的,我们认;靠着官职进来的,还真差点。 兑帅在天机殿混得并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在天机殿混得再好,也影响不到朝政,所以……既然兑帅能在朝廷里继续发挥作用,那么天机殿副殿主,只是一层光环罢了。 李永生说的是大实话。 灰衣人听到这话,身体又是一僵,良久,才侧头看一眼,“敢如此蔑视我天机殿,小子你算第一人。” “呵呵,”张木子笑了,“天机殿果然霸道,比我北极宫强多了……连说都说不得了?” 那灰衣人并不答话,身子一闪,就此消失在雨夜里。 李永生的眼光,却已经转移到了另一处,他苦笑一声,“要不要这么快?” 街角,已经显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手持一把伞,正在快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张木子的脸难得一红,心中暗自警醒,我还真不能因为是上宫高第,就忘乎所以,小看了天下修行人。 不管是李永生,还是灰衣人,发现吴小女回来,可是都比她早一丝。 虽然是在瓦砾堆中,吴妈妈还是走得相当快,眨眼就来到了近前,递上了热乎乎的落花生,喜眉笑眼地发话,“好巧,去了正好熟了两炉。” “这黑更半夜的,又下着雨,你走得慢点嘛,”李永生不满意地说她一句。 吴小女微微一笑,收起了雨伞,也不生气,“走得快点,才能不受潮。” “万一你有个磕碰呢?”李永生也拿她没辙,“对了,吴妈妈,我想花五十两黄金,买了你这里的五间房子,成不成?” “你想怎么做,由你,”吴妈妈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花钱直接过户也行。” 她虽然是底层民众,却也不乏豪气,旁人欠了她六个月的房租,小李一下要回来不止六百个月的房租,她若是靠租房子赚回这些钱,起码得五十年。 再说了,这房子她原本就是打算留给李永生的,眼下也不过提前过户,她相信小李也不会不管自己。(。) 第三百六十四章玄天观外三更求月票 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自己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 吴小女听说,房子过户之后,还能由她打理和收房租,就更没什么不可以的了。 尤其是在她听说,是什么人在打房子的主意的时候,非常豪迈地表示,“明天就过户去,既然是永生的仇家,怎么让他们难受,咱们就怎么做!” **************,负心多是读书人!市井小民中,从来不乏任侠之辈。 倒是张木子有点疑惑,“永生,你说刚才那厮,肯定是那二位派来的?我怎么感觉,他也可能是别人派来的呢?毕竟现在人人自危,多少人指望搭上太皇太妃这条船呢。” 不等李永生回答,她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过也对,没几个人用得起天机殿办私事。” 李永生微微一笑,笑得非常诡异,“你这话,是也对也不对,确实,对方未必是那俩派来的,但是能指使动天机殿的人,还真是有几个。” “哦,是吗?”张木子眉头一扬,饶有兴致地发问,“那你说一说,还有可能是谁?皇族里的亲王吗?” 李永生笑一笑,拿起落花生,专心地剥皮,也不再说话,心说嫌疑最大的,还真的未必是那几个亲王。 灰衣人离开细柳巷之后,一路潜行,竟然来到了御林军的城北大营之外,然后他四下观察一番,悄然地溜进了一个普通小院里。 小院看着平凡,其实一点都不平凡,李永生若是跟着过来,一眼就能看出,小院周边有极为精妙的阵法,而且正处于运行状态。 灰衣人闪身进了正面的大厅,“见过老帅,据我观察,曲胜男只是为坤帅抱不平,并无其他异象。” 坐在大厅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御林军统帅离帅,他微微颔首,“这家伙也就是认一条路,她去看那名修生,所为何事?” “那是她的恩人,而且,她想将收音机的生产,收到军需司,”灰衣人答道,“不过李永生跟宁致远交好,对军役部也有看法,拒绝了她。” 离帅闻言,闭上了眼睛,长出一口气,疲倦地发问,“还有别的消息吗?” “李永生不会化解跟军役部的仇怨,”灰衣人沉声发话,“我假装是大司马所派的人,他拒绝卖出房产,那么就是说,英王应该没有跟大司马私通款曲。” “啧,”离帅苦恼地一皱眉,又睁开了眼睛,“这家伙的交游,还真是广泛,又是李清明,又是宁致远……确定他和英王关系很密切吗?” “应该是这样,”灰衣人犹豫一下,不太确定地回答,“他主要是跟英王的九公主关系密切,但应该可以算为英王的高端战力之一,同时,北极宫中人表示,无意介入朝争。” “好了,”离帅长出一口气,揉一揉太阳穴,“降低关注吧,其他重点关注目标,还有几个态度明朗化了?” 灰衣人默然,半天才回答一句,“此事您不该问我……” 第二天,天放晴了,李永生一大早,就和吴小女去工建房办理过户手续,不过这手续有点繁琐,得先要得到捕房的证明。 而捕房那里,还没有断下吴家的案子,吴家的两人被扣在捕房里,但是赟山吴家迟迟没有反应,别说什么出具“四族勿连”的文书,甚至都没有人来探望这二人。 倒是赟山捕房开出了公文,希望能将二人转回赟山接受调查。 所以这过户的事情,也不是很好办理,说起来是你情我愿,但是真要按流程走,尤其是有争议的情况下,还是很费时间的。 二月十五日,九天玄女诞辰,城外玄天观,举办大型的庆典活动。 玄天观是子孙常住,在积极地向十方常住靠拢,所以四大宫的庆典日,他们都办,四大宫也支持这样的行为,毕竟道宫也需要宣传,也需要黎庶的支持,哪怕他们并不需要香火愿力。 李永生和张木子也去了,毕竟是个庆典日。 观风使对九天玄女,并没有什么敬意——她也承受不起,但是既然入乡,何妨随俗? 更别说赵欣欣做为玄女宫的弟子,虽然不能在玄女山参加庆典,这样的活动还是要来的。 一大早,李永生、张木子和吴小女就来到了玄天观外,而此刻玄天观门口,已经聚集了近千号人,不少人都是乘坐豪华马车来的,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李永生和张木子都没兴趣去人堆里挤,但是吴小女执意要进去上香,她觉得现在自己生活得如此舒心,必须要感谢一下什么才好。 ——好吧,她也不知道该谢谁,那就见谁谢谁好了。 李永生拿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在玄天观的前院停下,跟小道童讨要了一张木桌,摆在房檐下,又取了两条长凳过来,跟张木子坐下。 小道童识得张木子,还弄了一壶茶过来,他们这待遇,在进香的人里,也是一等一的高了。 过不久,又有香客过来,坐在长凳上歇脚。 还好,这些人能来玄天观,多也是心存敬意之辈,倒没有人不开眼到去动桌上的茶杯。 有意思的是,有两个女香客坐着聊了起来,听说话的口气,是下面府城来的,又说起香火来,一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妇人说,此次前来要多烧几柱香,保佑夫君在官场不被小人所害。 李永生和张木子听得相视而笑,中土国的道宫是做功德的,不求香火愿力,不过下面小民知道的太少,纯粹是乱烧香。 不但吴小女这底层民众如此,这官员的妻子,竟然也是这样。 不过道宫从来不纠正这样的错误认知,有信仰的黎庶,总比没有信仰的黎庶要好,无信者做事,容易没有底线。 而且中土国周边,很有几个国家是修香火愿力的,道宫若是宣传,我们不修香火愿力,那相当于是把黎庶往外赶,是变相资敌。 不过另一个女香客,却颇有点意外,“官府中人不是修气运的吗?为何还要在道宫求庇护?气运旺,仕途自然就旺了。” 看得出来,她对官府中人到道宫烧香,相当不以为然——其实这已经犯了官府的忌讳。 少妇闻言,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反正心存敬畏是没有错的,玄女娘娘也是有大来历的,不是那些没有根脚的野路子。” 旁边一个中年男香客闻言,出声调笑这少妇,“你家夫君的上官若是得知,你来道宫烧香,少不得要治他一个心不诚之罪,反是不美。” 少妇刚才那句话,说得就比较含糊,现在见有人追究,忍不住冷笑一声,说话也尖刻了起来,“只修气运有用吗?天大的努力,也比不过会投胎的,你们只看到我为夫君烧香,不知道多少官府中人,亲自来烧香呢。” 说闲话那厮,原本就是逗个乐子,眼见少妇恼了,讪讪地笑一笑,转身离开了。 另一名女香客眉头一皱,“不会这样吧?官员亲自来烧香?” “你哪里知道,最近可是不太平,”少妇摇摇头,“天家吐故纳新革除积弊,烧香的官员可多了去啦。” 说完这话,她站起身匆匆而去,显然也是知道,自家说的东西有点敏感,不如避开。 另一名女香客也没待多久,十几息之后离开。 李永生和张木子对视一眼,齐齐一叹,“本朝气象,不复当初了。” 然后,张木子就是一愣,“你怎么也看得出来?” 她是北极宫中人,宫里的典籍中,记载了无数次的王朝更替,因为这暗合道之轮回,所以宫里也有针对这些更替的分析。 但是她真的想不到,李永生居然也懂这个——就算瘸真君无聊,也不会无聊到教你这些吧? 然而,李永生拥有地球界的记忆,信息爆炸四个字,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信仰缺失的政客,他见得还少了? 不过他倒也无意解释,只是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轻“咦”,待他抬头看时,却是没有找到声音源泉来。 对于李永生来说,这是相当没面子的事,被人注意到了,自己却毫无所觉。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今天来玄天观的人极多,其中不乏四下乱看的,他若不能全神贯注,忽视一两个人也正常。 地球界的老话,“武功再高一砖撂倒”,在一定程度上是成立的,修为高的人,栽在修为低的人手里的事情,也是常见。 接下来,他开始全神贯注了,却是再也感应不到任何的关注了。 当他再次感受到关注的时候,顺着感觉望去,忍不住嘴巴一撇,心里暗暗苦笑:这位怎么也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任永馨,她身边还有任进以及他的夫人,再往后看,一个少女手里牵着一个小萝卜头,胖嘟嘟的永玢见到他,使劲儿想挣脱永琪的手,但是很遗憾,她力气太小了。 任永馨的旁边,还跟着吴小女,很显然,这两位是在里面遇到了,才一起出来。 李永生站起身来,打个招呼,“许久不见,这是……你们一家都来了?” (三更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三百六十五章王对王贺盟主周扒皮900 任家一家都来,实在太正常了,他们结交的道宫势力,就是玄女宫。 玄女娘娘仙诞之日,他们去不了玄女山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不来玄天观? 事实上,任家来的不止这些人,只不过有资格过来打招呼的,就是他们几个。 任进抬手一拱,很客气地发话,“见过张道长,见过李同参。” 张木子点点头,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倒是冲着任永馨招呼一声,“坐吧。” 任永馨已经是内定下的弟子了,她做为宫中前辈,必要的礼节还是有的。 李永生倒没有那么多讲究,也是冲任进和夫人点点头,“你们也一起坐,那位道友,麻烦再拿两条长凳来。” 小道童也认识任进,朱塔任家奉旨勾连道宫,每年二月十五,都要来参加玄女娘娘寿诞,他见得久了,也就认得了。 此刻玄天观里的人,已经有三四千了,也有那有身份的人,弄了茶几木凳来坐,他们这一群,并不是很显眼。 任进却是很注重礼节,先看了张木子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坐了下来。 不过大家随口聊两句之后,任进夫妇站起身来,说还要招呼任家其他子弟,你们年轻人聊吧,我们就不掺乎了。 除了任永馨,永玢和永琪也留下了,永玢还从腰间的小布囊里,取出干果,递给李永生,“这是供奉过玄女娘娘的,永生哥,我分你一半。” “不要,”李永生很干脆地一摆手,警惕地看着她,“你是又打算跟我要见面礼吧?” 永玢一听,眼睛就红了,泪珠在大眼睛里滚来滚去,“我刚才本来想自己吃的,听说你来了,想到好久不见,才专门给你留下的,你……” “好好好,我吃,”李永生赶忙一摆手,他原本也就是逗一逗这小丫头,可并不想把她逗哭,说不得,他接过干果,摸出一个小袋子,递了过去,“喏,给你的见面礼。” 永玢胖乎乎的小手往胸前一抱,泪珠兀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要了!” 张木子看她有趣,少不得笑着说一句,“不要可别后悔,这是玄女宫的灵谷。” 灵谷有品级之分,玄天观也种得有灵谷,但因为不精于种植,品级只算得三等,平日里任家也能从这里交易到一些,但一年也就是十来八两。 别嫌少,玄天观可是在顺天府,京城中的权贵,那得有多少? 而且从本质上讲,玄天观是子孙庙,目前有发展成子孙常住的趋势,但资源终究紧张,不可能拿出太多资源讨好别人。 永玢一听说是传说中的灵谷,眼睛就是一亮,她虽然是族中公认的资质高,但是有生以来,也就闻到过一次灵谷的气味,至于享用,那是不用想了。 想到是来自玄女宫的一级灵谷,她越发地开心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嘴角却已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抓向布袋,“谢谢永生哥……就知道你对我好。” 然而下一刻,一只白皙的芊芊玉手,抓住了李永生的手。 任永馨看着他,淡淡地发话,“太贵重了,永玢不能要。” “你这人……有意思吗?”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她,手一松,索性将布袋掉到了桌上,“你觉得贵重,我不觉得啊,我喜欢这个孩子。” 任永馨抓着他的手不放,又伸出右手,去拿那布袋,“李同参,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你这么做,不是喜欢,而是害了……” “咦?有趣,”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哼,“真是郎情妾意。” 尼玛!李永生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他不用看都听出了声音,赵欣欣你咋就这会儿出现了呢? “咳咳,”他干咳两声,抬起头来,望向声音出处,然后尝试缩回自己的手,“来了?” 尝试……不太成功,任永馨抓得这叫个用力,赶得上孕妇分娩的劲儿了,她的胳膊在颤抖着,眼光却也瞟向了同一方向。 赵欣欣一身劲装,外面披着一件道宫较为常见的披风,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李掌柜,不给介绍一下这位美女?” 听她这阴阳怪气的口气,李永生反倒是豁出去了,他笑着发话,“介绍一下,朱塔任家的任永馨,这位是英王的九女赵欣欣。” “任永馨?果然很漂亮,”赵欣欣斜睥着任永馨,微微颔首,“嗯,名字也好,朱塔任家……好像跟我玄女宫有些牵扯。” 英王九女?任永馨的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待她听说,对方以玄女宫人自居的时候,却是不敢怠慢,于是微微一笑,“见过九公主,您这相貌身材,也是一等一的惊艳,好漂亮的长腿。” “李掌柜跟我说过,一个女人不漂亮,可以称赞她的身材,”赵欣欣淡淡地发话,“若身材也不好,还可以称赞她的气质,哪怕没有气质,还可以夸赞她温柔。”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你已经在夸我的身材了吗?” 姐们儿的相貌,真有那么不堪吗? “姐姐你的身材是真的好,”任永馨笑一笑,“这腿真的好看……对了,请坐啊,看得我都失礼了。” “你也是长得真好看,”赵欣欣的大长腿一跨,就坐到了长凳上,然后看一眼两人握着的手,“你看,李掌柜抓住你的手,都舍不得松开了。” 任永馨马上就收回了自己的玉手,李永生无奈地摸一下鼻子,探手去抓茶杯,心里忍不住嘀咕:明明我是被抓的,你这得瞎成啥样,才能这么胡说八道? 关键时刻,有人站出来帮他辩护了,永玢大声发话,“是我姐姐抓的永生哥哥,她觉得永生哥给我的见面礼太贵重了。“ 赵欣欣这时候才注意到,桌上还有一个小袋子,而这袋子的样式,她也实在太熟悉了——五两装的灵谷小袋。 虽然她很不忿,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不过若是有比较合理的解释的话,她的怒气就小了不少。 当然,她心中的块垒,不是那么容易能消除的,于是微微颔首,“原来李掌柜你跟我求的灵谷,都是要送给这小丫头的?” 李永生有点忍无可忍了,“赵欣欣,有些话咱俩回头说好吗?” 赵欣欣顿时住口,原因很简单,回头说的事儿,就是当下不方便说——这种表述方式,谁远谁近,这还用说吗?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像吃醋,她停了一停之后,又出声发话,“李掌柜,这几位你也跟我介绍一下呗。” 或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管是称呼“李掌柜”也好,还是她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其实都说明了,她想要宣布,对某人拥有主权——哪怕她可能自己都不会承认这种心态。 李永生将在座的人,都介绍一遍,介绍到吴小女的时候,他终究是没点破,这就是那个给你喝红糖水的女人。 不过他也说了,吴妈妈常年住在细柳巷,是个职业稳婆——你应该可以想到些什么吧? 果不其然,赵欣欣的脸上,掠过一丝异色,顿了一顿才发话,“稳婆?红糖水煮鸡蛋,是不是对产奶有好处?” “产奶还是要老母鸡熬汤,”吴小女闷声闷气地回答,“红糖水是生产时候用的,补力气补血,九公主莫要误听人言。” 赵欣欣听到她嘴里的“红糖水”三字,就已经知道,眼前这老丑的稳婆是何人了,不过她也知道,眼下自己的身份,一旦跟对方相认,会给她带去诸多的不便。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多谢赐教,李掌柜,能找个地方聊两句吗?嗯……任永馨,你也可以跟着来。” 任永馨淡淡地看她一眼,“他屡次大索南疆,想必找的就是九公主……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着去了,我不喜欢他脸上那道疤。” 果然不愧是玲珑心肠,她竟然猜出了,赵欣欣就是某人在一直寻找的永馨。 不过终究是绝世美女,又是从小到大骄纵出来的,她点破对方身份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后果。 吴妈妈却是惊得刷地就站了起来,“是你?那个小女孩?” “你们都想多了,”赵欣欣淡淡地发话,“李永生不过是我手下的掌柜,任永馨你也号称京城第一美女,要对自己有信心……我找他,不过是有人想要见他。” 任永馨是什么人?根本不吃这糖衣炮弹,她微微一笑,“能令九公主亲自前来相请,看起来,李永生可为良配,九公主要珍惜。” 赵欣欣冷冷一笑,“你若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处境,就不会这么说话了。” 说完之后,她站起身就走,李永生迟疑一下,跟着走了,而张木子紧随其后。 其他人也想跟着,张木子一道目光,冷冷地扫来,大家终于是绝了心思。 三人直接穿出了玄天观的前门,又穿过门前的广场,来到了对面的一片小树林里。 赵欣欣带着两个侍女,就静静地站在小树林外沿——当然,她身边肯定还有其他护卫,只不过目前没有显现出来。 过不多久,一辆豪华的马车驶来,缓缓停在他们面前,一个佝偻的老妪先跳下车,然后又是那高大老者。 下来四五个人之后,一个英挺的中年人,也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为盟主周扒皮900加更,顺便求九月保底月票。)(。) 第三百六十六章兴衰之道 李永生对中土国的高官,并不是很熟悉,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英挺中年人:英王? 英王一下车,旁边那些看似无所事事的闲人,顿时就簇拥了过来,目光不住地向四下扫视。 英王大踏步走过来,并不关心那些,而旁边有人从储物袋摸出阳伞什么的,在旁边张罗了起来。 眨眼之间,一个雨棚就搭了起来,里面还摆放好了桌椅和茶具,四把阳伞摆放在四周,明显是一个阵势。 英王并没有跟李永生打招呼,而是直接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然后才上下打量他。 你要这么做,就没意思了,李永生见状,心里真的不高兴,也不跟他打招呼——是你要见我,不是我要见你,跟我摆谱,你不够资格。 如果不是永馨这一世转生到你家,我冲你点一下头,起码够你跟外人显摆五十年! 不过他终究不是小肚鸡肠之辈,所以也只是微笑着一拱手,“见过英王殿下。” 其实照常理来说,他这个态度和行止,也远算不上恭敬。 然而,英王似乎是疏于小节之人,他眼中没什么情绪,嘴角微微上翘,“想不到欣欣能结识你这么个妙人,也是有趣……对了,看座,给北极宫的道长也摆上座位。” 李永生和张木子坦然就座,赵欣欣则是拿了一个小凳,坐在英王旁边,比他矮了许多,正是一副承欢膝下的样子。 然后,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树林中一片寂静,偶尔有小风吹来,刚吐出嫩芽的树枝轻轻舞动,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静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英王见他俩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才开口打破了寂静,“小女欣欣受我所累,连番遭遇刁难和刺杀,还要多谢两位的援手。” 张木子的眼睛半睁半闭,很干脆地回答,“我只是适逢其会,英王要谢,就谢李永生好了。” 看她的样子和口气,竟然是不怎么买英王的账。 李永生也微微一笑,很干脆地吐出六个字来,“我跟欣欣有缘。” 一直以来,他都有点诟病“我与XX有缘”这种句式,现在这么说,也不过是恶趣味发作。 英王听到这话,明显地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小家伙你还真不客气啊。” 一个是天潢贵胄亲王之女,还是玄女宫的弟子;另一个不过是名孤儿,眼下也不过是在教化房挂个职,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之大,简直无法形容。 这种情况下,还用大喇喇的口气,说什么有缘? 也就是英王涵养好,只是婉转地说对方“不客气”,但骨子里也是那个意思——凭你也配? 李永生笑一下,淡淡地回答,“英王亲自着人来请小子,必然有原因,既然是这样,我也没必要客气不是?” 我虽然身份、地位和修为都很一般,但是你这堂堂的亲王要见我,说明我并不是一无是处,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个,就没必要说这些题外话了。 英王愣了一愣,怔怔地看着他,须臾,又叹一口气,“你这样的人才,最终留不在朝廷,也实在令人扼腕。” 说完之后,他又看一眼张木子,很显然,他知道李永生跟北极宫的关系极深。 这说明他在见面之前,也做了不少功课。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殿下若是为朝廷惋惜,不如惋惜一下九公主,如此惊艳的资质,竟然要入道宫,实在令人感到扼腕。” “是吗?”英王闻言笑了起来,很随意的样子,“永馨一直比较有性格,不过你们都说她资质好,我还真没觉出来,你能跟我说一下吗,她的资质哪里好了?”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沉默了差不多四五息时间,才微微一笑,“她的资质……现在还不方便跟殿下明言。” 英王难得地尴尬一下,嘴角也微微一抽,“呵呵,是吗?” “是的,”李永生点点头,“起码玄女宫栗化主是这么认为。” 听他将锅甩到了栗真人身上,英王就算得了面子,自然也就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栗真人确实这么说过,对了,你对朝廷官员不再单纯倚仗气运,似乎有自己的看法?” 咦?李永生惊讶地看他一眼,“原来刚才在我耳边轻哼的,是殿下?” 身为亲王,你这么听人墙根儿,真的好吗? “不是我,”英王摇摇头,很坦然地回答,“是我一名护卫,他对你们的言论,深表赞同,所以我才临时决定,见一见你。” 原来是临时决定,李永生这才搞明白,于是他微微一笑,“其实信仰缺失这种事,不算多么稀罕,殿下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没必要再问我吧?” 不管是什么体系或者宗教,一旦人心不靖,最早感受到的,就应该是同一团体内的人。 他才不相信,英王对此没有察觉,而且,应该也准备了相对的措施才对。 “信仰缺失?”英王怔了一怔,然后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词……果然精辟,不愧是传说中的博本院第一人!” 你连这个也知道?李永生忍不住咧一下嘴巴,你丫到底调查了我多少? 英王却是被这个词震得不轻,双目迷茫了好一阵,才叹口气,“果然是如此,不过我觉得,官府中人不信气运信香火,这种情况……现在也还不多见吧?” “不多见吗?”张木子又忍不住出声了,她冷笑一声,“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所以我俩才感叹本朝的气象。” “不至于吧?”英王再次愕然,“朝廷严查不就行了?这原本就是该禁止的。” “呵呵,”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 这话何其幼稚!张木子本来想指点一两句的,听到他不屑的笑声,才轻咳一声,“禁止吗?你问李同参就是了。” 英王将目光转向李永生,“你不会怀疑,朝廷连这点都做不到吧?” 中土国没有什么国外敌对势力兴风作浪,官府的执行力,还是相当强的。 “我当然认为官府能做到,”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但问题是,你管得了人,管不住心,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卫国战争之初,朝廷为何会脆败?“ 信仰缺失……人心散了,队伍没法带了……脆败……英王觉得,自己这辈子听到的新鲜词,也未必有今天听到的多。 但是偏偏地,这些词汇都是很好理解的,他一听字面意思,就能理解个大概。 卫国战争之初,中土国大片的领土,迅速地沦陷,这跟官府的统治无力,有直接的关系. 而统治无力的原因,就是因为有太多的官员不作为,太多的官员,根本不关心朝廷的存续,黎庶的生死,也就是说,朝廷气运对他们来说,真的无所谓。 他们关心的,就是自家的利益。 后来光宗使用了铁血政策,对外异常强硬,对内大肆清洗,而中土国又有足够的纵深,大踏步后退的同时,大力整顿朝纲,才赢得了卫国战争,迎来了中土国的新生。 英王对这一段历史,实在太清楚了,平日里推演过多次,所以他才会注重李永生和张木子的评价。 于是他微微颔首,然后出声发问,“那现在的情形,又是一个由盛而衰的转折吗?” 张木子冷冷地看他一眼,冲李永生一撅嘴,“你问他。” 她心里有答案,但是却想听一听,他会怎么说。 而且北极宫的弟子,是不会涉入朝争的,她也不想点评这些。 “由盛而衰还早,”李永生微微一笑,“恰恰相反,这往往是盛世的开端。” “盛世的开端?”英王的眉头一扬,就待说,你这小子岂不是在胡说八道? 不过紧接着,他似乎就反应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点意思,继续说。” “这很简单,”李永生笑着回答,“衰败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有兴盛了,才会给衰败提供足够的土壤,没有兴盛,谈何衰败?” “这话说得……”英王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那岂不是说,我们若是伸手去管,那中土的兴盛,就遥遥无期了?你这话有点自相矛盾。” 李永生又是一笑,“此兴盛非彼兴盛。” 英王陷入了沉默中,张木子的眼珠,也转个不停。 两人都大致理解了李永生的意思,但是这个机锋,也着实有些高深。 “呵呵,”就在此时,传来一声轻笑,场中蓦地出现了一个小老头,灰色衣裤,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看起来颇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架势。 他出现之后,直接放出了一张椅子,大喇喇地坐在上面,“看茶!” “老供奉,”见到此人,在场的人齐齐行礼,就连英王也站了起来,抬手一拱,“见过供奉。” 就连张木子,都站起了身子,和李永生一样,拱一拱手,并不说话。 来人是什么修为?看不透,李永生都看不透。 老供奉摆一下手,大喇喇地吩咐一句,“不用多礼。” 然后他侧头看向李永生,“小家伙你说得不错啊,钻研过兴衰之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无心真君三更 面对突然出现的怪老头,李永生不卑不亢地回答,“略略涉猎过一二,钻研二字,却是不敢说。” “就刚才那几句,也比大多数赵家人理解得深啊,”老供奉轻叹一声,“你面前这小家伙,也有治世之心,不过对此还是有些蒙昧,有负‘英’这个封号啊。” 英王被说得有点羞愧,却还不敢发作,只能讪笑一声,“我哪里有什么治世之心?不过是穷极于道,喜欢探索一些本源就是了。” 老供奉微微一摆手,“你跟我辩解这个没用,不如去跟你那皇侄说,我也无意管这些……李小哥,还是帮他解惑一二好了。” 李永生皱一皱眉,不过最后,还是耐心地发话,“这个人心思动,本质上讲不是坏事,穷则变,变则通……通了,社会才能兴盛。” 英王很痛快地点点头,“这个我懂,就是你说的,若是这‘通’是以信仰缺失为代价,那么在兴盛之初,就埋下了衰败的种子,可是如此?” 不愧是被封为英王,思路相当地敏捷和开阔,李永生微微一点,他就明白了。 赵欣欣则是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永生,目光有些迷离。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殿下果然是天纵之才,我要说的正是这个。“ “我要问的可不是这个,”英王一摆手,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我且问你,什么叫此兴盛非彼兴盛?你认为的兴盛,该是什么样子?” “这还用得着说吗?”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那就是在兴盛之初,信仰不要缺失。” 张木子本来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忍不住翻个白眼:你这话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她并不认为,李永生的话,是建议引入香火愿力的修行方式,那还不是跟没说一样? 英王却是在关心别的,他眉头一皱,正色发问,“你的意思是说,兴盛的中途,其实也会出现信仰缺失?” 多稀罕呐,李永生翻个白眼,“兴衰轮替,自有其道,天下万物,谁躲得过去?人力能做的,无非是尽力减少衰败的影响,争取撑到下一轮的兴盛。” 赵欣欣冷不丁地出言,“如同先皇祖光宗一般,本来有盛极而衰之兆,结果正好遭遇卫国战争,反而就撑了下来。” 李永生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她这话说得……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英王听得却吓了一大跳,“你这孩子,不要胡说八道,父皇取得卫国战争的胜利,正是因国力强盛,哪里来的盛极而衰?” “行了,你自己明白说的是真话假话,”老供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很不客气地表示,“真正强盛的话,一开始怎会被人打得屁滚尿流?” 英王不敢做声了,心里其实还有几分不服气,卫国战争之前,中土国虽然有些奢华之风,但谁能否认那是盛世? 老供奉不说他了,又看向李永生,“你的兴替之说,深合大道真意,我也曾听大德布道,言兴盛之初,往往是祸患之源,莫非这朝廷气运,就不得兴旺吗?” 李永生笑一笑,“百废待兴之际,如幼儿新生,生机勃发,并无必然的祸患,待开始兴盛,便有如人体由幼及壮,稍有不慎,便积累下了隐患,久而久之,必成衰败之源。” 老供奉默然,半天方始发问,“然则,如何能尽量避免隐患滋生。” “大抵……我有两策,”李永生慢吞吞地回答,“一策重的是事在人为,总要殚精竭虑,防止祸患发生,这样的兴盛会来得慢一些,僵化一些,暮气虽重不失方寸。” “确实,”老供奉点点头,“急于求成,过分强调变通,容易导致信仰缺失,只知钻营心无敬畏,朝廷失了立朝根基,正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腐朽总是从上层开始的,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却懒得再说了。 而老供奉却提了出来,“按部就班地发展,确实慢了点,但重在厚重,可是我想请教一句:厚重便无隐患滋生了吗?” “纵有隐患,但根基尚在,”李永生意兴索然地回答,“我也说了,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在场的人尽皆默然,良久,张木子轻叹一声,“终是逃不脱兴衰轮替,兴替原本是大道。” 英王心思机敏,少不得又问一句,“那第二策呢?” “第二策嘛,”李永生微微一笑,“不可说,眼下说不得。” 老供奉的瘾也勾了上来,眉头一扬,“如何不可说?你知他是英王,可知我是谁?” 李永生又是一笑,“便是老供奉真身在此,也是说不得的。” “真身?”张木子听得眼睛一眯,随后笑了起来,“真君何必跟我们小辈开玩笑?” “咦?”老供奉眯着眼睛看着李永生,“小哥眼力不错,师承哪位老友?” 李永生继续笑,同时还摇着头,“不可说,真的说不得,英王殿下也知道,我意不在官府,跟真君并无冲突。” 老供奉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咳咳,”张木子轻咳两声,“三月三是真武帝君诞辰,家师曾言,许久不见无心真君了,真君既然能观礼玄女娘娘寿诞,何妨前往北极宫一游?” “嗯?”老供奉斜睥她一眼,“这位小道长师从何人?” 他当然听出来,对方是不容他动手,是以出声威慑。 “家师为北极宫三宫主,”张木子又一拱手,毕恭毕敬地回答,“名讳不敢言。” “是她啊,”老供奉轻哼一声,“你家二宫主,我是好久不见了,有些挂念。” 张木子沉吟一下,李永生却笑了起来,“二宫主说了,想见他,我可以代为通告,真君确定要见他吗?” “就你?”老供奉眼睛一眯,上下打量李永生几眼,似乎是才认识这个人一样。 良久,他才哼一声,“你能联系上那瘸子?” 瘸真君失踪,别人不知道,真君级别的人,哪个不晓得? “我有瘸真君拜帖,”李永生摸出一块玉简在手上,淡淡地看着对方,“老供奉……愿接?” 老供奉虽然只是一具化身在此,但那是真君化身,神通广大,神念在玉简上一扫,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正是那老对头的。 至此,他再不敢怀疑,对方能联系上瘸真君,而且他刚才出言试探,说的是“瘸子”两个字,对方也还了“瘸真君”三个字回来。 那么就说明这个李小哥,背景还不是老瘸子,真要是那厮的弟子,哪敢称呼“瘸真君”?此人的后台,还要强于老瘸子,才敢这么说话。 至于说老瘸子的玉简,他才不会接,那厮一般不找人麻烦,谁家有草菅人命等大罪,丫才会找上门去,出手就是狠手,据说因此积攒了不少功德。 而瘸真君行事虽然不着调,但上门收拾人的时候,一般都会下拜帖,对上小势力也不例外,不是威胁恐吓的意思,而是表明我要堂堂正正地来。 左右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 老供奉心里腹诽,但是这帖子他还真不能接,一旦接了,瘸子绝对有胆子找到天机殿去,到时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他对瘸真君的行事,不怎么看得上,但是对其战力,那真是不服不行——北极宫的第一高手! 再想一想,李永生背后,应该还有一个起码跟瘸子比肩的存在,他有再多的想法,也得收起来,现在的中土国,真的乱不得。 他看一眼张木子,发现北极宫的女娃娃,也是愕然地看着李永生,心说果不其然,她竟然不知道他有瘸子的拜帖,就要一心一意地维护,可见李永生身后,真的另有高人。 再想一想这李永生对气运兴替的理解,他越发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是大德之辈,哪里培养得出来如此眼光高远的年轻人? 于是老供奉微微摇头,“我收帖子做什么?就是百来年不见,有点想念,下一次缘法大会,可否见得到他?”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据说可能去,但是……谁能替瘸真君做主?” “哦,”老供奉点点头,然后眼珠一转,“小哥,你叫他瘸真君,可是不太合适。” “嗯,”李永生点点头,却也没兴趣问为什么不合适——无非是不够恭敬罢了。 “真君是修行中人的称呼,”老供奉一本正经地发话,“道宫中的高人,尤其还是北极宫的二宫主,应该称其为大德,这才合适。” “无心真君,”张木子叫了起来,她面色铁青地发话,“阁下身为真君,在我等小辈面前,还请体面一点。” “哈哈哈哈,”老供奉仰天大笑,十分得意的样子,下一刻,身形就消失不见。 张木子却是余气未消,她左右看一看,就盯上了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阴森森地发话,“很开心吗?” 要知道,高大老者可是化修,他的伴侣,那个老妪也在旁边,两人合力的话,面对两三个化修的围攻,那是丝毫不惧。 张木子这小小的高阶司修,竟然敢如此挑衅,真是不知道死活。 (三更,求保底月票。)(。) 第三百六十八章九公主的心思 张木子发飙,高大老者却不敢发怒,然而,这不是因为对方是北极宫人的缘故。 滨北双毒横行中土多年,手下也没少了道宫弟子的性命。 关键是,老供奉说的这个笑话,是北极宫不能忍的,堂堂的瘸真君,成了缺(瘸)大德,换给四大宫哪个宫,也不能忍。 这笑话不是第一天讲出来的,没错,这是个老梗,但是敢这么说的人,只有真君,北极宫三宫主因为此事,诛杀过起码六个真人——其中有三个是道宫中人。 北极宫三宫主喜欢二宫主,这不是秘密,怎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还有传言说,瘸真君为了让她死心,才会在证真的时候,放弃了重塑肢体的机会。 而眼前这小姑娘的师尊,就是三宫主! 高大老者的嘴角抽动一下,很无奈地发话,“这个……我真的没笑,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是这样啊。” 老妪火了,不答应了,这尼玛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他笑一笑不行吗?你个小小司修……” “行了行了,”高大老者赶忙哄她,“这是三宫主的弟子,无心真君笑得,咱们笑不得。” 他这话也是带刺,心里不高兴,难免带出情绪来。 张木子也知道,自己发作得有点没道理,所以冷冷一哼,“他笑得?嘿,走着瞧。” 无心真君搞出的这一幕,让大家都有点尴尬,不过真君就是这个位面最顶端的存在了,喜怒由心,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谁能计较? 真君之间开点玩笑,不是很正常吗? 只是其他人,没资格参与到这个玩笑里罢了。 很快地,英王就最先调整过来了情绪,“小李,第二策,真的不方便说一说?” “真不方便,”李永生摇摇头,看到赵欣欣哀求的眼神,心里一软,“殿下,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情况,应该先考虑其他方面的问题。” 都要被别人虐成狗了,你跟我讨论朝代的兴衰之道,想得有点多了吧? 英王怔了一怔,然后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那我跟你谈……我现在的情况?你确定可以跟我讨论?” 这还击也是很凌厉的,你有资格跟我说这个吗?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办事总要分个轻重缓急,殿下是天纵奇才,但做事也未必能面面俱到,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能再考虑其他……我这话是不是有点冒昧?” 岂止是有点冒昧?你简直是冒犯了!英王也不想跟他多计较,“那行吧,回头再说第二策,永馨,帮我送一下他。” 我不跟你谈了,走人吧你!果然是亲王的范儿。 不过他称呼赵欣欣,用的还是小名,李永生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也就懒得跟他计较。 赵欣欣默默地站起身,将他和张木子送出去,走了好远之后,才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父王来此。” 李永生早就将这些事丢到了脑后,闻言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任永馨回来。” 赵欣欣的头刷地就扭了过来,看了他半天,才出声发问,“你若知道呢?” “就算知道,我也会来啊,”李永生看着她,微微一笑,“我等的是你,她只是过客。” 过客也值得你送灵谷吗?赵欣欣很想问这么一句,不过最终还是扬一扬眉毛,“你觉得我父王,会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天家?” 这问题……真的好让人蛋疼啊,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今上已经登基了。” “好了,我就随便问一问,”赵欣欣虽然年纪不大,也是骄纵出来的,但终究是天家血脉,平日里的言传身教不少,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说的。 李永生见她意兴索然,少不得说起了别的话题,“这无心真君是何处的供奉?” “天机殿的供奉,”张木子咬牙切齿地发话,“我看他是太平日子过久了。” 李永生的眉头一扬,他也有类似的猜测,但是这种时候,天机殿的供奉,居然跟英王混在一起,实在令人有点不解——难道这就是英王的底气? 赵欣欣却是情绪好了一点,“真君是太爷爷请来的,原本是因果殿副殿主,后来沉迷于天机之道,去天机殿做了供奉。” 因果殿副殿主?那这厮的战力,想必也不弱,李永生沉吟一下,还是问出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是支持英王殿下的?” “真君号无心,”赵欣欣扬一扬眉头,略带一点无奈地发话,“只管庇护国朝,也无意朝争,他跟父王接触,是不怕人非议……大约也仅此而已。” 他们说话的时候,无心真君又出现在了英王身边,似笑非笑地发话,“你家的九女,却是福缘不浅……不过她竟然想你去争那个位子,好奇怪。” “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英王苦笑一声,又叹一口气,“我可不敢有其他的念头,只求我这一支,能顺顺利利传下去,不过眼下看来,也有些难度……皇侄儿有点狠啊。” 你真的不想吗?那你又何必学什么治世?无心真君淡淡地看他一眼,“不若我跟今上说一声,放你一马?” “真君你饶了我吧,”英王苦笑一声,“若是让他知道,我请得动真君求情,就算眼下过关,早晚也是个横死,不如逆来顺受。” 无心真君冷冷一哼,“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死心,那也由你。” 在他看来,真君的求情,定然是管用的,但是对于英王来说,也是一种约束,起码他真要谋夺大宝,那就相当于让真君食言,后果可想而知。 面对这样的逻辑,英王也只能苦笑,他还能做什么? 毕竟无心真君是天机殿的力量,不是他自行笼络的真君,此番人家前来,也是在玄女娘娘寿诞期间,关注玄天观,而不是看他英王的面子。 所以有些话,他是没办法说得太透彻的,要不说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悲哀,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无奈…… 李永生跟赵欣欣,也没有共处了多长时间。 不过因为无心真君的出现,九公主明显不再跟任永馨计较——这并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她更在意的是,“我请你请不来,倒是要跟宁致远一起来?” “我是以医生身份来的,”李永生耐心地解释,然后他才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奇怪,宁致远说英王有恙,我刚才也没看出来啊。” “我也没听说父王有恙,”赵欣欣先是一愣,然后苦笑一声,“你说这个宁致远,是不是在坏我父王?意思是说他伤病在身,永远都不配执掌大宝?” 李永生挠一挠头,心说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他倒是有别的猜测,“也许是你父王选了自污……我发现擅长自污的人很多啊。” 张木子默默地听他俩说了半天,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我说,这红尘中的事情,有你俩说的这么复杂吗?” 赵欣欣轻笑一声,感触颇深地叹口气,“道宫就强出很多吗?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中午时分,九公主去跟英王汇合了,她对吴小女,没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 吴小女看着她离开,似乎想问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出声——李永生距离她,已经很远了,眼下双方能相处甚得,真的很不容易,至于赵欣欣,就离她太远了。 任永馨对赵欣欣的离开,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还盛情邀请张木子三人,同任家人共进午餐。 表面上看,这是北极宫的准弟子,对同门的前辈表示敬意。 午餐是选了玄天观外院的一间雅舍,差不多有百平米的方圆,摆了六桌,大部分都是任家子弟。 任家的规矩比较严,上首一桌,就是任进他们陪着张木子,不过又多了一个规划司的副司长,也是刚刚升上来的,任进的堂弟。 吃饭的时候,有任家子弟上来敬酒,主要敬的是张木子,都是毕恭毕敬。 张木子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面,不过既然来了,也没办法。 大约吃了半个时辰,大家就散去了,本来是各自离开,但是任进的夫人听说,张木子目前在吴小女的家里落脚,就嘱咐自家的马车,将人送过去。 同行的是永馨三姐妹,很显然,任家很想维系好这一层关系。 马车行在路上,永玢兴奋地缠着李永生,要他教自己怎么服食灵谷——这一袋五两的灵谷,此刻就拴在她的腰上。 其他人并没有说话,李永生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真是不想打击她的情绪,莫非你还以为,这五两灵谷真的都归你了? 别逗了,地球界孩子们的压岁钱,一般来说,都不是能完全归自己支配的! 不过此刻,没有人提醒永玢这一点。 李永生猛然兴起了促狭之心,“若是族里要代你保管这灵谷,永玢你怎么办?” 永玢顿时就呆住了,想了半天之后,委委屈屈地解下了腰间的袋子,“永生哥,还是你帮我保管好了。” 李永生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来任家也是一样的嘛。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声就戛然而止,只听得任永馨轻声发话,“那永馨就得时不时去见你,服用灵谷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真君无行 对上李永生,任永馨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将这个大男孩放在眼里,原因无他,她美艳的名气,响遍整个顺天府,惊动了太多的杰出少年,所以她当初在意的,只是张木子。 然而在不经意间,李永生在她心里的份量,就变得越来越重,她甚至想不起来,这种转变是如何发生的。 也是因为帮助他的缘故,她终于提前获得了进入道宫的机会。 任永馨是冰雪聪明的,她甚至可以确定,那赵欣欣就是李永生要找的女孩儿。 搁在往常,她会开心李永生找到了要找的人,但是现在,每每想到这个,她的心里,都会漾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为什么是她? 她并不认为自己比赵欣欣差,除了家世,赵欣欣哪里比我强?那两条长腿吗? 而且就算是家世,英王这次也遭遇了很大的麻烦,能不能平安地度过这场风波,也是难说。 所以,她一听说永玢要李永生代为保管灵谷,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建议永玢现在就开始服食——灵谷这东西,当然是越早服食越好。 永玢这样的资质,没有早早服食灵谷,并不是资格不够,而是因为任家的灵谷,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族中的重要人物都不够用。 总之,任永馨默认此事,族中肯定会有微词,不过她却顾不了那许多了,因为永玢肯定不可能一个人去找李永生,她当然会陪着她来,顺便还可以跟同门前辈张木子打好交道。 李永生并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但是他非常确定,若是任永馨时不时来找自己的话,赵欣欣绝对要给自己脸色看。 所以他只能干笑一声,“永玢,我可不能帮你保管,因为我在顺天府也待不了几天,大约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永玢闻言,停下解那袋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能多待一阵吗?” “真的不行,”李永生笑一笑,索性心一横,慧剑斩情丝,“这次我来京城,是陪着赵欣欣给英王贺寿,英王寿诞是明日,过后我们就该回了。” 永玢学着大人一般叹口气,那圆圆的婴儿脸上,是浓浓的失望之色。 “李同参,不若这样吧,”任永馨冷冷地发话,“你去跟我伯父说一声,这原本就是你送永玢的见面礼,要她自行保管好了。” 这种行为,在中土国是可以理解的。 本来就是永玢的东西,李永生做为送礼者,此前不知道任家的情况,不便乱说话,现在得知这东西可能会收进族产,他可以强调一下:我的礼物是送给专人的,别人最好别动。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任永馨的语气有些僵硬,显然很不开心。 任永玢却没有注意到,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家主最注重承诺了,不如咱们现在就去?” 冷不丁,张木子说话了,“来来回回的,还不够麻烦,永馨,你跟任进说一声,这灵谷不要收入族里,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不要跟小女孩抢东西。” “好的,”任永馨乖巧地点点头,心中却是纳闷,张大人怎么管起这种小事来了? 李永生却心知肚明,张木子为何这般急躁。 果不其然,到了细柳巷之后,吴小女热情地留客,张罗着给三女烧水弄吃的,张木子却是冲李永生使个眼色,转身走了。 两人来到一片遍布瓦砾的空地,有一棵大腿粗的丁香树,孤零零地矗立在其上。 张木子走到树下,转过身来,黑着脸发问,“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张大人,你跟我请教秘法的时候,说话可不是这口气。” “这能一样吗?”张木子狠狠地瞪他一眼,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眼,她那口气不知不觉地就泄了,“你骗了我这么久,我不该生气吗?” “你没问,我怎么算骗?”李永生没好气地一翻眼皮,“再说了,我也真是联系不上他……我说,无心真君,您这有完没完?” “无心真君?”张木子紧张地左右看一看,“你不是在忽悠我吧……你真看得到他?” 周遭寂静无声,似乎是在无言地嘲笑着某人。 李永生无奈地一拍额头,冲着一个方向叹口气,“真要我将您请出来吗?” “小子果然眼力不凡,”空中隐约传来一声轻笑,“好了,我也是有点好奇,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等了好一阵,张木子才叹口气,狐疑地看向李永生,“真的走了?” “这谁知道?”李永生一摊手,很无奈地发话,“若是他化身走了,换成真身来,我肯定感觉不到的。” “哎,”张木子意兴索然地叹口气,知道自己可能被一个真君盯上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跟李永生找后账了——瘸真君跟无心真君,可是分属不同体系的。 只冲无心真君那个玩笑就可以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太好。 然后张木子又反应了过来,其实计较二宫主的名帖,还真没啥必要——反正是看不到人,反正是瘸真君的气息。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那张名帖可否借我一用?” “没搞错吧?”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真君之物,那是随便能借的吗?” 张木子脸一沉,“我是要拿回宫去,献于长者得知,你看我是拿道君之物招摇撞骗的人?” “拿回去,再还回来怕是就难了,”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你还跟我说借?” 这是肯定的,张木子也清楚这一点,瘸真君百年未现踪迹,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若是有物证证明,瘸真君还活着,北极宫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留下这个物证。 “待真君归来之际,自会还你,”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再者,我并不能分辨真君的气息,必须得拿回宫里,请长者辨识。” “对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我也知道你不能辨识,所以此前才会不告诉你。” “你总是有理,”张木子没好气地哼一声。 “总是有理不是正常吗?”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像你这没理还要指责我的行为,我可是学不来。” 张木子气得一翻眼皮,手一伸,“拿来!” 李永生摸出玉简,递了过去,“今天就走吗?” 张木子狠狠地瞪他一眼,“我可以着人来取!” 她匆匆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得意洋洋地发话,“昭雪真人不久之后路过,她是赶着回北极宫,参加真武帝君诞辰的,大约明早就可以到达。” 昭雪真人姓陈,是一名心性坚毅的苦修士,李永生上次见过她。 “你自己看着安排吧,”李永生嘟囔一句,“明早我还要早起,去宁府跟宁公公汇合。” 英王寿诞不是小事,虽然他原本该在大名府祝寿,现在临时到了逼仄的顺天府王府内,有点调遣不开,但是一大早,英王府的四周,就被贺寿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现在大部分的官员,都知道英王的行情不好了,但是英王只要没有举起反旗,他就是亲王,所有该有的体面和仪式,一样都不能少。 顺天府知府,照样得亲自赶来维护秩序,幽州郡郡守,也必须遣人来道贺——虽然他绝对不想派人来。 军役部也不想派人来,但还是不能不来,英王曾经在军役部供职五年,还差一点被留在西陲坐镇,军役部里,他的亲信不多,但那毕竟是他供职过的地方。 政务院也派了人来,亲王寿诞,当地的政务司,是唯一能比较深度介入的部门,其他部门都要避嫌——亲王不得结交地方。 政务院这次是派来一个副院长,规格也很高了,还带来了院长的贺词和贺礼。 当然,来的最大的大佬,还是当今天家。 不过今上是一大早来的,他听说皇叔身体欠佳,特来问候,待了一阵匆匆离开,倒是留下两个司礼监的太监,帮着张罗。 能体现天家意志的,可并不仅仅是司礼监,当宁致远的马车在引导之下,来到英王府大门口的时候,道贺的宾客都齐齐一怔:今上眼里的大红人,也亲自来了? 以宁致远的炙手程度,其实可以直接驱使马车进门,但是他不知道得了什么人的提示,竟然在门前下车,在两个小黄门的引导下,带着李永生步行而入。 如此一来,李永生当然也落入了宾客的眼中。 虽然他缓行小半步,差着宁致远一个肩头,但是数遍中土国,能差宁致远一个肩头的人,也真的不多,而他又是如此的年轻,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这个年纪和相貌,按说就该是护卫,但这里又不是战场,谁家护卫能离主家这么近? 再说了,宁御马的护卫,可能才是一个制修吗? 就在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之际,门外又来马车了,却是太皇太妃派出了一名尚宫,给这个非己出的光宗之子,带来了一份赏赐。 喧嚷之中,时间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眼看巳时已到,英王府开始整治寿宴。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次英王府寿宴,采用的是分席制,而且还是古礼,一席两人。 (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七十章变生贺盟主喜欢2个人睡 顺天的英王府,是昔日的皇子府,面积并不大,再加上亭台楼阁也占了相当的地方,能腾出来摆酒宴的地方,也不过二十来亩地。 不过这次,英王是执意要低调了,来贺寿的人,王府并不留饭,真想吃饭的话,前院有流水席,领了食盒打饭菜,也有席面,吃完就走人好了,颇有点地球界自助餐的模样。 然后就是中院的分席了,三十六个席位,没点身份的坐不到这里。 院子里三十六个席位,能欣赏院子中的歌舞,中院的正厅里,还摆了十八个席位,这是贵宾中的贵宾。 也就是说,英王的寿宴,正式宴请的,就这么五十四个客人。 当然,皇族不能算在内,王府后院,起码还有三四百号人,不过那就是内部的家宴了。 不管怎么说,堂堂亲王的寿宴,才这么点人,那不是一般的砢碜,往年英王在大名府摆寿宴,光是皇族也有五六百人。 顺天府的皇族多,但是这种场合,合适来的并不多,要紧人物必须来,不管有什么恩怨,这是体现亲情的时候,但是不要紧的人物,能不来就别来了。 这种情形,这种场合,绝对不是亲族之间拉近关系的时候。 英王在中院的大厅陪客人,后院的皇族,可以在晚上陪——那时候就是家宴了。 大厅里,英王高踞其中,左手是宗正院的宗正,这是第一尊贵的客人——事实上宗正是皇族,此刻坐在这里,无非就是帮着英王招呼客人。 英王的右手边,就是宁致远,可以说,抛开皇族之外,宁公公算是第一尊贵的客人。 当然,比宁致远身份不差的人,也海了去啦,比如说政务院的副院长。 但是副院长也只能坐在宗正的下首,成为表面第三、实质第二尊贵的客人。 没办法,谁让政务院的院长不来呢?副院长虽然代表了院长,但他的身份真是差一点。 宁致远的位置,真的是令众人瞩目,相较而言,宗正院的宗正,大家还确实没感觉。 宗正身份尊崇,那是必须的,但也只有尊崇的身份,其他嘛,蛋用不顶——人家负责皇族事务,大家都是朝臣,关宗正院毛事? 当然,在某些场合下,宗正在某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上,还是能适当歪一歪嘴的,但也仅仅如此了——你要宗正劝一劝今上,不要再对付英王了,他敢吗? 宁致远是大家关注的中心,那么李永生也免不了被人琢磨。 今天的分席制是古礼,两人一席,一主一副,不像现在的分席制,是一人一席。 这个副席,可不是端茶倒水的,那些是下人做的事,古礼来自于诸侯分封,主位上坐着的是诸侯,副席上是相国——最起码也是个谋士加勇士。 午正时分,场子里的歌舞继续,宴会也开始了。 吃喝一阵之后,海西郡郡守发问了,“宁公公,何不介绍一下阁下身边的少年俊杰?” 海西郡守是英王旧部,原本授职西疆乌孙郡军役正使,想跟着英王大干一场,结果英王镇守西疆的打算,胎死腹中。 他就直接被晾在了那里,又过年余,英王去军职,他也改迁乌孙郡同知——这就是军转民了。 事实上,他的仕途也还算顺畅,先皇大行之前,将他放到了海西做郡守。 不过乌孙郡在中土国西北,海西郡则是在东南,虽然升任正职牧守一郡,是可喜可贺的,但是这样的调动,也委实令人无语。 乌孙郡行动靠马,海西郡行动靠船,乌孙牧羊,海西种茶…… 但是不管怎么说,海西郡的郡守,是脑门刻字的英王人马,所以他来了。 相较地球界的政客,中土国的官员比较有节操……好吧,其实这跟节操也没什么关系,总之就是这么一个社会风气,中土讲究荣辱与共,不讲朝秦暮楚。 大厅内十八席,他是唯一的封疆大臣。 英王的嘴巴微微动一下,想要帮着介绍李永生——他自认,对李永生的了解,不会比宁致远少,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倒要看一看,宁致远打算怎么介绍这个人,或者可以由此得知,那个登了大宝的皇侄,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是朝阳大修堂的李永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宁致远不说话则已,开口就是石破天惊,他笑眯眯地表示,“我受刺客袭击,性命垂危,多亏他的针术施救,三凤九鸣……太医院一致认定,他的针术,远超针王桂一男。” 有意思的是,他不介绍李永生的其他业绩——其实也不合适介绍。 “开玩笑的吧,”有人直接表现出了异议,针王桂一男,那是两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天才。 “原来是他?”有人却是听说过此人。 还有人心怀疑惑,“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吗?我看他都中阶制修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这时英王却出声了,“小李的针术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其他方面也颇为不俗,现在已经是博本院的研修生,即将结业了,至于朝阳大修堂,他是曾经在那里插班修行。” 有人讶然发话,“原来寿星公也识得他……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 这话看似夸奖李永生,其实有点打宁致远的脸——你找一个陪客来,却是英王熟识的。 宁致远面带微笑,似乎并没有听出言外之意。 紧接着,却是首席的宗正出声了,他看着李永生,“莫非是写《拯救战兵雷锋》和《赵氏孤儿》的那一位?” 李永生本来不能随意说话,见有人发问,才抬手拱一下,“回宗正大人,正是小子。” 回话的时候,他依旧坐着,这也是古礼,站起来回答,才是灭自家威风。 “哦,”宗正点点头,也不多说,其实他心里有点不喜欢这小子。 他是不参与朝政的,对朝廷里的东西也很陌生,但是对这个修生,他却知道得不少。 原因很简单,《拯救》这个话本,是为光宗刷声望的,对皇族的影响很大,甚至那位居住在深宫的老太太,都亲口赞许过——这东西一听就是假的,但本意是好的。 她是光宗的妃子,岂能不知道光宗的心性? 宗正也因此知道了此人,不过最令宗正记忆深刻的,还是去岁巴蜀郡递交上来的一个故事——《赵氏孤儿》。 皇家也姓赵,宗正院一开始以为,此故事随便说说的,但是很快地,博本院那里,递交上来了文字话本。 这事儿折腾了宗正院好一阵,他们不得不四下考证,皇族是否有名唤赵盾的苗裔,流落在外? 就在同时,话本在民间也流传开了,公孙杵臼和程婴,很好地向大家演绎了,什么叫忠义,在注重道德的中土国,这种故事深受黎庶的喜爱。 不过最令宗正苦恼的是,今上知道这个故事之后,异常兴奋,说赵武弱冠之际,程婴了结恩怨——“寡人也到了快意恩仇的时候”。 旁人赶忙劝阻,宗正院也是这个意思——天家你风风光光地荣登大宝了,还有什么恩怨?小心是别有用心的小人,想要离间皇家的亲情。 这不可能!今上斩钉截铁地回答,说这故事的是李永生,写《拯救战兵雷锋》的,那个人,寡人信得过! 若不是天家如此旗帜鲜明地表态,英王等人,岂会这么快就陷入尴尬中? 对于这两个故事,宗正其实是非常喜欢的,但是今上利用赵氏孤儿做文章,却是他不喜欢看到的——他身为宗正院宗正,操心的不是一国朝政,而是赵家人的内部事。 见宗正不做声了,宁致远才微微一笑,出声发话,“听说英王殿下近来贵体有恙,我特着人从百粤郡请来李永生,为殿下略尽绵薄之力。” 显然,这是打脸,他并不说,李永生是跟赵欣欣一起回来的,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也是他笃定,英王不会把实情说出来,堂堂的郡主,跟一个寒家子不清不楚,就已经很坏形象了,更关键的是,跟赵欣欣同入京城的人,竟然被宁致远拽走,成为英王寿诞的外客。 这能很明显地说明,今上对眼下的局面,有超强的控制能力。 英王对这一招,也是相当无可奈何,他已经知道,今天李永生会跟着宁致远前来,但是他总不能跟女儿说——让那个李永生提前来,进后宅祝寿好了。 平民终究是平民,想要攀上皇家的高枝儿,难度不可想象。 英王如果真这么做了,还不够其他皇族笑话的,而且很容易给人一种饥不择食、丧心病狂的感觉——为了这点意气之争的小事,就认可天潢贵胄跟升斗小民的来往? 与其让皇族里面生出这种反感的看法,倒还不如让李永生跟着宁致远前来。 所以英王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多谢天家关爱,我最近身体确实略有不适,也是昔年的老毛病了,其实在大名府静养即可……小李也可以跟着去。” 他不想承认自己有病,但是此刻不认的话,那就是不给天家面子,所以先含糊答应下来。 就在此刻,场中一队宫装舞女走来,他笑着一摆手,“看舞吧。” 舞女们且歌且舞,从大厅外慢慢飘了进来,粉臂玉腿,娇娆无限。 猛然间,李永生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大声发话,“有毒!” (为盟主喜欢2个人睡加更,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七十一章接二连三 李永生这一嗓子,委实有点惊人,不少人讶然看了过来。 不过大多数人,是以看白痴的眼光看过来的,英王寿诞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人存在? 但是英王身后的二名侍卫,却是齐齐向前跨了一步,以防万一。 而与此同时,带头舞女身侧的两名宫装女子,身子齐齐向前一蹿。 一人一抖手,打出了一团青色的雾气,另一人却是抬手做一个诡异的手势,场中顿时出现了百余柄长剑,虚浮在空中,对着英王刺了过去。 “剑阵?”有人惊呼一声,就待冲上前解救,却猛然间发现,有些体酥骨软,竟然使不出力气来。 事实上,就算能使出力气,除了几个化修,其他人也是白搭。 今天是英王寿诞,来庆贺的宾客,大部分都没有携带兵器在身——英王府不是金銮殿,有些人是可以携带兵器的,但是这大好日子,谁会这样做? 那么英王的两个侍卫,就是唯一能阻挡刺杀的人选了。 两护卫也没有让人失望,身子一纵就挡在了英王的桌前,一边拔出刀来抵挡攻击,一边大声呼喊,“有刺客!” 两护卫都是高阶司修,战力超群不说,防御力更加地惊人,直接无视了那些青色的雾气,手中长刀舞得水泄不通,挡格着剑阵。 要说亲王的护卫,肯定不仅仅是高阶司修,但是眼下是大喜的日子,不可能有修为更高的护卫在场——这算是防谁呢? 不过这两名侍卫的存在,也就是争取时间,瞬息之间,就有七八柄长剑透体而入,两人兀自强行挡格着。 而那放出青气的女子,更是抬手掣出了一根金色长锏,一锏扫出,直接将上前阻拦的海西郡守打得倒飞了出去。 海西郡守是军中猛将,以他的级别以及跟英王的关系,本来是能带兵器的。 但事他毕竟不是军职了,若是带兵器进入大厅,容易给人不好的联想——英王军中旧部重执兵器,这是要向别人暗示什么吗? 不过他也是相当了得的,大手一挥,前方就出现一个白色光芒的盾牌,同时激发了护身的符箓,浑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 然而,虽然他是化修,两名舞女看似司修,可是这手执金锏的女修,一锏下去,竟然就砸碎了白色光盾,并且砸飞了通体白光的海西郡守。 而那放出剑阵的舞女,头顶又幻化出一支黑色小剑,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直取英王胸腹。 关键时刻,一名护卫合身扑上,硬生生地用胸膛挡住了黑色小剑,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那黑色小剑透体而入,那护卫倒退半步,应声倒地。 “贼子尔敢!”有人怒喝起来,幻化出刀剑,斩向两名舞女。 按说大厅里坐的人,大多不是化修就是司修,可以幻化出各种手段,攻击两名舞女——比如说博本院的总教谕孔舒婕,就是司修,一只白色的大手,使得出神入化。 然而,在这种场合使出类似严厉手段,不但速度慢,而且有所不妥。 想像一下,在地球界,美国副总统在家举办轰趴,猛然间遇到刺客了,保镖们当然必须尽心竭力,但是来的宾客里,虽然有人随身携带了枪,他敢随便开枪吗? 不敢!因为这不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他虽然也想开枪,可是误伤到副总统怎么办? 而中土国这里,尤其多了一层顾忌,没有人知道这刺杀是谁干的——万一是今上授意呢? 今上肯定没兴趣派人刺杀赵欣欣,但是对于英王……那就难说了,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总之,在场众人谁也不敢不出手,可是没几个人敢用太犀利的手段。 两名舞女受到多方的攻击,但是她们身上也有护身符,现场有三名客人,使出的都是束缚类的手段,都是齐齐地攻向了那名操纵剑阵的女子。 这是明显的配合不默契,但实在情有可原,没什么人能有资格,组织起这样的一群人,做防范刺杀的练习——哪怕是今上,敢这么组织,那也是对朝中重臣的不尊重。 大家只是看到,这操纵剑阵的女子,对英王的威胁太大了,除了百剑齐发,还能继续放出飞剑。 至于说另一名舞女,对英王的威胁当然也很大,但她使用的是钝器,这个威胁就要小很多,英王肯定是有护身符的,大不了人被砸开,不可太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然而这么想的人,还真的错了,下一刻,英王面前,蓦地出现了一面门扇大的黄色照壁,金色的长锏重重地击上去,直将照壁击得不住颤动。 紧接着,金色的长锏猛地爆裂了开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大厅里气浪四溅,整个大厅甚至都微微地一颤。 所幸的是,在场的人修为都不算低,凭着护罩和各种防御手段,虽然不少人被气浪波及,但还真没几个人受伤。 就在这爆炸声中,那黄色照壁居然……居然龟裂了开来,而金色的长锏爆炸之后,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被炸做了一小片一小片。 碎片四射,而大部分的方向,还是冲着英王而去。 “咦?”一直以来,英王都稳稳地坐在那里,并不慌张,直到听到这声巨响,才脸色一变,站起身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待看到金色的照壁不稳,他手持长剑转身就跑,嘴里高声喊着,“抓刺客!” 一边跑着,他身边就冒出了白光,显然,他身上也是有护身符箓的。 不过在李永生看来,他这会儿跑开,十分地不明智,这是直接把后背让给了刺客。 正对刺客,且挡且退,直到坚持到支援的大部队前来,这才是正道。 然而,赵家虽然先人勇武无比,半途中出了一个光宗,也是敢拔剑站在阵后督战的主儿,可是大部分的皇族,早就被日常的锦衣玉食,骄纵得身娇肉贵了。 英王也是如此,别看他的封号是英,也曾经亲手斩杀过虎豹,但那都是被侍卫们包围了,由他出手,远远地张弓搭箭或者使用术法,绝对不会突破安全距离。 连千金之子,都坐不垂堂,天潢贵胄,本也该如此。 然而这样的战斗,怎么可能锻炼出近身搏杀的豪气来? 就在此刻,大厅两侧的角门开启,冲进来四个人,一侧是滨北双毒,一侧是另外两个化修。 但是他们虽然冲进来了,但是爆炸的余波尚在,四下翻滚的气浪,让他们有一个短暂的停顿——真的是一时半会儿搞不清状态。 一名粗壮大汉反应最快,他在不明情况的情况下,大喝一声,“咄,看刀!” 一声喊出,直震得人胆颤心寒头晕眼花,连房梁上都扑簌簌地掉了灰尘下来。 他原本就擅长音攻,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这种大范围的攻击手段,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就连英王都被这一嗓子,震得微微怔了一怔,然后迅速地冲着出声的方向冲了过来——有两个化修出手,他肯定是安全了。 但是就在这一刻,变生肘腋,旁边有一个服侍的小厮,原本是跪坐在那里,等着旁人召唤的,猛然间双手一张,冲着英王扑了过来。 这小厮也是制修的修为,而且只是初阶制修,英王好歹也是起码高阶司修的战力,见状冷冷一笑,抖手一道白光打过去,“死吧!” 英王封号为英,按说不至于太糊涂的,更不会草菅人命,但是这种情况下,一切异常的行动,都该被扼杀,至于说会误伤什么人,那真的顾不了许多了。 广义上讲,英王今天若是被刺杀,起码要有上千人陪葬,这真不是开玩笑——他就算再恶了今上,也只能今上出手,其他人出手,都是中土国的敌人。 杀一人而救千人,该如何取舍,这不需要考虑。 然而,他一道白光打过去,那小厮就如同没有看到一般,身子没有半分的停顿。 小厮的身子,被白光穿过的同时,就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火焰。 莲花状的黑色火焰,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膻味,毫无阻碍地扑向了正在后退的英王。 英王虽然胆气一般,见识却着实非凡,他的眼睛一眯,愕然地尖叫,“业火?” 传说中的红莲业火,乃是情绪和因果所化,可以归为天罚的范畴,而业火生出的红莲,居然是黑色,那就说明负面情绪和恶因太多。 这样的的天罚,不是一般的护身符扛得住的——真君之下,谁的护身符,扛得住因果? 原来两个舞女暴起发难,并不是真正的杀招,这制修小厮舍身化业火,才是此刻的底牌。 然而就在此刻,有人冷哼一声,一张黑色的纱网,正正地网住了那一朵黑色的莲花。 黑色纱网出自滨北双毒的老妪,双毒本来就是玩水的,老妪平日里打出的水滴有毒,此刻水汽化作纱网罩住了业火。 能克制业火的东西寥寥无几,不过水火本相克,老妪的水雾中有毒,还能克制一下这黑色业火的负面情绪,差不多就是以毒攻毒的意思。 英王也不指望这纱网能抵挡住业火,能拖延瞬间即可,他一转向,继续奔逃。 下一刻,不止一个声音惊惶地大叫,“英王小心!” 他的身侧,又一朵火红的莲花扑了过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撼神符三更求月票 英王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又有一团业火扑了过来。 业火收集不易——理论上就不可能收集到,撇开别的不说,就没有容器装得了它。 尤其是这种形之于外的业火,更是极为罕见。 绝大部分业火的表现方式,只是心魔,高阶修者会遇到的心魔劫,就是很强的业火了。 英王寿诞,竟然能见到两朵外放的业火红莲,不得不说,亲王就是亲王,待遇就是不一样,再罕见的东西都可能遭遇到。 英王在向外冲的时候,遭遇来自斜前方的黑色业火,他不得不向侧后方退去,途经那名被黑色小剑打入了胸膛的护卫。 但是谁也没想到,那名倒地不起的护卫,猛地化作一朵火红的莲花,扑向了英王。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在场的人齐齐惊呼——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贴身的护卫,竟然也是刺客,这实在让人大跌眼球! 英王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长剑没命地斩了出去,心里却是暗暗地一叹,如果我随身携带了山河社稷图的话,又何至于此? 英王府的山河社稷图是仿品,正品在皇宫之内,算是中土国的镇国之宝。 就算是仿品,威力也不可小看,毕竟是气运重宝,防身或者拿人,都是一等一的方便。 业火虽然难以抵挡,但是又怎么能击破这万里山河、遑遑社稷? 遗憾的是,英王不敢把山河社稷图带在身上,起码最近不敢带。 诚然,这仿品也相当贵重,算是英王府压箱底的宝贝之一了,但是有英王在,才有英王府,英王不在了,哪里还有什么英王府? 他不敢带在身上的原因是,他不想让那个皇侄再怀疑自己了——你整天带着山河社稷图,脑子里惦记啥呢?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可笑,但却是真实的,帝王的猜忌之心,根本是不可理喻的——“维民所止”都能被视作“雍正无头”。 是不是你堂堂的英王,觉得自己拿个仿品,有点委屈了?想换个正品啊? 其实,今上就算换一个置疑的借口,理由依旧强大:你天天带着山河社稷图,想要防谁? 下意识地挥出长剑,英王的脑中,是满满的愤懑和凄怆,他知道自己挡不住! 然而就在这一刻,红色的莲花,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地停在了空中! 英王的长剑,却是正正地斩到了红莲上。 红色的莲花一抖,一抹红色染红了剑锋,迅速地蹿向长剑的剑柄——业火真的不是能随便抵挡的,大多数的攻击,反倒有助于业火的蔓延。 英王本来就没打算幸免,挥出长剑,只是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 一口气出完,他发现业火还没有烧过来,而手中的长剑,只剩下手柄未红了。 看一眼还停在空中的业火红莲,他下意识地扔掉手中长剑,继续拔腿跑路。 若是此刻再出现第三朵业火红莲,那就铁铁地建功了。 但是很遗憾,刺客已经底牌尽出了,连英王的贴身护卫都被暴露了,还能有什么底牌? 而且,真当业火是很好收集的吗? 下一刻,红莲业火又动了,追着英王而去。 不过,有这么一个缓冲,已经足够了,下一刻,英王的身边,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盾牌,然后有人冷哼一声,“鼠辈尔敢!” 紧接着一道冰墙出现在红莲业火的前方,至于那黑色的业火,重在怨念够强,但是声势不够——终究是制修化身的业火,持久力不够。 红莲业火能烧灼一切,瞬间就穿入了冰墙中,但是就在这一瞬,冰墙迅疾地上冲,直接将大厅屋顶撞出一个大窟窿,笔直地冲上了天空。 冲上天空足有近千丈,冰墙轰然炸开,业火红莲也炸裂开来,化作点点红光,渐次消散。 大厅里,出现一个灰色衣衫的小老头,正是无心真君。 真君号无心,修的是无心道,是无情道的一支,取义“天若有情天亦老,情到浓时请转薄”,以有情证无情。 他的好奇心极强,但是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心性极为坚毅,冰系术法就是他的主修之一。 以冰系术法而言,冰冷若是到了极致,可以将情绪都冻结,甚至可以冻结时间和空间。 所以他发出的冰墙,内中蕴有无情之意,而业火的难以抵挡,主要在于怨念和因果。 就像滨北双毒的毒水一般,这无情冰墙也是业火的克星,而且比毒水更甚。 正是因为如此,业火不能迅速穿透冰墙,从而被他带出了英王府。 不过就算是他,也不能迅速地消灭这有形的业火,索性让它消散在中土国国都的气运中。 无心真君将红莲业火送走,看到黑色的业火还在众人围攻之下挣扎,少不得冷哼一声,一道白光打过去,直接将黑色业火也卷进去,从屋顶的大洞送出去。 就在屋顶上方的数十丈外,冰球炸开,此刻的黑色业火,已经是点滴皆无。 接下来,他才一背双手,冷冷地看向在场众人,“尼玛,我才说吃两杯酒,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没人说得清楚,两个舞女早就被众人击杀了——大家倒是想留手呢,但是数十击下去,就算有气儿,也就只有出的气了。 更别说这两位也都是死士,眼见不可为,就果断自我了断了。 至于说那小厮和护卫,早就身化了业火,连尸身都没留下,就剩几捧黑色的残渣了。 刺客都已经不能说话,只能找其他人求证了。 最先调查的,当然是那一队舞女,王府的管家招来一队侍卫,直接给舞女和带队的修者下了禁制,将人押了下去。 但是这显然没有完,紧接着,侍卫们又将目光对准了在场的宾客,刚才纷乱之际,大家的表现都是如何,这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倒是英王轻哼一声,“好了,寿宴继续,你们下去审问好了,着世子主持讯问。” 他说得轻松,但是王府的大管家第一个不答应,“殿下,这毒自何来,还没有查清楚。” 毒不是剧毒,只是让人气息不畅,运转时费力——太狠的毒,就不可能一点不被察觉。 刚才大厅里二十余名宾客表现不佳,跟中了毒也有很大的关系。 王府的寿诞中,竟然有人下了毒,这事必须调查清楚。 英王沉吟一下,一摆手,“赶紧去请姜太医……对了,这里还有个名医的嘛。” 一边说着,他就侧头看向了李永生。 不过,有人比他更对李永生感兴趣。 无心真君走到李永生面前,上下打量对方两眼,才出声发话,“你适才抛出的玉符,是定身术?” “定身术?”在场的人闻言,顿时喧哗了起来。 按说才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大家都知道此刻不宜喧哗,但是……真的忍不住啊。 定身术是上古三大空间道术之一,名头十分响亮,但是已经有近千年未现,很多人都说已经失传了,但是也有人说,此道术的传承者较为低调,不愿意招来觊觎。 刚才那红莲业火在空中诡异地停了一下,为英王争得了逃命的时间,但是当时场面极为混乱,没人知道缘故。 只有有数的几个人,才知道可能是何人出手——比如说宁致远,虽然当时,他也在狼狈地抵挡着金锏炸裂带来的冲击。 宁公公亲眼看到,自己身边的修生,向空中抛出了一块玉符,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团粉末。 就在玉符碎裂的同时,那红莲业火在空中猛地一停。 就在无心真君说话之前,宁致远都不能肯定,是不是李永生抛出的玉符起了作用。 当然,眼下真君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当然就不会再怀疑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是定身术,我可没那样的造化。” “嗯?”无心真君的眉头微微一皱,不高兴地发话了,“我看你的造化就不小,既然不是定身术,那你抛出的玉符,蕴含了什么道术?” 他就认定了,那是定身术,原因很简单,能无声无息地定住红莲业火的,只有空间道术才可能,那么,不是定身术又是什么术法? 至于说定身术才将业火定了那么一瞬间,这也好理解,别说道术了,就是普通术法,也是有人能习得精通,有人却粗疏。 你请教人,有个好一点的态度行不行啊?李永生真是有点不高兴,“到底是何术法,回头我自会向英王府解释。” 不解释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只需要向英王府解释,不需要买这无心真君的账。 无心真君也看出来了,小家伙不想让自己知道,不过他身为真君,傲娇习惯了,以为对方只是防止泄露自身机密,根本没有意识到,人家是对自己的态度不爽。 所以他冷哼一声,“你跟英王府说了,我照样能得知,英王遇刺,是何等的大事?在场的也都是国之柱石……你但说无妨。” 英王想一想,微微颔首,又沉声发话,“李小哥只管说,谁敢觊觎你的术法,只要我英王府在一天,就保你一天的平安!” 李永生抬手挠一挠额头,无奈地回答,“这是撼神符!” (三更到,求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七十三章符法贺盟主周扒皮911 “撼神符?”无心真君听得先是一愣。 然后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竟然……竟然……竟然可以这样使用?实在是佩服!” 在场的宾客中,识得无心真君的,不过十之一二,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此人的修为绝非一般,竟然敢直接号令英王,不是真君也起码是高阶化修。 能令这样一个人物,连续说出三个竟然来,可见李永生的行为,有多么出人意料。 有些不知情的人,就私下打问,这撼神符是什么东西。 撼神符是非常冷门的一种符,制作者将自己的部分神识留在里面,一旦激发,可以针对目标,发出神识攻击。 这种能容留制作者气息的符箓,一般都是用玉简制作的,比如说李永生伪造的瘸真君名帖,也是用的玉简。 像这种制作难度大,用处却不大的符箓,多是长辈留给小辈护身时用的。 但就算这样,长辈赐下的符箓里,一般也是用来防御,就算那些攻击的符箓,也多是实质化的攻击,比如说一记刀招,抑或者神通什么的。 所以用于神识攻击的撼神符,是相当少见的,也难怪无心真君想不起来。 事实上,撼神符的作用也比较鸡肋,只是用在攻击强大阴魂上。 再有就是对上那些神智不高、修为却强大的山精树怪——对方皮糙肉厚,破不了防,攻击一下对方的识海,然后借机跑路。 用撼神符对付显形的红莲业火,大家还真没听说过。 因为红莲业火,最忌用神识攻击——你一旦攻击它,它未必会怎么样,但是你就直接将业火引到自己的识海来了,就像那柄被英王丢弃的长剑一般。 可是用撼神符,虽然也是神识攻击,但发起攻击的是玉符。 无心真君刚才人没到的时候,神识就已经到了,他也没敢用神识攻击那两团业火,不但没敢攻击,还将神识撤得远了点,以免受到池鱼之祸。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好死不死地发现,李永生抛出了一块玉符。 当然,现在他就想通了,所以又问一句,“你这撼神符毁坏,也是为了躲避业火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李永生摇摇头,一脸的懵懂,“反正它就这么损毁了。” 其实这撼神符,还真是他故意毁坏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无心真君说的那样。 李永生现在的修为还不算高,神识攻击,就是他比较强的手段了。 但是经过数次作战,他发现在战斗中神识攻击别人,不但消耗重,自己也要受到反震的。 如何能尽快地缩短技能冷却时间呢?他痛定思痛,找出一个窍门来,要做一些撼神符。 说是痛定思痛,其实制作撼神符才是真痛,神识一旦储藏在玉简里,就相当于跟自家的识海割裂了,而且能发起攻击的神识,必须具备相当的量。 割裂神识,那是令人痛不欲生的痛,而割裂的神识越多,就越痛苦。 痛苦还是小事,关键是神识割裂,也是个非常危险的过程,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玩成白痴,割裂的神识越多,危险性就越高——随便打出一丝一缕的神识,那基本上没什么危险。 还要强调一点,神识被割裂之后,恢复起来也相当缓慢,那不是补充灵气那么简单。 正是因为有这诸多的不便,撼神符是很少有人制作和使用的,无心真君能知道它,这并不奇怪,但是别人就未必知道了——哪怕是在大厅坐着的十八桌贵客。 当然,对李永生而言,这些顾忌都不是问题,甚至他还有修复神识的秘术,基本上用个十天八天,就能将神识修复好。 最令他感到难熬的,是割裂神识时候的痛苦,因为他每次割裂的神识,差不多有总量的三分之一大小,这样的痛苦,足以让一名修者痛得昏死过去十次——而且醒来之后,很可能已经变成了白痴,最起码也是元气大伤或者丢失部分记忆。 李永生凭着超强的意志力,承受了几次,到得后来,他发现割裂得次数多了,反倒有助于神识的凝练,以及快速恢复。 凝练的神识,哪怕是在仙界,也是用得着的,虽然仙界助长神识的宝物也很多,不过李永生也不介意将底子打得更好一点。 刚才他看到红莲业火的出现——严格说是黑莲业火,也就是第一团业火的时候,他就摸出了一块撼神符。 业火的难缠,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也不想暴露,自己有超强的神识。 那么,用撼神符对付业火,就是再正确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当然,能不出手的话,那就更好了,眼下在场的人,不是司修就是化修,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小制修出风头? 第二团业火出现的时候,他才果断地出手,同时不忘摧毁玉符,彻底隔绝跟自己识海的联系——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想催动业火,也要有相应的秘术,有些秘术是很可怕的。 不过对于无心真君的问话,他肯定不会如实回答。 无心真君嘴巴张一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有点犹豫,该不该继续发问。 就在此刻,英王出声了,“李小哥,你是最早判断出有毒的,能说一说,是什么毒,怎么投放的吗?” “是混毒,”李永生并不想跟无心真君继续纠缠,正好说到毒上,他也有心彰显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造诣,以正视听,“方才上了一道菜,赤龟肉。” “赤龟……不是珍品吗?”海西郡守出声发问了,“龟生水中,赤者极珍,味道鲜美且中正平和,正是大滋补之物。” 赤龟在中土国,是极为难得的,似乎并不是一个品种,而只是基因异变,就像地球上的白虎一般,白虎肯定不止一只,但是白虎和白虎,生下的不一定是白虎。 对中土国的大户人家来说,赤龟真的是太难得的补品,龟肉本来就具备滋阴凉血、益气升提的功效,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凉——没办法,龟生水中。 但是赤色属火,赤龟就弥补了龟肉的缺憾,水火既济,保持了龟肉本身的好处,去除了性凉的弊端,还多了阴阳和合之意,滋补性更强了。 尤其难得的是,赤龟这东西太少见,自家养都养不出来,英王拿赤龟肉待客,也是一道大菜,隆重地端上来的。 李永生微微颔首,“赤龟肉当然是不错的,不过我没有闻错的话,汤中似乎加了陈桂?” 前文说过,中土国的烹饪水平很是一般,赵欣欣爱吃蛇肉,但那是水煮之后蘸上酱吃,李永生熬一锅蛇羹,就喝得她差一点吞掉舌头。 这赤龟肉也是如此,佐料汤里煮过之后,连汤一起端上来,但是宾客们只需要拿着筷子捞肉吃就行了,没人喝汤——主要是肉太少,不连汤端上来,就那么几块肉,不好看。 海西郡的郡守,明显也是个老饕,他微微颔首,“鲜桂有辛辣味,会坏了肉的鲜美,陈桂拿来烹饪,是最好的。” “但是这陈桂,是过了三年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而舞女身上,却是木檀香味。” “可是陈桂,不是越陈越好吗?”海西郡守愕然发问,他对这一方面,不是特别精通,不过所谓陈,那肯定越老越好。 “纯粹是胡说八道,”一个声音从大厅外传来,紧接着,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步履极快,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肩头挎着一个药箱,基本是以小跑的姿势跟进来的。 “姜太医来了,”英王的管家拱一拱手,这是英王府的御用太医,因为英王回了顺天府,他也就偶尔出门会一会师友,本来是晚上参加家宴的,半路上被召回来。 姜太医并不理他,而是看向海西郡守,很随意地一摆手,“子墨,你不懂不要乱说,三年陈桂乱清浊,本来就是要慎用的!” 说完之后,他冲陈太忠一拱手,“这位小哥说得不错,过了三年的陈桂,跟木檀香搭在一起,可以成大凶……不知还有何物?” 名医就是名医,先说三年陈桂有禁忌,跟木檀香搭在一起更恐怖,但是他又知道,光这两样还不行,必须要有其他东西。 英王咬牙切齿地发话,“还有赤龟肉。” “赤龟肉?”姜太医愣了一愣之后,狠狠一拍大腿,“气血凝滞,甚至是散气……卧槽,这点子谁琢磨出来的?” 英王四下扫两眼,冷着脸发问,“你觉得呢?” “刺客?”姜太医倒吸一口凉气,他匆匆赶回,当然是知道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还是要忍不住说一声,“真是挖空心思啊。” “我就说嘛,”宗正忍不住一拍大腿,“待客原本该是芝兰之香,静室读书才用檀香,怎么这帮舞女,竟然用檀香?” 话说到这里,今天大家怎么中毒的,就一清二楚了,宾客们吃了三年以上的陈桂煮的赤龟肉,原本是无所谓的,最要紧的是,这一队舞女进来表演,身上薰的是檀香。 如此一来,就发生了强烈的……化学反应,在场的人都中毒了。 这个套,设计得还真是匪夷所思天衣无缝。 (为盟主周扒皮911加更,召唤月票,周一,顺便召唤推荐票。)(。) 第三百七十四章纠结的宁致远 严格来说,赤龟肉、陈桂和檀香,都是相对温和的,都是昂贵的。 赤龟肉自不必说,檀香也是大富大贵之家,才能用来清心静神的。 而陈桂虽然比鲜桂便宜一些,可作为名贵的佐料,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谁也想不到,这三者放在一起,会发生这么强烈的反应。 王府的管家反应最快,“快去厨房,看是谁用的三年以上陈桂。” 陈桂的用处,其实比鲜桂窄很多,鲜桂的辛辣,才是大家所追捧的。 不过佐料这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放得过期,像花椒之类的,过了期就没味儿了,还会飘起陈腐的油花,一般会被弃用。 陈桂不同,过了一年期限,虽然辛辣少减,但是有些鲜物,还就要用陈桂来烹饪。 但是过了三年的陈桂,就只能胡乱用了,就像地球界的绿茶一般,过了三年谁会喝? 拿来煮茶叶蛋吧,一大铝盆里,放一两和放三两,那都无所谓的,最多差个颜色深浅。 所以说,英王府能有三年以上的陈桂,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儿——应该早用完了才对。 这一点上,海西郡守绝对是说错了。 王府管家一听就明白了,要人去拿那使用三年陈桂的主儿。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下一刻就有人来报,“厨房有人自缢了。” 大厅里发生行刺的事,王府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紧,厨房那边,也派去了侍卫。 结果一通搜查之后,才发现一个小厮自挂在柴房里,尸体犹温。 细细一查,这小厮果然是负责管理佐料的。 无心真君特地跑了一趟厨房,他是真君,来回一趟极为快捷。 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悻悻,“推演未成,嗯,且去了解一下,为何这队舞女,身上会是薰了檀香的。” 推演未成,那自然就是断绝天机的死士,虽然这事挺常见,可是无心真君是天机殿的供奉,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有点挂不住。 “算了,此事已经着世子去办理了,”英王一摆手,意兴索然地发话,“还是喝酒吧,顺便让姜太医看一看,如何尽快消去大家的余毒。” 到了这个时候,他连寿宴两字都不想提了,只说喝酒。 无心真君着急了,“事情怎么能这么做?你遇刺,这是何等的大事,还喝什么酒?” 今天的事情,他有点失职,接着又认错了撼神符,最后连个小厮的天机都推算不出来,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发出来。 英王无奈地白他一眼,然后抬眼看一看自家的大厅屋顶,“老供奉,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做不完,起码我还得修补房顶。” “也亏得你家房顶不够结实,”无心真君微微颔首,他对刚才自己举重若轻地处理掉业火,还是比较满意的。 英王又无奈地撇一撇嘴,心说这是你从里向外打穿房顶,若是从外向里打,肯定要费些劲儿,王府都是有防御阵法的,不过是防外不防内罢了。 想到这里,他越发地提不起心气儿了,“姜太医,我们喝酒,麻烦你辛苦一下。” 其实余毒才是大家最关心的,虽然目前的表现,只是各人身体内气息不稳,但是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能否造成什么后遗症,这谁又说得清楚? 喝了没几口,姜太医又发话了,“这个毒真的容易解,檀香也没有薰了多久,若是闻得时间长了,可能会导致身体酥软,现在嘛,休息一阵就好了……着急的人,可以服用几枚清灵丹。” 清灵丹算是中土国的制式丸药,不但常见和便宜,而且是万应药,提神防暑用它,治疗蚊虫叮咬也用它,跌打损伤还可以用它,还可以治小儿夜啼。 它有轻微的解毒功效,用到眼下就足够了。 英王却是没有忽略了其中一句话——檀香薰了没多久。 他对着李永生微微一笑,举起了酒瓯,“这得多谢我们的小神医,最先喊出了有毒,李小哥,来,我敬你一瓯。” 李永生也是一笑,举起了手中酒瓯,“不敢当,祝殿下身体康健,长寿永昌。” 这一次,他算出够了风头,现在必须低调了。 众人闻听说,此毒不甚厉害,也就纷纷放下心来,海西郡守也主动敬李永生一瓯,还邀请他闲暇了之后,去海西游玩,他必然尽地主之谊。 原来他是掐着时间,借公务之名来的顺天府,顺便参加寿宴。 接着,又有七八人跟李永生对饮,这实在太正常了,英王遇刺,这是多大的事儿啊,若非李永生喊破奸计,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事实上,只冲这年轻人没有让自己中毒太深,就足够大家感激了——刺客在刺杀了英王之后,会如何对待手脚无力的宾客,这谁也说不清。 英王也频频举起酒瓯,向在场的宾客表示感激。 刚才的场面太过混乱,他也记不住谁帮过自己什么了,但是在那两个舞女出手的伊始,他还是比较镇定的,那时谁做过什么,他隐约记得一些。 李永生又干掉一瓯酒,他身边的宁致远低声笑着发话了,“永生,今天表现如此出众,成为英王府的乘龙快婿,指日可待啊,呵呵。” 李永生知道,这货的话,有时候不能全信,所以也只是微微一笑,“那还得多谢宁公公,如非你相邀,我今天还真进不来英王府。” “看你这话说得,”宁致远低声嘟囔一句,“没有我,你也一样能进来,倒是你如此大出风头,对我来说,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此刻他的心里,确实是百感交集,一来是有点嫉妒李永生,二来则是担心,自己是不是坏了今上的好事。 他请李永生来,主要是想看一看英王的狼狈,现在今上虽然对他很看重,但他终究不是权臣,在这种剑拔弩张的现状下,他感觉自己的荣宠有减少的趋势,才变着法儿地弥补。 李永生大致能理解他的心情,于是笑一笑,“我是你带来的人,防止了英王被刺杀,正是表现了天家对皇叔的关爱,你这是立功了。” 立个屁的功!宁致远再明白不过了,天家肯定表面上会表现得欣欣然,但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还真的难说。 而他不是朝廷的官员,在宦官口中,朝廷又被称作外廷,有别于内廷。 外廷官员立了功,会得到丰厚赏赐,就算天家不想给,也有无数同僚帮着争取,有功必赏,这是天家都无法阻挡的。 但是内廷就不一样了,天家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浮云。 这也就是弄臣的悲哀了,论功行赏基本上跟他们无关,在这件事里,就算天家表面上开心,但是怀恨在心的话,宁致远的前途,就会出现巨大的阴影。 更苦逼的是,宁公公虽然心里清楚,却还无法跟李永生解释。 所以他只能扬一扬眉毛,端起酒来轻啜一口,然后苦笑一声,“但愿就像你说的那样吧。” 不过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一个要点:这李永生,可是天家也赞赏过的,到时候天家责怪起来,我说是此人所为,想必也不会受到太多的责备。 他正待开口,问一问那《赵氏孤儿》的话本,猛地大厅外走来一人。 来人是外府的主管,他进大厅之后,冲英王行个礼,大声地发话,“殿下,门外来了顺天府捕房的人,想要知道方才的刺杀事情……可容他们进来?” 这简直是废话,区区的顺天府捕房,敢来调查英王遇刺?谁给他们的胆子? 事实上,外府管家的表现,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若是他真的拿不准,该不该让对方进来,就会凑到英王耳边私语了,断不会当着这么多朝廷大臣的面说出口。 既然能大声说出口,证明他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当着其他人这么问,不过是走个过场。 果不其然,英王闻言之后,先是一怔,然后冷冷地发话,“顺天府觉得,自己接得下这么大的案子?” 外府主管恭敬地回答,“凭他们肯定是不够格的,但是这个……事情发生在顺天府。” 英王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这个我知道,他们此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也罢,顺天府捕房辛苦了,一人赏银元一块,着他们离开。” 英王府出手赏赐,一块银元就太低了些,虽然这足够六口之家半个月的开销,但是亲王府的赏赐,太少真的拿不出手。 然而,王府不可能多给,你们过来,不过是走流程撇清责任而已,给你们多了,王府岂不是成了傻子? 亲王府不差钱,但也不能乱扔钱。 “好的,领殿下口谕,”外府主管又行个礼,就要转身离开。 “郡房的人来了,也是如此,你不用再来请示了,”英王冷冷地发话,“若是刑捕部有人来,直接着他们来大厅见我。” 这么大的事情,起码也得三院六部的刑捕部出面,才勉强算有资格。 事实上,英王认为,这种事得御林内卫甚至天机殿出面,才更合适。 他不由得拿眼去看无心真君。 然而下一刻,外府主管又跑了进来,脸上隐约有惶恐之色。(。) 第三百七十五章耻辱三更求月票 外府主管惶恐的原因很简单,朝安局有人来了。 亲王遇刺,当得起朝安局出动,这是针对皇族的刺杀。 英王也不能拒绝,只能面无表情地发话,“着他们进来吧。” 朝安局带队的是两名化修,其中一个还是副局座。 在英王府,朝安局的人并不敢放肆,他们恐吓一些其他的大臣可以,但是对上亲王,还必须要收敛一点,须知皇族受了委屈,是可以跑到太皇太妃那里告状的。 太皇太妃一旦下了谕旨,魏岳都得老老实实听话,否则倒霉的就是魏内辅本人了。 事实上,令朝安局忌惮的,还有在场的无心真君。 天机殿和朝安局之间,配合还是比较多的,而且朝安局必须看天机殿的脸色,再加上此刻是一名真君在场,谁敢放肆? 然而,他们进入王府,是彻底地打扰了英王的寿诞。 不仅如此,他们还挨个询问在场的宾客,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甚至连坐在大厅之外的三十六桌客人,都接受了问询。 李永生都觉得,朝安局的行事有些过分,但是人家英王都不说话,他有什么立场来出声? 倒是宁致远,可以出声说两句,终究他也是内廷的头目。 然而,李永生侧头一看,发现宁公公耷拉着眼皮,对这一幕视若无睹,他心里就明白,指望这厮出面,那是没可能了。 不过,终究是有人敢出声的,海西郡守一推面前的桌几,就站了起来,铁青着脸发话,“我说,你们查案子,能不能等我们先吃完?有你们这么搞的吗?” 朝安局的副局座闻言,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侧头看向高踞大殿中央的英王,沉声发问,“敢问殿下也是这个意思吗?” 英王一摆手,面无表情地发话,“算了,由你们决定吧……不过不管查到什么人,你们都不能带走,必须在我王府内讯问。” 说完这话之后,他又淡淡地看一眼海西郡守,眼中有一抹隐藏得极深的歉意。 老部下出面抱不平,他却必须辜负老部下的的维护之情,这一刻,英王的心里也不好受。 海西郡守倒是无所谓,他是脑门刻字的英王人马,英王一旦垮台,他是铁铁跑不了,既然伸头也是死,缩头也是死,倒不如顺应本心,仗义执言了。 至于这直言的结果是什么,很重要吗? 不过,因为有他带头,又陆续站起几人来,指责朝安局有不敬亲王之嫌。 最后是连宗正都看不过去了,“既然这样,想问谁话,临时请出去即可,不要打扰了我们的雅兴。” 宗正的话,朝安局的人当然也是要听,这可差不多相当于皇族的族长。 英王府的午宴,就是在这么一个气氛里,草草地完结了。 李永生离开的时候,还有一名朝安局的司修,走上前来拦他,要问询他一些事情。 李永生眉头一皱,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就不相信,对方会不知道自己在刚才的表现,你现在拦住我,是想搞什么? 这司修顿时大怒,他当然知道,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很多人是他都惹不起的,但是一个小小的制修,也敢对自己不敬……这是活得腻歪了? 朝安局的人,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瞧不起了? 他冷着脸,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我们知道阁下是有功之人,不过朝安局调查,你最好配合一下。” 李永生根本不停步,身子一侧绕过对方,继续走自己的路,嘴里淡淡地回答一句,“去问无心真君,他都知道。” 那得我们局座来了,才有可能去问无心真君!朝安局这位身子一蹿,再次拦在了李永生面前,手也按到了刀柄上,“留步,否则后果自负!” 李永生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吐出四个字来,“你想死吗?” “小子你……”那司修四下看一眼,就待招呼同伴,拿下这厮。 “好了,”不远处的宁致远发话了,他不耐烦地一摆手,“去查别人吧。” “宁公公……”司修四下扫一圈,一指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发问,“您是在跟我说话?” 朝安局在英王府折腾,属于政治正确,当然,这个折腾要适度。 他实在不敢相信,今上眼中的红人,御马监的司监宁公公,会阻拦自己,你难道没看清楚,我在做什么吗? “滚!”宁致远厉喝一声,此刻他的心情实在糟糕,他今天带李永生来,本来是想博一份存在感的,哪曾想,不但碰到了英王遇刺,自己带来的人,还立下了天大的奇功。 凭良心说,他知道李永生做得对,也清楚自己若不是带了此人来,英王遇刺身亡的话,身在现场的自己,日后肯定会被人追查后账。 到那时,性命之忧未必有,但是今上处理他一番,以平息皇族内部的怨气,是很正常的。 这种处理,未必就能让他一蹶不振,然而,在他遭受惩处的这段日子,万一有别的阉人得了今上青睐,他的地位就难免不保。 圣宠圣宠,不在天家身边,哪里来的宠信? 他实在没办法抱怨李永生,但是要说心里没气,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见到朝安局的人为难他,宁公公也懒得上前调解。 但是看到李永生有暴走的架势,他却是不敢再坐视了,以他对李永生的了解,知道这家伙一旦拗起来,还真的什么都做得出。 连鹰够狠吧?李清明够蛮横吧?这二位在他身上用强,都没得了什么好处,后来李清明还是换了手段,才获得对方谅解,得以排出的积年的痼毒。 太皇太妃的侄儿孔二,尝试用过强,李永生屈服了吗? 更别说刚才,这厮看起来,都不怎么买无心真君的面子。 宁致远可不想看着李永生跟朝安局斗起来,虽然他很想给魏岳添点堵,但眼下真不是时候,而且李永生不但跟道宫交好,跟李清明的关系也很微妙。 一旦将此人推向英王的阵营,就又多了一些不明朗的因素。 更重要的是,李永生本人,就是今上比较赏识的。 所以宁致远主动开口,见到那厮还有点懵懂,忍不住冷哼一声,“莫非你想死不成?” 朝安局的司修闻言,脸色一变,抬手拱一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黄昊的死因已经在局里传开了,谁敢小看来自宁致远的警告? 李永生听到他说话,转身拱一下手,面无表情地发话,“多谢宁公公金口相助,我这就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致远的嘴巴动一动,想要把人叫回来,最终还是叹口气,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已经令李永生生出了不满,眼下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破裂,却也回不到从前亲密无间的样子了。 其实李永生并没有恨宁致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坚持立场是一种美德,并不是什么错误,若是事态发展到最后,一定要为敌的话,那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罢了。 他甚至可以隐约感受得到,宁致远的无奈和苦恼。 当然,眼下最不忿的,绝对不是宁致远,就在身后不远处的一间密室里,英王正跟几个人坐在一起,海西郡守赫然是其中之一。 寿宴上波澜不惊的英王,眼下面沉似水,他咬着牙关发话,“偏偏选择我寿诞时发作,似此奇耻大辱,换给诸君,可以忍吗?” 海西郡守果断发话,“愿为殿下前驱,您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我只希望,这事不是我那个天家侄儿弄出来的,”英王冷冷一笑,“否则的话,他这是逼着我生出异心啊。” “管他是谁呢?”一名黑脸汉子发话,此人赫然是中阶化修的修为,“谁做的就干谁,若是天家做的,那就换个天家好了……呵呵,我吕某人最看不得欺人太甚之辈。” 海西郡守斜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问,“未知这是吕真人的意思,还是整个吕家的意思?” 黑脸汉子面无表情地回答,“若是只能惠及于我,那就是我的意思,如果能惠及整个吕家的话,那当然就是吕家的意思。” “吕先生之意,本王懂了,”英王抬手一拱,“不过别人可以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做长辈的,也不好贸然欺负侄儿,且行且看吧。” 黑脸汉子不屑地撇一撇嘴,“殿下既然这么认为,那也由你,重亲情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小心夜长梦多……” 李永生出了亲王府之后,也没有叫马车,一个人安步当车,步行到了细柳巷。 离着三层小楼还有百丈左右,他就看到,那里围了一堆人,还有七八个人,站在二楼吴小女房间的门口。 他眉头一皱,又四下看一看,发现张木子正坐在那株丁香树下喝茶,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什么要紧事。 他走上前一问,果然不算太要紧的事,是赟山吴家来人了。 这吴家也挺有意思,不来则已,一来就是八十多号人。 而来人的要求,并不是特别高,他们只是希望城南捕房放人。 (三更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七十六章本色演出 “捕房放人?”李永生背着双手,站在张木子身边,好奇地打量着那一群吴家人,“他们出了四族勿连的承诺,捕房当然就会放人了,何必这样?” 张木子一直在现场,对这个情况心知肚明,“他们辩解说,这是七支的事情,若是开具四族勿连文书,需要族长请出族印,所以,他们希望能先将人放出来,然后去劝说族长。” “是这样吗?”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对这种细节,还真的不是很了解。 在这一点上,张木子身为中土的土著,了解得比他还多一点,“各个家族的规矩是不同的,这个说法也是有的,不过现在除了一些特殊的地方,很少有家族这么管理了。” “他们不动手就行,”李永生很无所谓地笑一笑,然后他的眼睛就是微微一眯。 他竟然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赵渤和阿宾! 这俩现在是一身便衣,袖着手在那里看热闹,一副不明真相的样子,见他来了,也没走过来打招呼,而是继续观望,真是非常敬业的群众演员。 阿宾还年轻,冲李永生挤一挤眼,赵渤根本就不看这里。 不多时,吴小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门口的人顿时哄闹了起来,还有人扭头向张木子这里看来——敢情他们也知道,这女人不好惹。 这一转头,他们猛然发现,女人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吴小女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也抬眼看过来,发现是李永生回来了,于是抬手一招,直着嗓子喊了起来,“永生,你过来啊。” 以往她对李永生,很少有这样的举动,因为她知道自己跟对方差距有多大。 但是面对昔日的吴家族人,她忍不住要生出些卖弄的心思来,于是招手让他过来。 李永生当然会给她这个面子,于是迈步走上前,站在楼下昂起头,笑眯眯地发话,“吴妈妈,唤我何事?”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义子,”吴小女站在二楼,抬手一指,大声发话,脸上是满满的骄傲,“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说了要送我终老的,我的房子就是要过户给他!” 来的吴家人,其实都已经知道李永生了,不过真正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大家还是有点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凭什么我吴家的房产,就要给了外姓人? 当然,他们也知道李永生难惹,所以他们能做的,最多也只是愤愤地盯着对方。 吴小女本来想喊李永生上楼来的,见他停在楼下,又看到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少不得挤开人群,自行下楼去了。 那些人跟在她身后,蜂拥地下来。 吴小女来到李永生身边,“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不是晚上还要喝酒的吗?” “一言难尽,”李永生笑一笑,然后抬手指一指身前的人群,“吴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赟山吴家的人,他们希望先把那两个混蛋放了,”吴小女淡淡地回答。 她称呼对方为“混蛋”,那就说明她不是一个单纯的耳朵根子软的人,事实上,吴小女在社会底层厮混多年,对人心的险恶,有太清醒的了解。 “四姑,您这话怎么说的呢,”“十六姑,您这么说就不合适了,”…… 周围响起了一连串的抗议声,甚至连称呼都是五花八门的,这好理解,在族里远近不同,排行也就不同。 “放是不可能的,”吴小女大声地喊了起来,声音异常地尖厉,“放他俩好说,再捉,去你们赟山捉,那就难了……真当我是傻的吗?” 她一点都不傻,此前很多时候,她表现得人畜无害,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实力,对别人的欺侮和冒犯,只能认了,但是现在,有了李永生撑腰,她当然就要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排开众人,走了过来,正色发话,“小女,我是你的小叔,你的太爷爷,就是我的爷爷,一笔写不出两个吴来,你一定要为难本族人吗?” “我真不想难为他们,我敢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欺负过一个好人,”吴小女大声地喊着,“但是那个管我叫姑姑的畜生,他做了什么?他欺负我,不让我别人给我房租的时候,你们又做了什么?现在想起是我的小叔了?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叔被骂得挺惨,还不敢还嘴,其实来的吴家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面对这样的谩骂,大多数人心里都生不出还嘴的心思。 惦记吴小女房产的,就那么几个人,很多人前来,只是为了救族人回家。 尤其是,吴小女现在身后也有人撑腰,不再是孤魂野鬼了,他们就算想撒野,也得考虑后果。 小叔犹豫一下,出声发话,“这样吧,小女,你把人放出来,这个四族勿连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你信得过信不过我这个小叔?” 吴小女斜睥他一眼,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信得过你,你长得俊?你俊得过永生吗?” 小叔显得有点无奈,事实上,他比吴小女还要小很多,“这样吧,小女,我生得晚,分家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做一些什么,你就信得过我了?” “把四族勿连的申告拿过来,我就信得过你!”吴小女冷冷地回答,“文书能不能办下来,跟你无关了。” “那不可能,”小叔也急眼了,“申告拿过来,你就能让放人吗?” 吴小女不屑地一笑,“那是当然,文书都拿来了,我为何不放人?” “就不可能放人,”小叔冷哼一声,“你同意放了,城南捕房不会同意放,要给好处,他们才会放人的。” “呵呵,”吴小女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癫狂,又有些无奈,“城南捕房不同意放,关我什么事?反正我是同意了的。” 她为了维护先前的两间平房,就耗费了差不多半辈子心血,跟衙门打交道的次数太多了,哪里能不清楚这些东西? 但越是清楚,她就越是愤懑,我一个孤老婆子,保住两间房子的家产,我容易吗?你们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拿走,我不给,还要怂恿人断我的房租,我是招谁惹谁了? 小叔却不理会她的表情,只是正色发话,“所以你先放了人,四族勿扰的申告,交给我。” 他不是不想发申告,实在是不想再出钱了,心说你反正在城南捕房有关系,将人放了,我们就省下捞人的费用了。 吴小女真不想就这么将人放走,她受的委屈也大了去啦,不过想一想,她还是看向李永生,“永生,你说咋办?” “人家城南捕房帮咱主持正义,难道就这么算了?”李永生四下扫一眼,“大家说一说,就让捕快们帮咱们白辛苦一场,合适吗?” “这不合适啊!”赵渤先叫了起来,此刻的他,是真的本色演出了,“这次他们白辛苦了,下次谁为咱们做主?当然,也有不作为的……那是少数!” 尼玛,你还记得自己的不作为啊? “可是……捕快不是应该为大家做主的吗?”也有人怯生生地发话,“他们干的就是这活儿。” “听我说一句,”阿宾站了出来,大声发话,“其实这涉及到谋产,四族勿连怎么能算完美解决?怎么也得谋一追三不是?” “是啊,谋一追三,”赵渤高声附和,“谋一追五都可能,识相点的,赶紧拿申告来,要不然就谋一追五十了!” 积年捕快里,就没几个好玩意儿,谋一追五十都敢说,这胆子,也是没谁了。 但是在处理底层民众间的纠纷时,这种手段往往还能有奇效——很多民众对律法并不熟悉。 大多数人遇到麻烦,通常是请求族里裁断,族断比公断要常见得多,事实上,就算对族断不满,继续申请公断的人也不多,那不但是族里的耻辱,本人也会被视为另类。 不过吴家来了八十多人,其中不乏有见识的,这时候,赵渤的说法就糊弄不住人了。 吴家小叔就冷冷地看他一眼,“这是我吴家的家事,你又是何人?” “我……我是热心群众,”赵渤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发话,然后一指周边的人,“不信你问一问他们,我是吴妈妈多年的老街坊了。” 围观的人里,当然有从小生长在这一片的,不过识得赵渤的人,却不敢戳穿他——这位可是城南捕房的捕快,就管这一片治安的。 事实上,多年的老街坊,也见不惯别人欺负吴小女。 几个吴家的年轻人却叫了起来,“你又不姓吴,闭嘴吧!” “不姓吴又如何?”阿宾叫了起来,“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铲,你们欺负孤寡老人,我们这些做街坊的,就是看不下去!” 其他街坊邻居,闻言也聒噪了起来,大意就是说,赟山的土包子,也敢来京城撒野?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才街坊里没人出面,大家就仅仅是旁观,既然有人出头了,摇旗呐喊谁不会啊? 小叔见众人闹得凶,只能再次看向吴小女,沉声发话,“我还是那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吴来,你若肯放人,四族勿连的申告,包在我身上了。” “我们若不肯放人呢?”李永生冷着脸发话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稳重和张狂 其实李永生是不想掺乎此事的,他并不把这几间房子看在眼里。 着急出面,好像是他有多么惦记似的。 但是吴家的做派,令他十分不爽,还没出申告呢,就想先把人捞出来? 别逗了,等放出人来,你们不出通告了,吴小女去哪里哭去? 当然,这也是小问题,没有四族勿连的申告,吴小女照样可以将房子卖给他,虽然手续可能会有点瑕疵,但是以李永生在京城的人脉,解决这点瑕疵非常简单。 关键是,他觉得吴家在此事上,做得不太地道,你吴家就该先出了四族勿连的申告,再来求吴小女放人,这才是正确的流程。 四族勿连的申告,几十年前就该出具了,只不过当时因为卫国战争的原因,没有那个条件,这是赟山吴家欠吴小女的,不是吴小女欠吴家的。 现在倒是拿这早就该出具的申告,要吴小女先行放人——这算是要挟吗? 反正李永生从对方身上,感受不到解决问题的诚意。 所谓诚意,就是做了再说,拿着早该出具的申告做要挟,算什么回事? 那小叔看他一眼,淡淡地回答,“不放人的话,不好跟族里解释,这个申告就不好用印。” “放了人,那此前他们对吴妈妈的折腾,就这么算了?”李永生冷笑一声,然后随意地一摆手,“行了,申告我们不要了,你们可以走了。” 拿一个早该有的申告,换取释放两个一直骚扰吴小女的家伙,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你们折腾人半天,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吴家小叔沉吟了起来,事实上他也清楚,吴小女对那俩人有多大的怨念——就连他都认为,那俩做事有点过分,不过这话,眼下却是说不得的。 他想一想之后发话,“小女若是对他俩不满,可以提出补偿要求,吴家内部的事,公断总是不好的。” 不等吴小女说话,李永生先出声了,“提出要求,你们就能满足吗?” “这个……”小叔迟疑一下,讪讪地回答,“总要合理才好,而且得经他俩同意。” 李永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就得等他俩出来之后,才履行我们的要求了?” 他俩不出来,谁履行这要求?小叔心里暗哼,但是他还不敢这么回答。 真要这么回答了,那俩出得来才怪! 所以他谨慎地回答,“若是要求不高的话,族中可以先履行一部分。” 族人遭遇麻烦,同族之间的援手,那是必然的,要不然会让外人看不起。 但是你帮了族人,人家也得认不是?所以他打算有限度地援手。 “算了,你不用说了,”李永生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四族勿连的申告,我们不要了,吴家的那俩小子,等着跑路吧……我们要告他们谋产了!” “何至于此!”吴家小叔陡然色变,侧头看向吴小女,“都是姓吴,你于心何忍?” 吴小女呲牙一笑,配上她的狮子鼻,竟然有几分狰狞之意,“是啊,何至于此,我也问过他们……你们于心何忍?” 小叔的脸上阴沉,好久才发话,“如此一来,四族勿连的申告,我是开不出来的,你这房产,可是又要生出事端了。” 吴小女看李永生一眼。 “有本事你就让它生出事端来,”李永生冷冷一笑,“倒要看看你赟山吴家,在京城里掀得起什么风浪!” 吴家小叔听到对方如此说,也就歇了很多心思,只是淡淡地看吴小女一眼,“你既然做出了如此选择,莫要后悔才好。” “不知道后悔的会是谁,”吴小女冷笑一声回答,“既然你们一直欺压我,那就休怪我不念吴家人的情分了……永生,谋一最多追几呢?” “追三就行了,”李永生呲牙一笑,“你这五间房,他们得赔出十五间才行,倒要看他们花多少钱能买来。” 这才是他的狠辣之处,不说钱财,只要拿物品来抵。 如果五间房子折价来算,价格难免要打个折扣,他不要钱,只要三倍同类型的东西。 一旦经公,裁断谋一追几,这都是按金钱的价值来算的,不过苦主真有办法的话,也可以要求拿实物来抵——毕竟很多东西,不是同等价格能买得到的。 就拿吴小女的房子来说,五间房子可能卖出十两黄金,但是折算价格,就只能按六两来算,赔钱不过是十八两黄金。 但是五间这样的房子,真要买的话,可能十两黄金都未必买得到,十五间房子,花三十两黄金也未必够,甚至有可能四十两都买不到。 买不到的情况下,三倍赔偿还是得折算成金钱,但那就不是十八两黄金的问题了,开口要四十八两黄金都行——你可以不给,把房子买来啊。 他俩自顾自地说着,吴家的人却是连脸都绿了——这简直是不让人活啊。 一个白发老者走了过来,盯着李永生发话,“年轻人,你这么做,内心没有愧疚?” 李永生微微一笑,倒是吴小女阴森森地回答,“这样的话,我也问过那俩。” 白发老者看一眼她,眼中满是怨毒,“还是送他俩夫妇坐牢吧,他们赔不起。” 吴小女嘴角抽搐一下,并不答话。 李永生微微一笑,“没事,赔不起有族产的,到时候罚没一二便够了。” 白发老者冷冷地盯着他,“好大的口气,你罚没试一试?” “我不用试,”李永生灿烂地一笑,露出了满口的白牙,“他们赔不起的话,我们当然要调查,他俩身后,是不是有人唆使……到时候,恐怕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吴家人面面相觑。 “真真是欺人太甚,”有人低声咆哮着。 吴家的小叔叹口气,深深地看吴小女一眼,也是转身就走,“我还是那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吴小女你看着办好了。” 吴小女看着他们离开,也幽幽地叹口气,“既然知道自己姓吴……早干什么去了?” 见这群人离开,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最终走得就剩下了几个人。 赵渤走到丁香树下,兴致勃勃地发话,“这个事情,交给我办好了,不把他吴家整出尿来,我就脱了这身捕快的衣服。” 李永生侧过头来看他一眼,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不好的消息,“今天英王寿诞,有刺客在中午的寿宴上,试图行刺英王。” “呃儿,”赵渤倒吸一口凉气,眼中也满是惊骇,“行刺亲王……这是疯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然后,赵渤才又反应了过来,眼睛瞪得足有铜铃大小,“你是说,可能涉及朝争?” 李永生笑了起来,“这个可能性很大,对了,我跟英王府的关系不错。” 赵渤顿时就石化了,脸上的兴奋也不见了去向。 朝争虽然是发生在庙堂里,但是持续了这么久,也多少传出了一些,而赵捕快是京城人,干的又是这种吃消息饭的行当,多少也听说了英王的尴尬。 眼下听李永生这么一说,他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愣了好半天之后,才心一横,“那又如何?我只是个小小的捕快,办的是夺产的案子,英王什么的,离我们小小黎庶太远了。” 李永生又笑,“你想好了?真的不怕卷进来?” “这有什么可想的呢?”赵渤一摊双手,很光棍地发话,“我现在退出,也好不到哪里,倒不如博一下,万一被当做棋子,也就认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真的看开了,但是张木子难得地出声了,“凭你,还不够做棋子的资格,最多也就是杀鸡儆猴的那只猴子罢了。” “猴子也行,”赵渤没有生气,眼中反倒是露出了兴奋的光芒,“朝争啊,我赵某人也活了三十多年,总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自己还有可能卷进这么大的事情里……值了!” 有的小人物渴望平安是福,也有小人物,是渴望在生命中经历一场辉煌。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倒也未必有那么严重,不过是一个民间争产的案子,我只是告诉你,没准可能会有麻烦,让你有点心理准备。” “只是没准啊?”赵渤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 “你还来劲儿了?”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好了,快去操作吧,我在顺天府,怕是也待不了多久了,我希望在离京之前,把房产过户过来。” 赵渤点点头,“您就等着听好信儿吧。” 这一次城南捕房的立案,就相当地快捷了,不说赵渤在里面使劲儿,就连府房的朱捕长,也过问了一下。 她对自己可能卷进什么样的漩涡,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她认准了,这就是个夺产的案子,其他的,她也不考虑——刑捕房办事,若是都考虑来考虑去,那事情也不用办了。 在英王遇刺的第二天,城南捕房再次签发文书,通知赟山吴家,你们再不来人的话,我们就直接将案情移送法司,宣判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七十八章遇人不淑 吴家人知道此事不会善了,所以也是疯狂地四处找人。 至于说这期间产生的费用,总要着落在被抓的人的身上。 不过他们找人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捕房的人是不顶事,一听说有朱捕长在其中,就忙不迭地推辞了,工建房的也不顶事,人家在系统里一打听,就知道吴小女有多不好惹了。 鲍大河还是王工建长的小舅子呢,欺负了吴小女,结果在她房间外跪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再也没见人了,据说是回老家种地去了。 吴家又求到了顺天法司的一名副掌法那里。 捕房是管捉人的,也是管牢房的,但是判案得经过法司,找掌法帮忙,算是最正的路子。 当然,联系上这个人,吴家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而且这位很牛气的,并不跟他们见面,开出的条件是,交出五十块银元,你们把要办的事交待给中间人,成不成再说。 吴家人犹豫了,最后还是七支的族老发话了,按人家要求的做,成不成也就看这一次了。 果然是这一次了,副掌法拿到资料之后,第二天就退了回来,并且要中间人传话:你们活腻歪了,我还不想死呢,这事儿办不了! 不但办不了,连五十块银元都不给退,副掌法说了,你们特么的差点害死我,要不是我谨慎了一点,直接就被你们坑了。 神马,你说那个修生没那么大的本事?哪个王八蛋说的? 那厮可是连朝安局的人都能弄死,不信邪的话,你上啊。 反正掌法是一肚子怨气,吴家也不敢再说什么,这五十块银元就算打水漂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吴家有在外地经商的人回来了,自告奋勇说,我结识了一个子孙庙的道长,让他前去说一说,想必那李永生不敢不买账。 丫若敢真的不买帐,就索性让那道长把人弄死算了——当然,这也存在个费用问题。 费用七支出了!这次七支的人很痛快,花钱救人,大部分费用不能走公账,否则将来再有类似情况,就不好办了。 但是买凶杀人,族里可以出钱——这是为整个七支出气,是增强凝聚力的事情。 道长姓陈,年纪不大,白面书生的样子,不怎么理别人,但是不算太难说话,他表示自己先要去看一看情况,至于说杀人,他不置可否。 不过他也说了,若是能顺手抹杀掉的小人物,就无所谓钱不钱的了,“这是我跟二欢老弟的交情,若非如此,道门中人岂是区区银钱请得动的?” 陈道长在第二天,就跟着吴二欢进了顺天府。 来到细柳巷的时候,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他也没在意,自顾自向里面走去。 走了没几步,一个上次来过的吴家人,冲着某个方向一指,“就是那里,那个老货就是吴小女,那侧坐着的男人,就是李永生。” 陈道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又走两步,蓦地就停了下来,然后轻嘬一下牙花子,“我去,中间那道……那女子,跟吴小女是什么关系?” 丁香树下,一男两女正端坐品茶,吴小女也不就座,只站在旁边,为三人端茶倒水,一脸的喜气。 “这个女子……跟李永生关系很近,跟吴小女并不熟悉,”吴家人轻声回答,“据说她颇有几分来头。” “她何止是有几分来头?那是北极宫的弟子,”陈道长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二欢老弟,你这真是为难我了……我去,那长腿女子又是跟谁关系好?” 吴家人细细看一看,惭愧地摇摇头,“这女子,我们却未曾见过,看起来不是很厉害啊。” “她不厉害?”陈道长狠狠地瞪了那个说话的吴家人一眼,“她是不厉害,都没到制修,但那是英王九女,更关键的是……她已经是玄女宫弟子了!” 吴家人听到这话,脸刷地就白了,道宫当然是极可怕的,不过他们身边有子孙庙的人,倒也不是太担心,反正京畿之地,道宫中人也很少出手。 但是那女人既是英王九女,又是玄女宫弟子,这样的身份,简直令大家绝望。 “此事恕我不能插手了,”陈道长很遗憾地看一眼吴二欢,“老弟,不开玩笑,你们真惹不起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那个男修转过头来,看一眼这个方向,又招一招手,“那个子孙庙的,你过来!” 陈道长不太想听他的,不过犹豫一下,还是走上前,冲着张木子和赵欣欣一拱手,“见过张道友、赵道友。” “咦?”赵欣欣闻言,侧头看他一眼,“你如何识得我?” 陈道长犹豫一下,低声回答,“这几年,我时常在朱雀城寻机缘,赵道友资质惊人,深得栗化主赏识,朱雀城里哪个不知?” 寻机缘是场面话,赵欣欣深知这一点,这位是在子孙庙混不下去了。 不过她也无意戳穿,只是微微颔首,“既是见过面,原谅你的唐突之罪,你走吧。” 赵欣欣表现得非常痛快,陈道长的一颗心,也终于从嗓子眼里放了下来,只觉得后背都被汗湿了。 他虽然是中阶司修,但是却非常清楚,那个北极宫的张道友,战力比他只高不低。 而且九公主所在之处,肯定有高阶修者在暗中保护,他此次前来,基本上就是表明了立场,人家若是叫真,抬手就能抹杀他。 真不开玩笑,道宫中人行事,通常十分率性,就连陈道长本人,其实也很讲究念头通达。 匆忙来到吴二欢身边,他就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不过走了几步之后,他又突然问一句,“你们这场恩怨,到底是怎么回事?” 合着他在来之前,根本就没关心过事情的细节,只知道一个大概。 吴二欢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着这种高手,他也不敢随便扭曲事实,只是在言语中,强调一下自家的无奈。 陈道长听完之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根本是屁大点事,你若是能通过吴小女,交好这几位,区区几间房子算什么?百倍千倍的回报都可能,你让我怎么说你家人呢?” 吴二欢听到这话,也没了脾气,“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若肯听我的劝呢,就马上把四族勿连的申告递交来,”陈道长淡淡地回答,“我这是为你好,不怕告诉你,我刚才都担心自己离不开那个地方。” 吴二欢的脸色,越发地白了,他勉力笑一笑,“陈大人您也是过谦了。” “一点不过谦,”陈道长摇摇头,正色回答,“张道友是北极宫三宫主高徒,知道三宫主是什么修为吗?那是真君,是真君啊!” 他是在子孙庙里得不到多少资源,才出来厮混的,这样的人或者资质不够高,抑或者战力不够强,但是英雄谱背得绝对熟,眼力都是一等一的。 真君……吴二欢的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了,他虽然行走四方,眼皮子也够驳杂,但是别说真君,就是真人,他见过的也不超过一只手,还都是远观的那种。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照你这么说,我吴家岂不是在作死?” 陈道长很干脆地点点头,“就是在作死,偏偏你们还不自知。” “那我们现在拿出申告,还来得及吗?”吴二欢战战兢兢地发问。 咦?我倒是可以借此卖个人情!陈道长眼珠一转,缓缓点头,“应该差不多,我去找那几位说一声,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不过,你决定这么做了吗?” 吴二欢真不想这么决定,他今天出来,是要搭救族人的,眼下却发展到了这步田地,所以他有点犹豫,“可是如此一来,我那族兄和嫂子,怕是要多难了。” “他们自家找死,怪得谁来!”陈道长冷哼一声,“你若不愿,只当我没说,反正过了今天,我是不会再帮你说情了。” 吴二欢有心说,我要回族里商量一下,但是真没这时间了,想一想“英王九女”,再想一想“那是真君”,内心的恐惧最终占了上风,“那就有劳陈道长帮忙缓颊了。” 陈道长斜睥着他,“决定了?你别开玩笑……会死人的。” “决定了,”吴二欢心一横,重重地点头,“陈道长你我相识多年,何曾见我虚言过?” “好的,你且等我片刻,”陈道长身子一闪,不见了踪迹。 不多时,他就又回来了,脸上明显轻松了许多,“总算还好,你算个识趣的。” 吴二欢犹豫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发话,“陈道长,我跟家里说这个事儿,麻烦您做个见证行不……” 李永生和张木子、赵欣欣在一起谈话,说的就是前两天英王遭遇刺杀的事。 赵欣欣已经知道,张木子就是给她喝了红糖水的稳婆,不过她不想说破,现在她的麻烦真的够多的,哪怕帮张木子解决了房产的问题,她的心情依旧沉重。 “舞女是乐府的,”她苦恼地发话,“护卫的家人全部暴毙……我真不知道,顺天府还有什么地方,算是安全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又是寿诞求月票 李永生觉得,永馨这一世,在俗世里陷得太深了。 不过已经是这样了,他也不能劝她撒手,“你父王决定正本清源了吗?” “哪有!”赵欣欣闻言,吓了一大跳,狠狠地瞪他一眼,“正本清源四个字,也是能乱说的?” “好了,”李永生不跟她争,“觉得这里不安全,咱们可以回朱雀城。” 赵欣欣看他一眼,没好气地发话,“我父王处境这么危险,你让我躲回朱雀城?” “你在这里,能帮到他什么?”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她,“麻烦你搞一搞清楚,你现在已经是道宫中人了,就算你有足够的力量,合适介入朝争吗?” “那我总得做点什么,”赵欣欣轻声嘟囔一句。 “随便你,”李永生无所谓地耸一耸肩膀,“反正我就在这里住着,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细柳巷找我好了。” 赵欣欣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若是真的遇到麻烦,你这一介制修,帮不到我的。” “呵呵,”李永生很无所谓地笑一笑,“我觉得你父王肯定不这么认为。” 赵欣欣知道他说的寿宴那天的事,他的功劳,她想辩驳也无从说起,想一想之后,她颓然地发话,“我觉得,现在回去不是个好选择。” 张木子适时发话,“若是不走,永生你正好陪我走一趟北极宫,赶一下三月三的真武寿诞。” “张大人,三月三你好像不需要回去的吧?”赵欣欣看她一眼,“何苦又拉着他匆忙赶路?” “你也不需要留在顺天的,”张木子冷冷地回答,“身入道宫,红尘的事,你就少操一点心好了,这不是你该惦记的。” 这便是当头棒喝了,她身为道宫中人,最是明白红尘牵绊的烦恼。 赵欣欣原本也是聪慧之人,只是陷在其中,有点看不清,闻言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咱们就动身好了,李永生,你的真君拜帖……可以给我吗?” “不可以,”张木子很干脆地回答——真君拜帖,她已经请陈昭雪真人带走了。 “可以,”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又摸出一块玉简来,递给赵欣欣。 “你……”张木子的眼睛瞪得老大,“你竟然还有?” “多稀罕呐,”李永生又摸出一块玉简来,“来,欣欣,给你父王一块,你自己留一块防身。” “这……”张木子一脸握草的表情,好半天才说一句,“二宫主好像不姓李吧?” “他也不姓张!”李永生狠狠地瞪她一眼,才又发话,“欣欣,你回去待两天,我把这个房产处理完,就跟你一起走。” “好的,”赵欣欣点点头,长身而起,“不过跟我一起离开,会有一点风险,现在的跳梁小丑太多……你要小心被波及哦。”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轻拍一下腰间的储物袋,“那就来呗。” 赵欣欣离开之后,连续三天都没有消息,李永生的“早请示晚汇报”,都联系不上她。 不过这个联系不上,不是对方失去消息,而是英王府那边隔离了传音海螺。 这几天里,吴家送来了四族勿连的申告,吴小女的房产再无争议。 至于觊觎她房产的夫妻俩,已经正式被法司接管案子,接下来就是谋产的判罚了,这需要一些时间,法司也已经开出传票,着吴家两个小伙子速来接受讯问。 俩小子欺负吴小女很有一套,可是见到法司的传票,直接跑路了。 李永生听说之后,就想专门跑一趟赟山,结果朝阳大修堂的郭老教谕找上门来,说那俩小子的事儿,交给他了,保证替吴小女出了气。 老教谕也接受过李永生的治疗,正说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一听说赟山那边有事,马上就表示说,那是我老家,几个小屁孩子,我给你处理了。 要不说善恶终有报,李永生在京城虽然结了一些仇家,但是交好的人更多。 令他有点苦恼的是,因为这俩小子跑路,法司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宣判,而在裁定之前,房产是不能过户的。 按说吴家这边出了四族勿连的申告,吴小女的房产就安全了——连谋产案都待判了。 不过李永生还是有点担心,有人会来强买吴小女的房产,用来讨好孔二公子。 就在他等待法司裁断的时候,又有人找到了细柳巷,是汤师姑的弟弟汤昊田。 他一脸的兴奋,“永生,你的两个话本,到现在也没有印刷发行,不如交给我操作好了,此刻刊发正当时啊。” “正当什么时,”李永生很不耐烦地发话,“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后果我当然考虑过,”汤昊田挤眉弄眼地回答,“这可是为今上摇旗呐喊,是难得的好机会。” 好嘛,不止是官员,连商人都开始站队了。 李永生看着他,心情有点复杂,“你可要想好,投机失败,那就是万劫不复。” “做生意嘛,哪里有每一次都成的?”汤昊田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而且我为今上前驱,风险最多不过两成,八成的可能性,足够我博一次了。” 李永生此前不答应对方出版,是因为那时没钱,不想浪费了这一块利益,而且那时的汤昊田也牛气得很,他才懒得上杆子巴结。 现在老汤老实多了,李某人也不缺钱了,关键是找到永馨了,以后就好安排了,真不再差这一点半点的。 于是他点点头,“那行,我授权你出版,不过我要三成利润。” 汤昊田的嘴角抽动一下,“三成利润,有点多了吧?我说永生,听说你发大财了,还能看得上这点小钱?” “这不是发财不发财的问题,”李永生看着他,很认真地回答。 “这是我该挣的钱,而且我已经让出七分利了,你要是还嫌我挣得多的话,我也可以再让利,但是我想问一句,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让利给你,你给我个理由。” “行了,至于这么认真吗?”汤昊田哈哈大笑,又抬手拍一拍他的肩膀,“我这不是想多挣点吗?而且,你只看到我想多挣,却看不到很多人一文都不给你,照样拿你的话本卖。” “知识产权的保护,果然是任重而道远啊,”李永生幽幽地叹一口气,盗版这种事,不管在哪个位面,都是难以避免的,中土国这里也一样。 当然,他对汤昊田得了便宜还卖乖,也有点不爽,“起码你获得了我的授权。” 汤昊田轻声嘟囔一句,“这授权我也没看出有什么地方强了。” 中土国就是这种氛围,有好卖的书,大家就跟风印刷销售,汤昊田自己都跟风做过盗版,实在没觉得正版就好到哪里了。 当然,若是盗版跟正版毫无不同的话,他也不会承受三成利润的损失了。 “你少装了,”李永生可不是菜鸟,直接看穿了这厮的本质,“卖书的收益只是一方面,你获得授权,就证明你是在大力推广,不单单是为了赚钱而出书,你谋的是名啊!” “呵呵,”汤昊田干笑一声,也不见如何尴尬,“其实还是为了钱,我又不******,打出了名头,就更好赚钱了。” “这不就完了?我就知道你这种奸商,是无利不早起的,”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所以你别跟我哭穷,晚上要请客。” “请客算多大事?”汤昊田眼珠一转,笑着发话,“晚上如意坊,那里的女娘……” “如意坊吗?我也想去,”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男人去的地方,女人不要凑热闹,”汤昊田不耐烦地回答,然后才侧头一看,“我说永生,你得调教一下你的女人……咦,你是?”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名身材火爆的艳丽女修,居然是……司修? 李永生的眼睛也瞪得老大,“杜……杜晶晶?你怎么来顺天府了?” 不怪他如此惊讶,玄女宫的人,一向少在幽州郡活动,这里是北方。 而且他真的想不到,杜晶晶如何能找到这里来。 “三月三是真武寿诞,我来见识一番,”杜执事笑着回答,“四大宫同气连枝,相互走动一下,很常见的吧?张木子不也去了我玄女宫吗?” “我可不觉得常见,”李永生笑一笑,然后摇摇头,“那你也该去北极宫,来顺天府做什么?” “听说顺天府这里热闹,我就来看看,”杜晶晶很随意地回答,“我只是巡寮执事,不需要去北极宫的,保障路途安全即可。” 为什么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呢?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顺天府已经很乱了,玄女宫来凑什么热闹……你不会是代表你杜家来京城吧?” 他终于想起来了,在豫州郡的时候,他曾经遭遇过杜家的人,那时候,杜家人就神秘兮兮的……莫非是还想插手京城风云? “我既然身入玄女山,当然就只代表我,”杜晶晶面无表情地回答,“只是路上遇到个子孙庙的,听说你也在京城,就过来看一看。” “子孙庙……”汤昊田的脸色,有点发白,他长期混迹京城,对道宫接触得还真是不多。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八十章踏青 汤昊田终于是没请李永生去如意坊,得知了杜晶晶的身份之后,他尝试着讨好人家一下,却发现对方没兴趣搭理他,于是他果断地开溜。 这就是商人的本质,道宫之人固然值得巴结,当时人家对你不理不睬,表现出疏离之意的时候,最好有点眼色。 李永生正好这两天也没事,索性陪着杜晶晶在顺天府走动一下,也算是略尽地主之谊。 张木子陪了一天,第二天是说成什么都不陪了,呆在细柳巷里偷懒。 要说起来,她跟杜晶晶的地位差不多,都是四大宫的人,都是高阶司修,地位也都很超然,但是偏偏地,这俩人还就是不对眼。 要说也怪杜晶晶,她虽然少来京城,可是她在京城的人脉很广,随便找一个什么人家,敲一敲门,递个信物过去,主人家就屁颠颠地跑出来接待了。 这令张木子十分地不爽,她就认定,杜家这个家族,在世俗界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张木子就出身于一个小家族,对这种大家族很不喜欢,索性就不陪杜晶晶了。 杜晶晶对此当然无所谓,就约李永生第二天去踏青。 李永生想一想,这不合适啊,在赵欣欣眼皮子底下,跟杜晶晶出去游玩,这也太不给永馨面子了不是? 可是他也不好拒绝杜执事,夜里又联系一下赵欣欣,发现联系不上,索性心一横,走了一趟朱塔。 任永馨听说他来了,带着永玢,来到二进的院子见他,同时表示,家里已经知道了,灵谷就是给永玢留着的,不过玄女宫的灵谷,品级太高了点,会调整一些灵谷给永玢。 这倒不是欺负永玢,而是事实就是这样,她年纪实在太小了,又没有修为,灵气太强的话,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将灵谷化开的话,就又糟蹋了好东西。 李永生对此不表态,他看永玢的意思,见她美不滋滋地答应,他当然就无所谓了。 当任永馨听说,他邀请自己明天去踏青,眼中掠过一抹奇怪的神色,“不会就咱俩吧?” “任同参果然冰雪聪明,”李永生笑眯眯地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有玄女宫的巡寮执事杜晶晶,我俩对京城都不是很熟悉,还要麻烦你这本地人了。” “原来是玄女宫的女修,”任永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赵欣欣没空吗?” “这个……英王遇刺一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李永生轻咳一声,“九公主现在深居简出,有些不方便。” “哦,原来是不方便,”任永馨点点头,又斜睥他一眼,“那你怎么就觉得,我会方便呢?” “若是你也不方便,那就算了,”李永生笑一笑,“那我再去找其他人好了。” 一边说,他一边就站起身来,在石桌上放下一个小袋,“这是五两灵谷,算是我冒昧打扰任同参的赔礼。” 说完之后,他一拱手,转身就走。 “你这人怎么这么性急呢?”任永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就不能问一下吗?” 李永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苦笑着一拱手,“本来就很冒昧的,怎么好多问?” “我是要去修院的,”任永馨轻声嘟囔一句,不过不像是抱怨,看起来更像是解释。 下一刻,她的眼珠一转,“这个杜巡寮,是不是很漂亮?” 李永生犹豫一下,很干脆地点点头,“是很漂亮,不过不及你美貌。” “你就开玩笑吧,”任永馨捂着嘴,眼睛眯成了月牙,“我可不算美貌,玄女宫比我漂亮的,肯定多得是。” “她真不如你漂亮,”李永生也笑了起来,“咱明天就打击她一下,不要让她目中无人,小看了顺天府的美女。” “嗯?”任永馨的眉头扬一下,然后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样啊。” 紧接着,她就又笑了起来,“既然这么说,那明天我一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让她小看了顺天府的美女。” “必须的,”李永生点点头,笑着竖起一个大拇指来,“咱们要赢得她无话可说。” “我争取吧,”任永馨点点头,“那个……时间不早了,你看?” “那我就告辞了,”李永生抬手拱一下,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任永馨的轻呼,“李同参,你的灵谷!” “算是辛苦费了,”李永生一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有三分奈何,他也不想来麻烦任永馨,实在是赵欣欣现在醋劲儿太大,而杜晶晶对他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但是他还不好正面直接拒绝她。 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拿任永馨这美女,来做个挡箭牌了…… 约定的踏青地方,距离玄天观不远,这里有山有水,最难得的是,还有一块硕大的试剑石,据说是玄天庙祖师爷的师尊留下的。 眼下算是仲春的尾巴了,幽州郡虽然在北方,也是姹紫嫣红漫山新绿。 杜晶晶是在玄天观挂单的,见到李永生带了人来,心里就有点不高兴,再一看,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天下还有这等绝色? 玄女宫就是女修扎堆的地方,美艳女修并不少,不过精心打扮过的任永馨,还是给她一种惊艳,女孩儿不但长得漂亮,打扮也十分得体。 只是一层淡淡的妆,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容貌和气质皆佳。 最难得的是,任永馨还没有晋阶制修,美艳中还带有一丝女性特有的娇柔,再加上那青嫩的面容,让人忍不住生出呵护之心。 美女身边,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儿,梳着冲天髻,小脸娇嫩得恨不得让人咬一口。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杜晶晶都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李永生给三女介绍过之后,上马车行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山脚下,四个人开始爬坡。 山上的风景确实不错,翻过山坡还有一个小湖,放眼看去,还有几百个游客,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其中。 这块地方足够大,有几万丈的方圆,之外又是其他的小山,几百游人在其中,显得异常地空旷。 四人游玩了一阵,又去小湖边钓了一阵鱼,永玢是最喜欢钓鱼的,而且……她似乎也是四个人里唯一的钓鱼高手,竟然钓起了四条尺许长的鱼,高兴得她咯咯直笑。 李永生对钓鱼不感兴趣,而杜晶晶则是脱了鞋袜,伸脚进湖水里。 看着她白生生的脚丫,在水中一荡一荡,任永馨都有脱去鞋袜的冲动。 不过任家的家教,是相当严的,而且她的身体还是弱了点,不敢在这仲春时节,在野外的湖里濯足。 玩乐的时间,过得很快,眼瞅着近午了,任家的侍女开始张罗午饭,李永生和杜晶晶开始从储物袋里掏摸出阳伞桌椅,在距离试剑石不远处,支了起来。 对于试剑石,几人还是相当感兴趣的,一块高十余丈,长达五十余丈的石头,中间被人正正地劈开,形成一个宽有三尺左右的裂缝,光滑而笔直。 石缝中,隐隐还透出刺骨的寒气。 在试剑石边绕了一圈之后,四人回到驻扎的地方,杜晶晶点评道,“怕是顶尖的高阶真人才做得到。” “杜姐姐,为什么不是真君呢?”永玢眨巴着大眼睛发问了,她不觉得自己比对方小多少。 杜晶晶看任永馨很不顺眼,但是对永玢的感觉,就好很多。 尤其是现在,她爱死“杜姐姐”这个称呼了,所以她笑着回答,“真君之威,可不仅仅如此,最关键的是,若是真君出手,就该有名号留下来,而不是玄天观祖师师尊这含糊的话。” 任永馨听说之后,也生出了请教之心,“一般高阶真人都做不到,必须得是巅峰真人吗?” 连个称呼都没有,这么没大没小的!杜晶晶不满意地看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嗯。” 杜家就有高阶真人,她当然确定这一点,不过她懒得解释。 任永馨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惹恼了对方,还傻兮兮地继续发问,“为什么?” 杜晶晶这次,倒是说了两个字,“呵呵。” 试剑石旁边,不止一拨人在歇息,此处虽然空旷,但是试剑石,这是名胜来的。 而李永生这几人,绝对是非常吸引人眼球的,撇开活泼可爱的永玢不提,一男两女也都是颜值超高的,尤其是任永馨,别人一看到,都移不开眼睛。 见到永馨说话,旁人都竖起了耳朵了。 可惜的是,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而有能力回答的杜晶晶,却是不回答。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长笑,“这很简单啊,杜家就没有巅峰真人,她家的高阶真人,斩不出这么一剑。” “混蛋!”杜晶晶刷地就跳了起来,侧头看了过去,然后脸一沉,“姓韦的,你想找死吗?” 不远处走来两个年轻人,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仆从,其中一个老者,也是化修的修为。 青衫年轻人一合手里的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晶晶,微微摇一下头,“我对你没兴趣,我倒是很愿意死在她的肚皮上!” 她的折扇,正正地指向了任永馨。(。) 第三百八十一章隐世家族 李永生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青衫年轻人,尤其是此人直接表明了对任永馨的觊觎。 换个别的时间,有人骚扰任永馨的话,他未必会主动去管——她身后有朱塔任家支持,也轮不到他越俎代庖。 但是这一次,任永馨是是被他邀请出来的,他肯定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于是他侧头看一眼杜晶晶,“这个人怎么回事?跟你很熟吗?” “道歉!”杜晶晶也不回答他,而是手按长剑,对着青衫年轻人冷冷地发话,“敢骚扰我的朋友,你是皮肉又痒了吗?” 青衫年轻人不屑地一笑,“想让我道歉,就凭你?还是你身边这两条杂鱼?” 就在此刻,他身边的蓝衫年轻人发话了,他讶异地看着任永馨,“是你,任永馨?” 任永馨的眉头,不引人注目地皱一皱,然后冲蓝衫年轻人一拱手,“见过张公子。” “你这……”张公子愕然地看着她,犹豫一下,最终笑一笑,“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不劳介绍,”杜晶晶冷冷地发话了,“我没兴趣认识你,跟韦小宝这种货色同行的,我都没兴趣认识!” 任永馨的嘴巴撇一撇,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张公子是襄王爱妃的侄儿,也是她曾经见过的少年俊杰之一,尤其这张家,跟太皇太妃还有点关系,目前张家有人正在角逐太史一职。 太史一职清贵无比,主持修史,太皇太妃这一世也快到尽头了,求个好口碑传世。 青衫年轻人脸一沉,“杜晶晶,看来上一次给你杜家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杜晶晶不理他,而是侧头看向李永生,“我缠住这个化修,你能不能干掉这个泼货?” “这个……”李永生犹豫一下,这韦小宝不过中阶司修,我干掉他无所谓,不过我为什么要卷入这一场争斗呢?“教训一下就行了吧?” “凭你也想教训我?”青衫年轻人微微一笑,随便一摆手,“吉老何在?” 蓦地,他身边又多出一人来,一个肥胖的黑脸汉子,脸上带着憨笑,却也是化修修为。 韦小宝得意地看着李永生,“小子,把你身边的女孩儿送过来,我放你一马……别想了,你惹不起我。”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一眼杜晶晶,“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他嘴里的害惨,并不是说牵扯进此事,而是说他不得不使用暴力手段。 “切,有什么害惨的?”杜晶晶不屑地看他一眼,然后看向对方,冷冷地一笑,“多了一个化修,就很了不起吗?比一比咱俩谁能叫来的真人多?” 青衫年轻人哈哈大笑,“杜家跟我韦家比真人,你确定吗?” “玄女宫北上庆贺真武寿诞,很可笑吗?”杜晶晶的眼睛一眯,“老娘还是玄女宫弟子,有种你再说一遍,我玄女宫真人不如你韦家多?” 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圆筒,那是玄女宫的示警焰火。 青衫年轻人顿时傻眼,好半天才说一句,“这是韦家和杜家的恩怨,你扯别的,有意思吗?” 他再狂妄,也不敢代表韦家,跟玄女宫宣战。 “那你扯到我,有意思吗?”李永生不高兴了,“扯到任永馨,有意思吗?” “扯到你了,那又如何?”青衫年轻人不屑地看他一眼,“你算什么东西,咬我吗?” 他从来不会在意那些小杂鱼,而在他眼里,李永生和任永馨,都是小杂鱼。 “死吧!”李永生也火了,身子前蹿,一刀就斩了下去,同时他还不忘记用神识攻击一下那黑胖的化修,让他不能救援。 然而就在他爆发出攻击力的一刹那,韦小宝身上白光一闪,已经和黑脸汉子换了位置。 韦小宝并不认为,自己会扛不住中阶制修一刀,不过,既然要调戏对方,就要调戏个全套——你若是敢对化修出手,化修就能斩杀你! 张公子和另一个化修,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 然而下一刻,血光一闪,那黑脸的化修,直接就被斩做了两截。 “卧槽!”韦小宝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直接转身飞奔,嘴里兀自大喊,“小子,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我的替身偶,混蛋……我要杀了你!” 他愕然回头一看,却发现那黑脸化修出现在不远处,嘴角流血,眼中也满是骇然。 他欣喜地喊一声,“吉老,你还……没事?” 吉老也被吓得不轻,他还没准备好出手呢,就觉得识海一震,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竟然被少爷……换了位置? 然后,替身偶破碎,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名制修,一刀斩杀了! 他的替身偶,跟孔舒婕做出的替身偶,又不一样,严格来说,有点像身外化身,平时要用精血祭炼,使用时不需要激发,遇到危险时被动激发,能自动护主。 但正是因为如此,替身偶和本体,有心神相连,对方一刀斩杀替身偶,他的心神也受到极大的冲击。 可是吃了这么一刀,他身体再不适,也要出手报复,所以他想也不想,嘴巴一张,一道白光就打向了李永生。 “你还真是活腻了!”李永生阴森森地一哼,身形蓦地一闪,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十余丈外,抖手又是一刀,斩向黑脸化修。 杜晶晶淡淡地看一眼韦小宝,抖手一道红光,打向了黑脸化修,“既然敢大欺小,那就莫要怪我出手了,韦小宝你若不怕死,就动手试试!” 韦小宝先是一愣,然后往自己身上一拍,一道白光闪过,整个人都变得白蒙蒙的。 他大吼一声,就拔剑冲了上来,嘴里还大喊,“张公子,你就看我如此受辱?” 张公子也颇为无奈,心说你怎么嘴那么贱,去欺负任永馨呢? 若仅仅是杜晶晶,张公子也不怕跟韦小宝联手,虽然对方是玄女宫的人,可双方是明显的世仇,他让自家人偏帮一下,也不算什么。 但是加上任永馨,那就又不一样了,这是朝中官员的家眷,一旦动手,他不但要面临玄女宫的怒火,还要受到体制里官员的攻击。 但是韦小宝都把话喊出来了,他也不能再束手旁观,只能轻叹一声,“有劳供奉,分开他们吧。” 李永生和杜晶晶联手,正跟对方打得难解难分,韦小宝虽然战力欠佳,但是他激发了护身符,手上还有攻击的符箓,也是相当地勇猛。 最苦的还是杜晶晶,她没有李永生那种灵活的身法,一个人顶着两个人的攻击,若不是也激发了防御符,还真的难以招架。 当然,李永生神出鬼没一般的攻击,也带给了对方极大的压力。 而听得又有化修要介入,他忍不住出声发话,“一旦出手,生死莫怨。” 那老叟化修原本还在犹豫,听到这话,气得笑了起来,“好久没有看到如此狂妄的小辈了……给我住手!” 随着这一声大喝,一股庞大的气运蓦地出现,巍然且磅礴,空中幻化出一支硕大的毛笔,狠狠地划向了激斗中的四人。 “气运重宝?”杜晶晶猛地惊呼一声,既是吃惊,也算是示警,然后她的身形猛然暴退,嘴里大喊,“永生小心。” 她识得气运重宝,李永生当然也识得,他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三十余丈外,冷笑一声,“原来是国子监的博士到了,奇怪,什么时候国子监也沦为权贵的走狗了?” “小子你无礼!”老叟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盯着他,“敢再胡说,我现在就诛杀了你!” “我哪里胡说了?”李永生冷冷地看着他,“既是博士,当知礼仪荣辱,方才有人公然调戏官员家眷,你干什么了?” 老叟无言以对,心里也是暗叹,感觉这韦家做事,实在粗疏得紧,太不讲究了。 但是眼下,他已经分开了激斗,有些事情,他就不想再提了,“无论如何,是你动手在前,少不得,你要给老朽一个说法,否则休怪我拿你回去。” 眼下的情势很明显,他们这边两个化修,还有好几个司修,刚才是大家没好意思一拥而上罢了,要不然,他才不信困不住对方。 “你还真够不要脸的,”李永生阴森森地发话,“我若冒犯你的妻女,你能忍吗?” 老叟差点没把胡子气歪了,“有胆子你就试一试!” 任永馨终于出声了,“他已经冒犯我了。” “人家是堂堂的隐世家族,”老叟淡淡地看她一眼,不屑地发话。 “他只是一说,又没有真做,岂不知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行,论行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行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切,”李永生冷哼一声,“你敢保证,若无人阻止,他不会做下去?” 他算看穿此人了,张口就是“堂堂隐世家族”,不过是个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小人。 老叟闻言大怒,“竖子,你是一定要我捉拿你回去了?” 他心里其实清楚得很,韦家人无法无天习惯了,强抢几个民女****取乐,算得了什么? 但是既然事情没发生,说那些做什么?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八十二章旧日恩怨 李永生闻言,却是大怒,“老狗,我看你也想留在这里了?” 观风使行事,一向还是很有分寸的,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是忍无可忍了。 “敢叫我老狗?”老叟身上气运涌动,下一刻,那一支笔又被他祭在了空中。 “无量天尊,”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诸位,在试剑石打斗……是不是太不给我玄天观面子了?” 紧接着,就走过来几人,玄天观的经主邓小文,赫然在其中。 在这些人里面,李永生还有熟人,他抬手一拱,“见过梓默真人……您怎么来了。” 梓默真人是十方丛林烟霞观的都管,而此刻巴蜀郡的冰洞,也已经成了烟霞观的庙产。 他冲李永生点点头,笑眯眯地发话,“李小友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须知他可是十方丛林的都管,实打实的真人修为,真人见到制修,能称呼一声“同参”,那都是相当相当给面子了,而他现在称呼的是“小友”。 邓经主也不是外人,他微微颔首,“梓默都管,是要北上北极宫,参加真武帝君寿诞的,途径小庙,杜道长、李同参和任同参,怎么会在这里?” 韦小宝一听“任同参”三个字,就跳了起来,他一指任永馨,大声发话,“这都没有到制修的区区女子,也能称为同参?” 邓经主淡淡地看他一眼,“阁下何人?我玄天观该如何称呼他人,竟然需要阁下指点?” “我广陵韦家,没有资格说两句吗?”韦小宝冷冷一哼,竟然不将子孙庙的经主放在眼里,“你小小经主,莫要为自己惹祸。” “我道是谁,敢如此狂妄,”又一名化修冷哼一声,“原来不过是半隐世家族韦家。” 韦小宝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阴森森地看着对方,“这名真人,不知道如何称呼?” “放肆!”说话的真人,是一名极为瘦高的中年人,他手一抬,一只青色的大手就幻化了出来,狠狠地拍向韦小宝,“凭你个小小司修,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邵真人且慢,”一支硕大的毛笔出现在手掌前,挡下了这一招。 却是那国子监的老叟出手了,他正色发话,“京畿附近,给老朽一点薄面可好?” 邵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又哼一声,不再发话,他身为化修,对不敬自己的司修,可以略施薄惩,但是纠缠下去的话,可就失身份了。 老叟却是及时介绍,“这是摩天岭的邵真人,公子小心了。” 他提醒的是张公子,同时却是在婉转地提示韦小宝——这人不好惹。 韦小宝吃这么一吓,不敢再说话了,倒是那吉老走上前来,冷冷地发话,“摩天岭一座小庙,我广陵韦家可曾招惹你了?” “老子出身青龙庙!”瘦高的邵真人身子晃一晃,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是语气却强硬无比,“若不是你韦家那怕死的杂碎,我师尊又怎么可能陨落?” 吉老眉头一扬,脸上满是惊讶,竟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杜晶晶上前一步,深施一礼,“敢问真人,可是憨真君门下?” 邵真人淡淡地看她一眼,“我知道你杜家,算是比韦家强很多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才知道他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对韦小宝出手。 青龙庙的憨真君,那是陨落于卫国战争,当时跟他搭档的,就是韦家的老祖。 其时韦家是隐世家族,老祖是真君,不受官府管辖,也不受道宫约束。 不过既然是中土一脉,遭遇国战,肯定也要参战的,否则待异族统治了中土,隐世家族还是要受到连累。 当然,也有隐世家族,打着一些其他的念头,不愿意及时参战——主要是想保存实力,至于有没有人想着改朝换代,那也难说。 对于那些不太主动的家族,官府和道宫联手相逼,用光宗的话说就是——“我赵家可以不坐这个江山,但是别人来坐,族里不要想还留着真君!” 其实在卫国战争中,几个隐世家族的真君,拼得都很凶,韦家的老祖也参战了,但是他的主动性不强,在一场战斗中,因为他的怯战,导致跟他协同作战的憨真君陨落。 青龙庙的人当时大怒,要血洗了韦家,最后韦家老祖服软,说我这真君死国战好了,你们放我韦家一马。 到后来,韦家的真君还就死于国战了,青龙庙的人也遵守诺言,放过了韦家。 卫国战争里,固然是英烈辈出,但是也有些鼠辈,是丑态百出。 就连光宗的五虎将中,都有被处以死刑的。 韦家真君死于国战,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了,不是不能跑,但是族人和基业得丢掉,而且,别看是一个真君,离了中土国,没了根基,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国战胜利了,内中的详情,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杜家人知道,杜家的真君,同样是被韦家老祖激了一把,参与了一场大战之后,重伤回营,没有看到国战胜利就陨落了。 所以杜家和韦家不合,韦家还觉得自己挺冤枉——我家真君使个激将法,你家老祖一定要充大头,怪得谁来? 当然,这不合也没有发展到见面就打打杀杀,不过唇枪舌剑,那是一定难免了。 关于摩天岭的邵真人,杜家依旧很清楚,因为那是憨真君的弟子,他是真君从山野间捡来的孤儿,公然叫嚣要报复韦家。 青龙庙不能放纵他这么做,再三劝告之后,见他依旧不听,于是直接将他开革出道宫,但是念在他是要报师恩,所以并没有收回他的修为。 当然,他若是敢去韦家搞风搞雨的话,青龙庙忝为四大宫之一,那就必须出手,给天下修者一个交待了。 于是邵真人在青龙庙五百里外的一处山岭,自建道观,自家命名为摩天岭,勉强算是子孙庙——很多子孙庙也就是如此修建起来的。 摩天岭不怎么培养弟子,香火也不旺盛,但就这么坚持下来了,现在庙里有三五个司修,化修就邵真人一人。 不过这个庙虽然不大,韦家却是不敢去招惹,只要邵真人没有对韦家动手,他们就得无视这个子孙庙——他们敢先动手的话,青龙庙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哪怕邵真人是青龙庙开革出去的。 这桩恩怨,其实已经渐渐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不过杜晶晶一听说摩天岭邵真人,还是想起来了此人。 韦小宝却是没听说过邵真人,就算跟着他的吉老,都是国战之后,归附到韦家的。 待听到“憨真君”三个字,他的脸才刷地一白——韦家随便一个子弟,都知道自家的真君老祖是怎么死的。 老祖是为国战而死的,这没问题,韦家子弟也不会听到老祖的黑历史,可是韦家还要跟其他隐世家族接触的,久而久之就明白,老祖在国战里还惹了人。 韦家不会承认,真君老祖害死了杜家的真君和憨真君,这原本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但是他们知道,杜家和青龙庙对韦家不感冒。 韦家自己其实还委屈呢,家里没了真君,隐世家族早晚要退变为半隐世家族。 隐世和半隐世家族的区别,大致可以看成是有没有真君的区别,当然,精确说起来,是因为能不能隐世。 族里有真君的话,可以开辟秘境,将整个家族都搬进去,令外人寻不到,这就叫隐世。 像现在的杜家和韦家,依旧在秘境中生活,可以视为隐世家族——虽然已经没有真君了。 但是秘境是要消耗灵气和天地法则的,需要不断加持才行,也只有真君才做得到。 族中长久没有真君的话,过个百八十年,秘境就消散了,会暴露在公众眼中,这就没办法号称隐世了。 当然,出过真君和没出过真君,这还是不一样的,像义安林家,从来就没有出过真君,就算不跟官府接触,努力往隐世家族上靠,也不过勉强算得上半隐世家族。 可是出过真君的家族,哪怕过去很长时间,连秘境都没有了,也可以自命隐世家族。 杜晶晶敢直接斩杀义安林家的子弟,就是有这份底气,跟玄女宫的关系,倒是不大。 邵真人直接嘲讽韦家为半隐世家族,也是心中的恨意使然。 韦小宝听到对方是憨真君门下,抬手一拱,想也不想直接开溜——这尼玛太危险了,再有一句话说得不对,人家再出手,恐怕就没人替他抵挡了。 邵真人对韦家还是相当痛恨,但是还没下作到一而再地大欺小,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张公子见状,也想开溜,这明显都是道宫中人,他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是徒惹人厌。 不过他在离开之前,还是问了一句,“永馨,邓经主称你为同参,难道你也心向道宫?” 邓小文道一声无量天尊,“待任同参筑基,自有北极上宫来接引。” 张公子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灰白,他还惦记着有朝一日,能跟她双宿双飞呢。 就在此刻,李永生腰间的传音海螺响起,“李掌柜,你怎么不在细柳巷?” 观风使的脸色,也有点发白——细柳巷距离玄天观,好像超过三十里了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相约求月票 传音海螺传音的极限,理论上就是三十里,遇到山脉或者干扰什么的,还要短一些。 赵欣欣能激发传音海螺,证明她此刻不在细柳巷。 李永生拿着传音海螺,走到一边悄声回答,“咳咳……联系你好几天,一直没有联系上,昨天碰到杜执事路过,就陪她四处走一走。” 赵欣欣沉默一下,才又出声,“那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真是不好意思。” “别,不是二人世界,”李永生赶紧解释,“有别人呢,任家的任永玢,我就带着呢,她喜欢钓鱼,我就带她出来玩一玩……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 “啧,”赵欣欣咂巴一下嘴巴,“恐怕你还带着任永馨吧?” “那个……顺便带的,”李永生干笑一声,玩了命地胡说八道,“她又不喜欢钓鱼,永玢太小,任家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出来。” 赵欣欣不置可否地发问,“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我在玄天观这儿,试剑石,”李永生低声回答,“你来吧,烟霞观的梓默真人和摩天岭的邵真人都在,正好认识一下。” “这都是参加真武寿诞的吧?”赵欣欣一下就猜了出来。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发话,“算了,我在细柳巷等你。” “来嘛,”李永生出声相劝,“多认识点前辈,对你也有好处。” “没心情,”赵欣欣淡淡地回答,她心里原本是有点醋意的,但是听说杜晶晶和任永馨碰面了,反倒是不着急了——先让她俩掐吧,我看戏。 不管从家世还是修为上,杜执事全面碾压任永馨,但是任永馨有大杀器——足够漂亮! 而且任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只是不如杜家罢了,任永馨在顺天府,是无数豪门弟子都要追捧的存在。 所以九公主不着急,“你早点回细柳巷,要跟你商量点事儿,我可能马上就要离京了。” “行,我早点回去,”李永生揣起传音海螺,嘴角撇一下,真是女王范儿啊。 其实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惧内的人,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不愿意让她不开心——看来今天约了赵欣欣出来,还是做对了? 两个惹厌的主儿走了,玄天观的道长邀请他们入观共进午餐。 李永生没兴趣,杜晶晶则是表示,我吃道观的饭,吃得太多了——你们那儿能喝酒吗? 杜道友愿意前往的话,自然是有酒的!道观里也不全是死板的主儿,子孙庙尤其活泛,什么禁止饮酒之类的,那是约束一般人的,不约束贵客。 杜晶晶想一想,表示还是算了,任永馨更会来事,说我是陪杜前辈来的,她去哪儿去哪儿。 玄天观也知道,别看这几位修为一般,但是身后个顶个有强力后台,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一句,这儿可是我观里的名胜,不能再打架了啊。 他们要留在此地,那邵真人也留下了,还拿出自己带的酒,很是跟杜晶晶喝了几杯。 可以看得出来,邵真人不怎么受人待见。 不过这也正常,他的行为,搁在中土国也是非主流的,为了一点私怨,直接放弃了在青龙庙的大好前程,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依旧是对韦家心怀不满。 他也不是很擅长言辞,只是一个劲儿地跟杜晶晶碰杯,而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一旦你杜家跟韦家开仗,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只要你有邀请,我就绝对会去! 费用神马的,你都不用说,连物资我都自带,只要你记得通知我,那就是给我面子! 李永生在一开始,并不明白憨真君和韦家的恩怨,不过两个酒鬼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把真相说了一个差不多。 他还是很敬佩邵真人这种性格的——虽然看起来,有点不太靠谱,但是身为修者,没有些执念,怎么可能成功?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能成功的,都是偏执狂,不疯魔不成活。 所以他也说一句,“邵真人卡在中阶真人很久了吧?想突破的话,我也许可以帮忙。” 邵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发话,“我们说事,你安心喝酒就是了。” 这货……真的是惹人讨厌的性格啊。 又喝一阵酒,大家就散去了,不过杜晶晶又有点上头,“走,回细柳巷,找张木子继续喝。” 任永馨心里却是有分寸,她侧头看一眼李永生,“去继续喝?” 李永生想一想,又看一眼邵真人,微微颔首,“下次来,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一起吧。” 果然,赵欣欣在见到杜晶晶和任永馨之后,并没有表现什么针对性,还笑嘻嘻地拿出一瓶皇家特供酒,说你们继续喝。 三个女人坐在那里,大下午的,就喝起酒来。 赵欣欣陪了一杯,然后走到李永生身边,低声发话,“我明天要走了,去海岱郡。” 李永生坐在那里不动,只是低声问一句,“然后呢?” “然后就回玄女宫,”赵欣欣笑一笑,顺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听你的,脱离红尘漩涡,不问世事。” 李永生点点头,“那我跟你一起走,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对了,去海岱做什么?” 赵欣欣犹豫一下,低声回答,“我叔父嫁女。” “海岱……”李永生沉吟一下,然后身子蓦地一震,“我去,襄王嫁女?” 赵欣欣的叔父,封地又在海岱的,就只有襄王了。 可襄王不但是太皇太妃的亲生儿子,还是今上的潜在对手啊! 今上亲政以来,最大的敌手当属英王,毕竟英王的贤名内外皆知,甚至西边的新月国都明确表态了:英王狼子野心,中土国的小皇帝,可要提防了! 襄王就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名声,在朝臣里的形象,都非常不好,但是他还偏偏不自知,说什么我若登上那个位子,必然会远超父皇。 须知他的父皇,可是光宗,那是整个中土国都承认的中兴之主。 反正襄王这个形象,那真的是没治了,不过谁让他有一个很能活的老妈呢? 事实上,他的老妈不但能活,而且贤名在外,今上一直不受先皇喜爱,多亏了有她从中维护,否则先皇没准会做出废储的事来。 然而,太皇太妃坚持维护今上,是对光宗遗愿的敬重,对上襄王,她又充分地表现出,什么叫“自古慈母多败儿”。 每个人都有多面性,没有谁是完美的,太皇太妃也不例外。 不过正是因为她的存在,今上不敢用对待英王那一套,去对待襄王——襄王口碑不好,只是一方面,其实他某些行为,完全是在挑衅今上的底线。 若不是他老妈还活着,没准天家会先拿下他,顺便达到震慑英王的目的。 以李永生的分析,襄王和英王这兄弟俩,关系也不该有多好才对。 “嗯,”赵欣欣点点头,“叔父嫁女,父王觉得,我去比较合适。” 李永生想一想,别说,这种事儿,还真是赵欣欣去比较合适。 襄王和英王同为光宗之子,都是亲王也都有封地,一般情况下,不能随意离开封地,两个亲王在京城之外碰面,那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可是身为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人情往来是必须要有的,若是襄王嫁女,英王都没有表示的话,皇族的亲情也就太让人诟病了,这不利于天家的统治。 可是英王想派人去的话,人选是个问题,尤其在这种敏感时刻。 数来数去,也就赵欣欣最合适,她除了身为英王之女,还有另一层身份——玄女宫弟子。 道宫不介入红尘事,这是四大宫的一致认识。 李永生想明白了因果,笑着点头,“那行,明天一大早就动身吧,你父王的刺杀案,有点眉目了没有?” 赵欣欣犹豫一下,还是吐出点口风来,“好像涉及到了一个御林军官,不过那个军官自杀了。” 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不会吧,居然可能是离帅?” 若是离帅安排的这场刺杀,那他的目的就太可怕了——手握御林军,还要离间今上和英王的感情,这是想做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赵欣欣摇摇头,“父王也不会什么都跟我说,我终究是女儿身。” “算了,还是离开这个漩涡吧,”李永生摇摇头,又看一眼不远处的楼房,“我还想把吴妈妈的房间过户过来,免得被他人利用呢,可惜一时半会儿办不好。” 赵欣欣也知道房产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你托玄天观关照一下就行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的心情也有点异样,吴小女终究是对她有恩,若是搁在往常,这种事情,英王府随便示意一下,还有哪个敢乱来?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却是不能用英王府的招牌,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玄天观来震慑对方,想到这个,她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李永生却是讶异地看她一眼,然后笑着点点头,“不愧是九公主,你这脑瓜,比我还要活泛。” 这倒不是胡乱吹捧,观风使习惯了我行我素地做事,就算有时候要求人,却也想不到,求到不相干的玄天观头上。 (有事,提前更了,顺便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四章奢华襄王府 向玄天观求情一事,李永生拜托了杜晶晶。 他很快就要离开了,没有时间专程跑一趟玄天观,而杜执事却是在那里挂单的。 杜晶晶很干脆地答应了他,事实上,她还想跟着去看一看襄王嫁女,不过非常遗憾,她必须坐镇顺天府,招呼往来的玄女宫中人。 她需要忙到三月十号左右,才能结束这个任务。 张木子这正宗的北极宫弟子,却是很有兴趣走一趟海岱郡——四大宫之一的青龙庙,就是在那里,她正好去长一长见识。 第二天一大早,双方就在城南汇合,赵欣欣带了两辆马车,车外还有七八名骑士。 李永生和张木子,则是一人一匹马,汇合之后,直奔南方而去。 赵欣欣此次出门,是半公开性质的,毕竟她还带了英王府的礼物,所以随行的骑士在路上,直接放出了警戒,来回查探。 李永生和张木子的两匹马,就在马车前方不远,缓缓地前行。 护卫们并未表现出不满,因为这些人里,有人经历过前不久那场刺杀,当时若不是李永生表现神勇,英王一旦遇害,他们的下场会很悲惨。 至于张木子,道宫身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是李永生的朋友。 车行至大名府,路边有英王府的人在等候,又牵来几匹好马,赵欣欣也出了车厢,一身劲装,骑跨在马上,跟他俩同行。 幽州郡就毗邻海岱郡,只是因为路过大名府,还走了一截豫州郡,不过赵欣欣带了英王府的通关文书,一路也是畅通无阻。 他们也不赶路,天黑就歇下,天亮就走,遇到城镇就在里面住宿,遇不到的话,就在野外扎营,也不怎么耗费马力。 第七天的傍晚,他们来到了琅琊府,而襄王的封地,就在琅琊府的莒城。 莒城内有襄王府,不过襄王此次嫁女,是在城外的王府里。 进入琅琊之后,路边已经有襄王派出的车仗,迎接英王府一行。 车行不算太快,走着走着就黑了,于是点起了风灯照明,每隔三丈地,就有人站在道路两边提着风灯,一眼看去星星点点,就像一串珍珠一般,蔓延到前方,直似无穷无尽。 李永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不说仙界,也不说地球上的路灯,只说他接受今上接见的时候,路边的宫灯也比这热闹很多。 但是他依旧有点意外,这荒郊野外,排出这么多人和灯,只是为了迎接贺客? 他回头看一下,身后也点起了风灯,一直蔓延到目力所不及之处,忍不住感慨一下:襄王做事果然是大手笔。 行了八十余里,来到了莒城城郊,一座硕大的府邸出现在大家面前,只见漫山遍野灯火通明,怕不有几十里的方圆。 王府门口,有几十人在迎接客人,接到英王府的帖子之后,王府中门大开,襄王世子亲自来迎接。 若论身份,赵欣欣不过是英王的第九女,是当不起世子亲自迎接的,但是别忘了,她是代表了英王,远道而来。 也就是她的辈分低,要是英王前来,襄王都得到大门外迎接。 世子接了赵欣欣,就想邀请她到后宅歇息,正好跟襄王的儿女们见一见面。 不过九公主谨记英王的提醒,她表示说,出山的时候,玄女宫的师长已经叮嘱过我了,虽然咱们都是赵家人,但是我已经身入道宫,红尘中的因果,还是少沾染一些。 她要求提供客舍就行了。 世子心里也明白,英王府来人不入后宅,是担心今上心里有想法,至于说这里是襄王府,天家未必知情,那才是胡说八道。 从先皇的时代起,天家大肆培养各种耳目,后来才会在大清洗中,起到了骇人听闻的作用,怎么可能忽略了襄王府这种重要地方? 对于赵欣欣不入后宅,世子心里当然会不高兴,不过他也不能表现出来,要知道九公主不但是代表英王来的,她还有个玄女宫弟子的身份。 皇族在红尘中很尊贵,但是想入道宫那是千难万难,比普通黎庶入道宫,还要难上百倍,入了道宫的皇族,成就都不会小,而且在关键时刻,也帮得上皇族。 所以世子在再三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只能将赵欣欣一行人安排到客舍。 不过这客舍也不一般,是王府专门腾出来两个精致的园子,招待贵客用的,有假山怪石、亭台长廊,还有小桥流水,是一等一的景致。 园子里有三四处小院,赵欣欣被安排在一处靠近湖边的小院,里面有一栋二层的小阁楼,倚石而建,阁楼名为听雨。 赵欣欣和随身女侍,就进了阁楼,李永生比较惨,只能呆在小院的前院,没办法,男女有别嘛。 小院里,王府也安排了七八个下人,用起来倒是很方便。 当天夜里,就有一名郡主来访,第二天,王妃又着人将赵欣欣请了去,说了一上午的话,还在中午邀她共进午餐。 午餐之后,王妃还邀她在后宅小憩片刻,不过赵欣欣婉言谢绝了。 下午的时候,也不得闲,园子里又来了两拨贵宾,他们在赏玩风景,发现院子里有人住,于是上前打问贵客身份。 这种行为不能算冒昧,中土国也是人情社会,大家都是襄王的贵客,身份应该也是差不多,相互结识一下,没有坏处。 不过赵欣欣不欲多事,对外称就是玄女宫弟子在此歇息,不见外客。 至于说玄女宫弟子,为何会出现在襄王府,她也不做解释——对于那些已经知道的人,没必要解释,不知道的人,就继续不知道好了。 倒不信谁敢随便攀诬,说襄王和玄女宫勾结。 那两拨贵宾听说,这里住着玄女宫门人,当然也不会来自讨没趣。 红尘中再贵的贵人,在四大宫弟子面前,也嚣张不起来。 赵欣欣原本以为,这样她就能耳根清净,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很快就又有人来了。 来的是其他皇族子弟。 英王的九郡主,是这一代的子弟里唯一一个入了道宫的,入的还是上宫,虽然相比其他兄弟姐妹,她有点非主流,但是毫无疑问,她会成为这一代人里出类拔萃的人物。 她没有到内宅歇息,有些人觉得她傲慢,但是也有人明白她的不得已,只不过对这些明白人来说,有些话还是不方便对外人解释。 总之,知道她在听雨阁落脚,就有不少同辈人前来,跟她攀谈——大家心里都清楚,就算英王事发,也连累不到赵欣欣,跟九郡主加深感情,不存在任何的风险。 这样一来,赵欣欣就有点吃不住了,皇族到了她这一代,兄弟姐妹太多了,一下午来了三十多个,其中起码有七八个,在京里的时候就很熟惯,还有七八个,英王寿诞的时候见过。 她可以不住到内宅,也可以推掉外人不见,但是兄弟姐妹找上门来,她怎么能不接待? 到了夜里,来的皇族都超过五十了,正好晚间又来了一场春雨,大家吃酒赏雨,别提多开心了。 听雨阁这边人声鼎沸灯火辉煌,于是其他小院的贵客就知道,原来那玄女宫的弟子,是英王的九女赵欣欣。 赵欣欣天生喜欢下雨,离开了多雨的玄女山之后,很少见到下雨了,尤其这还是一场难得的春雨,又有兄弟姐妹们作伴,胸中块垒尽去,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喝多了。 她一觉就睡到辰正时分,起来洗漱完毕,才说要叫上李永生去湖畔走一走,却发现他坐在前院的房檐下打瞌睡,“你这晚上怎么了?” “你还问我?”李永生打个大大的哈欠,“知道不知道你昨天喝了多少?一晚上我都没敢睡,就是四下巡查了。” 襄王府按说是很安全的,可是英王寿诞都能遇刺,襄王府到底有多安全,实在不好说。 赵欣欣虽然没有入制修,但是身上有修为,还有防御甚至攻击的符箓,具有相当的自保能力,但是喝醉的九公主,基本上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弱鸡了。 李永生没资格进去喝酒,更没能力劝阻她喝酒,那也只能自己辛苦,一晚上警惕着周边的动静。 要是给别人站岗,他也不至于这么累,但这是永馨,是他从仙界追到下界来守护的人儿。 赵欣欣闻言,眼中闪过一缕异样的光芒,然后笑着发话,“那你进屋睡吧,我正好去给叔父请个安去。” 她这一请安,就是过了午饭才回来,李永生早就缓过劲儿来了,生龙活虎的。 下午又有人前来拜访,甚至还有人指明就是要见玄女宫的赵欣欣,不过九公主除了见赵家的兄弟姐妹,其他人一概不见。 第三天一大早,又下起了小雨,正好这就是襄王嫁女的前一天了,人越来越多,也有点嘈杂,世子约了赵欣欣,去不远的庄园游玩。 赵欣欣本来就喜欢下雨,带上李永生和张木子等人,兴致勃勃地去了。 庄园距离王府并不近,差不多有三十里,其实算是个农场,里面养得不少动物,也种植了不少果树和观赏性的花木。 不过到了庄园,赵欣欣才发现,她的王兄不但邀请了她,还邀请了好几拨客人。(。) 第三百八十五章豪宴惊变求月票 能来王府庄园游玩的,肯定都属于贵客的级别,身边都带得有扈从。 襄王世子想为赵欣欣介绍那些贵客,赵欣欣很干脆地拒绝了——我只跟赵家人来往,其他人没必要认识。 五六拨贵客聚在一起,骑着马闹哄哄地在庄园里转悠,虽然天上下着雨,不过每人都将灵气外放,抵挡着细细的雨丝。 赵欣欣一行人,远远地吊在队伍的后面,而且她和李永生都没有激发灵气,任由细密的雨丝洒落在身上。 北方的春雨,从来都不怎么大,转悠了小半个时辰,两人也不过才浸湿了外衣,稍微运一下气,还能蒸干一些水汽。 不过他们一行人,在别的贵客眼里,那就是另类了。 虽然大家都暗暗听说了,后面的人就是英王九女、尚未筑基就被玄女宫收入山门的赵欣欣,可是吹得再狠,她连制修都不是,不见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 差不多游玩到午正时分,襄王世子一抬马鞭,指着不远处一座草亭,大声地笑着,“春雨难得,小王为诸位略备了一些野味,咱们在这鄙陋之地,也做一番江湖豪客可好?” 也就是襄王世子了,在自家庄园里,都能找到做江湖豪客的感觉。 不过众多贵客并不计较,世子的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是别人学不来的,更有人高声发话,“世子,想做豪客,那得有酒才好,正好天雨,多吃几杯也好挡一挡寒气。” “哈哈,”世子得意地放声大笑,“正好有庄园自己酿的灵酒,亏得小王准备得当,要不然岂不是怠慢了各位前辈?” 草亭其实并不大,也就是四五丈方圆——四五十平米的样子,五拨贵客加上扈从,这么一个亭子挤不下。 当然,贵客们都是有章法的,扈从并不进亭子,在亭子外支起阳伞歇息。 只有一些够身份的伴当,才能亭子里落座。 亭子里一共两桌,一桌是主桌,一桌是伴当的桌子,这些伴当里,不乏谋士保镖之类的,一共十个人,倒有一半是化修。 主桌上的化修更多,连世子一共九个人,就有六个化修。 赵欣欣不跟他们凑热闹,直接在草亭旁边,支开了一个雨棚,桌几什么的,也都纷纷放出来——今天在场的人里,带了储物袋的人并不少,她这么做,一点都不碍眼。 当然,考虑她尚未晋阶制修,给人的感觉还是比较……那啥。 世子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她就当看不见了,反正不去坐那一桌。 此刻春雨,她小小地淋了一场,身边还有友人相伴,再来一壶茶,几盏酒的话,也是人生的极乐了。 不须她多言,侍女就给她冲好了茶,不多时,襄王府的酒菜也端了上来。 肉是灵鹤的肉,这东西是难得的野味,庄园里倒是养着几十只鹤,但是灵鹤是野生的,带有些许的灵气,吃的就是那个筋道的口感。 酒也是灵酒,一口下去,灵气在胸腹间游走,说不出的酣畅。 竟然是灵谷酿成的?李永生也颇为惊讶,忍不住低声感叹,“襄王府好大的手笔。” 哪怕是朱塔任家,小孩子收点灵谷,都可能被族里借走,襄王府竟然拿灵谷来酿酒——这尼玛也太奢侈了一点吧? “兑了点灵谷酒罢了,”赵欣欣低声发话,“我这个叔父,府上有酿酒名家,能令灵谷酿酒时灵气不散,他自己喝的,是灵谷酿的酒,此刻拿出来的,却未必是了。”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心说这才对嘛,不过……这货也算个会享受的了。 “灵鹤也是如此,”张木子喝了一口酒,陶醉地长出一口气,又丢了一块灵鹤肉入口,含含糊糊地发话,“灵鹤也是家养的,喂养时,掺杂了点灵谷。” 赵欣欣张大眼睛,斜睥她一眼,“何以见得?” 张木子嚼了几口灵鹤肉,一伸脖子咽了下去,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耐嚼。” 她吃灵鹤肉,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身为一个老饕,她最懂得享受美食,野生的鹤肉才筋道,不耐嚼的鹤肉,那就是家养的,带点灵气……这很难吗? 恰好,赵欣欣也是个吃货,她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我去,这不是糊弄人吗?” “不错了,”李永生笑着发话,也是压低了声音,“英王府肯定也养得有鹤,舍得喂灵谷吗?” “喂不起,”赵欣欣冷冷地瞪他一眼,“我家那点底子,哪能跟叔父家相比?” 英王也有些利润丰厚的产业,但是襄王是得了太皇太妃的偏帮,两人的身家没法比。 “还是的嘛,”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你叔父拿这些东西出来待客,已经很有诚意了。” 说句实话,襄王府的奢靡,已经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赵欣欣愣了一愣,也反应了过来,于是大口喝酒吃肉。 他们不做声了,但是草亭里却是渐次地热闹了起来,酒至半酣,大家都来情绪了。 李永生听他们聊天,很惊讶地发现,那几拨贵客里,有一拨是半隐世家族的,有一拨是子孙庙的,还有一拨,竟然是军方的。 他忍不住凑到赵欣欣耳边,低声发话,“我说,你这个叔父,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赵欣欣皱一皱眉,又苦恼地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志大才疏,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等太皇太妃不在了,他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身为亲王,做事这么高调,真是作死的典范,在他看来,襄王想要活下来,就只有一个选择——在太皇太妃尚在的时候,篡位成功。 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很纳闷地问一句,“这又关我何事?” 李永生顿时语塞——是啊,不关你的事儿,那就更不关我的事儿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要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 又喝一阵酒之后,世子带着一个高阶化修,来到了雨棚。 世子明显是喝多了,表现得非常亢奋,“九妹,来,我给你……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隐世家族,隐世家族啊,愿意助我父王成事,你们得认识一下。” 我去,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他不能不承认,脑残是可以遗传的。 “王兄你喝多了,”赵欣欣喝了也不少,但是她一直克制着,不想再自己昏睡,连累他在周围戒备,“姐姐大婚是好事,但是你得适量。” “有啥适量不适量呢?”世子大着舌头发话,“你必须认识一下,这是韦纯方韦真人,广陵韦家,隐世家族啊。” “切,”李永生听到广陵韦家四个字,忍不住轻哼一声,上次韦小宝跑得快,这账还没算完呢,又冒出一个韦家的化修? 韦纯方却是没有喝多,他听到了这一声,于是侧头看一眼李永生,冷冷地发话,“你好像对我韦家……挺不以为然?” “不以为然倒是谈不上,”李永生又哪里是个怕事的? 他不愿意让赵欣欣难堪,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忍受了韦家的做派。 不过眼下是襄王嫁女,又是在襄王的地盘上,所以他淡淡地表示,“韦家真君陨落于国战,我还是很敬重的。” 这可不仅仅是奉承,而是话里有话,时隔四十多年,谁还会提起国战那么久远的事情? 想得更恶毒一点,那就是在说,韦家真君为何会陨落于国战呢? 好吧,老话不提了,但是——你韦家都没真君了,说什么隐世家族? 李永生说得晦涩,但是韦家人对这一段历史实在太敏感了,韦纯方侧过头来,又上下打量他两眼,皱着眉头发话,“从京城来的……你姓李?”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没错。” “那你……死吧!“韦纯方狞笑一声,狠狠地一掌拍了下来,白色的大手,直接击垮了雨棚和桌几。 所幸的是,雨棚下都是修者,全部蹿了出去,李永生蹿得更远,直接到了十余丈外。 草亭中的一干人,讶然侧头看了过来。 赵欣欣才待发话,张木子已经先暴走了,她直接掣出一柄大枪,冲着韦纯方一指,厉声发话,“小子你活腻歪了?敢对我北极宫的人出手?” “阁下就是北极宫的张道友了吧?”韦纯方冷冷一笑,“我此举,不是针对北极宫,而是这李家小儿,着实可恶,竟敢对义安林家不敬……你视我隐世家族为何物?” 话音未落,一只白色的大手,径直冲着李永生抓了过去。 这大手着实硕大,竟然笼罩了百余丈方圆。 李永生身法奥妙,他是听说了的,但是这么大的范围,倒不信丫躲得过。 然而,李永生的身子再度一闪,竟然就消失在当地了,只留下一声长笑,“你韦家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 韦纯方完全没有想到,这种情形下,都能让对方跑了,他茫然地收回白色的大手,目光一转,在赵欣欣和张木子身上来回扫视。 世子的酒意,此刻早就化作了一身的冷汗,见状忙不迭地高声叫着,“韦准证,你和别人的恩怨我不管,这可是我襄王府的贵客!” (有事,提前更了,召唤月票。)(。) 第三百八十六章嚣张家族 韦纯方虽然蛮横,但是还不至于自大到公然对上宫弟子出手。 虽然在他眼里,别说玄女宫赵欣欣了,就是北极宫的张木子,也不值得重视。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不敢对她俩出手,除非他打算杀掉所有人来灭口。 于是他淡淡地看着张木子,“张道友,刚才那一掌,我是对那姓李的家伙出手,他不敬我家老祖,当诛!” “嗤,”张木子不屑地哼一声,“我也没听到,他如何对你家老祖不敬。” 韦纯方脸一黑,李永生话里的讽刺意味,他又如何能明说? 不过前不久,他接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知道这李永生不但跟差点斩了族中的一个供奉,还跟杜家交好。 于是他着人打探此人消息,却意外得知,杜家入了玄女宫的杜晶晶,还曾经跟这姓李的配合,斩杀了义安林家的子弟。 不得不说,我们酒家已经成了一个小江湖,很多人和事,都能从那里传来。 正是因为如此,韦纯方对李永生是极其地不满,待发现此人脸上有疤,确定身份之后,直接痛下杀手,甚至都不给襄王府留面子。 当然,这也是他明白襄王府的处境,知道襄王现在一门心思结交天下高人,只等机会合适了就篡位,既然要倚仗他们,肯定就不能斤斤计较。 事实上,就算襄王府想计较,韦纯方也不怎么害怕,韦家就有这样的底气,想一想韦小宝就知道,那厮虽然只是中阶司修,却是连玄天观都不放在眼里。 过不多久,李永生又在百丈之外现身了,他远远地冲赵欣欣一拱手,大声发话,“东家,这厮对我无礼,要不要干掉他?” 韦纯方气得笑了起来,“干掉我,凭你也配?小子你有种别跑!” “喂喂,韦准证,九妹,咱们有话好说,”世子着急得汗都快出来了,“无非是一点小口角,何至于打打杀杀?” “王兄你还真令我失望,”赵欣欣的脸沉了下来,冷冷地发话,“我没有看到口角,只看到有人恃强凌弱。” “韦真人有点不胜酒力,”世子干笑一声,“酒意上头,有些事情做不得数的,九妹,明儿可就是大喜的日子了,你别难为王兄好吗?” 他心里也埋怨韦纯方,但是他更清楚,韦家十余名化修,是极为宝贵的战力,父王一旦起事,韦家能提供的帮助,远大于赵欣欣。 这种情况下,就算胳膊肘往外拐,他也顾不得了,必须要制止冲突的延续。 “王兄既然这么说,那就暂时罢了,”赵欣欣冷哼一声,又淡淡地看韦纯方一眼,“大喜的日子之内,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意图袭击我,这事没完。” “嘿?”韦纯方气得笑了,“没完你又要怎么样?再跟我呲牙,我现在就打杀了,看玄女宫会不会因为你这么一个弟子,为难我韦家。” 他说这话,不但有底气,也有道德支撑——一个连制修都不到的小家伙,怎么跟高阶化修说话呢? 玄女宫若是因为此事,出来高阶化修跟他争斗,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以下犯上,真的好吗? 说白了,这还是跟实力有关,韦家这么大的势力,又有交好的势力,就算是玄女宫,想要出手也要掂量一二。 所以他说得是有恃无恐。 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当然,你可以认为,她是不敢说话,但是她眼中的不屑,是挡也挡不住的。 韦纯方眉头一皱,又待发作,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来,姓韦的,有本事冲着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小子你真是活腻了,”韦纯方狞笑一声,一摆手,就待招呼韦家其他子弟上前。 “韦真人,到此为止吧,”襄王世子是真的不高兴了,他冷冷地发话,“我妹妹出嫁是好事,你一定要搞得血淋淋吗?” 韦纯方淡淡地看他一眼,强压怒火,轻轻地点一下头,“既然是世子说话了,那我就让这小辈一次,不过,我韦家不是任人欺负的,这一点,也请世子明察。” 身为高阶化修,他连张木子都敢教训,也就是襄王世子身份尊崇,他卖个面子。 “多谢韦真人,”世子笑着点点头,心里也在暗骂,要不是怕影响了父王的大计,你这种货色,我直接找人围殴了。 在这种气氛下,庄园里的游玩,终于很扫兴地收场了。 而李永生,则是被韦家针对了,他本来想着,看看能不能跟着赵欣欣回来,但是在回来的路上,韦家分派出七八个人来,针对他做出了围堵的姿态。 李永生当然不怕这个,他甚至有信心将这些人全部干掉,但是想一想,他是陪赵欣欣来的,总要考虑她这一世的亲族,所以他就下不去手。 然而,他下不了手,别人却下得了,韦家人毫不留情地围了过来,韦家跟襄王的合作,是建立在互惠的基础上,以实力为准绳。 对韦家人来说,襄王嫁女,这真是很扯淡的事,不过是大家接触谈事的一个借口罢了。 一边有顾忌,一边却是肆无忌惮,李永生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选择避让。 这也是韦家没有对赵欣欣做出什么举动,否则他真的不介意大开杀戒。 第二天,襄王府嫁女,其间的奢华不必再提,直折腾了一天一夜。 赵欣欣虽然是亲友团的,但是她已经将自家的身份,摆到了道宫弟子的位置上,所以她也仅仅是参与了观礼。 她身边还有子孙庙的贵客,也是远远地观礼,他们这寥寥数十人,跟热闹的婚庆典礼,有点格格不入。 两家子孙庙的道人,倒是想跟她和张木子交流一下,两女却是心恨对方昨日没有出头,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嫁女一共两天,今天是出嫁,明天是送亲。 送亲就不需要所有人前往了,皇家子弟离开了一半,赵欣欣也出言告辞。 襄王府并不希望她离开,甚至连王妃都在百忙之中,专程前来留客。 不过赵欣欣的态度很坚决,叔父接下来,想必还会继续忙碌,我实在不便叨扰了。 撇开在庄园里的冲突不谈,襄王的反意已经昭然若揭,赵欣欣可是代表英王来的,怎么可能继续留下来? 得,这个回答,是彻底惹恼襄王府了,到最后送她离开王府的,竟然是襄王的一名庶女和一个管家,真是可谓前恭后倨。 赵欣欣没有感到生气,反而是觉得有点可笑,行不多远,她忍不住出声发话,“我这叔父一家子,一个个都是奇葩。” “嘿,”张木子无奈地摇摇头,她是道宫中人,无意点评红尘中的恩怨,不过凭良心说,她也觉得,若是任由襄王夺了大宝,对中土国也是祸非福。 就在此刻,远处出现了一人一马,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 “这家伙,跑那么远,”赵欣欣轻声嘟囔一句,却是双腿一夹马腹,快速向对方驰去,嘴里也叫了起来,“你就不能在王府外等我们吗?” “明着等的话,还是距离远一点,比较妥当,”李永生笑着回答,“你那个王叔,可不是省油的灯,以窥破他的反意,小心他派人将咱们全留下。” “不至于吧?”赵欣欣不以为然地回答,“他早就搞得天下皆知了,有必要专门针对我吗?” “为什么不至于?”李永生拨转马头,跟她们一起前行,嘴里笑吟吟地点评,“襄王做事太不着调了,没准他脑子一抽,就派人来追杀咱们。” 赵欣欣竟然无言以对,没办法,襄王就是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儿。 倒是张木子眼睛一眯,沉声发问,“你觉得他动手的几率有多大?” 她不是怕事的人,但是襄王府的实力,她也见到了,目前恐怕超过了二十个化修,就算分出三分之一来埋伏赵欣欣,也是不好抵挡的,更别说里面还有高阶化修。 所以她要听一听李永生的判断,如果几率非常大的话,她并不介意提前联系一下附近的道宫,好随时联系道宫中的高手。 “这个我倒是猜不出来,”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我建议,现在咱们往东南走,进了摩天岭的地盘的话,襄王想动手,也要掂量一下。” “哦?”张木子的眉头一扬,“这是为什么?” 李永生笑着说起了邵真人那段公案,最后他表示,“韦家人不跟来的话,很难拿得下咱们,可是他们就算跟来,也不敢在摩天岭的地盘动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邵真人心中的积怨依旧,他一直在发愁,不能将战火引向韦家,韦家只要敢动手,他就绝对敢出击。 张木子点点头不说话,赵欣欣却忍不住哼一声,“看来,还是得多谢杜执事的见多识广。” “好了,”李永生沉下脸来,不怒而威地发话,“这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你父王最大的帮助。” 赵欣欣终于不做声了,前行到下一个路口,拨转马头,选择了东南方的路。 其他骑士也都撒了出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第三百八十七章摩天岭 李永生等人一路戒备着,终于在第二天,来到了距离摩天岭不足百里的一个小镇。 这里就算实打实的摩天岭地盘了,子孙庙有大有小,大的子孙庙,可以划大的地盘,不过再小的子孙庙,也有一个保底的地盘,那就是半径为百里的周边。 摩天岭的子孙庙经营得实在不怎么样,别人搞子孙庙,都有一定的章法和计算,而邵真人属于那种“老子要报仇,暂时报不了,随便搞个子孙庙就算了”的主儿。 既然没有规划,自然也就缺少资源,子孙庙没有资源,哪里玩得转? 亏得邵真人在青龙庙有一帮子师兄弟,别人也怜他的孝心,所以偶尔能弄点东西回来,现在庙里有四个司修,算他四个入室弟子,其中修为最高的二弟子已经高阶司修了。 以李永生的想法,既然路过此地,也算借了摩天岭的名头,不如去摩天岭拜会一下对方。 张木子和赵欣欣都有点抗拒,上宫弟子去子孙庙,还是这么小的子孙庙,有点不成体统,更别说还有感激对方的意思。 最为关键的是,邵真人现在不在摩天岭,他弟子的身份,委实有点低了。 不过最终,李永生还是说服了她俩:别太在意身份,以高就低,并不丢人,丢人的是以低去追高,咱们这么上门,你俩觉得,邵真人的弟子,会小看咱们吗? 这当然不会了,摩天岭在子孙庙里,都是另类的存在,两名上宫弟子上门道谢,只能证明上宫中人做事讲究! 赵欣欣和张木子都是高高在上习惯了,而且为了避免麻烦,刻意跟不如自己的人保持距离,现在一琢磨他的话,竟然觉得十分有理。 第二天,几人就步行上了摩天岭,小庙叫摩天岭,其实就在一座两百余丈高的小山上。 果不其然,张木子的敕牌一亮,邵真人的弟子就迎了出来,除了外出的三弟子,剩下三名弟子全部都出来了。 双方友好地沟通了一阵,对于张木子和赵欣欣所表示出的谢意,大弟子很干脆地表示,这没什么,摩天岭存在的目的,就是要让韦家不开心!我们还要感谢你们呢。 眼瞅着午时将近,三名司修盛情留饭,不过摩天岭的境况,实在不怎么样,看不到什么奢华的东西,整个庙观,占地也不过十来亩。 后山上,摩天岭还有数千亩的土地,算是庙产,但也只开发出了两三百亩,算是勉强够庙里的开销。 甚至连今天没在的三弟子,出去做任务,也是帮一个大户人家主持宗祠大厅的上梁。 大户的宗祠,就是相当隆重的大工程了,三弟子前去主持,不但可以安定人心,万一大梁上得不顺,他这个司修就可以出手挽救。 如此走一遭,大约能赚到十块银元,当然,若是主家大方愿意多给,三五十块银元也正常,如果能有立功行为,那就更多了。 但是谁家房屋上大梁,可能出事呢?概率真的有点低。 由此也可见,摩天岭过得确实有点捉襟见肘。 不过三名弟子倒没有什么不满的,能进子孙庙,得到功法传承,已经很不错了,不看别人家的子孙庙还往外撵人呢? 赵欣欣实在有点看不下去,拿出了十两灵谷做见面礼。 这一下,就更不得了,摩天岭也有灵田,但是只有三亩多,产出的灵谷也很差劲,吃还可以,做种的效果奇差,往日里摩天岭的灵谷,谷种都是邵真人想办法弄回来的。 按说他是真人,还是出身青龙庙,弄点好灵谷回来,实在不算什么,但糟糕的是,他已经被青龙庙开革了三十多年,哪能年年去讨要谷种? 就算青龙庙的人不烦,邵真人脸上也挂不住。 十两的灵谷,足以让摩天岭种出三五百两灵谷来,实在是不小的礼物。 然后大弟子就表态了,要不让小师妹跟你们走一趟,一路护送你们去朱雀城? 四个弟子里,就是四弟子是女性,初阶司修,英气逼人。 初阶司修对上韦家,那是绝对不够看的,但是韦家敢对摩天岭的人出手的话,后果绝对是他们承受不起的——邵真人就有理由打上门去了。 打得过就打,等打不过的时候,邵真人可以退回摩天岭,韦家还是不敢找过来。 事实上,邵真人虽然是中阶化修,但是单对单的话,根本不怕韦家的高阶化修——青龙和白虎两宫,原本就是四大宫里最能打的。 当然,小师妹出这样的任务,也存在风险,毕竟不管是什么样的势力,都难免会出现几个傻逼,万一没搞清楚状态就动手,她就存在身殒的危险。 不过几名弟子一致认为,为了报答师恩,为了替祖师爷报仇,冒这点风险是值得的。 之所以要小师妹跟着去,不是两个师兄胆怯,实在是……张木子和赵欣欣都是女人。 小师妹也挺摩拳擦掌的,说你们别看我才初阶司修,其实我挺能打的。 “挺能打,这只是一方面,”张木子指出她的谬误所在,这也是不见外了,她才直说,“打仗打的就是钱,就是灵石,再能打,没有符箓,没有道器,没有丹药,别人磨也能磨死你。” “那张道友借我一些好了,”小师妹比张木子还不见外,“遇到打仗的话,我就用了,遇不到的话,我还你。” 话说到这个程度,张木子觉得自己不借也不合适,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可以花钱买的,而摩天岭的小师妹,那是打算玩命的。 于是她看一眼赵欣欣,“你是大户,你决定吧。” 她的身家不算丰厚,可也不少,但是跟九公主相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赵欣欣却是沉吟了起来,半天才看向李永生,“永生,你说把襄王打算造反消息,传回京城的话,对我父王会不会有所帮助?” 此前他们一行人,只想着防备襄王灭口,迅速离开就算了,现在得了摩天岭的支持,九公主就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再做点什么。 张木子冷笑一声,“你以为你金銮殿上的那个皇兄,不知道这些?” 邵真人的三个弟子,却是齐齐地看向李永生,心里有点纳闷,怎么英王的千金、玄女宫的高足,遇到事情不问张道友,反倒要问这个普通的制修呢?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缓缓发话,“你可是想再回顺天府?” 传信的话,用传讯石就可以了,但是襄王有反意这种大事,绝对不能单纯地通过传讯石来传递,首先,这个传信的人得有足够的身份,足以取信别人,其次……最好当面说清楚。 再说了,襄王这边这么大的响动,要说今上一点不知情,那根本不可能,所以要想指证襄王的话,必须得赵欣欣亲自回京。 赵欣欣点点头,“没错,我就是想回顺天,所以……才考虑不去玄女山。” “那……”李永生想一想,颓然地一摆手,“你决定好了。” 此刻想去玄女山,都有不小的风险,折向回顺天,其中凶险更是可想而知,不过既然永馨心里放不下这段因果,他就陪她好了,那又有什么? 赵欣欣又看向张木子,“张前辈意下如何?” “随便你了,”张木子无所谓地笑一笑,又一指李永生,“我只跟着这家伙,他没有意见,我自然也没有意见……其实我是想去青龙庙看一看的。” 青龙庙的三个弟子闻言,忍不住又看一看李永生,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 最后,还是小师妹先回过神来,“张道友想去青龙庙,还是待我师尊回来吧,青龙庙……对女修有偏见。” 就像玄女宫对男修有偏见一般,四大宫里,青龙庙对女修有偏见,虽然没有玄女宫那么偏激,等闲禁止男修入内,但是女修想进青龙庙,最好能有男修作伴。 张木子身边也有男修,比如说李永生,但是李永生只是个区区的制修,搁给道宫中人看,都算不上修者啊——司修才能有敕牌,才算得上真正的修行人。 摩天岭这几位男弟子,倒是司修修为,但是绝对不受青龙庙待见。 邵真人去青龙庙,别人不待见也没法发作,这是青龙庙出去的,虽然是被开革了,但那是为恩师报仇,不是因为丑闻,而且邵真人在青龙庙里,故旧也多。 摩天岭的弟子去了,那就不行了,这什么玩意儿啊,青龙庙开革的弟子,搞了一个不成体统的子孙庙,你们这些野鸡弟子,还好意思回来? 当然,摩天岭的弟子,真要遇到大、麻烦,青龙庙也会有人伸手,但是遇到不疼不痒的日常事,就算有人想伸手,摩天岭的人还不想浪费这份人情呢。 张木子也知道青龙庙的尿性,闻言只能微微一叹,“待我悟真之后,定要来青龙庙走一趟。” “那就这么说定了,回顺天,”赵欣欣见状拍板,又对着小师妹发话,“跟我回顺天,报酬是百两黄金,符箓道器什么的,我都能借给你一些。” “没问题,”小师妹拍案而起,“只要我活着,你一定活着!” “我说,”李永生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插话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联系一下杜家?” (这两天有事,睡过头了,抱歉,终于还是赶上了,召唤月票。)(。) 第三百八十八章惊变贺盟主jy02043559 如果可以的话,李永生是真的不愿意赵欣欣冒什么风险。 不过“杜晶晶”三个字,大约是永馨最不愿意听到的了,所以他犹豫好一阵,才说出口。 “杜家?”摩天岭的大师兄眉头先是一皱,然后若有所思地发问,“淮泗杜家?”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李永生苦笑一声,“欣欣,杜执事是哪个家族的?” “曲阿杜家,”赵欣欣淡淡地回答,“淮泗水系变动,杜家百年前就搬到了曲阿。” 隐世家族就这点不好,秘境变动根本不为外人所知。 大师兄点点头,“杜家确实跟广陵韦家不睦,不过我们跟杜家没什么接触……摩天岭的弟子,很少外出。” 这倒也是,没钱怎么出门?一路讨饭还是一路打劫? “我在京城遇到邵真人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他跟杜晶晶……也就是玄女宫杜执事,谈得很不错,起码在对付韦家一事上,约定相互帮助。” 小师妹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见到我师尊了?” 赵欣欣就见不得别人看李永生——严格来说,是见不得别的年轻女人看他。 所以她轻咳一声,“杜执事应该还在玄天观,你们跟玄天观……可以直通传讯吗?” 传讯就是传讯石了,所谓直通传讯,就是两点之间直接呼唤对方。 别小看了这个功能,现阶段的中土国,大部分的远距离通讯,就是通过这个完成的。 就像当初张木子找北极宫的人,也是通过十方丛林氤氲洞,找到了正在传道的柳麒柳真人。 摩天岭做为子孙庙,跟外界有多少直通传讯,也是自身地位的一种体现。 “玄天观,那必须有啊,”大师兄点点头,“京畿第一的子孙庙……现在是子孙常住了吧?” 过不多久,三弟子走了过来,脸上有点讪讪之色,“那个啥,哪位贵客借一块传讯石来?庙里正好用完了。” 赵欣欣三人交换个眼神,这摩天岭的日子,真不是一般的苦啊…… 很快地,摩天岭就联系上了玄天观,杜晶晶听说,李永生在海岱跟韦家杠起来了,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调人?好说,三个化修够不够?最多能调四个!” “那个啥,”李永生有点头疼,这还未必打得起来呢,你就这么兴奋?于是他看向赵欣欣,“还是你跟她说吧。” 曲阿离摩天岭并不远,三天之后,就有杜家九个司修赶了过来,打头的是一个年轻的高阶司修,他很干脆地表示,“我家真人也都赶来了,不方便在明处……咱们走吧?” 他没说来了几个真人,事实上,杜家做为曾经的隐世家族——现在也勉强称得上隐世家族,还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他们甚至有点看不起摩天岭。 但是再看不起摩天岭,人家背后有青龙庙,这不是杜家能比的。 于是一行人下山,直接原路返回,浩浩荡荡地直奔顺天府而去。 没有谁希望发生意外,但是这么多人专门赶来,聚集在一起,若是没有点事情发生,似乎……也有点浪费表情? 赶路的途中,赵欣欣等人还是见到了杜家的化修,那是一对中年男女,其中那女人,竟然跟杜晶晶有几分相像。 杜家年轻的司修解释说,这名女性真人,也是杜家人,没有嫁出去,而是选择了招人入赘,目前执掌杜家的外事,手段不输男儿。 至于说两名化修不上前相会,当然是要降低敌方的警惕心。 不过在海岱走了三天,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眼瞅着就要出海岱郡了,赵欣欣有点不好意思,对着杜家的高阶司修发话,“真是不好意思,恐怕你们要白忙一场了。” “无妨的,”高阶司修笑着回答,“这么来回一趟,原本就可以锻炼族中的子弟,而且此地距离顺天府尚远,待走到顺天府,那才是真正安全了。” 赵欣欣见杜家如此表态,心里也忍不住暗叹:这次可是扎扎实实领了杜执事一个人情。 但是紧接着,她就知道了,自己领的不止一个人情。 此次回顺天府,并没有过豫州郡,一行人才踏入幽州郡,杜家的高阶司修就找到了赵欣欣,一脸郑重地发话,“玄天观传来消息,今上于昨日囚大司马坎帅。” “什么?”赵欣欣闻言,整个人都傻了,“囚了坎帅?你确定没听错?” “没听错,”这位苦笑着一摊手,“大家都很惊讶,谁也没想到。” 李永生都愣了好一阵,然后出声发问,“谁接了大司马一职?” “暂时没听说,”这位又摇一摇头,迟疑一下,他才又表示,“坎帅还没有离职,这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 好吧,是我糊涂了,李永生一拍额头,然后又出声发问,“谁出手拿下的坎帅?” 高阶司修又是一摊双手,苦笑着发话,“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啊。” “看来得亲自问杜执事了,”李永生叹口气,虽然他心里清楚,杜执事也未必打听得到消息,但是不问一问,总是不甘心。 “我就是从她那里听说的,”高阶司修看着他,“她能知道这些,已经很难了。” 杜家终究是曲阿的家族,在京城有点关系,但是打听这种敏感事,还真不容易。 “你们再联系她,我来跟她说,”赵欣欣果断地发话。 杜家人之间,联系还是很紧密的,不多时,九公主就跟杜执事联络上了。 赵欣欣要杜晶晶帮忙,约几个人跟她通话,有些人是杜执事约不动的,必须要有赵欣欣的暗语,才请得出来。 到了此刻,队伍也不走了,直接驻扎了下来,打听京城最新动向。 英王府的人,现在也不方便出府,京城里看得很紧,不过两个时辰之后,他们还是搞清楚,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凌晨,貔貅卫包围了一处城郊府邸,拿下了坎帅以及三名军方要员。 这四位身边,都是有亲卫和御林内卫的,其间还发生了一些争斗,死伤十余人。 这里面的过程,没有谁知道,但是大致可以肯定的是,御林内卫没有出太大的力气,所以坎帅被当场拿下。 尤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带队拿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坎帅昔日的手下,现在的军役部副部长李清明。 有没有天机殿和因果殿参与其中,这谁也不知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离帅最少是袖手旁观了,否则御林内卫不会那么听话。 赵欣欣完全想像不出,顺天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木子甚至问了一句,“不会是今上也被囚禁了吧?” 这谁又说得清楚呢?反正今天是没有朝会的。 李永生想了想,还是按捺下了其他的想法,“问一问玄天观,能否联系上御马监。” 御马监很快就来了人,来的还是他的熟人雅易安,他在传讯石那边发话,“李先生不必担心,现在事态在天家的控制之下,很快就会结束了。” “你少跟我扯那些,”李永生笑了起来,“我就问你,天家安全不,离帅是什么态度,大司马一职谁来接替,兑帅又是什么反应?” “李先生你这话,让我很难回答,”雅易安拉长了声音,不是官腔的那种,而是真正的为难,“我能说的就是……离帅始终是忠于天家的,这个毋庸置疑,大司马嘛,也许坤帅会接任。” “那兑帅呢?”李永生直指问题的核心,“朝廷没有明确的信号,让我们也无所适从。” 离帅始终忠于天家,这个回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再想一想,要是没有离帅的配合,想要拿下坎帅,那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问题的根本是,兑帅怎么处理?至于坤帅升任大司马,好吧,既然坎帅被拿下,总要有人出任大司马的。 “兑帅……这谁知道呢?”雅易安在那边苦笑,“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天家先拿下坎帅,肯定是坎帅的问题,比兑帅严重,其他的,我们也不知情了。” “那现在朝安局在做什么?”赵欣欣出声发话了,“我父王又怎么样了?你们知道不知道,襄王这边已经有反意了?” 她终究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原本是要进京才说的话,现在就说了出来。 “现在有反意的,遍地都是,”雅易安不紧不慢地回答,“不过……嗯,你说什么?襄王?好吧,其实也不差多他一个,就是太皇太妃那里,要有点苦恼了。” 赵欣欣有点抓狂了,“朝安局!我问朝安局在做什么。” “我的姑奶奶,您跟我发火也没用啊,没的气到自己,”雅易安的声音,显得异常地无奈,“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你们这些……”赵欣欣有点想骂人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我现在就问一句,我父王怎么样了?” “英王?英王那里很好,”雅易安很自然地回答,他还不忘反问一句,“您觉得,他要是有事,我敢来玄天观,跟您通消息吗?” (为盟主jy02043559加更,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八十九章韦家偷袭 一场通话,用掉了六七块传讯石,大家也没彻底搞清楚,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大致可以断定,坎帅是成了今上的踏脚石,而离帅圣宠依旧。 直到通话结束,赵欣欣都有点蒙圈,“咱们要不要回京了?” “这个时候,谁都不能相信,”李永生做出了判断,“英王在京,终究不妥当,咱们尽快赶去,如果能将他护送回封地,那是最好的。” 亲王的封地,未必就是最安全的,但那终究是根基所在,说句难听话,就算死,人也希望游子回乡落叶归根。 不过他没有明说,英王此刻回到封地,虽然是远离了漩涡,但是同时,离开了京城,就意味着离开了角逐的舞台,再想兴风作浪就难了。 难得地,张木子开口,肯定了李永生的建议,“我觉得吧,京城现在肯定乱得很,英王府需要生力军,起码能多一点自保的能力。” 赵欣欣被他们说得心乱如麻,“那现在就走吧,争取三天之内赶到京城。” “别乱了章法,”张木子冷哼一声,这话李永生不合适说,也只能她说,“回京是必须的,但是路上要注意调度,回京之后成为一支疲惫之军,如何顶得了事?” 与他们不同的是,听说顺天府出了大事,杜家的人和摩天岭的小师妹,都异常地兴奋,杜家一名年轻的司修,更是大声喊道,“五十年了,咱杜家终于又来到了权力的中心!” 不过杜家带队的司修,对此倒是有清醒的认知,他冷哼一声,“权力的中心?这既是名利场,也是屠宰场,路上注意分配体力,一定要随时可以战斗。” 既然拿定了主意,大家就拔营而起,除了赵欣欣带的骑士,杜家也放出人马,一边戒备着,一边向京城猛赶。 崎岖的小道上,人喊马嘶,前后遮蔽了十几里,区区几十人,竟然整出了大军路过的阵仗。 李永生看得都心生感叹,“都说权力是好东西,果真如此。” 然而,前行了不到三十里,前方猛地传来一声大响,紧接着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叔父遇到敌手了,”有人高叫一声,然后抖手打出了一团焰火。 前方五六里处,蹿出了十几个白衣人,对着两个人猛攻——正是杜家两名藏在暗处的化修。 他俩虽然不露面,但是一直在暗中保护,也有前出的时候,此刻显然是发现了敌人。 七八名杜家的子弟冲了上去,难得的是,他们还保持着很好的阵型,三名司修占着三个角,四名制修正好掩护着三人。 “这是……大军冲阵的阵型,”张木子忍不住咋舌,“杜家果然底蕴深厚。” “杜家最深厚的底蕴,是不怕死,”带头的高阶司修冷冷一笑,“希望拦路的杂碎,是韦家的人,杜家忍他们很久了。” 他们原本接到的命令,是护送这些人进京,赚取点费用的同时,达到练兵的目的——就算韦家不出现,也是一次身体力行的体验。 既然风云突变,杜家也不介意强力插上一脚。 就在这时,滨北双毒的老妪叫了起来,“九公主,要布阵了,小心前面是诱饵!” 这一行人里,除了杜家隐藏在暗处的两名化修,最强的战力,就是滨北双毒了。 张木子和李永生虽然都有跟化修一战的实力,但是毫无疑问,前方两名化修被牵制,已经拖住了他们大半的实力。 尤其是,他们这点实力,还要分心保护赵欣欣,这可是个高难度的活儿。 只有在战场上待过的人,才知道自己求生和保护主帅之间,相差了多么大的难度。 杜家人闻言,有点微微的不满,毕竟前方还有自家两名真人在战斗,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不是上前支援吗? 但是想法是一回事,该怎么做是另一回事,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保护住自家中军,才是最最重要的,所谓的战斗,必须要先有一个明确目的。 杜家人才想清楚这一点,路边猛地蹿出两人,抖手就是十几道白光打来,其中一张白色的大网,对着赵欣欣就罩了下来。 众人纷纷抵挡,有人中招倒地,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迅速地结成了战斗队形。 杜家子弟训练有素,跟赵欣欣出来的英王府精锐,也不是白给的。 四名制修一抖手,四道白光击向天空,抵住了天空中落下的大网,其中一名制修又打出一道红光,大网竟然在空中燃烧了起来。 这就是战阵之威,红光是气血之火,可以燃烧有形和无形之物,四名制修的修为低了点,烧不动对方祭出的大网,但是阻碍大网落下,给对方添一点麻烦,那是绰绰有余。 “乐浪草蛇?”滨北双毒的高大老者惊呼一声,手上却是不慢,直接放了三面盾牌出去,嘴里还高叫着,“小心有毒!” 两个冒头的人,都是化修,一高一矮,黑脸的矮个冷笑一声,“老子是乐浪毒蛟,你公母俩一肚子坏水,也好意思说我有毒?” 滨北双毒以前肆虐的地方,就是海岱和会稽,偶尔也波及乐浪,跟乐浪毒蛟打过交道。 乐浪毒蛟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后来被中土国围剿,大部分销声匿迹,也有消息说,有几个化修,逃到了伊万国。 两名化修和滨北双毒战得热闹,张木子见状,也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加入战团。 “张道长保护好九公主即可,”杜家的高阶司修冷冷发话,然后一摆手,“丙子小队出击,围攻黑脸那厮。” 黑脸化修对战的是高大老者,场面上并不占优,另一名化修,则是对老妪形成了压制。 刚才两人猛然间出手偷袭,有一名杜家子弟和两名护卫中招,其他人却还保持着战斗力,最初的手忙脚乱过后,三名杜家子弟冲向了黑脸化修。 这是正确的选择,先保证将优势转化为胜势,结果了这黑脸化修,再集中力量对付另一名。 高大老者却是不买帐,大声喊了起来,“先去帮她,我这里撑得住!” 滨北双毒的夫妻感情,是很深厚的。 然而杜家子弟哪里会听他调派?三人齐齐地冲着黑脸化修出手,一名司修近攻,另外一名司修和一名制修,则是使用暗器远攻。 这是杜家有名的鸳鸯阵,专门用来对付高阶对手,以多胜少地围攻。 两名司修都具备硬拼对手的能力,一人主攻一人副攻,对方若是同主攻者纠缠,副攻的司修和制修,能远距离造成极大的杀伤。 若是对方对付副攻者,主攻者会加强攻击,务必令其顾此失彼。 这就是团队作战的难缠之处了,以少打多的战斗,从来都是不好打的,尤其是对方有默契配合的时候。 更别说黑脸化修的主要对手,是高大老者,他甚至腾不出手去对付这三只小蝼蚁。 所以他的处境,在瞬间就急转直下,最后他豁出去,硬吃了高大老者一击,同时一刀斩出,将一名制修斩为两段,又将一名司修打得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然而他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另一名司修的长枪,在瞬间化为铁链,将他的身子牢牢地锁住。 高大老者狞笑一声,一柄晶莹的长刀,重重地斩向其胸腹。 眼看就要得手之际,长刀前方蓦地多出一只黑色的大手,将长刀捉住,紧跟着,有人冷哼一声,“杀!” 蓦地,空间一阵扭曲,又出现了七八人,其中有四名化修,齐齐地冲向了赵欣欣。 “果然是韦家人,”杜家的司修冷哼一声,“真的要跟我杜家开战?” 回答他的,是一道白光,霹雳一般斩向了他。 “找死!”又是一声冷哼,杜家的一名制修子弟迎上前去,在瞬间就放出了强大的气息,一条青色的长鞭,重重地击向了白光。 这赫然又是一名化修,只是隐藏了气息,藏在制修子弟中。 杜晶晶所说的,最少请动三名化修,还真不是吹牛。 “鞭锏双绝?”韦家一名化修冷笑一声,“另一个也出来吧。” “死吧!”空中蓦地出现一条火红的长锏,狠狠地砸向了韦家一名化修。 杜家猛地又多出两名化修,将这一拨攻击,稍微化解了一些,不过赵欣欣的处境,依旧很危险,围攻她的,不止是另外两名化修,还有三四个司修。 只凭杜家的几名子弟,再加上李永生和张木子,真的不容易抵挡。 也就是赵欣欣身边,还有几名护卫,这几人是能拿身体抵挡攻击的,而且他们身上,还有相当强大的防御符箓,所以才暂时挡得住。 然而,随着战斗的继续,几名护卫很快就挡不住了,其中一人被击穿防御,头颅被砸了一个稀烂,在空中炸出一团血雾。 “英魂绝杀!”就在此刻,李永生身子一闪,强行穿过血雾,手中的长刀在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气势,狠狠一刀斩向了一名化修。 这化修对战场的气息,也是非常敏感的,不过他真没想到,一名制修,竟然能在瞬间,爆发出可以斩杀化修的气势。(。) 第三百九十章铁血英魂求月票 这名化修反应得太慢了,虽然已经感受到了不妥,但是想要防备,却是来不及了。 李永生一刀,直接将此人自肩至腰,斜斜地斩做了两段。 他等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对方的实力,实在太过雄厚了,除了乐浪毒蛟的两名化修,后来又蓦地冒出了四名化修。 哪怕是杜家还隐藏了两名化修,但是也扛不住对方多出的四名化修来。 而且伴随四名化修出现的,还有四名司修,在乱战中,这也是极为可怕的战力。 最让人警惕的,还是那个捉住了高大老者长刀的大手,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韦家的高阶化修韦纯方。 事实上,对方是多出了五名化修来。 李永生当时就后悔了,自己此前一直考虑得太多,没有将修为提升上来,在这样的场合,真是有点不够用。 但是再后悔也晚了,那么他只能硬撑着,等待转机的出现。 己方一人身陨,这就是个转机,尤其此人是军中护卫,身上有铁血肃杀之气,而更重要的是,此人竟然是被击爆了头颅而亡! 爆头而死,是非常惨烈的,但是同时,此人的铁血肃杀之气,和一缕执念,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李永生不希望看到此人死亡,起码不要死得这么惨烈,他等待的转机有很多可能,并不一定要己方身亡才行。 但是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他也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否则那才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 英魂绝杀,就是这么一种手段,利用战友死时的执念,一举诛杀对手。 真要说起来,这种秘术有点类似于诅咒,不过借气运行之,又有铁血肃杀之气,也算堂堂正正的手段。 韦纯方正在夹攻高大老者,因为占据了上风,他是抱着一种灵猫戏鼠的心态在战斗。 胜利是早晚的,何必那么着急呢?慢慢地玩,不但能尽量减少己方损失,也能欣赏对方绝望的神情。 当然,除了赵欣欣,那个曾经羞辱过自家子弟的李永生,也不能放过。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中,就是一片血红,更夹杂着几许的骇然,“老六!我艹……竟然是英魂执念!” 老六是韦家的后起之秀,年纪轻轻就晋阶了化修,此刻被人一刀两断,令他睚眦欲裂。 更令他惊骇的是,对方居然使出了执念伤人的手段,这种手段,在中土国已经绝传了。 执念伤人,是可以跨越阶位和修为的,最常见就是在战场上。 但是使用此术,很可能遭致反噬,使用者可能陷入疯狂,再加上这种人很容易成为野祀的拥趸,此术就逐渐地失传了。 倒是新月等国,还有此秘术,比如说他们使用的“请神术”就是类似的手段,区别在于,他们的执念来自于自身,精血也同样来自于自身。 从这种角度来说,其实跟修者的自爆差不多,想要驾驭他人的执念,那得使用祭坛才行。 可就算使用了祭坛,还有诸多的不便,也很血腥,再加上可能有的反噬,所以在新月国,这手段也是一般人没资格掌握的。 这种绝传的手段,竟然被一个制修使了出来,韦纯方的惊骇,甚至还要超过愤怒。 高大老者见状,果断出手,再次挥刀斩向黑脸的矮个化修。 李永生一刀将人斩杀,并不就此罢手,而是身子斜蹿,狠狠一刀斩向虚空。 下一刻,虚空中冒出一人来,两人就像配合好的一般,人影现身,刀光掠过。 “握草!”冒出来的人影惊呼一声,却没能有更多的反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刀再次斩为两截。 为什么说“再次”呢?因为冒出的这位,正是刚才被斩杀的化修老六。 “老六!”韦纯方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抖手掣出一面血色大旗,就卷向了李永生。 这次他是真的抓狂了,老六的替身被斩,就很令其损失惨重了,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的小制修不但知道韦家替身术的根脚,而且竟然……能准确地找到老六真身的遁处。 尤为令他瞠目的是,对方连时机都把握得极好,正好趁着老六现出身形的时候,一刀斩过去,而老六的分身才被毁掉,精气神刚刚受到重创,实在无法抵挡。 这个家伙,实在太可怕了,韦纯方大喝一声,“抓住这小子,我要拿他活祭老六!” 韦家的一名化修和两名司修放弃面前的对手,转身扑了过来。 此刻已经不是私怨的问题了,韦纯方身为高阶化修,手持韦家的铁血战旗,竟然还号召别人出手,帮忙捉拿一名化修。 为什么?因为李永生的存在,使得韦家的替身之法,出现了极大的纰漏,这是对韦家最严重的威胁,甚至可能动摇韦家的根基。 韦纯方想活捉对方,不仅仅是要活祭老六,他还要搜魂,争取找出其中的原因。 功法克制,对任何一个传承久远的家族来说,都意味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替身之法,不是韦家的根本功法,但是自从韦家真君以后,不少人都愿意修习此法,韦家人怕死的名头,那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当然,很多人的体质,不合适修习此法,还有人觉得,修炼此法会影响修行进度,也不愿意耽搁时间。 不管怎么说,这功法用来保命,是极好的,而能破掉此功法,李永生已经被韦家列入了必杀的名单之内。 正跟这三人对战的,就有摩天岭的小师妹,不过韦家的修者似乎知道她的身份,就是轻松地将她缠住,并不痛下杀手。 倒是她发现其中玄奥之后,基本放弃了防御,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势。 也亏得有她这么一位,才能堪堪挡住四名化修的进攻。 见到对方转身去对付李永生,她杀得兴起,嘴里大喊一声,“摩天岭管绿萝在此,贼子休走!”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一道狼烟笔直地冲向了天空。 “精气狼烟!”有人大喊一声,大家转头看去,却发现一名护卫的双臂尽失,软绵绵地向地上栽去。 这是军中示警的手段,以精血为引,化作狼烟,向己方传递消息。 但凡作战,都要追求遮蔽消息,这种手段,能够比较轻松地破除遮蔽。 毁掉两臂报警,这还是轻的,自毁天灵效果更佳,不过真要遇到需要自毁天灵来示警,那就是遭遇了大规模的敌方军队,这警讯也未必传得出去。 赵欣欣的人在慌乱过后,就开始释放示警焰火,但是焰火怎么都无法升空,就连张木子放出的一道北极宫示警焰火,都被一张大网网了下去。 此刻终于有护卫自毁双臂,一道精气狼烟冲了起来。 事实上,这是赵欣欣看到李永生要被两名化修围攻,情急之下发出的指示,她必须整出足够大的动静,才能将对方的火力再度吸引过来。 然而,韦纯方却是冷笑一声,“莫要管这个,最近的军队赶来,也要半天时间!” 与此同时,张木子厉喝一声,“管绿萝,回来,别去找死!” 小师妹还是很惧怕她的,摩天岭的当家,就是青龙庙出身的,对于同样出身于四大宫的张木子,她本能地感到敬畏。 至于说玄女宫的赵欣欣,对她就没什么威慑力了——连制修都不到呢。 赵欣欣听到张木子的话,却气得哼了一声,“张道友你这是何意?” 张木子根本不理会她,反正现在杀声震天,她就当没听到了。 事实上她认为,李永生或者逃脱不了两名化修的毒手,但是起码能维持相当一段时间,若是此人真的能使出“随身传送”那一招,没准都可以安然脱身。 当然,他对赵欣欣是死心塌地的,不可能撇下她离开,那么重点就是大家如何配合,才能在战斗中反败为胜。 张木子自认,论起和李永生的配合,若是她自认第二的话,没谁配称第一。 而小师妹缠斗上去,不但会令保护赵欣欣的力量大减,同时也难免会干扰到她自己的出手——没错,张木子认为,她上前缠斗可能成为障碍物。 所以她才将管绿萝喊住了。 一时间,场面上各种叫喊,兵器的碰撞,术法的对轰,搞得方圆十数里都是乱哄哄的。 李永生看到又有化修追来,想也不想就是一个飞遁,再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百余丈外。 不过韦家的两名化修已经用神念锁定了他,只要他现身,对方就能及时发现。 两人毫不犹豫地追了过来,其中那名初阶化修忍不住感慨一声,“这身法……” “什么身法都要死!”韦纯方冷哼一声,一只白色的大手胀大到百丈方圆,再次冲着李永生狠狠拍了下去! 此刻,他跟昔日林家的大长老林慕南想的一样,你身法和手段再精妙又如何?区区的中阶制修罢了,我是高阶化修,只耗灵气也耗死你! 他一掌下去,李永生又是身子一闪,蹿出了百余丈,离赵欣欣一行人越发地远了。 “他是要把咱俩引开!”初阶化修高叫一声,抖手一道白光打去,李永生的身体猛地一滞。 (三更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百九十一章杀戮正当时 初阶化修使出的是迟滞术,可以大范围攻击。 除了一些特定的道器,或者非常高端的气运重宝,一般器物防不住此术。 不过非常神奇的是,李永生虽然中了此招,可是他身子一闪,再次在百丈之外现身。 “空间身法!”韦纯方的眼中,露出了浓浓的贪婪之色,对自家人的迟滞术,他再清楚不过了,那原本也是触摸到一丝空间法则,才能施展出来的。 以他这高阶化修,都没有学会迟滞术,只能说这名初阶化修对空间法则的认识,远超其他人——这是个人的天赋和机缘使然,羡慕不来的。 而能在迟滞术之下,还灵活使用身法的,那肯定就是空间身法了。 只有真君级别,才能掌握些许的空间法则,隐世家族的秘境,便是由此而来。 韦纯方看到一个小小的制修,都能使出空间身法,由不得生出了浓浓的贪婪。 他高声地叫着,“此獠必须拿下,死活不论!” 初阶化修想也不想,抖手又是一道迟滞术打出。 事实上,中了迟滞术的人,短期之内是无法摆脱这种影响的,不过他为了保险起见,索性就是一道接一道的迟滞术放过去。 多次被迟滞术击中,效果有加成的,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保证,不要让面前这厮逃脱。 “干得漂亮!”韦纯方大声夸奖,两名化修先后出手,拖也拖死这杂碎了! 至于离赵欣欣远了点,那根本不是问题,若是能生擒此人,并且搜魂成功,得到克制替身之法的秘诀和空间身法的话,放过赵欣欣都无所谓。 有了这两桩利器,韦家重返巅峰不是梦想。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不等白光及体,又是一个空间身法使出,竟然躲过了这一击。 两人下意识地向远处望去——这厮再出现,肯定是在继续远离赵欣欣的方向。 可惜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算对,李永生居然出现在了他们的侧后方。 因为有神念锁定,两名化修很轻易地发现了他的位置,韦纯方冷笑着转身,“躲得过吗?” 然而他目光所及,愕然地发现,李永生手里,多了五六片玉符,心里忍不住微微一惊——这是何物? 对方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的制修,韦纯方却绝对不会小看,不过想让他高看,也是不太可能的,他冷冷一笑,又是一掌拍下。 再多的鬼蜮伎俩,也挡不住堂而皇之的实力碾压! 当然,没搞清楚那些玉符是什么东西之前,他也不想靠得太近。 五六片玉符齐齐一亮,也没出现什么异象,然后李永生再度消失。 韦纯方的脸色却是一变,厉喝一声,“小心!” 他是高阶化修,见识太广了,当然知道,没有异象出现的玉符,往往比有异象的还可怕——蹊跷处,必有古怪。 这就像地球界的武侠里写的那样,在江湖上,单身行走的老人、小孩和女人,一般都不好对付。 然而下一刻,他还是感受到了一些异样,“咦,神识攻击?” 神识攻击不是冲着他去的,但是他身为高阶化修,能隐约感受到,玉符释放出了强烈的神识波动。 不是攻击我的,那是攻击谁的?他的脸色,在瞬间就是一白。 然而等他想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李永生的身子,诡异地出现在初阶化修面前,一刀斩了过去。 想他的一片撼神符,就能定住业火红莲,五六片撼神符一起发出来,初阶化修完全没有能力抵挡——虽然单拼神识的话,这初阶化修也不会差于李永生。 但是尼玛……架不住这家伙作弊啊,五六片撼神符一起激发。 一刀斩过,空中落下了两具尸体,一具是化身,一具是本尊。 竟然是将化身和本尊,齐齐地斩落了! 就连李永生,都忍不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四下一扫——周围还埋伏有人? “小隆!”韦纯方睚眦欲裂,怒吼一声,又凝出一只大手,足足有两百丈方圆,而且特别地凝实。 然而,他目光所及,却看到李永生又摸出十来片玉符,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掉头狂奔——这尼玛是什么东西啊,简直太可怕了! 一刀斩掉化身的情况,虽然少见,但总还能接受,但是一刀连化身和本尊一起斩掉,却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事实上,这些年来,韦家很少有化修身陨——须知替身之法,也勉强算得上神通了,是到了化修才能修习的,有此法子,想身陨都难。 韦纯方见到对方又摸出了更多的玉符,早就将擒获对方的想法抛到了脑后,这尼玛真的太可怕了——要知道,他可是没有修习替身之法的。 要不说韦家的人胆小呢?真是这样,修习了替身之法的人,胆子要大一点,但是没有替身之法,那就是有了损伤都要硬扛。 李永生其实也有点纳闷,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五六道神识攻击,能令对方的本尊都无法逃脱——难道说,迟滞术用掉了很多神识吗? 反正这个时候,他是不可能深究的,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那么,既然已经死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至于说他摸出的十几块玉符,多是虚张声势——其实他真没有准备那么多撼神符,每一次的神识分裂,都让他痛不欲生,现在他的储物袋里,也就三四块撼神符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衔尾直追,嘴里还高声喊着,“韦纯方,有种别跑!” 韦纯方却是左一闪右一闪,以奇快的速度飞向战场中央,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不能靠群殴取胜的话,那也只能战略性地转进了。 战场上,袭击赵欣欣的人,依旧占着上风,高大老者原本可以诛杀黑脸化修的,但是又多了几个韦家人的帮忙,渐渐地打成了平手。 而老妪那里,却是抵挡得越发艰难了。 在围攻赵欣欣的人里,总算是摩天岭小师妹没跟着出去,韦家人也不想跟邵真人撕破脸——人家都报出摩天岭的名号了,他们真敢下死手的话,邵真人绝对能找上门去。 “来两个司修,挡住后面这厮!”韦纯方高声叫着,他已经断定了,李永生越阶杀敌的能力很可怕,但是那厮真的杀不了几个人——修为是硬杠杠,这种短板,补也补不来。 他想的就是拿司修来消耗李永生的战力。 他想的确实没错,但是架不住……韦家人真的胆小啊。 两名化修气势汹汹追出去,现在剩下一名化修,被人追杀回来了,追杀者还是一名制修。 这种诡异的场面,智商能达到平均数的人,就要掂量一下——这尼玛是发生了什么? 旁人反应不过来,张木子却是等这一刻很久了,她一直就不相信,李永生会被两名化修难倒。 眼见李永生在后面衔尾直追,韦家的人陷入了迷茫,她想也不想,手中的酝酿已久的雷符,在瞬间激发了出去。 她储物袋里的雷符很多,但是三宫主亲手制作的,就只有三张,这个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激发了,心里还在默念——李永生,这个时机你要抓紧啊。 而李永生也真没辜负她的希望,两人配合得太久了,见到她激发雷符,他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直接一刀斩下。 要知道,三宫主……那是真君啊。 所以他一刀下去,就连着肩头,斩掉了对方的右臂。 韦纯方怒吼一声,然后……居然就跑了,他竟然抛下在场的诸多韦家子弟,自己跑了! 李永生都有点懵,他左右看一看:这厮的本尊在哪里? 他为了斩杀对方的本尊,还特意留了几张撼神符,等到最关键的时候使用呢。 当然,他这样的修为,想要斩杀高阶化修,除了算计,还需要一点点运气才行。 不过下一刻,幸运就降临了,空中猛地出现两条玉色蛟龙,绞在一起,幻化做一把巨大的剪刀,剪了下去。 韦纯方没料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整个人从胸、部,齐齐地被剪做了两段。 “玉蛟剪,”有人惊呼,“絮鹭……絮鹭来了!” 四大捕手都有属于自己的气运之宝,基本都算得上气运重宝,驱使起来很耗费气运,也就是在幽州郡,这里是京城所在的郡,才能比较方便施展。 絮鹭的气运之宝,就是玉蛟剪,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不过见她使用过的人,是少之又少。 同为四大捕手,向佐的气运之宝,据说是一柄诛心剑,专诛天下无心之人,但是他最近在南方活动,等闲没有条件祭出此宝,所以一般人见不到。 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就警惕地四下探看,甚至来不及跟絮鹭打招呼。 倒是赵欣欣会做人,冲着天空笑一笑,“在我们酒家,未曾见过絮鹭真人,不成想,来到幽州却见到了,大约这便是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我可不敢说情深,”空中一阵扭曲,现出一个英挺的女子,她捂着嘴轻笑,又看一眼李永生,“殿下的情深自有出处,我只是适逢其会,偶尔路过。”(。) 第三百九十二章姗姗来迟 絮鹭是真的路过,她被吸引来,是因为那一道精气狼烟。 精气狼烟是军中的示警手段,但肯定瞒不过絮鹭,她艺高人胆大,见状忍不住过来看个究竟:幽州郡的地盘上,怎么能出现这个东西? 原本她是远远地看着,但是看着看着,她就发现,是有人在袭击官府的车队。 赵欣欣身边有张木子和小师妹,更有杜家的修者,看起来杂乱得很,但是毫无疑问,她身边的护卫,都是军中的路数。 又看一阵,她竟然发现了我们酒家的李掌柜,一时间她就有了猜测:被围攻的,不会是英王九女、玄女宫弟子赵欣欣吧? 按说英王可能有谋逆的嫌疑,絮鹭是不会参与这种事情的,但是话又说回来,放出精气狼烟求救的,就是被围攻的这些人。 有胆子在幽州郡这样求援,肯定在道义上占了上风。 再加上李永生一刀将高阶化修斩成重伤,战场形势即将逆转。 絮鹭看得手也痒痒了,她顶着四大捕手的名头这么多年,还真没有阵斩过高阶化修。 被她拉下马的高阶化修,有那么一两个,但那些化修就算死,也是被官府处死,不是在战斗中,被堂堂正正阵斩的。 四大捕手的名声相差无几,絮鹭很想成为第一个阵斩高阶化修的,于是她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绝杀。 韦纯方只顾逃跑,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遇到一个过路神仙,这神仙还是个高手。 絮鹭跟赵欣欣打个招呼,又奇怪地看一眼李永生,“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李永生收回注意力,他已经确定,韦纯方是真的死了,没有其他本尊。 他冲絮鹭抬手一拱,然后大声地发话,“大家小心了,韦家有替身之术,莫要上当!” 这既是示警,也是对絮鹭的解释。 不等他再说,杜家的司修就大声嚷嚷起来,“韦家的替身之术,化修可修习……圈住这俩,别放跑了他们!” 最了解你的人,果然是你的敌人。 “广陵韦家?”絮鹭的眉头一皱,身为四大捕手之一,她对隐世家族可不陌生,事实上,这些家伙多半都是视刑捕部如无物,捕快们也管不到的。 所以她对刚才的出手,并不后悔,不过继续针对韦家下杀手的话,她也要掂量一下。 就在此刻,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大喊,“跟我俩对战的这二位,可是乐浪草蛇中人!” 他扛得住对手,但是他的伴侣,已经岌岌可危了。 “乐浪毒蛟?”絮鹭的眼睛一亮,这是刑捕部通缉榜上,排名前三的重犯,甚至在朝安局的黑名单上,都相当靠前,“这次果然没有白来。” 她一探手,就打出了十余条绳索,卷向了跟老妪对战的化修,嘴里也冷笑一声,“敢来幽州郡,那就把命留下来吧。” 跟老妪对战的,是一名初阶巅峰的化修,因为尚有余力,他一边打斗,一边将场上的形势看了个真切。 眼见李永生连斩两名化修,絮鹭又冒了出来,斩杀一名化修,他何尝不知道大势已去?于是长笑一声,“我要走,你们还留不住!” 说出来这话,就意味着他要跑路了,也算是通知同伴。 然后他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咄……走起!” 然而就在此刻,李永生摸出两枚玉符,瞬间激发。 下一刻,他的身子就停在了空中。 停顿是很短暂的,但是对于絮鹭这种高手,已经足够了,瞬间就是七八条绳索缠了上去。 她冷哼一声,“血遁?有我絮鹭在,天下之大,你也无处藏身!” 这初阶化修并不看她,而是绝望地看一眼李永生,“有种别用符箓!” 他的战斗力一般,但是他的血遁之术,在乐浪毒蛟中都是大名鼎鼎——打不过也跑得了。 然而就在刚才,对方的两片玉符,直接将他的神识震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法完整地使出血遁秘术。 李永生根本懒得理他,冲张木子使个眼色,扑向了另一名韦家的化修。 张木子跟他配合不止一次了,见状想也不想,直接又是一道雷符发出——这是比较常用的雷符。 但是这名化修,直接就被吓傻了,祭出一根木杖抵挡,然后转身就逃。 有意思的是,这根木杖,还真的能挡得住雷符,张木子的眉头微微一皱,“雷击木?” 李永生根本不管那么多,抖手就是一刀斩了过去。 那化修身形一闪,继续向外冲去,哪曾想遁出十余丈之后,身子猛地一顿,嘴里大声地喊了起来,“卑鄙,竟然用毒!” “去尼玛的,”杜家那名扮做制修的化修冲上前,一枪从后背捅到了前心,“你韦家偷袭暗算,就不卑鄙?” 韦家的化修很想驳斥一句,你堂堂化修,扮做制修藏在人群中,也好意思说我卑鄙? 不过这一枪,已经捅穿了他的心脏,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急剧地流逝,想再说什么,却是没了力气。 他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无穷无尽的后悔:为什么不等修成替身之法之后,才出来呢? 虽然自家的替身之法,似乎是被那个制修破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有那个秘术,终究是多了一条命出来…… 此人的被杀,再加上乐浪毒蛟之一的化修被擒,导致战局在瞬间逆转。 阻拦的白衣人里,有人见机得早,逃脱了性命,其中还有一名化修,是断臂逃生。 其他人就没那么侥幸了,尤其韦家的化修,竟然是团灭,最后一名化修化身被毁,眼看逃不掉,竟然极其惨烈地自爆了。 这算是韦家人里,唯一有点骨气的。 与之相较的,是乐浪毒蛟的二人,一人血遁不成被擒,另一人在即将被擒获的时候,眼看逃生无望,也是直接自爆,不但杀死了两名司修,甚至令高大老者都受伤了。 饶是如此,高大老者都很满意了,“就知道这混蛋不会束手就擒,还好我躲得快,终于灭杀了一名化修。” 别看李永生斩杀化修如喝凉水,事实上,化修真不是那么容易斩杀的,大部分时候,他们能比较轻松地脱离战场。 能堵住乐浪毒蛟的逃亡,连滨北双毒都觉得很开心,这帮盗匪不但战斗的时候心狠手辣,逃跑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 这一仗,直接诛杀了六名化修,其中还有一名高阶化修,重伤一人,擒获一人。 斩杀的司修,达到了两位数,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杜家和赵欣欣的护卫,也死伤惨重,其中杜家的一名化修重伤,活下来问题不大,但是极有可能境界跌落。 不过看一看对手的惨象,已经足可以知足了。 絮鹭临时拷问了一下,乐浪毒蛟的化修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其他人并没有那么视死如归,很快她就得知,一开始拦路的白衣人,也是乐浪毒蛟的人。 了解清楚之后,她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想要去追杀那条逃走的化修毒蛟。 但是赵欣欣劝住了她,“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把擒获的活口带进京城,才能坐实你的功劳……跟我们一起走吧,相互也有个照应。” 絮鹭还有点不情愿,滨北双毒的老妪出声了,“你也看到这乱像了,突然冒出这么多化修来,我家公主肯定不会贪墨了你的功劳,但是你确定,逃跑的那厮没有接应?” 絮鹭终于答应,跟随九公主的车队一起进京。 这也令滨北双毒长出一口气,他俩已经不堪再战,而杜家的三名化修,也有一人失去了战斗力,还有一人也是轻伤,这样的一群人,若是再遇上刺杀的话,真的不敢保证还能扛过去。 当然,李永生和张木子的战力还在,但是他俩强的是游斗,用来护卫九公主的话,防御能力要差一些,灵气也不够深厚。 最关键的是,一旦放弃游斗,就相当于将优势拱手放弃。 重新整理一下队伍,一行人再次上路,不过这次,能派出去的侦骑就少了很多,真的是伤兵满营。 李永生也顾不得陪伴佳人了,自告奋勇地前出侦查。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河间府捕房和军役房的人,终于出现在了车队面前。 精气狼烟其实早就被发现了,但是刺客们设置了关卡,胆敢靠近的人,直接杀无赦,几名好奇的黎庶死于非命之后,没人敢再靠近了。 捕快们隔着老远问一声,对方回答说是在消灭叛军,捕快也不得接近。 听到这回答,县城捕房的人傻眼了,只能往上报——就他们那几把铁尺,冲上去也是送死。 河间府捕房听说是这种事,真是不敢过问,但是又不能不问,于是又到军役房搬了军士——咱们一起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到精气狼烟的示警,军役房肯定是要出动的,虽然他们也知道,在这种敏感时刻,此事未必是什么好路数,但还是不能不去。 军中规矩,见到狼烟示警而无动于衷者,立斩不宥!若战友知情不报,同罪!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九十三章五行再造 有了河间府军役房的接应,赵欣欣的安全,才彻底得到了保障。 军役房的人当然也知道,英王的处境,似乎并不是好,但是在这时,完善的体制显示出了它的威力——大部分的军人,并不会主动地参与到朝争中。 即使当事人也有自己的利益需求,但是如果不想挑衅体制的话,最好还是规规矩矩做事。 事实上,在见到赵欣欣,了解完情况之后,就连河间府的知府,都屁滚尿流地赶了过来——英王的九郡主在河间遇刺,他难逃其咎,再躲着不见的话,就等朝安局来人问话吧。 如果赵欣欣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知府在通判大名府的时候,曾经上书朝廷,对英王府在大名府购置土地,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 九公主对他非常冷淡,她感兴趣的是:李永生你怎么又晋阶了? 李永生的撼神符,在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过撼神符一事,赵欣欣已经听王府的人说过了,其他人听到这样的解释,也心领神会了。 ——就是无心真君说的话,撼神符是比较冷门的符箓,冷门到很多人都不认识,也没人想到,撼神符可以这么用。 但是一旦解释开了,大家就都能理解了,虽然众人都不太清楚,李永生是如何弄到这么多撼神符的,不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家更关心的,是李永生如何能利用英魂执念杀人,这东西真的失传很久了。 对于这个,李永生是真的给不出来答案,只能笑一笑——其实这种手段,脱胎于对香火愿力的使用,但是在这个位面如此讲述,难免会令人想到野祀。 而他的临阵突破,其实也是利用了这股执念——必须指出的是,其实他已经可以突破高阶制修了,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最好还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他很迷茫地表示,我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突破了,或许是因为,当时气血激荡? 赵欣欣倒是理解了他的说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听说军中有勇士,凭借一腔勇武的豪气,可以在战场突破,没想到李掌柜也有此豪情,还真是有点失敬了。” 河间知府赔着笑脸发话,“那李小友日后,可以投效军队以报国,不负九公主一番看重。”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其实要说起来,老父母才该最感激我的吧?” 若是赵欣欣真的被刺杀于河间,知府的下场可想而知。 “都要感激,都要感激,”河间知府笑着回答,“李掌柜劳苦功高,护卫忠肝义胆,其他义民奋勇当先,我自有一番心意。” 这官府里,就没个简单的,李永生一句话说得冒了一点,倒给了这厮分化瓦解九公主队伍的机会。 严格来讲,他说得也没错,没有众人舍生忘死拖住对方,李永生再强,也护不得赵欣欣周全。 然而这里是中土国,虽然讲合作,但也强调个人的勇武,李永生在两名化修的夹击之下,还能翻盘,并且手刃两名化修,重创了一名高阶化修。 这样的悍勇,绝对是队伍中的第一号功臣。 所以河间知府的挑唆,基本上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随着车队的前行,越来越多的人前来问候,到最后,居然有朝安局的人赶到,想要带走刺客。 赵欣欣果断地拒绝了朝安局,表示说刺客只会交给父王,你们若想参与对刺客的审查,让我父王来跟我说。 天潢贵胄就是有这底气,她不想招惹朝安局,但是真要占了理,朝安局又算什么?不过是赵家的一条狗罢了。 用了三天两夜,一行人赶回了顺天府,赵欣欣进了王府,李永生却是带着杜家人,来到了玄天观。 杜晶晶远出三十里来接人,看到自家族人的惨样,大家忍不住抱头痛哭一场。 不过不管怎么说,杜家这次是大胜了,这样他们都抱头痛哭,韦家人也就只有呕血的份儿了。 杜执事不无遗憾地表示,十天前,韦小宝那厮就开溜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该杀了那厮和那个韦家供奉的。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众人说了一阵,开始在距离玄天观不远处扎营。 杜家的三名化修,一重伤一轻伤,需要有个地方救治,不过很显然,他们是不合适进京的,倒不如就在附近驻扎下来,还能跟玄天观里的杜执事相互呼应。 事实上,隐世家族虽然超凡脱俗,但是他们进京的话,会引起官府高度的关注。 一个两个子弟进京,那还不要紧,这么一大群人,纯粹是刺激官府。 想一想广陵韦家就可以知道,一个家族随随便便就能发起这么一场大规模刺杀,任由隐世家族进京,那还不得天下大乱? 杜家弟子不进京,与人方便,与己也方便。 他们不进京,李永生和张木子也懒得进京了,正好李永生还身负名医的名头,可以好好地为杜家伤患救治一下。 不过那名重伤的化修,他也是无能为力,搁在仙界的话,这点伤不算什么,但是在中土国,就算他有治疗的手段,没有那些天才地宝,也是枉然。 尤其是,他在仙界的时候,医术也只能算马马虎虎,虽然在下界之前,很是拼命恶补了一番——毕竟这里是荒芜不毛之地,但是距离名医,还差得太远。 分析了好一阵,他才开出了方子,先这么吊着,若是能弄到西疆的千年雪莲,北方的飞龙足,东方的火龙藻,南方的万载黄梨木心,再加上豫州郡的九叶菁,就可以治好人。 不过搜集够这些东西,不能拖过三年。 杜家的子弟听到这些药材,好悬跳起来,“李掌柜,咱不能这么开玩笑,这哪里搜集得齐?” 这些东西,真的是太难为人了。 千年雪莲万载黄梨木,这些还可能碰得到,飞龙足也不算太难得,但是火龙藻号称水中火,等闲难得一见,龙形的就更难见了。 最坑的还是这九叶菁,大家常见的是三叶菁,漫山都是,四叶五叶的就是药材了,六叶的有价无市,世面上不见流通,七叶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在杜家都算难得的宝物了。 八叶的,杜家都没有,或许皇宫里有。 九叶的……皇宫里估计也没有,有也弄不出宫来! “没办法,我就是这个水平啊,”李永生苦笑着回答,他说这话不是置气,而是他只知道这么多,事实上,这根本就不是对症的治法! 看完这些伤患,他又找邓小文问一问,知道细柳巷那里已经没人纠缠,大家都很给玄天观面子,就彻底地放心了。 短期内,他是不想再回细柳巷了,一旦回去,估计朱塔任家会很快得知消息,永馨没准又要吃任永馨的醋了。 李永生救治不了重伤化修,不过杜家在京城也是有人面儿的,一天之后,他们竟然将刘师姑的师尊北柳先生请了来。 北柳见了此人症状,也是有点头大,说我有两个不太成熟的治疗法子,不过呢,有点风险,你们愿意尝试一下的话,我可以开出来。 杜家人不怕风险,都是修者,谁会怕这个?风险越大,收益就越高,这道理大家都懂。 你就说吧,成功的话,能恢复修为吗? 成功的话,当然能恢复修为,北柳很淡定地表示。 杜家是隐世家族,并不怎么抗拒冒险,不过还是有人要问,几成的可能? 一成吧……北柳吞吞吐吐地表示,或许不到,也不会差很多。 尼玛!杜家的子弟差点冲上去打人,就按保守的治疗,保住性命也是无碍,大不了修为降阶,你现在跟我们说,一成的成功率,岂不是有九成的失败可能? 这个风险,杜家完全无法接受,怪不得你丫做不来御医! 我这人有啥说啥,北柳还觉得挺委屈呢,我也没有夸大,就是实话实说啊。 得了,杜家人也不找他的麻烦,就说我们这儿还有个方子,你帮着给看一下。 北柳看了方子之后,直接找上了李永生:你这是不是打算用五行再造之术? 你当我想用啊?李永生觉得面皮上有点挂不住:被人发现了。 五行再造术,其实是万金油,搁给仙界,都是包治百病的,人体本有五行,那些未窥大道之辈,重塑五行,再大的麻烦都能处理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是比较昂贵的治疗手段。 杜家的化修伤情虽然比较严重,但若是能真的找到这五种药,恢复修为真的没有问题。 北柳的眼中满是金星:五行再造……你能教一教我吗? 没办法,跟仙界比起来,中土国实在是太荒芜了,就算是国手,也只知道五行再造的原理,但是具体该怎么做,真的没人知道。 “好了,柳大夫,”杜家一名跟随来的子弟苦笑一声,“你也别说学习了,我杜家根本凑不齐这些药啊,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万年黄梨木心,万年的啊。” “万年黄梨木心?这个我也许能想一想办法,”就在此刻,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咦?”李永生眉头一皱,“永馨……欣欣你怎么来城外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英王拉拢 赵欣欣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脸的苦大仇深,“我怎么就不能来呢?杜家为了帮助我,损失惨重,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知道感恩的吗?”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李永生知道她心情不好,白她一眼,直接转身离开了。 当天晚上,赵欣欣就亲自来找他,她也将营帐扎在了玄天观外,而且距离杜家人很近,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她到来的时候,李永生正在跟张木子喝酒,以往跟张木子拼酒的杜晶晶,在招呼自家人。 九公主坐下来,也给自己斟一杯酒,很郁闷地发话,“刺客还是交给朝安局审理了。” 李永生扬一扬眉毛,顿了一顿发话,“看起来今上维护襄王的意愿,还是很强啊。” 朝安局是归司礼监管的,而司礼监的老大魏公公,绝对要看太皇太妃的眼色。 “我父王胳膊拧不过大腿,”赵欣欣苦恼地撇一撇嘴,“不过我王兄能协同审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英王府的世子,铁铁的一个郡王是没跑的,称作王兄并不僭越。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依我看,这次的刺杀,未必能牵扯到襄王身上。” “咦?”赵欣欣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事实还真像李永生说的那样,就已经审问的结果来看,刺客们一口咬定,他们没有刺杀九公主的打算,而是想教训李永生。 这话实在有点扯淡,八个化修围攻,只是为了教训一个制修,谁愿意相信? 但是刺客们就咬住这一点了,说李永生跟广陵韦家有私人恩怨,韦家心恨此人对隐世家族的不敬,打算将其诛杀。 对隐世家族的不敬,可不仅仅限于李永生跟韦小宝的冲突,我们酒家诛杀了义安林家的嫡子,显然也算到了他的头上。 英王世子不满意这样的回答,说你们明明是想刺杀九妹。 可是刺客表示,我们很冤枉啊,谁让九公主跟李永生在一起呢?而且,我们刺杀了九公主,又能得到什么呢? 刺杀九公主,其实还是能有不少收获的,起码能乱了英王的分寸,甚至引来玄女宫的不满,只要刺杀者能消除痕迹,足够给今上添不少乱了。 更别说韦家跟李永生,还有私怨——严格来说,这纠纷属于韦家主动找事,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恩怨不是? 韦家的小算盘,大家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没谁敢主动把话题往襄王身上引,眼下已经很乱了,那样搞的话,会天下大乱,别说太皇太妃会不高兴,今上也未必愿意看到这一幕。 尤其要命的是,跟韦家配合出手的,是中土国官府一直在通缉的乐浪毒蛟,真要把襄王扯进来,就算不涉及谋逆,性质也都足够削去王爵了。 赵欣欣对这样的结果,是相当地不满意,这不但对她不公,对李永生不公,对她的父王也不公,所以她索性离了英王府,跑到玄天观来。 说到最后,她叹一口气,“若是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那我就要尽早回玄女宫了,以后都不会再为皇家效力了。” “你本来就该早回玄女宫的,”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轻哼,然后走过来一个人,“这里这么乱,你回来做什么?” “父王?”赵欣欣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左右看一看,“您怎么出城了?” 这个节骨眼上,英王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城中比较好。 “我再没有点反应,反倒要让人觉得,我有所图谋了,”来人身着青衣小帽,看起来就是一介常人,但是细细一看,不是英王是谁? 他满不在乎地走过来,大喇喇地一坐,“我就是不满意了,所以随便出来走一走,再不满意了,还可以回大名府,难道谁能拦着我,不让我回去?” 亲王回封地,是天经地义的事,事实上,英王做寿,都可以不来顺天府——今上是发出邀请了,但是亲王不想离开封地,你还能强迫不成? 李永生闻言,笑着点点头,“是啊,别人都在活动,英王出城走两圈,谁敢说什么?” “没错,坎帅被停职了,谁的心里不担心?”英王大喇喇地点头,然后嘴角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天家想搅动四方风云,我若不动一动,岂不是不给他面子?” 这个英王,还真有点想法啊,李永生的眼珠转一下,“您觉得天家想搅动什么呢?” “抓坎帅,是一步好棋,但是太过行险了,”英王冷哼一声。 紧接着,他又叹口气,“好是好在,证明了离帅的死脑筋,确实是天家柱石,让某些人死了心……你们不会想不到,没有离帅的帮忙,根本拿不下坎帅吧?” 李永生和赵欣欣齐齐点头,张木子更是瞪大了眼睛,听一个亲王讲述皇位的争夺,还是很令人大开眼界的。 “坎帅在军中势力其实不小,不少都是直接掌握军权的,尤其是东北和北方的边军,更是军中精华,”英王慢条斯理地发话。 “相较而言,兑帅掌握的军中势力,只是看起来吓人,没有多少实权。” 李永生听到这里,跳跃性地接一句,“这是逼着兑帅作乱了?” “他就是个小人,能做乱到什么程度?”英王不屑地一哼,看来不满意兑帅的,并不仅仅是今上,“有了离帅的御林军,有了李清明和坤帅去安定边军,他能做什么乱?” 李永生默然不语,事实也真是这样,兑帅势力是够大,但是掌握的都是军方的行政职位,真正带兵的将领,兑帅并没有掌握多少。 英王的话锋一转,“当然,若是有皇族的配合,兑帅还是大有可为的。”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李永生一眼,似乎要考校他一二。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问,“兑帅现在,应该已经被看管起来了吧?” “这是自然的,离帅的御林军看管,”英王点点头,“今上不会傻到等着那厮联系皇族。” 兑帅、坎帅一旦跟皇族其他人配合,真的就具备了掀翻今上的可能,就算离帅手握御林军,可一旦精锐的边军入京,御林军那点优势,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坎帅被拿下,不为今上所喜的兑帅,不可能一点事没有,再加上有离帅的御林军相助,将兑帅控制起来,并不难做到。 不过英王倒是很吃惊,李永生能猜到这一点,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那你猜一猜,天家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不外乎安抚和拉拢罢了,”李永生觉得,这真不是多么难以回答的问题,“若是他真觉得掌控了局面,还可以看一看,谁会跳出来……之所以不动兑帅,这是在钓鱼呢。” “咦,”英王轻咦一声,一脸惊骇地看着他,“你从哪里接触的帝王心术?” 这种东西,在地球界都烂大街了好不好?李永生笑一笑,含糊地回答,“我胡乱猜的,未必对,倒是让王爷见笑了。” “不用全准,有七八分就足矣,”英王脸上的骇意稍减,“钓鱼是肯定的,但是动了兑帅的话,有些事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李永生听明白了这句话,轻叹一口气。 倒是张木子有点听不明白,“还有人为兑帅求情吗?” “求情与否,那倒是次要的了,”英王一摆手,含含糊糊地回答,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惊世骇俗了,再说得过一点,可能导致事态的不可控,没法再细说了,“回头你们就知道了。” 他深深地看李永生一眼,凭着直觉,他感觉得到,这个年轻的家伙,已经猜到了一些真相,“李永生你深谙朝争之道,真想将你留在本王身边。” “李同参刚刚诛杀了两名化修,”张木子不动声色地回答,“我觉得,他留在赵欣欣身边,会更好一点,亲王你不这么认为吗?” 英王怔了一怔,才缓缓点了点头,看起来颇有点不舍的样子,“也对……咦,你高阶制修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临战突破而已,非常侥幸。” “这世上哪里那么多侥幸?”英王不以为意地哼一声,“不过你这才多大年纪,就高阶制修了,二十五岁有没有?” 李永生又笑一笑,“马上二十一岁了。” “握草,”温文尔雅的英王闻言,都忍不住带上了把子,“二十一岁的高阶制修,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对他来说,李永生年轻且修为高,倒还无所谓,这种情况虽然罕见,却也不是绝无仅有,子孙庙和隐世家族里有从小培养的奇才,军中和官场,也有快速提升修为的法门。 最关键的是,这家伙年纪轻轻,竟然将人心看得极为透彻,料事无有不中,这才是英王最震惊的,就连那个皇侄所学的帝王心术,也被这个年轻人看得一清二楚。 不怕不知道,就怕有比较,这样的妖孽,何人才教得出来? 他当然想不到,对方年轻的躯壳里,包裹着一副沧桑的灵魂,更还经历了某个科技位面的信息洗礼。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九十五章谁来就谁 英王和李永生所料不差,两天之后,调查结果出来了。 调查的结果,一如大家想像的那样,朝安局还是给了太皇太妃足够的面子,判定这只是一起江湖仇杀案,无非是案子大了一点,不小心又牵扯上了英王府的九公主而已。 他们给出的理由,也很是令人哭笑不得:要不是江湖仇杀案,曲阿杜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子弟在场? 哦,对了,还有摩天岭的弟子,北极宫的弟子,甚至九公主本人就是玄女宫的弟子。 事涉道宫,官府就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也就是这一架打得太大,又涉及到了官府通缉的盗匪乐浪毒蛟,所以朝安局通知广陵韦家:你们来顺天府,给出一个解释来。 对杜家,朝安局是同样的要求:虽然杜家是自卫,但是这么多修为高深者,贸然出现在尘世,也有点不合适,你杜家得派人来京城一趟,协商一下,怎么有效地控制子弟在红尘中的行止。 当然,真要说起来,杜家的待遇还是要好不少,官府只是要沟通一下,让他们在红尘中适当地控制显示肌肉,对韦家,那可真是要说法的。 隐世家族是很超然的存在,如果只是随便杀了几个看热闹的黎庶,那还真不算什么,不过显然,韦家这次玩得有点过火,来京城解释,也是惯例了。 解释的对象,就是天机殿和因果殿,隐世家族若是不听话,这两个殿也有出手惩戒的能力。 一般而言,中土国不愿意将隐世家族逼得太紧,起码要掌握了大义名分才行,如若不然,惹得全部隐世家族不满,一起发作的话,官府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英王对官府的处置,不报什么幻想——须知调查事情的时候,天机殿也出手了,怎么可能得出对方没有伤害赵欣欣的动机呢? 天机殿自己都持身不正,自然也不会如何逼迫韦家。 依杜晶晶的判断,韦家交出一名替罪羊来,再封闭山门十来二十年,基本上就算了结了——这点小事,不足以令朝廷横下一条心来,毁灭一个隐世家族。 英王气得都没再来玄天观,只是派了世子前来,说欣欣你忙完这一段时间,赶紧离开吧,天家是不逼咱家出手,心里不甘啊。 然而,世子的一通抱怨,还没有抱怨完,又有小黄门来了玄天观。 他是来宣旨的,通知赵欣欣,今上对你说的襄王有反意一事,相当地重视,你跟我走,进宫说一说清楚,司礼监、御马监、朝安局和军情司都会参与。 赵欣欣火了,直接拒绝,谁想知道什么,来玄天观问我,我是玄女宫弟子,谁有胆子命令我去见他? 小黄门愕然,他看一看手上,确定自己拿的是中旨而不是厕纸,“天家着四监司共同审理,郡主你要抗旨?你是道宫的人,可也是咱皇族的人啊。” “原来你们还知道,她是皇族的人?”李永生闻言冷笑,“为啥一说起来她遇刺,你们就强调她道宫弟子的身份,现在要召她的时候,就想起她是皇族呢?很精通无视大法啊。” “说得好,”赵欣欣冷冷一笑,冲他竖一个大拇指,才又看向那小黄门,“还有,别一口一个‘咱皇族’,你不是皇族。” 小黄门愣了好一阵,才躬身深施一礼,“九公主责备得是,不过天家发下了圣谕,我是来宣旨的,就是个小跑腿,您心里有气,对那些大人物直接说,何必为难小的?” “我是在为难你吗?”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我玄女宫弟子,没有被人呼来喝去的习惯,你若再夹缠不清,真当我玄女宫不会杀人?” “杀人的事儿,我来做,”杜晶晶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冷哼一声,“这是我玄女宫弟子驻扎之地,本人巡值寮房,忝为执事,杀你不需要找理由!” 巡寮执事,原本只是巡视自家院落的,但是道宫中人也曾跟官府并肩作战过,自家驻扎的地方,当然是自家维护。 而眼下赵晶晶虽然身处顺天府,可是她现在住宿的地方,在玄天观外,而不是借宿玄天观,那么她搭起的简易帐篷,就可以视为玄女宫的驻扎之地。 巡寮巡视的是寮房,何谓寮房?简陋的房舍!能有什么房舍,比帐篷还简陋吗? 小黄门愣了一愣,狠狠地扇自己一个嘴巴,然后噗通一声跪下了,不住地磕头,“九公主饶命,我是奉旨而来,并无半点不敬,您不接旨,我没办法交差啊。” 早先他还仗着自己是天家派来宣旨的,想着要维护天家体面,不想太自毁形象,一直在硬撑着,这时候真是顾不得了。 赵欣欣看得眉头一皱,有心继续为难这厮,也觉得这是个可怜人。 可是不计较的话,她的心里不舒服,于是轻咳一声,“李掌柜!” 李永生走上前,沉声发话,“别闹了,大家都挺忙的,谁想知道细节,就来玄天观了解……你这么回旨就好。” 小黄门依旧不住地磕头,“朝廷从无此先例啊,这是欺慢之罪啊。” “朝廷也没有号令道宫弟子的资格,”李永生冷冷一笑,“你这厮倒是滑头,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所行,就是欺慢道宫之罪吗?” 没有欺慢道宫的罪名好吧?小黄门心里清楚得很,但是他也不敢顶嘴,只是磕头,“九公主既知有奸佞,总要揭发出来才好,要不岂不是辜负了您的一番苦心?” 要说这些做太监的,还真的是会说话,眼看对方不奉旨,就要激对方一下。 李永生呲牙一笑,“九公主已是出世之人,奉旨是不可能了,如果想知道,就来玄天观,否则的话,九公主还要回玄女宫,那里的日常任务很多,一半天就得动身了。” 既然今上对赵欣欣的检举不是很感兴趣,要让人主动去接受调查,那还真不如到此为止。 不过,他真的不相信,少年天子会对襄王无止境地忍让,若是能得到赵欣欣的证据,对整顿朝纲,那也是极有用的资源。 赵欣欣也反应过来了,她冷笑一声,“你只管去回,若是天家不感兴趣,我也无意留在顺天府聒噪。” 小黄门一听,是真的不敢再说话了,又磕了两个头,转身就走。 天家现在纵容襄王,打压英王,内廷里哪个不知道?但是大家也清楚,天家不是不想收拾襄王,只不过力有不逮罢了,待太皇太妃大行,襄王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当然,在此之前,收集襄王的证据,适当地打压一下襄王,那也是有必要的——深宫里那个老太太虽然护短,可是有损于国体的事情,她是不会答应的。 简而言之,今上能得到赵欣欣的亲口指证的话,就又多了不少腾挪的余地。 第二日一大早,七八辆马车来到了玄天观门口,随行的还有近百名的军士。 马车没有入观,来到了赵欣欣驻扎之地,有小黄门高声唱到,“内廷首辅、司礼监监司魏翁驾到,速速出迎!” 十几座帐篷,没人有什么反应,该干啥的继续干啥,不远处的山脚,有人在冲着山岩小解,尿到一半,听到声音回头看一眼,然后扭过头继续尿。 真的没必要太在意,你在庙堂,我在江湖,本来就尿不进一个壶。 魏岳等了一等,很快就出了马车,看一看毫无反应的人群,轻咳一声,“算了,都是江湖中人,还是办正事吧。” 然而,紧接着,他身后的马车上,跳下一条英挺大汉,大声喊了起来,“李永生,李永生……哥哥来看你了!” 李永生没有帐篷,他也不习惯睡帐篷,就是在一柄阳伞底下打盹,听到这话,忍不住眼睛一张,“宁公公……何劳你大驾?” “屁的大驾,”宁致远高声笑着,就走了过来,“你我兄弟,说这个岂不是见外?” 周遭驻扎的,都是赵欣欣和杜晶晶的人马,见到魏岳,没几个愿意理会的——大家都不是在官府里混,圈子不同,何必硬融? 但是在这个圈子里,李永生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战力着实折服了众人,而且赵家的赵欣欣,和杜家的杜晶晶,都是对他另眼相看。 见到李永生跟人打招呼,大家都就动了起来,帐篷外的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帐篷里的也钻了出来,好奇地问,“这是谁来了?” 见到众人这样的反应,宁致远越发地得意了,你魏岳是司礼监的司监又如何? 别的不说,在这一片儿,你号召力不行啊。 李永生也很给面子,笑着招呼一声,“早知道宁御马大驾光临,我就该去路口迎着才对。” 事实上,他从心里,还是比较待见这个御马监老大的——此人的风评不怎么样,但是对他很不错。 小人一个!魏岳见状心里暗骂,只会奉承。 不管怎么说,宁致远一下车,就直接招呼李永生,这让他在一帮江湖草莽中,获得了相当不错的第一印象。 “十二监两大监司光临,真是不胜荣幸,”赵欣欣也从帐篷里出来了,面无表情地发话。(。) 第三百九十六章唾面自干 此番来的人,除了十二监的两大监司,还有朝安局、军情司和天机殿的人。 不过天机殿来的只是一名高阶化修,也不多事,就懒洋洋地看他们交涉。 朝安局的人倒是挺会张罗,很快就搭起一个大的雨棚,还摆放了桌椅,并且在周围派出了卫士,警戒放出了百余丈。 宁致远看得暗哼,心说魏岳这家伙,也就只会做这点表面功夫,现场这么多人,想要消息不传开,你就算将警戒放出百里去,也毫无用处。 都不用太皇太妃主动授意,有的是人上杆子巴结。 因为赵欣欣不接受讯问,所以最后,大家索性是各自占了一张桌子,围成一个圈子说话,倒是有点像地球界的沙龙。 不过记录的人还是有的,也有人手执留影石,拍下大家的一举一动。 魏岳是十分不习惯这么问话,他习惯的是高高在上,不过赵欣欣已经明确表示,以道宫弟子身份谈话,他就是有再多的不舒服,也只能忍着,表面还要带着笑。 宁致远也是如此,他甚至连出声的时候都很少。 倒是朝安局和军情司的人,明显有点不适应,说话时难免带出一点官腔,不过赵欣欣身边除了李永生,还有杜晶晶,他们才一炸刺,那两位就会毫不留情地呵斥。 所以没有耽搁了多久,来的人就将襄王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赵欣欣所讲的见闻,充分说明了襄王的不安生,不过就算她贵为郡主,只是空口讲述的话,也不能令人完全信服。 她也有一些留影石做证据,但是留影石里,并没有录下特别露骨的话。 最过分的,也就是韦纯方说了一句,要和襄王“共襄盛举”——这是九公主的侍女在拍摄生日盛况的时候,无意中拍摄下来的。 共襄什么样的盛举,韦纯方没有说,最要命的是,他现在已经死了,那么他要做的事情,是不是跟襄王商量过了,这也没有人证实。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也算得上一个证据,而且九公主的亲口证言,也是有力道的。 她讲述完之后,又有人出声提问某些细节,不过因为有了杜晶晶和李永生的维护,提问者的口气都比较温和,起码没有太生硬的感觉。 问了一阵之后,朝安局又将相关的人喊过来,逐一了解情况,就连李永生,都被细细地盘问了好一阵。 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中午的时候,众人都没有时间去吃饭,只是让人随便端了一些糕点和干果上来充饥。 到了申正的时候,总算问得差不多了,朝安局的人请示魏公公,既然没有什么别的要了解的事情,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魏岳颇为遗憾地看了一眼赵欣欣,不过他心里也清楚,想要像对付其他人一样,将她带走,好随时问话,那是绝对不可能。 宁致远一摆手,很随意地发话,“要走你们走好了,我跟永生很久不见,要喝两盅。” 魏岳看他一眼,也懒得多说,倒是天机殿的高阶化修也哼一声,“那我陪着宁御马好了。” 魏公公见状,心里忍不住又生出一些纳闷来,英王还有被笼络的价值吗? 不过他也拎得清状况,知道少年天子宠信某人,自己是争不过的,于是微微颔首之后,转身离开了,“宁御马若有事,可着人联系我。” ——既然天机殿的人都称你宁御马,那我也就不叫你宁公公了。 宁致远气得轻哼一声,他不敢记天机殿的仇,却是又暗暗地给魏岳记上了一笔小账。 不过很快地,他就将这点小事丢到了一边,冲李永生呲牙一乐,“中午没怎么吃,晚上好好喝两杯?”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这里倒是还有点酒,英王做寿的时候顺来的,味道很不错,宁公公应该有印象吧?” 这却是隐约在暗指,宁致远上次在英王府,做得有点无情,有跟他疏远的意思。 宁致远可是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地清楚,于是笑着点点头,“我本来也准备了好酒,不过……送给你回头喝了,今天咱们就喝英王府的宴酒,也沾一沾寿星公的喜气。” 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心说这唾面自干的功夫,也是没谁了。 能唾面自干的,可不止是宁公公,还有魏岳呢。 魏公公在离开之前,留下了朝安局五六个人,还说要再派二十个人来,一来是能传递消息,二来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赵欣欣。 朝安局二十个人保护一个郡主,也真是夸张了,尤其是一天之前,周围几个仅有的朝安局人手,都是用来监督郡主的。 不过魏岳很敏锐地发现,风向有变了,他当然会及时调整态度。 风向确实变了,在大部分人离开之后,宁致远跟李永生坐在一个小桌上喝酒,喝了没两口,就出声发话,“永生,天家其实一直都挺看重你的。” 李永生很随意地笑一笑,“无心真君怎么评价我,天家也应该知道吧?” 无心真君对他的评价不低,最关键的是,真君和英王都清楚,他的志向不在官府。 宁致远也知道他的意思,最近天家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关注了,他就得到了更多的信息,所以他此刻要强调,“最近一系列的事儿,阴差阳错,但是天家对你和九公主,都没有恶意。” “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他能说什么呢? “真的,”宁致远很认真地发话,“天家看好你们两个,事实上,他无意为难英王,但是你也该清楚,坐到他那个位置上,他别无选择。”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意兴索然地叹口气,“也许吧。” 身不由己的事儿,他听得多了,但是他并不认为,已经是在万人之上的天家,真的会别无选择——恐怕只是懒得费心吧? 说白了,也是一种不作为,不想自己活得太辛苦。 “天家真的很希望,九公主会成为皇族的坚强后盾,”宁致远有气无力地发话,他也知道,自己的话说服力很差,但实情就是如此,“天家行事,跟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 李永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笑着发话,“没什么一样不一样,我只是好奇,若是英王满门抄斩的话,天家还能将九公主倚为后盾吗?” 赵欣欣坐在不远处,听到这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会不会说话? “主少国疑,有些情况是无可奈何的,”宁致远振振有词地回答,然后他四下看一眼,压低了声音,“吴文辉遇刺一事,你们知道是谁干的吗?是伊万国操作的。” 吴文辉便是幽州郡军役使,对这个消息,李永生略有耳闻,不过赵欣欣却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吃了一惊,“居然是……伊万国也插手中土事务?” 要说现在中土国的死敌,当属新月国,伊万国的国力虽然强大,但是被李清明狠揍了一次,双方签了互不侵犯条约。 “伊万国从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宁致远不以为然地哼一声,然后又低声发问,“那么你们是否知道,刺客是谁安排的?” 李永生和赵欣欣交换个眼神,齐齐摇头,“不知道。” 赵欣欣更是不满意地多说了一句,“这种事情,是我们该知道的吗?” “呵呵,”宁致远轻声地笑了起来,声音越发地低了,“前一阵抓了大司马,你们以为是为什么?” 不是吧?李永生和赵欣欣齐齐骇然:怎么可能这样? 良久,赵欣欣才不可置信地发问,“搞错了吧,坎帅坐镇北疆数十载,怎么可能跟伊万国的人勾结呢?宁御马,你说这种话,可是要负责的。” 这实在是挑战她的认知,边防大帅都跟敌国勾勾搭搭的话,这距离亡国也不远了啊。 “我敢说,当然敢负责,”宁致远不以为然地回答,“要不然,怎么会是李清明亲手拿下的大司马?他好歹也是曾经的坎帅部曲!” 赵欣欣顿时无语了,这个理由真的强大,李清明再是五虎将之子,但是他终究是在坎帅账下成长起来的,无故背叛曾经的上级,是要遭人唾弃的。 没有足够的理由,就算站在天家的角度,都不会放心,让他去拿坎帅。 她愣了好一阵,才缓缓点头,“怪不得呢,原本我就在纳闷,怎么会是他出手的……这么说,当初在北疆,大司马屡屡损兵折将,也可能别有缘故?” 这个问题,宁致远可不敢随便回答了,他犹豫一下才出声,“李将军正在负责调查此事,不过……应该是个人能力问题吧。” “我觉得也是,”赵欣欣长出一口气,边军大帅若是跟敌国勾结,导致己方屡战屡败的话,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都要扭曲了。 李永生惊讶过后,默默地听着他俩说话,猛地他问一句,“你确定,刺杀是大司马安排的?” 宁致远顿时哑火,愣了一愣才回答,“有证据表明,大司马事发之前就知情。”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赵欣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问一句,“他已经大司马了,难道还不知足?” (中秋快乐,召唤月票。)(。) 第三百九十七章问不问 赵欣欣的问题,问得李永生和宁致远没办法回答。 半天之后,宁御马才苦笑一声,“若是人都那么容易知足,世上还哪里有那么多纠纷?” “那他怎么也是朝廷的大帅啊,”赵欣欣气呼呼地发话,“身为军人,跟敌方勾结,节操都到哪里去了?简直是无耻!” 李永生这时才发话,“这个勾结,未必始于大司马坐镇北疆之时,至于这次嘛,没准也是一时糊涂……他坐镇北疆那么久,自己或者下属认识几个伊万国人,不是正常吗?” “这倒也是,”听到李永生的话,赵欣欣明显平和了许多,“我就说嘛,当时北疆打得不太好,但还是很拼命的,真要那时候就勾结了,李清明都未必能活着回来。” “这却难说,”宁致远冷哼一声,“李清明本来就不受看重,出兵之后就被人埋伏了,等他擒了伊万国的亲王回来,坎帅当时就算想算计,也没那胆子了。” 李清明生擒伊万国王弟,这消息是道宫都知晓的,哪里捂得住? 李永生斜睥宁致远一眼,“有事说事就好,宁公公何必一个劲儿地往大司马身上泼脏水?” “你这家伙,还真是想得多,”宁致远笑了起来,抬手指一指他,“不管我是不是泼脏水,李清明提一旅之兵就能取胜,你说当时坎帅手下多少兵,为什么就打成那样?” 他说的这些,都是实情,但是抹黑大司马,那也是必须的,而且目的并不那么龌龊,他想让赵欣欣明白,中土国现在不但内有朝争,更有外国势力兴风作浪。 若是能激起她同仇敌忾的心思,对今上的怨念,自然就能少那么几分。 然而,他的算盘虽然打得不错,但是李永生也不是笨人,直觉地感到对方有别的心思。 “你这就是为了抬杠而抬杠,”赵欣欣却是支持李永生的说法,“没有大司马在前方顶着,李清明怎么可能偷袭得手?” 宁致远见她也不好说动,索性不辩解了,“反正咱们不是亲历者,当时的情况,谁说得清楚?” 然而赵欣欣却是不肯干休,“你们不是故意设了一个套,也在冤枉大司马吧?” 这种过分的话,只有她问得出来,至于那个“也”字,却是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父王,是受了不公正的对待——英王最近,被泼了太多的脏水了。 “哪里有冤枉他!”宁致远这下受不了啦,眼睛一瞪,“联系伊万人行刺的,就是他以前的亲兵,你说他知情不知情?他那亲兵虽然死了,但是……天机殿出手,死人也能说话。” 天机殿的高阶化修一直不说话,听到这里才哼一声,“不是死人说话,而是事机不密。” 这个就从侧面证实,宁致远真的没说假话。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原因呢?他都是大司马了,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这谁知道?”宁致远一摊双手,想一想之后又回答,“反正他趁我遇刺,着人行刺吴文辉,肯定是想趁乱谋取什么……也真是胆大包天了。”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宁公公如此讨厌坎帅,还有一层原因——他的遇刺,被别人当作了一个契机,趁机浑水摸鱼,身为当事者,这尼玛真的有点不能忍。 不管怎么说,宁致远说了一阵之后,赵欣欣的怒气确实有点降低,中土的大司马,竟然跟伊万国联手行刺朝廷重臣,这消息真的太意外了。 所以她在晚饭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算了,明天咱们开拔,我也不想再在京城待着了。” 宁致远都打算漏夜回城了,听到这话,忍不住又出声了,“九公主,我要是你,就不着急走,你现在背靠玄天观,没啥危险,还能随时支持你父王,为何不多待一阵?” “我自会跟我父王同行,”赵欣欣冷冷一笑,“原本父王就没有进京的打算,天家要他进京祝寿,他才来了京城,莫不成是来得去不得?” “英王要离京?”宁致远大惊失色,“九公主,这可不是个好主意,还是在京避嫌的好。” “呵呵,”赵欣欣笑着摇摇头,“在京避嫌?别人在封地‘共襄盛举’都没事,我父王就要在京避嫌?既然要避嫌,大家都来京城好了。” “那能一样吗?”宁致远气得一跺脚,情急之下,他实话实说,“襄王来京,那就不是避嫌了,老人家若是被说动,那是要出大、麻烦的。” 英王在京没事,算是圈住人了,但是襄王来京,反倒没准能得了太皇太妃的助力。 赵欣欣冷笑一声,“说白了,还是忌惮我父王,我就奇怪了,我父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宁致远沉默半天,吐出一句话来,“英王贤名在外。” “狗屁的贤名在外,”赵欣欣终于暴走了,“做人和善一点,是他的错吗?为什么老实人要被圈着,那些不知所谓之徒,反倒可以为所欲为?” 你还真说对了,宁致远暗暗腹诽,英王没这么贤明的话,早就被放出去了,大家都担心他放出去之后生事,才会看得这么紧啊。 这是事实,但是他还真不敢这么回答,所以只能苦笑一声,“天家难做啊。” “天家的亲人更难做,”赵欣欣冷哼一声,“明天我定要陪着我父王回大名府,看谁敢拦着!” 这话说得委实有点过分,想她一个小小的未入流的修者,竟然敢带着亲王强行离京,简直不能用狂妄来形容了。 但是宁致远还真不敢说什么,赵欣欣不但背景强,现在手边也有人,虽然四名化修就有三名负伤,其中还有一名重伤,但是李永生、张木子和杜晶晶,哪一个又是好惹的? 真要算起来,来上六七名化修,绝对占不了便宜。 若是激得玄天观看不过眼出手,十名化修也是有来无回。 更重要的是,英王进京,本身就是奉旨过寿诞,然后回封地,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天家若是强留,怕是其他皇族都要人心惶惶——这顺天府,是来得去不得了? 所以他只能苦笑一声,“这个事儿呢,九公主您也别急,我马上就回去汇报天家,英王是天家召来的,有来有去,这也是同族情分不是?” 赵欣欣笑一笑,“我跟你讲情分的时候,你跟我讲的是天家难做……明日午时,我必定护送父王启程,谁来也没用,不服气的就拦着试一试,赵家女儿,未必就差于男子了。” 宁致远只得仓皇离去,他是今上的红人,但是面对即将暴走的皇族,没用啊。 不过,赵欣欣最终还是没有走成。 不知道今上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从宫里请出了皇太妃的懿旨——是皇太妃,不是太皇太妃,不是那个襄王的母亲,而是先皇的妃子。 宫里没有皇太后,那是今上的母亲,早就亡故了,太皇太妃之下,就是皇太妃最大了。 皇太妃说了,太皇太妃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英王你素来孝顺,最好不要离开京城,多关心一下母妃,也是人子之道。 这懿旨有点狐假虎威,太皇太妃都没说自己身体不好。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皇太妃肯定不能说自己身体不好,那样的话,留不下英王——她是先皇遗孀,英王是先皇兄弟,她凭什么留下小叔子? 英王接到懿旨,顿时傻眼,他正琢磨着“打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心说我生了这么多子女,就是九女体贴,不枉我一场疼爱。 可是接到懿旨,他就走不了啦,孝道是中土国根本之道——之一,他不能拒绝,甚至都没办法多问。 问皇太妃的话,小叔子跟寡嫂勾连,这不合适,问太皇太妃的话,更不合适——不管老人家身体好不好,在京城待着,委屈了你啦? 他要问,只能通过内廷,太皇太妃最近,身体是否安康? 但是内廷已经被今上掌握了大半,问的结果……那还用问吗? 不过英王做事也果决,既然走不了,我也不在英王府待着了,于是他直接去玄天观,又扎了二十几顶帐篷在那里。 太皇太妃身体不好,我也不离京,但是我不在城里住了,就住在郊外,宫里啥时候相召,我就啥时候去,反正离得不远。 宗正院第一时间找了过来,你这是要干什么,闹笑话吗?这么大的顺天府,少得了你休息的地方?跑到荒郊野岭来住,是说我宗正院对族人不好? 宗正院办事,利落得很,英王冷笑着回答——既然这么利落,刺杀我的人,你们找到主谋了吗? 宗正院无言以对,别说主谋了,连头绪都没有找出来呢。 那你就别怪我住外面了,英王理所当然地表示:我觉得英王府不够安全,住我九女在的地方,安全有保障。 赵欣欣没走成,但是父王搬到玄天观来住了,这里虽然没有高墙深院,可是周边的护卫不少,尤其是临近玄天观,谁想在这里撒野,也要掂量一下。 凭良心说,这里比英王府,还真的不差,尤其是周边道宫中人居多,相对比较单纯,不像英王府,跟个筛子似的,都被人渗透烂了。 但是对今上来说,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而且,这将他放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第三百九十八章尴尬求月票 天家确实相当尴尬,圣天子在世,亲王露宿郊外——这尼玛是低端黑吧? 其他皇族看在眼里,会怎么想? 但是,天家实在没办法把英王请进京城,在他没找出刺客的主使者之前,京城确实不够安全,要知道,当时还有真君在场,英王都遇刺了。 这里面的事儿,真的说不清楚,用心解释都说不清楚,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别用有心的人,肯定会趁机胡乱抹黑。 可是放英王离开,那又太冒险了——真的是贤名在外啊。 事实上,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探,天家已经大致确认,英王没有太多别的想法。 但是,就算没有太多想法的人,经过这一番折腾,也难免会生出些想法。 再说了,没准是英王隐藏得好,没有暴露出狼子野心,这谁又说得清楚呢? 今上心里是怎么想的,暂且不表,玄天观的东首,多出来四五十顶帐篷。 虽然玄天观是在荒郊野外,四五十顶帐篷散落其中,也只是星星点点,但是这帐篷扎堆的话,看起来也是老大一堆,碍眼得很,旁人难免要打听一二。 可是今上又不欲这丑闻传出去,周围又就多了十来个帐篷,军用的,都是御林军在把守。 御林军到来不久,还跟杜家人爆发了一场小冲突。 这冲突很有点必然的味道,御林军虽然知道,里面帐篷住的英王,但是他们最近有点膨胀,离帅重新获得今上的信赖,大家就有了主心骨。 而且前一阵,御林军配合貔貅卫,拿下了大司马坎帅,其后兑帅被监视,也是御林内卫执行的,这些消息虽然要封锁,但是在御林内卫里,并不是秘密。 御林军中,固然有坎帅和兑帅的旧部,但是对大多数军士来说,这些事无疑表明,自家才是今上最信得过的战力。 他们奉命前来“看护”英王,看护两个字,其实能生出很多歧义,而英王跟天家不对眼的消息,早就不是秘密了。 御林军就自己做出了决定,我们既然看守了这里,里面的人就不能随便出入,必须要有英王府签发的手书,还得经过核实,才能进出。 这也是为英王好,毕竟英王府看守那么严密,都混进去刺客了! 英王听说此事之后,顿时勃然大怒——我请你们来了吗?一副软禁的模样,还说是对我好? 不过处理这种小事,对他来说真的简单,身为亲王,他也无须亲自出头。 英王请来了杜晶晶,嘀咕一阵之后,杜执事离开了。 接下来,英王府的人出入,都老老实实地按御林军的章程办事,有些手续不全的,都出不去看守的圈子。 然后,冲突就猛地爆发了,御林军跟杜家的人要手续,杜家人很直接地回答,没有手续,这里就不是你御林军的地盘! 御林军正是膨胀到极致的时候,很干脆地表示,没有手续就回去老实呆着,当然,你们要是想找死,尽管往外闯。 才一吵吵起来,杜晶晶就赶了过来,了解情况之后,直接拽出了身边的长剑,我是玄女宫巡寮执事,这些人都是我请来保护同门赵欣欣的,来,你有种拦一下试试? 杜家人大笑着往外走,御林军毫不犹豫地出手拦截,杜晶晶当头一剑,霹雳一般斩下。 这一剑的速度和力量,那是冲着要人命去的。 所幸的是,御林军此次来的也是精锐,两名司修见势不妙,齐齐出手,终于拦下了这一剑,当然,他们也感受到了杜晶晶的杀意。 这还了得?御林军结成了战阵,就打算大干一场,带队的化修也赶了过来。 杜执事一招手,也召来了七八余名化修——英王身边的化修,其实有近二十个。 御林军这边终于意识到,若是开打,眼前亏是要吃的,而且这是要跟道宫翻脸,后果根本不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离帅都未必承受得起。 事态发展的结果就是,英王府的人马,包括赵欣欣、杜晶晶等人,全部拔营移到了玄天观西侧——那地方你御林军占了,我们换地方,总可以吧? 御林军也不得不跟着拔营,意识到这四五十顶帐篷,根本不需要买御林军面子的时候,他们终于老实了下来,本本分分地行监督的职责。 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是今上对英王的又一次试探,试探自己是否能驾驭得了这个皇叔。 在很久以后,大家才知道,这根本就是御林军自发的行为,天家最多不过是默许了。 这个结果,令英王府的人出了一口恶气,但是今上听说之后,却是半晌无语。 接下来的日子里,御林军不再干涉闲杂人等的出入,最多也就是在看到可疑的人之后,安排人跟踪。 英王也没有闲着,他甚至派人将李永生请来,完善他周遭的防御阵法。 他身边就有阵法师,但是荒郊野外设置防御阵,还是比较考验水平的,尤其是他还想着,要防御周遭御林军可能发起的进攻,这必须将防御点加满不是? 所以大家嘴里擅长阵法的李永生,也成了他邀请的对象。 李永生却是颇有点无语——还要防御林军的床弩和军阵,你对今上……这得有多么不信任? 不管怎么说,两天之后,八个大型帐篷被架设了起来,中间还有四个小帐篷,其中一顶是英王自住的。 一系列的阵法,也体现在当中,八卦、三才、四象和九宫,全部都有了。 大阵套小阵,小阵合大阵,相互交错,再加上外围几个梅花状的小五行阵,就算两三个高阶化修出手,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取了英王的性命。 当然,若是有外人混进去,在中间捣乱,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英王此次外出,带的人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而且周边多是道宫中人或者隐世家族子弟,基本上不存在渗透的可能。 至于说御林军放手,不管通行的人,那根本不是问题,道宫和杜家的人也会自己甄别,甚至比御林军甄别的效果还要好。 三天下来,起码有六个尝试以游客身份混进来的人,被他们拿下了,也没有太多的理由——我们自家驻扎的地方,你们进来干什么? 可见遇到非同寻常的大事的时候,体制未必靠得住,只有自家人,才会真正操心。 英王在这里驻扎了十来天,进宫问候过一次,其他时间就是在周围游山玩水。 而京城的情况,瞬息万变,就在这些日子里,朝廷又拿下了三名郡房的军役使。 有意思的是,连鹰被调查得差不多了,涉及贪墨、任用亲信、买官卖官、强取豪夺、擅征劳役和滥杀无辜等十余项罪名,甚至连他在西南战场上冒功的事,也被查了出来。 别的不说,只说他瞒报近百名军人的非正常死亡,以及冒领两百余人军士的阵亡抚恤,就足以判个斩立决了。 连军役使的下场,已经注定了,中土国不存在死缓,更不存在改判无期乃至于有期,如此罪大恶极,诛三族是必然的——别说什么冤枉,享受了好处而且知情不报,就该受株连。 就为了这个事情,李清明的九儿子还特意跑到玄天观,将此喜讯通知李永生。 然而,李永生不会领这个人情,他当然会记得,这人是永馨帮他拿下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是他前世伴侣所为,记在别人身上,算怎么回事?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问一句,“我没记错的话,连鹰是兑帅提拔起来的,兑帅会不会因为他,彻底垮掉?” 小九对这个问题,有一点犹豫。 李清明和李永生的关系,有太多人知道了,甚至连今上都知道,李清明是在李永生的鼓动之下,才上书站队的——当然,其间宁致远也出了一部分力。 可就是这样的关系,李永生此次回顺天府,李清明也没来见他一次。 有人会说,这是李清明身份地位不一样了——都能带兵捉拿坎帅了,自然不会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堂堂的准军役部长,来见一个小家伙,算怎么回事? 但事实上不是这么回事,李永生这次回来,也是相当高调的,同韦家一战,他就斩了两名化修,此后又护卫赵欣欣,长驻玄天观外,最后更是在护卫英王了。 如此耀眼的人,外人看不出来也就算了,李清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拉拢此人的重要性? 只冲着李永生的年纪,就足够让大佬们看重了,这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就算是这样,李清明都没有来看他,也没有安排人打个招呼,可见李部长的心里也相当犹豫,拿不定该跟此人怎么接触。 李清明原本是悍将一员,为人不但任性,还有点不讲理。 但是在中毒的十来年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反思,到了现在,重新执掌了军队的大权,上升通道也已经开启的情况下,他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军人了。 不管他自己承认不承认,十几年的冷板凳,已经让他开始向政客方向转变。 小九当然知道老爸对李永生的矛盾心理,所以他也有点犹豫,该不该说出实情。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三百九十九章且去守陵 小九犹豫好一阵,觉得老爸心里还是顾念李永生的,否则不会让他来专门通知连鹰的消息。 而且李家人也做不出那些忘恩负义的事情。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对自己说,然后才为难地回答,“兑帅的问题,可不止这一点,连鹰能带给他一定的被动,但是区区的个例,不足以扳倒兑帅。” 李永生秒懂,然后长叹一声,“看来军队要大洗牌了。” 小九笑一笑,说起了别的,“对了,我父亲很希望你去军役部,连鹰死定了,也算给你报仇了,你应该没那么抵触了吧?进了军役部,你真的前途无量了。” 这话是一点都不假,别看李永生现在高阶制修,真要走官府的路子,也就是一个七幻府教化房副房长的档次,甚至可能只是下面一个室的室长。 当然,若是去县城的教化房,捞个教化长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他想再继续往上走的话,就算修为提升得快,上面也没有多少供他上升的空间,在中土国做官,一样要论资排辈,火箭干部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不小心,会引起众怒的。 但是去军役部的话,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只要他修为能上来,李清明提拔他,那真是不要太简单,随随便便提拔一下,再外放镀金一下,再回来的时候,当个司长都问题不大。 再往外放,就可以是郡房军役使了——起码军役副使是可以保证的。 这种路子,真的是要多轻松有多轻松。 不过这些话,小九没打算细说,这也是他父亲的意思:李永生那人有主见,而且很认死理,你提一下,表明咱李家的态度就是了。 李永生却是笑一笑,“李部尊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不在官府,你若肯帮忙,还不如告诉我,京城的混乱,多会儿就结束了?” “这我哪里知道?”李小九很无奈地一摊双手,想一想之后,他又补充一句,“估计天家也说不清楚,要看形势的发展。” “你这是哄谁呢?”李永生不高兴地一皱眉头,“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年,新月国和伊万国都可以考虑进军中土了……任何一个团体,内讧时间一长,都会引起对手的攻击欲望。” 小九却是听得精神一震,“坤帅上次北巡的效果很好,她很快会再次北巡,新月国不足为虑,至于说伊万国……呵呵,我父亲可以是重新回来了。” 跟宁致远的郑重不一样,小九说起伊万国,一脸的不屑,大约这就是将门子弟的优越感了——伊万国是我老爸揍趴下的,能揍他一次,就能揍他第二次! 然而,李永生想的却是:坤帅北巡的时候,坎帅似乎……是在南下? 没错,当时大司马南下了,李清明为前驱,还在百粤帮李永生解决了一个郡务房长齐晓哲。 想到这里,李永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大司马南下的时候,今上就开始对付他了?” 坎帅南下,坤帅才能北上,否则北边和东北,多是坎帅的心腹,北巡的效果肯定不会好。 小九听到这话,憨憨一笑,“我父亲当时随行,这事儿我不好多说。” “不是不知情,就是不好多说!”李永生狠狠地瞪他一眼。 小九很委屈地反问,“做儿子的,怎么能随便议论老爸呢?” 李永生重重地叹口气,这种扑朔迷离的感觉,令他很是不好受,李某人做事,一向讲究个恩怨分明来去清白,像眼下这般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现状,让他有点不耐烦。 更令他不耐烦的,是事件中的每个人都很黏糊,没个痛快劲儿,做人真诚一点很难吗? 他没有意识到的是,其实他已经比其他人知道得太多了。 这种节骨眼上,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起码李永生知道的消息,还算得上是权威。 又过两天,有新的消息传来,宫里有懿旨发往了海岱郡,太皇太妃公然呵斥自己的儿子“胡闹”,并且要求襄王去祖陵守墓三年! 赵家的祖陵可不在海岱,而是在隔壁的豫州郡,因为有封王不得擅离封地的禁令,太皇太妃发这道懿旨,是经过了金銮殿上的那位。 当然,以她的身份,不经过这位也无所谓,天家断然不敢跟她计较,但是老太太做事讲规矩,而天家自无不准之理。 因为懿旨是天家认可的,所以懿旨的内容,也被传了出来——天家这是表明,呵斥襄王不是我干的,而襄王的做为,连他老妈都看不下去了。 英王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哎呀,终于能回大名府了,天天在野外待着,起居实在不方便。” 在他看来,这就是朝争彻底明朗化的标志,老太太很坚定地站在今上这一边,襄王再怎么折腾,没了老太太的支持,那真的什么都不是。 更别说,丫要派去守墓了,那里就是个豪华监狱,吃住条件都是一等一的,但是等闲见不到人,百里之内都是禁地,赵家的祖陵,只有赵家人才能接近并且祭拜。 外人心慕皇族祖陵,想要祭拜的话,也不是不行,百里之外遥祭吧。 靠得近了,祖陵有个闪失,或者赵家气运被窃取,这责任谁承担得起? 反正襄王一旦去了祖陵,三年之内就别想兴风作浪了,三年之后,今上怎么也能摆平局面了。 英王自问,自己这个兄弟被搞定,天家也就该放自己离开了——没人帮忙分担火力,他想作乱也没那胆子不是? 于是他写了一封奏折,托朝安局的人递给了天家,说既然太皇太妃身体康健,我就放下心来了,请天家转告皇太妃,此刻是农忙季节,我想回封地劝农了。 事实上,英王也确实夹起了点尾巴,若是襄王没有被安排守陵,他递上奏折之后,就敢走人了——太皇太妃都发懿旨了,当然是身体好了。 至于说不等回复就离开,这算多大点事儿?他身为封王,原本就不该在京城,是被今上召来,在京城祝寿的。 现在祝寿也完了,劝农还是国朝大事,就此转身离开,谁能说他不对? 若是天家不同意,大可以八百里加急,再追我回来啊。 就是不知道,天家再找什么借口,强留我在京城? 当然,这是襄王没事的情况下,英王很可能这么做,但是眼下襄王被太皇太后呵斥,局面明朗化了,他也就本分一点,递出去奏折之后,等着天家的回信儿。 事实上,他也想不出,朝中还有什么道理留着自己——再找个借口都不容易,太皇太妃的身体已经好了。 他想得很好,但是赵欣欣不是很看好这个猜测,于是找到李永生,聊起了此事,“……我觉得今上未必会放父王离开,咱们是不是该做点别的准备?” “咦,”李永生觉得有点意思,少不得发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别的不说,就光咱们在这里驻扎,那就是给天家难看了,”赵欣欣慢条斯理地回答,“有城里府邸不住,非要住在城郊,天家可是好面子的……” “而且咱们对待御林军的态度,自己肯定觉得有道理,但是天家未必这么看,只怕他更觉得没面子……少年心性,你想得到的。” 李永生笑了起来,赵欣欣的着眼点,虽然跟他不太一样,但是两人的判断,是相同的。 于是他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恐怕在将兑帅下狱之前,王上是不能脱身了。”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吧?”就在这时,摩天岭小师妹从旁边走了过来,她在那一场战斗中,伤势不重,主要是脱力了,现在已经大好。 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又共同经历了血战,算是“一起扛过枪”,英王府旗下这帮人,关系相当不错,大家言谈之间,也没什么忌讳,“都是一家人,我觉得天家不该这么小心眼。” 赵欣欣冷哼一声,“天家的心思粗疏起来,那叫胸怀天下;小心眼起来,那叫防微杜渐,怎么说都是他有理,谁让他是天家呢?” “要我说,咱们现在就可以走了,”杜家重伤的那名化修,在不远处发话,他已经从赵欣欣那里得了万年黄梨木心,自然要向着赵欣欣。 事实上,他早就想离开了——这重伤之躯,也不合适留在京城这是非之地。 “等一等吧,看韦家怎么回应天家,”小师妹大大的眼睛眨巴两下,她也是有想法的,“若是韦家颠倒是非,我还要作证呢。” “大名府距此也不远啊,”赵欣欣有点不耐烦了,“管道友,你去大名府不耽误事儿,作证的事情,有我安排,你看可好?” “可是……可是我师尊正在往回赶啊,”小师妹管绿萝犹豫一下,还是吐出了实情,“他说我不能白受人欺负,杜真人,你若是能等,我请师尊帮你讨要火龙藻,你看是否可以?” 合着邵真人接到弟子的传讯之后,正在从北极宫往这里赶来——多少年了,没抓住韦家的把柄,这次你丫敢主动起摩擦,当我摩天岭是摆设?(。) 第四百章都会玩个性 杜家的化修犹豫了,火龙藻可是能治疗他伤势的五味奇药之一。 而且摩天岭的来路,大家都很清楚,青龙庙逐出的弟子,传下的道统。 关键是这弟子,其实跟青龙庙的关系不差,青龙庙无奈之下才逐出的。 要说火龙藻,还就是海岱郡比较容易找到,而青龙庙的山门,就在海岱。 摩天岭没有火龙藻,这是大家可以确定的,但是青龙庙忝为四大宫之一,又在这一片立宗,他们没有火龙藻的话,天底下也没几家有火龙藻了。 就在杜真人犹豫的时候,又有人发话了,“有火龙藻?那就等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杜晶晶,她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说实话,我族族长也快到了,欣欣师妹,跟你老爸说一声,多住几天也无妨吧?” 朝安局可不止是让韦家来人解释,也让杜家来人了。 赵欣欣气得一翻白眼,“杜执事,我主要是担心,再住下去,大家就都走不了啦。” “那不可能,”杜晶晶摇摇头,很干脆地发话,“你还小,有些事没有经历过,现在天家不放你们走,那都不行了,堂堂的英王,一直住在子孙庙门口……赵家的面子这么不值钱?” 赵欣欣顿时哑口无言,不过她心里冷哼一声:赵家的面子,还真没你们想的那么值钱。 李永生见状,笑了起来,“要不杜执事,咱们打个赌?我赌天家不让英王走。” “赌?”杜晶晶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能出什么赌注?” 李永生摸出两块玉符来,在手里一抛一抛,“两块撼神符,你有什么赌注?” 撼神符是小众符箓,用的人一直很少,主要是躲避那些皮糙肉厚的精怪,适用范围很窄,但是前一阵,大家亲眼目睹了它的威力。 一个区区的高阶制修,使用多枚撼神符,竟然阵斩了一名化修,而且是连化身带本尊,一起斩杀了! 可以想像得到,等到消息真正的传开,撼神符必然会被无数修者研究。 而李永生自己使用的符箓,当然更会是研究重点,须知符箓这东西,虽然是大同,可也存在小异,各家都有自己独门的东西。 两块撼神符,足够做一些破坏性的研究了。 杜晶晶眼珠一转,笑着发话,“我这边,一百两灵谷,跟你赌了!” 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杜执事,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五百两黄金,都不够杀一个化修啊。” 五百两黄金就是五万块银元,够不够杀一个化修,这不太好说,毕竟对高阶化修来说,收五百两黄金,随手杀一个初阶化修,也不算奇怪的事儿。 当然,化修比较难杀,万一杀不了反倒被人走脱,那五百两黄金就不够看了。 但是搁给符箓来说,这点钱根本就太少了,真要破解这么一个符箓,能让高阶制修拥有杀掉化修的符箓,别说一百两灵谷,一千两也不多。 “我真的没钱了,”杜晶晶一摊双手,似笑非笑地发话,“一百两灵谷不行的话……赌我这个人好了,你赢了就拿去,行不行啊?” 李永生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这个,杜执事,咱不带……” “我看可以,”赵欣欣笑眯眯地发话了,不过怎么看,怎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杜执事的青睐,也不止一百两灵谷啊。” “好了,开玩笑的,”杜晶晶笑了起来,然后面容一整,“说句实话,这种情况,今上再不允许英王回大名府,就说不过去了。” 赵欣欣斜睥她一眼,“那你到底赌不赌啊?他出两块撼神符,你出什么?” “我出我这个人呢,”杜晶晶笑眯眯地回答,“他可是赚大了,九公主你是不是得来点搭头?” “你敢赌,那是你有赢的信心,”赵欣欣白她一眼,“其实这买卖,你做得不亏。” 凭良心说,绝对不亏,这样的符箓,换一个准化修,还是道宫弟子,怎么算都划得来。 事实证明,李永生的判断比较准确,两天之后,就在邵真人抵达玄天观的时候,天家的圣谕也到了,是口谕:皇太妃说,太皇太妃的身体尚未大好,皇叔再在玄天观小憩三五日吧。 圣谕中点明是玄天观,而不是英王府,也不是顺天府这种含糊的措辞,显然是今上对英王的行为,还是有些不满。 不过英王也无所谓,很干脆地回答,那行,五日后我启程。 邵真人对英王着急离开,也是有点不高兴,他此次前来,还邀了两名真人,明显是想跟韦家大干一场。 但是官府中人和道宫,终究是不怎么来往的,英王仗着跟赵欣欣的亲情,在玄天观左近扎营,已经是踩线的行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双方也不好深度交流。 不过紧接着,局面就为之一变,襄王接到太皇太妃的懿旨之后,给了一个很奇葩的回答:我知道错了,但是最近我身体不适,不便远行,闭门思过可好? 见过作死的,真没见过这么作死的,宣旨的太监也不敢多说什么,火速回报京城。 英王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傻眼:我这个兄弟能活这么大,真的不容易啊。 天家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那没谁知道,不过第二天,宫中又有圣谕传到了玄天观外:太皇太妃因为襄王的回复,有点生气,病情有反复,英王还是暂留顺天府的好。 这次圣谕倒是不点“玄天观”这三个字,显然天家希望英王能乖乖回英王府。 但是英王也火了,本来我都要回大名府了,现在又要留我在顺天府,太皇太妃病情有反复,那也不关我的事儿啊,这话你该跟襄王说! 反正襄王不奉旨,他的脾气就又见长。 事实上,英王自己也觉得委屈,我已经忍这个皇侄很久了啊,我做个寿,不但被拎回了京城,还遭遇了刺杀,而且紧跟着,朝安局和刑捕部就来捣乱寿宴——真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直到现在,关于刺客的消息,天家也没给出什么交待。 紧接着,就是女儿在回京的路上,也遭遇刺杀,女儿已经将人捉住了,是个人就知道,这跟襄王有关——十有八九就是想扰乱局面,然后浑水摸鱼。 但是看看朝廷是怎么处理的?竟然说是李永生的私人恩怨,我去尼玛的私人恩怨,那厮只是个制修,不是化修,怎么可能引得动八九个化修带着一大票修者来刺杀? 说白了,就是在为襄王开脱啊。 同为皇叔,我这个英王,和那个愚蠢的襄王,待遇也差得太多了吧? 是人就有脾气,英王就算有贤名,脾气也不比一般人小,对上天家的谕旨,他不敢发作,但是待宣旨的太监一走,他马上表示:买地,咱就在这儿盖房子! 老子不走了,再起个英王府! 然后当地工建房的人就被传了来,来的小房长战战兢兢地表示,周遭的地毗邻玄天观,我们不好随便卖,而且观里的道长也不会答应。 玄天观之外,尤其是英王驻扎的这块地方,真不是庙产,但是这种地方的地,是用来隔离凡俗的,等闲不方便卖,而道观讲求清净,周遭也确实不合适有民居。 英王被噎住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去开罪玄天观,那这样好了,地不买了,我们直接盖房子住,就当是违章建筑得了。 杜晶晶直接出面了,这样吧,这块地我杜家买了,盖好房子之后,赠送给玄天观,日后我杜家来人,观里认这一份人情,就管个食宿好了。 这种事儿也常见,其实严格来讲,十方丛林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盖庙的就是为了结个善缘或者行个方便,不负责管理。 不过这种事儿,杜家做得,英王却做不得,封王跟道宫扯上关系,那是自寻死路。 也就是襄王那种夯货,嫁女儿的时候,敢把子孙庙的人请来同喜,其他亲王和郡王,就算结交子孙庙,也要藏着掖着——这事儿虽然大家都在做,传出去实在不好。 至于说亲王和郡王勾连十方丛林甚至四大宫,传出去绝对是要命的事儿。 英王九女入了玄女宫,那是赵欣欣被道宫看上了,英王的责任要小很多。 反正这块地,英王想买来盖房子,然后送给玄天观,非常不合适。 杜家来做就简单多了,隐世家族本来就不受世俗约束,跟道宫勾连更是常事,送些房产出去算多大的事儿? 杜晶晶抓这个机会,抓得也好,自家能往北扩张影响力不说,英王和玄天观也要领情。 英王自然同意,于是揪住工建房的人,听到没有?快点卖地! 工建房的人不敢不答应,但是他们表示,卖地这事儿,不是我们说了就算的。 这是城郊,不是城里,想卖地,还得地方上支持才行——别的不说,具体到这块地,如果玄天观反对,他们就不好卖,即使这并不是玄天观的庙产。 不过玄天观肯定不会反对,杜家也不等工建房答应,就说手续你们办,我们先盖房子。 当天下午,就有大批建材开始往玄天观运,第二天中午,又有两个工程队百余人赶了过来,负责“看护”英王的御林军,直看得目瞪口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零一章针锋相对 御林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经过了杜家人闹事之后,他们也老实多了,不敢阻拦。 所以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工人们甩开膀子,叮叮当当地在那里忙碌。 盖房子的地方,距离英王的驻地,差不多有一里地,先修建的是几排平房,至于将来搞不搞偏殿,起不起围墙,那是玄天观操心的事儿。 这也证明,英王真的是在置气,没有规划就先盖起来再说,甚至都不考虑围墙,须知对他而言,躲在围墙里才最安全。 当然,他的驻地布设下了大阵,其实比围墙可靠得多,只是私密性差了一点, 起房子是很快的,尤其是平房,随便挖个地基就行了,也就是上梁的时候麻烦一点。 三天的时间,几排平房就盖了起来,不过好死不死地,又开始下雨了。 工人们不得不停工,躲在了临时搭建的雨棚下。 这些黎庶中的工匠,其实是很可怜的,施工的时候,连个工棚都没有,就住在野地里,起风的话,就扎下两根树枝,挂两件衣服挡风。 就在下起雨的半个时辰后,曲阿杜家的人到了,两名化修带队,一个是中阶的,一个是低阶的,中阶化修名唤杜三潮,现在是杜家五长老,负责宗祠事宜,在杜家威望很高。 杜家的族长没来,五长老说,族长出海了,不在曲阿,所以此次是他来。 这话其实是扯淡,杜家现在修为最高的,就是族长杜三才,是族里唯一的高阶化修,此次杜家来京城,虽然是商谈子弟们在红尘行走的事宜,但多少是有点风险的。 尤其是现在,杜家竟然靠向了英王,这就更增加了点不确定性。 所以杜家来的就是五长老。 杜三潮一到顺天府,也不着急进城,而是来玄天观,找自家人商量,这事儿该是个什么章程。 结果杜家的子弟一致表示,不用进顺天府谈,他们不是忌讳咱家子弟在红尘行走吗?那就让天机殿的人来这里谈好了。 隐世家族是真有这种资格,跟天机殿讨价还价——你要我出面解释,不代表我必须上门。 杜三潮一听,觉得这建议挺好的,入天机殿解释的话,就算没什么危险,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呲个牙瞪下眼,他也不好翻脸。 在这里就不怕了,有自家子弟,还有入了玄女宫的杜晶晶,实在不够的话,还有玄天观的人,招呼起来也方便。 于是杜家派个司修,去天机殿投帖子,跟对方约定,在玄天观外商谈。 结果傍晚的时候,杜家的子弟,带着一名初阶化修回来了。 这初阶化修年纪不小了,脾气却火爆得很,看到杜家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他见了杜三潮之后,很直白地表示,“天机殿找你杜家来,是跟你们要解释的,不是要给你杜家解释,我现在代表天机殿通知你,杜家想说明白事情,主动去天机殿,把事情说清楚。” 杜三潮身份何等尊崇?在杜家也就只有族长稳压他一头,其他的人见了他,哪怕同为中阶化修,也要敬他三分——执掌宗族事宜的,都是族中德高望重之辈。 见这化修如此不晓事,杜家的子弟顿时就怒了,不过世家大族规矩多,不敢随便插话,只有杜家的一名化修冷哼一声,“你若不会说话,小心我治你目无尊长之罪!” 然而,天机殿的化修还真是有恃无恐,“我天机殿自有尊长,还轮不到你杜家人来做我尊长,杜家入俗世杀人,我天机殿是要管的!” 杜家的化修还待说话,杜三潮一摆手,制止了他。 五长老上下打量对方一眼,面无表情地发问,“你这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天机殿的意思?” 这化修愣了一愣之后,才冷哼一声回答,“是我的意思,也是天机殿的意思。” “那你回吧,”杜三潮一摆手,耷拉下了眼皮,“告诉你们殿主,天机殿我是不会去的,杜家此次是受玄女宫的道友相邀,护送途中伤人,也情非得已,再说了……我杜家伤几个人,也算个事情?” 这话听起来很冲,但却是实情,对普通黎庶而言,隐世家族跟皇族,都是不受规则约束的存在,公平的世界,只存在于童话里。 那初阶化修又是一怔,然后冷笑一声,“天机殿之人不可能来这里的,你若不去,恐怕就没机会解释了。” “你错了,”五长老又轻轻一摆手,眼睛半睁半闭,有气无力地发话,“来不来解释,是我杜家的事,听不听解释,是你们的事,天机殿不来听,我便回曲阿……送客!” 初阶化修只听得睚眦欲裂,大喝一声,“你竟敢如此轻慢我天机殿?” 五长老一伸手,端起一杯茶了,轻啜一口,慢条斯理地发话,“你若是不想走,那就留下好了,我会通知天机殿来领人。” “呵呵,”初阶化修笑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但愿你见了我天机殿主,还敢如此轻慢。” 此人才一离开,杜家的子弟就嚷嚷了起来,更有人表示,咱们现在就走,倒不信他天机殿敢诛了杜家一族。 杜三潮也不理会他们,而是看向杜晶晶,“晶晶,你怎么看?” “哼,无非是装腔作势罢了,”杜执事不屑地哼一声,很随意地回答,“占得了便宜就占,不行就来就咱们,天机殿现在行事,也越来越没气度了。” “还是晶晶说得对,”另一名化修点点头,“天机殿就是想先声夺人,试探一下,也就死心了,不过真的是不够大气。” “它大气不大气无所谓,但是咱杜家,千万不能失了锐气,”五长老四下扫视一眼,沉声发话,“只有咱杜家的锐气在,才能不被人小看……听到没有?” 说到最后四个字,他浑身散发出了凌厉的气势,虽然不甚强烈,却是锐利无匹。 李永生看得暗暗点头,这五长老行事,倒是绵里藏针刚柔并济,不失自家气势的同时,还能抓住时机激励族人。 张木子见状,却是轻声嘀咕一句,“天机殿来就你,给人看到也有点跌份儿,肯定事先要试探一下才行,值此非常时期,他们软弱不得。” 她的话说得杜家子弟面面相觑,有心反驳吧,可这又是同一阵营的。 倒是杜晶晶轻笑一声,“张道友,你红尘历练得有点过了,持平之论是好的,但是我杜家人肯定要偏向族人,不可能持平。” “我也就那么一说,”张木子笑一笑,又看李永生一眼,“这家伙说得很对啊,屁股决定脑袋,关键看你坐在哪一边。” 杜执事给她一个白眼,不再说话。 五长老笑着点点头,“晶晶果然是杜家的奇才,可惜的就是入了道宫,若是他们都像你这样,我们这帮老头子,可就省心多了。” 杜晶晶又翻一个白眼,低声嘟囔一句,“其实当时我就不想进道宫的……” 房屋又盖了三天,天机殿终于来人了,同行的还有朝安局和军情司的人。 带头是一个张姓高阶化修,关心了一下杜三才为什么没来之后,就跟五长老闲聊了起来。 当然,闲聊不会是真的闲聊,很多东西,在言谈中就轻描淡写地定下了,而且还不是含含糊糊地打机锋,说得都很直白,以保证发出明确的信号。 双方聊得很不错,朝安局和军情司的人,甚至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倒不是找不到空隙插话,而是他们一旦插话,肯定是扮黑脸,会影响气氛。 不知不觉间,就聊到了中午,杜三潮请来客小酌,杜晶晶拿出一小壶酒,大概就是半斤装的样子,“玄女宫的秘酿,这还是前年完成任务的赏赐,酒不多,张真人海涵。” “玄女宫灵谷酿造的酒,已经很久没喝到了,”张真人笑了起来,“杜执事,这杯酒下肚,一年之内,我是没法再喝别的酒了。” 杜晶晶笑了起来,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张真人这是希望我杜家人,一年之内不要北上?” “你想多了,纯粹就是玄女宫秘酿太好喝了,”张真人笑眯眯地回答,“至于说你杜家人北上,我是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北上,太能杀人了,血流成河啊。” “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五长老也干笑一声,“我杜家从来不主动惹事的,这次接护送任务,也是看在晶晶和九公主同门的份上,想不到韦家偏偏来找死。” 这话都说得很明白,朝争神马的,杜家不会掺乎。 按说杜家和天机殿商谈,外人是不能旁听的,但是张木子、赵欣欣和李永生,都在一边旁听,不插话就是了。 天机殿也不能撵开三人——那俩是四大宫的人,李永生虽然不是,却是诛杀了两名化修的,战斗力不可小觑,而且,也是战斗的重要证人。 不过李永生的心思,似乎不在旁听上,杜晶晶前来给他倒酒,看他目光茫然地看向远方,忍不住轻哼一声,“我说你喝不喝?不喝就不给你倒了,省得浪费。” “这小子是一直惦记我呢,”场中人影一闪,蓦地多出一个小老头来,他抽动一下鼻子,笑嘻嘻地发话,“好酒啊。”(。) 第四百零二章不许入幽州 看到场中蓦地多出一人,杜家的弟子刷地站起身来,随意地挪动一下,就摆出了队形。 可是做这些的时候,没有人大呼小叫,也没有人掣出兵器,只是做出了准备。 杜家的底蕴,由此可见一斑,不愧是隐世家族。 朝安局的人一见来人,也站起身来,抬手一拱,“见过真君。” 真、真、真……真君?一些杜家子弟的脸上,已经发白了,腿肚子也有点抽抽。 “真君请上座,”张真人主动站起身,笑着让出了座位,“有好酒未能想到真君,真是罪过。” 他嘴里说罪过,脸上却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很显然,他知道真君的存在。 “无妨,”来人正是无心真君,他一摆手,放出一张椅子在李永生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坐这里就好!” 张真人让了两让,见真君坐得稳当,少不得瞪一眼杜晶晶,“还不给真君倒酒?” “你再瞪我一眼试试?”杜晶晶眼睛一张,迷人的桃花眼顿时瞪做了一双杏眼,“敢对我玄女宫执事呼来喝去,你算个什么东西?” 原本是娇滴滴的美女,瞬间反脸无情,可见有些话,真是不能随便说。 张真人的脸,顿时红了一大片,他手一抬,呲牙咧嘴地发话,“以下犯上,你是找死……” 撇开各自的身份不提,张真人是高阶化修,杜晶晶是高阶司修,差了整整一个大阶位,杜执事的行为,绝对是以下犯上了。 没错,道宫和官府是两个系统,但是彼此相互承认修为和地位,两家打交道的时候,也很注意强调对等原则。 修为低的人冒犯修为高的人,那是对两家体系的挑战。 前两天天机殿的低阶化修来,对杜三潮不太恭敬,杜家的人就有意治对方的不敬之罪。 然而,低阶化修和中阶化修,这差别还不是很大,那位又是代表天机殿来传话的,使者的地位,多少要超然一点。 可是杜晶晶和张真人的修为,差得就太大了,张真人已经可以称之为准证了。 当然,张准证这呼来喝去的,对玄女宫是有不敬的嫌疑,但是杜执事的反应,也有点强烈。 张真人被这么一呛,心里就生出了杀意:不过一个区区的执事,杀了你又如何? 玄女宫是很不好惹,但是天机殿就很软蛋吗? “好了,”无心真君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有这么好的酒,打打杀杀的多煞风景?” 真君发话,张真人只能认了,他悻悻地坐下来。 无心真君看一眼杜晶晶,“来,倒酒……我能对你呼来喝去吧?” 杜晶晶也真绝,她笑着回答,“真君当然可以对我呼来喝去,但是这酒是我自家的,本来想讨好天机殿,可是好像没啥效果……” 你真君再牛,总不能平白抢别人的东西吧? “一杯酒就想有效果,看把你美得,还想啥呢?”无心真君也不着恼,大喇喇地发话,“你就给句话,让不让喝吧。” 杜晶晶眼珠一转,一指李永生,“让不让喝,您问他好了。” “咦?”李永生讶然看她一眼,这关我毛事啊。 “问他?”无心真君侧头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制修才能对你呼来喝去,真君不行?” 要不说老小孩呢,到了真君这个级别,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随心所欲,没啥可顾忌的。 “这个……前些日子,我打赌输了,整个人都输给他了,”杜执事情意绵绵地冲李永生抛个媚眼,“人输了,东西也都是他的了。” 此时此刻,杜家人脸上的表情,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了,杜晶晶你好歹也是杜家的奇才,还能这么玩啊? 无心真君先是一怔,然后就一侧头,笑眯眯地看向赵欣欣,“有人抢你的伴侣,有没有点危机感啊?” 到了他这个岁数和见识,真的是成精了,不管成不成,先挑拨一下再说。 赵欣欣是敬陪末座的,一直不做声,但是别人挑衅到头上了,她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她微微一笑,绵里藏针地回答,“真君说笑了,我司修之后,才会考虑伴侣的问题……再说了,能被抢走的伴侣,那真的是伴侣吗?” 无心真君的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再说话。 他修的是无情道,道是无晴却有晴,这种话他一般不会接,要看别人怎么说。 “好了,不开玩笑了,”李永生干笑一声,“真君一大早就来了,等这一杯酒,等得挺辛苦的……杜执事?” 杜晶晶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别人也陪着笑,但是大多数人眼中都有点迷茫——真君……一大早就来了? 就连杜三潮这最稳重的化修,也忍不住看李永生一眼,脑中的洞穴此起彼伏——你咋能发现呢?是不是有啥****呢?会不会是想把我杜家精锐留在顺天呢? 无心真君无意理会他们,事实上,在他的眼里,在场的这么多化修司修加起来,不如李永生一个人的价值高。 看到杜晶晶给自己倒上了酒,他端起酒杯来,自顾自一饮而尽,然后一指酒杯,“满上……我今天来,就是掌掌舵,没想着露面,不过,小李你这观察能力,很不俗啊。” 李永生也不摸这货的底,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最合适,只是笑一笑,“我怎么也见过真君两面,是真君有意让我发现罢了。” 这话一出口,杜家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合着真君有意暴露,我们都发现不了? 无心真君的嘴角抽动一下,心说鬼才想让你发现呢,不过我换了两个位置,还是瞒不过你小子,实在不好意思再换了。 可惜本尊现在来不了,要不然真的要试一下,你小子能不能发现我的本尊。 不管怎么说,李永生的话很给他面子,无心真君也就不再计较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就屏住了呼吸,良久才满足地吐一口气,意犹未尽地咂巴一下嘴巴,“好酒。” 感叹完之后,他侧头看一眼杜晶晶,“看在这酒的份儿上,我不治你对我天机殿不敬之罪。” 杜晶晶很无所谓地笑一笑,那意思很明显:你能怎么治我的罪? 她有这个自信,只要无心真君不出手,别人就无可奈何她,但是堂堂的真君,怎么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对一个司修动手? 而且她刚才发作,是以玄女宫执事的身份,是占着大义的,真要怪,也只能怪张真人只顾讨好真君,说话没注意。 无心真君也知道,自己不能跟这小女娃娃计较,说完之后,根本不看她了,而是侧头看向杜三潮,淡淡地发话,“五年之内,杜家不得有人入幽州,否则杀无赦。” 不是协商的口气,而是发出最后的通牒。 杜三潮默然点头,也不敢争辩,顿了一顿才出声发问,“现在就走?” “不着急走,此间事了离开,”无心真君很随意地回答,“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幽州不能再乱下去了。” 说完这话,他冲杜晶晶一招手,“倒酒!” 杜执事却不着急,而是看着他发问,“是所有隐世家族都不得入幽州吗?” 这话就有质问的意思,所有隐世家族都不入幽州的话,我们当然遵从,若仅仅是不让我杜家进幽州,那得给出一个说法才行。 这可不是不得进顺天府,而是不得入幽州郡,当然,这应该是暗指同在幽州的大名府,那是英王的封地,不过幽州郡这么大,对曲阿杜家来说,是北上和西进的枢纽。 尤其是北上,若不能路过幽州,就只能选择海路,绕道的话,实在太远了。 杜晶晶要讨个说法,而无心真君则是毫不思索地回答,“目前就只有你杜家。” 太干脆了,霸气十足,丝毫不考虑杜家的想法,这就是真君的做派。 但是杜执事也没被吓到,她眉头一皱,“为什么呢?我杜家做错什么了?” “你可以入,玄女宫可以,”无心真君淡淡地回答,“不为什么,我说过了,幽州太乱。” 杜晶晶犹豫一下,还是以牙还牙地回答,“这不公平。” “小丫头胆子不小,”无心真君终于侧过头来,冲她呲牙一笑,“这世间原本就没什么公平,好吧……我答应你,韦家也不得入幽州。” “那好,我玄女宫弟子能入幽州,也算不错,”杜晶晶意味深长地回答, 无心真君深深地看她一眼,“那你就多召些人来,我看道宫是不是要介入。” 他当然听出了她威胁的意思。 李永生见他俩谈得火花四溅,忍不住轻咳一声,“真君,杜家不入幽州的话,该有些奖赏才对。” 中土国隐世家族不止一家,仅仅是杜家和韦家不得入幽州,这要求有点霸道,确实不公平。 无心真君也头疼,不许杜家入幽州,这是必须的,要不然英王府的势力就有点膨胀了,所以他很强硬地划出了道,但是现在杜家的反弹,也让他有点骑虎难下。 杜晶晶此女,果真不是好对付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零三章拒绝诱饵 隐世家族,从来都不是好招惹的,别看杜家现在没了真君,似乎好揉捏,但是隐世家族不是一个家族,而是若干家族的集合体,有些家族甚至具备取代皇族的潜力。 不过李永生的话,给了无心真君一个台阶。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永生,“你想要什么奖赏?” 李永生笑了起来,“这原本不关我事儿,我就随口问一句。” 无心真君沉吟一下,看向杜晶晶,试探着发话,“这样,你杜家想和韦家交锋的话,可以调用当地驻军,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杜晶晶和杜三潮齐声回答。 五长老看到杜晶晶反应及时,就闭嘴不再说话。 杜执事则是似笑非笑地发话,“隐世家族之间的争斗,跟官府无关!” 诚然,韦家和杜家不合,这一次韦家被杀了五个化修,元气大伤,两家开战的可能性极高,而隐世家族之间的战斗,一旦获胜,能赢来大批的资源。 但是隐世家族中也有默认的规则,不能引入官府的力量。 这是有血淋淋的教训的,两百年前,隐世家族的势力比现在强大多了,有人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闯入郡守府斩杀郡守,官府无可奈何。 后来官府使用分化瓦解之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中土国的隐世家族因此少了三分之一,一百多年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直到卫国战争爆发,双方才摈弃成见,共御外侮。 战争胜利之后,因为百废待兴,很多资源都需要慢慢消化,双方基本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无心真君欺杜晶晶年幼,就丢出这么个诱饵来。 有官府支持,杜家赢韦家没有太大的悬念,但是这样的胜利,会让杜家在隐世家族中成为另类,潜在的损失是致命的,哪怕这一战收获再多,也是无法弥补的。 杜三潮生恐杜晶晶年幼,想不到这一处要害,没想到她早看得明明白白了。 “那就没办法了,”无心真君一摊手,厚着脸皮发话,“我想帮你们,但是你们不接受。” 众人嘿然不语,此刻能说什么呢? 沉默一阵,还是李永生发话了,“这样吧,我提个建议,五年之内,杜家想要路过幽州郡,须得到天机殿的准许,无心真君你看如何?” 杜家的人齐齐愕然,有人甚至眼中喷出了怒火,杜家人过郡,竟然要天机殿许可? 总算是杜家规矩森严,虽然不少人见不惯外人越俎代庖,但还是将目光放到了自家长者身上——有长者在,轮不到他们说话。 无心真君却是没有做声,良久,他才看一眼杜三潮,“你怎么说?” 五长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也好,仅仅是五年的话,杜家可以将此事应承下来。” 他看得很明白,李永生提议听起来,对杜家有点不公平,事实上,真的对杜家没多少影响。 穿州过郡,谁家不得办路引商引?隐世家族一样如此,相对比较容易就是了。 路过幽州郡,要经过天机殿允许,无非是再多一道手续就是了。 就算天机殿不给办,杜家人偷偷进入幽州郡,查到了也不过是未经许可,跟“不得入幽州”是两个概念,有本质的区别,一个是手续不全,一个是擅闯禁令。 至于说多一道手续,杜家会成为隐世家族里的笑话,这个可能性不存在。 别人进幽州郡随便进,杜家需要报备,这恰恰说明了杜家的强大——起码那些弱小的家族,得不到这种区别对待。 五长老将这个建议的味道品出来了,所以他果断地同意,反正这个涉嫌“灭自家威风”的建议,并不是杜家人自己提出来的,丝毫无损于杜家的面子。 无心真君心里却是有点腻歪,他的本意,是禁止杜家人掺乎进京城的事,隐世家族介入朝争,这可不是什么好路数,而杜家和韦家,正是他拿来立威,展示给别人看的。 但是按照李永生的建议的话,朝廷虽然也达到了对隐世家族加强管理的目的,可是禁令成了“批复”,还仅仅是五年,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这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尤其是在前几天的事情上,杜家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帮着护卫了赵欣欣一行人。 隐世家族原本就经常接那些高难度的护卫任务,此次护卫的还是皇族子弟,哪里错了? 要说错的话,正经是韦家错得比较厉害。 但是无心真君也知道,恐怕天机殿还真不能对韦家怎么样,里面的原因……那就不用说了。 事情办成这样,他也有点不开心,于是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也不用找天机殿,找朝安局办理就行了。” 朝安局的人也坐在那里,是一名中阶化修,闻言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该有什么表情?对朝安局来说,隐世家族是最不好打交道的,只看百粤郡的义安林家就知道,一个区区的半隐世家族,竟然敢黑掉朝安局司修的灵谷。 朝安局的强势,建立在世俗权力的基础上,对那些离开红尘的势力,基本上无可奈何。 他们负责审批杜家人进入幽州郡,能得到什么?莫不成还敢吃拿卡要不成? 人家给点辛苦费,那就给了,不给,事情还得办。 万一杜家有人未经许可进了幽州郡,他们还要担一部分责任,甚至还得帮忙遮掩。 杜家人不是禁止进幽州,而是要办手续,禁止的话,那倒好说了,查出来就直接围捕诛杀,并且追究杜家的责任,但是只是一个手续没办,也就是驱逐出去,起码不能诛杀。 对朝安局来说,这才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没机会吃肉喝汤,打板子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但是真君发话了,他们能说什么? 天机殿张真人本来想说点什么,嘴巴动一动,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他是想把审核权收到天机殿去,也可以借机出一口恶气——区区一个小司修,也敢对我呼来喝去? 可是真君发话,本来份量就挺重的,再一想,杜家是否进入幽州郡,其实还涉及到皇族内部的争斗,他虽然是高阶真人,但是相对那种级别的残酷争斗,也是不够看。 不管朝争如何,天机殿都是很超然很受人尊重的,张真人不想陷入那种麻烦中。 杜三潮眉头一扬,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但是很明显,他终于回过味来,由朝安局来审核的话,显然好过天机殿审核——当然,前提是不要遇到那些不懂事的生瓜蛋子。 无心真君却是没想到这一点,在他看来,天机殿就该是超然的,这种琐事应该由下面来完成,啥事都找天机殿的话,那成什么了? 所以他的出现,其实是做了一锅夹生饭出来,并不是修为高的人,办事就一定得体。 不过无心真君操心的,不止是这一点,因为自己再次被李永生发现了,他又对着李永生发问,“听说你用撼神符,一刀斩了化修的本尊和分身?” “这个……不完全是,”李永生迟疑一下,缓缓回答,“当时絮鹭大人在一旁隐身观看,我觉得我那一刀,应该没那种威力,恐怕是另有说法。” “唔,絮鹭,”无心真君点点头,显然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而李永生的说辞,加深了絮鹭在真君心目中的地位。 就像李永生一开始就入了今上的法眼,但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拯救战兵雷锋》的作者,只有别人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才能最终令他的名字“简在帝心”。 当然,此刻李永生的名字,已经深深地印在今上心里了。 不过絮鹭是刑捕部的人,天机殿有的是时间接触,无心真君很快就将注意力收了回来,“看起来,你的撼神符挺多?” 李永生笑了起来,“真君若是能赐下两道杀符,小子自当奉上。” 真君的杀符,那不是开玩笑,高阶化修不小心都得中招,真正大威力的真君杀符,都可以用来破开隐世家族的秘境。 当然,这种级别的真君杀符,一般人就别想了,随身携带更是做梦,真君做这种杀符也不容易,大多时候,都会成为家族里压箱底的底牌——族里虽然没有真君了,但是还有杀符。 像杜家和韦家,就可能有类似的底牌。 当然,没底牌的可能性更大——不是精修符箓的真君,做出来的杀符,威力要差一些。 李永生提出的要求,有点高了,无心真君微微一笑,“杀符……两道?” 别说撼神符了,加上你这个人,值不值两道杀符? 这时赵欣欣哼一声,“李掌柜,你剩下的两道撼神符,可是答应了给杜执事的。” 她看不惯杜晶晶的魅惑样儿,可是关键的时候,她还分得清楚里外。 倒是杜执事吃了一惊,要按照赌约的话,天家不放英王离开,她是已经输了——就像她把秘酿算在李永生头上一样,她也把自己输给李永生了。 杜家不可能收到这两张撼神符。 “是这样的,”杜晶晶笑吟吟地点点头,“李同参的撼神符,我们也不敢要,要不然……就献给真君大人?” 这个师妹倒是真挑通眉眼啊,就见不得我跟李永生走得近一点。(。) 第四百零四章韦家来人 无心真君身为中土国顶尖的存在,有太多人敬献珍稀物品,收和不收都在一念间。 但是杜家敬献的撼神符,他还真不想要,因为有麻烦。 杜家本身就是个麻烦,隐世家族涉及朝争,这种时候,真君不愿意接触这种有野心的家族。 其次就是撼神符的出处,这撼神符不可能是李永生做的——制修做不出来这种东西。 李永生也是个麻烦,他把撼神符给杜家,那可能是有什么交换,但是无端端给了无心真君,那显然是迫于情势,试问,做出撼神符的那位,心里会怎么想? 小家伙背后,可是站着最少一名真君的,起码瘸真君没跑——就是那个缺大德。 无心真君敢开瘸真君的玩笑,但是肆无忌惮地欺负瘸真君看重的人,他还没那个胆子。 就算有那个胆子,也丢不起那个人——堂堂真君,抢夺制修的东西,脸呢? 听说杜晶晶要献上撼神符,无心真君嘴巴微微撇一下,心说这撼神符,还是回头私下交换好了,这么多人,咱丢不起这个人不是? 所以他笑一笑,“既然给了杜家,那就不说了,我顺便问一下,精气狼烟杀人的法门……又是自何而来?”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杜家人都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也想知道其中奥秘,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执念杀人不仅仅适合于军中,大家族里,愿意为家族献身的人也不少。 而眼下,听到天机殿的真君都不明就里,杜家人的心里就是一抽:这法门在天机殿都绝了? 可是李永生回答得很轻松,“瘸真君给我灌输了一道法门,目前我尚未完全掌握。” “灌输的法门?”无心真君的眉头皱一下,然后缓缓点头,“天机殿的法门也残缺不全,待见到他,我自会讨取。” 法门灌输是直接印入意识里的,李永生所说的尚未完全掌握,那就是囿于修为,没有全部领会,此刻就算有人出手搜魂,也得不到真髓。 当然,天机殿号称窥查天机,可以算是最擅长搜魂的,但是哪怕他们出手,获得了其中精要,但是又该怎样面对暴怒的瘸真君? 无心真君其实并不相信,瘸真君真的会执念杀人,但是李永生既然搬出了瘸真君,他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李永生却是个知情识趣的,他笑着点点头,“待我掌握精要之后,也会考虑献给朝廷。” 无心真君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显然是不太相信这话,他点一下头,“那样最好。” 赵欣欣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顿时生出了些不忿,蓦地出声,“禀真君,李永生的收音机和自行车技术,都已经献给了朝廷。” “唔,”无心真君又点一点头,心里难免生出点纳闷来:这厮真会把法门献出来吗? 就在这时,杜三潮缓缓发问,“不知行刺英王爱女的广陵韦家,天机殿打算如何处置?” 杜家的事情处理完了,他们当然要追着韦家不放,这是杜家第二关心的事情。 无心真君眼睛一眯,斜睥张真人一眼,并不说话。 张真人面无表情地发话,“朝廷自有尺度,无须告知你们。” 杜三潮哪里能接受这样的回答?他冷哼一声,“朝廷处置,我们自然不能置喙,但是处置不公的话,难免令人心寒。” “嗯?”张真人眼睛一眯,阴森森地看着他,“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这就是有意找碴了,还是没有放下刚才杜晶晶的冒犯,若是杜家尚有真君在,他绝对不敢这么做,但是……这不是没有真君吗? 所以中阶真人的抗议,就成了高阶真人眼里的冒犯。 “我杜家怎么说,也是救护了皇族,”杜三潮不紧不慢地回答,“真君还有意相助,发兵帮我们攻打韦家,我们要个公道,也是正常的。” 五长老终究不愧是杜家拿得出手的人,行事不急不躁,面对压力也敢据理力争。 张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怎么处置韦家,朝廷自有分寸,你若想居功自傲,非你杜家之福。” 五长老冷冷一哼,针锋相对地回答,“不能公平处置的话,也非朝廷之福!” 这话说得很呛,张真人想借机发作,但是想一想对方阵营里,还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弟子,英王的护卫也在不远处,他终于没敢把事情闹大。 其实,无非是对杜晶晶的一点怨念罢了,没有这个因素的话,张真人自己也看不惯襄王,以前他甚至有点同情英王,当然,从今天起,他不会再同情了。 事情谈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英王继续乒乒乓乓地造房子,周遭的御林军和朝安局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杜家并不着急离开——下一次来就得办手续了,邵真人携着两名友人,整日在玄天观里盘桓,没事相互交流一下修炼心得,也是不紧不慢。 事实上大家都在等,看襄王那边的反应。 自从上次,他申请闭门思过之后,太皇太妃又出了懿旨,呵斥他胡闹,要他向今上解释种种不端行为,可是要将他送往祖陵一事,却是再也没有提了。 自古慈母多败儿,老太太素有贤名,真的是没过了儿子这一关。 祖陵都敢不去,襄王自然无心跟皇侄解释什么,反正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可是赵欣欣遇刺的案子,朝廷要结案,这必须得给出一个说法来,那么多皇族看着呢。 襄王府肯定不承认,这案子跟自家有关,不过他们也无法再庇护韦家,否则光是乐浪毒蛟那边的公案,就够喝一壶的。 又过五六天,韦家的人终于慢吞吞来到了顺天府,据说也是一个中阶化修带队,韦家除了死去的韦纯方,还有一个高阶化修,没敢来京城。 韦家的人也是住在城外,要求天机殿的人出来谈——京城里没有隐私,杜家的要求,早就被传得众所皆知,韦家自然是有样学样。 天机殿这次强硬了很多,说你韦家不想进天机殿谈,那就不要谈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后果自负。 搁给杜家得了这话,肯定转身走人了,可韦家人不敢这么做啊,运作了好一阵之后,双方终于商定,去朝安局谈。 太皇太妃在朝安局的影响很大,不是她主动去影响,内宫跟情治机构勾连,其实是大忌,主要是负责朝安局的魏岳,不得不看老太太的眼色行事。 但是她在宗正院的影响,就不是很大了,毕竟那是皇族处理族务的机构,老太太在宫中影响力再大,终究她不姓赵。 而且京中还有一户人家,也掺杂进了此事,那就是上谷楚家。 在武家和任家崛起之前,楚家、齐家和晋家,是京城里奉旨勾连道宫的,俗称老三家,当时朝廷觉得他们越来越强势,有尾大不掉之嫌,才又扶持起了武家和任家。 楚家就是三家里非常有代表性的,这个家族位于幽州上谷,也是个传承多年的家族,在三院之一的法院系统里根深蒂固,京城的人脉非常强大。 楚家的衰败,也是多方面的,甚至涉及到了先皇的大清洗,其中必须指出的一点是,英王曾经亲自拿下了楚家一名子弟。 这子弟不是在法院发展,而是进入了军中,家族传承得久了,跨领域发展是必然的,而这个子弟是楚家在军中的重点扶持对象,因为夜不归宿被英王拿下。 从治军的角度上讲,夜不归宿当然是大忌,但是京城附近的军队,又不是在战时,执行得就不是特别严格。 英王拿下楚家的后起之秀,直接革除军职不说,还给了一个永不任用的发落。 在楚家的人看来,这就是英王故意刁难。 但是对英王来说,其实他别无选择,甚至他没将人砍头,已经是照顾楚家面子了。 因为当时是在大清洗,非常恐怖,就连英王自己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半点纰漏。 楚家本来就是比较显眼的目标,是先皇的敲打对象——你们老老实实地勾连道宫就行了,还要四处插手,真当我的天子之剑不利? 这种情况下,英王怎么敢随便放人情? 可是并不这么想,他们就觉得,英王是故意欺负人,打掉了他们在军中发展的希望。 尤其是那件事发生之后,旁人也看到了楚家的软弱,于是又连续发生了几件事情,搞得楚家元气大伤,跌入了谷底。 楚家对英王的怨气,人所共知。 这次他们出来为韦家帮腔,根本就不关襄王的事儿,原因就只有两点,第一是因为他们跟韦家相熟,有百余年的交情。 第二就是要恶心英王,能让英王不开心的事,楚家并不介意去做一做。 至于说今上会怎么想,楚家无所谓,事实上他们认为,己方也算是在站队,在今上和英王之间站队——襄王纯粹是个笑话,没有谁会把他当真。 不过韦家和楚家,都料错了一件事,他们都小看了朝安局的节操,朝安局的人一口咬定,韦家公然袭击皇族,这根本不是解释一下就行的。 韦家的族长和最后的高阶化修,必须主动来朝安局投案自首!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零五章正牌隐世家族 朝安局的条件,韦家完全无法接受。 而楚家却从侧面表示,有预谋的杀伤和误伤,这是不一样的。 法司法院就是楚家的老本行,辩解起来,自然不怕朝安局这帮只会扣帽子的家伙。 于是双方接连谈了三天,却始终没有打破僵局。 朝安局其实也挺苦逼的,放韦家一马,固然能轻松一下,但却早晚要被今上处理,可是坚持为难韦家的话,太皇太妃现在却是还活着。 玄天观西首的这些人,也在关注着这场谈判。 英王听说其间过程之后,直气得连连冷笑,但是不远处驻扎着御林军,还有朝安局的耳目,他不想被人抓了把柄,实在没办法开口,不过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奇葩的家伙建议,既然双方连前提都谈不拢,不如暂时停止谈判,先私下沟通,省得被人看了笑话去。 不知不觉间,李永生和赵欣欣等人,在顺天府就待到了三月底。 眼看着杜家在玄天观建的房屋都好了,英王也有点受不了啦,这一天,他着人将杜晶晶、李永生、张木子和邵真人请了来,赵欣欣则是早就在屋里了。 待众人进门,他招呼人端上茶水,然后正色发话,“我刚刚得到消息,韦家请出了上党杨家的人说合,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是不会有结果。” “上党杨家?”几人的脸齐齐就是一黑,好半天杜晶晶才发话,“杨家不是封闭百年吗?这会儿就出山,消息不会有错吧?” 英王缓缓点头,“不会有错,杨家有了真君,自然可以开山门了。” 邵真人也愕然,他对杨家比较了解,知道那是个顶尖的隐世家族,一族两真君,其中一名真君在卫国战争中受了重伤,战争结束后,没过多久就陨落了。 另一名真君,据说是深入新月国作战,然后再没有消息。 后来光宗在论功行赏的时候,给杨家分配的赏赐,有些少了,杨家族长当场大骂光宗,说我家杀敌无数,战死两名真君,你这个昏君就是这么分派奖励的? 其时杨家家里的那名真君尚未陨落,但陨落是早晚的事,进入新月国的真君,命牌也碎了,杨家人的愤怒可想而知。 光宗可是自命中兴之君的,竟然有人骂他昏君,他当场就要因果殿拿人,结果激起了其他隐世家族的不满,差点动起手来。 后来光宗控制一下情绪,说我们没有观察到新月国那里有仙陨之光,你们说命牌碎了,但是这个东西要经过查证,才能按陨落算。 总之,杨家的人没有真君之后,还敢当面骂光宗为昏君,可见他们的底气有多足。 后来杨家重伤的真君陨落,杨氏族人在仙陨之光发出的同时,就声明说,杨家要封门一百年,子弟会绝迹于江湖。 邵真人不理解的是,“杨家之人出名善战敢战,怎么会跟韦家搅和在一起?” “韦家和杨家有旧,”英王有气无力地回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关键是朝廷想惩治韦家……杨家对于给朝廷添堵,一向热衷得很。” 说白了,这是光宗当初分配不匀,惹出的祸事,只不过要轮到今上背锅了。 杜晶晶的眉头一皱,桃花眼微微一眯,“上党府近年来,可有真人证真的异象?” 真人晋阶为真君的过程,就叫证真,真君不但是在陨落的时候,会生出仙陨之光,在成就真君之际,也会产生出异象。 证真的异象没有仙陨那么强烈,影响不到整个中土,但是波及一个郡没有问题,如果是在上党府,一府的黎庶都可以看得到,不像比较远的地方,只有修为高深之辈才能感受到。 “这个我倒是没有问,”英王摇摇头,然后又问道,“他若是在秘境证真,外人岂能看得到?” “这不可能,”杜晶晶、邵真人和张木子齐齐摇头。 九公主更是快速为父王扫盲,“秘境里证真,危险极大,整个秘境都可能崩溃,起码要有两名真君帮助稳固秘境,才可能在里面证真。” 邵真人点点头,“就连四大宫,想要遮蔽证真,也是用阵法和天机牵引,不可能进秘境。” 四大宫也都有秘境?——隐世家族都有,四大宫没可能没有,而邵真人是青龙庙出身,这话说得非常笃定。 “反正肯定有人证真了,”英王愁眉苦脸地回答,想一想又补充一句,“天机殿算出来的。” 这一下,在场的人齐齐都没话了,说起来天机推演,四大宫虽然各有秘术,但是谁敢小看天机殿? “那王爷的意思是什么?”邵真人冷冷地发问。 “有没有可能跟杨家商量一下,让他们别插手?”英王一边发问,一边看一眼杜晶晶。 她不但是玄女宫弟子,还是杜家子弟,同为隐世家族,相互之间沟通起来比较容易。 “这不可能,”杜执事断然回答,她冷笑一声,“杨家人都狂傲得很,也就是姓韦的,能放下身段去求杨家人。” 杨家在隐世家族里地位极高,战斗力也强,隐世家族遇到事情的时候,其他家族会尊重杨家的意见,但是平常时候……真没几家愿意跟杨家打交道。 问题是杨家人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儿,我有实力,当然就可以强势。 邵真人的嘴巴动一动,他跟杨家人也有旧,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青龙庙的弟子了,但是摩天岭好歹也算一座子孙庙不是? 不过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杨家不可能不知道他跟韦家的恩怨,这时候还肯为韦家出头,他再出面,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尊重。 英王见杜晶晶拒绝,忍不住长叹一声,“那咱们还得在这里等下去吗?” “不行的话,咱们就离开吧,”张木子沉声发话,“襄王都敢不奉懿旨,英王你要回去劝农,谁还管得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怕事的性子,此前一直不做声,不过是想着自己红尘历练,多观察一些世情人心才好,眼下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真是觉得憋闷了。 英王迟疑一下,看一看其他人,“大家怎么看?” 邵真人不想就这么离开,他还想着跟韦家碰一碰呢,要不然他岂不是白约了两名真人前来? 但是他有耐心等,那两名真人却等不起,好歹也是真人了,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就算没事,自己修炼一下,不也是挺好的? 正经是此刻离开,没准还能等到时机,教训一下韦家。 于是他微微颔首,“离开也好,正好去英王府叨扰一二。” “本王扫榻以待,”英王呲牙一笑,连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邵真人虽然只是一个野庙的化修,手下司修三两只,但是……此人搭得上青龙庙! 他想要成事,每一个化修都是宝贵的,都是值得他亲自拉拢的。 然后他又看向李永生,和蔼地发问,“小李,你感觉呢?” 李永生犹豫一下,最终看一眼赵欣欣,“我给九公主帮忙的,她拿主意好了。” 赵欣欣很干脆地回答,“跟天家打个招呼,走人就是了。” “可是……”英王犹豫一下,“就怕他怀恨在心,襄王不买帐在先,他处置不了襄王,没准就要把火撒在我头上。” 杜晶晶冷哼一声,“若是按家族的处事方式,这样的家主早就被撵下来了,不能一碗水端平,你也不能把碗竖起来不是?” “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心说英王此举,纯粹是要拉人下水。 他所知道的英王,可能因为想法比较多,看起来有点优柔寡断,但此人从来不是一个能轻易受人左右的人,眼下问计于众,目的并不单纯,他是想借此造成一种“我听从你们”的感觉。 接受别人的建议,总比吩咐别人去做什么事儿好。 将来英王因此被今上追责,那现在提出建议的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不是? 李永生看得明白,其实该去该留,英王早有决断了,只不过人家不说,要大家来说。 但是看得明白能怎么样?帝王心术从来是这样,王道、霸道和诡道并存,只要英王没有露出特别浅显的马脚,李某人再明白,也是要听赵欣欣的。 英王听到了这一声干笑,但是他知道,李永生这厮长的就是玲珑心肠,只是比较痴迷自己的爱女,所以才会不叫真,于是他就当没听见,径直站起身来。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小王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耽误大家……来人,我要上书!” 很快地,英王就把辞行书写好了,然后又让人转交给朝安局,送达今上。 众目睽睽之下,亲王的上书,没人敢动手脚,看到朝安局的人上马飞奔,英王轻咳一声,“好了,拔营,回大名。” 正在拔营之际,御林军统领惊闻此事,忙不迭跑过来,问英王您这是要做什么。 英王淡淡地看他一眼,“在顺天待得够久了,我要回了,周围的苍蝇也太多了。” 玄天观周边,现在多了不少人,除了朝安局和御林军,有些人的来路,真的说不清楚。 御林军很想阻拦英王,但是……真的不敢,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英王的车队启程……(。) 第四百零六章爆发求月票 英王的车队走得很慢,侦骑也放得很远,四百多里路,走了将近四天。 路上并没有宫中的小黄门追上来,说明天家没有阻拦英王回封地的意思——起码没有很急迫地阻止。 回到封地的第二天,今上的谕旨到了,说值此多事之秋,叔父能在京城多待一阵的话,有利于赵家的社稷,哪曾想,您就这么离开了,是侄儿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英王接旨之后,重重地叹一口气,“不成想,天家对我寄予如此厚望,我只是想着,封地去年的产出不高,要多劝农桑,早知是这样,我就留在顺天了……现今也只能徒呼奈何。” 小黄门愣头愣脑地说一句,“那您现在回去,也不迟啊。” 跟这种智商欠费的主儿,英王也懒得多说,只是哼一声,“本来也不远,区区四百里,天家有命,我可以日夜兼程赶到。” 既然回了封地,想要他再出去,那可就难了。 小黄门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英王这么说了,他也只有传话的份儿。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可是比在玄天观强多了,在英王自家的地盘里,要啥没有? 总算是英王还记着,不能跟道宫走得太近,所以李永生、杜晶晶、张木子和邵真人一行人,都被安排到了别院,每天好吃好喝不说,也能四处游玩。 当然,比奢华的话,英王府比不上襄王府。 除开这些,英王给了每人一笔厚厚的赏赐,像摩天岭的小师妹管绿萝,都得了两百两黄金,这是额外的收入。 游玩了两天多,还不到三天,这天下午,京城飞骑来报:天家遇刺! 真的是飞骑,四百多里地,跑了不到四个时辰,累趴下两匹马。 大名府其实跟顺天府有传讯联系的,但是关键时刻,这种东西不如飞骑传信可靠,飞骑能带信物来,传讯只能传个影音,不够权威。 天家如何遇刺,来人没说,只说视察军情司的时候,军马受惊,现场一片混乱。 但是英王应该做些什么,来人说得一清二楚:谨守封地,拦截一切可疑之人,封地之外的事情,一概不要过问。 其时,英王正在陪着邵真人、杜三潮和张木子打马吊,接旨之后,忍不住长叹一声,“死守封地……天家对我的猜忌,这得有多深啊!” 众人嘿然无语,好半天之后,五长老才出声相劝,“没准马上有新的旨意了。” 新的旨意很快就到了,连一个时辰都没有,第二批信使就来了,旨意简单而粗暴:跟兑帅有关的人,全部扣下收监。 紧接着,第三批信使也到了:遇到荆王一系的皇族,统统扣下!回头交给宗正院来人。 三道旨意下来,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了,是荆王犯事了,十有八九是勾结兑帅。 荆王也是先皇的兄弟,性情宽厚,幼年马失前蹄,眇一目,在皇族中威望不低,善经营,原本是封在了并州郡,后来因为襄王在三湘折腾得太厉害,改封荆王。 荆襄原本都是在三湘,荆王封到三湘之后,襄王被迁到海岱郡,封号却没有变化。 太皇太妃对荆王感觉也不错,一来是荆王宽厚的名声,二来就是荆王去了三湘,襄王才能来到海岱——海岱离京城就近得多了,很方便襄王探母。 英王愣了好一阵,才长叹一声,“国事紧急,但是荆王犯了什么错,我却不知晓……同为赵家子孙,如之奈何?” 张木子冷哼一声,“殿下的这个皇侄,行事很是有点莫名其妙,该抓的人不抓,不该抓的人乱抓……我看还是等一等的好。” 英王沉吟一下,重重地点一下头,“也对,做人当有始有终,既然我赢钱了……先把这一圈马吊打完才对,否则岂不是有始无终?” 杜三潮呲牙一笑,“说好的十六圈,这才是三圈起,怎么也该先打完四圈才对!”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事情,不止是英王,就连张木子和杜三潮等人,都对天家生出了浓浓的不满,宁可先打麻将,也不愿意去捉拿什么兑帅和荆王的党羽。 倒是世子下令了,王府加强戒备——刺客能行刺天家,当然也可以再次行刺英王。 打完四圈马吊,四个人交换一下眼神,张木子发话,“再来四圈?” “是啊,说好的十六圈呢,”杜三潮点点头,“现在我正输着,不许散摊子。” 打到十二圈的时候,大名府军役房来人了,御林军也派了一个统领来,手持调兵虎符,要跟英王借兵。 英王府有一卫精兵,那是律法许可的私兵,用来护卫亲王和王府的,御林军统领此来,说是要借兵,其实要借的是英王身边的侍卫、客卿和供奉。 现在御林军不缺军士,缺的是独当一面的高手,万一拦住什么重要人物,没有高手的话,很容易被对方逃脱。 英王安安稳稳地打马吊,根本都不见御林军统领,“就说我宿疾发作,不能见客。” 刚才还能见小黄门,现在就不能见御林军,这态度也真是没话说了。 尤为过分的是,这次连世子都没有出面,是王府的外院管家,出面接待的对方,听到对方的要求,管家直接表示,“这个……实在抱歉,我真做不了主。” 御林军统领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却偏偏没法发作,只能强压怒火发问,“英王有恙,敢问世子何在?” “世子去安排防守了,”管家待理不理地回答,“封地这么大,世子要操的心很多。” “世子去了哪里?”御林军统领快要抓狂了。 “你这话问得奇怪,”管家很不屑地看着他,“世子去了哪里,还需要向我汇报?” 御林军统领掣出了虎符,咬牙切齿地发问,“这是天家和离帅共同签发的调兵虎符,你打算抗拒天威不成?”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管家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只知道,此前有人来通知,着王爷守好封地,都是天家的旨意,我们该听哪一道呢?” 御林军统领顿时语塞,良久才苦笑着一拱手,“老人家,什么能假,虎符假不了,我们现在急需英王府提供一些高手,天家若是责怪下来,你尽管往御林军身上推好了。” “还是那句话,这事儿我做不了主,”管家摇摇头,老神在在地回答,“再说了,你们需要高手,王府也需要高手啊……殿下才刚刚遇刺,哪里少得了人护卫?” 御林军统领磨了半天,见对方打定主意不松口,只得悻悻离开。 早有小厮将管家的话,飞报给英王了。 打马吊的四个人闻言,无一不幸灾乐祸,“好,解气,你昔日拖延搪塞的时候,就该想到,早晚也会被人拖延搪塞。” 没错,英王府现在用的就是拖字诀,你御林军再着急,也给我慢慢地等着——天家拖了我一个多月,可曾想到也有这么一天? 反正英王也不是不奉旨,只是有各种的不得已,消极应对就是了。 李永生关心的是别的,“今上遇刺,要紧不要紧?” “能跟离帅一起签发虎符,应该不要紧吧?”杜三潮若有所思地发话。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报,报的是顺天府的眼线传来的消息,“太医院的太医,被抽空了,据说死伤了不少人,阴九天都急匆匆地入宫了。” 反正这种时候,真的是各种消息乱飞。 直到戌正时分,也就是夜里十点了,才有人传来了最新消息:当时在军情司,发动的是三名化修加两名司修,今上的四名护卫三死一伤,李清明都受伤了,不过是轻伤。 今上应该是也中招了,而且是含有诅咒的攻击,伤势如何不得而知。 第二天一大早,更新的消息传来,兑帅已经被拿下,城郊的帅府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死伤枕藉,今上亲临现场指挥战斗。 “看来今上的伤势不轻啊,”李永生轻叹一声。 张木子十分地不解,“他能亲临现场指挥,怎么会伤势严重?”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不等李永生发话,英王就给出了答案,“身为已经亲政的天家,遇刺之后,若是真的安然无恙,他极有可能装作重伤,吸引出一些别有用心者……只有真的重伤了,他才会亲自出现,而且临近战场,以稳定人心。” “这话也未必正确吧?”张木子出声置疑,“早听说主少国疑,天家遇刺若是无事,不及早发出声音,难免会被有心人所乘!” “他是已经亲政的天家,”英王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亲政了,就是法理上的国主,若不是有大错误,谁动摇得了他?不信你问李永生。”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天家一直在找借口稳固基业,若真的没有受伤,想必不会错过这次装伤的机会……对他来说,这是天赐良机啊。” “这还……真的复杂,”张木子苦笑一声,“怎么我的判断,就跟你截然相反呢?看来这红尘历练,还真的很有必要。” 而邵真人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如果天家真的受创不轻,那么以你之见……这次危机,韦家会不会留在京里浑水摸鱼?”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零七章秋后算账 邵真人念念不忘的,就是找韦家的麻烦。 “我觉得韦家留在京城浑水摸鱼的概率,并不是很高,”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荆王已经吸引了太多的火力,韦家继续留下来的话,很可能就是陪葬。” “没错,”英王也点点头,他想问题是真的明白,不愧“英”这个封号,“天家平叛,可谓是大义在手,这时候就算襄王作梗,天家也会先拿下再说。” 邵真人点点头,这两人的分析,是真的很有说服力,然后他眼睛一亮,“是否可以撒出眼线,探查韦家人的行踪?” 英王沉吟了起来,片刻之后点点头,“好的,我去着人查探,邵真人先养足精神,有消息立刻飞报通知你。” 他原本是不想专心对付韦家的,眼下京师形势大乱,他应该蛰伏不动,专心关心天家风向才对,不过转念一想,王府三天两头遭遇刺杀,这口恶气也该出一出。 反正顺着这些人的意思来,将来英王府万一有事,也好开口求助。 果不其然,不光是摩天岭对韦家怨念深,杜家的怨念也不浅,而李永生对于追杀韦家,有极强的执念——冲永馨下手,这可是比对他下手,更令他恼怒。 接下来,王府中的重要人物齐齐被召回了府中,大部分的庄园和村落,也减少了人手看护,聚集起来的人除了拱卫王府,就是侦骑四出,调查一切可疑人等。 因为绝大部分家眷都躲进了王府,比较安全,英王索性又派出了五名化修,一起搜查。 御林军在大名府也设了四个关卡,跟当地军役房布下天罗地网,严查路过的行人。 因为没有多少高手,他们甚至还从三司六房里抽了一些人,每每看到大批行人路过的时候,关卡早早地就摆出军阵迎敌。 有些大型商会,提供的证明材料,不能令关卡满意,就直接被扣下,慢慢地甄别,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大名府四个关卡就扣下了千余人。 有人搞不清状况,仗着有点来头,还要呲牙咧嘴,御林军直接用刀枪告诉对方,什么叫装逼被雷劈! 就算有人好奇,多问两句,都要吃一顿棍棒。 因为这个原因,某些心怀鬼胎的人,在过关卡的时候,不得不将队伍分开,如此一来,强行闯关的可能性就小了,而那些三五个人一拨的行人,给士兵们带不去多少压力。 三五人成行,其中最多两三名化修,每个关卡都拦得住。 不过,四个关卡看到英王府的化修,还是有点眼热,希望能够征用。 但是这些真人根本不予理会,征用我?凭你还不配,我们是帮英王巡视封地的,你们想征用,去跟殿下说好了。 也有人想尝试强行征用——我们奉的是圣谕,英王还不得听天家的? 结果他们才一露出这苗头,英王府的人马上发出报警焰火,四面就又有化修来援。 这种事发生了两次,其中一次还差点动起手来,不过最后还是御林军退缩了,不是他们打不过,而是他们主要的责任,是封锁幽州郡、抓捕嫌犯。 跟当地的封王打起来,走了嫌犯,这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十几名化修在大名府布下了天罗地网,还向外派出了无数眼线,韦家人想要回家,必须要走大名府或者河间府,否则要绕很远的距离,也影响逃离幽州郡的效率。 别说,最后还真被他们发现了韦家人的行踪。 韦家中止谈判,不管不顾地逃离京城,不光是担心被天机殿拿下,京城的治安也相当地乱,今上遇刺之后,京城里接连爆发出数十起刺杀案,甚至有人试图埋伏坤帅。 这种情况下,韦家实在不敢再在京城待着了,万一被人载个赃啥的,肯定二话不说先被拿下。 于是他们留了一个子弟,告知朝安局说,我们临时有事,出京办事,等我们办完事,京城里估计也安定下来了,到时候再谈呗。 朝安局的人晚来了一步,他们是真的要把人拿下,也没有更多的原因——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京城里不允许有任何不受控制的势力存在。 换句话说,若是英王此刻在京城,身边的一干化修护卫也要被人看管起来,甚至都有可能下了禁制。 不过,得知韦家走人了,朝安局也没再追击,这些人偷跑,令朝安局很恼火,可是眼下顺天府实在太乱了,能少一股势力,还是少一股的好。 韦家人跑出京城,然后才发现禁卫军正在大索幽州郡。 此刻跟登基大典那一年又不能比,当时虽然出了顿河水库事件,但是为了粉饰太平稳定民心,小范围内是大查特查,但是官面上还遮掩了很多。 而眼下是天家遇刺,是真正的、不加掩饰的大索,有人敢不配合,当场就会被击伤,敢跑的都可能被直接击杀。 韦家的人不傻,感受到气氛不对,就知道不能再在幽州郡待下去了,现在御林军只是划了片区封锁,接下来肯定是水银泻地一般的搜索。 事实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没资格当场参与,韦家人就必须回家,一来家里比较安全,二来也是此事可能导致权力格局的变化。 而韦家被杀了五名化修,现在又有三名化修在幽州郡,家里都快没人看门了,回去商量对策是必然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该怎么回家? 这种时候,肯定是捡近路走比较合适,然而想直接南下,不是过大名府,就是过河间府。 走河间府要近一点,但是韦家不敢走,上次韦家人偷袭赵欣欣一行人,就是在河间府,后来惊动了捕房、军役房甚至知府! 韦家在河间府,已经挂上号了。 而且河间是连接襄王的重点通道,肯定也是官府高度关注的地方。 若是不南下,那就只能取道并州郡,绕行豫州郡南下,这个圈子绕得大不说,关键是荆王曾经被分封在并州!后来才去的三湘。 绕行并州郡也不合适,那么就只有取道大名府了,否则的话只能东向出海,走海路了。 走海路绕得更远不说,关键是茫茫大海上无处藏身,万一被人拦住,没什么山沟、树林之类的地方躲藏! 正经是大名府虽然是英王封地,但是英王并未掌控整个大名,还有那么一丝机会,能溜出去。 于是韦家选择了走大名府,而且是紧贴着并州郡,一路溜着边过来,力图不引起人关注。 当然,四个关卡,他们是不会走的,敢路过肯定就被留下了,于是只能翻山越岭地走。 但是当他们进入大名府的时候,忍不住脸一黑:我擦,这里查得也严! 十几名化修肆无忌惮地散放着神识,像黑夜里的灯泡一样明显。 这是化修查找同阶修者所使用的手段,打个比方说,为什么没有化修敢随便进入玄女山?因为只要有化修进入,必然会被玄女宫的人发现。 玄女宫有真君坐镇,但很多时候,外来的化修,都是宫中真人发现的。 化修神识外放搜查,那韦家的人就只能遮掩气息,匆匆而行,十余人的队伍,也分作了三拨,还放了三人出去观察,前方两个,后方一个。 待进入英王府的控制范围之后,韦家的人更难受了,因为路边总有无知的黎庶,拿着好奇的眼神看着这些陌生人。 这就是李永生和张木子在义安县的感受,当地黎庶对外来的人十分敏感,尤其他们走的不是大路,而是小路,这里见到生人的机会不多。 不过总算还好,大名府的人没有义安人那么排外,见到有外人路过,并不上前喝问来路,也就是警惕地看一看——外来的坏人很多,偷东西拍花之类的,多是外地人干的。 因为这地方是在英王府的控制之下,黎庶们并不害怕外来人,看着好奇的话,经常就盯着人看,甚至走近了细看。 韦家人对此无可奈何,本地的化修开着神识,他们敢出手的话,绝对瞒不过这些主动声呐,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被人看了。 有些人看到他们的时候,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韦家人也不敢上前揪住问,你是干啥的? 正是因为如此,混在黎庶中的眼线,得到了很大的保护。 韦家一行人,前后隔着一里多地,似乎就是不相干的三拨人。 然而走到中午的时候,第一拨人通过传音海螺示警了,“前面两个被拦住了,不要慌张,做好战斗准备。” 被拦住的两人是前哨,发现有人蹿出来拦路,已经来不及示警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直到第一拨三人跟过来,拦路的王府卫队还在检查前面那俩人,“你们说自己是豫州朝歌的,朝歌的林家分家,你们知道不知道?” 伪造路引这种事,常见得很,有些路引做得十分精致,一般都看不出来。 不过检查的人肯想办法的话,核实起来也不难。 朝歌林家分家,韦家哪里可能知道?须知韦家是会稽郡广陵的,还在海岱之南,跟豫州郡根本不交界,一个只有司修的小家族,韦家怎么也关注不到啊。(。) 第四百零八章鏖战求月票 两名打前站的探子胡说一气,结果王府卫队直接表示:你说得不对,来,路边待着,把这俩的双手绑上。 探子想反抗来的,但是还没有勇气,一旦暴露,真的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韦家后面的三人走了上来,“这儿不是王府封地吧?你们这卫队,是不是跑得有点远了?” “这一片,殿下已经买下来了,”王府护卫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不是封地?切,那是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这儿就是殿下的地。” “不可能啊,”韦家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他们所掌握的消息里,这里只是挨着英王的封地,不到五十里,要说起来,只能算英王府可以控制的地方。 封地和可以控制的地方,这是两个概念,封地就是英王的私产,但是通常情况下,封地外面不远的地方,也经常会有相关的产业,所以封王在地方上的影响,并不仅仅限于封地。 所谓的可以控制的地方,就是跟封王有相关利益的地方。 不过,这块地真的是英王才买下的,有人出声嘲讽,“看,使用过期地图,就这点不好。” 韦家一看说话的人,脸色齐齐就是一变,一名中年男人勉力笑一笑,“那我们回头好了。” 眼前的人,他们在画像上见过,尤其是脸上那一道明显的伤疤,在韦家也算是无人不知了。 李永生呲牙一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客气个啥?” 就在此刻,一声尖啸传来,众人侧头一看,才发现空中出现一把长笛,带着奇异的声响,重重地砸向了第二拨韦家人。 “杜三潮!”有人怒喝一声,空中一面血色大旗卷了过去,“同为隐世家族,竟然甘当朝廷鹰犬,埋伏我韦家,可知羞耻二字怎么写?” “韦一笑你个臭不要脸的,”杜三潮冷笑一声,“你韦家人能围攻我杜家人,我杜家不能围攻你韦家?真是不愧出了一个乌龟真君!” 乌龟真君四个字,是对韦家老祖最大的嘲讽,此人坑了憨真君,害了杜真君,自家却是被逼得不得不战死——要不然韦家会被族诛。 可就算是这样,韦家老祖死的时候,也用了替身术,还装死,任由新月国的真人在他脸上撒尿,最后被人发现,不得不战死。 真的是有乌龟的肚量啊。 杜三潮这么骂,不但是为了解气,也是为了激起韦家拼命的决心。 英王府的探子发现了韦家人,马上传音给了附近的真人,接到传音的,是英王府出来的一名化修,这化修马上传讯其他人。 附近化修还在释放着主动声呐,但是事实上,其他地方的化修,已经匆匆赶来了。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韦家的人就已经被包围了。 直到确定可以收网的时候,王府的卫队,才在前方设卡,争取将这一行人一网打尽。 虽然赶来了九名化修,但是韦家前后的队伍,拖得稍微有点长,所以王府护卫稍微调戏一下对手,也不仅仅是因为恶趣味。 杜三潮痛骂韦家老祖,想的就是韦家后面的几人也基于义愤,冲上来拼命。 不成想,却是弄巧成拙了,韦家后面一拨加上最后一个断后的,一共四个人,转身就跑,根本不在意自家老祖被人诋毁成什么样子。 “鼠辈纳命!”有人厉喝一声,一张硕大的阴阳鱼自天而降,邵真人显出了身形。 邵真人是负责截断后路的,虽然他只是中阶化修,但却是中阶里的巅峰,须知他被驱赶出青龙庙的时候,就已经是中阶化修了。 三十多年来,他竟然没有寸进,这不仅仅是因为化修晋阶难,更是因为他脱离了青龙庙,得不到足够的资源——其实摩天岭连司修都没几个。 所以这么些年,他的修为是一点点积累出来的,基础打得扎实无比,只是欠缺了财力,迟迟进入不了高阶化修。 可是论战斗力的话,他一点都不逊色于高阶化修,尤其是……青龙庙的修者出名地能打。 这一张硕大的阴阳鱼,就充分地体现了他的实力,他要困住四个人。 这种实力,比韦家死去的高阶化修韦纯方,真的不遑多让。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一张阴阳鱼打下去,竟然两个人身体泛出白光,直接冲出了阴阳鱼,紧接着又冲出一个。 “握草!”邵真人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都是化修了还跑?” 后面的四个人里,竟然有两名化修,齐齐一使力,竟然冲破了阵势——不光是邵真人有准备,人家韦家也有准备。 总算是邵真人的两名真人朋友,也在后方,猛地现身出来,拦住了两名化修。 “小心替身术,”邵真人大喝一声,抖手一道白光,打向冲出来的第三人——那是一名司修。 既然是打着全歼的主意,他倒不着急支持自己的两名好友,先扫清这些蝼蚁才好。 哪曾想这名司修身子一晃,再现身的时候,就到了十丈开外。 邵真人打出的白光,是一柄飞剑,自动追了过去,不过那司修先掣出一个盾牌,然后身上白芒一闪,竟然挡下了这柄飞剑。 虽然他的折向,导致飞剑威力降低,盾牌也被飞剑击碎,但是凭着司修的修为,能接下邵真人随手一击,也足以自傲了。 邵真人眼睛一眯,杀心大起——这肯定是韦家大力培养的后起之秀,绝对不能放过。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一声,“住手,那是我灵山杨家子弟!” 上党杨家的人,通常自称为灵山杨家,不过别人这么叫的不多——你家有灵山,我家没有? 一听队伍里有杨家子弟,众人纷纷放缓了攻势,没谁愿意结这种强大的仇人。 喊话的这位位于第二拨,此刻显现出修为,竟然也是中阶化修,他年纪不大,深目鹰钩鼻,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阴鸷。 他轻松地祭出四面屏风,挡在四周,嘴里阴森森地发话,“我杨家不知道如何得罪了英王,竟然摆出如此阵势……还不住手!” 最后四个字,有若洪钟大吕一般,声震四野。 不过在场的人,也没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该出手照样出手,只不过放缓了节奏。 李永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是我们跟广陵韦家的私人恩怨,你杨家不想卷入的话,还请住手后退。” “住口,”杨家的化修厉喝一声,“这么多真人当面,轮得到你聒噪?” 李永生的修为,确实太低了,怨不得别人小看,杜三潮闻言冷冷一哼,“我也是这意思,你杨家无意介入的话,还是后退吧。” “杜三潮,什么时候你杜家也敢跟灵山杨家这么说话了?”韦家的中阶化修冷笑一声,此人正是带队来京城谈判的韦一笑,“杨家龙隐几十年,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骑到头上了?” 第二拨人中只有四个人,但是两名化修都是中阶修为,战斗力不弱,还有一对青年男女,都是司修,但是配合得相当默契。 再加上两名化修照顾得当,就这四个人,居然扛下了三名化修以及一众司修的围攻。 杜三潮闻言大怒,“我杜家如何不能跟杨家这么说话?都是隐世家族,你韦家如何行事,是你家的事,我杜家用不着你来指点!” 杨家的化修驾驭着四张屏风,很轻松地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游刃有余地发话,“杜三潮是吧?不知你杜家跟韦家有何恩怨,我杨家做个和事老,能给个面子吗?” 杨家、韦家和杜家,都是隐世家族,不过到了现在,也就是有真君的杨家,才能算得上真正的隐世家族,杨家居中调和,属于身份相当而且实力超然。 “你得先让韦家给你面子,”杜三潮淡淡地回答,“我杜家没招惹他,就被韦家偷袭,重伤真人一名,轻伤一名,总得给个交待吧?”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韦一笑气得破口大骂,“你杜家才是伤了真人,我韦家死了不止一个真人!” 他可不能说,韦家死了五个真人,真人是什么?真人就是实力,若是真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韦家也可以除名了,还值得别人拉拢吗? “谁更不要脸?”杜三潮冷笑,“我杜家是被你韦家偷袭的,说得好像是杜家偷袭你韦家。” “我韦家跟李永生的恩怨,你一定要插一杠子,”韦一笑冷笑着回答,手上却不敢停下来,“强行介入别人恩怨,怪得谁来?” “我杜家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杜三潮淡淡地看向杨家化修,“杨家真人,你现在似乎也是强行介入别人恩怨了,马上退出,我们还可以当事情没发生。” 这话是妥妥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家若是放弃韦家,还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重开山门的杨家,着急打响名声,也膨胀得厉害,鹰钩鼻冷冷地发话,“杜家你现在退去,算是给我杨家一个面子,我杨家自会记在心上。” “不能就此作罢,”远处的杨家司修大喊一声,“我杨家只是偶然路过,为何被人骤然攻击?十六叔,我父给我的护身符都用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零九章被宠坏的 杨家司修,是族长的儿子,虽然是庶出,但那是幺儿,也宝贝得紧。 他这一嚷嚷,赵欣欣不干了,“将这些人统统拿下!” “师妹不可意气用事!”杜晶晶闻言吓了一跳。 她本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家再厉害又怎么样,强得过玄女宫? 但是话说回来,她不但是玄女宫的执事,也是杜家的人。 杨家奈何不了玄女宫,但是既然有真君,为难曲阿杜家,那是小意思。 事实上,没有登上大宝的英王,对这种真正的隐世家族,也会很头疼。 所以她出声发话,“我们不欲为难杨家,你现在离开,我们就当没看到。” “凭什么?”杨家的司修嚷嚷了起来,他冷笑一声,“有种你们就把我留下来,杨家没有怕死的人,就怕你将来,不敢面对我杨家复仇的怒火。” 这世道,哪里都不缺被宠坏的孩子,真的。 杜晶晶也心凉了,她淡淡地看向那中阶化修,“阁下怎么称呼?” “叫我杨追风好了,”鹰钩鼻中阶化修淡淡地回答。 “你现在离开,还不算晚,”杜晶晶淡淡地发话,“我是杜家人,也是玄女宫弟子,想必你也知道,韦家人做了点什么,我现在代表师妹通知你一声,杨家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杨追风其实真的知道,韦家做了些什么——韦家求杨家帮忙,这些因果不可能不交待。 当然,韦家会为自己开脱,说李永生的种种不堪,对隐世家族的冒犯等等,肯定强调韦家有道理出手。 杨追风能被杨家派出来办事,也不是个不晓事的,当然猜得到韦家某些话是有水分的。 他对水分直接无视了,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绝对公道,杨家有了屁股,有了立场,就注定了选择。 更别说杨家今年开了山门,子弟下山行走,也要做点轰动的事情出来,重振昔日声名。 插手韦家和朝安局的恩怨,就是杨家该做的;调解韦家和杜家的恩怨,也是杨家该做的。 面对杜晶晶的通知,他的嘴角扯动一下,面无表情地发话,“隐世家族做事,什么时候要打道宫的招牌了?这位杜家小妹,隐世家族的声威,你杜家忘了?” “杨真人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张木子阴森森地发话,“凭你区区的一个杨家,也敢说道宫的不是?” 隐世家族一向自命不凡,有些大家族甚至敢跟道宫对等谈话——比如说杜晶晶,对入了玄女宫的风真人素有微词,却是因为风真人原本也算杜家人,入了道宫之后,跟本族断了来往。 道宫弟子对隐世家族,一般也不愿意叫真,尤其是那些尚有真君存在的家族。 不过张木子一直就跟着李永生,早将他视为本宫中人,听到杨追风呵斥李永生,再加上对方冒犯道宫,她就直接发作了。 “咦,”杨追风侧头看她一眼,心里是相当地纳闷,“杨家三十年不出山,什么人都敢呲牙咧嘴了?小家伙,我饶你这一遭,若敢再犯,我不介意替你师尊教育你一番。” “哈哈,”张木子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是满满的讥讽,“我师尊贵为北极宫三宫主,替我师尊教育我……凭你也配?” 握草,杨追风的脸一黑,这小女人,竟然是真君的弟子? 这时,他就有点坐蜡了,刚说出口的话,不认是不行的,对方果然又龇牙咧嘴了,可是要他对一个真君的弟子出手,他也鸭梨山大。 若对方是个化修真人,他也不介意跟对方交一交手,但是对方只是个司修,他敢出手的话,一个大欺小是铁铁地跑不了,更别说还是个女流。 正没个理会处,又有人出声了,“我跟杨追云真人是素识,这位道友所言不虚,正是北极宫三宫主的门下。” 杨追风侧头看一眼,发现又是一个道人,于是冷笑一声,“既然识得我族兄,却还要欺负我杨家后辈,道友可否留下姓名,好让我告知族兄?” 道人淡淡地回答,“本人姓邵,在摩天岭修行。” “我族兄定然会去拜访的!”杨追风冷笑一声,心说你把山门都报了出来,我杨家人不去,倒像是怕了你小小的摩天岭……这地方我压根儿没听说过,也敢在杨家身上刷名头? 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怔,“摩天岭,邵姓化修,阁下莫非是青龙庙大德门下?” “呵呵,”邵真人冷冷一笑,“本人已经被青龙庙逐出宫了,阁下也不用留手。” “且慢,”杨追风大吼一声,身形暴退。 没有人追击他,杨家涉入此事不深,又是有真君的家族,大家正好看一看他要说什么。 他先冲邵真人一拱手,“原来是阁下,十字岭一战众说纷纭,但终究已经是揭过了,青龙庙似乎有令,阁下不得寻衅于韦家……你此刻离开,我就当没看见。” 十字岭就是憨真君陨落之处,杨家人亲历了整个卫国战争。 “我师徒受雇于李永生,保护九公主,”邵真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韦家来刺杀九公主,合着我们该不闻不问吗?” 握草,杨追风心里又暗骂一声,第一次觉得,韦家也实在太能作死了。 就在这时,杨家那司修闷哼一声,却原来是邵真人一掌打去,直接将体外的护体白光打得一阵动摇,白光中的司修也受到了震荡。 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十六叔,此人根本不念旧情!” 邵真人冷哼一声,心说你个混蛋,老子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俩韦家人身上了,要不然你这样的小司修,老子分分钟教你学做人。 不过既然动手了,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怕了杨家,所以他只是淡淡地问一句,“你杨家先不念旧情,保护韦家这些杂碎,现在有脸说我?” 杨追风闻言,脸色又是一变,心里暗骂韦家人不是东西——他事先根本不知道,憨真君在宫外的道统,也插手此事了。 若是杨追风提前知道摩天岭邵真人插手了此事,他在出面之前,肯定要斟酌一二,须知韦家跟杨家交好,邵真人在杨家也有朋友。 好吧,从远近来说,韦家肯定跟杨家更近,大家都是隐世家族不说,两家还不止一代结亲了,而摩天岭却是道宫系统的——虽然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子孙庙。 然而韦家跟摩天岭的恩怨,不仅仅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这涉及了韦家老祖的名声,而且邵真人虽然被逐出了青龙庙,在大多数修者眼里,这是一条值得人敬重的汉子! 其实单就十字岭一事,杨家人中都有很大一部分,觉得韦家老祖行事太卑劣——须知杨家是以敢战出名的,两名真君全部陨落在卫国战争,在中土国也是独一份儿。 杨追风不禁暗叹,这韦家人做事,还真的坑队友啊。 事实上,他也是冤枉了韦家人,邵真人是后来才赶到玄天观的,韦家根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摩天岭有个初阶司修参与了护送赵欣欣。 但是涉及憨真君这种陈年的丢人事,韦家自己也不好意思说,而且摩天岭只出了小小的一名初阶司修,值得说吗? 杨追风愣了一愣,却是又心疼侄儿被打伤,少不得沉着脸发话,“邵真人,你们已经杀了韦家数名真人,有再大的仇,也该揭过了……不如双方罢手,你看如何?” 邵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能救活我师尊,此事就作罢,要我自刎都行!” 杨追风无语,又侧头看一眼杜三潮,“你杜家也是这个意思?” 这厮问话的语气,实在糟糕得很,不过杜真人也不想再竖敌手,只是冷冷地哼一声,“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嘿,我还就不离开了,”杨追风也生气了,“倒要看看谁敢对我出手!” 话音未落,杜晶晶、李永生和张木子,齐齐对他出手。 张木子丝绦卷来的同时,掣出了一张雷符,轻笑一声,“能死在我师尊亲手制作的雷符之下……” 话还没说完,人影一闪,杨追风就消失不见了,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三十丈外,他骇然地看着那张雷符,“真君符箓?” 他可是个识货的,杨家原本就是传承久远的隐世家族,张木子不提醒也就罢了,她说明是真君符箓,他要再认不出来,那也真的是枉为杨家真人了。 “怪不得你们杀得了高阶化修!”杨追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大喊一声,“小幺,退出来!” 杨家年轻的司修闻言,不得不退出了战团,一脸的不服气。 “不知死活的玩意儿!”邵真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要不是老子放水,你想退出去都不可能! 杜三潮冷笑一声,“杨追风,你这算是退出了吗?” “我不退出能行吗?”杨追风气得大喊,“真君符箓都拿出来了!” 真君符箓不仅仅威力强大,也代表是真君的因果,他若是被符箓所杀,杨家想寻仇,可以找张木子,但是张木子被杀的话,就该三宫主出来了结因果了。 张木子闻言,也冷笑一声,“杀你何须真君符箓?只不过是想吓退你,让你活得现实点。” “是不敢杀我们吧?”杨家的司修一脸的讥讽,这厮拉仇恨的手段,也真是令人佩服。(。) 第四百一十章惜身和拼命 “不敢吗?”李永生身子一晃,诡异地闪到百余丈开外,来到杨家司修的面前。 他抬手一刀就斩了下去,厉喝一声,“看我敢不敢!”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点,杨追风在侄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坏菜了——人家怎么不敢杀你?有真君符箓在手,人家连我都敢杀! 一般来说,拥有真君那些势力,都是大多人不愿意招惹的,就算不得不招惹,也绝对不会做出“大欺小”“多欺少”“不敬尊长”的举动,而是力求公平,务求不惊动对方的真君。 真君做为战略威慑级别的存在,等闲不会轻易出动,核武器不是这么用的。 但是己方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真君知道之后,就有可能管——也仅仅是有可能。 不过张木子用真君符箓杀人的话,杨家的真君会不会介入,这不好说,但是可以保证的是,北极宫的三宫主,会在张木子遭遇麻烦的时候介入。 杨追风太清楚这一点了,所以他见李永生要说话,想也不想,直接一巴掌就拍飞了自家的侄儿,然后身形一闪,手一摆,将尚未落地的侄儿甩到自己身后。 李永生一刀落空,定一定神,冲着侧前方十余丈的杨追风呲牙一笑,“杨家缺少家教!” 在中土国,这是非常侮辱人的话,不过说得合适的话,也不至于吸引太多仇恨。 杨追风闻言羞愧难当,对于一个传承久远的家族来说,这话无疑是十分打脸的,就像地球界的贵族,被人指责不懂礼仪一样。 所以他冷哼一声,“我也缺少家教,不如小家伙你来教一教我?” 张木子身形一闪,也来到了杨追风的面前,笑着发话,“我俩一起来领教杨真人的手段!” 她使用的身法,就是从李永生那里学来的。 杨追风看到她的身法,就吓了一跳——这俩的身法,都诡异得很啊。 听到张木子的话,他卷着侄儿,再次遁出三十余丈。 他的脸色铁青,“我杨家都说要退出了,这是一定要逼着我们出手吗?” 北极宫的女修,手里握着真君符箓,而这个叫做李永生的男修,也给他一种非常不好惹的感觉——事实上他此前就听说了,李永生阵斩两名化修。 来之前,他觉得这话挺扯淡的,一名制修阵斩两名化修……咱能不开玩笑吗? 但是正因为太扯了,也因为有人再三告诫,他心里其实没有把李永生当作普通制修看待。 他有一种感觉,张木子加上李永生,没准真能杀死自己——其实张木子都已经明确表示了,不用真君符箓都能杀死他,出示三宫主的雷符,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所以哪怕心里极为恼火,他也不敢随便出手。 “退出就有个退出的样儿,”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发话,“管住自己的嘴……不知道祸从口出?” 就这么一眼,一句话,杨追风的怒气值暴涨,真有含恨出手的冲动。 他不会考虑是侄儿嘴欠,导致了这一幕,杨家人以勇武著称,但是行事嚣张高调,也是事实,他们没有反省自己错误的习惯。 张木子见状,冷哼一声,“永生,杨家很不服气呢。” “不服气就上啊,”李永生身子一转,根本不看杨追风了——这两人已经脱离了战场,他不需要再关注了。 除非杨家这俩,敢自不量力地出手。 杨追风和杨家司修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都要冒出火来,四道目光有若实质一般,火辣辣地照射在他身上。 李永生混若未觉,他轻咳一声,“总共三个化修,跑不掉了吧?” “围杀,”邵真人一摆手,冷冷地发话,“不要硬拼,耗死他们……小心替身术。” 杜三潮哈哈大笑,“替身术?有李小友解决!” 杨追风叔侄俩的脸色又是一变:这个制修,居然破得了替身术? 韦家却是十分确定,李永生有这样的本事,韦一笑见势不妙,大喊一声,“杨兄,你就这么放弃我们了?” 杨追风本来还有点小冲动,也有点不服气,听到这话,顿时一撇嘴,“我何尝不想帮你?但是摩天岭和杜家,都是你韦家的私仇,你还是……拿出诚意来化解吧。” 私仇的话,一般人不便参与,杨家硬要介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杨家此番出手,是为隐世家族出面,是基于大义,若是论了私仇,就没了大义。 不能把其他隐世家族绑上战车的话,杨家不过区区一名真君,算得了什么? 北极宫和玄女宫,都是最少三名真君,英王虽然只是一名亲王,可是就算不从外面找人,请动天机因果两殿的一名真君,也不是很难。 而且摩天岭的邵真人,也未必请不动真君……憨真君是陨落了,但是,他的师兄弟呢? 听到韦家这个时候都要拉杨家下水,杨追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杨家不趟这淌浑水! “化解?”韦一笑看一眼不远处杀气腾腾的邵真人,这尼玛……拿什么化解啊? 但是不化解也不行,于是他大声发话,“诸位诸位,韦家有和解的诚意,你们拿出个章程来,韦家无有不从!” “死吧!”邵真人抬手一枪,扎破了一名韦家司修的心口,轻笑一声,“章程都要别人拿,自家的诚意呢?” 韦一笑轻喟一声,“韦家子弟,战吧!” “小心!”杜三潮大吼一声,“韦家人要拼命了!” 韦家人,拼命……好吧,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太能把这两个词连在一起。 韦家人不是以惜身而著称的吗? 邵真人的两名友人双战韦家真人,根本不考虑这些话,齐头并进地抢攻。 他俩跟邵真人关系都不错,此番受了请托前来,也是得了些好处,但是诛杀化修真人的话,是可以优先分储物袋里的东西的,当然要奋勇争先。 然而就在此刻,韦家真人的身体,急速地膨胀了起来,在瞬间就化作一团灿烂的血光。 “握草!”两名真人怒骂一声,措不及防下,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害。 他们早就看轻了韦家,须知韦家在隐世家族里,名声一直就不怎么样,遇弱小显强大,遇强大则谦恭,典型的欺软怕硬贪生怕死。 刚才一接战,韦家的化修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开溜,这样的修者,有啥可怕? 哪曾想韦家的真人二话不说,直接就自爆了……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这也太快了吧? 紧接着,另外两名韦家化修也在拼命攻击之后,先后自爆了,他们用光了储物袋里的符箓,道器也都自爆了,给围攻的修者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其中甚至有两名司修战死了,在七名化修围攻三名化修的战斗中,优势一方竟然还死了司修,可见韦家人拼得有多狠了。 就连李永生,都差点受伤,他发现一名韦家人使用了替身术,才上去堵住本尊,不成想那本尊见他识破了自己,直接自爆。 这一仗虽然是多欺少,打得却很惨烈,韦家一共十一人,战死了九人,只有一名受伤的司修和一名制修被擒获。 “嘿,”杜三潮感触颇深地叹口气,“韦家不是没拼命的勇气,实在是这一族人,都太惜身了。” 原来,韦家人贪生怕死是真的,能侥幸逃命,就坚决不拼命,但是一旦被逼到真正的绝境,他们也绝对不会束手就擒,拼个两败俱伤的勇气还是有的。 卫国战争中,韦家人虽然以避战出名,但是新月国没有擒获一名韦家子弟——能跑就跑了,跑不掉就玩命了。 上一次袭击赵欣欣,韦家多人被擒,那是他们知道,事情肯定要经公,族中想一想办法,十有八九就能把人弄出来,所以才没拼命。 这次是三大仇家合力,专门堵在了韦家人回家的路上,杨家人说情也没用,他们也就不存侥幸心理,这种情况下,他们不玩命才怪。 杜家跟韦家接触比较多,杜三潮又是杜家的老人,知道韦家人的习性,所以才出声警告。 “这尼玛……”一名真人气得轻哼一声,“储物袋都爆了,要不要做得这么绝啊?” 他是邵真人请来的,交情肯定不差,但是也惦记着储物袋呢。 李永生轻笑一声,“呵呵,有意思,我看韦家人一旦遇事,能这么决绝,其实也是在为族人争取生机。” 韦家在两种极端的作风里转换,实在令人有点不解,不过他这个说法,倒是能解释韦家的行事,为何差异这么大。 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搏命,不但不做俘虏,连储物袋都不给对方留下,这样的家族,一般人也会很头疼吧? 能令别人头疼,这就是韦家人生存的基石。 “很恶心的一个家族,”邵真人冷哼一声,然后看一眼被擒获的那两人,又看一眼杨家的两人,“杜真人,这俘虏该交给英王府吧?” 杜三潮也不想要这俩人,司修和制修这种小喽啰,有杨家人做见证,杀是不方便杀,放也放不得,于是点点头,“本该如此。” 这次是英王府出面,特地截杀韦家人,这两人的下场不问可知。 “且慢,”杨追风又出声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四十一章掩面而走 杨追风一出声,张木子不满意了,“你想干什么?” “你们已经擒下人了,我自会通知韦家,交出赎金,”杨追风面带不忍,缓缓地发话,“都是中土修者,总不能自相残杀吧?” 说到底,他还是要为韦家缓颊,不过这种事,连韦家人都不怎么抱希望——如若不然,他们也不会拼得这么惨烈。 杜三潮笑一笑,带着明显的嘲讽,“你去跟英王府说啊。” 杜家身为隐世家族的人,将韦家的人擒下之后,确实不好再下手了,但是英王府没有这种忌讳——既然朝安局不能做主,那亲王府就自己做主了。 赵欣欣的眉头一皱,九公主不是没有脾气的,“何必带进王府,直接枭首示众好了,永生?” 李永生微微一怔,杀掉已经被擒的人,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不等他出手,杜晶晶一抬手,两道白光打出,直接将两人的人头斩落。 然后她挑衅地看一眼杨追风,“敢对我玄女宫弟子出手,本人身为宫中巡寮执事,当然要略加薄惩,杨真人你有意见吗?” 杨追风能有啥意见?他愣了好一阵,才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李永生挠一挠头,很有点疑惑:你瞪我这一眼,是几个意思? 我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动手,下令的是赵欣欣,出手的是杜晶晶,你反而看我? “杨真人留步,”张木子出声了,“来,麻烦你交待一下,为什么要看李永生?” 杨追风愣一愣神,要说在场的人里,让他忌惮的人多了,都是背靠真君的主儿,但是最令他忌惮的,非张木子莫属——人家有真君符箓啊。 可是对方直接叫板,他也不能回避——咱家也是有真君的。 于是他冷哼一声,“我要记住这个人,杨家惹不起,以后躲得起,就是不知道……李小友能不能报一下家门?” 以他对李永生的了解,此人就是个孤儿,来路成谜,似乎没有太大的背景。 李永生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才微微一笑,“不要了吧?” 我真要报一下家门,你家真君连尿都得吓出来。 “要的,”杨追风点点头,正色发话,“阁下定然出身名门。” 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何必呢?我对杨家还是很敬重的。” “带人围攻杨家的亲族,便是敬重?”杨家的司修冷笑一声,“我们愧不敢受。” 韦家跟杨家结亲,真不止一代,在隐世家族里,算走得很近的,再加上他今天受人攻击,早憋了一肚子火。 “那就留一张二宫主的名帖好了,”张木子冷哼一声,挑衅地看着杨追风,“也不知道杨家敢不敢收?” “杨家还没有不敢收的名帖,”杨追风微微一笑,才待说什么,脸色却是陡然一变,“北极宫二宫主……瘸真君?” 瘸真君绝对是真君里的另类,别家真君就是核武器,一般没事的时候,深居简出,一方面是因为真君都有一个飞升的梦想,另一方面就是,真君也需要保护。 想一想地球界的核大国就知道,谁家会闲得没事,拉着核武器整天游街?这种战略级的威慑武器,藏匿还来不及呢。 而真君跟核武器还不太一样,不能量产,每家最多就是三五个,损失一个就是一个。 万一谁家真君被人掌握了行踪,狠狠地暗算一下,对那些势力都是不小的打击——不是每一个势力都像四大宫或者宗正院两殿一般,拥有多名真君。 就连杨家这种顶尖的隐世家族,现在也不过就一名真君,万一陨落,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跟其他真君相比,瘸真君不一样,除了闭关修行的时候,他从来不玩深居简出,通常都是跑得不见人影,游戏红尘。 他还真可能随随便便就到别人门上拜访。 不过他上门拜访的时候,九成九都不是怀着善意,尤其是下了名帖的时候,那是要杀人的。 知情人心里都清楚,瘸真君的帖子,那是追魂贴。 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杨家已经陨落的老祖,曾经跟瘸真君做过一场。 那次也是瘸真君给人下了帖子,这家人找到了杨家,恳求杨家真君出手帮忙——接了帖子之后,邀人助拳是可以的。 于是杨家老祖半路拦住了瘸真君,寻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两人战了一场,杨家老祖不敌败走,回到族里都忍不住感叹:瘸子的战力实在太强了。 这件事外人不知道,但是杨追风怎么可能不清楚?听说李永生拿得出瘸真君的名帖,忍不住愕然发问,“那位……不是失踪很久了吗?” 张木子并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她原本就不喜欢隐世家族,今天这个杨家人的做派,更是令她十分不爽,所以她并没有说,不信你去问无心真君之类的话。 杨追风见她不说话,当然也猜得到原因,说不得一拱手,卷起身边的司修,转身疾驰而去,连句场面话都没有。 “唉,”邵真人忍不住叹口气,“杨家封闭山门三十年,越发地乖张了。” 杜三潮看他一眼,笑着发话,“不管怎么说,邵真人今天是出了一口恶气,恭喜啊。” “同喜,”邵真人笑眯眯地一拱手,“待我回到摩天岭,将消息放出去,若是韦家能忍住这口气,不去摩天岭找我,那我也就全力发展小庙,放下这块心病了。” “咦?”杜三潮轻咦一声,好奇地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江湖传言,不是说你要铲除整个韦家,才肯罢休吗?” “那是很久之前的想法,我已经被逐出宫三十七年了,三十七年了啊,”邵真人收起笑容,悠悠地叹口气,“足够改变我很多了,而且……既然建了道统,总是要扶持一下弟子们的。” “师尊您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摩天岭的小师妹高声叫着,她刚才也受伤了,脸上还有两道长长的血痕,“我们可以自己摸索。” “哈哈,”邵真人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是说不出的快意,“主要是打韦家太费钱了,师尊没钱了,埋头教一教你们,顺便攒点家当。” “邵真人你这话说得,”一名被他邀来的真人笑了起来,“无非就是自爆了一个储物袋,我俩还不至于那么心疼。” 邵真人笑着回答,“问题是接下来,那些韦家的真人,还是会爆储物袋的啊。” “这个……”那两名真人的脸色,就都不好看了——大家是好朋友不假,但是这种惨烈的仗打完,占不到什么便宜的话,也真有点不划算。 关键是,不是邵真人小气,而是丫就是个穷鬼。 “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名真人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断人根基的事情,不做也罢。” 前文说过,中土国是很看重族群延续的,所以族诛才是最严酷的惩罚。 不过族诛之令,大部分是出在官府,修者之间的争斗,没有那么狠,一般大仇,只是断了对方家族的修者传承,将家族驱散也就完了。 当然,对修者家族而言,断了传承比断了血脉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这种事儿,也是比较受人诟病的。 但是杜家人听到这话,就颇不以为然,心说韦家再怎么样,也是隐世家族,底蕴何其深厚,只要家族不被打散,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你摩天岭就该哭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在场的人心里也清楚,邵真人之所以放过韦家,除了心性有所变化,主要还是因为财力枯竭,打不动了,不想断人根基的话,也只是嘴上说一说,传出去也能博个好名声。 杜三潮笑着点点头,“摩天岭不愧是上宫道统,果然是有气度。” 邵真人闻言,眼神中掠过一丝极为细小的变化,然后才笑一笑,“我给韦家留条路,他们也得不作死才好。” 既然战斗结束,大家收拾一下现场,打道回英王府,不多时,府中传出了两个人头,就挂在封地的两个长杆上——敢对英王府不敬者,以此为戒。 晚上,英王府大摆酒宴,庆贺今天收拾了一个对头,除了动手的人,还有多名看守自家门户的化修,这功劳是大家的。 至于说不许跟道宫勾连的禁令,也被英王抛到了脑后,事实上,他只是邀请道宫中人缉凶罢了,相较襄王嫁女都要邀请道宫中人,还是远不如其嚣张。 然而,庆功宴一摆,曲终人散也是必然了。 事实上,才喝了一个时辰的酒,邵真人就流露出了去意。 他跟张木子、杜晶晶等道宫中人在一桌,李永生也在这桌上,英王在一开始的时候,亲自来这桌敬了一圈酒,还排在杜家前面。 等赵欣欣前来敬酒的时候,正好杜晶晶去给杜家人敬酒了,邵真人低声发话,“九公主,此间事已了,我好久没回摩天岭了,打算过一阵就走,英王那里,我就不打招呼了。” 赵欣欣的眉头先是一扬,然后就点点头,嘴巴微微一撇,才待笑着发话,李永生却猛地站起身来,低声笑着发话,“邵真人,我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四百一十二章小友果然不凡 邵真人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笑着回答,“李小友但说无妨。” 李永生点点头,斜睥一眼赵欣欣,“两位请来一边商议。” 赵欣欣自然没有意见,邵真人的身子微微停顿一下,也跟着去了。 三人来到一处小亭子旁,只见李永生抬手一拱,对着邵真人笑眯眯地发话,“恭喜邵真人块垒尽去,即将准证大道!” “咦?”赵欣欣听得吓了一跳,侧头去看邵真人,此人要突破了? 邵真人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沉声回答,“李小友果然好眼力,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身边有微微的灵气波动,极为不引人注目,却是刚刚好将声音限制在这一小片范围内。 “白日里,真人两曜隐现宝殿,”李永生笑着回答,“七宝既成,再不入准证,可就没道理了,您说呢?” 邵真人愣了好一阵,才缓缓点头,“果然是真的好眼力,我原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了。” “是真人执念太深了,”李永生正色回答,“一朝云开,自有月现,真人不愧是性情中人。” 邵真人一听明白了,原来是他大仇得报,心境动摇之际,没有掩饰好,被人看到了。 要说韦家此次只是死了三名化修,距离报仇完毕还远,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在此前的三十多年里,邵真人根本就没杀过韦家一人。 为什么没杀过?因为没机会啊,韦家的人绝对不会主动来摩天岭附近生事,而邵真人受到青龙庙警告,也不敢去广陵——他连会稽郡都很少去。 他在红尘行走,也曾经两次遇到过韦家子弟,但对方只是司修,他连找碴的兴趣都没有。 三十多年,没逮到一次机会,邵真人都快憋出内伤了,可以说这是他的心魔,导致他不能晋阶高阶化修。 所以这次杀了三名韦家的化修,他心里太舒畅了,然后不知不觉,他就发现晋阶的瓶颈松动了,该水到渠成地晋阶了。 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没有掩饰得很好,被李永生看出了端倪。 事实上,邵真人自问做得还是不错的,他大大方方地放过韦家,固然是因为心性被磨练了,但是同时,也是给韦家挖了一个坑。 他相信自己马上要晋阶了,成为高阶真人之后,他可以无视韦家任何的真人,韦家真敢到摩天岭找场子的话,他会很高兴地再次大开杀戒。 韦家可能找场子来吗?那是真有可能,青龙庙一直约束他跟韦家发生冲突,虽然这次他出手,也是有充足的理由,但是韦家毕竟是死了三名化修。 红尘事,红尘了,摩天岭能用红尘的事对付韦家,韦家自然也能用红尘的因果,找上摩天岭来复仇,双方都不说憨真君,也不说十字岭——虽然大家都知道,那才是根本。 红尘间的因果,青龙庙不好过问,但是他们不好过问邵真人,也就不好过问韦家。 当然,韦家若是举全族之力,来攻打摩天岭,青龙庙还是要出头的——喂喂,这可是多欺少啊,在我青龙庙门口这么搞,合适吗? 邵真人在三十年前,就推算过类似的场景,所以他在表示大度的同时,就顺手挖个坑。 就是他说的那句话,此事可以就此作罢,但是你韦家不识趣,一定要作死的话,就怪不得我了。 韦家的实力现在已经大减,他若是能在摩天岭,留下韦家一到两名化修,那么下一步,他就真有了前往广陵找韦家麻烦的可能。 论实力,他不会再害怕韦家了,论因果,他讲的是红尘因果,跟憨真君那码子事无关,想必青龙庙也不能干涉。 当然,既然是挖坑,就要敬业一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挖坑。 所以即将晋级高阶化修的事儿,他没打算说出来,传出去就不好了。 原本,他没打算瞒着今天并肩作战的伙伴,邵真人是个认死理的人,但是同时,他也是个很率性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了,不会加以掩饰。 但是,杜三潮赞同他放过韦家,还夸他有气度,邵真人想一想,觉得韦杜同为隐世家族,没准还真会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 所以他就隐瞒了自己即将晋阶的消息,甚至都没有告诉自己的两个真人朋友,只是想着尽快离开英王府,寻个安全一点的地方晋阶。 修炼原本就是很私人的事情,他也没有义务告诉别人他要晋阶了。 不过,现在已经被李永生发现了,还是拽到一个角落来沟通,他当然也不会否认,眼中还多了很多佩服,“李小友不愧是名师高徒,说得一点都没错,我正是要寻个地方晋阶,你可是愿意为我护法?” 要不然说,邵真人的心脏实在太大了,竟然邀请一个不是很熟惯的人,来为自己的晋阶护法——不愧是性情中人。 晋阶是何等重要的事?护法是为了抵御可能来自外面的干扰,若是护法之人不可靠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李永生都忍不住愕然,“真是没想到,邵真人愿意将此重担托付给我。” “那俩货太爱财了,”邵真人冲着自己朋友的方向努一努嘴,反正他屏蔽了声音,也不怕对方听到,倒是那两名真人一直在注意这里,见他转头过来,就微笑颔首。 邵真人继续自顾自地说话,“这个……不怕二位笑话,摩天岭真的没钱,我这俩朋友不是爱财的,但是我不能不给。” “永生,”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低声发话,“弄几个储物袋,送给邵真人。” 那两名真人图的是储物袋里的东西,此番没得手,不过储物袋本身,也很珍贵了。 九公主知道李永生的本事,起码她的师姐邓蝶,就从他这里弄到了储物袋。 “这不是储物袋的问题,”邵真人笑一笑,“关键是我也想回去了,摩天岭的几个徒儿,我就没有认真指点过,一直欠他们良多,此次晋阶成功,一定要把心思放在庙里了。”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晋阶准证,会有天地元气的变化,你那摩天岭我去过,似乎静修的密室,遮蔽似乎能力有限。” 你算得再好,但是底牌被人看走了,那也是白搭啊。 晋阶都是会有异象产生的,多一点少一点罢了,像中阶化修晋阶高阶,肯定比不上证真的异象,但是绝对比初阶化修晋阶中阶的响动大。 “这个……确实如此,”邵真人点点头,“不过我在摩天岭晋阶的话,周围闲杂人真的不多,至于看得懂的,应该就更少了。” 这话一点错都没有,摩天岭就是个小地方,下面镇子里,居住的人都很少。 但是这话也实在不着调,李永生笑一笑,“你此番回去,周边肯定多了不少探子,不止是韦家,没准青龙庙都会来人。” 那又如何……邵真人承认对方说得有点道理,但是他真的无所谓,我怕他窥探不成? 然而,想一想自己的初衷,他还是决定听一下对方的意见,“那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何不在英王府晋阶?”李永生呲牙一笑,“欣欣,英王府有遮蔽气息的阵法吧?” “当然有了,”赵欣欣很干脆地回答,每个亲王府,都有国朝气运庇护,英王府没有襄王府那么奢华,更比不了四大宫,但是遮蔽气息的能力,比一般子孙庙要强很多。 至于说摩天岭这种野鸡子孙庙,那就更不要说了。 “可是……”邵真人犹豫一下,“可是这就又结下因果了。” 晋阶又称为破境,在别人的地盘上破境,异象什么的不要说,关键是要借用人家的灵气,这是不小的因果,现在欠下的,将来都是要还的。 “英王都不怕勾结道宫,你担心什么?”李永生冲赵欣欣使个眼色,“是吧?” 其实他这么做,还真是想为英王结点善缘,永馨一直念念不忘这一世的肉体父亲,他也只能为便宜老丈人多张罗一点助力了。 当然,他也是不看好邵真人在其他地方晋阶的隐秘,才有此建议——韦家不仅仅是摩天岭的对手,也是他和赵欣欣的对手。 在英王府晋阶,肯定是很隐秘的,虽说会耗费不小的灵气,想必英王也不会在意——跟一个高阶化修的助力相比,那点灵气算什么? 难是难在,不知道邵真人是否愿意结这一段破境之缘。 “我倒是不知道,邵真人即将准证了,”赵欣欣微微一笑,“王府这里肯定没有问题,真人瞒得大家好紧啊。” 邵真人犹豫一下,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是啊,英王都不在意,我在意个什么呢? 他虽然放过韦家了,但是真的很想让韦家再栽个大跟头,如果能剿除韦家,那就更好了。 他想一想之后,果断表示,“嗯,那我就再叨扰英王殿下些许时日了。” “不用,”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然后一指赵欣欣,“邵真人是跟九公主结缘,跟英王没什么关系,朝争什么的……跟咱们无关。” “那我就谢谢赵道友了,”邵真人忙不迭地点头,道宫中人不靠官府吃饭,不拼前途,鬼才愿意陷入朝争。 然后他深深地看一眼李永生,“李小友果然不凡。”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一十三章准证的人情 一番谈话之后,邵真人不着急离开英王府,不过杜家子弟却是在第二天离开了。 幽州郡真的太危险了,连杨家和韦家都要忙不迭地离开,杜家当然也不想多呆。 反正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不但报了私仇,又赚取了一笔银钱,英王出手还是很大方的。 杜晶晶留下了,她在玄天观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过她打算跟赵欣欣一起回去,路上好做个伴,事实上她身为高阶司修,也到了红尘历练的时候,为晋阶化修做准备。 邵真人也暂时没走,他邀请两名真人朋友在王府小住几天,说是王府打算每人送两个储物袋,酬谢这次出手。 哪怕对真人来说,储物袋也是很难得的,要不然张木子这高阶司修,也不会拿出储物袋炫耀了,就算两名真人已经有了储物袋,但是他们的晚辈也会有类似需求。 更别说这二位昨天还受了一点伤,正好在王府闭关将养几日。 亲王府是气运重地,里面的气运凝实得很,按说对邵真人这种灵修,有些压制。 但是事实上,每个亲王府都会有灵地,因为封王之后,他们就要减少跟官府的接触了,能从官府得到的臂助,也只有那些宗正院规定的东西。 那么他们想要生活得好,必然要从灵修里招揽修者,充当自家的私兵、护卫和供奉,甚至不少王府还聘请灵修当白手套。 这白手套就是利益代言人,王府在自己的封地外,搞一些产业和买卖,肯定是要通过中间人。 英王府也有灵地,供真人养伤是没问题的。 不过两名真人养伤到第三天,猛地感觉到了剧烈的灵气波动,惊讶之后出门查看,却发现一间修炼室里,有庞大的气息在剧烈地抖动。 “这是……有人要晋阶了?”两名真人对视一眼,又看一下周边,才发现灵气被限制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我去,这是遮蔽气息的阵法都开了?” 都是真人,看到这一幕,两人心里就有数了,其中一人忍不住艳羡地叹口气,“这气势,定然是晋阶高阶化修,老邵终于是时来运转了啊。” “该称呼准证了,”另一位笑嘻嘻地发话,他俩跟邵真人的关系不错,这又才帮了一个忙,邵真人晋阶,他俩当然会高兴。 “也亏得他被逐出青龙庙,”那位感叹一声,“要不然跟英王府结的缘,就太大了。” 四大宫是道宫的标杆,若是有人在亲王府晋级高阶化修,双方都要极大的风险——万一传出去,真不是好玩的。 子孙庙的性质,就轻多了,虽然这种行径,要比襄王嫁女时邀请子孙庙来人,还要恶劣一些,但是破境之缘既然当得起一个“缘”字,那就是机缘到了不容有失,必须抓住。 邵真人破境用了两天,可谓是神速,稳固境界又用了三天。 事实上,说他破境用了五天也不为过,他走出修炼室的时候,虽然是气定神凝,但是两名真人是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他的境界非常不稳。 在恭喜之后,其中一人就担心地发问,“怎么就这么着急出来了?再稳固上几个月啊。” “放心,掉落不了啦,”邵真人笑着回答,“再多呆几日,欠英王的可就更多了。” 随着他们三人出关,李永生送来了六个储物袋,三名真人一人两个,连邵真人都有——这是亲王府的谢意,不可能偏颇了。 “小李做事还真讲究,”邵真人忍不住感慨一声,“欠了破境之缘,我还以为没我的份儿了呢。” “必须讲究,”李永生闻言就笑,“得把欠账做扎实了,这可是准证的人情。” 邵真人晋阶之后心情大好,忍不住开个玩笑,“那我不要这俩储物袋了,到时候还个中阶真人的人情就好,省得我压力太大。” 赵欣欣的卧蚕眼一眯,成了一条缝,她笑嘻嘻地回答,“不要也行,不过管绿萝已经告诉她三个师兄,庙里要多两个储物袋了,师兄们已经商定,起码要拿出一个来共用。” “得,就一个准证的人情吧,”邵真人一听,很无奈地放弃了抵抗,弟子们跟了他几十年,虽然说这是他们的造化,但他们也清苦了很久。 想当年邵真人在憨真君门下,固然是被捡回去的弃婴,但是真没受过什么苦,在晋阶司修之后,就有了自己的储物袋,也从来不为修炼的资源苦恼。 他身在师门的时候,没有深切体会到其中好处,被逐出青龙庙,他才发现,自己真的给不了弟子们太多。 想到弟子们巴巴地等着两个储物袋,他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庙里那个公用的储物袋,已经只剩下一尺见方,马上坍塌在即,弟子们出门都不敢带,生怕连搁在里面的东西都没了。 这次李永生做的储物袋也不算太大,长宽高各两丈,但是已经相当拿得出手了,床都塞得进去七八张,一般真人使用,也就这水准了。 两名得了储物袋的真人,也相当开心,说韦家若是真敢找上摩天岭的话,邵准证你言语一声,我们肯定继续帮忙。 不帮忙的才是傻子,反正他们已经得罪了韦家,不差多得罪一些,而且,邵真人已经是准证了,哪怕是帮忙换帮忙,也非常划得来。 又待了一天之后,两名真人告辞了,此刻的幽州郡,真的不是久居之地,尽早离开的好。 邵真人在赵欣欣的挽留下,决定再待个三四天,一来是他的境界还不够稳固,二来也是管绿萝脸上的伤,需要再将养几日。 小师妹的伤,主要是在胸腹和左腿上,不过她更在意自己的容貌,当然,摩天岭就算再穷,寻一些复颜丸来,也不在话下——事实上,英王府就不缺这东西。 但是复颜丸和小师妹身上的伤相克,她的伤在经脉上,腿上的伤还波及了骨骼,而复颜丸修复的是皮肉,总要先治内伤再治外伤。 骨骼和经脉没长好,先长好皮肉,那岂不是长歪了? 当然,这点问题其实也不算什么,无非是影响一些疗效,但是管绿萝稍微犹豫一下,邵真人就准了她。 又过两天,小师妹脸上的伤也差不多了,众人才说过上一半天动身,结果有英王府中的人来,将赵欣欣扯到一边低声说话。 英王对待道宫的人,还是相当客气的,就在灵地旁腾出一个小院,让张木子、杜晶晶和邵真人居住,小师妹、李永生和赵欣欣也住在院子里。 除了九公主的两名侍女,院子里再无他人,清净得很,道宫中人原本也不怎么注重排场。 来人嘀咕一阵之后,赵欣欣将邵真人、张木子和杜晶晶请来,一脸的肃穆,“现在王府遇到点小麻烦,还请诸位道友解惑。” 原来从三日前开始,王府中不少下人开始变得嗜睡,不过下人本来就是干活的,虽然睡意极浓,也不敢跟上面开口,否则倒霉的还是他们。 紧接着,王府有一些孩童,也变得嗜睡了,但是小孩子瞌睡,不是很正常吗? 直到有几名忠仆,发现自家的孩子嗜睡到有点不正常,向王府汇报,王府才猛然间发现:好像遭遇麻烦了。 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被人下毒什么的,结果查了一整天,也没查出问题在哪儿,反倒是有些司修,都开始嗜睡了。 王府里也有不少化修,见多识广,对于这种现象,也是各有见地。 眼见大家争执不下,而事态并没有得到控制,王府这才派人来问,看道宫中人有何见地。 听到这大致情况之后,不等别人开口,邵真人就非常肯定地表示,“诅咒,绝对是诅咒。” 王府有些化修,也是这种认识,认为这是诅咒。 张木子听得有点晕,她看一眼赵欣欣,“王府气运防护不住吗?” 王府的气运之强,那可不是随便说的,邵真人高阶化修了,一样能感受到克制。 “气运也不是无敌的,”赵欣欣无奈地回答,“譬如说压胜之术,天家都防不住。” 压胜又称为厌胜,又做“魇镇”,黎庶说的扎小人就是此术,确实不是单靠气运防得住的。 众人闻言,嘿然无语,天底下原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防御。 “不可能是压胜吧?”旁边的小师妹怯生生发话,这么多人里,她也就只敢接赵欣欣的话,“王府里最先出问题的,不是下人吗?谁会压胜下人呢?” 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大家都在默默地思索,也有人闭目,细细地感受。 良久,邵真人睁开眼睛,看李永生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子或者是个不错的讨论对象,“我隐约感受到一点怨气,你呢?” “感觉不明显,”李永生沉着脸,缓缓摇头,“也许……该出院子感受一下?” 他们所住的,虽然是小院,但也有十来亩地大小,足够活动的,旁边又是灵地,在院子里就能修行,这两天也没出去,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第四百一十四章厌胜之术 一行人走出院子,又前行一阵,邵真人和李永生的脸,越来越凝重。 其他人没什么感觉,赵欣欣一直沉着脸,而杜晶晶和张木子,却好奇地盯着这二位。 看这两位的样子,明显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杜晶晶和张木子都是四大宫里出类拔萃的弟子,一样的心高气傲,在前些日子的两战中,表现得也极为出色,现在却是被李永生打击得不轻。 邵真人能发现异常,这并不奇怪,好歹是青龙庙出身,多年的中阶化修,眼下更是突破到了高阶,搁在玄女宫,也是栗化主那个级别的了。 四大宫的五主之一,这样的修者,她俩嫉恨不起来。 但是李永生……凭什么呀?怎么也能发现异常呢? 又走几步,邵真人的脸色越发地黑了,再次看一眼李永生,“有什么感觉?” 李永生沉默半晌,方始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燃魂?” 邵真人怔了一怔,才微微颔首,“燃魂……这么说倒也不错,我感觉还是厌胜之术。” 李永生又沉默半晌,然后缓缓发话,“得先找到阵势才成。” 杜晶晶却是听懂了,出声发问,“厌胜之术,不是要找厌胜的镇物吗?” 李永生和邵真人交换一下眼神,其实他俩的意见都没有完全统一。 最后还是邵真人先发话,“厌胜的种类很多,未必都有镇物的,能发动这么大范围的厌胜之术,肯定是要靠阵法的,否则那得真君出手才行……我对厌胜和气运的关系不太熟,也许李同参说得更对。” 他的性格不能说好,其实都可以算得上乖张,不过他一向不怎么摆真人架子,尤其是李永生才送了两个储物袋,所以他竟然难得地谦虚一下,认为自己可能不如这个制修。 其实到了他这个修为和眼力,早就明白了专业的重要性,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某一个生僻的领域承认技不如人,这并不丢人。 当然,这也是李永生言之有物,才会令他服气,若是那些半吊子货胡说八道,他肯定大耳光子直接抽了过去——不带这么忽悠准证的。 杜晶晶又斜睥李永生一眼,“厌胜不是夺魂吗?怎么又成了燃魂?” “邵真人都说了,厌胜之术法门繁多,”赵欣欣不动声色地重复一遍,然后看向李永生,又看向邵真人,“我是否该找两名真人来,大家一起探讨一下?” 邵真人和李永生齐齐点头,这个东西必须得坐在一起谈论才成。 事实上,英王府的众化修讨论到现在,已经有七八个时辰了,并没有得出公认的结论。 不多时,英王带着三名化修来到了小院门口。 他本来是想将李永生和邵真人请到议事厅的,但是转念一想,将道宫中人请进议事大厅,传出去终究不好,而且那里已经有二十多个人在吵吵了,再加两个,短期内也分不出高低。 倒不如私下听一听,道宫中人是什么看法。 他所带的人,有一个高阶化修,剩下两个,都是精于各种江湖鬼蜮伎俩的,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赫然在其中。 人少了就难吵起来,充分沟通之下,更容易辩出是非。 比如说是不是厌胜之术,这都无关紧要,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李永生和邵真人的意见都不统一呢,关键是先搞清楚,遭遇了什么样的算计。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地将遭遇到的攻击,还原了出来。 首先大家确定的是,那些嗜睡的人,魂魄确实有不稳的迹象,至于说被人夺魂还是燃魂,这是细节问题,暂时搁置。 其次就是,这种手段是气运挡不住的,而且很大程度上,气运会助纣为虐。 别人不说,赵欣欣的两名侍女都是制修,他们在小院里,并没有嗜睡的感觉——这里靠近灵地,气运被压制了一部分。 英王听到这里,忍不住咋舌,“亏得我没把山河社稷图拿出来,拿出来也不顶用啊。” “那是仿品,”英王府的高阶化修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若是真品的话,应该挡得住这小小的魇镇之术。” 又商量一阵,大家采纳了李永生的意见:这厌胜之术,应该是由阵势发动的。 其实英王府已经在找厌胜之物了,但是死活找不到。 英王府的高阶化修,心里有点看不上李永生——这简直是必然的。 但是当他看到,不但对方的邵真人,对小家伙的看法很在意,就连本方出名难缠的滨北双毒,也对此人的说法没有异议,他终于就摆正了心态:不愧是九公主选中的人啊。 接下来,大家就谈论如何找到阵势的问题。 这就是个大难题,厌胜之术暗算人,无声无形无灵气波动,最是难以找出施术者,藏在暗处的阵势,显然也不好找出来。 “要不,还是驱动一下山河社稷图吧,”滨北双毒的高大老者建议,“就算没用,咱看一看能不能追溯出阵势的所在。” 这个建议还算靠谱,就像地球界通过弹道轨迹,推算出枪手所处的位置一样。 当然,靠谱的建议,通常总会有点无奈之处——得白白驱动一次山河社稷图。 英王犹豫一下,一咬牙,“驱动就驱动吧,这点损失我受得起。” 山河社稷图可大可小,护卫英王本人的话,不需要付出太多,但是护卫偌大的亲王府,发动一次,代价可真的很大,还会对社稷图本身造成损耗。 总之,是非常不划算的事情,但是不护卫整个王府,没办法反推阵势的所在。 英王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豁出去了,这么使用山河社稷图,起码顶他单独使用五次,而现在知道亲王府是被阵势厌胜了,他本来是可以离开王府远遁的。 不过,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不能计较成本。 关键时刻,英王府的高阶化修摇摇头,很干脆地否决,“这建议不好,你以为那些卑鄙小人,想不到王府里有山河社稷图?” 高大老者顿时语塞,半天之后才幽幽地回一句,“没准他们会以为,咱们舍不得用。” 高阶化修很无语地看他一眼,“你这是为抬杠而抬杠,我懒得理你,邵真人……还有李小友,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邵真人不说话,倒是李永生出声了,“建议什么的不着急,先搞明白原因才好动手,我和邵准证一致认为,这阵势发动之后,是通过怨念抹杀神魂。” “握草,这不是征伐之术吗?”高阶化修的眉头一皱,“执掌此术的,那都不是一般人,你可不要为了证明自己,肆无忌惮地说话。” 赵欣欣见他言辞出格,忍不住插一句嘴,“敢算计我父王的,可能会是一般人吗?” 高阶化修顿时闭嘴,不再说话了。 倒是英王对这个说法很重视,“怨念抹杀神魂,你这话有证据吗?” 李永生冲着小院一摆手,“还请英王进院里感受一下。” 英王是感受不出来什么的,但是那高阶化修进进出出地走了几趟,终于不得不颓然承认,“果然是怨念,借着气运抹杀神魂,出了这个院子之后,感受不到多少怨念。” 这时候,他想不服李永生也不行了,“那该如何反击,捉住主使者呢?” 李永生已经搞清楚了大致的眉目,知道如何反击,但是捉住主使者……这个要求很难实现,他知道得太晚了。 若是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他能得到消息,那么使出观风使目前所拥有的全部手段,捉住对方不难——就算捉不住,也能知道对手是谁。 但是糟糕的是,王府里第一时间中招的,都是地位卑下的下人,他们不敢因为自己有点瞌睡而嚷嚷得众所周知——这跟地球界一模一样。 事实上,王府的消息反馈,慢了不仅仅是半拍,可以说有四五拍——甚至十几拍。 所以捉住主使者,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永生只有恢复大半修为,才差不多能做到。 他笑着摇摇头,“捉人的事儿再说,现在先说怎么破了这个厌胜之术吧。” 高阶化修的眼睛一亮,“听起来……李小友已经有主意了?” “破这个阵,就简单了,”李永生微微一笑,看向邵真人,“阻绝怨念作祟,邵准证身负青龙庙道统,肯定比我拿手,您拿主意吧。” 我尼玛就不擅长阵法啊,邵真人心里暗骂,擅长阵法的话,随便就能赚了土豪的钱,摩天岭至于穷成这样吗? 青龙庙道统算什么,能吃吗?更别说,劳资早就被青龙庙开革了。 但是在这种场合,输人不能输阵啊,道宫的准证和官府的准证碰到一起了,他必须撑下去。 邵真人沉吟一阵之后,试探着发话,“阻绝怨念作祟不难,但是阵法激发的怨念,最好还是阵法还击。” “呵呵,该摆出什么阵法呢?”英王府的高阶化修笑了起来,“阴阳阵还是五行阵?” “阴阳阵……当然是不行的,”邵真人硬着头皮回答,“得五行生灭阵。” 高阶化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五行生息阵……你在开玩笑吧?摆得出来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一十五章模仿道统 严格来说,邵真人的回答,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 好歹也是四大宫出身,好歹也是准证了,就算说不太准确,也不会捡错的答——那样的话,还不如主动承认自己不懂呢,也省得贻笑大方。 其实英王府高阶化修的话也没错,阻绝怨念作祟,最好用阴阳阵或五行阵。 其他什么三才、四象、六合阵啥的,统统不好使,七曜阵勉强能用一下。 阴阳阵阻绝怨念的方式有好几种,原理也有好几种。 比如说阴阳混沌阵,就是化去怨念,归为混沌;而两仪阴阳大阵,则是碾碎怨念,需要战斗——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这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事实上,九九归元大阵,都是阴阳阵的一种,不过那样的阵法,不说也罢…… 总之,阴阳阵在眼下是不可取的,邵真人说得没错,能取的就是五行生灭阵。 五行生灭最合适,五行是物质基础,跟怨念不搭界,肉身的组成部分就是五行,五行生灭阵就是只认物质,不认其他的。 怨念什么的,都被挡在五行之外了,干扰不到阵势里面。 邵真人的话,说得真的没错——哪怕他是被逼的。 不过英王府高阶化修,问得也没错,五行生灭阵,你摆得出来吗? 运修修气运,灵修修灵气,依着五行修行的,全部都是灵修。 所以英王府的人,根本就没想过摆这个五行阵——运修摆得出其他五行阵,但不是四大宫道统的话,摆不出五行生灭阵来。 可是凑齐四大宫道统……那真不是开玩笑,只有在卫国战争的时候,才能见到这一幕。 和平时期,谁能凑齐这四大道统,就可以惦记金銮殿那个位子了。 四大宫同气连枝,但是同时也讲究个王不见王,玄女宫有意做什么,青龙庙有可能争一争,白虎庙和北极宫知道这些之后,绝对不会再掺乎。 当然,要是官府针对四大宫的大动作,四大宫也能联合。 就像这次助英王进京和离京,北极宫和玄女宫同时介入了,其中玄女宫弟子赵欣欣是英王的女儿,所以两家联手没有问题。 但是这种事,青龙庙就不能再介入了,要不然就犯忌了——这些只是针对英王的动作,不是针对四大宫的。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四大宫弟子合力帮助一个亲王的话,天家会怎么做? 天家就只能跑路了。 事实上,这个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道宫从不介入朝争,这是铁律,赵欣欣出现,是因为她是英王的女儿,而杜晶晶出现,是因为杜家跟韦家是世仇。 邵真人能参与这一场战斗,简直真的是……异数了。 还好,他是青龙庙弃徒,子孙庙的当家,才是他现下的身份。 然而,这三大宫的弟子在场了,还是摆不出五行生灭阵来。 所以英王府的高阶化修就问邵真人——你摆得出五行生灭阵来吗? 邵真人的嘴巴抽动一下,看一眼英王,“白虎庙道统无数,王府里寻不出来一个?” 眼下这帮人里,四大宫只欠缺白虎庙了。 英王的嘴角也跟着抽动一下,艰涩地笑一笑,“白虎庙的道统,好久不联系了。” 按规矩来说,英王就不可能接触得到白虎庙,四大宫跟亲王勾连,那成什么了? 但是英王还真的私下接触过白虎庙,当初他以为自己要坐镇西疆,肯定要跟白虎庙沟通一下,大家好相互照应——这不是为了私事,是为了应对咄咄逼人的新月国,是公事。 但是他一旦从西疆走人,就断了跟白虎庙的联系。 白虎庙的道统其实不多,根本没有“无数”那么一说,那是虚指。 除了本部,白虎庙有三个分支,也算继承了道统,就像摩天岭是继承了青龙庙的道统一般,本部是不认的,甚至跟本部的关系都很糟糕。 不过就算这样的道统,跟英王府也没什么瓜葛——双方撇清还来不及呢。 连白虎庙的道统都没有?邵真人一呲牙,犹豫一下发话,“那就七曜星光阵好了。” “这绝对不合适,”英王府的准证忙不迭地摇头,“邵准证,这里可是亲王府,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那又如何?”邵真人冷哼一声,“既然是战斗,总要有危险的。” “不可能的,”英王府准证再次摇头,见旁人都是不明觉厉的样子,少不得解释一句,“七曜阵极为凶险,双方必须死亡一方……或者偕亡。”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跟七曜有关的阵法都极为凶险,七曜星光阵更是深得北斗精髓,不是杀掉BOSS就是被团灭。 英王深恨藏在暗处的家伙,但是七曜阵凶名在外,听到这么说,他也点点头,“最好不要杀死对方的主使者,我想会一会那厮。” 其实他是舍不得打烂王府,甚至还可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大家倒也能理解。 “阴阳归一阵吧,”王府的准证叹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知道王府能弄到多少犯了死罪的司修?” 这个阵法是很残忍的,听他问的问题,就可以想得到。 “这个……”英王迟疑了起来,他不光是要考虑自己的名声,也要考虑能不能弄到那么多司修,总不能将死士用在对付一个大范围的厌胜之术上。 犹豫一下,他最终做出决定,“你们分析一下,所有人迁出王府,是否能摆脱此术?” 得了,老子玩不起,搬家行不行? “这怎么可以?”一名化修惊呼了起来,“偌大的王府,怎么能全部迁出去?而且……也太不安全了。” 就在此刻,李永生出声发话了,“王府有灵石没有?” “有,”英王很干脆地点点头,用希冀的眼光看着他,“你要多少?可以解决掉问题吗?” “六块就好,”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要准备一些精品回气丸,张道长和杜执事用得上。” “你这是何意?”王府的准证诧异地看着他,“灵石可以替代白虎道统?” “灵石我是给自己用的,”李永生呲牙一笑,“我才是制修,必须用六合元转阵,提高我的输出能力。” “六合元转阵?提高输出?”王府准证皱着眉头,这话他勉强听得明白,但是元转阵如何提高输出呢? 邵真人却没考虑这个,而是惊讶地看向李永生,“你继承的,竟然是白虎道统?不过……看你的战斗方式,不像啊。” “我确实没继承白虎道统,”李永生点点头,“但是,模仿一下还是可以的。” 模仿一下……道统?在场的人齐齐石化,谁家的道统,那就是谁家的,如何模仿? 这种事,真君也不一定做得来啊。 好半天,王府的准证才反应过来,他骇然发问,“你不是开玩笑吧?”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哪儿有心情开玩笑?你放心,应该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众人又是齐齐无语。 倒是英王干脆,他很果决地对侍从发话,“去,从秘库取六块……十八块灵石来。” 杜晶晶悄悄地拿手肘捅一下赵欣欣,低声发问,“你就一点不担心,他在吹牛?” “呵呵,”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干哼两声,“大不了开革了他,不过……我还从没看错过人。” 我倒是希望你这次看错他!杜执事很想这么说一句,但是眼前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她也没心思斗嘴皮子。 很快地,灵石被取了来,与此同时,还跟来了两名男子,都是高阶司修。 这二人一个是赵欣欣的二哥,一个是她的十九皇叔,也就是英王的十九弟。 其实这个十九,真不知道是怎么排出来的,他并不是光宗的儿子,而是光宗的侄子,其父被封在西疆,于卫国战争前夕亡故,世子仓促被封了郡王,率众抵抗新月国。 结果他那个被封了郡王的老哥,打了一场败仗之后,撇下部队跑了,死在了乱军之中,后来这一支就式微了——这样消失的皇族太多了。 英王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这么一个堂兄弟,想到大家好歹是一个祖父,就收留了此人——用自家人总比用外人放心。 当然,眼下将他喊来,主要是让他出力的,仅凭四大宫,可摆不出五行阵,中央戊己土这个位置,必须得是皇族功法,还得是赵家血脉的人来。 赵欣欣的二哥跟过来,也是这么个意思,他是侧妃所生,一心修行,前一阵才晋阶高阶司修,算是英王子女中修为最高的。 眼下喊他来,就是十九叔顶不住的时候,他得上前接手,若是十九叔顶得住,他此来也算长一长见识。 自打李永生说自己能模仿白虎庙的道统,大家的注意力一直就放在他身上。 他接过盛有灵石的玉盒,取出六颗鸡蛋大小的赤色灵石,走到小院的西边,又拿出六块玉符,刻画了几下,将玉符和灵石摆成一个圆环,自己走了进去。 然后他四下扫一眼,“好了,白虎就位,诸位各自去吧。” 亲王府的准证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发话,“你驱使一下,总得让我们过一过目吧?” “这才真是,”李永生无奈地摇一摇头,捏两个手诀,一道白光打向一块玉符,紧接着,一道气势冲天而起,正是西方白虎的庚金之气!(。) 第四百一十六章阵起求月票 众人吵吵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可以确定,李永生是真的模仿出了白虎庙的道统。 但是,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有太多人想知道了。 不过英王轻咳一声,“这些问题回头再谈,先说怎么布阵吧。” “就在这里布阵即可,”两名准证齐齐发话。 两人的观点很一致,偌大的王府,不可能布下大型的五行生灭阵,六七千亩地,起码得五名化修来布阵,要不然就得若干名司修先布小阵,再组成大阵。 毫无疑问,这不现实,尤其是白虎位的那厮,才是高阶制修。 那么就得布一个不大的阵,毫无疑问,灵地周边最合适布阵。 这里对气运有天然抵触,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然后就是要把王府里的人,都集中到这里来,只在关键地方,留守一些人。 这么布阵,也是有个假设,就是假设对方的厌胜之术是对人的。 当然,其实不对人也无所谓,若是针对区域,反而好应对,把人撤出相关区域就行了。 假如是对人的,人撤进小院之后,厌胜之术会跟着过来,这里就是战斗的场所。 五行生灭阵只是起个隔离的作用,能不能撑得下来?众人持谨慎的乐观态度。 这种利用阵势来布设的大型厌胜之术,属于消耗极强的,只要能坚持几天,对方应该会先撑不住,毕竟他们发起的攻击是无形的,比有形的攻击,成本要高得多。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推断,还需要事实来验证。 命令传下去之后,就有人三三两两地开始赶来,而王府的护卫,也开始维持秩序,将人一一安排进小院。 王府的人并不算多,但也有七千多八千号人,终究是个六千多亩的庄园,这点人真的很少。 但是集中到十几亩的院子里,人就很多了,十几亩地,一万平米都不到,合着一个人能占据的位置,也就一平米出头。 对下人来说,一平米就够了,甚至可以搞几张床摞起来,两平米能容下五六个人。 但是对皇族来说,这点面积就不够了,远远不够,尤其是一些女儿家,还要于封闭的空间,不能在下人面前抛头露面。 再有就是,王府里的下人和护卫,不能保证人人都忠心,虽然绝大部分肯定是忠心的,但是只要有那么一两个心怀叵测的家伙,英王的妻妾子女就不够安全。 所以这么小的院子里,还要划上隔离带。 院子外,除了三百多人留守王府,大部分人都进了这个小院。 听说大家可能在这里待不止一天,英王的两个女儿就先闹了起来,她们觉得地方实在太小了,尤其是起居饮食都要待在这里,如厕也要在这里,这这这……让人情何以堪? 她俩一折腾,其他的兄弟姐妹也纷纷表示,这实在太不方便了,能不能稍微扩大一点? 我们要求不高,就稍微扩大一点点…… 你们当我想啊,英王心里暗叹,实在是白虎庙道统的那厮,实力太弱了,偏偏没人替换! 但是他还不能这么说,只能黑着脸发话,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谁要嫌委屈,自己到院子外面去,我赵家子孙,文能下马治社稷,武能上马平天下。 这点苦都吃不了,也别说自己是赵家子孙了。 正闹哄着,赵欣欣过来了,她表示说,一会儿大阵一起,你们也可以走动,临时出小院也行,到时候府里的化修,能帮你们分析,哪里还能安全地休息。 说话间,四股气势就从院子外升了起来,院子中央的十九皇叔,也坐在那里,手执一块玉印,散放出强大的气势。 五股气势轻而易举地在小院上空汇合,非常轻松自然地糅合到了一起,然后各自调整一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无影无踪那只是错觉,在场的化修也不少,能非常明显地感受到,周遭多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罩子,罩子内外的气机,有显著的不同。 更有甚者,能感受到罩子内部,有明显的生灭之气。 五行生灭阵的名头极大,主要是用于战场上大范围的急救,并不是以伤人著称,生发的效果虽然不错,但是平心而论,它就是强在范围大,很多灵丹妙药的效果比它强。 然而,这阵势一般人根本不得见,再有钱再有权,也建不起这个阵势,必须得凑齐四大宫和皇族,天底下谁有这面子? 所以大部分的化修,都在细细地品味这个阵法,这可是难得的体验。 组成阵势的五人中,有四人在小院的墙外,可见的中央戊己土,看起来比较轻松。 十九皇叔手持可以借用气运的大印,驱动起方位来并不吃力。 事实上,张木子和杜晶晶也比较轻松,她们拥有道宫发下来的敕牌,敕牌同自家的肉身和功法极为契合,驱动起来也不难。 邵真人就不能取巧了,他是被开革出青龙庙的,敕牌也被收走了,那时他可以选择建立家族,但是他选择的是组建子孙庙,后来也弄到了敕牌,却跟青龙庙无关了。 不过他修为深厚,配合几个小司修,倒也无妨。 李永生是大家最担心的,是个人就知道,高阶制修和高阶司修之间,有多么大的差异。 那俩高阶司修还要借助外物,才能比较轻松地驱动阵法。 而李永生这里,不但没有外物,他甚至还得把不少心思,放在模仿白虎庙道统上。 事实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模仿道统不仅仅是花费心思的问题,其中肯定要涉及一些秘术,那可是不同道门中的立根之基,模仿的难度可想而知。 至于说那些秘术可能给李永生造成多大的困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然而大家凑过来之后,才愕然地发现,李永生中规中矩地坐在那里打坐,虽然是面无表情正襟危坐,但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吃力的样子。 从一开始,王府的高阶化修就在这里观察他,到后来,竟然有七八个化修在围观,还有四五名司修——这些是对阵法有些研究的。 这帮人的眼力很毒,交流探讨一番之后,确定是那个六合元转阵起了绝大的作用。 事实上,不止一个人感受到了,在阵法的操控之下,六块灵石稳定而且源源不断地,在向李永生提供着灵气,然后再由他放出白虎的庚金肃杀之气。 一个刚到的中阶化修,也观察到了这一点,忍不住轻咦一声,“元转阵还能如此使用?”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上前去,打算近距离好好地观察一番。 “止步!”李永生身边打坐的一人,淡淡地发话了,正是九公主赵欣欣,“他现在不能受打扰,明白吗?” 这化修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我就是观看一下,断不会影响他……其实五行生灭阵,被打断一下也无所谓的。” 五行生灭阵,有生灭两个大变化,每个变化又有六个小变化,在生之变化中,如果不是垂死的人等待救治,确实可以随时打断。 赵欣欣的脸一沉,“利真人是想单纯的观看呢,还是别有用心?” “九公主你这话,有点不合适,”中阶化修脸一沉,这个时候,“别有用心”四个字,他还真的当不起,被人认为是内奸的话,那就冤枉透了。 所以他正色回答,“我只是见猎心喜,而且这种诀窍,若是能被英王府掌握,简直……” “你不用说了,”赵欣欣耷拉下眼皮,断然拒绝,“眼下解决厌胜之术才是要紧,其他都是无所谓的……还请退后!” 旁边三名司修犹豫一下,走上前发话,“利供奉,您往后退一退吧,别让我们为难。” 这是英王府为外面四人配备的护卫,防备发生意外,虽然只是三名司修,但都是精熟战阵的,一旦施展开三才军阵,可以抵挡甚至灭杀一个初阶化修。 这样的护卫一共有九人,西北南方向各三人,区别在于,西方一侧除了三名司修,还有一个赵欣欣。 至于说东方,就只有邵真人一人——不对,还有一个小师妹管绿萝,她在一边招呼师尊。 利供奉见到司修逼过来,嘴巴抽动一下,转身就走,嘴里大声发话,“真是女生外相!” 他在英王府很受尊重,也就不怕这么说,本来嘛,这赵欣欣去了玄女宫,就不算英王府的人了,现在她不考虑王府的利益,他还说不得了? 事实上,如果能弄清楚那六合元转阵的奥秘,不光英王府会受益,利真人自己也会受益,眼下不能细细观看,真是太遗憾了。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皱一下,显然是有点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眨眼之间,一天一夜就过去了,小院里还是拥挤异常,有些人胆子大的,就敢出来透一透气了,反正厌胜之术,短期内也不会给大家造成多大的伤害。 同时,五行生灭阵也向大家证明,这个阵势真的可以克制厌胜之术。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一十七章重击 在小院里,三名嗜睡的司修,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司修之下的修者,反应有点慢,不过这也正常了,神魂受损,一天一夜能恢复到哪里去? 英王府的判断标准是,只要情况没有继续恶化,那就证明是有效的。 英王府七八千人,确实没有谁的情况变糟了。 倒是小院的生存条件,变得更糟了,一日一夜过后,大家都有饮食和住宿的刚需了,拥挤的小院里,特地又让出了几条供人进出的狭小通道。 第二天,也波澜不惊地过去了,不过根据太医检查,不少嗜睡的人,有不同程度的好转。 正经是那些没进小院、在王府里轮值的守卫,都受到了些许影响。 待他们结束轮值,进入小院之后,一个个都明确表示,这里太让人舒服了。 有人或者会认为,这只是心理暗示导致的错觉,但是大部分的高阶修者心里都非常确定,这个五行生灭阵真的摆对了,彻底地挡住了厌胜之术。 不过第三天的时候,问题还是来了,杜晶晶和张木子已经有点扛不住了,吃了好几次回气丸,这也实在没有办法,两天两夜无休止地输出灵气,真的太熬人了。 换个普通人来试一试,就算不输出灵气,你坐个两天两夜给大家看一看? 百里无轻重,就是说你走一百里路,身上背着十斤和背着二十斤,没啥区别,哪怕是负担再轻,走不动就是走不动。 邵真人那里没问题,不过他还是让出了位子,让管绿萝去驱动阵法,这是他锻炼弟子的方式,别人却是羡慕不来的,没替补选手啊。 错了,中央位置有替补选手,十九皇叔也有点扛不住了,反正有人替补,他就到一边歇息了。 李永生无所谓,坐在那里就跟个泥胎似的,根本没啥反应,连水都没喝一口。 赵欣欣想给他拿点回气丸,被他拒绝了,拿眼光扫一下灵石——有这东西呢。 第三天傍晚,赵欣欣起身转了一圈,回来跟他商量,“杜执事撑得很辛苦,我看张木子也快顶不住了,这厌胜之术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呢?” 李永生沉默了一阵,终于缓缓开口,“这是怨念作祟,夜间的威力会更大,坚持到明日辰时吧,若是还没有休止,大家歇息半天好了……你去协调一下。” 这就是五行生灭阵的好处,随时可以停下来,不需要一直维持,扛不住了可以歇一歇,了不得让厌胜之术肆虐半日,有啥呢? 当然,这个决定不是他能下的,他也只有建议权。 赵欣欣再次起身,转了一圈之后回来,笑眯眯地发话,“大家都同意了,明天早上,你想吃点啥?” “我就想睡一会儿,”李永生老老实实地回答,“吃啥,你决定好了,反正灵谷不能少了……对了,这灵石用了大半,跟殿下再要几块吧。” “最终还是跟我要灵谷,”赵欣欣没好气地哼一声,“对了,杜执事说了,子正的时候,阴去阳生,加强点戒备。” “呵呵,”李永生轻笑,“你不会以为,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你什么都知道!”赵欣欣再次站了起来,气呼呼地发话,“我去安排人蒸灵谷!” 连续三天,英王府的人,大部分都聚集在这个小院附近,以至于吃住拉撒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住不要说了,厨房什么的,都搬到了近处,也没有小灶私厨了。 做饭的人出去忙完,又会回到小院里,五行生灭阵嘛,进出自由。 不过他们做饭的效率,是极大地提高了,不出小院则已,一出院子就忙得脚不沾地,双手舞得就跟千臂观音似的,都能带出残影来。 没办法,大家都知道,小院里才安全。 外面还挖了几个茅厕,每个人如厕的时候,也跟打仗似的,蹭地一下出去了,然后大家眼睛一眨,就见到蹭地回来了——拉完了。 只有英王的几个子女,能很矜持地在院子里使用马桶,然后让侍女倒出去。 当然,使用马桶会带来一些气味,不过……谁还有心计较这个? 正经是,有没有资格在小院使用马桶,那成为了身份的象征。 一年之后,英王三子的宠妾,打伤了五子的宠妾,她泪眼汪汪地控诉——“她笑话我,说厌胜之术的时候,她能使用马桶,而我只能出去如厕!” 反正对大家来说,如厕做饭都是问题,提前安排一下的好。 李永生心里暖洋洋的,因为永馨要帮他蒸灵谷。 蒸灵谷和煮灵谷,那是两个概念,一个是饭,一个是粥,蒸灵谷用的灵谷多,恢复灵气的效果也好,这表明了永馨的心意。 “对了,帮我弄张干净一点的床,”他喊一声,休息得好才能接着来嘛。 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一个干净的女人?赵欣欣恨恨地一咬牙,毛病真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要说的是,能不能过了子正吧。 李永生有种直觉,这厌胜之术的阵势,也不过就再撑一半天。 七天是个坎儿,当然,九天和十一天,也都是坎儿,但是对方能撑过今天的话,他会重新审视双方的力量对比。 就在他的戒备中,子正即将到来……子正到来了……子正过去了…… 子正没有出问题,但是他依旧不敢放松戒备,直到卯初时分,他猛地身子一震,“来了!” 赵欣欣正坐在他身边,身子斜靠在一个侍女身上,头一点一点的,正打着盹,听到这两个字,猛地一怔,然后蹭地站了起来,“来什么了?” “最后的攻击,”李永生的声音凝重,快速地发话,“去通知其他人,最大的考验来了!” 赵欣欣愣了一愣,打了一个激灵之后,转身就走,“醒一醒,醒一醒了,这是最后一仗了……小心死在黎明前啊。” 这话真是不假,卯初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而眼下四月初,卯初能隐约见到天光了。 子正是阴去阳生的时候,而卯初是天光将现、阴阳易位的时候。 就在此时,邵真人替下了自己的徒儿管绿萝,他也感觉到到了,这是对方最后的挣扎。 英王府的少数高阶修者,能隐约感觉到,一波一波的怨念,轰击着五行生灭阵。 一开始的怨念,一般修者感受不到,但是随着一拨一拨攻击的加重,连空气都变得冷厉了起来,到最后,就有若汹涌的潮水一般,越来越快地冲击着大阵。 修者们似乎能感觉到,怨念都实质化了,将空气都带动得扭曲了起来。 这时候,就连化修都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惊悚地看着院外。 终于,在攻击到最强的时候,众人的脑海中,似乎传来轰的一声大响。 响声过后,怨念如潮水一般退去,虽然还有攻击,却是一波弱于一波,很快就消散了。 当然,对于院子里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一个夜晚是如此地宁静,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然后,众人被一系列响动惊醒了,却愕然地发现:不少人涌向了西方的白虎位。 李永生在白虎位上,凝神打坐,赵欣欣却是指挥着护卫,拦住了纷纷涌来的修者,嘴里大声喊着,“大家镇定,镇定!这厌胜之术可能没完呢,你们搞什么?” “厌胜之术应该是已经完了,”有人笑着发话,“我们就是想看一看,制修该怎么使用阵法,让自己发挥最少是司修的实力。” 凭良心说,不能怪他们利欲熏心,实在是这个阵法太逆天了,制修就能发挥出司修的实力,那么司修用了这个阵法该如何,化修用了这个阵法……又该如何? 厌胜之术一去,在第一时间内,李永生就成了大家的围观重点,极其迫不及待。 眼看就连赵欣欣都拦不住人了,英王出现了,他冷哼一声,“好了,戒备,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小心有人进攻!你们不见,好几位道长受伤不轻吗?” 大家都着急地涌向李永生了,这时候才愕然地发现,南方位的杜晶晶和北方位的张木子,都是七窍流血,身子摇摇欲坠,连坐都快坐不住了。 就连东方位的邵真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那一记强攻,力道实在太大了! 只有西方位李永生这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六块赤色的灵石,已经变为了粉色,而且是极淡的粉色,几近于白色。 他在这里闭目打坐,杜晶晶和张木子却是同时表示,“没什么,就是小小地震伤了内腑和经脉,不要移动我们,拿点伤药和灵谷来。,” 攻击者也当真了得,虽然攻击没有得手,但是能令主持阵法的两名巅峰司修震伤,威力可想而知。 错了,受伤的可不止是这二位,中央戊己土的十九皇叔,口喷鲜血,缓缓地倒在了地上——他在刚才就受到了极重的伤害,凭着脑中残留的意志,硬生生地扛住了后来的几波小冲击。 到了现在,他终于扛不住了,吐血昏迷了过去,嘴角兀自还带着笑容。 然而,五行生灭阵完成了任务,可是谁又知道,袭击者有没有后续的攻击? 所以英王说得没错,眼下真的是很危险的时候。(。) 第四百一十八章乘胜反击 就在众多修者刚刚放弃围观李永生,来到小院外戒备的时候,邵真人长身而起。 他通过神念,已经知道杜晶晶和张木子的状态了,于是叹口气摇摇头——袭击者这次的手笔,还真是大啊。 他往嘴里丢了两颗丸药,快步地绕行向西方。 就在他路过北方张木子的时候,英王出现在前方,笑嘻嘻地发话,“邵准证,真是辛苦了,快歇一歇吧。” “我不累,”邵真人摇摇头,又抬手一拱,很干脆地回答,“此次我也付出极多,英王殿下,算是偿还了您的招待了。” 他将破境之缘结在了赵欣欣身上,这样程度的出手,应该算不上准证还的人情,可是偿还英王府近些日子的招待,也绰绰有余了。 “客气个什么?”英王笑着回答,挡在他前方,“你前些日子刚刚晋阶,就如此出力,赶紧稳固一下境界吧,要不然我罪过就大了。” 邵真人虽然有些乖戾,却也反应过来,对方为何一定要拦着自己,于是微微一笑,“我有事情要跟李小友说,你放心,我可是欠了九公主人情的,不可能对他怎么样。” “我这……我不是这个意思,”英王讪讪地一笑,让开了身子,“邵准证你想多了。” 邵真人也不跟他虚与委蛇,径自快步向前,嘴里大声发话,“小李,我感应到外面的阵势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探……我去,你还在打坐?” 他通过神念感知到,杜晶晶和张木子受创,也知道李永生没事,虽然他也好奇,这家伙的阵法为何这么变态,但是他一时还顾不上计较这个——其实他对阵法就不是很擅长。 直到目睹了对方,他才惊讶地发现,小李竟然还在打坐。 赵欣欣却是迎了上来,轻声发话,“邵准证,他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受不得打搅。” “虚弱?”邵真人仔细看两眼,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什么虚弱啊,他是在破境,要见真了……这是什么样的怪胎!” “破境?”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眼中有迷茫失色,没反应过来这个词有多么令人崩溃。 “见真?”英王骇然地叫了起来,“我去,他他他他他他……他要见真了?” 亲王殿下足足说了十几个“他”字,可见有多么震惊了。 就在这时,传来几声“簌簌”的轻响,大家顺着声音一看,发现六块灵石化作了一团白色的粉末。 李永生身上亮起了一圈淡淡的白芒,久久没有散去,他却是已经站起身来,笑着一拱手,“有劳诸位护法了。” “这这这这这这……这就见真了?”英王又连着喊出十几个“这”字来。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你好像成就高阶制修,也就是在进京的途中,眼下居然就晋阶司修了? 置疑是正常的,但是李永生身上那一圈经久不散的白芒,正是见真时大名鼎鼎的异象——知见帐! 所谓见真,就是得以窥见大道,多少见闻到一些大道真谛了,这就是司修的境界。 司修晋阶化修,谓之为悟真,那就是多少领悟到一些真谛了。 化修晋阶真修,谓之为证真,那就是具备以己身验证一些大道真谛的实力了。 眼下李永生连知见帐都有了,那就是铁铁的司修了,做不得假的。 “我去!”张木子在远处听到这么一声,又喷了一口血,却是强行站起了身子,大声喊了起来,“李永生,你司修了?” “呵呵,”李永生高声笑了起来,“张道友,你且安心疗伤,咱们回头再说。” “老娘没法安心!”杜晶晶也吐了一口血,站起来大声喊,“握草,我们累成狗了,还受伤了,你小子竟然晋阶了……咱还能不能愉快地做道友了?” “我也是一不小心嘛,”李永生低声嘀咕一句,然后一抬脚,踩碎了两块玉符。 “你!”亲王府两名化修怒视着他,两人原本打算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拾取玉符的。 李永生看他俩一眼,一抬脚,又踩碎了两块玉符,淡淡地发话,“有些东西不是你们该得到的,知道得多了,并不一定是好事。” “确实如此,”邵真人抬手打出两道细小白光,将最后两块玉符也击得粉碎,轻描淡写地发话,“没事的话,你们可以离开了。” 两名化修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图谋他人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对的,现在有高阶化修帮李永生出头,他们心里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忍了。 李永生笑了起来,他觉得邵真人这人,真的有点意思,“我还以为你也想知道这阵法。” “青龙庙的东西,我还学不完呢,”邵真人傲然回答,“真要吃透师尊留下的东西,飞升都不是梦想,我犯得着觊觎别人家的东西?” “自力更生?”李永生笑一笑,“这最好了,我就佩服邵准证白手起家的豪情。” “我懒得跟你小子费口舌!”邵真人狠狠地瞪他一眼,心说这小子吃软不吃硬,我有需求的话,当然会使用合适的手段。 像亲王府那些修者,贸贸然来捡便宜,根本不可能如愿,人家见真之后,都顾不得庆贺,先来两脚把玉符踩碎——这种人,你跟他斗心机? 还是用诚意比较好。 事实上,他更在意的是别的,“你既然晋阶了,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对方气机所在?” “去,为何不去?”不等李永生发话,英王先出声了,他简直恨死了暗中的算计者。 此前他也经历过刺杀,当时就已经又惊又气出离愤怒了。 但是直到这一次,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天底下,真的有比自己遇刺还要糟糕的事情,那就是……自家老小被人一锅端啊。 英王一直以来,都活得相当自我,他虽然素有贤名,但是对帝王而言,这是很常见的。 直到他封地的整个王府,全部暴露在厌胜之术之下,妻妾子孙无差别地受到了全面的威胁,他才反应过来,这世上有些东西,比自身的性命还要重要。 所以他一定要抓住这次行凶之人,将其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出声劝阻,那也是一名中阶化修,“殿下,眼下当务之急,是加强王府的防御,寻找真凶固然重要,但是无法全力以赴。” 这话当然没错,谁也不能保证,厌胜之术就是对方的全部攻击手段。 英王沉吟一下,微微颔首,“我调集五六名真人随行即可。” “无此必要,”邵真人摆一摆手,傲然回答,“殿下想了解情况,派一两名亲信跟随即可,谁想埋伏我,也得有那份实力才行。” 这是属于准证的骄傲,邵真人虽然依旧境界不稳,但是道宫中人做事,极少瞻前顾后,大多时候都是顺应本心。 李永生闻言,也豪气大发,“好,我跟邵真人同去,无非就是晚些吃饭罢了。” 小师妹管绿萝打个大大的哈欠,“主要是瞌睡啊。” 她囿于修为不足,主持了青龙位还不到一天时间,不过其他时间里,她要为师尊护法,也没时间休息,现在上下眼皮已经有点打架了。 “咦,青龙和白虎既然都去了,又怎么少得了我北方真武?”张木子也不养伤了,电射而至,紧接着,杜晶晶也跟了过来。 果然是草莽气息啊,英王见状,心里居然生出几分艳羡来,身为皇家亲王,他是不可能如此随心所欲的——皇族固然令人羡慕,但也失去了很多人生乐趣。 他安排了两名化修和八名司修随行,不过见到九女也想跟着去,他有些不情愿。 然而赵欣欣很明确地表示,杜晶晶是我同门,李永生是我的属下,我不可能待在王府里等消息。 你跟上去,才是累赘呢!英王暗暗吐槽,但是他很清楚,这个女儿已经不算王府中人了,他只有建议权,而无法强行限制对方。 而且玄女宫的杜晶晶,是带伤出去,身为同门,小九也没有坐视的道理。 更别说,英王也猜得到,自己女儿的心思,怕是放在那个“属下”身上更多一些。 一行人骑了快马,直接闯出庄子,邵真人笑着发问,“三才杀阵,先去哪里?” “天字气息吧,”李永生也长笑一声,老邵你感应出来了三才阵,当我感应不出来? “一起?”邵真人轻拍一下胯下的马头,笑着发问,他还是有点不服气。 “走!”李永生一抬手,轻轻抽了一鞭,身下的骏马电射一般蹿了出去。 看着两匹马齐头并进,绝尘而去,杜晶晶和张木子齐齐冷哼一声,拍马追了上去。 “不就是感知能力强一点吗,”杜执事很不服气地念叨着。 当然,她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的佩服,也是实打实的。 她自己就是阵法的驱动者,最明白其中的难度了,在受到最强大的一击时,她隐约能感受到攻击阵势的气机变化,但是她连三才阵都不是特别能确定,就更别说找出阵基所在了。 邵真人能找到,这很正常,青龙庙和白虎庙本身就以战力超强著称,别的阵势可能不熟,三才杀阵一定是熟悉的,更别说……那是准证啊。 但是李永生才是区区的高阶制修,凭什么也能感受到阵基所在?凭什么?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一十九章各显神通 不止是杜晶晶不服气,一直跟她不太对眼的张木子,也忍不住感叹一句。 “简直是作弊啊,我们吐血,你晋阶……现在又来这个,嫌我俩吐血吐得不够多吗?” 赵欣欣听到她俩吐槽,只能强忍着笑容,倒是跟随的供奉和护卫,心思都放在了对四周的戒备上,没有太在意这些。 还好,潜藏在暗处的袭击者,没有再发起攻击,而第一个阵基,也顺利地被找到了。 此处距离王府差不多三十里,是一个丈许高的小土丘,周围都是庄稼地,土丘上有两间矮小的窝棚,一看就是庄稼快成熟时,守田人待的地方。 此时刚刚四月,庄稼距离成熟还有段日子,没有鸟鼠祸害,里面应该没人值守。 走到近前,果然在一个窝棚里发现了阵基,旁边还倒着一个矮小的身子。 在场的人都没有意外,驱动这么大一个阵法,一旦失败,阵法必然反噬,不死人才是不正常的。 李永生率先走向那个阵基,那是一块灰色的大石头,掩藏在一堆稻草下,他小心地挪开稻草,然后就轻咦了一声。 这阵基居然本身还带了一个小阵法,而且里面放有一片指甲和一团毛发。 李永生正在推算那个阵法,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呼,却是王府的一名化修所发出的,“异族人?” 他侧头一看,发现那矮小的身子肤色黝黑,须发浓密,虽然身子缩水了,看不出五官特征,但是可以看得出,死者的额头和颧骨极高,不是中土人种的相貌。 张木子双目一眯,隐约放射出两道白光来,然后身子晃一晃,深吸一口气,缓缓发话,“死前是化修修为。” 杜晶晶不甘示弱,走上前一抬手,芊芊玉手就虚悬在死者的头顶,她闭上眼睛运转灵气,一道灰光罩住了对方的头颅。 须臾,她也缓缓发话,“识海是空的,无法搜魂……好像是识海自爆的样子。” 英王府一名司修取出一块玉牌,在对方身上扫了一下,白色的玉牌没什么变化,细看的话隐约能发现,似乎染上了极浅的灰色。 司修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沉吟一下,他郑重发话,“不是今天死的。” “嗯?”众人闻言,齐齐侧头看了过来。 邵真人虚虚抓了一把空气,眯着眼睛感受一下,然后冷哼一声,“尸身尚温,灵气尚未全部消散,你说不是今天死的?” “我手上是仵作牌,”司修晃一晃玉牌,并不因为对方是高阶化修而退缩,而是正色回答,“是我家先祖秘制,此人死亡,起码十五天了,尸体尚温,那就应该是失魂了。” 王府怪才真多,这位竟然是仵作家族出身,英王招贤揽士,也算是不拘一格了。 “握草,”邵真人的脸色一沉,“那岂不是……傀儡术?” 人才多就是这点好处,这才多长的时间,就已经推算出很多东西了。 不过在场的人脸上都没有喜意,驱使化修为傀儡的,主使者得是什么修为,得拥有什么样的势力? 然后邵真人才看向李永生方向,眉头就又是一皱,“怎么有毛发和指甲?不是大范围的厌胜之术吗?” 厌胜之术一般就是针对个人的,取了此人的生辰八字、毛发指甲或者用过的衣物,就可以发动了,但是此次厌胜是针对整个王府的。 李永生看一眼张木子,呲牙一笑,“麻烦你帮看一下,毛发和指甲的主人,是什么修为。” “看不出来,”张木子断然摇头,“开什么玩笑,我是看身体修为,不是查天机。” “那我截取一点证物好了,”李永生截了一截头发,那指甲根本就没动,然后转身走出去,“走,去第二个阵基。” 他离开了,但是这里必须要留人,于是两名司修被留了下来,同时呼叫王府的卫队来接管此地。 王府的卫队,现在也撒出来一些,这几天,王府跟外界的联系并不通畅,危机已经过去了,那就必须尽快掌握封地内的各种动向。 接到消息的卫队,很快就派人过来,看守这个现场,看到窝棚里的阵基,来人怔了一下之后,还有点纳闷,“那帮道宫的家伙,没把阵基拿走?” “这是现场啊,东西当然是尽量别动,”留下的两名司修回答。 “别开玩笑了,”来人不屑地笑一笑,“九公主家的那位,看东西看得可紧,宁可碎了阵基,都不让别人看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一名司修狠狠地瞪他一眼,事发的时候,大家都在那一片,谁还能不知道详情?“李永生自家的阵法,凭啥让你们看?这种现场的东西,人家也不稀罕动。” “好了,”另一名司修出声和稀泥,“人家找下一个阵基去了,快张罗人过去配合,那时候可不就知道,那厮小气不小气了?” “一共有几个阵基?”来人摸出了传音海螺……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李永生等人又找到了其他的两个阵基,不出意外的,阵基旁都倒毙了一个被反噬的化修。 虽然大家知道,对王府做出大范围的压胜攻击,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看到三名化修仅仅因为阵法反噬,就这么死去,大家也难免咋舌——真的是大手笔啊。 尤其这三名化修,都是已经被抽离了魂魄,却又能控制的傀儡,从某种角度上讲,这比那些有意识的化修,可靠多了。 不过李永生可没觉得,三个化修就是全部,来到第三个阵基处的时候,他要求王府里派一个擅长天机推算的修者过来。 第三个阵基处,阵盘上有一颗牙齿,还有一根手指。 在等待王府来人的时候,李永生也终于琢磨完了阵法,于是苦笑一声站起身来,“算了,我不等了,回王府休养吧,我是又饿又困啊。” “你别着急走啊,”邵真人出声了,“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他也急着回王府,不是因为困和饿——对于准证来说,这些都是小问题,关键是,原本他高阶化修的境界就不稳,又熬了这么久,也得回去巩固一下了。 但是这也阻挡不住他的求知心理。 这一刻,他只顾求证,早就忘了李永生才仅仅是初阶司修,还是今天早上刚晋阶的。 “这些指甲、牙齿什么的,应该是怨念来源,”李永生一边打哈欠,一边向马匹走去,“应该最少也是化修,十有八九跟英王府有关……哈啊,不行了,必须休息一下了。” 一行人匆匆跑回去,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一顿饭,就跑进灵地里呼呼大睡了起来——司修对睡眠的要求就不高了,但是三天三夜不停歇地驱动阵法,真的是身心疲惫啊。 直到傍晚,他们才渐次起身,而王府这边,又做好了丰盛的晚宴招待他们。 世子出现在晚宴上,吃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表示三名化修傀儡的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了,从血统上讲,都不是中土人。 两名新月国血统的,还有一名是伊万国血统的,当然,血统仅仅是血统,中土国西北方,也有伊万人生存,其中不少都在新月国境内,也信奉了真神教。 所以这主使者极有可能来自新月国。 不过紧接着,世子提供了另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果不其然,那阵基内的牙齿、指甲之类的,全是属于化修的,三个阵基,来自于六名不同的化修。 通过天机推算,这六个化修,果然是跟王府有仇的——严格说,这六人是跟王府的九公主有仇! 就是上一次韦家在河间府埋伏赵欣欣一行,一场大战之中,斩杀的六人! 上次大战之后,这死去的六名化修,都移交给了官府,有化修是自爆的,但是自爆也不能爆得一干二净,总要留下些指甲、牙齿之类的。 现在就是有人利用他们六人的零件,布下大阵,引来相应的怨念。 化修的怨念,比一般人的怨念可怕多了,若是死了很久的化修,那无所谓,但是新亡的化修,有很强的因果线,而且有相当大的戾气。 亲王世子还是比较厚道,他并没有认为,主使者就一定是李永生或者赵欣欣引来的——英王府得罪的化修海了去啦,只不过最近王府修身养性,得罪的化修,也就是这一波了。 再往前数,不说英王府,就李永生帮赵欣欣斩杀的化修,也不止一个,不过那都是比较久远的事儿了,怨念基本上也都消散在天地间了——一如业火红莲。 所以,世子没有强调这恩怨是赵欣欣结下的,他强调的是,送上去的尸身被人利用了。 这就是传说中“细思极恐”!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没有人愿意说话,果然还是朝争使然! 就在这时,英王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声笑着发话,“本王来得晚了,诸位海涵,此事已经报于宗正院,宗正院已知,五行生灭阵再现中土,很快就会派天机殿的人前来。” 他笑得很开心,但是张木子、杜晶晶等人闻言,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第四百二十章是真君吗 现场沉寂片刻之后,张木子沉声发话,“天机殿的人能来,是好事,但是五行生灭阵再现中土,英王你这是何意?想让四大宫卷入朝争吗?” 有些话杜晶晶和邵真人不合适说,她却是无妨的。 英王淡淡地看她一眼,吩咐一声,“拿酒来,我先敬在座的道长们一瓯!” 一瓯酒马上就被端了上来,英王端着酒瓯,四下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他抬手擦拭一下嘴角的酒水,大有深意地看一眼张木子,“五行生灭阵,我真的很想瞒住,但是……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瞒得住,与其等别人打小报告,不如他自己主动捅出来,否则麻烦更大。 “父王,坐下吃点菜,”赵欣欣站起身来,柔声发话,“张道友是有些急了,但是五行生灭阵,对我们四大宫来说,也是禁忌,您应当省得。” 英王当然省得,若有道友陷入朝争,四大宫共击之! 不过他也挺委屈,这七八千人都看到了,我瞒得住吗? 真要隐瞒又被泄露出去的话,金銮殿的那位皇侄又会怎么想? 所以英王只能悻悻地一笑,一摆手,旁边有侍卫过来,为他摆了一把椅子。 他一屁股坐下来,扫视一眼四周,“关于凶手,你们讨论到何种程度了?” 顿了一顿之后,世子发话,“我们正要讨论,父王,您忙了一天,先用点饭?” 英王点点头,他确实是跑了一天,不多时,有人递上来一份羊羹,几张大饼,他用大饼蘸着羊羹吃喝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发话,“你们继续。” 英王世子很有两把刷子,事实上英王被大家看好,跟世子也有一定关系——不是教子有方,而是后继有人。 世子并不胡乱抢风头,而是看一眼李永生,“此番的厌胜之术,李大人当有精研,还请大人看在九妹的份上,一开大家的茅塞。” 李永生升位成了李大人,这还是大兄哥的称呼,而且不是空口请教,是仗着“九妹”的面子。 李永生羞涩地一笑,“哎呀,我的境界还未稳,正想回去打坐,大家一起探讨好了。” 多好的年轻人啊,知情达理。 他够谦虚,邵真人可是不耐烦了,他还想长一长见识呢,“李小友,谦虚得过头,那就是虚伪了。” 其实李永生是真没什么可说的,通过琢磨厌胜之术的阵法,他大致弄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这次的厌胜术,就是引动那六名化修的怨念,攻击整个王府。 不过怨念之类的东西,只能对意识和神魂造成伤害,而此阵法的攻击,是消磨掉魂魄,而不是摄走魂魄,事实上,这种针对亲王府的攻击是大忌,将魂魄摄走也没用。 至于说气运拦不住,灵地周边没啥影响,这都是小关窍。 最关键的是,李永生发现了一个掠夺怨念并化为己用的手段——亲王府若有人的魂魄被消磨殆尽,肯定会残存或多或少的怨念,而这怨念会转化为厌胜之术的助力。 按照这个推断,六个化修的怨念,加上三个化修的驱动,这个阵法完全可以将王府中人一网打尽——化修或者不会全部死掉,但是能跑掉多少,那也很难说。 听到这里,英王忍不住脸色一沉,“竟然是如此邪恶的阵法?” 被杀的人残留的怨念,还能助纣为虐,这阵法当真称得上邪恶了,一旦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将中土国搞得白骨遍地、赤地千里都很正常。 邵真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此种手段,倒像是新月国所为,国战时有类似的阵法。” 他是亲身经历过卫国战争的,对很多东西都很清楚,不像后来的小辈,接触不到国战中很多禁止外传的机密。 英王身为亲王,也知道很多机密,他冷笑一声,“但是这阵法,中土国也有人学得了一些,未必就是新月国所为。” 他非要这么认为,别人也没有办法。 不过也有人认可他的观点,比如说世子,“父王这话,很有道理,我看这厌胜之术,也未必就是要灭绝王府,万一大家四散出逃,还是有可能撤离的,主要是制造混乱。” 赵欣欣冷着脸,瞥一眼李永生,是这样吗? 李永生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世子还是将事情想得简单了,若是真君出手,谁跑得掉?” 世子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起来,那是气极而笑,“我王府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吧,怎么能惹动真君出手?而且……谁家真君敢如此?” “还真可能是真君出手,”邵真人却不照顾他的情绪,淡淡地发话,“役使那三个失魂化修操控阵法,攻击这么大的王府,没可能是真君吗?” “那真君何不……”世子想问真君何不直接对王府出手,然后他才反应过来,真君是不可能直接对王府出手的。 真君出手,涉及天道变化,首先天机就很难遮蔽,而且,他攻击的是亲王府,王府大约是挡不住真君的攻击的,但是记录下真君的气息,却是不难。 皇家就是皇家,底蕴极其深厚,就算惹不起对方,也有手段留下对方身份。 “真君可以在王府外埋伏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若是亲王府真的不查,只剩下十余化修想要脱身的话,保证脱不了身。” 真君不能攻击王府,那是因为王府有各种防御,有大气运可借用,也方便记录下袭击者身份。 但是府中之人一旦离开王府,真君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手了。 所以布阵之人,还真有可能灭绝英王府一脉。 英王听到这话,脸色也黑了下来,他看向邵真人,“我王府外,真的可能埋伏着真君?” “就算那时埋伏,这会儿也撤走了,厌胜之阵已破,他留着做什么?”邵真人懒洋洋地回答。 然后他看一眼李永生,“至于那三具傀儡是否为真君操控,我也不精通阵法,你还是问李小友吧。” 英王的目光,再次看了过来。 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也可能是巅峰真人操控的,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英王的脸顿时黑得不能再黑,世子也是一脸的惊悚,“你是说,十有八九是真君操控的?” 李永生实在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可还不能不回答,“若是有三名巅峰化修,各操控一名傀儡也是容易的……毕竟傀儡死亡,他们也要受到反噬,一名巅峰化修,不太可能同时操控三名傀儡。” 真相就是这么残酷,他早就想到这一节了,但是……说出来徒乱人心。 三名巅峰化修好找吗?不好找!但是普通的化修,吃不住大阵反噬加傀儡反噬。 “巅峰准证?呵呵,”英王干笑一声,竟是有无限的唏嘘,“巅峰准证都忙着证真呢。” 这是大实话,巅峰化修并不比真君的数量多到哪里,不能证真的巅峰准证,会比较快地陨落,但是一旦成就真君,能活很久。 而且身为巅峰准证,证真才是第一要事,其他都可以放到一边。 像围攻英王府这种事,对巅峰化修而言,也是个比较危险的任务,首先任务就不太容易完成,其次,万一消息传出去,还想证真?等死吧! 想请到巅峰化修出手,并不比请一个真君出手容易多少,至于说请到三名?那只能呵呵了。 至于说巅峰准证出手,再加上三名化修傀儡,和六股化修怨念,为何不能攻破五名司修组成的五行生灭阵——姑且将李永生也算成司修,还要考虑被反噬的危险? 因为厌胜之术的攻击是无形的,比有形的攻击要难。 总之,英王这是反应过来了,不是十之八九有真君出手,而是九成九是真君出手。 当然,真君也是惜身的,见厌胜之术失效,就果断抽身走人了,战略意图失败了,多杀几个人,有意思吗?万一暴露了,还不够头疼的。 赵欣欣斜睥李永生一眼,“永生,真的是真君出手?” 情急之下,她都顾不得称呼他李掌柜了。 “定然是真君出手,”这一次,是张木子回答了她,她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若是三名巅峰准证,咱们出去查找阵基的时候,人家不会出手吗?” 真君不便随意出手,但若是巅峰化修,为了泄愤,杀几个人再走也是无妨——遮蔽了天机即可,而真君的天机,会跟天道有交集。 想清楚这些之后,一时间,在座的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趣。 “禀报殿下,”一名侍卫匆匆闯了进来,“天机殿幽思真君,已经入了大名府。” “刘师来了?”英王刷地站起了身,兴冲冲地发话,“快,备轿……不,备马,我要亲迎刘师,谁还一起去?” 世子马上站起身来,其他人却是没什么反应,摩天岭的小师妹管绿萝已经站起来了,见到恩师没什么反应,呆了一呆之后,又坐了下来。 此刻在灵地里待着的,不是道宫中人,就是跟道宫有关的人,天机殿的真君是很牛叉,但是道宫的人需要在意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二十一章质子? 英王和世子匆匆而去,李永生看一眼赵欣欣,“这就是你家在天机殿的底蕴?” “幽思真君不过是教授过父王一些东西罢了,”赵欣欣懒洋洋地回答,很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也就是父王认这个师生情,人家却是未必认……正经是无心真君跟我家更惯熟一些。”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但是对英王而言,天机殿能派他的半个师尊——幽思真君来,总是比派来其他真君强很多。 真君是一炷香之后到来的,整个王府灯火通明迎接,不过灵地这边的道宫中人,都没有去凑那个热闹。 然后就是一晚上的忙碌,李永生等人则是按部就班地打坐,该疗伤的疗伤,该稳固境界的,则是稳固境界。 直到第二天早上,王府派人将饭菜送过来,也没有说幽思真君要见他们。 既然真君无意召见,大家就更不凑热闹了,赵欣欣倒是问了两句,知道真君一大早出去了,去王府外探查天机。 众人对官家的真君不感兴趣,却也没谁敢私下议论,就这么一点距离,敢嚼真君的舌头根,那才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在接近中午的时候,风云突变,有王府中人匆匆跑来,“启禀九公主,荆王十三子求见!” “啊?”赵欣欣听得就是一愣,荆王比她老爹大十余岁,十三子是嫡子中最小的一个,现在应该还未成年。 张木子和杜晶晶在静室养伤,邵真人在稳固境界中,李永生虽然也在稳固境界,但是一直分心关注灵地里的小院。 听到这话,他起身推门而出,“有没有搞错,荆王的人……这不是送肉上门吗?” 捉拿荆王一系的人马,是天家下的旨意,此刻天机殿的人尚在王府,就算英王想徇私,那也不可能。 而且,此子来求见已经入了道宫的赵欣欣,这又是什么鬼? 赵欣欣见他出来了,侧过头看一眼,“要不要见?” “随便你,”李永生笑着一摊手,“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的。” 赵欣欣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吩咐一声,“那就隔壁小院相见吧。” 隔壁小院,就是此前他们住的院子,王府的人在里面住了三天,就算大家都很小心,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正好邵真人等人都需要灵地休养,所以大家搬到灵地的小院来居住——他们帮了王府这么大一个忙,英王当然要准的。 赵欣欣和李永生走过去的时候,小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当然,那些踩踏过的花草,怎么也不可能马上恢复,在无声地提示着他们,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荆王的十三子已经在小院里等着了,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青衣小帽面色白皙,脸上还残存了些许的惊恐,他的身后,是一男一女两名司修,也是普通人家的打扮。 见到赵欣欣进了院子,少年从石凳上长身而起,深施一礼,“见过九姐姐。” “几年没见,十三弟长大了啊,”赵欣欣微微颔首,“怎么不进屋坐?” “有真君在,怎么能进屋说话呢?”少年艰涩地回答,一脸的无奈。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不好,想他乔装打扮,一路担惊受怕地赶来,途中不知道遭遇了多少磨难,才赶到了大名府。 哪曾想,他在王府门口一通报,就得知天机殿的幽思真君,正在王府。 消息报进王府,真君也不是老糊涂,明确表示说,我是天机殿的,不是因果殿的,怎么处理来人,是你英王府的事,我不过问。 英王也头大,来的是哥哥的嫡子,要是个庶子,那说扣就扣下了,但这是嫡……幼子啊。 尤其是,他也实在被层出不穷的刺杀搞烦了。 特别这最近的一次,若不是机缘巧合,李永生看出邵真人要晋阶,将真人挽留了下来,道宫中人一旦离开,整个英王府都可能完蛋——毕竟是有真君在王府外虎视眈眈啊。 尤其是昨天赶来的刘师,也没有否认此前可能有真君在王府外守候。 当然,幽思真君也没有明确表明,有真君曾经出现的迹象,然而,没有否认就足够了。 所以英王索性心一横,直接将侄儿招了进来:有啥事你就说。 然而这十三王子不是个胆子大的,他能前来传话,就是因为年纪小,而且是嫡子。 荆王此举,相当于是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几个兄弟手上,你们想关就关,要是觉得可以杀无赦,那就杀掉好了,左右不过是令皇族心寒。 他要做的,就是让几个兄弟知道,自己承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我把儿子都送过来了,你总得听他说两句吧? 十三王子听说,有天机殿的真君在,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话都说不出来,就是哭着喊着要见九姐姐。 英王一看,这孩子被吓到了,也没辙了,那就把人先送过去吧,反正总共一个孩子俩大人,赵欣欣那边好手多了去啦,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十三王子见了赵欣欣,才战战兢兢地表示:我父亲是冤枉的,他遭遇太多刺杀了,结果有手下人不忿,铤而走险意图报复,却被天家发现。 而荆王现在三湘起兵,也不过是想保护自己——他在三湘的根基并不深。 荆王派人来找英王,就是想让这个素有贤名的弟弟出头,几个亲王联保。 至于说英王府这边屡次遇刺,荆王也有耳闻,他认为这里很可能有国外势力的参与,挑动赵家来一场大内斗。 不过他保证,从来没有派人对英王府下过手——你若是不信,我这个十三子,就暂时借住在英王府了,等所有的刺杀事件都水落石出,再放他回来。 这是主动送质子上门的意思。 总而言之,荆王表示自己也是被逼无奈,他还很着紧赵氏江山。 所以他认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多几个亲王联保,我们保证不反叛,但是天家也要承诺,不对这些亲王下手。 反正赵氏的江山,还是要赵家人管理,一旦发生内斗,不但国内黎庶受苦,国外的势力更有可能乘虚而入,瓜分中土国。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允许亲王自行管理封地所在的郡州,那是最好的。 荆王不顾自己的嫡子年幼,令其不远万里受尽磨难来英王府,传递的就是这样的消息——这种事派个外人来传话,根本不足以取信于英王。 其实就算派嫡子来,也不代表荆王一点反意都没有,金銮殿上那个位子太重要了,为此损失几名嫡子,也不足为奇。 从来无情最是帝王家。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赵欣欣看着他,久久无语,最后才长叹一声,“十三弟,九姊已经入了道宫,这话你该跟我父王说啊。” “有天机殿的人在,我不敢啊,”十三王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抬头看一看院子上空,战战兢兢地发话,“那位真君,应该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吧?” “何止真君,只要是王府内的,真人也听得到,”赵欣欣无奈地一拍额头,“这事儿,我回头会告知父王的,看你满面风霜,就在院子里歇息了吧。” “谢谢九姐姐,”十三王子又施一礼,长长地出一口气,“这一路真的辛苦,九姐姐,我从小到大,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你会保护我的吧?” 看他这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赵欣欣微微一笑,“放心,在这个院子里,谁想动你,还真得我同意。” “那就麻烦九姐姐了,我得先沐浴一下,你这里有玫瑰花露没有……不方便的话,随便什么花露都行,”可怜的十三王子,哪里吃过这种苦? “九姊身入道宫,哪里来的你那么多毛病?”赵欣欣瞪他一眼。 “好吧,有热汤也行,”十三弟讪讪地一笑,然后眼珠一转,“九姐姐,你这么大的名头,能接引我进十方丛林吗?” “九姊尚未筑基!”赵欣欣冷哼一声,“你洗个澡,好生歇息,没准是一场郡王的富贵,瞎起什么哄!” “我是真不想在王府了,”十三弟苦笑一声,“此次前来,我都做好被杀头的准备了,但是父王有命,不得不来……唉,生在王侯家,又有什么好了?” 赵欣欣笑了起来,“多大个小屁孩儿,学别人悲春伤秋?你若生在黎庶家,哪里来的玫瑰花露,供你洗澡用?” 十三弟终究还小,见这个九姐姐言语和蔼,就又悻悻地说一句,“没有玫瑰花露,总好过掉脑袋吧?” 接下来,他就选个房间,进去洗澡了,不过没过多久,英王走了进来。 正好那两名司修护卫还在,他抬手招一下,淡淡地发问,“荆王派出几个儿子来?” 两名司修对视一眼,男司修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启禀殿下,这种事,我们这些下人哪里知道?不过……三四个是有的,您这里来的是十三少主,是王爷最重视的。” “那是啊,必须得重视,”英王哼一声,“我这儿是幽州郡,我又风头够足。”(。) 第四百二十二章暗战不已 两名司修见英王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 然后英王就又发问了,“襄王那里,派了谁去的?” 他和襄王,是篡位呼声最高的,但是偏偏的,两人的关系曾经还不错,后来才越走越远的。 尤其是发生韦家刺杀事件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更不好了。 荆王府来人也猜到了一些,男司修苦笑一声,“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那就是派人去了,”英王冷哼一声,抬头看一眼四周,“刘师进来坐一坐吗?” 周边没有任何的反应。 但是在场的人也不敢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良久,小院上空才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有若银铃一般,“此间事我已经知道了,殿下自去忙碌即可,此事我要告知殿里的。” 李永生听得忍不住咋舌:原来英王拜了一个女人为师? 没过多久,英王府的下人来报,“幽思真君已然离开了。” “他总还是要告知天家的,”英王长叹一声,很是有点意兴索然。 然后,赵欣欣问出了一个李永生想问的问题,“咱们家的防御,能防住真君的窥探吗?” “这是亲王府,当然没问题,”英王很干脆地回答,不过下一刻,他觉得话说得有点满,少不得又补充一句,“如果他不想被咱们发现的话。” 小偷和强盗能一样吗?李永生听得有点想笑,“我估计他不希望被发现。” 接下来的话,真君听不到了,但是大家猛然间发现,似乎也没啥话可说。 过了一阵,又是李永生出声,“幽思真君,是个女人?” “幸亏他听不到,”英王白他一眼,“要不你就死定了!” 原来这幽思真君是个男人,生于澌水河畔,本名刘澌,性情阴柔,很有点性格错乱,时而如男子一般豪迈,时而如女儿家一般娇柔。 但偏偏是这样的人,最合适推断天机,他有女人的细心,又有男人的脑洞,所以被赵家用海量的资源,硬生生堆出了一个真君来。 他教过英王,有点师徒之情,但是他更为皇族考虑——没有赵家的支持,就没有他的今天。 赵欣欣出声发话,“父王,十三弟的话,您怎么看?” “我怎么看,很重要吗?”英王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关键是看天家怎么看吧,刘师已经回顺天了。” “三皇伯说,他是无辜的,”赵欣欣的眉头微微皱起,“咱们就任由天家折腾吗?我觉得,总要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才好。” 女人终究是感性的动物,她看着十三弟的样子,真的是很可怜,而且自家父王,也在承受这种无妄之灾,她本能地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英王嘿然不语,良久,才叹一口气,“你先招呼好你的十三弟吧。” 赵欣欣闻言,有点纳闷,“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懂个什么,”英王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那小屁孩儿找你,目的不一定单纯。” 赵欣欣的脸,顿时就红了,委屈地发问,“怎么不单纯呢?他那么小!” “好了,”李永生及时出声,“我想,殿下的意思是说,荆王在三湘起事,当然希望得到玄女宫的支持。” 玄女宫所在的玄女山,就是位于三湘和百粤的交界处,朱雀城名义上归百粤管,事实上是一块飞地,全部都位于三湘境内。 赵欣欣顿时愕然,愣了一愣之后,侧头看向那一男一女两个司修,沉声发问,“荆王府真是这么想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瞒着这两人,因为没必要。 一旦发现这两人有问题,杀了就是了,反正他们逃不出英王府的控制范围。 别说俩司修了,就是十三王子,目前也是朝不保夕,没准什么时候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区区的两个司修,算得了什么? 想起来也挺讽刺的,在黎庶眼中,高高在上的司修,生死只在上位者的一念间。 想当初李永生在博本院,曾经被小小的制修和司修,折腾得焦头烂额。 男司修面无表情,女司修勉力笑一笑,“这您得问十三少主了,我们不好说。” “不好说,你答什么话?”赵欣欣厉喝一声,抖手打出一道白光,直接将女人击得飞出老远,“你不懂,就闭嘴!” 这一刻,赵欣欣终于展示出了自己的傲娇属性,她本是看着十三弟可怜,没想到自己又可能被算计了,这令她心乱如麻,于是悍然出手。 当然,她尚未晋阶制修,出手的力道很是一般,或许能击伤制修,击伤司修那就是笑话了。 不过那女司修也不敢抵挡,硬生生地被击飞。 男司修见状,忙不迭单腿点地跪下,“小人该死,任凭九公主发落,还请您息怒。” “唉,”赵欣欣意兴索然地叹口气,不再说话。 英王见这两个司修恭敬,也没多计较,而是饶有兴致地发问,“我三皇兄遇刺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呢?” “启禀殿下,那是在吴军役使遇刺之后,”男司修恭恭敬敬地回答,“荆王殿下先是被人下毒,然后又在出行路上,遭遇阵法埋伏,还有……” “不用说了,”英王一摆手,对方可能说的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反正他暂时没办法验证,“他派的人,刺杀了谁?” “殿下,是王府客卿擅自出手,”司修又跪在了地上,顶撞亲王是大罪,但是他必须为荆王开脱,“那是世子的半师,世子遇袭受伤,大家都很不忿。” 看来不止是英王的子女被刺杀,荆王也受到了类似待遇,要命的是,世子还受伤了。 英王冷哼一声,淡淡地发话,“我并没有问刺杀的原因,这并不重要。” “刺杀的是……”司修报了三个名字,没什么要紧的官儿。 不过其中一人是前巡荐部部长之子,这个部长跟坎帅是对头,曾多次弹劾坎帅,而其人又跟坤帅交好。 大量辛秘,从这司修嘴里说出,众人直听得目瞪口呆。 英王听得却是有点心不在焉,刺杀的事儿,他经历得比荆王多出很多,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沉默片刻之后,他出声发问,“荆王起事,占据几个府了?” 司修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只是驱逐了五个知府,并未伤人。” “五府之地了,”英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杀人还是好的。” 就在此刻,十三弟沐浴完毕,过来见过皇叔。 “不用多礼,”英王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这个院子,现在归你住了,需要什么,只管跟下人吩咐,一路辛苦,先多休息几天。” 短短几句话,就算是将人软禁了起来,不过他终究是个做叔父的,不能摆出恶形恶相,说得还算是和蔼。 十三王子犹豫一下,壮着胆子发问,“叔父,我是否能去隔壁找九姐姐玩耍?” 赵欣欣一听,火气又上来了,还打算通过我,拉拢玄女宫下水? 不过她不会跟一个小孩子发泄,说不得呲牙一笑,“九姊这边有师门的事,却是不方便。” 英王离开这里,就来到了隔壁的灵地小院,见其他人都在修炼,知道不好轻易打扰,于是跟赵欣欣约定,晚上我再过来,跟诸位道长饮酒共醉。 当然,饮酒只是个托词,当天晚上,一干人得了消息,从静室走出来。 几杯酒过后,英王提出一个要求,他希望几位道长在多留几日。 其实以英王府的底蕴,并不差他们这点力量,王府里有二十多个化修呢,但是这种时候,多一份力量就是一份力量。 再说了,前两天的厌胜之术,也真的把他吓怕了,面前这些人里,虽然除了一个高阶化修,其他都不值得一提,但是道宫中人是灵修,还掌握着不少秘术,没准什么时候就用得到。 面对英王府的挽留,众人也不好推辞,虽然这一趟出来,耽搁的时间不短,但是现在除了身上带伤的,就是需要稳固境界的,王府愿意借用灵地,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但是邵真人还是提出了问题,“殿下,我们要在王府待多久?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摩天岭了。” “这个我也说不好,”英王无奈地摊一摊手,“不过,我想超不过一个月吧,三皇兄使出这么一招,金銮殿上的那位,估计很快会做出反应。” “这个估计用不了多久,”邵真人闻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着发话,“不得不说,荆王这一步棋走得,令金銮殿那位挺坐蜡的。” 从来谋反都要藏着掖着,荆王可好,直接发动全族的力量,声讨今上了,甚至不惜派出自己的嫡子传信,证明自己有多冤枉。 然而,就是这样的当面锣对面鼓,让今上无法再回避,有些事情必须摊开来说了。 “嘿,我这个皇侄,”英王不屑地摇一摇头,“眼高手低,什么都没掌握在手里,就想着清洗了,生怕被人小看,我看他回过味儿来,也未必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 就在此刻,又有下人来报,“王上,有宁王府来人求见。” (更新到,双倍月票,大声召唤。)(。) 第四百二十三章世子的小心 “宁王府?”英王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发话,“着王妃见他们,有什么消息报过来。” 宁王是先皇长子,今上见了也要尊称一声大兄。 不过这个长子生性怯懦,为人没什么主见,娶妻裘氏,却是朝中豪门,据说宁王府里,很有点牝鸡司晨的意思。 正是因为如此,英王吩咐由王妃接见来人,而且他本来就是宁王的叔父,差着辈分呢。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说是襄王着人质问宁王:前一阵我遇刺,动手的是不是你的人? 宁王觉得冤屈得不得了,我虽然是今上的皇兄,但不是一个妈生的啊。 而且,你当就你遇刺了?我还遇刺了呢! 原来三个月前,宁王出游大河,遭遇奇怪的风浪,差点打翻了王船,更奇怪的是,他身上虽然也有护符,竟然被冰凉的河水激到了。 回去之后,他病了足足有一个多月,据说是至今元气未复。 裘氏就不干了,说这一定是有人要害你,咱得报知今上知晓。 难得的是,一向软弱的宁王,打定主意不上报,因为他担心,这事儿就是自家兄弟做的。 为啥呢?因为他才是先皇长子,按理来说,他才最有资格继承大宝。 先皇很早就立储了,但是“立长”之声,从来就没有断过。 尤其是先皇在晚年的时候,有点后悔早些年的铁血大清洗了,觉得做事太严厉,有伤天和,也不利于统治。 他原本是不喜欢这个懦弱的长子,但是后来越来越欣赏他了,觉得中土国在铁血清洗之后,有这么一个宽厚的天家,才是最合适的。 张弛之道,原本也是天道。 然而先皇又不喜欢外戚——太皇太妃压得他就很难受,所以宁王妃裘氏,也不为他所喜。 宁王知道自己的兄弟忌惮着自己,而且遭遇怪风,也不能说一定是有人要害自己,所以他就将此事压下了。 但是襄王派人质问,就是他不能忍的了,正好他也接到了荆王的通传,索性派人进京诉苦:我规规矩矩地做我的宁王,啥事儿也没干啊,怎么一桩桩的横祸,就撞到了我头上? 他肯定不能只跟今上告状,万一天家正想收拾他,这不是把由头都送上去了? 所以他索性也学着荆王,所有亲王,我挨个通知一遍。 英王听完传话之后,脸上表情煞是怪异,最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就开始了?一个……接着一个?” 就在此刻,世子匆匆赶到,“父王,宁王的事……咱们是不是要拿个章程?” “唔,”英王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依你说,该拿个什么章程?” 世子左右看一下,心说你们都坐着,让我站着说话? 我是不是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跟父王说这事? “好了,没有外人,”英王一摆手,心说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机警了,不枉我一番培养,“坐下说话,你说拿什么章程?” 世子寻个石凳坐下,“荆王自辩了,宁王也自辩了,咱们是不是也随个大流?” “哦?”英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扬下巴:你继续说。 “有些人的遇刺,根本就不是真的,”世子气呼呼地说话,显然是心里很不公平,“别人不说,就说襄王殿下,怎么可能有人行刺他?” 襄王这混世魔王,是中土国第一个不能惹的亲王,有太皇太妃罩着,谁敢行刺他,他绝对有胆子把天都捅个窟窿出来。 今上是绝对不会派人行刺他的——只须耐心等待即可,太皇太妃大行之后,随便出一根小手指,就碾死他了。 旁人行刺他,太皇太妃一怒出手,就可怕多了,而且今上还必须得全力破案,其他亲王也得屁颠屁颠地配合——敢不配合的,有种出来走两步? 行刺他,会遭到倾一国之力的调查,谁吃傻逼了,去做这种事? 英王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就那么确定,他没有遭遇刺杀?” 世子知道,这是父王的考校到了,于是伸出三根手指,“其一,他若遭遇刺杀,必然会宣扬,他是铁了心往天家身上抹黑的,没可能有机会不会不用。” 世子快速发话,并不给其他人出声置疑的机会,“其二,就算他真的忍住了,不去声张,等到关键时刻再发作,但是太皇太妃忍不住,她是藏不住心思的脾气……到目前为止,咱们没有听说,太皇太妃因此事发作过。” 这个理由不错,但也不算绝对。 “其三,”世子侃侃而谈,“就算他俩都很沉得住气,但是王叔身边的高手,还是有数的那几个,若是真的遭遇了刺杀,太皇太妃起码要暗暗派遣两殿的高手过去吧?” 这个理由,就令人无可辩驳了。 英王嘿然不语,半天才微微颔首,“终于是长大一些了。” 看他愁眉不展,赵欣欣有意哄他开心,于是捂嘴轻笑,“才‘一些’?我看大兄比您也不遑多让了,他有哪里说得不合适吗?” “这个你就无须知道了,”英王微微一笑,然后又看一眼世子,“小九说你比我不遑多让了,你也这么觉得吗?” “孩儿不敢,”世子吓得离开座位,就单腿跪下了,“九妹天真烂漫,久在道宫,说话难免没有分寸。” 李永生看得这才反应过来,合着除了皇位要争,英王世子这个位子,也是要争的,怪不得永馨一句话,把世子吓成这样。 英王再怎么贤名在外,对这样的事,也不能不敏感。 所以世子必须点一下,九妹已经是身入道宫,说的这些都是无心的。 “嘿,”张木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心里越发地看不起这些无聊的争执了。 不过英王的反应很不错,他笑一笑,“起来吧,你又没做错什么……小九看好你,对于咱家来说,又不是坏事,父王百年之后,还指着你俩同心协力,经营好家族呢。” “咱家还指着您掌舵呢,”世子小心翼翼地起身,“像宁王这样的事儿,我就一窍不通。” “不通就多想一想,”英王一摆手,“你觉得我该不该也写这么一个东西?想到什么说什么。” 世子愁眉苦脸想了好一阵,试探地发话,“我觉得写不写没关系,咱家就是个靶子,遇刺遇得太多了,根本不用宣传,可是真的不说,又有点不甘心……或许需要个契机。” 英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会是什么样的契机呢?” “这个我说不好,”世子慌乱地摇摇头,“还望父王指点迷津。” “等襄王的书信吧,”英王也懒得再逗他了,懒洋洋地发话,“襄王不动,咱们不动,襄王一动,咱们跟着动。” 世子的眉头一皱,“可是他才被老太妃斥责了,会上书吗?” 英王冷笑一声,“就算他想不到,他身边总有人能想到,总不能是一窝傻子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又有人来报,有襄王使者来了。 世子出去接待一下,不多时又回来了,“襄王致书说,韦家袭击九妹一事,他也异常愤恨,但是此事他并不知情,愿意赔偿王府灵石十块,九妹那里,他还有心意。” “看看,这就是了,”英王不屑地一笑,“我在京城两月,也没有等到他的解释,我还以为他永远不会解释了呢……荆王倒是走了一步好棋。” 世子想的却是别的,“他会不会也四下发书,说自己多次遇袭?” “肯定会的,我这个兄弟,做事一向如此,”英王淡淡地发话,“他先致书于我,将这一段因果揭过,然后再叫屈,省得他自己被动……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 “想得倒好,”世子气得冷哼一声,“他的致书,咱们也得接受才行。” “他就不会考虑咱们可能不接受!”英王说到此处,忍不住抬手一拍石桌,声音也提高了一些,“那家伙做事,一向就是这样……反正咱们不接受,也有人能令咱们接受。” 世子的腮帮子鼓了一鼓,又捏一捏拳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我还是为他家道贺去的呢,”赵欣欣叹口气,也是颇为无奈的样子。 英王脸上没什么表情,而是看一眼世子,“既然襄王都这样了,你安排人写一份告知亲族书,我估计……很快就用得上了。” 世子点点头,犹豫一下,又出声发问,“那怎么回襄王的使者?”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英王很随意地回答,“咱家可是比不上襄王府,有人送东西,为什么不要?” 世子想一想,又小心地问一句,“那您要见使者吗?” “你处理就行了,”英王不屑地一笑,“我这个王爷,虽然遇刺无数,可也好歹是亲王,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见我的。” 襄王的耐心,比大家想的还要不堪,三天之后,他的告知书就来了,说自己遇袭无数,恳请其他皇族明察,中土国不能再这么混乱下去了。 他的意思,也是要在海岱划一大块势力范围,以求自保。 英王见状,终于拍板决定,“咱们的告知书,也可以发了。” 哪曾想,上午才派出去二十余名信使传书,下午的时候,京城里就派人来了,来的还是跟英王府相交甚得的无心真人。(。) 第四百二十四章山雨欲来 英王亲自在王府会客大厅,接待无心真君。 真君不着急说厌胜之术的案子,破到什么样程度了,开口就是,“听说摆出了五行生灭阵?近三十年没有见过此阵了,英王果然大才。” 英王这次也豁出去了,皮笑肉不笑地发话,“没办法,我不想死啊,更不想家人死,兔子逼得急了都要咬人,何况我这个亲王呢?” 无心真君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你这么有恃无恐的,是不是也写了什么告知族人书?” 英王很随意地回答,“我不仅写了,我还发了,四叔父那里,我派小儿子去的。” 英王的四叔父是成王,喜好游历,是光宗的兄弟里,唯一在世的,同是皇后所出,一向不参与朝政,先皇昔年大清洗,也没影响到他,他反倒是保了几个下属的子弟。 都说太皇太妃能主了皇家的事,但是成王若开口,她都得卖几分面子——这可是嫡亲小叔子,她其实也不过才是光宗的妃子。 成王对于这些亲王没倾向,他只有一个伴侣,子女一共五人,孙子孙女十来个,整个成王府不过百余人,封地就要了一座山,绝对的与世无争。 他寄情于山水,做事也公道,关键时刻还能庇护人,在皇族里地位极为超然。 英王说这话,不是说要请出皇叔公断,而是说我幼子托付给成王,我这一脉就绝不了。 无心真君听到这话,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何至于此?” 英王无奈地苦笑一声,“我也想问一句呢,何至于此?” 无心真君摇摇头,“天家也知道,朝中有些不当言论,此刻就是派我来商谈的。” “不用商谈,真的,”英王一摆手,“我受了多少刺杀,多少羞辱,真君你应该知道,我听从皇命回京祝寿,寿宴成什么样子了?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用阵法行那厌胜之术,灭绝我这一脉?” 无心真君叹口气,“这次的厌胜阵法,天家也很重视,第一时间派了刘澌来。” “凶手呢,凶手呢?”英王的声音变得高亢了起来,“一次次地要我等待,我等到什么了?” “你说要凶手,就能拿得出凶手?”无心真君也火了,眼睛一瞪,“莫非你以为,凶手是天家指派的?” “我哪里知道是谁指派的?”英王冷笑一声,这话就有怀疑天家的嫌疑了,不过他真的是受够了,“我英王府也决定,自己保卫自己了,不用劳烦天家。” 无心真君脸一沉,阴森森的发话,“你这是……有割据之意?” “我只是效仿他人罢了,”英王冷冷地回答,“从荆王、宁王、燕王……一直到襄王,已经有九王这么说了,若问罪,从他们起。” “很多人是在胡闹,你又不是不知道,”无心真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燕王哪里遇刺了?他说自己遇刺,是因为吴文辉的案子,行刺者是伊万人,他不好自辩,所以就跟风一下。” 英王无所谓地笑一笑,淡淡地回答,“这么多亲王遇刺,在中土国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你莫非是想说……我们这一拨亲王不行?” “据我们了解,这些刺杀的案子里,不少是伊万国和新月国设计的,”无心真君有板有眼地发话,然后眉头一皱,“中土国大乱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英王笑了起来,“真君这逻辑,我不太听得懂,你是说我和新月国伊万国勾连吗?” “我哪里有这个意思?”无心真君的眼睛一瞪,搁在往日,英王敢跟他这么说话,他就要出手敲打一下对方了——就算是亲王,跟真君说话也要注意分寸。 但是现在形势极其危急,中土国的诸多亲王齐齐爆发了,而天家刚刚拿下来坎帅和兑帅,军中本来就不稳,再加上还有伊万国和新月国搞风搞雨,真可谓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别说是天家了,就连无心真君也没想到,形势眨眼之间就恶化到这种程度了。 他叹一口气,“你遭遇的刺杀,凶手很可能就是国外的势力安排的,用来挑拨离间,掀起中土的纷争……一旦放过真凶,你真的甘心吗?” “真凶?谁都可能是凶手,”英王冷笑一声,“在某些人眼里,没准就是我自己的苦肉计呢,我说得对吧?” 无心真君无语,在天家的阵营里,这个说法还真的有市场——英王自己安排的局,我们怎么找得到凶手? 但是现在,他肯定不能这么说,“这不是还没定下凶手吗?” “等你们定下凶手,我家人的墓木已拱,”英王冷笑着回答,“先皇之时,中土国秩序井然,现在为何乱成这个样子?有人说我是苦肉计,我能不能说是有人容不下我?” 脸皮既然撕破了,说啥都无所谓了。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无心真君头大不已,真恨不得一掌毙了这厮。 然而,杀人容易,收场却难,后果更是无法想象,他不能那么任性,“你想过没有,你这么乱搞,可能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我只是学别人而已,”英王贤名在外,但是耳朵根子不软,他冷笑着反问,“前面已经有九个亲王了,不找他们,说我乱搞,还说对我没有成见?” “成见肯定是有的,”无心真君也不否认这一点,“谁让你贤名在外呢?” “我去!”英王一肚子的话,被这四个字顶得再也说不下去了,半天才哼一声,“我学不来襄王的做派,真君还是说一下来意吧。” “我的来意就是安抚你,”无心真君坦坦荡荡地一摊手,“不要跟着发那些告知书。” “你来晚了,我已经发了,”英王笑了起来,“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无心真君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收回来、” “那得劳烦真君了,”英王是彻底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一来我收不回来,二来,我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 无心真君叹一口气,“你是一定要跟天家为难了?” “真君你最清楚了,是天家一定要为难我,”英王淡淡地回答,“其实我真的无所谓了,幼女入了道宫,幼子去了四皇叔那里……我现在就想看一看,天家给我定个什么罪名!” 无心真君再度无语,就是那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再强硬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他非常清楚这一点,事实上他很清楚,今上虽然认为,英王是潜在的最大的威胁,但是一直以来,英王都没表现出太强的主动进攻性。 当然,在很多时候,潜在威胁就是原罪,今上戒备心强一点,也是正当的举动,戒备心不强的天家,不是好的天家。 不管怎么说,他此来是为了怀柔——天家也怕把英王逼得太狠,造成什么事端。 但是他来的目标,似乎已经达不到了。 身为一个真君,遇到这样的事,还真够憋屈的。 不过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回去,少不得要英王给自己安排个独院住下,同时遣人飞报京城。 顺天府距离大名府极近,不体恤马力飞驰的话,一昼夜就能打个来回。 第三天午时,京城的圣旨就来了,来传旨的是御马监宁致远和慈宁宫的一名老宫女。 宁御马在内廷威风八面,但是在老宫女面前,是半点架子不敢摆。 他是传旨的主官,带来的旨意是:天家深感国事艰难,请王叔入京共商国是。 英王黑着脸表示,我实在不能接旨,今春劝农不利,已经有歉收的迹象,前一阵我家又遭受厌胜之术攻击,伤病枕藉人心惶惶,我是真走不开。 按理说,不接旨是对天家的大不敬,但是这**商国是的旨意,属于征辟,是可以推辞的,而且英王本是封王,何谓封王?封地里的王! 封王不能随意离开封地,但是同时,京城没有足够大的事情,英王想要不去,天家也不能计较。 宁致远见对方不接旨,也不敢多说什么,此处可不比顺天府,英王若是真要起兵,现下就能杀了他祭旗。 当然,这是极端的说法,无心真君尚在王府,英王肯定没那胆子。 然后那老宫女上前,宣太皇太妃口谕,说得知英王府遇袭,不知道损失如何。 损失如何,老太太早就知道了,就算英王府虚报,幽思真君总不会胡说,此番问一下,无非是表示个关心。 老宫女还带来了太皇太妃的赏赐,无非是一些日用品,有意思的是,她赐了一个玉锁给英王幼子,上面有“长命百岁”的祝福,背面还刻了一个防御阵法。 这就是变相表示,你的幼子在我的庇护之下了。 英王跟老太太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这也是襄王的缘故,他恭敬地表示,幼子不在家中,他会遣人专程将玉锁送过去。 这就是表明了,他不打算改弦更张——我不会将幼子召回家中。 或者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老宫女似乎并没有听出他的意思,然后说太皇太妃凤躯有恙,很想见一见你。 英王沉默半晌,缓缓发话,“未找到凶手,我真走不开,何不召襄王探母?” (最后二十几个小时,召唤双倍月票。)(。) 第四百二十五章世袭亲王 英王这话说的,可谓实实在在的不敬,哪儿疼戳哪儿,哪里还有丝毫“贤名在外”样子? 老宫女昏花的老眼中,有怒色一掠而过。 然而她身为老太太的体己人儿,最明白这种时候该怎么表现,只能不疼不痒地答一句,“殿下的话,我一定带到。” 事实上,她没有更好的表示方法,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尚宫头儿,在内廷的地位,别说跟魏岳、宁致远或者范含这种监司比,甚至比奥斯卡都略有不如。 她是强在近身服侍老太太,这就跟首长的司机一个道理,她随便发个火儿,魏岳都得跪。 然而,这威风在内廷好用,出了内廷就稍微差一点,毕竟太皇太妃并不怎么干预朝政。 遇上襄王这种宗室,那就要看情况,目前英王已经不怎么买朝廷的账了,她的威慑力就降到了最低,人家是有封地的主儿,愿意理她就理,不愿意理,她也没辙。 若是她敢假借老太太的名头发威,英王一刀斩了她都正常,你只是一个区区的尚宫,我可是堂堂的皇族亲王。 事实上,以前她也没有对内廷之外的人发过脾气,谁惹了她,她会不着痕迹地在老太太耳边吹风,这才是本分——老太太贤名在外,自然不能容忍身边的人胡来。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变相地威胁对方——我会把你的话报上去的。 不过英王吃不吃这套,那就难说了。 果不其然,英王就当没听见一样,不以为意地笑一笑,“诸位原来一路辛苦,吃了饭再走?” 这就是撵人了——你不吃饭就走,我也无所谓。 替天子宣旨的内廷中人,何时遇到过这样的待遇? 多数接旨的人,不敢请宣旨太监吃饭,但是打赏肯定不会少了,至于说撵人走,谁敢? 然而这一刻,宁致远和老宫女涌上胸口的并不是愤怒,而是一股凉气:英王这是……真的要撕破脸了? 两人此来,就肩负着试探、威胁、安抚等多重任务,眼见英王油盐不进,就知道这边的怨气大了去啦。 宁致远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他笑着一拱手,“那就叨扰殿下了,对了,听说李永生在王爷这里,我许久不见他了。” “他在破阵的时候受伤了,”英王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目前在静室养伤,本来是不宜打扰的……宁御马一定要跟他说话,那我就着人通报。” 宁致远当然不想被扣上“扰人疗伤”的帽子,于是眼珠一转,“伤势如何?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伤得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英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他跟道宫中人在一起,这种事我怎么好多问?” “那……”宁御马皱一皱眉头,然后就笑了起来,“那我等他几天好了。” 你好歹也是御马监的监司,真有那么闲吗?英王心里生出点不耐来。 “你这不是诋毁人家小李吗?”就在此刻,门外走进来个小老头,“人家战斗中晋阶了,哪里来的伤势?” 宁致远和老宫女见到来人,齐齐就是一礼,“见过老供奉。” 英王很无奈地看着无心真君,对于这个戳穿自己的家伙,他也没办法生气,只是勉力笑一笑,“原来是在晋阶?我听说他一入静室就不出来了,还以为伤势很重。” 这也是胡说八道,李永生晋阶的时候,是有知见帐异象的,怎么可能瞒得过人? 不过这种谎言,明显是一个台阶,没谁会傻得去戳穿。 “呀,这家伙居然晋阶了?这是……司修了吧?”宁致远一脸的兴奋,“让我想想,送他点什么,唉,出来得匆忙,这该……对了,我带了两块灵石。” 灵石是比灵谷还要珍贵百倍的好东西,一般人就算得到也保不住,襄王向英王道歉,也不过是赔十块灵石——要知道这可是亲王之间的矛盾。 见他这么说,英王也没辙了,于是着人去请李永生。 他本来不想让双方见面,不过转念一想,李永生已呈一飞冲天之势,又跟道宫中人交好,自己如此阻拦,没准做了恶人。 李永生很快就赶了来,而且是单身来的,张木子等人对于见宁致远并没有什么兴趣。 宁致远留下吃午饭,老宫女见状,也留下叨扰英王一顿,世子作陪了这顿午饭。 午饭结束之后,老宫女启程走人了,宁致远则是扯着李永生喝茶。 两人选了英王府花园僻静的一角,前方是小桥流水,左右是红花绿树,不远处还有一座假山,风景着实诱人。 当然,僻静一词,说一说就好,虽然宁御马的随员在周围围了一个圈,但是很显然,不止一个人在关注着他俩的聊天。 无心真君这种偷窥狂,肯定是拦不住的,其实大多数真人使点手段,也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宁致远喝一口茶,惬意地发话,“永生,我发现我跟你,真的是特别有缘啊。” “宁公公,你知道我是个直肠子,在我印象里,你也是个直肠子,”李永生很干脆地发话,“有什么话,你直说。” “直说……好吧,天家一直就没有针对过英王,只不过很多事情,就巧到那样了。” 李永生并不回答,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宁致远意兴索然地叹口气,“其实天家也很懊恼,河间府的朝安局里,就有一个压胜高手,如果双方关系没有搞到那么僵的话……真的很可能抓住元凶。”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李永生笑了起来,“你得跟英王说啊。” “殿下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说不合适,”宁致远无奈地扬一扬眉头,又端起茶水来轻啜一口,“得由你来转述。” “不用我转述,还是你直说吧,”李永生笑一笑,扫视一下空荡荡的四周,“现在起码有二十个人在听咱俩谈话,你直说就行了。” “咳咳,”两声干咳过后,空中掉下来一个老头,正是无心真君。 他点点头,毫不羞惭地表示,“我觉得离得近点听比较舒服。” 岂止是比较舒服的问题?真君大人往这里一坐,很多真人就不得不退避,不能听墙根儿了。 当然,还有那么四五股神念,肆无忌惮地在四周游走,无心真君也不能驱逐——邵真人的神念就投过来了,他能怎么样? 还有几股,其间相距并不远,明显是英王府的供奉,相互倚仗着。 但是不管怎么说,偷听的人少了很多,这就是无心真君现身的意义——不够资格听的,就滚远一点。 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就放出一张藤椅,大喇喇地坐下,摸出一个小酒葫芦来,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 宁致远的眉头皱一下,“你看,无心真君也在,我不可能骗你,天家确实没有害英王的意思,或许……有小人从中挑拨,以期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永生笑了起来,“早是这种态度,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 我又不是天家,宁致远翻个白眼,但是这话,不合适当着无心真君的面说,“目前内忧外患,天家想尽早解除这个误会。” “内忧外患?”李永生笑了起来,“我不觉得啊,都是攥着拳头让对方猜,感觉从容得很。”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宁致远的脸黑了下来,“天家一直很看重你的,你这个态度,有点对不住天家。” 李永生又笑,“原来天家做得没问题,是我做错了。” 这货的嘴咋这么毒呢?宁致远也懒得跟他斗嘴了,“天家很有解决问题的诚意。” 李永生也有点不耐烦了,“有诚意的话,你就说点实在的吧。” 我说得还不够实在吗?宁致远的眉头扬一扬,“嗯,这样吧……英王殿下想要得到什么,你尽管提好了,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去问殿下也行。” “我不需要问殿下,我也代表不了什么,”李永生断然回答,然后他笑一笑,“原本你就不是跟我说话,不过我还是建议一点……诚意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宁公公你只说天家有诚意,诚意在哪里呢?” 宁致远沉默半晌,出声发话,“世袭亲王如何?” 中土国的规矩,亲王不可世袭,下一代就是郡王,世子自动承袭郡王,如果某个亲王立了功劳——或者能划拉出来点立功的理由,下一代就可以多封一两个郡王。 爵位递退,是中土国的特色,但是也有世袭罔替的,比如说巴蜀的镇南公就属于那种,当然,说是世袭罔替,出点什么问题,该撸照撸,甚至可能引来针对性的设计。 但是不管怎么说,哪怕只能出两代亲王,也好过只出一代。 天家能做出这样的承诺,这诚意也是相当足了。 世子听到偷窥的真人转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攥了一下拳头。 当然,他也知道,决定权是在父王手上。 英王听闻之后,并没有表态,只是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若是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前,天家是这样的态度,他当然会知足了。 但是现在嘛……(。) 第四百二十六章天家出行 说句实话,李永生挺腻歪掺乎这种事情的。 原本是该英王和今上坐在一起,私下商量的,结果现在是宁致远和他在商量。 宁御马好歹还是天家身边的近侍,他李某人掺乎进来,算怎么回事? 而且身边还有真人在围观,真君更是索性坐到了旁边。 当然,这些人的存在,都是见证,不过李永生还是感觉不舒服。 可是考虑到永馨对这一世父王的情感,他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谁让宁致远就选了他做传声筒呢? 事实上,李永生只是一个道具,宁御马是在隔空喊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英王不想进京,而天家出京并不方便,更别说目前的形势剑拔弩张,轻易出京容易遇刺不说,也有可能导致京师不稳。 不过,王不见王也不是坏事,起码出了什么纰漏,还有转圜的余地。 “世袭亲王?”李永生沉吟一下,凭良心说,他觉得这个诚意真的不算小了。 但是一旦接受了这个诚意,且不说现场有这么多见证,以后天下人也都能知道,天家对英王的不薄,那么英王相当于是被束缚住了手脚。 当然,这世道最终是靠实力说话的,但是大义和民心向背,也是很重要的。 李永生很清楚这些,反正他也不可能替英王做主,于是微微一笑,“一开始就开出这样的条件,看起来还有得商量?” “哎呀,永生,我知道你想直说,也不能直到这个样子吧?”宁致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心说左右不是你的事儿,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不过凭良心说,这样的反应,符合天家交待的“速速安定英王”的宗旨。 英王听到他的回答,微微颔首,宁御马既然没有否认,那就确实是有得商量。 他想的比世子远,世袭亲王固然听起来不错,但如果一直是现在这种状态的亲王,随便什么跳梁小丑都敢在自己面前蹦跶,再加上很多莫名其妙的刺杀,那有个鸟毛的意思? 这种可能会有吗?不光有,可能性还很大,不见本朝开国十二公三十六侯,目前只剩下了两公三侯?这也都是世袭罔替的。 哪怕是目前仅存的两公三侯,也是提心吊胆地活着,欺负一下黎庶尚可,根本不敢掺乎朝政。 一旦接受了这个世袭亲王,他受到欺负,可真的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了,英王以贤名著称,若是连立身的根本都丢掉了,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世袭亲王……仅仅是听起来挺美。 李永生试探出还有得商量,就没再继续,而是说起了别的。 宁致远也不着急离开,心说我开出了价码,英王怎么着也得有个回应才对。 然而偏偏地,英王还就没有回应,当天下午就离开王府,视察封地去了。 京城的风云,却是愈演愈烈了,两天之后,上书的亲王达到了十一家,须知中土国本来就只有十七个亲王,其中还有三个亲王因为没有到十二岁,尚未离京。 明眼人知道,遇刺的亲王越来越多,有些没有遇刺的也掺乎进来,一来是想从天家那里获得些补偿,二来也是表示:我也遇刺了,所以其他人遇刺,不是我干的。 这是一种很奇葩的逻辑,不过亲王里从来也不缺少奇葩,奇葩到襄王那样的不多,但是能达到英王这种正常思维水平的,真的是寥寥无几。 对于亲王们的各种奇葩,历代天家在有意无意中,都在推波助澜——蠢点好啊,民意口碑差点好啊,没人跟我抢位子。 反正亲王们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折腾,只要别碰红线,天家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趁着眼下的乱象,没准能浑水摸鱼。 今上对大多数亲王的反应都不太在意,那些小胳膊小腿,他伸手就碾死了。 然而,当数量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会引起可怕的量变,而且每一个亲王力量虽然弱小,但是总拥有或多或少的人脉——事实上大多时候,他们的人脉不会太差。 以会稽的宁王为例,他生性怯懦,早早地被放出了京城,别人也跟他保持距离,以免惹恼下一任天家,他基本上没有积累下人脉,但是他有个强势的王妃裘氏。 眼看这些豪门大族在京城里兴风作浪,群情激愤,天家实在忍不住了,只能挨个安抚亲王们留在京中的家眷,同时联系在大名府的宁致远: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这些亲王里,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英王,而且英王的影响力,也确实巨大,如果成功地安抚了这个皇叔,其他亲王的气势,都要被打消很多。 至于说襄王……那不值得安抚,事实上大部分的亲王们,都在为襄王倒计时数数。 当然,天家若是真的顾念太皇太妃的好处,老太太大行之后,若是襄王不继续作死,很可能也会被放一马。 但是这一点,其他亲王学不来的,谁也没有一个太皇太妃的老妈。 所以尽早安抚好英王,就是天家灭火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听到宁致远说,英王去封地视察了,少年天子气得破口大骂:你特么的除了养马,会做点人干的事吗,你当自己去大名府,是去度假的? 宁致远不怕天家骂,起码不怕这种程度的骂——别人倒想被天家骂呢,有那份荣幸吗? 所以他诚惶诚恐地表示:英王积怨已深,我总不好拦着人家不是?为今之计,若是想让他尽快表态,还得无心真君出面。 起码是真君出面,才能找得到人不是? 那就让无心真君出面吧,天家也没了脾气,原本他想的是,在拿下坎帅和兑帅之后,全力理顺军队系统,同时整顿朝纲,当然,全力破获几起刺杀案,也是重中之重。 但是现在,军队尚未理顺,亲王们已经大乱了,朝廷风言风语也很多。 而那些刺杀案虽然有点眉目,可是什么时候能告破,谁也说不准。 少年天子的计划,被彻底地打乱了。 无心真君出面,找到英王就很容易了,英王的封地,还不到整个大名府的一半,真君神念一扫,哪里化修多,就是亲王所在的位置了。 不过他这么一扫,也让英王有了底气——少年天子这是真的着急了。 于是他回府之后,对宁致远表示:目前国事艰难,我是知道的,而我在大名府,离顺天太近,离边陲又太远,听说西南有不稳的迹象,天家封我世袭亲王,我家愿为朝廷永镇西南。 这条件很了不得,此前说过,亲王镇边,是一等一犯忌讳的。 更别说是世袭亲王镇边,这简直是独立小王国嘛。 不过英王就这么提条件了,他心里有火气,你不就是见不惯我在京师附近吗?担心我插手朝政吗?我去西南,躲得远远的,够不够? 西南潮湿,是瘴疠丛生之地,对于习惯了北方干冷天气的人来说,来这里等于是被流放了,英王在西北颇有点影响,去了西南,相当于是从头开始。 所以这个条件虽然过分,却也能显出他心灰意冷的意思,我惹不起你,那就自我流放。 至于说永镇西南会成为独立小王国——我惹不起你,你还不允许我自保了? 反正这个回复,里面各种味道十足,据说天家听闻之后,都愣了好一阵。 当然,这也是漫天要价,等着对方就地还钱,不过其中可以腾挪的空间也不大。 天家回过味来之后,他肯定是不愿意答应此事。 亲王镇边,这是一个再坏不过的开头,别的亲王有样学样的话,中土国中枢的掌控力会大减,可以预料的是,三代之内,必然会形成割据的局面。 但是不答应也不行,现在朝廷乱得一塌糊涂,不采取有力措施的话,会继续乱下去。 于是天家告知宁致远,你跟英王说一声:我要去见皇叔一面,好好地聊一聊。 英王一听,好啊,那你就来呗,我这边准备接驾仪式。 这就是相当于把少年天子搁在火上烤了,不过,当初你对我不闻不问,诸事拖着不办熟视无睹的时候,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他也知道,天家是等着他主动表示:您不用来了,我去顺天府就好。 但是,可能吗?关系已经糟糕成这样了,弥补也是毫无意义,还是拿点硬货出来吧。 少年天子心里当然很不爽,但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些了。 他也算个胆子大的,根本不动用正式的天子仪仗,只召了千余名貔貅卫和御林内卫,快马轻骑,直奔大名府。 卯正出发,亥初抵达了英王府,一路烟尘滚滚,根本不通知当地的官府,风一般地刮了过去。 到了英王府,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子初时分,叔侄开始交谈。 虽然是机密谈判,但是双方参与的人并不少,哪一边都有七八人,李永生因为被认为“思维敏捷”,也被英王召了去。 倒是赵欣欣,没资格进来,这是英王认为,不该为此次谈判,增加“道宫”的元素。 叔侄俩一落座,简单地寒暄过后,直接进入了讨价还价的阶段——王见王了,该铺垫和了解的,前期也都做了,不需要说那些废话。 李永生则是见识到了,原来大人物的讨价还价,其实也是赤裸裸的。 (月底了,凌晨惯例有更新,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第四百二十七章讨价还价一更求双倍月票 少年天子对英王直接表示,我知道此前对皇叔关心不够,让您受委屈了,为了表示歉意,我给您一个世袭亲王,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您知道我要做到这些,得受到多大物议和压力吗? 给您世袭亲王,别的不说,其他亲王就要眼热,我难做着呢——襄王也想要世袭亲王的话,我给是不给啊? 他又没受什么委屈,英王冷哼一声,正经是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再说了,就算给襄王一个世袭亲王,那又如何,他世袭得下去吗? 这话说得是相当****,不过皇族中人都知道,襄王的下场,基本上定了,就看太皇太妃还能活多久了。 当然,襄王能及时回头的话,善终的可能性极大,但是他可能回头吗? 就算襄王能及时回头,以其行事风格,被寻个小错夺去“世袭”,那也是简单至极的事。 所以襄王的例子,只是个例,不具备普遍推广性。 我现在事情很多!少年天子直接表态,咱也不说那些虚的了,给你一个永镇边陲的世袭亲王,那不可能,换一个条件吧,至于原因,皇叔你懂的。 天家终究是天家,虽然是主动上门,但是将话语权拿得稳稳的。 那我就换个条件,英王果然很贤明:两个月内我遭遇两次刺杀,天家你现在能交出指使者来,那这事儿就算完了,只要一个世袭亲王就行。 天家气得直咬牙,心说我要是能找到并且抓住指使者,世袭亲王我都不会给你! 当然他不能这么说,于是他又表示:我一直在努力抓,但是凶手又不是我派的,我怎么能马上抓得住?你要永镇边陲,其他亲王提出类似条件,我该怎么办? 那是天家你要考虑的问题,不关我的事儿,英王回答得很不客气,我要是连这种事儿也考虑,那才叫没摆正位置。 少年天子的鼻子差点气歪了,合着你只会提条件,不会帮我考虑?不帮朝廷分忧解难,你凭什么叫英王呢? 英王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从来不会僭越。 双方的话都很直接,也非常冲,少年天子嫌对方不够恭敬,但是英王的火气积聚得足够多,半点不退让。 他对自己说,反正我又没有造反,得罪了天家,大不了把我这一脉都贬为庶民,有啥呢? 人活一辈子,图的就是个心气儿顺。 少年天子真的恨不得就把皇叔贬为庶民,但是他虽然是少年心性,胆子也足够大,可这样的选择,真不是他敢做的。 他也许不知道什么叫雪崩效应,但是他想得到,一旦削了英王的藩,会带来一系列不可知、不可控的反应。 身为天家,可以任性,但是不能任性到那种程度。 于是他又提出一个折中方案,那这样吧,不用世袭亲王了,西北的兵权我交给你,英王府还在大名,你去西北好了,最近新月人又有点蠢蠢欲动,正需要皇叔这样的定海神针。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就是担心我找碴吗?西北是你的老地方,你又掌了兵权,还担心什么? 不得不说,天家是真有解决问题的诚意。 可惜的是,他的诚意来得有点晚了,英王虽然有所意动,但还是表示,我可以去西北,也可以把王府留在这里,但是亲王要世袭。 人去边陲,家人留在大名,其实也是一种牵制。 虽然成就王霸大业者,不乏抛妻弃子之辈,可是英王年事已高,而且他不是打下的江山,而是抢的侄儿的,再生几个幼子,未必坐得住江山,很可能为其他赵姓人做了嫁衣。 他想表示自己无意江山,只是图自保,所以如果能有军权,这个世袭,是必须争的。 但是天底下又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天家表示,军权和世袭,二者不可兼得,皇叔啊,西北可是你的老地盘,我真的很信任你了。 你这不是扯淡吗?英王的话,说得很不客气,我总共才在西北呆了几天? 而且,就算那里是我的老地盘,又能怎么样?那是能更有效地抵抗新月国,莫不成你以为我会跟新月国人勾结? 英王当然不可能跟新月国勾结,此前的诸多恩怨不表,只说此次的厌胜之术,三个化修傀儡都是新月国那边的人,就注定了英王府和真神教之间,矛盾不可调解。 对于差点算计了自己满门的势力,英王当然不会放过,而新月国同样如此,想当初卫国战争的时候,新月国曾经说过,死一个新月国人,要让中土国拿十条人命来赔! 所以西北军权虽然极重,但是英王去执掌的话,大部分的心思,不会用在国内了。 天家看起来的大度,其实有更深远的算计——这恐怕不是少年天子能想得到的,但是天家身边,从来不会少了出谋划策的人。 既然英王拒绝,谈判就陷入了僵局,无心真君建议,今天不早了,天家一路赶来,也该休息一阵了,这都子初了——凌晨一点多了。 说休息,谁又能休息得了?双方回去之后,紧锣密鼓地准备第二天的谈判。 一般来说,谈判总是要经历几个回合的,要不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谈判。 但是天家拖不得,中土国的形势也拖不得。 于是第二天辰正时分——早晨八点,谈判继续。 天家的态度依旧很积极——如果这态度能放在俩月前,那就可以说是完美了。 他说要不这样吧,东北也不稳,你去东北的话,兵权给你,我着人尽快破案,世袭亲王就不要说了,那不可能。 鬼才知道案子什么时候能破,英王说三月内你能破案的话,世袭亲王我不要也行。 他不拒绝东北的兵权,所以就不能计较世袭亲王。 东北的乱子一点都不比西北少,英王在东北没根基,但是东北最大的兵头、大司马坎帅被下狱了,他去东北能有所发挥。 当然,新的军役部长李清明,在东北也有相当的影响,此人还是今上的支持者,这也是天家愿意敢于放手东北的理由之一。 英王不怕在东北重新掌军,只要能掌军,不起兵造反的话,英王府就稳如泰山。 可是几个刺杀的案子,他必须要计较——如果不计较这案子,我不如在西北掌军了。 然而,天家哪里能答应他这个? 凭良心说,只要肯用心,天底下很少破不了的案子,但是三个月的时间,委实有点太短了——很多陈年积案,都是十来二十年之后,在不经意间告破的。 于是少年天子发问,我若是三个月破不了案子,又如何? 那就许我世袭亲王呗,英王淡淡地回答。 那你让我昭告上怎么说,说我跟你打了个赌?少年天子有点出离愤怒。 英王这时候不着急:你这是假设自己三个月破不了案子?这不是咱赵家人的作风啊。 少年天子很想说我当然破得了案子,然而这真的不可能,英王遇刺的案子,和几个相关的案子,隐藏得极深,关键是还有不少人在暗中遮蔽。 遗憾的是,他此前太过忽视皇叔的感受,现在解释都没有用。 所以天家表示,打赌什么的没意思,我可以直接让你世袭亲王,同时也可以让你掌军边陲,可是两个好处一起给你,别的亲王也做此要求,我该怎么处理? 英王微微一笑,很不负责地回答一句:这是天家要考虑的,我只是亲王,不该考虑这些。 天家气得好悬喷出血来。 但是事情能这么处理,并没有超出他的底线,尤其是,他一开始考虑的就是东北方面的威胁,新月国对中土国的威胁确实很大,但是真要讲实力的话,伊万国的威胁更大。 他深知英王的能力,而且亲王去边陲,威慑力还是很大的,当然,前提得是整军而不是镇边。 他相信英王去了东北,伊万国的威胁会因之而大减,坎帅的印记也会受到极大的冲击,而且现在的军役部长李清明,是东北杀出来的猛将,应该挡得住英王的影响。 可是掌军加世袭亲王,实在不好跟别人交待啊。 谈判到这种程度,双方的底线基本上都摸得差不多了,于是天家看向一个年轻人,点点头发话,“你是李永生,对吧?” 李永生正闲得无聊,猛地听到这话,站起身一拱手,“见过天家。” “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现在才对得上号,”天家轻咳一声,又上下打量他一番,“九妹也是好眼力,白虎庙的道统啊……赵氏孤儿写得不错。” 李永生硬着头皮,再次一拱手,“我只是模仿白虎庙的道统,至于说赵氏孤儿,那就是个话本……不过是侥幸罢了。” “你当他是话本,我却当真了,”少年天子面色一整,“但是寡人行了冠礼,还有诸多不便,比不得话本中的我赵氏前辈,可以快意恩仇,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凭良心说,他真的只想随便问一问——就算他想答应英王的条件,也得有个缓冲不是? 殊不料,李永生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他挠一挠头,茫然地回答,“我觉得……天家您没啥不便啊。” 这就是两个杰出话本制作者的答案?天家也觉得有点不解,果然,玩嘴皮子的人太多了。 (十月第一更,求双倍月票。)(。) 第四百二十八章舆情二更 少年天子心里腹诽,脸上却不表现出来,“没啥不便?那你说一说。” “要说起来,这是两个问题,世袭亲王和掌军,”李永生侃侃而谈。 事实上,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谈判,听得都烦了,多大点事儿嘛。 反正在天家眼里,他已经被划进英王的阵营了,那么多说两句也是无妨。 “世袭亲王,是天家的厚爱,英王前些日子,很是受了些委屈,所以英王世袭,正好能化解某些恶意传闻,别的亲王不好效仿。” 恶意传闻,当然是指“英王屡屡遇刺,是天家暗中授意”的传言,这个话点到即可。 天家当然也愿意化去英王心中的疙瘩,他只是纵容了一些事,真的没安排人行刺。 然而,世袭亲王并不是什么大事,搞定宗正院就可以了,这种事儿,朝臣很少能掺乎上,别的亲王歪嘴,宗正院不理也就是了。 所以他哼一声,并不说话,心说我倒要听一听,你怎么解释亲王掌军的事儿。 “亲王掌军也很简单,”李永生侃侃而谈,“天家担心边陲不稳,特意请英王出面,不就是了?” 你这话简直跟没说一样,天家气得哼一声,果然是卖嘴皮子的,“我如何跟朝臣解释?” 他还没说,除了朝臣,那么多亲王也需要一个解释,否则会人人效仿的。 “无须在意朝臣,”李永生摇摇头,笑着回答,“在意黎庶即可。” “咳咳,”英王重重地咳嗽两声,心里有点后悔喊此人来旁听了,你这说的都是什么? 中土国上下,历来强调重视黎庶,否则也不会大力劝农,但是事实的真相是……豪门大族、官府中人,才是具备话语权的,黎庶的意愿,还真没几个人在意。 亲王掌军,要由黎庶的意愿来决定,尼玛,你敢提出一个更不靠谱的建议吗? 不带这么丢人现眼的,英王心里暗叹,带这么一个人出场,可怜我的一世英名啊。 今上的嘴角,泛起一丝明显的讥笑,不过不等他开口,他身边一个夫子模样的人轻咳了一声。 于是天家也咳嗽一声,收起那一丝讥笑,不过脸上的嘲讽,还是有点泄露了出来,“黎庶的意愿,我一向很重视,但是有一点难处……该如何操作呢?” 李永生带着一点不解看着他,“操作的方式,我已然献给了天家。” “神马?”今上顿时就愣住了,那一抹讥笑,也僵在了他的脸上。 英王和其他人,闻言也是齐齐一愣。 今上眨巴一下眼睛,“你献给我的,无非是两个话本,还有收音机和……自行车?小宁子,是叫这个名字吧?” “哦?是,”宁致远愣一愣之后,马上点头,“不过离帅认为,叫疾风车更好一点。” “疾风车,好名字,”天家点点头,眼珠却是在不住地乱转,显然是在借机思索。 他沉默半天之后,猛地眼睛一亮,“收音机?” “正是此物,”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此物可影响舆情。” “大妙!”那夫子模样的人,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两王相会,最忌讳的就是胡乱说话,虽然是密室相会,却也是中土国最高级别的会晤了,怎么可能不注意规矩? 李永生、宁致远之流,都是被点名之后才发言的。 但是这个夫子,身份极为超然,教授天家帝王之术,可以称之为帝师。 不过能令帝师忘形,可见李永生的建议,对众人有多么大的冲击了。 “舆情?果然大妙!”天家也狠狠一拍大腿,他虽然有点少年意气,不无眼高手低之嫌,但本人还是极为聪慧的,而且也善于思考。 李永生笑一笑不做声,你们既然理解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 英王的面上,也泛起一丝喜色,不过紧接着,他的面色又是一整,恢复了原来的从容。 因为他已经想到了,这种可以控制舆情的大杀器,估计是要被天家牢牢地掌握住了。 唉,身居大宝手握大义,真的有太多的优势了。 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也是纷纷面露喜色,操作民意的问题,果然是解决了。 那就意味着两王相会的目的,初步达成了。 天家欣喜过后,又跟夫子交换一个眼色,再次看向李永生,“你既然有此考虑,想必对影响舆情,也有自己的思考,说来听听?” 李永生微微一笑,“天家麾下,庙堂之中,人才济济,我的这点浅见,还是不要卖弄了。” 对方只是欠缺一个思路,现在思路有了,补充细节就太简单了,没准把吴小女喊来,都能收获一些好建议,就更别说这一国的精英们了。 “要的!”天家很干脆地点点头,不容置疑地发话,“你说。” 收音机出现的时候,是做为一种娱乐产品上市的,丰富了中土国的娱乐生活。 当然,做为习惯霸占好东西的军队体系,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它的军事用途,所以才有连鹰出手抢夺。 但是官府中的其他人,还真是没想到,收音机居然可以这么用。 事实上,出现这种现象也不奇怪,中土国的官员,有一种“大事不与众谋”的心态,所有的话语权和决断权,都掌握在官府手里。 至于黎庶们的意愿,那算什么东西?他们乖乖地听话就是了。 李永生的建议一提出来,大家在第一时间里,就反应了过来:原来黎庶的意愿,也是可以这么操纵的。 大家都不缺补充细节的能力,但是身为收音机发明者的李永生,想必对此道钻研颇深,此人的意见,不能不听。 反正天家讲的是“驭人之道”,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就好了,这并不丢人。 李永生见不能推辞,少不得又参考仙界和地球界上的舆论战伎俩,拿出来一些,尤其是伪装白兔的技巧,这是比较具备迷惑力的。 当广播电台将伊万国渲染到十恶不赦的程度,中土国的现状凄惨到闻者掉泪的时候,就可以引起民间的狂热,恨不得马上跟伊万国发起一场大战。 然后只要电台稍加引导,暗示英王的武功和韬略高超,是除了李清明之外最合适的人选,黎庶的火还不是一点就着? 至于说胜算最大的李清明,为何不坐镇东北,那还用问吗? 军役部长的职能,主要在于协调配置整个军队的事务,哪个国家的军役部长会上战场? 当然,英王坐镇东北,从某种意义上说,更能显出中土国对边陲摩擦的重视。 当英王的呼声达到最高,成为众望所归的人选之后,朝臣再怎么作梗,意义也不大了。 民意似乎是无所谓的,但是被舆论引导之后,就算是有了组织,谁也抵挡不住。 千手所指都可以导致无疾而终,何况是沸腾的民意? 天家听完李永生的简述之后,有一点愕然,“将边陲的小摩擦,说得那么惨,咱们还只吃亏,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他这个金銮殿主人的失职? 中土国的人都很注重面子,尤其是天家,更注重自家的名声——这关系到对他执政能力的评价,甚至要影响到他百年之后的庙号。 李永生很随意地笑一笑,“对中土国而言,真相到底是如何,很重要吗?” 夫子也冲天家使个眼色,微微颔首——在整个中土国的利益面前,个人面子是次要的,哪怕是天家的面子,也是如此。 少年天子也是一下转不过这个弯,他虽然学了帝王心术,可是少年人嘛,谁还没有点意气? 细细想通之后,他微微颔首,“也是,边境上的摩擦,我方一直在努力地克制,却是伊万国得寸进尺,肆意杀伤边民和边军,这其实算不得咱们的耻辱。” 天家的心结已然解开了,但是想到如此一来,英王既能世袭又掌军,他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别扭,合着此前的种种,我是枉做小人了? 当然,他有他的体面,也不会出尔反尔,可是目光所及,扫到李永生的时候,他忍不住哼一声,“你果真是才思敏捷,不愧我一直对你有印象……此物有这样的妙用,当时为何不说?” 你好像也没问我吧?李永生暗暗一撇嘴。 不过此时大局已定,他也就懒得再刺激天家,只是微微一笑,“我能活着将收音机献给政务院,已经似乎相当侥幸了。” 天家听得脸色有点红,事实上,在来的路上,他突击了解了一下李永生的情况,然后才愕然地发现,此人在献上几样奇物的时候,都经受了一些蹉跎。 那些蹉跎搁在一般人身上,足以令其倾家荡产,下大狱甚至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懊恼,怎么这么杰出的一个人,朝中就留不住,居然进了英王的夹袋里? 当然,现在说那些已经没啥意思了,少年天子索性直接开口招揽,“李永生,有没有兴趣留京?位置随便你挑。” 英王讪讪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这个皇侄儿做事,真的不讲究! 不过谈判才有个结果,皆大欢喜之际,他也不好说什么。 希望李永生能抵得住诱惑吧。 (第二章加更,双倍月票期间,疯狂召唤。) 第四百二十九章舆情的掌握三更 李永生当然抵住了诱惑,他笑一笑,“多谢天家的厚爱,我散漫惯了的,官府里做事,责任重大,对我来说,有点太累了。” 天家怔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点头,“也好,年轻嘛,先尽情玩一玩也是好的。” 他虽然碰了壁,却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反而还给李永生留了一线机会,可见这少年天子,做事还是相当有章法的。 至此,英王和天家的谈判,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英王会在王府里安心待着,看天家下一步的表现。 其实谈成这样,也不可能反悔了,除非哪一方做出了令人不能容忍的事情。 接下来,天家就离开了英王府,根本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京城里还有一堆事在等着他,必须在明日天亮前赶到顺天府。 此番回程,就不像来时那么赶了,少年天子上了纵云辇,速度略不如骑乘快马,但是胜在平稳,还能小做休息。 夫子也上了车辇,沉默片刻之后,他轻声发话,“天家此次做得不错,接下来你打算做些什么?” “先把舆情做起来,这些亲王实在太让人苦恼了,”少年天子意兴索然地回答,“就是李永生说的那样,先转移了黎庶的关注目标。” “此事确实要抓紧,”夫子点点头,顿了一顿之后又说,“不过你身为天子,更应该从大事上着眼。” “我想到了,”天家懒洋洋地回答,“这个广播电台的管理,一定要抓到手里,任由他们搞,那是会出大麻烦的……你说交给朝安局好,还是教化部好?” 李永生并没有说出控制舆论的重要性,不过这些人谁又看不出控制舆论的重要性? 刚才的谈判中,众人都刻意淡化这一点,那只是不说出口罢了。 “有些广播电台,朝安局也不能有效管理,”夫子轻描淡写地发话,“比如朝阳大修堂搞的电台,真不便强制去管。” 朝阳大修堂的地位,确实很超然,敢跟政务院抢收音机买卖,底气不是一般的足,就连皇家也只能以笼络为主。 “这要拟个章程,”天家苦恼地撇一下嘴,“唉,这个管理该如何搞,怎么就忘了问李永生一声?” “这个不着急,非常时期,先严格控制就好,”夫子慢条斯理地发话,“尤其是严禁亲王私设广播电台,这个必须要即刻下旨。” 虽然还没有领教过黎庶舆情的力量,但是只要有点想象力,就不难猜到结果,这种宣传上的大杀器,怎么能掌握在亲王手里? “咦?”天家听到这里,猛地想到一点要害,“若是咱们没来大名府,直接在广播上说英王的不是,会不会也能起到效果?” “已经过去的事,就不用说了,”夫子摇摇头,“你永远不知道,将来自己会遇到多少突发事件,学会及时处理事情,才是你要磨练的……再说了,都已经谈妥了,莫不成还能出尔反尔?” “我就是随口一说,”天家讪讪地一笑,又悻悻地发话,“诸多朝臣,竟然体察不到收音机的重要性,反倒是被一个年轻人发现,实在令人无语。” 他是真有点后悔,若是早半天意识收音机的重要性,他也不会答应英王这么过分的条件。 英王最大的仗恃,无非是贤名在外。 我若是能用舆论毁掉你的贤名,接下来都没必要理会你的反应了,没了声望的英王,就是没牙的老虎,一点不值得关注。 甚至我还可以博取黎庶的同情,就像李永生说的那样,装一装纯洁的小憋兔…… 夫子对天家这个心态,很有点不以为然。 不过现在少年天子已经亲政,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他不能再像以前一般训责了,只能以引导为主,“现在的情况,尽快平息事态才是第一位的,天家你做得并没有错。” “还是有点不甘心啊,”少年天子长叹一声,然后又不服气地发话,“这李永生也太没眼力,我简拔他于黎庶之中,他竟然一点不知道感恩,反是跟我皇叔混到一起。” 夫子笑了起来,“你好像也没有提拔他什么吧,还是对他关注少了点。” “这也是没办法的,”天家无奈地一摊手,“每天入耳的名字,不知道有多少,我能对此人有点印象,还是因为那个话本,再多也就没有了。” “此人稍微疏远一点,也是无妨,”夫子淡淡地发话,“据说是孤儿,却又能模仿白虎庙的道统,来历没准有些问题。” “可是我看此人的言谈举止,却给人一种古怪之感,很多观点都非常新颖,”少年天子并不会一味地盲从,他摇摇头,“若是来历有问题,恐怕不会这么高调吧?” 夫子笑一笑,“我不是说他别有用心,而是说,他也许是来红尘历练的……” 李永生并不知道,天家还在背后嚼他的舌头根子,中午的时候,英王在灵地的小院里摆下一桌酒宴,庆祝谈判圆满完成。 看起来他是宴请道宫的一行人,但是事实上,他的主要目标还是李永生——若不是这个年轻人的神来一笔,事情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还真的不好说。 关键是,他和天家的疙瘩,终于有解开的迹象了,这令他的心情也很轻松。 反正道宫一行人吃饭,在桌上对朝廷也不怎么敬重,少不得就说几句,英王你要小心,天家的承诺,有时候也是做不得数的。 英王说这倒是无妨,天家既然答应了,不可能不去做,做得好坏那是另一回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世袭亲王是稳稳到手了,今上不给兵权也可以,三月内把凶手找出来。 邵真人一直在慢条斯理地喝酒,闻言蓦地出声,“那我们也可以离开了?” 他惦记摩天岭上的小庙,这一次出来有些时间了。 杜晶晶和赵欣欣是玄女宫弟子,也是受规矩约束着,日常还要完成宫中的任务,也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英王有点舍不得放他们走,但是人家已经帮了他很多忙了,而且他跟天家的合作即将展开,再将道宫的人留在王府,也惹人非议。 所以他笑着表示,“诸位既是归心似箭,我也不好再挽留,不过今天已经晚了,明日动身吧。” 他要腾出来点时间,筹备一些礼物,以表寸心。 就在此刻,门外走进来一人,侍卫也不敢拦着这个小老头。 无心真君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坐下,看着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白虎道统的阵法,能给我一份吗?我拿东西跟你换。” 自打来了英王府,他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只不过此前谈判一直不顺利,他也没办法张口——若是让人认为是借机生事,那就不好了。 现在谈判终于结束,他就可以来商量此事了。 事实上,官府虽然是修气运的,但一直没有放弃研究四大宫的手段,关于白虎庙的手段,天机和因果两殿掌握得并不少。 但是以区区制修,竟然能配合其他司修以上的修者,完成五行生灭阵,这样的手段相当逆天,不能说前无古人,但这种例子,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无心真君很想琢磨一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阵法。 至于别人所琢磨的,普通人如何模仿白虎庙的道统,他对此兴趣不大——那里面涉及的东西,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惦记的,真君也不行。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跟你换无所谓,但是你确定,承担得起白虎庙的怒火?” 无心真君担心的也是这个,他是以个人名义换取的,白虎庙因为这个阵法发作的话,他还真的扛不住,而天机殿不会为他出这个头。 从理论上讲,两殿就不该惦记四大宫的东西,那不是善意的行为。 但是两殿又不可能不去了解,须将有日思无日,莫到无时羡有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事实上,两殿里确实掌握了不少四大宫的手段,但是他们从来不会公开使用,最多是遭遇四大宫的手段时,可以有针对性地做出反击。 可是堂堂真君,也不能让一个小家伙挤兑住,他笑着反问,“你不怕吗?” 我敢使用,当然不怕,李永生微微一笑,“我自有手段应对。” 无心真君不无遗憾地咂巴一下嘴巴,他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白虎庙除了本宫的道统之外,外面还流传了三支,事实上,一些不重要的手段,还流落到了一些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中。 尤其那三支,跟白虎庙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和谐,其中的种种关窍和因果,根本不是外人能了解的。 也许这李永生,就是局中之人,人家有自信,自己使用不会出问题,他却是做不到的。 可是偏偏地,无心真君还不敢强求对方,这种涉及四大宫辛秘的手段,逞强硬夺的后果太严重,尤其对方也是有大背景的,不便悄悄掳走。 无心真君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沉默好一阵,才问一句,“这么就快是司修了……你不会是转世之人吧?”(。) 第四百三十章说扩张四更 无心真君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安好心。 前文说过,转世之人的因果太重,对各大势力的诱惑,也实在太大,一旦传出去,会引发极为严重的后果。 现在的酒桌上,倒都是道宫中人,但是五个指头还不一般长呢,四大宫固然是同气连枝,但也不是一团和气。 一旦消息传出,说李永生可能是白虎庙的大能转世,猜一猜会发生什么? 邵真人能为了师仇被青龙庙开革,为人最是耿直,他有点看不惯无心真君的行径,少不得轻哼一声,“转世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嗯?”无心真君不满意地看他一眼,你一个小小的化修,晋阶到高阶,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就在这时,赵欣欣出声了,“邵真人,听说您一直在寻找憨真君的转世?” 无心真君的嘴巴抽动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其实人家是有资格点评转世的。 更重要的是,赵欣欣体现出了对邵真人的维护之意。 当然,无心真君也知道,英王九女之所以出声,还是因为摩天岭的人是为李永生出头的,这一对青年男女,也真称得上是恋奸情热了。 总之,他虽然是真君,但是若引发面前道宫诸人的反弹,也不可能将众人都拿下。 姓邵的是个高阶化修,那倒无所谓,孤魂野鬼罢了,欺负了就欺负了,但是赵欣欣、杜晶晶都是正牌玄女宫弟子,而张木子更是真君弟子。 无心真君不做声,邵真人却叹一口气,意兴索然地回答,“战场陨落,转世是最难的,我奔波三十余年,庙里的师兄们也从未放弃,但目前还是一无所获。” 听说青龙庙并未放弃寻找憨真君的转世,无心真君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他们又说两句,李永生才得了机会,正色对真君解释,“我可以以道心发誓,绝对不是转世之人,只不过另有因果罢了。” “你这一身所学,实在太过驳杂了,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你不懂的,”无心真君摇摇头,感触颇深地叹一口气,“关键是,你才二十一岁啊。” “真君您再这么说,可就是捧杀小子了,”李永生笑着一拱手,“我不懂的太多了,还要多多向诸位前辈请教。” “你这小家伙啊,不老实!”无心真君摇摇头,就有心起身离开。 不过下一刻,他又看向李永生,“此次一别,下回见面,就不知道是何时了,你上一次说兴衰之道,很有些见地,我一直想知道,避免隐患滋生,你说有两策,第二策到底是什么?” 英王一听,是这种话题,忍不住也瞪大了眼睛,“是啊,永生,讲一讲呗。” 李永生琢磨一下,现在倒是可以提一下了,于是笑着回答,“第二策也很简单,只是当时英王殿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就可以说了,其实就是区区两字:扩张!” “扩张?”英王听到这两字,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军权,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怪不得李永生当时不说第二策,对一个赋闲的亲王说扩张,不但显得可笑,也显得有点居心叵测,很容易让人生出误会。 不但英王可能误会李永生,也可能导致别人误会英王——议论这些,你想干什么? 无心真君的表情有点奇怪,他先是愕然,然后眉头微微一皱,眼珠转了几下之后,又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到最后,他还是缓缓发话,“这个……扩张是指对外的扩张吗?” 李永生点点头,“是的。” “这个……可以避免隐患滋生?”无心真君表示自己不是很理解。 事实上,他都想嘲笑对方一番,不过想一想,就在上午的时候,天家忽视了收音机的作用,都被人看了笑话去,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小看这个答案。 李永生总能带来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见地!有鉴于此,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发问,“向外扩张,是要死人的,会带来社会动荡,增加隐患才是真的吧?” 他这话是有根据的,“想当初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直接颠覆了一个王朝。” “那不是歌的问题,而是扩张的方式不对,国内又有人掣肘,”李永生笑着回答,“想前朝桓帝西征,拓地千万里,缴获无数,极大地改善了国内民生。” 这也是一个著名的例子,桓帝在位之时,国内曾经连续七八年遭遇大的天灾,其中有两年是全国性的天灾,国内民不聊生,盗匪四起。 桓帝连打几仗,俘虏了不少盗匪,但是这么多人总要吃饭不是? 他索性借口西方几个小邦不臣,朝觐时不敬,发起了对外战争,同时招安国内的盗匪,说惩治了西方小邦之后,大家都可以在该处获得土地,拥有永久产权。 盗匪们听说之后,纷纷自带兵器、仆从和粮马,奔往西方,几场大战之后,缴获无数,桓帝拓疆千万里,而盗匪们拥有了土地之后,再次变成了老实巴交的农户。 中土国偌大的江山,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打出来的。 “前朝桓帝,确实算得上人杰,”无心真君点点头,那个天子真的有一套,“打仗原本是花钱的事,结果那穷得能跑老鼠的国库,一场仗打完,竟然铜钱都只能堆在外面。” “同样是对外扩张,只是手段不一样,”李永生笑一笑,也没有因为驳倒了无心真君而骄傲,“所以说战争,从来都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最佳选择之一。” “你说得有点快,让我想一想,”无心真君不得不喊暂停。 他是真君,脑瓜是够用的,但是李永生的话里,信息量有点大,像“战争可以转移国内矛盾”的说法,以前从未听说过,现在听来,似乎也不无道理。 所以他要细细地想一下,这个说辞中,哪里可能存在漏洞。 想了好一阵,他才回答,“但当时西北诸邦极为富有,国内又是连年天灾,只要能给一口吃的,就能上阵冲杀,穷人打富人,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但是我中土国,现在财富日盛,”他说着说着,就有点激动了,“此刻扩张,恐怕未必能转移了什么矛盾吧?中土富庶,去打那些贫穷的地方,是要亏本的。” “亏与不亏,要看你怎么算了,”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像《无向辽东浪死歌》那般打仗,肯定不行的,战争就是战争,必须要小心谨慎诚惶诚恐,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争不能成为刷名望的机器,更不能某些人上下其手的敛财手段。” “要让大家知道,打仗能赚钱,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这事儿就能办了……军需什么都是小事,有的是自带粮马的游侠儿。” 自费军人,对粮草等军需的要求就极低了,前提是不要将打仗视为武装游行、展示奢华的方式即可。 秦朝统一六国,出名强大、天下无双的秦军,也多是自带干粮和兵器入伍的。 想当年,靠着小推车打赢淮海战役的那些人,又花费了多少军费? “可是……”无心真君想一想,“打仗就是靠人堆,哪里来的那么多游侠儿?” “很多大家族,土地已经不敷使用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分家不公,导致兄弟阋墙的事儿,还少了?只要他们知道,出征就是抢土地,谁会不去?” 中土国的国民,对土地的挚爱,是深入骨髓乃至于灵魂的。 “中土国的土地就这么多,想要子孙昌盛,当然要占据大量的土地才行,至于说土地荒凉贫瘠,那也是小事,不能农耕还能放牧,几代人下来,不毛之地也会变成集市。” 说穿了,这是个人气问题,只要有人愿意扎根深耕,人气上来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可是,”无心真君犹豫一下,再次发话,“很多人贪恋家乡,舍不得出征。” “贪恋家乡的,活该子孙不兴盛,”李永生笑着回答,“只要朝廷宣传到位,哪里还会少大量士兵?中土国从来不少愿意拿命博富贵的。” 无心真君觉得对方说的,确实是有点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想了好一阵,他才意识过来,“可那是战争,有天家承诺,土地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就是我刚才问的,战争打的就是人多,他们是黎庶,不是军人,哪里有那么多人能按时奔赴战场?” 李永生笑了起来,“政策的宣传,人员的征调方式……呵呵,我早就献给天家了。” 无心真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是要通过广播电台?” “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用呢?”李永生又笑,“以此物调度人力物力,极为简单快捷。” 无心真君有点赧然,话说得还是有点快了,我为什么就没想到,这收音机还能有如此用途? 不过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隐患的问题,“但是自家在荒凉不毛之地耕种,何其艰苦,哪里比得上有佃户耕种舒服?” 这是阶级和剥削的问题,李永生对此也有研究,“每个家族,纵然没有佃户,也是有子女的,子女长大,自然能耕种,父母老了,子女当然会奉养。” (四更到,求保底月票。)(。) 第四百三十一章这是什么问题 其实阶级问题,不是简单能说清楚的,但是以家族做为生产团体的话,不存在永恒的剥削和被剥削,两者之间也是兴替的。 被剥削者,比如说父母,在他们老了之后,昔日的剥削者——子女,就成了被剥削者,而父母则升格为剥削者,享用儿女们奉上的资源。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不存在昔日剥削者不认账的问题,这是道德社会的自我矫正能力。 以往说的剥削和被剥削,是资本家和工人的地社会位置决定的。 工人逆袭,让资本家成为自己的打工仔,这个太不现实了,就算资本家敢这么承诺,工人也得相信才行。 但是在家族社会里,剥削者和被剥削者的身份,真的是可以互换的,而且不需要承诺,自然而然就转化了。 无心真君也点点头,“自家人的问题,总比外人好商量……不过,荒凉之地总不能一下就繁华起来,而繁华之地,有更多的吸引力。” “其实这是生产力的问题,”李永生想解释一下,等生产力上去了,荒凉之地照样可以繁华,不过这个话题依旧很大,不是一朝一夕能说清楚的。 所以他索性换个简单的说法,“其实保持对外扩张的压力,自有外人供奉钱粮,也可以算个便宜佃户吧。” “也是这个道理,”无心真君又点点头,中土国强大的时候,外邦小国岁岁有进贡,不过那进贡,真的不多,“压榨外邦太狠,会不会有损中土国的上邦形象?” 这是牌坊和***的问题,想一想地球界的迈瑞肯,仗着国力强大,手持印钞机,没命剥削世界各国,也没多少人觉得形象差到哪里了。 不过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更复杂了,更糟糕的是,迈瑞肯的行事,不是特别符合中土国的道德认知——靠着印钱来抢别人家的财富,实在太不要脸了。 李永生想一想,给出一个答案来,做为最终结果,“说白了,就是生存空间的问题,有足够的生存空间,隐患产生的机会,就会极大减少,所以,这是第二策。” 无心真君基本被说服了,或者说,在这种新颖的说法面前,他暂时找不到辩驳的方向,这是一个全新的、有自己体系的观点。 他又想一想,才又点点头发话,“如此一来,为防止佃户从军打仗,诸多豪门也要优待他们了,果然是好事。” 到了他这个层面,更多关心的是朝廷的稳定,虽然他认识不少豪门,但是已经不会再看得上剥削佃户那点利益了,他甚至都羞于开口——终究是层面不同了。 而且,让佃户生活得好一点,这也是政治正确,起码是大义正确。 佃户从军?李永生听得好悬没笑出声来,“真君你也真会想,哪里会有那么多佃户从军?”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无心真君的眉头一皱。 “没什么意思,您拭目以待吧,”李永生这次,是真的懒得解释了,“不过佃户能收获好处,这个是没问题的。” 要是边疆能开辟出大量的土地,豪门又给不出合适的待遇的话,逃佃就是很正常的了,豪门想拦都拦不住——中土国废除了奴隶,佃户可以来去自由。 说来也有意思,豪门不能随便处置佃户,打杀更是要被官府处置的,而宗族里,反倒能自行处置子弟,若是有适当的理由,直接处死子弟,官府也不会过问。 但是偏偏地,宗族势力的向心力还挺强,而佃户的忠诚,就不好说了,血脉亲情的影响力和公信力,是非常强大的。 众人都被他的说法镇住了,无心真君感觉这里还有些问题,但是仓促之间,不能提出完整的置疑,若是一个挨着一个问题,混乱无序地问下去,又有点失了真君体面。 那就只能等下一次见面再问了。 邵真人岁数不小了,又是常年跟红尘俗世打交道,对种种世情烂熟于心,可是他还真没有琢磨过兴衰之道。 听到李永生的话,他也感觉是大开眼界,“怪不得真君如此盛赞于你,永生你在兴衰之道上所下的功夫,实在是令人惊艳,有没有兴趣,去我摩天岭为弟子们讲一讲道?” 李永生看赵欣欣一眼,发现她微微颔首,于是笑着回答,“固所愿尔,不敢请耳。” 于是众人决定,离开英王府之后,前往摩天岭。 事实上,赵欣欣之所以答应去摩天岭,还是要了结此前的因果,广陵韦家被大家杀得尸横遍野,化修以上的战斗力,折损了一多半。 这件事上,摩天岭出力不小,他们跟韦家又是世仇,韦家此刻,应该是全面回收,躲在秘境里舔伤口,但是万一真有人想不通,疯狂报复摩天岭,也是极有可能的。 自打摩天岭跟韦家交手之后,双方就陷入了红尘恩怨的纠缠中,韦家此次伤亡惨重,真的豁出去打上摩天岭,青龙庙也未必方便插手。 红尘事,红尘了,原本就该如此。 众人这次直接从大名府南下,经豫州郡而入海岱,直接绕过了襄王的封地,这不仅仅是不想惹襄王,更是因为那些关口处,检查得非常严。 自打十二亲王上书之后,整个中土国的气氛,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一行人里有伤者,众人也不着急赶路,关键是离开了英王府那是非之地,大家甚至有兴趣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过了八九日,大家终于来到了摩天岭,摩天岭上的三个弟子得了师妹报信,知道师尊今日回来,同行还有四大宫弟子,于是特地大开山门,远出十里来迎接。 接风宴极为隆重,这就不表了,宴会之后,邵真人特地告知四个弟子:对李永生一定要客气一些,此人神异非常,你们能跟他结下因果的话,那是一份大机缘。 三名师兄有点不明觉厉,就说我们记住了,上次见此人的时候,还是中阶制修,几个月不见,就已经成就初阶司修了,这样的人物,我们当然要交好。 小师妹管绿萝却是按捺不住卖弄的心思,她不敢说李永生的战力有多恐怖,这是师尊交待过的,不能随便泄露。 但是她可以卖弄自己的鹅黄色香囊:看到了吧,这是他送我的储物袋。 李永生做储物袋的时候,就多做了几个,不但给了邵真人两个,看到小师妹一副艳羡的样子,也送了她一个——毕竟她也在战场上受伤了,还差点破相。 三名师兄见到师妹的得意样子,也是羡慕不已,此次师尊回来,带回来两个储物袋,不过可以想像得到,两个储物袋,定然都是庙产。 收藏起一个来,另一个成为大家出行时的配置,哪里像小师妹,已经有了专用储物袋? 其中尤以上次不在庙里的三师兄,最为懊恼,当时他若是在场,没准也能跟随同行——出去为庙里赚点小钱,却错过了一个储物袋,这让人情何以堪? “好了,储物袋会有的,”邵真人出声许诺,“为师此番出山,不仅仅为师祖报了点小仇,也赚取了不少财货,接下来的几年里,我都会在庙里,督促你们修行,谁先悟真,我就赐下储物袋。” 悟真赐下储物袋,这基本上是四大宫弟子的标准待遇,但是对贫穷的摩天岭来说,也算是极大的福利了。 大师兄老成持重,出声建议,“师尊,既然所获丰厚,庙里也该治一些生发的基业。” “这还需要你告诉我?”邵真人笑着骂他一句。 他虽然性情古怪,但是对待弟子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师尊的架子——这是因为受了憨真君的潜移默化,既然无缘上报师恩,那就要将憨真君的厚爱,传递到弟子身上。 然后他面色一整,“不过明日,我约了李永生,先将庙里的大阵整饬一番,你们真的不要小看他年轻,他除了道法精深,阵法造诣也远超旁人……我此番带了不少材料回来。” 二师兄眼睛一亮,“聚灵阵也能调整吗?” 他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修行,现在修为已经超过大师兄,是高阶司修,正要发力晋阶化修,庙里的那个简易聚灵阵,真的是不敷使用了。 “他还要强化防御阵,”邵真人笑着回答,“抵挡可能来自韦家的攻击。” 小师妹眨巴一下眼睛,“师尊,咱们庙里居然还有防御阵?” “玛德,”邵真人脸色一黑,“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嗯,灵田里防虫鼠的阵法,可不就是防御阵?” 三位师兄轰然大笑了起来。 凭良心说,英王在送行时,奉上的好东西真的不少,五行生灭阵挽救了他一家,其中邵真人起了巨大的作用,还第一时间出去寻找阵基。 李永生也不藏私,第二天就着手改动阵法,以他的阵法知识,直接将聚灵阵的威力提高了三倍有余,至于说防御阵,那就不是提高了多少倍的问题,而是重新搭建了两个阵法。 一个阵法是护庙大阵,主要护的是正殿,可防御初阶司修的围攻,还有一个小防御阵,就是在一个丈许方圆的小屋里,可以防初阶化修的全力三击。(。) 第四百三十二章摩天岭讲道求双倍月票 这两个阵法,看起来防御水平一般,但是对一个组建了三十余年的幼小子孙庙而言,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不管哪一家的子孙庙,想要强大兴盛,也要经过数代人甚至十数代人的努力,那些大家能看得到的强大,都是日积月累才积淀下的,是厚重的底蕴。 事实上,就算是这几个阵法,邵准证也拿不出全部的材料,还是赵欣欣、杜晶晶和张木子赞助了一些,才搭建起来。 邵真人不欲占这些后辈的便宜,说我有其他的材料,跟你们对等交换,可是这三人又哪里肯交换?只说就当结个善缘好了。 事实上,目睹李永生搭建阵法,她们的收获也不小,张木子等人知道规矩,不能偷窥防御阵,也不能用留影石记录,但是只说能目睹聚灵阵的改造,也不虚此行了。 搭建阵法完毕之后,在邵真人的热情招呼下,李永生一行人又在附近游玩了两天。 这是邵准证难得请人来讲法,还有玄女宫和北极宫的人旁听,他已经决定了,胸中的怨气既然宣泄掉了,接下来就是要大力发展摩天岭。 至于说李永生的讲法水平,他是见识过的,阵法之类的暂且不说,只说此人在兴衰之道上的造诣,居然能镇住真君,给化修讲法当然是绰绰有余。 所以他还邀了一些友好势力来旁听。 既然邀了人,就要等待些时日,而杜晶晶和赵欣欣也不在意,须知四大宫虽然高高在上,但是事实上,他们跟子孙庙的关系并不差,毕竟都是道宫系统的。 所以两女交好摩天岭,待回宫之后,这也可以算完成了一个外交任务,正经在英王府的时间,是算浪费掉了。 又过三天,摩天岭上来了二十余人,部分是子孙庙的道人,大部分则是地方家族,有意思的是,还有青龙庙两名司修弟子,也前来旁听。 道观讲法,不限定来人,大抵是有教无类的意思,不过资格不够的,还是进不来,两名青龙庙弟子有敕牌,摩天岭是子孙庙,当然不能阻拦。 一般讲道,都定在一大早,李永生不想搞得太过正式,毕竟他才是初阶司修的身份,觉得搞一个类似沙龙的东西就不错,大家围坐在一起,谁想说就说两句。 于是时间就定在了巳初的时候,也就相当于早上九点,客人们可以收了晨功之后,再来坐而论道。 不过来的客人都还算靠谱,大约是辰正时分,就三三两两过来了,到辰末的时候,登记的二十六名客人就到齐了。 最晚到的,就是青龙庙的两名弟子,但是他俩是练晨功的,并不是有意来晚——事实上,他们来得一点都不算晚。 见到人在前院到齐,小道童就要关庙门了,讲道期间是不接待外客的。 当然,这也是摩天岭太小,搁给玄天观之类的大庙,自然有静室以供讲道,除非有大德传法,否则无须关门。 然而就在关门的一刹那,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人,身边还有两个年轻人,两个年轻人抬手一撑,挡住了两扇门。 中年人背着手,施施然走了进来,“咦,好热闹啊,这是做什么呢?” 讲道的地方就在前院,那里有两棵千年的松柏,意境很是不错。 主持讲道的,是大师兄令狐天冲,邵真人有意多锻炼几个弟子——虽然摩天岭一直就是几个弟子在撑门面,但是讲道这种事,摩天岭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做了。 如何跟道友们来往,言辞进退有章法,这也是门学问。 大师兄见到来人,站起身抬手一拱,不卑不亢地发话,“原来是赵真人驾到,师尊邀了几名道友前来,大家坐而论道。” 中年男人不但是化修,还是中阶化修,由不得他不客气。 “讲道?”赵真人冷笑一声,扫视一眼在场的众人,“小猫三两只,也学别人讲道?” 不等旁人发火,两名青龙庙的弟子先受不了啦,其中一名中阶司修冷哼一声,“赵真人,你这是打算对我青龙庙不敬?” “呦,原来还有上宫弟子?”赵真人一拱手,皮笑肉不笑地发话。 “赵某眼拙,多有得罪,真没想到,上宫的道友也会来听一个区区的初阶司修讲道……哈哈,初阶司修啊,什么时候起,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讲道了?” 他这样的态度,青龙庙的弟子也没法计较,青龙庙当然不怕这姓赵的,但人家是化修,他俩才是司修,修为上就差着呢。 在赵真人道歉之后,青龙庙就没有理由纠缠了,而且初阶司修讲道,确实有点滑稽,青龙庙弟子来听讲,已经有点自降身份了,现在又被人说破,就更难堪了,哪里还好意思追究? 其实他们来摩天岭,是听人说,邵真人竭力称赞讲道的年轻人,心说这是咱青龙庙出去的人,应该没有虚言,所以才过来姑且一听。 他们也相信,李永生应该是有点实力的——哪怕此人看起来,年轻得有点不像话。 但是在没见到李永生的真正实力之前,他们当然也不便辩解——偏听偏信就已经是很不成熟了,死撑到底万一所信非人的话,那更是给青龙庙抹黑了。 所以他们没办法为那个年轻人说话。 他俩没办法说话,可是令狐大师兄不高兴了,他沉声发话,“我摩天岭邀请什么人讲道,还轮不到你赵家发话,赵真人你是要在本庙内滋事吗?” “我哪里是滋事?”赵真人冷笑一声,“摩天岭越混越回去,是你自家的事,可是蒙骗其他道友,我忝为灵修的一份子,却有点看不过眼。” “我们自己的选择,关你屁事!”有人忍不住骂了起来,却是一名子孙庙的道士。 此人是司修,原本是不便对真人不敬的,但是上门坏别人的道场,这是很过分的行为,同为子孙庙人,他当然要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更别说此前赵真人的话,可是连在场的人都骂了,青龙庙的弟子能逼着他道歉,其他人想要这么做,却力有未逮,心里早憋了一肚子气。 “小辈好胆,”赵真人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这是我跟摩天岭的事情,与尔等无关。” “我摩天岭原本也就没请你来!”二师兄也火了,站起了身子,“你愿意来听,还得经过我们允许呢,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外人来扰乱道场,是对摩天岭极大的不敬,所以他虽然仅仅是高阶司修,却能如此痛斥对方。 “小辈,我不欲大欺小,却不代表不会大欺小,”赵真人冷冷地发话,“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 “你再不道歉,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杜晶晶站了起来,“玄女宫巡寮执事在此,你刚才是在骂我吗?” “啊,”赵真人愕然,微张着嘴巴看向对方,“居然还有玄女宫的人?” “杜执事还请坐下,”小院上空一个声音响起,“既然是我庙里的事,我这主人总不能让客人出头,赵银河……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总算是正主儿出来了,”赵真人狞笑一声,“欺负这些小辈,我也觉得煞是无趣,今天是特地来寻你的,你可曾想过,对韦家出手的后果?” “我跟韦家放对,关你屁事!”邵真人并不现身,空中传来一声冷哼,“莫非你想步你弟弟的后尘不成?” “哈哈,难得你还记得我弟弟,”赵真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眼中带着些癫狂之色,“原先有青龙庙护着你,我敢怒不敢言,现在没有青龙庙了,看谁还管你!”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青龙庙的弟子,“他对韦家出手,你青龙庙不管?” 那名中阶司修淡淡地回答,“红尘事,红尘了,关我青龙庙何事?” 青龙庙身为四大宫之一,虽然略略逊色于北极玄女二宫,可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摩天岭大杀韦家已经很多天了,庙里早就有了耳闻。 邵真人诛杀韦家人,青龙庙的老人,是很高兴看到这一幕的,但是他们也不可能表示支持,否则当初就不会把邵真人逐出青龙庙了。 所以他们定下的基调,就是红尘事红尘了,连下面的弟子都通知了不少,这两名弟子要来青龙庙听人讲道,也就得了机宜。 “哈哈,”那赵银河再次笑了起来,“连青龙庙都不管你了,我看谁还敢管你!” “来我摩天岭闹事,就凭你吗?”这一次,声音是从旁边的角门里传出了,紧接着,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邵真人。 他冲着赵银河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跪下,我饶你不死!” “呵呵,要我跪下?你凭什么……”下一刻,赵银河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邵真人,“你……你高阶化修了?” 他知道自己的战斗力,比邵真人差一点,但是他既然敢来,肯定是有后手的。 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晋阶为了高阶化修,早知道是这样,打死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然而,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邵真人抖手打出一块青色的皮革,“不跪?人留下。” (更新到,双倍月票期间,大声召唤。)(。) 第四百三十三章强势贺盟主fox9988 这青色的皮革,乃是青龙庙的手段,名为青龙卷,靠境界压制拿人,相当了得。 邵真人还有更激烈的手段,但这里是摩天岭,他总不能把自家打烂,所以使用青龙卷,也是他无奈的选择。 赵真人也知道厉害,祭出一块硕大的印章,将青龙卷抵住,人却是没命地向后退,嘴里兀自在冷笑,“原来也只是会大欺小,握草……” 因为晋阶了高阶化修,邵真人对上中阶化修,是相当地轻松,那大印只略略挡了皮革一下,就被青色的皮革带着倒卷而回。 赵银河有点坐蜡了,他现在竭力逃跑,大概还来得及,但是气势汹而来,当众被人打得狼狈逃窜,这让他情何以堪? 而且他心里也知道,在摩天岭的庙里,邵真人不会全力出手,一旦逃出庙去,攻击会更猛烈很多。 “邵准证何必如此愤怒?”就在此刻,一道白光从院外一闪而至,正正地斩向青龙卷。 那白光赫然是一柄飞剑,长有丈余。 “看打,”张木子厉喝一声,一道雷符打向了赵银河,“我生平最恨多欺少!” “姑奶奶也看不惯!”杜晶晶掣出长剑,对着赵银河就斩了过去。 赵真人身子才一动,就蓦地一僵,雷符重重地打在他身上,一道长剑斩来,正好斩在他的肩头。 不过终究是中阶化修,他吃了一记雷符之后,身上白光一闪,硬生生地扛住了那一剑,不过肩头也是鲜血淋漓,半个膀子被砍开,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 “咦,北极宫的雷符?”门外蓦地多了一个老头,抬手一卷,将赵明辉卷出门外,愕然地看着张木子。 “且慢,”邵真人一抬手,拦住了张木子继续出手,然后看向那老头,阴森森地发话,“赵准证,我需要一个交待,要不然我不介意去你赵家走一遭!” 赵家是豫州郡的半隐世家族,紧邻着海岱,跟他曾经有过冲突,当时他年少气盛,直接斩杀了赵家一名化修,不过因为他占理,身后又有青龙庙,赵家没敢计较。 现在对方打上门来,大概就是欺他不受青龙庙的保护了,否则很难解释,赵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就算他失了青龙庙的保护,大不了舍了摩天岭的基业,如果一个准证专心盯着一个家族报仇的话,就算是隐世家族,也会付出太大的代价。 “家里的小辈,是受了韦家的蛊惑,”老头苦笑一声,“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来晚了吗?”邵真人冷笑一声,以他对赵准证的了解,知道老头不爱说谎,不过有些话还真的不能全信,“你是打着跟随在后面看风向的心思,随时准备扫荡我摩天岭道统吧?” “这个真没有,”老头一摊手,很无辜地解释,“我可是也受过憨真君的好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邵真人根本不信这话,他冷笑着发问,“没有你做后盾,这赵银河莫非是疯了,一个人就想扫平我摩天岭?” 一个赵银河,真的是连他都打不过,那还是中阶化修时的行情。 现在就算他还是中阶化修,赵银河一人,也不可能留得住他。 赵准证犹豫一下,吞吞吐吐地发话,“其实,是韦家人挑唆的,他们终究是我赵家的亲戚……而且,韦家人此次,还派了最少两名化修。” 韦家是赵家的亲戚,这消息知道的人着实不少。 严格来说,在家族之间的联姻,实在太常见了,搁在地球界的网络里,很多主角的真爱,都受到了类似的威胁,当然,一般而言,主角最终都会逆袭打脸什么的。 但是韦家和赵家,并不仅仅是偶尔联姻,而是联姻得极多,甚至连黎庶们都知道,韦家和赵家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邵准证的眉头一皱,“韦家派化修出来了?在哪里?” 他是真的有点佩服了,别看他是个报仇狂人,但是就算他现在身处韦家的位置,也不敢惦记着报仇,家里的化修,本来就死得没几个了,这个敏感时候不关门自保,还敢出来复仇? 尤其是,韦家的赌注,是压在襄王身上了,眼下天家的行情大涨,韦家还敢出来捣乱,这得是怎样的无知啊。 难道韦家恨我,就恨成这个样子?邵真人有点不解。 “他们是跟银河联系的,我并没有接触过,”小老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老实不行啊,赵家这次是撞到大板上了,情势似乎如此的危急,这种压力下,姻亲算得了什么? 为了取信对方,他还特意解释一下,“我想他们就藏身不远处,否则以银河的修为……怎么敢在摩天岭撒野?” 这个解释很合理,但是邵真人只是冷冷一笑,“你觉得三个化修能拿下我摩天岭?就算加上你……四个也不够!” “好吧,”老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邵真人晋阶了高阶化修,一个人就能拖住起码两个化修,剩下两个化修,还真的未必够这二十几个司修围殴的——其实还有个化修在听道。 尤其是这些司修里,除了青龙庙,还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弟子,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别说是两个化修,缠住四个化修也不成问题。 于是他果断地表示,“我们知道错了,请邵真人责罚。” 邵真人大手一摆,“给你们半天时间,把韦家那两个化修的人头拿过来,咱们再论其他。” 老头闻言,只能苦笑一声,“化修的人头,实在太难拿了啊,重伤容易杀死却难。” 邵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好吧,我现在就去,”老头知道多说无益,拎着赵银河瞬间消失。 不过别说,准证出手,还是不一样,当天傍晚,赵准证再次来到了摩天岭。 可是这时候的摩天岭,庙门早就关闭了,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争论的声音。 赵准证想细听一下,里面在谈论什么,不过既然是在论道,旁边自然是点着氤氲香,隔得远了,还真是听不清楚。 他听不清楚,但是庙里参加论道的人,听得却是异常的兴奋。 必须承认,来听讲的人,都是层面不怎么高的,化修只有一个,自称魏道士,来自于丹鼎派的天一庙,却是南七庙之一。 魏道士此来,不是因为邵真人的大名,而是他从三茅庙里听说了李永生,说起来挺有意思,天一庙跟符箓派走得很近,却是跟北六庙里的丹鼎派龙虎庙……走得很远。 没办法,内外不同炉,两家弟子一旦遇到了,交流的最终结果,一般就是大打出手。 闲话休提,他是修外丹的,对阵法颇有研究,得了三茅庙的消息之后,专程去巴蜀的冰洞看了一次,对李永生的阵法造诣很是惊讶。 这次他听说摩天岭有人讲道,随便问了一下,得知讲道者是李永生,马上表示要来。 魏真人此来,原本是想请教一些阵法的,不成想对方讲的兴衰之道,也颇令他惊奇,竟然没时间谈阵法。 其实李永生讲道,跟大家一起聊天差不多,他并不摆什么架子,而对方提出的问题,他通常能给出贴切的答案——在信息爆炸的社会里生活过,眼力就是不一样。 酉末时分,摩天岭将干果点心之类的拿了上来,还备有果酒和一碟一碟的灵谷——庙里虽然穷,该撑的场面还得撑。 就在大家取用点心的时候,邵真人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开门,赵家人来了。”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众人,闻声也停了下来,侧头看向门外。 赵家来的,依旧是那两个化修,不过高阶化修手里,提着两个司修。 见到赵真人不在场,赵准证抬手一拱,沉声发话,“邵准证,因为银河受伤,未曾留下两名化修,不过重伤了一人,另一人的替身,也被我斩了,只擒下了两个韦家子弟。” 邵真人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要你斩杀两名化修,你就给我送来两名司修?” “实在是留不下对方,”赵准证很无奈地回答,身为准证,他何时被人这么挤兑过? 但是没办法,赵银河上摩天岭的道场捣乱,这是结下大梁子了,按规矩,得给摩天岭一个交待。 不过他拿两个司修交差,也是有说法的,“韦家的打算,我已经了解到了,不知邵准证可有心听一听?” 邵真人沉默半天,最终还是发话,“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放过你赵家的理由。” 韦家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袭击摩天岭呢?因为韦家确实是要关闭山门了。 但是受创之后,默默地关闭山门,这不是隐世家族的做派,关闭山门之前,他们打算狠狠报复一下,省得别人认为韦家软弱可欺。 既然要报复,就要选个合适的目标,英王府和玄女宫肯定不合适,李永生倒是个不错的目标,但是这厮行踪不定,韦家总不能去博灵本修院找场子。 那么,摩天岭就是最合适的目标了,这本来就是韦家的世仇,又只有一个化修坐镇,以前韦家还顾忌青龙庙,现在被杀得惨了,自然也有了报复的理由。 (为盟主fox9988加更,双倍期间,大声召唤月票。)(。) 第四百三十四章强压反目 韦家决定拿摩天岭开刀,前一阵邵真人不在庙里,族里分析一下,决定还是等他回来。 扫灭摩天岭的道统,那是次要的事,关键是要拿下此人——这人不但是庙里修为最高的,还是对韦家最仇视的。 至于那四个司修,就很一般了,仇恨也是因人而异的,当初因为憨真君一事被开革出青龙庙的,也只有一个人。 不管从哪一个方面讲,韦家的目标都只能是邵真人,若是将摩天岭的道统扫了,却独独留下邵真人,那只会激发更大的愤怒,对韦家没什么太大的帮助。 如此一来,反倒是可能引得青龙庙出头——红尘事红尘了,摩天岭三个弟子啥也没干,你们去扫他们,那么有人去扫韦家无辜子弟,我们也不会管了。 所以他们只能等邵真人回来再动手。 但是眼下韦家元气大伤,族里真人也不可能全部调过来,想关山门,很多生意的手尾得处理好,没有真人坐镇怎么行? 而且韦家并不确定,自己打上摩天岭的话,青龙庙会不会坐视。 所以他们拉拢了关系不错的赵家做帮手,两家是多年的姻亲,韦家是有秘境的,而赵家还没出过真君,所以韦家的话语权要强很多。 赵银河就是被邀来助拳的——事实上,他还带了一个族中的初阶化修,不过此事摩天岭既然不知道,赵家当然也不会提。 赵真人不但要助拳,他还要负责探明,青龙庙对摩天岭是什么态度。 其实他早就知道,有青龙庙的弟子上山了,故意演那么一出,为的就是摸出对方底牌。 但是赵家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摩天岭上不但有青龙庙弟子,还有北极宫和玄女宫弟子。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邵真人竟然晋阶了!赵银河原本以为,自己就算打不过,也能跑掉,哪曾想差点被当场斩杀? 赵家这就怒了,以为韦家是要借刀杀人,李永生的来路暂且不说,你韦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说那里面还有玄女宫和北极宫的弟子?而且……战力还极强? 韦家觉得挺冤枉,一来,他们真不知道,这些人都跟着邵真人来了摩天岭,二来,他们并不知道李永生等人的组合,战力有多么逆天。 韦家和李永生一共发生过两次大的战斗,第一次的时候,场面很宏大也很混乱,李永生身边的帮手极多,具体到谁的战力是多少,这真不好估算。 第二次的话,韦家就没走掉一人,就算他们知道了李永生等人的实力,也没可能传出去。 不管怎么说,赵准证发现,摩天岭的实力,跟韦家说的严重不符,他就觉得赵家可能被人利用了。 你们不知道有玄女宫和北极宫的人也就算了,居然不知道姓邵的晋阶了? 这却是不折不扣的误会,第二波韦家人死完,邵准证念头通达了,才借英王府破境,韦家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不管怎么说,赵准证认定韦家在利用赵家,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自家关山门还不够,还想拉我赵家下水吗? 说完这些因果,他还轻叹一声,“生擒两名韦家司修,也殊为不易,这一战之后,赵家和韦家百年的交情,就毁于一旦了。” 大师兄令狐天冲轻哼一声,“根本是自找的,莫非扰乱我摩天岭的道场,就是小事?” 邵真人听了这话之后,只是冷冷地问一句,“下一次我摩天岭剿灭韦家的话,你帮哪边?” 赵准证沉吟一下,轻声回答,“若是赵家遭遇韦家攻击,摩天岭可以出手相帮的话,剿灭韦家时,算赵家一份,否则我们只能两不相帮。” 邵真人冷哼一声,“还算实诚,这次就到这里吧,麻烦二位,把韦家两人的人头,挂到庙前旗杆上。” 赵家两名化修齐齐默然,擒人还可以,挂人头的话,那就是铁铁的投名状了。 不过,扰乱他人的道场,确实是很恶劣的行为,赵家已经跟韦家弄掰了,若是再跟摩天岭弄掰,家族倾覆也就在眼前了。 没办法,这就是轻信他人的代价,若是今天不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 赵家人当然不愿意亲自动手斩杀韦家司修,赵银河甚至还识得这两人,逢年过节双方都要走动的,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动手的话,赵家就要倒霉了。 甚至他俩都可能离不开摩天岭。 将两颗人头挂在旗杆上之后,赵家两名化修径直离去,走出好远,赵银河才咬牙切齿地发话,“此仇不报,我枉为真人!” “还是先想一想,怎么跟韦家解释吧,”赵准证冷冷地发话,“有些事是不能乱掺乎的,真以为子孙庙是那么好惹的?” 赵家人怎么商量暂且不论,他们离开之后,李永生又开始了讲道。 摩天岭的名声不彰,前来听传道的,很多都只是小家族,类似于七幻城北关秦家那样的,有两三个化修就算顶天了——这些化修大部分还是在官府任职。 这样的家族,一般子孙庙是看不上眼的,也就是摩天岭这穷庙,才会跟对方保持接触,这次邵真人有意重整摩天岭,但是以前的因果,也得了结,所以才通知了这么多家。 小家族对这样的邀请,当然会很踊跃,这可是难得的机缘,事实上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来此之后,就做个闷嘴葫芦,只听不说。 然而,讲道的人虽然年轻,水平却着实不低,更关键的是,年轻人很好说话,对大部分的问题,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所以原本是安排了一天半的讲道,足足讲了三天,大家都相当满意。 大部分的讲道,都只是一个人在说,最后解答几个问题就行了,而摩天岭的讲道,更近乎于沙龙性质,谁都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 如此一来,就有人愿意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而别人的经验,往往又能给自己一些启发,很多珍贵的知识,就这么不知不觉间交流了出来。 这个讲道,要经常搞才行啊!不止一个家族如此表示——他们的收获真的太大了,而这样的交流,若是没有道宫的人牵头,根本办不起来。 当然,也有一些家族敝帚自珍,一言不发,然后就有人私下跟令狐天冲表示:这种人家,以后还是不要邀请了。 别人都在分享自己的经验和心得,你只听不说,算怎么回事? 别的不说,这起码是对摩天岭的不敬吧? 除此之外,摩天岭还收获了小家族的其他善意——子孙庙和韦家、赵家的战斗,我们实在是掺乎不上,实力不济不说,关键我们还是红尘家族,受官府管制,也不能随便杀人。 但是我们给摩天岭做一做耳目,还是没有问题的。 庙里的四大弟子齐齐感叹,师尊一旦全力发展摩天岭,气象果然就不一样了。 又过两天,李永生一行人悄然离开了摩天岭,他们要回朱雀城了,途中会经过荆王控制的五府,如果不想遭遇麻烦的话,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邵真人有点不放心他们,说万一韦家又勾结别人偷袭,你们也有点不安全,不如在我这里多住一些时日——要不我送你们到朱雀城也行。 李永生等人怎么会接受这样的帮助?谢绝了邵准证的好意,悄然踏上了行程。 依旧是穿豫州郡入博灵,然后入三湘郡,众人轻车简从,刻意地避开了荆王的地盘,不过他们还是感受到了异常的气息。 紧邻着荆王地盘的地区,路人都是行色匆匆神情肃穆,时不时就能看到一队一队的丁壮,在操持器械练习着,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甚至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除了备战的气氛浓,就是检查严,李永生一行人不得不分为三拨人,赵欣欣和杜晶晶为第一波,他自己带着滨北双毒为第二波,第三波则是张木子。 就算这样,都少不了被人盘问,还好三湘就算进入玄女宫的影响范围了,第一波不太受影响,张木子是独行的北极宫道姑,也有敕牌,问题不大。 李永生的麻烦稍微大一点,不过他那个博灵教化房养正室的身份,是铁板钉钉的,还是官身,所以带两个人随行,也勉强说得过去。 一路行来,他们将三湘的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荆王驱逐了知府的五个府,只有宝庆府还留了一个通判主事,其他四府则是基本没了秩序。 驱逐知府绝对是一步狠棋,这不是杀官造反,今上不好定荆王的罪,但是四个府就此陷入了动荡中。 按说中土国地方上遇到这种事,哪怕政府瘫了,也还会有地方大族出面,帮忙维持秩序,但是现在……没有多少大族愿意站出来。 原因很简单,大族们站出来,就要选边了,听荆王的还是听今上的? 听今上的,荆王在家门口,有的是收拾人的办法,若是听荆王的,这可是极有可能发展为造反,哪个家族敢随便掺乎?(。) 第四百三十五章乱象三更求月票 事实上,荆王通过种种手段,私下控制了不少地方家族,但就算是这样,这些家族也不敢站出来,公然支持荆王。 一旦造反失败,下场只可能有一个:族诛! 所以另外四个府,都是一些奇怪的势力在维持秩序。 有两个府是当地的混混在做主,一个府是一群山匪,另一个府更奇怪,是一群人打开了大牢,释放出了囚犯,做主的人竟然是牢里的罪犯。 李永生等人又前行两天,看着离朱雀城越来越近,终于拐进了雁城府,控制这一府的,是一群山匪。 山匪并不善于管理地方,就是吃喝享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为了应对周边的压力,他们还抓了大量的良家子充军——有了人才好打仗不是? 李永生等人一路行来,不止一次看到,正在田地里干活的农夫,就被人强行捆了带走。 所幸的是,越接近朱雀城,玄女宫的身份就越管用,那些山匪看着赵欣欣和杜晶晶垂涎欲滴,但是真没胆子冒犯玄女宫的弟子。 此刻,三拨人也汇集到了一起——李永生都差一点被人征调了去,在这里,他的官府身份并不好用,反倒是特别吸引仇恨。 这一天,他们途径宁平县,距离朱雀城,也就三百多里不到四百里了。 走着走着,远远地看到前方冒起了一股股浓烟,风中隐约传来哭喊声。 “这帮家伙,”赵欣欣狠狠地一握拳,“简直是太过分了。” 山匪们行事,是相当肆无忌惮的,看到好东西就抢,看到女人就往树林里拖。 就连赵欣欣和杜晶晶都受到过骚扰,在亮出身份之后,杜执事曾经斩杀过两人,然后一问才知道,她杀的两个人,半月前还是良家子——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没眼力了。 至于山匪攻打庄子,他们也见过一次,上前劝阻的时候,却被告知那是不听从命令的,仗着身为地方大族,不肯缴纳钱粮——我们既然管理了地方,总要保证黎庶的活路吧? 尤为可笑的是,那个庄子的人,也拒绝跟杜晶晶等人沟通,说我们不能确定你们的身份,你们真有心帮忙的话,就去军役房请援兵吧,我们目前还撑得住。 地方大族势力足够大的话,还真挡得住山匪们小小的进攻,而杜晶晶着人打探之后得知,那个庄子里,有人正在幽州郡教化房做副教化长,满门忠义不肯附逆。 赵欣欣是真的不喜欢今上,可是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想救上一救,但是滨北双毒中的老妪问一句,“你想把人带走的话,能保证他们一路平安吗?” 没办法保证,真的,一路上到处是山匪们的部队,李永生他们都要屡次被盘问,自家通行都很危险,更别说保护着一大票老弱妇孺了。 按说山匪们没这么多的人,但是人一旦习惯了强取豪夺不劳而获,堕落起来很快的——杜执事斩杀的两个色鬼,半月前还是良家子呢。 前方有烟雾升起,显然又是山匪们攻打庄子了。 待行得近了,大家才发现,进攻的山匪不过寥寥两百余人,已经攻破了半个庄子,不时有年轻妇女被拖出来,又有匪徒怀抱着抢来的鸡鸭、铁锅等物。 而被攻破的房屋,则是被点燃了。 张木子在红尘里游历,也有些时候了,见状眉头一皱,“这是一个杂姓村子。” 就在此刻,一个年轻女人又被拖出了村子,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哇哇地大哭着,不住地蹬着两条白嫩的小腿。 “恁的烦人!”一个匪兵怒吼一声,劈手夺过婴儿,就要向地上摔去。 没有秩序真的是太可怕了,当混乱被无限制放大的时候,人都可以变成禽兽。 下一刻,那匪徒的脑袋飞了起来,李永生已经出现在匪徒身边,一抬手,稳稳地接住了婴儿。 “混蛋!”有人厉喝一声,却是一个中阶司修的匪徒,他狠狠地瞪着李永生,“敢杀我的儿郎?干掉他!” “杀,”李永生也大喊一声,身子一晃,下一刻就在中阶司修的身边现身,抬手一刀斩掉了对方的头颅,“根本是一帮禽兽,大家动手!” 他这一行人虽然修为不算高,但那是跟隐世家族或者半隐世家族比,对付这土鸡瓦狗一般的山匪,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甚至连未达到制修的赵欣欣,也手持一根长枪,杀了过来——山匪里能达到制修修为的,还不到一半。 眨眼之间,二百余名山匪就被杀掉了近半,其他人见势不妙,齐齐大喊一声,转头四散奔逃。 庄子里的人也发现外面来了援兵,奋勇地从里面杀了出来。 这是一帮什么样的人啊。 青壮只有七八十人,还有七八十名老人妇女和孩子,手持粪叉、竹枪、菜刀,更有人只是手执短棍,不少人的身上鲜血淋漓,还有人断了臂膀…… 而这些人里,只有两名制修,看起来都四十开外了,其中年轻一点那位,手执一把硬弓,额头上血糊糊的,不知道伤得有多重。 五十多的那名制修,手里拿着一把大刀,走上前来,抬手一拱,“老朽高明旺,乃是此村的村正,见过诸位道长和好汉,多谢援手。” “无须多礼,”赵欣欣一摆手,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那手执硬弓的制修叫了起来,“他们屡次三番讨要钱粮,这次竟然讨要女人了,大家没了办法,只能拼了。” 李永生看一看,这不过是个四五百间房子的村子,算下来住的也不过六七百人,大约也就是百户左右的模样,还没有墙垒,竟然敢跟二百余名匪徒硬拼,也着实了得。 赵欣欣闻言一皱眉头,“没有守望相助的村子吗?” “呵呵,”村正冷笑一声,“哪里来的守望相助?我们是杂姓村,一切都要靠自己,周边几个村子都是大族,该投荆王的早就投了荆王,不投的也是自保,谁管我们死活?” “你们还是早点走吧,”一个白发老汉发话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李永生愕然地看着他,“那你们呢,你们怎么办?” “遇到这种事了,还能怎么办?”老汉惨然一笑,“能扛多久算多久。” 故土难离,在视土地为生命的中土国,这个不大的杂姓村子,能在这里站住脚,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他们不可能丢弃已经开发出来的土地。 “老汉你说这些话有屁用,”村正出声呵斥,然后看向赵欣欣,这是唯一令他感觉到没有压力的人——其他人最少也是制修,他实在有点自惭形秽。 最关键是,这女娃娃身上有一种大气和雍容,这样的气质,他在县令身上感受过,但是似乎还不如这个女娃娃。 或许是错觉吧。 他一本正经地发话,,“还是早点离开吧,我们不留客了……这该死的乱世,人不如鬼啊。” 人不如鬼?李永生听得叹口气,“果然啊,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这哪里是什么乱世?”赵欣欣不高兴了,“不过是朝廷一时关照不过来。” “等朝廷关照过来的时候,我们的墓木已拱,”硬弓制修冷笑一声,“你既然是道宫中人,又何必帮官府说话?” “我也是出身官府的,”赵欣欣发话,“你们跟不跟我走?如是不跟我走,我可以留下一道印信,也许能庇护得你们周全。” “印信不用了,我们去岁的税负,可是雁城府第一,”硬弓制修冷笑着发话,“但是什么用都不顶,除非你是玄女宫的得意弟子。” 赵欣欣点点头,“我还真的是玄女宫弟子。” “还请大人带我们去朱雀城,”下一刻,一群村民齐齐跪倒,就像商量好的一样。 赵欣欣苦笑一声,然后眉头一扬,“咦,你们不是舍不得自家的土地吗?” 硬弓制修无奈地撇一下嘴,“道长,若是能在朱雀城定居,这里的土地……回头再回来耕种也不迟。” 朱雀城是很难生存的,但若是肯出力,也未必就会饿死,那里没有田地,帮工的活儿却多,若是能有玄女宫弟子的庇护,生存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至于说可能来临的大战,早晚是要过去的,回头村子里的人再回来,继续耕种土地就好。 赵欣欣听明白原因之后,才苦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带上这些人的话,一天一百里也走不到,还要防范别人的检查甚至袭击——玄女宫固然没人敢惹,但是贸然插手红尘中事,地方上也可以质疑。 村子里的人也是这么一说,根本就没指望她能答应,于是又有人匆匆跑回家收拾东西,打算尽快地逃进山里。 村正叹着气解释,“他们很快就会来报复的,你们也赶紧走吧,杀了这么多人,就算是上宫的道长,也难免被他们围攻。” 赵欣欣沉吟片刻,才又出声发问,“你们进了山,能逃脱追踪吗?” “这就只有天知道了,”村正闷声回答,他的脸上虽然平静,眼中却是一片漠然——看淡生死的漠然。 (三更到,双倍期间,求保底月票。)(。) 第四百三十六章南明幻阵 赵欣欣看到这目光,心里就是一揪,然后侧头看向杜晶晶,“杜执事,咱们可以用行事令旗吗?” “行事令旗,当然可以,”杜晶晶点点头,眼神中有些玩味,“不过,我只带了一面,给他们用了,咱们就没有了。” 四大宫的行事令旗,相当于是在红尘划禁区——我玄女宫近日里要在此地行事,官府莫问。 道宫不干预官府行事,但并不是完全不入红尘,除了在红尘中游历,还有一些任务,也要在俗世做,所以一旦决定临时占用一块地方办事,官府也不得过问。 当然,这个行事令旗是不能乱用的,责任非常大,拥有这行事令旗的,也没多少人,就连北极宫三宫主的弟子张木子,她在红尘行走,也没有行事令旗。 杜晶晶是玄女宫的巡寮执事,才能有一面令旗,现在将令旗插在村子里,天大的干系,玄女宫也担下来了——四大宫弟子出任务,遭遇地方围攻的话,杀百十来个人不算啥。 但是这令旗非常宝贵,也不能乱用,否则的话,在英王府插一面,还用担心什么天家为难? 杜晶晶出身隐世家族,对这些黎庶不是很看得上,为此浪费一面令旗,还有多管闲事的嫌疑,她多少有点不情愿。 赵欣欣很干脆地点点头,“给他们用了吧,我欠杜执事一面令旗,将来会还的。” “你这……”杜晶晶想说什么来着,最后还是叹口气摇摇头,“太率性了啊。” “刚才一个孩子,差点被摔死,”赵欣欣淡淡地回答,“这种事,我看不过去。” 杜晶晶沉吟一下,果断地点点头,“这个干系,我帮你担了,不过回宫之后,你须得保证,栗化主接了这面令旗的因果。” 她身上有令旗,但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她自己也不能随便用。 栗真人若是接了这因果,令旗就不算是她用掉的,不用赵欣欣还,她可以自己重新领取一面。 赵欣欣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保证。” “你这保证管用吗?”杜晶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确定,栗化主支持你这么用令旗?” “化主不支持,我回头还你一面令旗,”赵欣欣很干脆地回答,然后又看一眼李永生,“李掌柜是见证,你看可好?” 她是豁出去了,一定要拯救这些黎庶,甚至不惜抛出某人做诱饵。 有你这么卖老公的吗?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 然而这话,令张木子不爽了,她眉头一皱,“黎庶不该救吗?这是莫大的功德,我北极宫二宫主常做这种事,我和永生在巴蜀郡也是这么做的。” “那好吧,”杜晶晶也是痛快之人,手一翻,一面小巧的旗子就出现在手中,向远处一抛,旗面就在空中变大,最后大到丈许方圆,稳稳地插落在村子中央。 旗面上是一个美、妇,人头鸟身,一阵狂风吹来,刮得旗子猎猎作响。 “旗杆内百丈方圆,在我玄女宫的庇护之下,”杜晶晶对着村正冷冷发话。 “可是……”村正犹豫一下,吞吞吐吐地发话,“那些匪徒未必认吧?” “敢不听令,就是我玄女宫的仇人,”杜晶晶淡淡地回答一句,然后看向赵欣欣,“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莫非你想在这儿等同门?” 行事令旗一出,她们确实可以等同门来援,但是……多大点事儿啊,丢得起那个人吗? 更别说这行事令旗的使用,本身就有点不合章法。 赵欣欣也知道,使用了行事令旗,自家就少了一层庇护,虽然这里已经离玄女宫很近了,可是战乱的时候,是没道理可讲的。 一行人匆匆离开,向着朱雀城进发。 然而,因为杀了百来人,一路上的关卡越发地严了,走了不到百里,就出现四拨人盘查,而且是越查越严,第四拨人甚至想将他们留下,让玄女宫来领人。 他们可以仗着身份硬闯,但是这会令局面更加混乱,到最后吃亏受苦的还是黎庶。 尤其是赵欣欣的身份还比较敏感。 所以他们索性翻山越岭走小路去了。 夜里歇宿,也是在山岭上,此时已经是初夏,蚊虫渐多,所以还点了一堆火。 有火就要有警戒,因为是要防修者的偷袭,警戒起码要放出十里去。 李永生负责的是后半夜,眼看着天色已亮,他才松一口气,猛地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些古怪,到底是哪里古怪,他也说不清楚——这纯粹是一种直觉。 他缩起身子,蹑手蹑脚向前走去,行了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要不要回去通知永馨他们一声? 仔细考虑一下,他觉得还是不用了,虽然他的预感很敏锐,但是万一错了呢?一点事情都没发生的情况下,就通知他们戒备,也有点不合适。 负责戒备的人,有必要先探明情况,这才是他该做的。 不过既然如此打算的话,他就不隐藏身体了,而是显出身来,大明大方地向前走去:有本事你们就冒头出来,偷袭我啊。 走了几步,前方给他的感觉更不好了,但依旧没发现什么,李永生暗暗提高戒备,却没有发动神识去大范围探查,神识并不是万能的,万一中招,比肉体受伤还要危险。 不知不觉间,他就走出了一里多,然后他猛地意识到不妥,蓦地身子一晃,就想倒退回去。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太晚了,他身子才一动,四周的景象猛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已经不再处身于山岭之间,而是位于一片荒凉的土地上,头顶的天空也不是鱼肚白,而是昏黄一片,没有日月,能见度也极低。 “不是吧?”李永生掣出了长刀,苦笑一声,“用这么大的阵仗留我?” 这是中了埋伏了,但是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忐忑,因为他认识这个阵法,他甚至已经知道埋伏自己的是什么人了。 南明都天混沌幻阵,仙界那只老鸟的阵法,朱雀并不善于布阵,有供奉朱雀的修者,弄出了一些阵法。 而这个幻阵,借用的是香火愿力,也就是说,他被玄女道的野祀埋伏了。 混沌幻阵的威力一般,就是范围大一点,能隔绝内外,还有时间限制,一旦过了时间,幻阵不攻自破。 野祀用这种阵法埋伏他,目的不言自明——想要在不惊动杜晶晶等人的前提下,炮制他。 想到永馨他们不会有什么威胁,李永生就更放下心来,想炮制我?那得看你们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昏暗的天空中,蓦地出现一道黑色的裂缝,里面依次走出四个人来,有两名女性化修,正是上次他所见过的,多出来的一男一女,也都是化修。 “果真看得起我,四个化修啊,”李永生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自己没见过的那对男女,“这位男真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男真人抬手一拱,咬牙切齿地发话,“义安林家,林铁鹰。” “原来是你,假冒司修的那个,”李永生一听就反应了过来,他冷笑一声,“看来我这个人,还是有点仁慈了,待我脱身之后,义安林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袭击林家的时候,坏了我晋阶的机缘,”林铁鹰冷冷地发话,“我林家不是出尔反尔之辈,今天不管你走得脱走不脱,都是你我之间的因果,跟林家无关,跟九公主也无关。” 因果挑明了,战斗范围也限制了,你不找我林家麻烦,我也不会去找九公主的麻烦。 “好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那现在,你我之间可以做个了断吗?” “正要如此!”林铁鹰狞笑一声,一拍腰间,掣出一把三尖两刃刀来。 “慢着,你不是他的对手,”一名美、妇发话了,她也是今天第一次出现,身着绣有朱雀的道袍,虽然仅是初阶化修的修为,却隐隐是四人之首。 “弟子……弟子有信心跟他一战,”林铁鹰咬牙切齿地发话,“他只是身法奇妙罢了。” “他可未必是仅仅靠身法,”朱雀道袍女修冷冷一哼,“咱们时间有限,耽误不得。” 然后她看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你若乖乖束手就缚,我保证不伤你性命,我只想带走你,问一些问题。” 李永生原本是想借着了结因果的由头,先出其不意地干掉一名化修,剩下三名化修,他就有了腾挪的空间。 哪曾想新来的朱雀野祀破坏了他的打算,面对她的提问,他思索一下,然后微微一笑,“在这里问,不是一样的吗?” 朱雀野祀也是十分果决之人,闻言厉喝一声,“三羽、四羽,拿下他,不要让他拖延时间!” 两名女修齐齐出手,虽然一个是中阶化修,一个初阶,但是二人联手,竟然令李永生生出极大的危机感。 他身子一晃,已经闪出了四十余丈,南明都天混沌阵里,除了幻象,还有限制移动的效果,若是在外面,他这么一闪身,已经到了百余丈外,这里就只能闪这么远。(。) 第四百三十七章版本更新 三羽四羽两女一出手,就是密密麻麻十余条红色绳索,结成网状罩向李永生,偏偏还没有丝毫纠缠之意。 尤为要命的是,这绳索还极长,怎么看也有百余丈,似幻似真罩过来,哪怕李永生一下闪出四十余丈,也不过是让绳索晚到达一点。 “我去,”李永生的神色一变,居然是这个东西? 这是那头老鸟惯用的手段,四根尾羽齐出,能将人捆成粽子,而这纵横的诸多绳索,就是尾羽上的细支了。 当然,两根尾羽的威力要小一点,不过尾羽上所沾染的朱雀之火,也很令人头疼。 搁在仙界,李永生不怕这火,甚至四羽齐出也经不住他一根指头,但问题是,现在是在下界。 严格来说,就算是在下界,他也不是很头疼双羽齐出,这手段很难对付,但是他知道该怎么做。 令他他神色一变的缘故是,此前他已经遭遇过炽火了,现在又看到了南明都天阵和双羽齐出,老鸟儿在这一方世界,经营得也太大了吧? 双羽齐出不能硬扛,但是他不住闪动身形,还是能拖延一阵的,几个起落间,他就将两人诱到了远处。 然而,朱雀野祀完全不给他分离开四人的机会,跟着就追了过来,林铁鹰也不傻,也占据了一个方位,随时可以出手的样子,“翼大师,我可以出手夹击的。” 被唤作翼大师的朱雀野祀冷哼一声,“你先等一等……我们要捉活的。” 等一等?李永生身子一闪,就来到了距离林铁鹰十余丈处,再一闪又到了他另一侧的十余丈处,他想让双羽将此人也裹住。 朱雀双羽的配合,是极为默契的,不过作战的圈子里猛地多出一人来,还是令她俩感到极不方便,裹住此人吧,那是队友,而且网住一人,势必会影响大网速度,耽误时间。 “走开!”那中阶化修大喊一声,大约是三羽吧,她的语气极为不客气,“别挡道!” 林铁鹰这个气,就别说了,但是他还不能计较,自打投靠了玄女道,他就放弃了自己可笑的尊严,任由这些人呼来喝去。 他身子一震,向远处疾驰而去。 然而李永生又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说不得身子一闪又追了过去你身法不好,我不欺负你欺负谁? 林铁鹰一见,就更生气了,心说我去尼玛的,我身法不如你,跑直线还能比你差了? 说不得他一个加速,冲着远处电射而去,小小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了一连串的残影,逃命一般跑了。 若李永生还是中阶制修的话,肯定是难以追上他的,但他现在已经是初阶司修了,身法转换时,中间间隔的时间也大大缩短,也未必就追不上他。 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一直要利用林铁鹰,给双羽的攻击制造混乱。 他是想将林铁鹰暂时逼走,看能不能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先解决掉一名敌手。 眼见林铁鹰远遁,他极力追赶一阵,见追赶无望,又左一下、右一下兜开了圈子,嘴里还发话,“有什么话,直接问就好了,何必如此?” 翼大师不想理他,但也不愿意跟他把关系弄僵,于是阴森森地发问,“你上一次布设的阵法,师从何人?” 李永生一边乱跑,一边笑着回答,“你们终于请神下来了?” “小子,我愿意问你,是给你面子,”翼大师冷冷发话,“别以为有点小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包括你背后的人!” 李永生冷笑一声,“那你直接杀了我就得了,还问我做什么?总有你怕的人,所以你才要问。” “你再不知道珍惜,就休要怪了不客气了,”翼大师的美目中,喷出了有若实质的怒火,“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什么……这是阵盘?” 原来那两名女修追杀得兴起,不成想猛然之间,初阶化修的身下,冒出一道白光,直接将人困在了里面。 南明都天就是阵法,阵中设阵的话,一般都不是很容易,就更别说在这仓促之间了。 能困住化修的,就只能是事先刻画好的阵盘。 确实是阵盘,李永生东奔西跑时,看似很狼狈,但是不知不觉之间,他就偷偷丢了几个阵盘出来,反正也是不大的东西。 阵名绝灵,是他在仙界时自己琢磨出来的,威力不算大,就是能暂时隔绝一片地的灵气,外带一些束缚效果。 这个阵,他在仙界早就不用了,此番下界的时候,才整理出来,不过以前他修为不到,刻画不出来,升为司修之后,才刻画了两块简易版。 他搞这个,可不是为了隔绝灵气,中土国大部分地方基本没灵气,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没错,这是战斗中使用的阵法,能短暂地困住化修,别说初阶化修,高阶也能困住。 但是能困住高阶化修的时间很短,大约就是十分之一息的模样,对初阶化修的时间长一点,也就是一两息,破阵而出很简单。 然而,在战斗中使用的话,别说一两息,半息时间,也足以改变局势。 就在初阶化修经过阵盘上空的时候,他猛地用神念激发阵盘,困住了此人。 趁她身体一僵的时候,李永生瞬间抛出四块玉符来,齐齐激发,然后身子一闪,蹿到中阶化修三羽处,狠狠一刀斩下。 撼神符,又是撼神符。 此前他不敢随便用,因为三羽和四羽能使出双羽夹击的路数,证明这两羽已经达到了心神相通的地步,他攻击一个,其实是相当于攻击两个。 只有隔绝了双方的感应,他才能全力对其中一个出手。 为什么选择困住初阶化修?因为他想斩杀中阶化修,既然要出其不意解决一个,当然就要解决一个威胁比较大的。 三羽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本四处奔逃,被撵得乱跑的家伙,能猛地爆发,转头攻击自己,她脑子想的全是:不要杀死对方,出手要适度……这厮对玄女道有大用。 猝不及防之下,她吃了这一击,更悲催的是,四神兽里,朱雀原本不以防御见长。 所以刀过血溅,她硬生生地被李永生斩做了两截。 “三羽!”翼大师凄厉地大喊一声。 去尼玛的,李永生想也不想,身子再闪,来到了四羽的身前,而此刻的四羽,还在试图冲出阵法。 “玄女护持!”翼大师虽然悲痛万分,但却没有失了分寸,抬手冲着四羽的方向一点,一道白光就打在了四羽身上。 李永生抬手一刀,穿过阵法的白光,重重地砍中了四羽。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一刀下去,没有任何的效果四神兽的护持,真不是此刻的他能破得了的。 但是翼大师着急了,这本是她的姐妹,而且三羽四羽的合击,简直可以媲美高阶化修,若不是四羽被困住,两人的防御也极其强大。 而远处的林铁鹰看到此处生变,想也不想,就急匆匆地冲了回来,张口一吐,一道银光直射李永生。 这是他性命交修的一口真炁,可以追踪伤敌,无惧对方身法,当然,吐出这一口真炁,对他的损伤也很大。 然而,就在此刻,翼大师红着眼,葱葱玉指对他轻轻一点,樱桃小口吐出两个字,“献祭!” 砰地一声闷响,林铁鹰的身体猛地炸开,片片血肉不等落地,就化作了朵朵火花,向着三羽和四羽飘去。 那道真炁没了根基,蓦地消散了。 “握草,血祭?”李永生怔了一怔。 朱雀的防御是不怎么样,但是……它那变态的重生能力,谁也比不了。 火光落处,三羽的两截身体已经再次合在了一起,以肉眼所见的速度修复着。 最令李永生惊讶的是,斩断的道袍……都能复原? 想看一看走光都不可能了,这真是不能忍啊。 事实上,献祭不仅仅是能令人重生,火花落在被阵法困着的四羽身上,她的修为在大幅地提升,瞬间就冲破了初阶化修的瓶颈,到达了中阶。 但是李永生只能看着,朱雀的重生之力,不是他现在能打断的,贸然出击,只会引火烧身没错,真的是引火。 就在此刻,他身后不远处,有灵气波动,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 然后他就呆住了,赵欣欣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尼玛,你来做什么?这一刻,李永生有点想哭。 赵欣欣先是茫然地四下扫视一下,怔了一怔之后,才看向前方,“这是什么地方……我去,怎么是这个阵法?” “啊?”李永生再次愣住了,这英王九女,果然不简单,连这个都能认出来。 “我去,朱雀血祭加南明都天阵?”赵欣欣高叫了起来,她的眼光真不是盖的。 下一刻,她大喊一声,“混蛋,这么欺负我男人?这只老鸟儿,你是活腻了?真当我永馨仙子是白给的?”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气势从她身上升起,瞬间就突破了制修,然后又突破了司修,再然后,就突破了化修……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挠一挠头,攥紧了手中的刀,“握草,这都天幻阵,出新功能了?版本更新了?” (更新到,求双倍月票。)(。) 第四百三十八章朱雀分身 不光是李永生迷惑了,他对面的三名女修也迷惑了。 什么时候,晋阶就跟吃饭一样,这样接连跨大境界了?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赵欣欣一抬手,两枚大印就打向了三羽和四羽,这是气运之宝,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的。 然而,大印击到两女身上,砰地炸开,两女看起来竟然是没事的样子。 三羽不但已经恢复原样,修为也直接进入了高阶化修,她茫然地四下看一眼,一抖手,几十条绳索打向了李永生——伴随着晋阶,她能掌控的绳索更多了,只是稍微有点不熟练。 赵欣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抬手一道黑光打出,“几根秃毛,也敢猖狂?永生,这个交给我了,你对付那俩。” 李永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我去……还真不是幻阵,永馨,我回头再收拾你!”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几颗霹雳子,抬手打向空中的翼大师,自己身子一晃,让开四羽打过来的绳索,发动神识,狠狠就是一击。 空中传来几声大响,刚晋阶为中阶化修的四羽,身子也是微微一震。 两羽在合击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单独战斗的话,也就是普通的修者。 李永生神识一击,才断定对方已经献祭完毕,说不得他又摸出个阵盘,就待丢出。 赵欣欣打出的黑光,直接将三羽打出的几十根绳索定在空中,见到他这里的情况,忍不住冷哼一声,“拖泥带水的,你啥时候这么弱了?” 一边说,她一边又打出一道黑光,直取四羽,“帮你一把。” 李永生只能苦笑,他仓促间能拿出来对敌的,就是撼神符和阵盘,而撼神符在上次使用过之后,他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大量补充。 刚才打出的四块撼神符,就算是全部存货了,连储物袋里都没了。 被已经觉醒的永馨如此嘲笑,他也只能认了。 空中的翼大师被一串霹雳子炸得灰头土脸,虽然没受到什么伤害,但也被震得抖了几下,也影响了一下视线,待她再次关注到战场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万载幽水?” 这一界,能定住带有朱雀神火属性绳索的,也只有黑色的万载幽水了。 “什么眼神?”赵欣欣冷笑一声,现在该叫她永馨仙子了,“这是万冰之祖。” “万冰之祖?”翼大师倒吸一口凉气,又点出两道白光,“玄女护持!” 她虽然是化修,战力却一般,但是加持各种神术的能力极强,只要保得住三羽四羽,以她俩血祭之后的战力,诛杀面前二人还是很轻松的——此刻,她已经不想着活捉对方了。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赵欣欣冷哼一声,又是两道黑光打出,直接将两道白光定在空中。 这就是万冰之祖的威力,是有形之冰的极致了,算是仙界的手段,这一界根本没有。 若是提升到无形之冰,再发展到极致,成为太乙元冰,连时间都可以冻住。 永馨仙子在仙界,就修有冰系神通,此番使出来,也不足为奇。 不过她的脸色也有点苍白了,大喊一声,“你还等什么?我快撑不住了!” 李永生蓦地一闪身子,手中长刀光芒大盛,狠狠地斩向四羽,这一击,他也透支潜力,务求一击必杀!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四羽不但会追杀,也会逃跑,直接飞到了三羽旁,想要跟她汇合。 可是李永生这一刀,又岂是轻易躲得过的?自动就追了过去! 翼大师见状,手指向眉心一点,空中蓦地出现一张白色的大网,冲着李永生罩了过去,“炽火天网!” 炽火,算是这一界最令人头疼的火了,根本挡不住,而且也是自动追踪,不死不休。 赵欣欣的万冰之祖,也只能跟炽火相抗衡,当然,若是在仙界的话,她已经修出了寂灭之冰,那是连神魂都能冻杀的手段,不过这里是下界,修不到那个程度。 不过以她此刻的修为,激活几道万冰之祖,就已经很勉强了,寂灭之冰是绝对使不出来的。 事实上,她现在都未必能再激活万冰之祖——当然,万冰之祖跟李永生撼神符一般,也需要凝练,她手里有没有存货,也是一说。 所以她才着急地要他出手。 看到面前出现了炽火天网,李永生微微叹一口气,拿出一块木牌来,对着前方一晃。 那张白茫茫的大网,在瞬间就消失了,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 翼大师身子一抖,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李永生刀势不减,直接将四羽斩做了两段。 三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虽然已经高阶化修了,但是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忍不住大喊一声,“啊~~~” “死吧!”赵欣欣冷笑一声,丢出一个玉色圆盘,那圆盘打着转,向三羽斩去。 旋转的圆盘,轻而易举地将三羽斩做了两截。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浩浩荡荡的气势自天而降,被斩做两段的三羽和四羽,身体又合在了一起。 李永生眼疾手快,又摸出那块不起眼的木牌来,对着天空一晃。 那气势顿时化作了乌有,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三羽四羽瘫软在地上,身体已经恢复完整了,但是修为也都跌落到了初阶司修。 翼大师才站起身来,就再度喷一口血。 紧接着,她的头顶处,冒出一道白光,幻化成一只硕大的鸟儿,足有百丈大小,尾部有四条长羽。 那鸟儿有若实体一般,它四下看一眼,盯住了李永生,嘴巴一张,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仙使令牌……你是本方世界观风使?” “没看清?”李永生作势去摸令牌,“那让你再看一下。” “免了,”巨大的鸟喙在空中一开一合,很干脆地回答,“我降下分身也不容易,你能收了炽火,还让我分身受损,定然就是观风使了……而且,那令牌很好看吗?” “确实很难看,”李永生点点头,“做这令牌的,审美观点有问题。” “好了,我知道本方世界又有观风使了,”鸟儿点点头,“我会控制信众的……给你个面子。” “混蛋,我需要你给我面子?”赵欣欣大喊一声,“我好不容易才攒了几道万冰之祖,你全让我浪费掉了,永生……收了他的分身!” 仙使令牌看着不起眼——好吧,其实对于仙界的李永生来说,这东西也确实没啥起眼之处。 但是对于诸多下界行走的观风使,这个令牌还是有些作用的。 首先,令牌能证明身份,这个不消说的,除此之外,还有些其他特殊功效,比如说驱逐或者消灭一些擅自下界之物——本位面不该有的东西。 若是从其他下界跨界而来的奇物,仙使令牌未必能将其湮灭或者放逐,但是从上界降下的东西,尤其是高于本位面层次的物品,那是见一个灭一个。 而且驱动这仙使令牌,几乎不用灵气,令牌自动激发位面排斥之力,李永生的令牌若是对着鸟头一晃,朱雀的这一具分身也会被直接驱逐。 这驱逐可不是被逐回上界,而是直接将分身放逐到无尽虚空,运气好的,可能遇到其他位面,运气差的,就直接湮灭在无尽的虚空中了。 不过这运气好的,百万里未必能出一个。 朱雀当然不想损失这一具分身,虽然以其大能,损失一具分身也是无妨,但还是那句话,地主家也没余粮,终究要耽误其修行。 所以它才现身出来,跟本位面的观风使讨价还价。 当然,它既然现身,就不怕对方随便驱逐,四神兽在仙界也是大名鼎鼎,根本不怵小小的观风使,它也相信对方不敢随便出手。 是以,就算它在玄青位面偷窃香火,被观风使抓了现行,说话依旧是大喇喇的——我给你个面子,却不想把赵欣欣气坏了。 听到她如此说话,朱雀分身的目光扫过来,冷哼一声,“谁家小辈转世?再不知道轻重,本神君替你家大人管教一二。” 刚才永馨疯狂晋阶,它通过自己寄念的身体,也看在了眼里。 它心里当然明白,面前女子是转世之人。 但那又如何?中土国觉得转世的都是大能,但是搁在朱雀眼里,转世算多大事儿?在这种位面转世的,真的屁都不是。 凭良心说,只它这一具分身,只要有足够的香火支撑,群殴本位面三五个真君,一点问题都没有,也就是遇到观风使了,人家手里握着大杀器,它不得不服软。 赵欣欣气得冷笑一声,“碎嘴鸟儿,敢替本仙子长辈管教我?你给我等着,本仙子回了仙界之后,拔光你的本命翎羽做云裳!” “握草,你谁啊?”朱雀闻言吓了一大跳,细细看她两眼,“别以为你是仙界转世的,姑奶奶就怕你,有种报个字号。” 朱雀终究只是分身降临,而且她跟永馨打交道不多,感受不出她的气息,而永馨此刻的相貌,也不是上界时的相貌。 “紫霄殿上那壶酒,你忘记了吗?”赵欣欣眯着眼睛轻笑一声。 “紫霄殿上一壶酒……”朱雀的眼睛先是一眯,然后身体猛地抖一下,鸟脸上竟然是不尽的骇然,“我去,你是永馨仙子?”(。) 第四百三十九章殊途同归 朱雀和永馨仙子,在仙界时,发生过小小的冲突。 紫薇大帝曾在紫霄殿宴客,朱雀也受邀前往,它地位不高,席面排得不算好。 眼看前方席面上,有人没到,等到开席了,它就假冒上前,坐了下来。 不成想正主儿永馨仙子驾到了,负责安排席面的女仙见状,吓了一个半死,要求它离开。 朱雀却嘲笑说,不能准点来的宾客,也算得上贵宾? 女仙火了,要叫仙卫将它拖走治罪,朱雀这才慌了,我随口一说罢了。 永馨仙子也不是好惹的,尤其她讨厌对方得了便宜卖乖,说既然这样,你喜欢喝酒不是?咱也不惊动别人,我正好带了一壶酒,你喝了走人吧。 本来是一壶美酒,被永馨暗暗发力,渗入了些许寂灭之冰。 朱雀也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但是它不想被治罪,只能硬着头皮喝了,回去就闭关了百年,才驱除了那些寂灭之冰。 在仙界里,这属于小纠纷,朱雀惹过的比这大的麻烦,海了去啦,区区百来年,在它漫长生命中也不值得一提,若是没有人提,它早就想不起来了。 至于说怨恨有没有?肯定有一些,但是永馨仙子确实是它惹不起的人,别的不说,只说人家随手凝出的寂灭之冰,能让它消受百余年,这份修为,就是它要仰望的。 它开罪了对方,受到点教训也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人家惩处的也不是很过分。 朱雀性情暴躁,却不是个记长仇的。 它发现对方居然是永馨仙子转世,着实吓了一跳,它连永馨都惹不起,怎么敢替她家大人“管教一二”? 当然,现在的永馨仙子很弱小,它这分身出手,也随手将对方碾杀了,可是这主意只是在它脑子里走了一遭,就直接消散了。 永馨仙子家世极好,它可惹不起她身后的势力,更别说她身边还有本位面的观风使,就算它有心杀人,也得能杀得了才行——真当仙使令牌是假的? 若是出其不意偷袭,也可能如愿,但是它得连观风使一起干掉,那才保险。 可是干掉观风使,仙界不可能不知道,一推算就清楚是谁干的,到时候它恐怕是想死都难——或者有人能干掉观风使而安然无恙,但绝对不是它。 所以朱雀明白对方的身份之后,立刻就吓瘫了,它干笑一声,“咳咳,永馨仙子……我忘记了您的气息,您这相貌也有变化,不如当初我看到的漂亮。” “嗯?”赵欣欣的脸黑了下来,“你这老鸟儿,居然说我不好看?” “也好看,就是比仙界的您差一些,”硕大的鸟头又干咳两声,“我这人就是耿直。” 一边说,它一边又看一下李永生,心里暗暗琢磨,听说永馨仙子的夫君,可是永生仙君,此刻她却是跟一个下界的男性观风使在一起,我若是告知那谁…… 下一刻,它硕大的鸟头又是一哆嗦,“原原原……原来是永生仙君下界了?” 要说李永生在仙界的名头,比永馨还要强出很多,撇开家世不提的话,他的修为、声望和人脉,都远超永馨。 朱雀一开始没怎么注意这个男人,再看一眼,发现抹去脸上那道疤的话,跟永生仙君有八九分相像——无非是年轻了一些,没有那么多威严。 再一想,永生仙君和永馨仙子在仙界,那是出了名的恩爱伴侣,现在仙子在下界转世,仙君追下来回护,也是很正常的。 想一想自己刚才在这对伴侣面前,竟然大喇喇地摆架子,朱雀觉得自己整个人——整只鸟都不好了。 李永生轻笑一声,“现在知道惹到谁了?嗯,给我一个不使用仙使令牌的理由。” “我就很不服气,为什么这里就不能享用香火呢?”朱雀大喊了起来,“可以修气运,可以修灵气,就偏偏不能修香火愿力?新月国那些地方都可以的!” “这不关我的事儿啊,”李永生一摊双手,“这是上界规定的……那些能修香火不能修灵气的位面,也不见你抱怨。” “浪费啊,这真的是浪费,”朱雀气得大叫,“我修的香火愿力,也是为了增强仙界的实力,总好过便宜了那些异族不是?” “你说这些没用,”李永生冷着脸发话,“你先告诉我,中土国怎么兴起香火的?你怎么来的?” 他身为观风使,主要任务是体察舆情,感受世情,但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也是他要管的——观风使一职,本来就是仙界管理下界的手段。 当然,他若不想管,也可以撒手,毕竟在这里,修炼香火愿力的修者,还是被称作野祀,还是要躲躲藏藏,并没有改变位面格局的实力,如此,他就不需要上报。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管,是人情;管,是本分。 “有个信众遭逢仙厄,转世在这里了,”朱雀倒是无所谓说出实情,“然后自我觉醒,被人追杀掉,留了心法下来,我觉得这里也还不错……其实我也庇护信众的。” 李永生冷笑一声,“你若只知道血祭,我刚才就驱逐了你,也就是看你口碑尚可。” “没错啊,”朱雀又激动了起来,“你看这些灵修,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根本不管黎庶的死活,靠他们怎么能管理好一个位面?” “我俩也是灵修,”赵欣欣听得不高兴了,“你会不会说话?灵修照样下界观风,这不是关心黎庶是什么?” “永馨仙子,咱别的不说,就说您入的这个玄女宫,打着供奉我的旗号,玩的是灵修的手段,”朱雀兀自气愤填膺,“什么玩意儿啊……这不是坏我名声吗?” “那是遥尊,好吧?”赵欣欣冷哼一声,“没有遥尊的位面,就是道宫当权,管理世俗了,根本没有运修什么事儿。” “运修更不是好东西,只认世家大族,根本不管黎庶的死活,”朱雀振振有词地回答,“您说就这些玩意儿,能管理好位面吗?” “运修管理的位面本来就不多,这是要传承道统的,”赵欣欣不屑地一笑,“有种你在仙界说一说运修的坏话!” 运修在仙界已经式微,但是道统必须承继下来,在仙界,这是政治正确,谁敢说运修当绝,那属于仙界公敌。 事实上,运修确实有传承的必要,他们在战阵厮杀上很有一套,是仙界暴力机关的主要组成部分。 赵欣欣的话已经很不客气了,李永生说得更绝,“修香火愿力的,就能庇护所有黎庶?” “不信我的,我没必要庇护他,”朱雀理直气壮地回答,“收钱办事,这不是正常吗?” “好像信你的,你就能庇护?”李永生不屑地一哼,“你跟我玩狡辩,就没意思了……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别说什么聊斋,朱雀吸收香火愿力,主要是增加修为和战力,能回馈给信众的,真的不多,多了要赔本——这年头哪里来的那么多雷锋? “这也不能怪我啊,”朱雀振振有词地回答,“你说有的地方信众多,有的地方信众少,我花同样的香火愿力,值得吗?” 看得出来,它对这一套辩解很熟悉,也是老司机了,“比如说降雨……” 赵欣欣干咳两声,“我还真没听说过,朱雀能负责降雨。” “就是一个比喻嘛,”朱雀干笑一声,“比如说降雨,同样一里方圆的庄稼地,受了干旱,这块地一万个信众,那块地一千个信众,我先给哪块地降雨?” “一里方圆的地,一万个信众?”赵欣欣不屑地一笑,“你这是在种树吧,住都快住不下了,还种庄稼?” 李永生看她一眼。 赵欣欣很奇怪,“你看我干什么?” “你这也算受到锻炼了,”李永生笑一笑,“以前你从来不关心这些的。” “我当然锻炼了,”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有种你转世到下界试一试,我吃了很多苦。” 你是亲王的女儿,吃了很多苦?李永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知道。” “我也就是个比喻,”朱雀歪着鸟头想一想,“这么比方吧,一里方圆,有二十个信众,和有五个信众,我给哪块地降雨?” 不等他俩回答,它又补充一句,“这一里地方圆,都是有一百个人……其他的都是不信我的。” 赵欣欣思索一下,方始回答,“肯定给二十个信众降雨的地方,才更合适。” “这不就对了?”朱雀又叫了起来,“我降雨不能一块一块地降吧?那一家人里,还有信和不信的,我又该怎么办?降雨降一半?” “说句良心话,给二十个人那块地降雨,我都要赔本,”它重重地叹口气,“我要是不管,人家就要说白信我了,我庇护不住!可是,我能按着别人的头,强求他们信我?” 赵欣欣无言以对。 “你明显在混淆话题嘛,”李永生笑了起来,“就是我说的,灵修、运修,还有你这香火愿力,谁也庇护不住所有人,信众里还分深信和浅信呢……你凭什么指责别人?” (今天生日,终于十八岁了,心情激荡,终于可以开车上路了,我出去喝酒了,双倍月票的事,拜托给大家了。)(。) 第四百四十章好玩吗一更贺盟主栗娘 这道理太好理解了,纳税人交上去税款,官府肯定会搞一些基础设施建设什么的,方便黎庶,当然,是不是豆腐渣工程,这不好说,看黎庶的运气了。 关键是,税款会养活这些官员,让他们活得滋润,活得有尊严。 若是说官员一无所获,谁吃傻、逼了,去维系这个体系? 朱雀显然不是傻、逼,它肯定有所得,否则张罗这个做什么? 李永生是活得够明白,这话骗不了他。 朱雀没想到,永生仙君不但威名赫赫战力超群,见识也非同小可,它犹豫一下,方始低声回答,“反正,我也没有挑战位面秩序的意思,仙君你就只当看不到了,好吗?” “看看,还是有所得,”李永生微微一笑,“这就是你让我放你一马的理由?” 朱雀眼珠一转,“那这样好了,我一直庇护黎庶,对灵修和运修也有督促作用,给我一个小小的生存空间,对这一方世界,也不无裨益,对吧?” 这个倒是!李永生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老鸟儿是触了永馨的霉头,而且还非常装逼,于是他侧头看一眼赵欣欣,“你说吧,要不要驱逐它?” 九公主想一想,才回答一句,“今天你我相逢,它也算个功臣,我暂时回答不出来,待我想一想好不好?” 你俩今天才相逢?朱雀的两只圆眼一眯,尼玛,我这是得有多倒霉啊——好吧,往好里想,也许真的是幸运呢。 咱俩今天才相逢吗?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你还真敢胡说八道啊。 不过他心里非常清楚,永馨就是个感性的性子,这个时候,肯定要卖她一个面子。 至于说其他手尾,慢慢收拾就行了,既然知道玄女道能勾连到朱雀分身,那野祀就再也不会成为威胁了。 说来也有意思,野祀若是勾连不到朱雀分身,李永生还真要好好对付一番, 不过这也就是遇到李永生了,若是其他人遭遇了翼大师,她情急之下,请出来朱雀分身,除了真君根本制不住!就连赵欣欣这一界的师尊栗化主来了,那都是送菜。 严格来说,是真君都制不住朱雀分身,不过朱雀肯定不敢跟本位面的真君对战,只能避战,否则真君气息一出,被仙界察觉,那麻烦就更大了。 “那就先想一想吧,”李永生倒也不着急,现在他的修为不算高,但是永馨已经觉醒了,这个位面再没有能让他顾忌的事儿了,安心提升修为即可。 所以他看向朱雀,“这个……你今天见到我俩,能管住嘴吗?” “仙君放心好了,”朱雀忙不迭地点头,“我会抹了她们三个的记忆,终究是信我一场,也为信众做了点事……饶她们一命可好?” “是为你做了点事,”赵欣欣冷笑一声,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她就气儿不打一处来,“连我都敢刺杀,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啊?”朱雀分身吓了一大跳,它还真不知道,野祀曾经刺杀过永馨仙子,再也不敢保这三人了,“那我遁去之后,您随便处置她们三人好了。” “算了,这大喜的日子,不想再见血了,”赵欣欣沉着脸,很随意地一摆手,“跟你的信徒说一声,不许再动玄女宫,听到没有?” “听到了,”朱雀委屈地表示,心说你们拿我的名头糊弄人,我还得捏着鼻子认了。 关键是野祀不找玄女宫的麻烦,玄女宫也要找野祀的麻烦,这日子……还真不能过了。 可是它还必须得应承下来,谁让眼前这两位,它一个都惹不起呢? 下一刻,眼前的景色蓦地一变,李永生和赵欣欣又重新回到了山岭中,朱雀和那几人也不见了去向,甚至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李永生四下看一看,然后扭头看向赵欣欣,呲牙一笑,“九公主,很好玩吗?” “嗯,很好玩,”赵欣欣波澜不惊地点点头,然后抬起右手食指,轻轻一点自己的眉心,身上的化修气息悄然退去,又恢复了原来的的修为。 李永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没觉得啊,”赵欣欣下巴一扬,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担心,慢吞吞的,该上修院就上修院,该结识美女就结识……” “喂喂,够了啊,”李永生不满意了,“你任性也得有个谱儿,中土国就是这户籍制度,我这观风使,身份也不能随便泄露。” 赵欣欣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发问,“那你这次下界,是为了做观风使,还是为了找我?” 得,又开启不讲理模式了!李永生一听就懂了,这个时候不能辩解,只能顺着她来,“我肯定是为了找你嘛,不过,既然兼了这差事,我也得做点事,你说对不对?” “哼,”赵欣欣绷着脸哼一声,“那你还说自己没错?” “错了,我错了,”李永生没办法跟她较真儿,“不过……你就不能来找我?” “你左拥右抱,日子过得那么舒服,”赵欣欣没好气地回答,“我何苦去碍眼?” “好好,都你对,”李永生彻底被她打败了,“你骗我你有理……咱们先回去吧,要不然他们该着急了,你怎么会寻到此处?” “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还不简单?”赵欣欣得意洋洋地回答,“发现你失了踪迹,我不好跟别人解释,就悄悄地过来了,幸亏我来了,要不然……哈哈,一代仙君陨落下界。” “看把你美得,然后你就好改嫁了?”李永生瞪她一眼。 两人之间实在是太熟惯了,虽然也有二十余年不见,可是几句话就回到了当初的感觉。 “喂喂,为了救你,我可是暴露了!”赵欣欣眼睛一瞪! 李永生白她一眼,抬腿往营地走去,都懒得说话,不过他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我说,你没必要这样吧?”赵欣欣跟上去,抬手抱住了他的胳膊,笑着摇一摇,笑靥如花,“我就是跟你玩一玩嘛,真的生气了?” “没事,你高兴就好,”李永生一抬手,笑着刮一下她的鼻子,“好了,滨北双毒来了……” 赵欣欣此前一直装聋作哑,这次真的暴露了身份,有太多话想说了。 所以众人一上路,她就扯着李永生,一直嘀嘀咕咕。 她的异样,几乎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从杜晶晶到张木子,从滨北双毒到贴身女侍。 一行人走了多久,她就跟李永生聊了多久。 当然,很多时候,是她在问李永生的经历,“你怎么跟北极宫的瘸子认识?” “他早飞升了,在五峡当差,”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这种比较正经的问题,很好回答,“老七不是跟五峡的采办惯熟?招呼一下就能见到人。” 紧接着,不正经的问题就来了,“那你为什么不跟张木子明说,看她漂亮,对吧?” 李永生翻个白眼,“拜托,那时我还没入制修,你让我告诉她……你家瘸真君飞升了?” “我问你,她漂亮还是我漂亮,”赵欣欣果然不正经,“你不要避重就轻。” 李永生一翻白眼,有气无力地回答,“你漂亮,当然是你漂亮,必须是你漂亮。” “哼,骗人,”赵欣欣一甩手,快步走向前。 还是一点没变啊,李永生苦恼地一抹额头,喂喂,我还没找你麻烦呢。 不过同时,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安详,还有一丝丝甜蜜,当然,他非常确定,自己不是被虐狂…… 这心情一好,路就显得短了,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就来到了朱雀城。 回来之后,赵欣欣第一件事是去玄女宫销假,顺便交任务,至于她这些年的经历,她说要等从宫里回来。 那就等吧,李永生也无所谓,他最关心的是永馨的觉醒,既然觉醒了,还是化修修为,那么这个位面能威胁到她的,也没多少了。 所以他回到了我们酒家,打算找的地方修炼一番,伴侣都化修了,他才司修,有点没面子不是? 回来之后,他先在酒家里查看一下,发现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打算搭建聚灵阵了——此前他没有搭建阵法,一来是不想出风头,二来就是聚灵阵的材料有点不够。 这次去了英王府,又往摩天岭走了一遭,弄到了不少材料。 结果还没等他动手,一眼就看到了林家的二长老。 二长老自打来了我们酒家,就一直不跟人接触,偶尔摘下面具的时候,也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哪怕是被李永生用手段下了禁制,也从来不给人好脸色。 比如说现在就是,他阴着脸走过来,“李掌柜你正好回来了,我……我去,你司修了?” 李永生对他也没好心气儿,要不是他允了林铁鹰,不找林家的麻烦,他现在就想干掉这厮——本来说两清了,你家又勾结野祀来害我。 不过,若是没有遇到朱雀分身,他还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发现永馨在作怪,所以他只是冷哼一声,“我司修关你什么事儿?有事说事,没事儿一边儿待着去。” 二长老的嘴角抽动一下,心说才晋阶司修,也不知道你张狂什么。 但是他真的有事,见到这厮张扬,也懒得琢磨其中的蹊跷了,“我想请个假,家里出了点事。” (为盟主“栗娘”加更,双倍月票期间,大声召唤。)(。) 第四百四十一章幺蛾子二更贺盟主E叉圈 李永生心知肚明,却是要故意问林二一句,“出了什么事儿?” 二长老犹豫一下,还是没说原因,“是真的有事,大约得请一个月到两个月的假。” 家里太上长老的精血牌裂了,对林家来说,这是一等一的大事,他必须赶回去。 不过,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林家是不会声张的,化修陨落,对一个家族来说,打击实在不小,更别说林铁鹰是林家修为最高的。 消息一旦传出,真不知道会引来多少觊觎。 当然,林家还得判断,太上长老是不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万一对方还没查出来林铁鹰的身份,林家反倒是大操大办地祭奠,那岂不是惹祸上门? 就是因为种种类似的考虑,很多家族有高阶战力亡故的时候,会选择秘密下葬,并不让外人知晓,所以一般评估一个家族的实力,通常是用“最少X个化修”来形容。 别说化修了,就连真君也是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上党杨家若不是有子弟出了山门,谁能知道杨家又出了真君? 李永生见他不说,也就懒得提了,“那快去快回吧。” 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件事,你非要藏头藏脑掖着不说,那是活该不知情。 总不能让我上杆子去告诉你吧?没找你麻烦,我已经很讲究了。 林二愣愣地看了他一阵,没头没脑地说一句,“账面上有人动手脚。” 说完之后,他转身走了,李永生反倒是愣住了,我说,你这不是闲得蛋疼吗? 李永生一度曾经被银钱所困,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世俗的银钱基本不需要在意了——最关键的是找到永馨了,她也觉醒了,不需要变着法儿地乱花了。 接下来的修炼,还需要财力支撑,但是很多资源,根本不是用钱买得来的。 二长老这堂堂的化修,居然去琢磨酒家的账目,也真是……怪不得丫修为一般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算是善意的提醒,说明林家人并没有把林铁鹰的死因,怀疑得到他的身上——尽管那厮不是他杀的,但起因可是他。 算了,既然有人汇报,还是去查一下吧,李永生又来到了柜台,跟管账的要账本。 现在管账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邓蝶介绍来的。 赵欣欣一行人北上之后,只留了一个侍女看家,邓蝶在玄女宫有功课要做,也顾不过来这么大个酒家,跟那侍女商量一下,雇了一个管账的。 年轻人是中阶制修巅峰,隐隐有晋阶高阶制修的势头,以他这个岁数,能到这样的修为,应该也不是没有根脚的。 他看着李永生,犹豫一下发话,“李掌柜,这个账……是不是等邓道长来,您再过目?” “咦,”李永生是彻底地火了,他本来对账本是没兴趣的,只是想着帮永馨把一把关,但是这小子的态度,实在成问题。 “你这叫什么话?既然你也知道我是李掌柜,掌柜二字,你知道是何意吗?” “李掌柜您是大人物,可邓道长也是东家的师姐啊,”小伙子面无表情地发话,“您这些大人物之间多沟通一下,何必让我们这些小人物为难?” “哦,”李永生和颜悦色地点点头,“原来她是道宫中人,我不是,你就觉得她的话比我的话更重要?” 这话已经是很难听了,小伙子偏偏不觉得,他摇摇头,“我也没这么说,只不过……” “行了,你不用说了,”李永生一摆手,“从现在起,你不用管账了,跑堂吧。” 小伙子站在那里不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我的差事是邓道长派的。” 李永生看一眼其他人,“你们都听到他说的了吧?谁愿意给我做个见证?” 小伙子张口闭口邓道长,李永生也知道,邓蝶和永馨的关系不错,他打算给她留点面子,先找人做见证。 然而这话问出口,却没人回答,有几个小二悄悄给他使个眼色。 “行,你且狂着,”李永生点点头,转身从后门走了,他本不欲再插手柜台的事,这次他还非插手不可了。 他出来没多久,一个小二就鬼鬼祟祟地过来了,“李掌柜,那厮的根脚,是宫中的丁真人,轻慢不得。” 他说的宫中,肯定是玄女宫而不是皇宫。 李永生眉头一皱,“哪个丁真人?” 小二犹豫一下,低声发话,“经院的那位,您知道就好,别说是我说的。” “丁青瑶?”李永生颇感意外,“没有搞错吧?她可是堂堂的经主哎!” “我敢骗您吗?”小二苦笑一声,“应该是丁经主家的小辈,将人介绍过来的。” 李永生想了一想,沉声发问,“酒家里跟他沆瀣一气的多吗?” “倒不算多,大部分是敢怒不敢言,”小二小声发话,“小的这也是要回家了,所以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李永生更加奇怪了,“为什么要走?我都回来了。” “家里吃了官司,须得我这个制修出面撑着,”小二叹口气,“有这点修为,我又是在朱雀城讨生活的,官府想来不会太过偏帮,就是不知道要打多久官司。” 不管哪个位面,只要文明进化的程度足够,打官司都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他也是怕官司打个三年五年的——哪个东家会放这么长的假? 李永生对这个小二印象不错,这是酒家一开业就在的老人,做事也有眼力,关键是心在酒家,他扬一下下巴,“去吧,你的位子给你留着,谁敢为难你,报我们酒家的字号。” “这可是不敢,”小二笑着摇头,“掌柜您有这心思,我谢谢了,不过目前东家也烦着,我何必给她添乱呢?” “你是个会说话的啊,”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旁敲侧击打听朝廷的事儿?” “我哪儿敢呢?”小二委屈得叫了起来,“我也想借用酒家的字号啊,就怕借错了,能赢的官司都输了。” “都是什么事儿!”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教你一个乖,只管借酒家字号,只要不仗势欺人就好,官府比你更了解京城消息。” “原来英王果然没事了?”这小二不是一般的伶俐,他喜笑颜开地点点头,“那我修书一封回去即可,就说我在我们酒家帮闲,走不开,何时审案,我会赶过去。” “随便你,”李永生一摆手,然后又补充一句,“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既然借了酒家的字号,你若是恃强凌弱,做事不讲究……那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这小二点点头,“李掌柜放心,我心里有分寸,区区制修不远万里往家赶……您见过这么恃强凌弱的吗?” “话真多!”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既然不着急回,酒家里的事,你操心点。” “好嘞,”小二点点头,笑眯眯地离开了。 李永生勘察了两天,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聚灵阵,不过他要等永馨回来,再定下来。 至于酒家的事儿,他不着急,人都回来了,对方也有根脚,还怕跑了? 这两天的修炼,他就是用灵石,外加服用灵谷,用得还比较奢侈,不行啊,得尽快晋阶,要不然夫纲不振,很没面子的。 赵欣欣是第三天回来的,可见她一路上也很赶,而且栗化主对她足够照顾——出去近四个月,汇报一下就回来了。 李永生很想知道她在这一界的经历,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说了酒家的事儿,“……这点银钱我无所谓,就是怕你不高兴。” “好大的狗胆!”赵欣欣听得眉头一扬,然后又一皱,“算了,给邓蝶一个面子,先将人软禁起来……我活了这么大,还真没遇见过敢这么占我便宜的。” 滨北双毒去拿人了,李永生才笑着问一句,“我看你演戏有点上瘾,不担心丁青瑶吗?” “栗化主也不差于她,”赵欣欣不以为然地回答,“让栗娘出面好了,我懒得亲自出手。” “咦,你能使唤得动她?”李永生感到有点意外,“莫非她知道了你的根脚?” 赵欣欣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我又怎么了……”李永生委屈到不得了,不过,几千年的夫妻了,该忍还得忍,“她收你为徒的时候,我好像还没去顺天呢。” “那你为何不早点去?”赵欣欣又狠狠地瞪他一眼,“你下界来找我,不去帝都,反倒在下面州郡厮混,你知道我等得多着急吗?” 又是我的不是了,李永生郁闷地挠一挠头,“好吧,让你久等了,可是中土这么大,我也没想到你就能转世到位面的帝都。” “就算我转世在州郡,也会尽快赶往京城的,”赵欣欣气呼呼地哼一声,“我在顺天等不到你,满中土地释放气息,所以才会被栗化主发现,入了玄女宫。” “啊?”李永生顿时愕然,然后他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她为难你了?” “倒也没有为难,”赵欣欣悻悻地发话,“就是悟真的时候,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这么年轻,就能悟真,她的反应,你可以想得到吧?” (第二更,为盟主“E叉?圈?”加更,双倍月票期间,大声召唤。)(。) 第四百四十二章诉往昔三更 在李永生的心里,永馨偶尔比较刁蛮,但是大部分时候,是非常体贴的。 多年夫妻下来,一般对配偶,都是这么评价。 可是想到永馨满中土地找自己,他觉得她现在表现出的刁蛮,完全可以理解。 十几岁的小姑娘悟真,还被人发现,这尼玛……得有多大的危险? 他微微叹口气,“是我对不起你,下一次仙厄……好吧,呸呸,我不乱说。” 永馨幽幽地发话,“若不是栗化主发现了我,我打算走遍中土去寻你……我已经悟真了,可以散放出神识去找你。” 李永生嘿然不语,半天才叹口气,“好吧,我一开始就想错了。” “也怨不得你,”永馨苦笑一声,“你要强,接了差事就要做好,我还不知道你?” “好吧,总是见到了,说点高兴的,”李永生岔开了话题,“嗯,你啥时候觉醒的?” “当然是五道坊觉醒的啦,那时候我已经八岁了,”赵欣欣又瞪他一眼,“怎么,我堂堂的永馨仙子,你打算让我十八岁再觉醒?” “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李永生干笑一声,心说十几岁觉醒真不算晚啊。 赵欣欣却是开始吐苦水,“除了修炼,我大多数时候,都在琢磨,怎么让你找到我……” 她转世真的转得不差,直接转到了亲王家,因为从小就聪慧,家里又超级富有,接触的灵物比较多,所以早早就觉醒了。 觉醒之前,她就意识到自己要做一件隐秘的事,所以甩开了随从,结果在一个小巷觉醒,气息正正地感染了吴小女和任永馨。 任永馨能变得那么漂亮,多少是受了点这个气息的影响。 至于说依莲娜的漂亮,基本上就是天生的了——她的美丽,其实并不符合仙界的审美标准,多少带了些异国情调。 赵欣欣觉醒之后,除了修炼,就是全国各地四处走,不过她身为亲王之女,不可能无拘无束,所以只能在别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仿佛是屡次觉醒的模样。 比如说她去不了东方,因为知道史家两女都要东行,才在京城动了手脚。 李永生觉得自己寻找得辛苦,永馨何尝不辛苦?不过好的一点是,她知道有人在找自己,而李永生却不知道她已经觉醒了,更加惶恐。 最为危险的,就是她在南方的时候,也是孤身一人悟真——这秘密不可能让别人知道,结果好死不死地,被路过的栗娘发现了异象。 栗娘好悬把她当野祀处理了,两人还做了一场。 不过永馨使出的,全是堂堂正正的灵修手段。 而且她的修为虽然不行,眼力却是不差,战斗中就喝出了对方的几个破绽,说我看到你的破绽了,只恨修为不够,拿不下你。 不过你今日若杀我,我还可以转世,但是我的家人寻来,你玄女宫必定会化为齑粉。 栗化主一听,呦呵,这是转世大能啊,咱商量一下吧。 这一商量,她就被折服了,永馨懂得实在太多了——绝对是上界的转世大能。 若是本位面的转世大能,栗化主敢惦记着阴一下,但是上界的,谁敢啊?人家随便下来俩朋友家人的,就能直接摧毁了玄女宫的道统。 然而,永馨不承认自己来自于上界,只说反正我是转世的,你看着办。 栗化主当然也明白转世的风险,也不去探究,尤其是她了解了一下,发现此女是英王的九公主——哪怕这不是上界大能转世,也不是可以随便处理的。 于是两人商定,栗化主接引她入玄女宫,永馨允诺,十年内让栗化主证真。 这原本是一场交易。 不过栗化主证实她确实不是野祀之后,暗中对她照顾极多,而且并未对外宣扬——她又不傻,自家的机缘,何苦便宜了别人? 当北方四真人南下,在玄女宫附近,放出神识四处探查的时候,栗化主还专门问过赵欣欣:这是不是你朋友找来了? 当然,四真人最后悻悻而去,栗化主也没有得到答案,不过她也真的不着急:十年时间证真……好吧,其实二十年都无所谓,你说话算话就行。 李永生听得惭愧不已,赵欣欣却说着说着就笑了,“总算你还不是太傻,终于还是找了过来,当时我就让栗化主带我们回宫了。” “啊?”李永生再次傻眼,“合着我第一次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发现我了?” “区区几里地罢了,”赵欣欣不以为然地回答,“当时心情有点激动,不想见你,所以就让栗化主带我们回宫,调整一下情绪再来找你。” 李永生点点头,“幸亏我没以为那是错觉……嗯,就算是错觉,也要查清楚才肯干休。” “后来咱们就碰到了,”赵欣欣斜睥他一眼,“不过,你好像对我这一世的容貌很不满意?” “满意,很满意,”李永生赶紧点头,“你重视这一世的因果,也很正常。” “是啊,所以我都不叫赵永馨,我叫赵欣欣,”永馨很干脆地点点头,然后又幽幽地发话,“若不是转生在英王府,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没准我都嫁人了呢。” “我错了,”李永生再次认错,见她情绪不高,少不得讲个笑话,“哎呀你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吴小女是你的转世,当时心里那个滋味啊……” “呵呵,”赵欣欣果然被逗乐了,然后她又想起一件可乐的事情来,“对了,你见到我以后,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反而是那么蹩脚地追求我呢?” “那样觉醒的效果差一点,”李永生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又眼珠一转,奉上甜言蜜语若干,“上一世的时候,我就觉得,差你一场轰轰烈烈的追求。” “这一世,既然你懵懵懂懂的,我就正好补上,给一次追得你上天入地的相恋。” 他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赵欣欣已然情动,伸出纤纤玉手,握住了他的手,眼中的柔情,简直要流淌出来一般,“你这家伙,就会哄我开心。” “真不是哄你开心,”李永生老老实实地回答,“我都打算看护吴小女转世了。” “呵呵,”赵欣欣再次笑了起来,然后忍不住打个哆嗦,“呀,要转世成她的模样,那我可惨了……虽然她的人很不错。” 女儿家都是爱美的,永馨仙子很确定,自己若是转世成吴妈妈那种相貌,她宁愿他找不到自己。 两人在路上说话的时候,还要顾忌旁人,但是现在在园林里,那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赵欣欣也表示,自己很享受这次被追求的过程。 她捂嘴轻笑,“看着你傻乎乎献殷勤的样子,真的很好玩,舒服得很,所以就想多享受一阵……呵呵,看着你傻乎乎地帮我抵挡刺客,觉得真的太好玩了。” 说到这里,她悻悻地一哼,“都是那只老鸟儿,破坏了气氛。” “是啊,”李永生点点头,出声附和,“要不然你还能享受一段时间……不过当时你进了南明阵,也是有点冒险。” “我不去的话,你的麻烦就大了,”赵欣欣哼一声,“仙使令牌可是对付不了化修围攻,反正我看到有人欺负你,我就火了……你去义安林家,我可是也悄悄跟着去了,心里也很开心。” 李永生听到这话,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感动,伸手摸一摸她的小手,笑着发话,“对了,我打算在附近布置一个聚灵阵,咱们就在这里修炼好吗?” “好吧,”赵欣欣无可无不可地回答,“我还以为,你会去抢广陵韦家的秘境呢。” 她并不是锱铢必较的性子,不过她可知道,自家的夫君喜欢以牙还牙——韦家屡次三番地为难,连她都生气了,抢了对方家族的秘境来修炼,不是很正常吗? “欸,身为观风使,哪能干那种事?”李永生一摆手,“我可是个讲究人。” 赵欣欣撇一撇嘴,“那身为观风使,却是下界来寻找伴侣,也算不务正业吧?” “不是为了你,我吃撑着了,做这小小观风使?”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又色眯眯看她一眼,“你这厚厚的嘴唇一嘟,看起来挺性感……亲起来一定很舒服。” “色鬼!”赵欣欣白他一眼,眼中满是绵绵的情意,“有什么想法,回仙界再说,这里可真是有点荒芜……什么人?” 一名侍女走了过来,诚惶诚恐地一拱手,“公主,我只负责库房,却没有想到,酒家账上出了那么多纰漏。” 滨北双毒拿下那名年轻账房,马上就轰动了酒家。 酒家里的众人都知道,这两人是东家的心腹,修为又高,马上就有人指控,说此人用虚开花头不入账或者少入账的手段,勾结一些小二,上下其手。 这名侍女是留守的人,不过她不管酒家的销售,只负责库房采买——其实采买这一块,也是相当厉害的,必须得心腹人看着。 她不是王府的家生子,这年头没有奴籍了,不过能来服侍九公主,忠诚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她规规矩矩地采买,不成想柜台上出事了,她听说之后,忙不迭来告罪:真的跟我无关。(。) 第四百四十三章陇右丁家四更求月票 赵欣欣也不相信自己的侍女会出事,跟牢了她这个九公主,不比什么强? 所以在听完之后,她一摆手,很无所谓地发话,“柜台和库房根本不是一回事,你这一块没问题就行,对了,你知道不知道,邓师姐怎么推荐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伙来?” 得,她真是装什么像什么,前两天还对朱雀喊打喊杀呢,现在就毫无顾忌地称呼一个制修为师姐,脸上还么什么异样。 “此人是太一庙都厨荐来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回答,“那都厨姓丁,据说跟丁经主是亲戚。” 太一庙不是小庙,也是南七北六十三子孙庙之一,只不过不是南七庙,而是北六庙之一,而且都厨也是三都五主十八头的三都之一。 道宫系统里,子孙庙和十方丛林,并不是特别泾渭分明的,很多世家大族不但有人在子孙庙,也有人在十方丛林甚至四大宫。 玄女宫的丁经主,跟太一庙的丁都厨是亲戚,这很正常。 但是北六庙的都厨之一,向我们酒家推荐管账的,这似乎……有点不妥。 不过朱雀城里,落拓的子孙庙弟子太多了,也算不上多奇怪。 然而,赵欣欣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此子是陇右丁家的人?” “他没这么报,”侍女规规矩矩地回答,“只知道姓丁,大约是旁支吧。” “没这么报就无妨,”赵欣欣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先将此人看管起来,等邓师姐来了,看师姐怎么说话。” 她也不是特别看重钱财的,但是在她离开之前,我们酒家已经处于盈利状态了,现在她回来之后,得知已经亏损了两千块银元,搁给谁也不能忍。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九公主的面子不能被这么落。 就在这时,滨北双毒的老妪也来了,“共有四五名小二一起作践酒家,九公主是个什么章程,送人见官还是打出去?” 朱雀城就是这点不好,虽然道宫能在这里做生意,可是一旦有纠纷,还是要见官说话——前些日子我们酒家能杀人,那是因为对方冒犯了道宫的尊严。 像这几个小二贪墨东家财物,只能说他们是见利忘义,划不到挑衅道宫里去。 当然,若是赵欣欣执意认为,这是挑衅道宫,倒也不是不能操作,所以老妪前来请示。 赵欣欣想了一想,轻描淡写地发话,“先关起来吧,分别关起来,不要让他们接触,一切都等我师姐来了再说。” 邓蝶来得很快,第三天中午就赶了过来,她在酒家里转一圈,看到柜台上换人了,马上跑到园林里去找赵欣欣。 赵欣欣和李永生正再一片空地上忙碌着,摆放着各种物品,邓师姐则是被老妪拦了下来。 滨北双毒知道,九公主和李掌柜在摆设聚灵阵,他俩是灵运双、修,大多数离开官府的修者,都是灵运双修,毕竟离了体制之后,不太容易得到气运了。 所以对于这个聚灵阵,两人看得也很紧,想他们在英王府上的时候,气运室和灵地,也不是说用就能用的,每个月就那么几天使用时间。 其他时候,总是要立些功劳,才能得到在里面修炼的机会。 眼前这聚灵阵,比之英王府的灵地,规模要小很多,据说功效也差一点,但终究是聚灵阵,九公主说了,在她和李永生不用的时候,他俩可以轮流使用。 这消息就太好了,滨北双毒的修为,已然是没有上升的空间了,但是勤加修炼的话,延缓衰老延年益寿还是能做到的。 邓蝶并不知道里面在架设聚灵阵,她等了一等,见赵欣欣和李永生出来,就忙不迭地抱怨,“哎呀,赵师妹,你怎么把丁家的人抓起来了?” “他窃取我的钱财,我就抓人了,”赵欣欣正色回答,“我走之前,酒家是盈利的,走了四个月,回来一看,竟然亏了两千多银元,邓师姐,你选的这个人不好。” “窃取你的钱财?”邓蝶顿时石化了,好半天才嘀咕一句,“有没有搞错,他是陇右丁家的人啊。” “我皇族里还有窃贼呢,陇右丁家又如何?”赵欣欣不屑地哼了一声,“邓师姐,你怎么想起选这个人来了?” “唉,别提了,有一次有人闹事,林二镇不住,”邓蝶苦笑一声,“幸亏有经院的胡师兄在场,将事情摆平了,后来经院的师兄就带了此人来,说陇右丁家也算个字号,能镇场子。” 陇右丁家何止算字号?人家那叫隐世家族。 赵欣欣听明白了,合着是因为她把人都带着进京了,我们酒家只留下了林家二长老。 二长老镇场子的作用不大,也就是一个化修的威慑力,他一来不能报来历,二来脸上还戴着面具,一股藏头藏脑的模样,不能服众。 当然,若真是要动手,他还是有化修的战斗力,可是开了酒家,总不能整天跟人打架不是? 赵欣欣大致能理清头绪,可她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那这又和太一庙丁都厨有何关系?” “小丁手里,拿着丁都厨的荐书,”邓蝶一摊双手,很委屈地发话,“胡师兄说,丁都厨和丁经主是同族。” 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哪个胡师兄?” “胡珩,中阶司修,”邓蝶很肯定地回答,“我在经院见过他。” “哦,不认识,”赵欣欣摇摇头,玄女宫里人可不少,她又进去没几年。 她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李掌柜,你处理吧。” 这不仅仅是她玩角色扮演上瘾,在仙界的时候,遇到这种纠纷,她也懒得动脑子,一般都是他来处理的。 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这也不能怪邓蝶,于是出声发问,“邓道友是什么意思?” 邓道友?邓蝶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才骇然地叫了起来,“你……你居然司修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过是得了点机缘,没什么吧?” 信你才怪!邓蝶心里暗哼一声。 一年以前,李永生可才刚刚晋阶制修,现在竟然晋阶司修,这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但是她知道,此人是隔一段时间晋一阶,并不是得了什么天才地宝或者气运重宝。 反正自打她见到他起,就觉得此人的身份背景成谜,先是银钱很多,后来竟然拿出了有价无市的储物袋。 其实邓蝶一直觉得,自己请来这个账房,事情办得不错,眼下听说此人中饱私囊,都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赵欣欣和李永生都不是信口开河之辈。 她犹豫一下,方始发话,“此事……我先去了解一下可好?” “随便你吧,”李永生笑一笑,对方的不信任,其实让他有点不高兴,不过为这点小事生气,也不值得。 待她离开之后,他才侧头看一眼永馨,“这个陇右丁家,很有名吗?” 他虽然来到这个位面时间不短了,但是所处的层面相对比较低,对英雄谱不太熟。 “隐世家族,”赵欣欣很干脆地回答,“是太一庙的护法,丁经主出身于丁家。” 这就很厉害了,不是“曾经的”隐世家族,那就证明族里有真君,北六庙之一太一庙的护法,那就是对太一庙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这还不算完,四大宫之一的玄女宫里,竟然有高阶化修,还是五主之一,也是丁家人。 横跨隐世家族、子孙庙和四大宫三大领域,听起来都渗人。 李永生也忍不住皱一皱眉头,“这家伙……丁青瑶这种背景,玄女宫也收?” “这种情况也不多,隐世家族不是靠着子孙庙就是四大宫,两头下注的很少,很多隐世家族,甚至都不跟道宫多打交道,杜晶晶出身的曲阿杜家,以前就很少接触道宫。” 赵欣欣侃侃而谈,“陇右丁家有人来四大宫,这是比较少见的,不过比我这皇族入道宫,倒是常见得多,关键是丁家是北方的,我玄女宫位处南方,倒也问题不大。” 李永生微微颔首,丁青瑶若是去北极宫,北极宫真的未必会要,那样的话,在北方会有一个庞大的隐势力形成,别说北极宫,就是官府知道了,估计也会难受。 丁青瑶来到玄女宫,不可能把家族势力的影响带来,玄女宫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他想一想,微微颔首,“这丁家做事,野心可是不小。” “丁家人丁兴旺得很,”赵欣欣笑一笑,“从秘境里都迁出好几支了,但是资源有限,落魄的丁家人也很多,我看丁经主,没准也是因为这个……呵呵。” 她的话没说完全,否则看在滨北双毒眼里,就有点不敬师门了,不过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看起来比上党杨家还要麻烦一点。” “杨家的秘境比丁家的强,”赵欣欣轻描淡写地回答,“丁家大是足够大了,但是资源未必赶得上杨家。” 怪不得上党杨家连张木子的账都不怎么买,人家的资源足够多。 不多时,邓蝶回来了,她犹豫一下发话,“欣欣,能不能把人放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四更到,双倍只剩二十七个小时了,大声召唤月票。)(。) 第四百四十四章不肖子一更贺盟主johnnywang 其实邓蝶并没有确定,小丁贪墨了酒家的银钱——起码他自己不承认。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求情有点过分,所以只是耷拉着眼皮,都不敢直视赵欣欣。 九公主也不表态,只是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来,“李掌柜?” 李永生也只能开口了,“为什么这么便宜他,起码他得把亏的银钱补上吧?” 问题是,他就不承认啊,邓蝶心里苦笑一声,可她还没办法解释,“这个亏的银钱,算在我头上好了,我慢慢赔,可以吗?” 她的家里不算太宽裕,两千块银元,也算一笔巨款。 最关键的是,为了把她塞进玄女宫,家里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当然,若不是野祀肆虐,花再多钱也不好进,更别说制修就能得到牒牌,这是玄女宫历史上都少见的,是真正的机遇。 简而言之,她已经入了玄女宫,接下来怎么说也该自食其力了,她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回报家里,至于说再跟家里要钱?她没那么厚的脸皮。 而她现在的修为和地位,在玄女宫赚不到多少钱,而修炼这东西,也着实费钱,她既然打算接下这一桩因果,也只能慢慢还了。 她倒是想不接,可能吗?陇右丁家就很恐怖了,而介绍小丁来的胡珩,据说也比较入丁经主的法眼。 赵欣欣这边,邓蝶也惹不起,她只能自己掏腰包了。 “凭什么让你赔呢?”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你也是接受那个师兄的推荐罢了,又不关你事……你是不是害怕招惹丁经主?” 邓蝶无奈地看他一眼,“谁不害怕呢?别说丁经主,胡师兄我都怕。” “那你不用管了,”李永生一摆手,“送官好了。” 处理这种事,原本就是官府的职责,此前他不想惊动官府,是觉得闹到那里没面子,现在看起来,送到官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官府不会买丁经主的账。 丁青瑶在玄女宫多年,肯定跟地方官府有接触,不过,那又如何?双方的关系再好,官府总要忌惮赵欣欣的身份——这是来自于体制内的压力。 “不要了吧?”邓蝶叫了起来,“这么做,可是会惹恼丁经主的。” 李永生微微一笑,“丁经主肯定就没听说过这件事,否则她怎么也跟你打个招呼不是?无非一些无知宵小,打着她的牌子招摇撞骗。” “我能让经主打招呼?”邓蝶气得笑了,“那我得多大的脸?” “那么,这厮能出动丁经主保他?”李永生笑一笑,“就是你刚才的话,他得多大脸?” 朱雀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破落户,以及前来寻机缘的主儿,以丁青瑶的眼界,根本扫不到制修这个层面——她就算扫到也不会理,丁家真正的栋梁,又怎么可能落魄到朱雀城来? 邓蝶有点意动,但还是有些犹豫,“可万一丁经主知道怎么办?” 李永生觉得有点腻歪了,于是看向赵欣欣,“这是你的师姐,你做主吧。” 永馨还是有点犹豫,她这个人有点虚荣心,一般来说,愿意卖自家人一个面子,不过这次发生的事儿,又有点扫她的面子。 她犹豫一下表示,“再等两天好了,看邓经主有没有过问的意思,不行就送官。” 又等两天,聚灵阵刚刚搭建好,正在搭建外面的防御阵和幻阵的时候,有人来问此事了。 来的是一个初阶化修,三十出头,自称叫丁朝晖,他想知道,自家的族人,为什么被我们酒家关押了起来。 赵欣欣没兴趣见他,她正跟李永生探讨,接下来的阵法该怎么摆,于是她派出高大老者,跟对方接触。 但是丁朝晖不想跟别人谈,他点名要见英王的九公主,说钱不是问题,我就是想问一问九公主,我丁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赵欣欣不想理他,但还不能不理——她如果真不理,这位找上丁青瑶做主的话,她就算失了礼数。 于是她和李永生出了园林,一起来到了前院。 此时未末,接近下午三点,天上下着雨,丁朝晖没有在酒家里等着,而是背着手在小院的屋檐下。 丁真人长得白净英挺,谈吐和行止极为端庄,也很自信,一看就是有根脚的人家出来的。 他看到了李永生,但是并没有太在意,而是跟赵欣欣了解自己族人的情况。 赵欣欣对此人的印象一般,不过人家执意要跟她谈,她也只有表态,说证据确凿,钱不是很多,但非常影响我的形象,既然丁家来了真人,我给你个面子,把钱补上就行了。 “家教不严,让九公主见笑了,”丁真人很光棍,并不探究细节,他微笑着发话,“这点钱是小事,我此番来,主要是想代表丁家,跟九公主探讨一下长期合作的可能性。” 不得不承认,大家族出来的,言谈举止确实不一样,丁朝晖原本就仪表堂堂,三十多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一言一行,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李永生看得有点不舒服。 “长期合作,你要跟玄女宫谈了,”赵欣欣微笑着回答,“我只是一个小弟子,还未入制修,做点小本生意罢了。” 其实这话,就是不想再谈下去的意思——你丁家有丁青瑶,找我做什么? “巧了,我正好也没什么本钱,”丁朝晖继续笑,“听说贵酒家有庇护江湖同道之意,区区不才,也有意出一份力。” 赵欣欣沉吟一下,缓缓发话,“丁真人的话,我不太听得懂,能说详细点吗?” 丁朝晖的眉头轻蹙,顿了一顿才出声,“这样,贵酒家在修者中口碑不错,我有意合作,借贵酒家字号,开个分店。” 只是合作开分店吗?赵欣欣有点不太相信,此人前一句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对上陇右丁家,她也不能直接拒绝,所以微微摇头,“朱雀城就这么大,再开分号是要赔钱的。” 丁朝晖微微一笑,“我可以开到别的城去,只是借用一下贵酒家的名头。” 其实他的本意,根本不是开分号,而是想入筹我们酒家,开不开分号,那都是以后才会考虑的,不过这九公主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他又不便强行入股,所以才先拿开分号说事。 赵欣欣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我们酒家这么大的名气了吗?” “向佐和絮鹭都不敢在酒家动手,御林军都带不走人,”丁朝晖轻笑了起来,风度翩翩的样子,“这名声,我在北地都有耳闻,影响真的很大。” 传到北地也还罢了,连堂堂的化修真人都注意到了,可见名头真的不小。 赵欣欣开心地笑一笑,“丁真人谬赞了,酒店开在朱雀城外的话,难免影响家父。” 丁朝晖却是没想到这一层,他只是临时找了一个理由,闻言他眉头一皱,“这个……英王殿下是在北地,不要紧吧?” 赵欣欣无语了,她已经看出来人不对路了,于是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李掌柜?”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下,“丁真人,阁下族人管账尚且作践东家,这个合作……不太合适。” 这理由赵欣欣也想到了,但她身为九公主,不便这么说话,只能由他来做恶人了。 “你……”丁朝晖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你还真敢这么跟化修说话?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的理由堂堂正正,如果他不想大欺小的话,就得认,这一刻,他恨不得掐死那个不成器的旁支族人,坏了丁家的名声不说,还弄得他如此被动。 他轻咳一声,“不若这样,我可令其自裁谢罪,丁家的名声,不容不肖子糟践。” 李永生叹口气,“但是他确实这么做了。” 你怎么处理你的族人,不关我们的事儿,但是丁家确实没给我们好印象,谁能保证你不是不肖子? 丁朝晖眼睛一眯,眼中透露出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杀意,“李掌柜这话,我听不太懂,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欣欣跟丁家不熟,”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他其实不喜欢打嘴皮子官司,但是永馨不出面,他只能硬着头皮来了,“或者丁经主出面作保,会好一点。” 说来说去,他还是信不过丁家的口碑,但真的不能直说。 “丁经主出面,你倒是想得多,”丁朝晖冷笑一声,又看向赵欣欣,“看来九公主是信不过我了?” 赵欣欣耷拉着眼皮不说话,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丁朝晖有点生气了,他可能请来丁青瑶吗?真的不可能,丁经主不但身份高,她还要在玄女宫做人呢,为这点小事出面,真的不够丢人的。 丁真人想发作,但还没办法发作,撇开赵欣欣的身份不提,只说她现在身边有滨北双毒,他就不能放肆——在朱雀城,一旦跟玄女宫弟子冲突,丁经主都不可能帮他。 身入道宫,那是要断绝红尘中的往来的。 于是他冷冷地瞪一眼李永生,“我怎么感觉,你这个掌柜,有意诱导九公主仇视我丁家?” 他不便招惹九公主,可是拿捏一个小司修,还是没问题的。 (为盟主johnnywang加更)(。) 第四百四十五章作死二更贺盟主水手135 李永生听到这话,顿时就是一怔:怎么冲着我来了,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他这一怔,丁朝晖只当他怕了,所以微微一笑,很有风度地发话,“你不了解我丁家,我不会因此怪你,以后注意点尊卑,年轻人做事要稳,不要那么大火气,老要张狂少要稳。” 跟我装逼?李永生被说得火了,他呲牙一笑,“不张狂,还能叫年轻人吗?” 尼玛……丁朝晖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你丁家,我还真是了解一点,”李永生不等他说话,就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我现在就请教一句,丁真人,丁家已经横跨了隐世家族、子孙庙、十方丛林三个领域,现在又想往江湖道上插手,这就是你说的不张狂?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丁朝晖又被噎了一下,甚至他连生气都顾不上,因为……对方好像说得确实有道理啊。 李永生的话还没完呢,“尤其是,你还想跟英王九公主合作,那就是还要往庙堂里插手,你丁家这么搞,确实不是张扬,那根本是在作死!” “你说什么?”丁朝晖脸一沉,一股气势散放了出来。 高大老者往李永生身前一站,挡住了那股气势,又轻咳一声——大家好好说话。 丁真人怔了一怔之后,又笑了起来,“看来今天真的是做了恶客。” 赵欣欣微微一笑,“丁真人说笑了,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丁经主更是我们仰视的准证,就算合作不成,也有人情在的。” 九公主说场面话,那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丁朝晖得了台阶,也不再咬牙切齿,很随意地笑一笑,“那九公主再考虑一下好了,我很有合作的诚意……对了,那厮贪墨了你们多少?我补上。” 此刻他也不说什么“令其自裁”了,既然不一定谈得成合作,何必当众伤害自家人? 至于说该如何处理这厮,那就是他们那一支的问题了,他将人带回去即可。 赵欣欣若是明白事的话,现在她就该表示“些许银钱,算不得什么”,毕竟对她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这点钱不值得一提,提出来还不够别人笑话的。 但是她偏不,而是看向李永生,“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李掌柜,账上差了多少?” 李永生有气无力地回答,“两百多两黄金吧。” “什么?”丁朝晖听得眉头一扬,两千多块银元,不过是二十多两黄金,到了你嘴里,就成两百多两了? 他对这种狮子大张嘴不能满意,但是还不能显得自己很在乎钱,于是眉头微微一皱,笑了起来,“合着一天能贪墨一两多黄金,我们酒家……果然是财源滚滚!” 这就是婉转打脸了,但是李永生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笑着发话,“那咱们就找几个名头大的账房,一起查一查?我也觉得有点蹊跷。” 丁朝晖又被噎住了:你小子心够黑啊,这公然查账,我丁家名声就毁了。 他肯定不愿意查账,但是也不能认这两百多两黄金,大家都知道丁家势大,但是丁家的资源紧张,也是公认的。 丁朝晖出门游历,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要不然也不会盯上九公主的产业。 关键是两百多两黄金换一个制修,不值啊。 于是他轻咳一声,“查账我不懂,回头找他们一支的人来,跟你们查好了。” 这就是闪人了,这件事我不管了,丁家旁支来查账,丢人的也不是我。 然而,李永生还有手段等着,他呲牙一笑,“耽误了好久了,我们也不想再等了……现在丁家好歹来过人了,真人您走吧,我们直接把人送捕房好了。” 尼玛!丁真人又想骂娘了,送捕房,事情肯定要捅出来,你糟蹋我丁家,也是不遗余力了。 事实上,丁家子弟在朱雀城被送进捕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丁家资源少,来朱雀城寻机缘的很有一些。 但是这次不一样,以往丁家子弟被送进捕房,大家就都觉得,这是破落户,可这一次,丁家子弟入我们酒家的时候,手里拿着太一庙丁都厨的荐书。 好吧,丁都厨的荐书也不算什么,但是要知道,此人是玄女宫的弟子胡珩送进来的,而胡珩又是在丁青瑶的经院里行走。 一旦捅到捕房,丁经主的面子上都会有点挂不住。 可是,丁朝晖是绝对不会出这个钱的,两百两黄金都够买动他杀人了。 他深深地看李永生一眼,“既然如此,那你好自为之,我知道你是个考虑周全的。” 说完之后,他一拱手,就施施然走进了雨中,离开了院子。 “切,”滨北双毒里的老妪不屑地哼一声,“不知死活。” 赵欣欣笑着摇摇头,“算了,给胡师兄一个面子,放人吧。” 她是真有点不高兴,不过既然身在玄女宫,她也不想为这点银钱恶了同门——不是怕,而是不值得。 但是李永生不答应,“你给他面子,胡珩也得出个面不是,现在放人算怎么回事?” 其实他担心的是丁朝晖,那厮此来,明显有点不怀好意,虽然被他一通暗损逼走了,但是对方会不会死心,那还真是难讲。 既然是这样,这个时候处理丁家人,就不能太软弱,否则知道的人心里明白,这是赵欣欣给同门面子,不知道的没准以为,这是九公主怕了丁家。 最关键的是,李永生从对方的眼神中,发现了不加掩饰的觊觎——没准是想人财两得。 对于惦记自己老婆的家伙,他怎么可能客气? 赵欣欣也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但是还有个问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啊,我总不能一直等着,要不让邓蝶通知他一下?” 李永生翻个白眼,“没必要,上杆子做的不是生意……你以为邓蝶不会通知他吗?” 赵欣欣微微点头,“也有道理,那你拿主意好了。” “再等两天好了,”李永生笑着发话,声音也不低,足够远处的小二和大厨们听到,“大后天一大早送官。” 中土国没有非法拘禁罪,但是一直不处理也不行,要知道他们除了关了丁家人,还关了四五个小二,其中两家是本地人,时不时要过来聒噪一下。 我们酒家是道宫弟子的产业,朱雀城的人也不敢胡来,但是总被人骚扰,也烦不是? 大后天一大早,李永生就将人带到了捕房,严捕长听说他来了,还专程过来打了一个招呼,待问清楚事情之后,很直接地表示,“你放心好了,谋一追三问题不大。” 李永生笑一笑,“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这是陇右丁家的,玄女宫经院里,也有姓丁的。” “无所谓,多大点事?这种事儿,朱雀城里多了,”严捕长不以为意地回答,“我又不针对什么人,既然吃了刑捕这碗饭,公事公办,咱也不怕人找麻烦。” 他是做老了的捕快,猜得出来那姓丁的经院中人,十有八九指的是丁青瑶,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怕,堂堂的四大宫经主,会去捞一个落魄到贪墨酒家银钱的制修族人? 真还不够丢人的! 李永生笑一笑,“那就麻烦严老哥了。” “你的事儿,我肯定得办利索了,”严捕长笑着回答,他很清楚面前年轻人的份量,撇开九公主的因素不提,这位可是能让朝安局和御林军吃瘪的。 而前来宣誓的天使公公,都要看这位的眼色。 然而下一刻,他就是一怔,“那李小友……我去,你司修了?” “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也不接这话茬,而是一拱手,“麻烦严老哥了。” “慢着,”严捕长这次不答应了,他还想搭上这条线儿呢,“李大人,既然见真了,怎么也得请大家喝一顿吧?” “回头吧,”李永生一指对方身后,笑着发话,“等这案子结了……现在瓜田李下的,别人容易说闲话。” “没问题,”严捕长点点头,“你准备酒钱就是了,尽快给你办。” 一大早刚交了人,结果下午胡珩就来了。 李永生正跟人在小院里口角呢,一个本地小二的家人神通广大,居然请了一名去年博本结业的修生,前来说情。 虽然说李永生不认识此人,但是人家说得清楚博本里的物事,肯定是货真价实的同窗,若不是李永生一直跳级到结业,他还得称人家一声学长。 学长的要求也不高:这家人退赔了那些银钱,你撤下对此人的状子吧。 前文说过,中土国是注重道德的社会,小二非法侵占东家财物,这属于道德败坏,传出去就是无赖子,想要说婆娘都不容易。 酒家的小二做错了事,也很有一些人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过了捕房和没过捕房的,那影响绝对不一样。 当然,一旦过了捕房,就是谋一追几,有罚款的,经济上也会受到影响。 然而,同样因为是注重道德,黎庶们遇到官司,也可以通过自家的诚意来“私了”——事情做差了,但是态度积极弥补,就可以把状子撤回来。 其实官府也不喜欢治下案子多,那表明教化不利,会影响自家考评的。 (二更,为盟主水手135加更。)(。) 第四百四十六章想打脸三更 校友出面,李永生必须给个面子见一下。 学长是受人所托,他解释说,主要那小二家里就没多少钱,赔偿损失没问题,但是再加上处罚,家里实在承受不起。 至于说坏了形象,小二家倒并不是很在乎,朱雀城原本就是个混乱的地方,无赖子又怎么样?这里的通缉犯,比整个百粤郡的通缉犯加起来还多。 学长的意思就是说,过不过捕房,其实对小二影响不大,关键是他家没钱,谋一追三的话,追到的钱也不会全落到你手里,你能不能给我面子,撤回状子私了? 校友的脸真大!李永生有点无语,但是别说,中土国还就认这个,尤其两人是同一年结业的,说起来还可以算同年,那关系就要更进一步。 反正这位同年说话挺不着调,李永生还不能干脆地拒绝,否则那是不近人情,他想一想,为难地表示,“若光是他一个也就算了,他的同案犯很多,状子没法撤。” “你可以只撤他一人的,”小二家属表态了,因为家人遇事,他们早就了解了相关的律法,“你都可以把他的名字写到状子上,就是强调一下,家人积极补救了,不追究他的责任即可。” 这样的要求,就是家里想省钱了,毕竟这世道,大部分人家都不富有。 按说请出了李掌柜的同年,这家人也是用心了。 李永生苦笑一声,“那其他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都赔了,岂不是不用见官了?”同年愕然地看着他,“不经官,总是要好过经官吧?无为而治岂不是很好?” 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把小二们都撤诉,只针对丁家的账房告状,这里面就算没猫腻,别人都会想歪啊,我这个同年,读书读得傻了。 就在此时,邓蝶伴着一个极为漂亮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起来是二十八九岁,中阶司修,“李同参,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胡珩大人。” 正跟李永生说话的小二家人,看到两名玄女宫弟子走了进来,齐齐噤声。 胡珩的相貌,只能用漂亮来形容,脂粉味极重,漂亮得有点不像话,小鲜肉都不足以来形容,说是小受还差不多。 他走到李永生面前,抬手一拱,“所荐非人,实在对不住李同参,幸好两日内及时赶到。” 李永生抬手一拱,面无表情地发话,“抱歉了,胡道友,今日是第三天,你来晚了。” “嗯?”胡珩的眉头微微一皱,“不是前日下午的事吗?” “不是,”李永生摇摇头,“是大前日下午,我等到今天早上,实在等不得了,就送官了……你该早点来的。” “李掌柜,”邓蝶忙不迭地发话,“我一直在经院寻胡师兄,他有事出去公干了,前日下午才回来,经院又有事,我们已经是在努力赶来了。” “那实在抱歉了,我应该没说错,”李永生一摊双手,“今日一大早送官,所以就送官了,咱生意人,诚信最重要,胡道友听错,那也是遗憾。” 他才不信对方会听错,想必就是卡着点儿来的。 “那现在撤了状子吧,”胡师兄淡淡地发话,“你的损失,我两倍赔你。” 看看,迟不来早不来,就等送官了之后赶来,这不是来息事宁人的,是来打脸的。 “送上去的状子,怎么好随便撤?”李永生笑一笑,“胡道友前日下午就回来了,若是早走一步,其实是赶得上的。” 邓蝶的眉头一皱,侧头看向自家的师兄,她还真没想到,胡珩此来,竟然是来扫面子的。 “我回来要交任务,经主还有别的安排,”胡珩不动声色地点出了丁青瑶,“一路上我都在赶,不信你问邓师妹。” 好像也不是很赶吧?邓蝶想一想,真不能说赶路时有多匆忙,昨晚甚至还休息了一夜,不过也没有故意延误罢了。 她没想到的是,胡珩在出发时,就已经算准了路程——当然,就算想到,她也不敢说。 夹在中间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和稀泥,“胡师兄确实赶路了。” 李永生也懒得跟她计较,于是点点头,“哦,一路辛苦,先休息一会儿吧?” 胡珩见他不接话,有点不高兴了,“哪里顾得上辛苦?先撤状子吧。”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是说邓蝶辛苦,我和赵东家都跟你不熟,不太方便安排你休息,阁下请便。” 胡珩真的生气了,“我好歹也为贵酒家仗义执言过,你就这么……” “好,不用说了,”李永生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也给你安排个房间休息。” “我要的不是休息,”胡珩漂亮的脸蛋上,泛起了一团青气,“你赶紧撤状子。” “你这是命令我?”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奇怪了,怎么这么跟我说话?想撤状子,你自己去撤呗……我没打算撤状子。” 胡珩气得身体都有点发抖,“我凭什么能撤了状子?我是说……小丁贪墨了多少?” “二十多两黄金,加上小二贪墨的,几达五十两黄金,”李永生正色回答,“这么多钱,我怎么可能撤状子?” 我们酒家账上亏空的是二十多两黄金,事实上被贪墨的不止这一点,账房和动手脚的小二,可是对半分账的。 胡珩冷笑一声,“你好像说过,他贪墨了两百多两?” 很显然,他跟丁朝晖有过接触,那么就是说,他这次真的是有意来晚的——否则的话,就算丁经主找他有事,涉及到自家族人,怎么可能不网开一面? 说来说去,就是想给我们酒家一个下马威。 李永生根本懒得理会这指责,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算错了。” 这话把胡珩噎个半死,尼玛,你这理由也太简单粗暴了吧,“算错……这就是答案?” “谁能不犯错呢?”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所谓地回答,“当时我跟丁朝晖真人建议了,找几个账房核对一下,他拒绝了,这次应该没错了……捕房的会核算的。” 丁朝晖可能答应找人核算吗?胡珩差点没气破肚皮,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朝晖真人为什么说起这个李掌柜,就是一脸的阴沉——简直是个赖皮。 胡师兄是文明人,不跟这粗人一般见识,“二十多两黄金,那真的不多,我翻倍赔你,给你五十两……撤了状子吧。” 事实上,他要感谢这厮,若是前两天就说是二十多两黄金,没准朝晖真人就直接认赔了,哪里轮得到他来谈这件事? 他心里最清楚朝晖真人的打算,那位就是想借着经主的势,入主我们酒家。 丁青瑶或者看不上我们酒家,但是丁朝晖游历天下,就是想搜刮一些资源,陇右丁家的名头老大了,但是丁家也老穷了。 别的不说,太一庙里,就有百余名丁家子弟。 作为北六庙之一,太一庙一共三家子孙庙以及十余家小庙,有千余人,丁家子弟占了差不多十分之一,以至于太一庙表示,近十年是不会考虑再招丁家人了。 丁朝晖来到朱雀城,觉得这里确实不错,而且丁家有个准证在玄女宫,也有必要开发一下,合理地利用人脉资源。 他找来找去,觉得这个我们酒家不错,赚钱赚得不算太多,但总是赚钱的。 关键是我们酒家遭遇了几场硬仗,在江湖上已经打出了一定的名气,接下来只要不出昏招,收获大增是指日可待的。 更关键的是,我们酒家的东主是赵欣欣,是英王九女,而且相貌也没问题。 丁朝晖就认为,虽然我们酒家名气很大,也很难啃,但是真的啃下来的话,酒家的收入倒是在其次,英王府的资源多啊。 没错,他就是打着人财两得的心思,才盯上这里的。 至于说英王目前的处境不算好,那算是事儿吗?那算是机遇! 英王随时可能翻船,一旦翻船,财富总要有个去处,天家能拿走大部分,但是流出的财富能到赵欣欣手里很大一部分——她是玄女宫的弟子,保险啊。 天家不可能因为这些财富,就去触玄女宫的霉头,而赵欣欣也能借此庇护一些英王子女。 丁朝晖将这个因果,分析得一清二楚。 那么问题就在于,如何拿下赵欣欣,达到人财两得的目的。 赵欣欣不好拿下,玄女宫的男性真人里,不止一个人惦记过她——以其不到制修的修为,就算相貌不差愿意盗贴,真人未必愿意跟她双修,但是架不住,人家真的有钱啊。 可是化主院的栗真人,一直保护着她,令她不受到其他真人的骚扰。 丁朝晖很是琢磨了一阵,觉得这是一个很合适下手的对象,至于说栗化主,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我家有丁经主。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丁家跟我们酒家的接触,虽然比较顺利,但是竟然出现了很奇葩的事情——丁家人贪墨赵欣欣的钱财。 这个事情真的太操蛋了,可是丁朝晖也找不到人出气——当初介入我们酒家的时候,酒家里出了一个账房的空额,他就临时找了一个在朱雀城讨生活的丁家人。 本来以为是本家人,是值得信赖的,哪里想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第四百四十七章果报四更求双倍月票 事情发展到现在,很有点戏剧性,不过胡珩知道,丁青瑶丁经主,对这件事心里也有数。 撇开此事中的各种因素不提,对丁家而言,撤状子未必是必须的。 胡珩见李永生难缠,也不跟他多说了,脸一沉,对着邓蝶发话,“去把赵欣欣喊来。” 不多时,九公主从小院的后门走了进来。 她身着常服劲装,修长的双腿衬得她英气逼人,抬手一拱,“见过胡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胡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赵师妹,一向少见,自那回天极峰一遇,已经两年未见。” 赵欣欣根本不记得见过他,不过她当然不好这么说,只是微微一笑,“胡大人勇猛精进,修为日见不凡,可喜可贺。” 这是标准的客套话,年轻修者的修为,肯定是要精进的,怎么说都不错,但是也可以理解为:你这个人,我根本就不熟——就像地球界的“久仰久仰”一般。 得,这位估计不记得我了,胡珩有点小失落,他的俊美,在玄女宫也是有名的,很多女弟子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人家。 这次倒是相反了,他识得大名鼎鼎的赵欣欣,人家却不认识他。 胡珩有点意兴索然,不过他还保持着和煦的微笑,“师妹离开之后,我给酒家引荐了一个人,原本是想襄助师妹一把,不成想所荐非人,煞是惭愧……我前来领人,顺便赔偿师妹的损失。” “都是同门,赔偿之类的话,就免了吧,”赵欣欣摆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胡大人本是好意,这笔账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 胡珩见她话里有话,有意排斥自己介入,索性直接点明了,“我想把人领走,此人另有干碍……赵师妹可否给我一个面子?” “嗯?”赵欣欣冷冷地看李永生一眼,“你怎么没有答应我同门的要求?” “那人已经关了九天了,连梅雨季节都等来了,”李永生伸出手来,感受一下细密的雨丝,又抬眼去看天,“我都说了,昨天是最后期限,今天一大早送的官,结果胡道友此刻出现。” “送官了?”赵欣欣的眉头一皱,“那你能不能撤了状子?” “官府的事儿,怎么可能这么开玩笑?九公主你该知道,官府是最重规矩的,”李永生摇摇头,“而且他是主犯……没了主犯,这状子还怎么递?” 确实是这样,若没有账房的配合,其他小二怎么可能贪墨了酒家的银钱? 赵欣欣冲着胡珩一摊手,无奈地发话,“这就没办法了,李永生是掌柜,他都这么说了,看来是帮不上胡大人的忙了。” “赵师妹,”胡珩眉头轻蹙,眼神也有些怪怪的,“你才是我们酒家的东家,对吧?” “我的产业很多,不可能亲自过问每一个产业,我必须仰仗下面的掌柜,还请胡大人理解,”赵欣欣正色回答,“李掌柜是我非常信赖的,我们酒家的事,是他在做主。” 胡珩碰了一个软钉子,他是真的不想跟李永生谈,“赵师妹,看在同门的份上……” “我已经看在同门的份上了,我刚才在修炼,特意出来的,”赵欣欣很干脆地表态,“你也看到了,我希望撤状子,但是你来得晚了,你这么不给我的掌柜面子,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胡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赵师妹,他只是你的下人,我何须给他面子?” “我纠正你两个看法,第一,他不是我的下人,他是合作者,”赵欣欣竖起一根葱葱玉指,接着又竖起第二根,“第二,就算是下人,我既然着他负责,当然要信任他。” “否则我其他的产业就不好管理了,你明白了吗?” 胡珩气得脸都青了,他侧头看一眼李永生,“你给句痛快话,肯不肯撤状子?” 李永生白他一眼,转身看向自己的校友,笑着一拱手,“刘学长,今天我破个例,给你个面子,你这边的状子我撤了……你看到了吧,玄女宫的压力,我都不给面子的。” 你岂止是不给面子,简直是当面打脸啊! 刘学长等人,一直在旁边旁听,连插话的胆子都没有,朱雀城里,谁敢惹玄女宫的弟子? 耳听得李掌柜拒绝了玄女宫的请求,他们心里都绝望了,但是哪曾想到,人家一转身过来,直接宣布撤掉这边的状子。 刘学长愣住了,小二家属愣住了,胡珩愣住了,连邓蝶都愣住了。 学长最先反应了过来,笑着一拱手,“这个……多谢了,永生,这份情谊我记住了。” 不管怎么说,先敲定了撤状子。 胡珩却是勃然大怒,“李掌柜,你这是有意跟我玄女宫作对了?” 李永生不屑地一笑,“凭你也能代表玄女宫?真是好大的脸!” “够胆你就再说一遍!”胡珩铁青着脸,往前迈了一步,感觉马上就要出手的样子。 “咳咳,”滨北双毒中的高大老者轻咳两声,“我家东主,可也是玄女宫弟子。” 胡珩顿时为之语塞,怔了一怔之后,转身就向外走去,“姓李的,你最好自己掂量一下,配不配跟隐世家族作对!” 他走得并不快,一路走,一路就等着李永生跟过来赔不是——那可是隐世家族啊,你知道自己是在跟谁为敌吗? 遗憾的是,李永生还真没追上来,他就那么一步步走出了小院。 甚至连邓蝶都没追上来! 胡珩狠狠地一攥双手,心里暗暗地发狠:你先得意着,咱们走着瞧! 邓蝶倒是想追上来的,因为她觉得,这件事里,她起了很不好的作用。 引荐失误了,平时也失察了,更要命的是,她在通知胡珩尽快前来的时候,也做错了。 这两方,她哪一方也惹不起,眼见胡师兄愤然离开,她就想跟上去解释一下。 一直冷眼旁观的张木子,抬手拽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邓蝶忙不迭地回答,“我要跟他解释一下啊。” “出去之后,你就不要想再回来了,”张木子放开了手,淡淡地发话,“如果不是特别蠢的话,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邓蝶愣了一愣,好半天之后,缓缓地蹲了下来,蹲在细密如丝的梅雨中…… 李永生则是看向了自己的学长,“走吧,跟我去捕房走一趟……” 撤状子其实是很简单的,官府不鼓励人打官司,被告少一个就是一个,倒是捕房的人有点不开心,少了一个被告,就少了一份钱财,不过只撤一个人的话,问题也不是很大。 小二家里人的要求不高,所以诉状也不需要改,只需要补上一份和解书——被告还是这么多,但是其中一个被告,获得了原告的谅解,这个人不需要判罚了。 相当于还是少了一个被告,双方能够私了,也代表了官府在和解上已经下了功夫。 不过这个手续,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大约明天这个时候,才会走完所有流程。 当天晚上,小二家人选了一个酒家宴请众人。 他们肯定不会选我们酒家,贵是一方面,主要是没脸在那里请客。 李永生不想去,但是同年一定要他赏脸,他也只能走一趟,不过他只干喝了三杯酒,一口菜都没吃,就离开了。 因为要防备人暗算,赵欣欣派了滨北双毒中的高大老者随行——她知道李永生不怕那个初阶化修,但是……这不是要做戏吗? 而且没谁规定,暗算人只许用一个化修,万一丁朝晖又找了两个帮手呢? 当然,在朱雀城里,这种丧心病狂的暗算,基本上不可能发生,但是赵欣欣还是坚持这么做。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在回去的路上,李永生明显地感受到了些许杀意。 不过其时天尚未黑,他和高大老者在一起,那杀意若即若离,始终离得很远,直到他回到酒家。 第三天上午,李永生正在聚灵阵里修炼,老妪匆匆走了过来,“李掌柜,你的那个同年来了,双腿被打断。” 李永生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站起身就走了出去,“要紧吗?” 刘学长被打得开放性骨折,白生生的骨头茬子都刺出了皮肉,若是没有好药的话,极有可能落下毛病。 李永生来到小院的时候,赵欣欣已经来了,正在问情况。 刘学长有点义愤填膺,他昨天陪着小二的家人,保出了那名小二,因为天色已晚,决定今天动身。 结果才一出朱雀城,路边蹿出一名蒙面男子,司修的修为,抬手就将他打倒,然后冷笑着打断了他的双腿,“再让你多事,你那同年不是会治伤吗?” 刘学长一听,就知道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忍不住回答,“他愿意撤诉,是我们的同窗情谊,你却来找我麻烦,好没道理!” 因为他走在大路上,路边人来人往,他赌对方不敢杀害自己。 “拳头大的就是道理,”司修冷笑一声,从路边蹿走了,“回去告诉你的同年,他若不识趣,便也是这下场!” 刘学长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李永生,因为他知道,对方就是想激怒李永生,可是有了这句话,他不得不拦了一辆马车,回城来到了我们酒家。 (四更到,最后两个小时召唤月票。)(。) 第四百四十八章荆王府来人 李永生听完之后,眼睛微微一眯,轻喟一声,“真是给脸不要啊。” 邓蝶听得脸色一白,“是灵修还是运修,看出来是谁了吗?” “我哪里看得出来?”刘学长苦笑一声,豆大的汗珠沿着他额头滚落,那是疼的,“感觉就是一个陌生人,我连具体修为都没看清楚。” “先治伤吧,”赵欣欣递给李永生一瓶丹药,面无表情地发话,“不能耽误了。” 她的丹药都是精品,一般也不会随便给人,不过此子是遭了李永生的池鱼之祸,倒也该给。 李永生推开她的手,自己摸出了一瓶丹药,冲刘学长呲牙一笑,“你自己选吧,是先验伤,还是先治疗?” 刘学长的脸一变,“你还要报官?” “当然可以报官,”李永生冷笑一声,“光天化日之下,打断官员的双腿,他们是要干什么?” 本修生结业,成为制修,基本都能进了官府体系。 “我只是个高修院的教谕,”刘学长苦笑一声,“算不得官。” “教谕教化众生,怎么算不得官?”李永生微微一笑,“你想报官的话,我坚决支持,倒不信他们还敢杀官造反!” 听到这话,连赵欣欣的脸色都是一变,中土国现在太乱了,往日里官员被害,想扣上造反的帽子很难,但是现在……肯定比以前容易多了。 刘学长双拳紧握眉头紧皱,咬牙切齿地思索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喟然一叹,身子也放松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发话,“算了,不给永生你添麻烦了。” 他是真想报官,才结业的制修,年轻气盛受不了委屈,但是转念一想,不管暗算者来自于玄女宫,还是来自于陇右丁家,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真不是一般的惹不起,那是绝对的庞然大物,中土国顶尖的势力。 他甚至出声相劝,“永生,你也别太意气用事,你的资质那么好,总有一展抱负的时候……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真的天才。” 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心说这同年还真是……倒也不能说人家就是胆小鬼,主要还是力有不逮,而且人家还为自己考虑。 他有心再劝两句,说我有把握对付他们,可是转念一想,那边现在如此地没下限,万一害得刘学长死亡,倒是他的不是了。 于是他点点头,把丸药递了过去,“你先吃药,在我这里将养几日吧。” “真是打扰你了,”刘学长很惭愧地接过丸药,虽然他的断腿,跟李永生有直接的关系,但是这次来,人家是卖了他的面子的,现在又给他丸药,人情反而欠得更大了。 李永生也是无语,说实话他是很想替刘学长报仇的,不管是从同年的角度上讲,还是不满意丁朝晖的嚣张,但是苦主不配合,他也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是胡珩干的,还是丁朝晖干的,就算报官,也不过是恶心对方一下,倒不如坐观其变了。 他想像得到,对方不会仅仅打断一个制修的腿,就算了结了,肯定还会有别的动作,那他索性在酒家坐等了。 倒是很快有人上门了,第三天下午,天上下着小雨,李永生正在聚灵阵里修炼,赵欣欣过来了,“有人找你。” 李永生运行完一个周天,也不起身,耷拉着眼皮坐在那里缓缓发话,“我说,正好你没修炼,你接待一下就行了。” “人家是来找你的,”赵欣欣强调一遍,“人家找的不是我们酒家。” “咦?”李永生睁开了眼,却是依旧懒得起身,“我正在紧要关头呢,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他们也不说,”赵欣欣很无奈地回答,“一定要见了你才说。” 李永生叹口气站起身来,“你是不是怕我修为进展太快,总要给我找点事?” “我还奇怪呢,”赵欣欣不满意地哼一声,“来我们酒家找你,真是不给我面子。” 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身后还站了一个年轻的跟班。 男人是化修,女人是司修,身上的气场极强,一看就知道是运修,年轻的跟班是个高阶制修。 李永生走进小院,招呼对方在房檐坐下,眼下已经到了梅雨季节,赵欣欣又格外喜欢雨,所以两人来小院之后,他俩一般喜欢坐在房檐下,沏上一壶茶,一边聊天一边赏雨。 就算待客,一般也懒得进屋了,这里就不错。 李永生被打断了修炼,心情不是很好,总算看在对方有个化修的份上,沏了几杯茶,然后出声发话,“两位从何处来,找我什么事?” “果真卓尔不凡,”男性化修微微一笑,端起茶来随意地喝一口,“我叫吴梓仁,在荆王账下行走,不知阁下对荆王殿下有何观感?” “嗯?”赵欣欣本来很随意地在旁边站着,听到这话,忍不住侧头看一眼。 “我对荆王的观感?”李永生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你这话问错人了吧,我对荆王能有什么观感?我根本不认识他,谈何观感。” 吴真人笑着斜睥赵欣欣一眼,“九公主应该知道,荆王殿下真的很无辜,就像英王殿下一般,是被人迫害的。” 赵欣欣淡淡地回答,“你说的这些,跟我无关,我已经身入道宫了。” “吴真人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李永生打断了他的发挥,“你还是说重点吧,此来何事?” 吴梓仁侧头上下看他两眼,微微一笑,“阁下可有兴趣来荆王府效力?殿下一向很看重你,只要你肯来,不吝财货。”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当着九公主的面挖墙脚,真的好吗?我若去王府效力,肯定也是选英王,吴真人你是堂堂化修,跟我们这些小辈说话,就不用拐弯抹角了吧?” “那我就直说了,”吴梓仁倒也光棍,“殿下想从阁下手里收购收音机技术,以正视听。” 收购收音机技术?李永生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看来你们也猜出京城的手段了?” “那是肯定的,”吴真人笑一笑,“伊万国持续挑动边衅,李清明和英王殿下呼声甚高,李清明称自己身体未复……一环接一环,阁下好手段啊,九公主果然独具慧眼。” “咦,竟然有这事?”李永生饶有兴趣地发问,“那最后结果呢?” 你还跟我装!吴梓仁有点无语了。 近日里京城的广播电台,整天就报道这些消息,英王在黎庶中的口碑暴涨,就连来京城出差的地方官员,也是有点愕然:这是风头变了? 荆王在京中的眼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广播电台的宣传作用,于是马上联系几个电台,说湘黔边境有土族不稳,荆王显然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好吧,第一次面对广播电台的威力,荆王府借鉴了一些创意。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几个广播电台表示,这种消息不能播,除非有内阁拍板。 荆王的人又找内阁了解,才知道目前还没有专门负责管理这一块的机构,几个部门争得很厉害,不过毫无疑问的是,现在想发类似的消息,得经过朝安局审核。 荆王在朝安局也有暗子,但是很显然,暗子不太够得到这种层面,就算够得到,为了这么一条消息,就损失一个暗子,划得来吗? 多天持续不断地播报,才能起到效果——关于这一点,大家已经认识到了。 紧接着,荆王的人又惊闻,宗正院正在讨论英王的世袭,于是他们终于意识到,今上好像改变了对英王的态度。 其实今上的改变,并不出人意料,目前军方未稳,新月国和伊万国蠢蠢欲动,再加上十二亲王投书,再不变的话,中土国要大乱。 所以对亲王的分化瓦解,那是必然的,只不过,对英王的态度,转变得有点快了。 荆王发现了广播电台的妙用,对于天家控制电台的手段,也就能理解了,他是一个擅长举一反三的人:你不让我用?切,我自己建个电台,不用你的! 他的电台会建在三湘,影响力肯定不如在顺天府建电台,但是那又如何?有广播电台宣传的话,起码能帮他经营好三湘。 搞这个东西,当然最好是联系上发明人,其实吴梓仁心里很清楚,眼前的李永生,不但是发明人,舆情影响黎庶一说,也是此人提出来的。 甚至对于英王的一系列宣传,也都出于李永生的谋划。 对于李永生的装傻,吴梓仁微微一笑,“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我们觉得,有必要宣传一下荆王殿下的苦衷,让黎庶周知,他们有知情的权利!”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我一向少介入这些争执,我想你们搞广播电台,不会太难吧?” 荆王既然有造反的意图,怎么可能没有眼线? 吴梓仁又是一笑,“难肯定不难,但是既然李小友在三湘,殿下当然要请您帮忙了。” 荆王的势力,确实掌握了一些广播电台和收音机的技术,但是这个东西比较冷僻,想全盘制作下来,还要克服不少难点。 最关键的是,荆王想从李永生这里,得到一些造势的技巧。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明说。(。) 第四百四十九章不欢而散 对于吴梓仁的请求,李永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为什么呢?”吴梓仁幽幽地发问,为了避免让对方感觉到压力,他扭过身子来,直面小院里细密的雨丝,“李小友肯去的话,价钱好说,你只管开价,提前支付也无妨。” 价钱随便开,这是句空话,荆王封地现在已经是一座大兵营了,李永生进去容易,想出来就难了,不过提前支付,这诚意就是满满的了。 没办法,荆王现在迟迟不敢举起反旗,尤其是英王出现变数之后。 但是机器已经开动了,停不下来了。 这个时候,任何有利的手段,都是荆王需要掌握的,更别说舆论这种大杀器了——此时民众获得消息的渠道有限,有力的宣传,能左右民心向背,闭塞状态的黎庶,真的很单纯。 荆王甚至打算免费发放几万台收音机出去,只是为了宣传,其实这也是战争资源。 所以荆王邀请李永生前往,真的是不惜代价——一旦举事失败,那些钱留着也没用了。 李永生缓缓摇头,“不是钱的问题……” 不等他说完,吴梓仁又出声了,“九公主,荆王府和英王府同气连枝,都是受害者,今上无道,他答应英王殿下的事,未必都能做得到,你还是跟李小友分说一二的好。” “我说了,对这个不感兴趣,”赵欣欣也不看他们,还是盯着天空的雨丝,“而且回来的路上,我也看到了,五个知府被驱逐,黎庶们活得很苦。” “有了广播电台,五个府就好管理了,”吴梓仁侃侃而谈,“这五个知府,是黎庶们忍无可忍之下,自发驱逐的……朝廷选官只看关系不看能力,太不负责任了。” “我都说了,不是钱的问题,”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对方没命地把责任往今上头上甩,不过是借口罢了,这五个知府就算很不负责任,哪里可能同时遭到驱逐? 他很明确地指出,“荆王殿下想要广播电台,不过是起事之前的最后造势,所以我不能支持。” “今上不能讨吗?”女司修叫了起来,她死死地盯着赵欣欣,“有道罚无道,此为天道。” 赵欣欣不理她,倒是李永生又说话了,“其实谁做天家,对我来说无所谓,关键是生灵涂炭,黎庶遭殃,我不可能支持这样的事。” 女司修冷笑一声,“这是英王脱难了,你会这么说。” “够了,”赵欣欣发话了,淡淡的,却又是不容置疑的,“我玄女宫在雁城府宁平县,留了行事令旗,就是看不过下面的乱象!” 荆王府二人嘿然无语,五府的乱象,他们当然知道,但是这也是无解的。 荆王可以授意人驱逐了那五个知府,但是一天不举反旗,他就一天不好入这五府,否则那就是实际意义上的造反了。 严格来说,这五府其实是在荆王控制之下的,可是没有举反旗,不能实际控制,那么有些事情,荆王不好过度干预。 雁城府惨成什么样,荆王能不知道吗? 吴梓仁笑一笑,无所谓地回答,“个例而已,建了广播电台,大家知道了向背,这就好办了。” “但是中土国就要陷入内战了,”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发话,他有点小小的激动,“发生在雁城府的事情,完全可以发生在中土大地上任何一处。” “你难道不知道,荆王撑不下去,英王也可能遭殃吗?”吴梓仁大有深意地看着他。 这个假设是成立的,若是国内政局很快稳定下来,英王没准要被今上找后账。 “我再次声明,英王与我无关,”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不忍心生灵涂炭,是为了黎庶着想,恕难从命。” 黎庶,那算什么?吴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当然,他的话不能这么说,“驱逐了几个知府,局势就乱成那样,天家偏偏不管,这不是生灵涂炭吗?” 你这纯粹是因果倒置、倒打一耙好不好?李永生冷哼一声,“一旦战乱起了,涂炭的就不仅仅是五个府的黎庶了,这道理,想必真人比我懂。” “战乱倒也未必,天家若知道了荆王殿下的委屈,没准会体谅一下,世袭亲王也不是不可能,”吴梓仁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当然,对方是聪明人,他也没指望能瞒过,只不过说话嘛,总要讲个大义,哪怕这大义他自己都未必相信。 然后他又说点实际的,“若真是殿下被逼着起事,一统中土的话,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这也符合李小友的悲悯之心。” 荆王还真以为自己能一统中土?李永生听得很是有点哭笑不得,在他看来,荆王能达到割据的目的,就可以偷笑了。 不过他不想跟对方争辩这个,因为毫无意义,于是他冷笑一声,“荆王能不能一统中土,这我并不感兴趣,但是国内一旦陷入混战,磨刀霍霍的伊万、新月等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缓缓发话,“到了最后,国祚甚至都可能断绝,国族被异族统治,甚至被断绝承祀,也未可知。” 这次,轮到吴梓仁吃惊了,“不会吧?不是还有道宫的吗?” 不会?李永生冷冷一笑,若是没有八王之乱,哪里来的五胡乱华? 张木子从远处缓缓走来,她冷冷地发话,“真人大才,倒是连道宫都算计上了。” “绝无此意,”吴梓仁摇一摇头,“伊万、新月等国只不过是想占点领土,偌大的中土,他们还是吞不下的。” 赵欣欣闻言,勃然大怒,根本顾不得对方真人的身份了,“这是什么屁话,我赵家天下,为何要割让领土?”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斩钉截铁地发话,“中土虽大,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那当然是暂时的,”那女司修见吴真人说的话被人揪住,马上出声表示,“失去的领土,必须要夺回来,其实……这种情况本身只是一种假设。” 李永生冷哼一声,“若是使用族群灭绝的手段,有什么吞不下的?” 众人闻言,齐齐无语,族群灭绝的情况,他们听闻得不少,新月国尤其擅长干这个,不过此前,他们还真没想到,中土国可能遭遇这种情况。 良久,那女司修才出声发话,“你开玩笑的吧?中土国亿万人口,谁敢这么做?” 李永生冷冷地回答,“你不敢做,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做。” 赵欣欣也微微颔首,亿万人口,真算不上什么,仙界对位面做出惩戒时,百亿的人口,也不过仅仅是个数字。 吴梓仁沉寂了半天,现在才缓缓开口,“你再考虑一下吧,我重复一遍,价钱好商量。” 李永生摸出一块留影石,对着绵绵的梅雨拍摄了起来,良久,他才侧过头来,坚定地发话,“不用考虑了,我不可能答应荆王殿下的请求,我也重复一遍,这不是钱的问题。“ 吴梓仁的脸色有点发黑,不是钱的问题也就算了,你特么拿着留影石对着我,这是几个意思? 他很想劈手夺过留影石,不过那样的话,就彻底恶了对方。 而且他并不确定,自己就能夺过留影石,据说赵欣欣这帮人的战斗力,非常可观,目前又在对方的地盘,实在不好太过嚣张。 现在是密谈,对方连留影石都拿出来了,吴真人也实在没办法再纠缠了,于是站起身告辞。 直到走到小院门口,那跟班一般的年轻制修才冲赵欣欣点点头,“九妹,你还是多考虑一下。” 赵欣欣闻言,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世……世子?” 原来这一直不说话的跟班,竟然是荆王世子! “看到九妹过得开心,为兄心里很高兴,”年轻制修轻笑一声,转身走出了小院的大门。 走出大门之后,门外迅速有几个闲汉凑过来,又有人拉过了马车和几匹马,一行人迅速上车,快马加鞭,消失在茫茫的烟雨中。 马车上,女司修放开了气息,竟然也是一名化修,开玩笑,世子出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化修随行?还是在眼下这样的时刻? 她悠悠地叹口气,“这李永生果然是言之有物,不愧偌大的名声。” “九妹慧眼识珠,原本也是她的造化,”世子微笑着发话,他跟九妹的关系,其实一直不错,而他本人,并不像他的父王一般野心勃勃。 吴梓仁冷哼一声,“小子忒不识趣,真当金銮殿那位是吃素的?” 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又有人来到了我们酒家,李永生喝完一杯茶,正要继续去修炼,见到来人,忍不住冷冷一笑,“你还真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院弟子胡珩,他也不看李永生,而是走到赵欣欣面前,笑着打一声招呼,“赵师妹,五日后经主在弘道殿讲道,可想去旁听?” 丁青瑶身为经主,讲道的次数非常少,想一想北极宫的柳麒就知道,身为经院的经师,柳真人去其他十方丛林讲道,听者云集。 就连李永生讲道,都会有那么多人来听。 经院经主亲身讲道,对于连制修都不是的赵欣欣来说,诱惑力可想而知。(。) 第四百五十章刀名断岳 胡珩觉得,这样的机会非常珍贵。 赵欣欣当然不会说,去特么的丁经主,那是什么玩意儿,她想一想之后,方始回答,“这种机会,化主院的其他人有吗?” 她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其他的师姐师妹,事实上话里还有别的意思——啥时候轮到你安排我了? 赵欣欣在玄女宫的各种活动,都是化主院安排的,尤其令人羡慕的是,栗化主很看好她,有些什么不合适的活动,栗化主直接就推了。 别看她连制修都不是,但是知道她的人都清楚,栗化主不是一般地赏识她。 胡珩却是没听出来她话里的嘲讽,而是兴致勃勃地发话,“如此机缘,化主院也没几个人遇得到,可能会有五六人可以旁听。” “只有五六人旁听,我怎么敢去?”赵欣欣见他蒙昧得很,只能说得再清楚一些,“我的修为太低,不合适去。” 对于她的拒绝,胡珩并不意外,化主院真人都不止五六个,下面还有司修和制修,赵欣欣前去,真的不合适——关键是一个连制修都不是的家伙,基本上没可能听得懂丁经主讲道。 但是就算听不懂,那也是去听经主讲道了不是?传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 而且,也不是一点都听不懂,能听懂多少算多少,万一有所得,那岂不是赚大了? 胡珩微微一笑,“你贸然去当然不合适,将那个账房……撤了状子好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他站在细雨中,笑吟吟地说完这话,背着手抬首向天,双眼微眯,很享受地呼吸着雨中清新的空气。 胡珩原本就长得俊美,这一刻,这般气定神凝的姿势,更显出他的丰神俊朗。 “胡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赵欣欣不动声色地回答,心里却是异常地愤怒,你还没完了?“至于酒家的事情,我已经委托给李掌柜,不可能出尔反尔。” “什么?”笑容顿时僵在了胡珩的脸上,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遭到拒绝,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发问,“你知道错过的是什么吗?那是丁经主的讲道!” “丁经主的讲道,自然是好的,”赵欣欣不紧不慢地回答,“不过我的修炼进度,是栗化主安排的,我还是静待她老人家的授意吧。” 别总是经主经主地跟我说,烦!好像谁没有个五主的靠山似的。 胡珩顿时语塞,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传说中,赵欣欣是有栗真人撑腰,还真没必要上杆子去巴结丁经主。 类似的讲道,只要栗化主愿意,每次都可以安排赵欣欣去听。 这丁朝晖眼力还真可以!胡珩原本还不怎么信那些传言,现在亲耳听到赵欣欣的话,不得不承认,赵师妹虽然尚未筑基,但真的值得男性真人出手了。 感叹归感叹,这个事儿办不好,是很没面子的,他于是侧过头来,冲李永生呲牙一笑,“听说贵同窗前几日遭人打断了腿,不知是否需要灵药?我这里倒有一些。” “灵药?那是需要一些,”李永生斜睥他一眼,“白送吗?” “白送当然是不可能的,”胡珩笑着发话,因为心中愤怒,他俊美的脸上,笑容显得有点扭曲,“玄女宫的宝物,怎么可能凭空便宜了外人?” 这又是话里有话,指灵药,也指赵欣欣。 “不白送就不要说了,”李永生看都不看他,很随意地一摆手,“我的药也不差。” “苦口良药不能白送,逆耳忠言我倒是能奉上一句,”胡珩彻底拉下了脸,他冷冷地发话,“交友须慎重,不要交错了朋友,连累了自家。” 李永生闻言,脸顿时黑了下来,他侧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掣出了一块留影石,“听你这话的意思,我的同窗被人打断腿,是你所为?”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胡珩真的很想说一句,此事就是我干的,你待怎样? 反正道宫中人大多都是率性而为之辈,玄女宫的弟子更是敢作敢当——主动揽祸都不怕。 但是考虑到赵欣欣的背景,胡珩决定还是不逞这口舌之快了,“我可没说是我干的,我只是说交友要懂得识人啊,哈哈!” 大笑声中,他一转身,施施然地走了。 赵欣欣和李永生对视一眼,谁都懒得说话,他俩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说的话:这个二货,还真是奇葩啊。 看着他俩默不作声,张木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沉吟一下发话,“要我帮忙吗?” 李永生侧头看她一眼,笑了起来,“谢谢了,不过……凭他还不配!” 张木子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不是该生气的吗? 一天之后,捕房做出了判决,这种民不举官不究的犯罪,刑捕房就可以判,走一下法司的程序即可。 账房涉嫌职务侵占,数额巨大,判谋一追三,并罚劳役一年,其他的小二视情节轻重,谋一追三追二不等,也有长短不一的劳役期。 据说丁姓账房当场表示不服,但是法司认可了,服不服的没用。 又过四日,刘学长身体将养得差不多了,虽然尚未痊愈,剩下的就是慢慢恢复了。 他早就想走了,毕竟在百粤郡还有差事,李永生却是今天才同意他离开。 至于说原因?很简单,今天丁经主讲道,胡珩那厮应该是在玄女宫,刘学长这时离开,会保险很多。 当然,这次李永生绝对不会让他独自离开了,少不得帮他定了长程马车,自己又骑了一匹马,亲自送行。 马车驶出朱雀城,行了三十余里之后,只听得一声长笑,路边蹿出四个司修,还有一个化修,均是黑巾蒙面,拦在了路中间,“相好的,给我停下来吧。” 马车的车夫有眼力价,停下车之后,直接一拱手,“四通车行,见过各位过路神仙,江湖行路有深浅,不挖坑就一切好商量。” 这长程马车不是镖行,并不负责客人的安全,但是也不会像地球上的长途客车司机一般,无视客人的财产损失,任由盗匪作乱——传出去是要砸招牌的。 所以车夫报出字号之后,很明白地指出,你们不是有根脚的盗匪,这条路我天天走,哪里有什么危险我都清楚,你们就是临时起意作案的,是过路神仙。 你强抢客人,我们惹不起,但是你是抽成还是全抢,后果肯定不一样,最关键的是,你们不能杀人,否则就没得商量了。 “你乖乖停着就是,”一名司修冷笑一声,“别乱跑,我保你没事……李掌柜,你终于出来了啊。” 李永生并不在马车上,他是骑着马跟随着马车,对方拦住马车,也是怕他转身就跑——好歹也是初阶司修呢,一心逃跑的话,还真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现在你若敢跑,我们就收拾你同年。 “奇怪,我有什么不敢出来的呢?”李永生呲牙一笑,“几位是要钱还是要命,我又怎么招惹你们了?” “你还不知道怎么招惹我们了?”那司修狞笑一声,分明就是胡珩的声音,“乖乖地跟我走一趟,要不然别怪我下狠手。” 他是玄女宫弟子,现在做的事情,很是有失体统,所以他不好亮明身份。 “那你就……死吧!”李永生长笑一声,身子一闪,已经来到了胡珩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刀斩下。 胡珩还真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就开打——你真敢对我经院的弟子动手? 所幸的是,跟随他前来的三名司修,也都知道李永生不好惹,大家虽然没想到这厮直接动手,但是他们原本就是摆了一个小三才阵,见状齐齐出手阻拦。 三人的配合不够默契,三才阵的威力不算大,只堪堪地抵挡了李永生一下,让他一刀就斩落了胡珩的右臂。 众人见状大怒,才要出手惩戒对方,哪曾想李永生身子一闪,又来到一名司修面前,一刀斩下。 与此同时,他用神识攻击了另一名初阶司修,来中止三才阵的运转——这阵法真的运转起来的话,是非常可怕的,甚至可能困住化修。 总之,单身修者被人围攻,是最不幸的,两个人被围攻,还能背靠背硬撑,或者作出其他战术配合,但是单身的话,真的是双拳难敌四手,一加一绝对大于二,更别说遭遇三才阵了。 不过他擅长应对围攻,反应也够快,神识一击,直接令那名初阶司修栽倒在地——同阶修为的神识对撞,这位就算不昏迷,也得在地上打半天滚。 另一名司修来救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被攻击的司修放出一面青色盾牌,身子一晃,要掣出长剑迎敌。 哪曾想,他放出的青色盾牌,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长刀轻而易举地斩开了盾牌,就像斩开薄薄的一张纸一般,余势不减斩向对方。 又一条胳膊被斩落,这次是左臂。 这一刀,再次震惊了对方——被斩的司修可是高阶,怎么可能被初阶司修一刀破盾? 换谁来都做不到这一点,盾牌本来就是用于防御的。 但是李永生做到了,原因无他,这把刀是赵欣欣给他的,名为断岳,是英王府十大宝刀之一,一般的化修都要垂涎的。(。) 第四百五十一章不愧博本第一人 就在李永生斩落第二条臂膀的同时,化修动了,他一抬手,一道白光打出。 李永生一转身,躲开了来自化修的攻击,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向唯一没有受伤的司修。 这名司修是名女子,见他来势汹汹,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逃。 化修的白光打空,身子一闪,来到李永生面前,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当胸刺向他。 与此同时,逃开的女司修一扭腰,一抖手,三道红芒打向了他。 李永生根本没有管那红芒,抬手就迎上了化修的长剑,同时一抖手,一团黑雾打向对方。 三道红芒击到他身上,只见白光一闪,他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而他的长刀跟对方的长剑碰撞,也是硬碰硬,倒是那长剑哀鸣一声,似乎有点受损。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胡珩已经从断臂的疼痛中清醒,他怒吼一声,“找死!” 怒吼的同时,他打出了一个白点,那白点速度奇快,视线根本看不清楚,直接穿过了李永生。 但是那些能看清楚的人,反倒是会赞叹李永生的身法,那奇快的一击,化修都未必躲得过去,可李永生身子奇快地晃了一下,硬生生地避了过去。 “这李掌柜硬是要得啊,”四通车行的车夫赞叹一声,他载人去过我们酒家,知道李永生,见他如此勇猛,忍不住感叹一句。 “他要糟糕了,”一名乘客丢一颗松子进嘴里,点评一句。 此人是高阶司修,倒是看到了李永生的不凡,但是他的看点不在这里,他看到的是,被斩断膀子的司修都开始反击了,“唉,没能一鼓作气拿下来。” 识得他的人都知道,此人是朱雀城大名鼎鼎的独行客,曾经力斗化修不落下风,战力非凡。 他的分析也很有道理,李永生只是打了对方一个冷不防。 虽然造成了重大的杀伤,目前还有一个司修躺在地上打滚,但是两名断臂的司修,加上一个完好的女司修,再加上一个化修……什么样的初阶司修,能挡住这样的围攻? 老司机了,看清这点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现实教育了老司机,李掌柜的一团黑雾,打中了化修。 看得出来,化修原本是想硬挨这一击,拿下对方的,但是他身上的白芒连闪几下,整个人也僵在了那里。 就在李永生再一刀斩下的时候,化修终于动了起来,他刻不容缓地躲过了这一刀,身子没命地向远处蹿去,嘴里大喊,“风紧……扯呼!” 女司修又打了一道白芒,冲着李永生而去、 李永生本来想追击化修的,但是那胡珩的手段,令他有点忌惮——问心钉是可以无视距离的,他追过去缠斗的话,万一胡珩判断对了位置,一记问心钉打过去,够他喝一壶的。 而女司修这一道白芒,也有文章——上面隐隐有空间之力。 他刚才能硬扛女司修的三道红芒,但是这道白芒不能硬扛——这尼玛是一张网! 硬扛的话,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的?自投罗网! 他身子微微一闪,让开了这一张网。 哪曾想这女司修也相当了得,大网落空之后,直接将其他三个司修卷了起来,一转身,没命地逃走了。 那逃跑的速度,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李永生愣了一下,也没追赶,而是四下走一走,挖了几块沾有鲜血的泥土。 他想捡拾断臂,但是很遗憾,那两位都把断臂带走了——有灵药的话,接续断臂还是很方便的,比令断臂重生要容易很多。 将泥土收起来,李永生走到车前,一抬手,笑眯眯地打一个招呼,“刘学长,一路好走,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刘学长早就看傻了,他知道李永生很强,号称博本院第一人,而且结业还不到一年,就晋阶初阶司修,倒也配得上第一人的称谓。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以一己之力,力败四个司修加一个化修……你这么厉害,你妈妈知道吗? 不过不管你再厉害,也是我的同年,刘学长挤出一个笑容,“永生好样的,身为博本院的修生,我以你为荣!” “是我连累学长了,”李永生笑着发话,“你们快走吧,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在这里等一会儿,不会影响到你们。” 车夫二话不说,就驱动马车走了,走出老远之后,才感叹一句,“握草,怪不得我们酒家那么大名头,你们看这李掌柜,生猛成什么样了……” 李永生在原地等了半个多时辰,不见有人来,倒是张木子骑了一匹快马,赶了过来,见到他之后就是一怔,“我来晚了?” “没有!”李永生摇摇头,“我正他们来报复呢。” 等待的结果可想而知,又等了半个时辰,两人相伴往回走,张木子一路抱怨,说李永生不够意思,“怎么就不等我,偷偷地跑了?” “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你要来了,没准他们就不敢露面了。” 事实证明,他这话说得有些错了,人家不是土鸡瓦狗,是有组织的。 第二天,就有玄女宫的人来到了我们酒家,三个化修六个司修。 六个司修里,有一个是李永生的熟人——巡寮执事杜晶晶。 事实上,带队前来的,就是寮头的副手,一个姓轩辕的中阶化修。 寮头是专管客房事宜的,属于十八头之一,比五主的级别要差一点。 轩辕真人带队来到我们酒家,传唤李永生,并令闲杂人等回避。 他也不说那些虚的,而是直接发问,“昨日你做什么去了?” 李永生还没回答,闻讯而来的赵欣欣不满意了,“轩辕真人,这酒家是我的,您隔开我问掌柜,有什么说法吗?” 轩辕真人对赵欣欣很和蔼,他笑一笑回答,“我哪儿敢刁难你?你是栗化主的弟子,我可惹不起,主要是有弟子投告,李永生恶意伤害本宫弟子。” 寮头其实只负责客舍,为玄女宫弟子出头的事儿,轮不到寮房,但是玄女宫对外的机构,除了化主院和堂主院,就是寮房了。 说白了,玄女宫没有专门的、负责对外惩戒的机构。 能负责这一方面的,除了化主、堂主和堂头,就只有寮头了。 而其中以寮头最为专业,毕竟寮房有“巡寮执事”的设置,负责巡查和处理纠纷。 所以轩辕真人此来,程序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欣欣愕然地看向李永生,“你竟然敢伤害我玄女宫弟子?” “哪儿有?”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回答,“我一向很本分的。” “是吗?”一个面白无须的化修冷笑一声,“那你说一说,你昨天做了些什么。” 此人也姓李,是经主院的。 “我又不是玄女宫的人,为什么要跟你说?”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若怀疑我做了什么,请出示证据,否则的话,还请找捕房的人来问我。” 这话一点没错,玄女宫在朱雀城是实力超群,但是日常事务的处理,还是归官府管,如果玄女宫想处置道宫外的人,最好先拿出证据。 经主院的李真人咬牙切齿地发话了,“你昨日连伤我宫中两名弟子,敢说没有吗?” “啊?”李永生闻言,大惊失色,“我昨日确实是杀伤了两名拦路的歹徒,不成想,竟然是玄女宫弟子?” “你!”李真人眉头一竖,就有动手的样子,“你竟敢辱我玄女宫?” “好了,换个地方说,”轩辕真人冷哼一声,“李真人你也稍安勿躁,赵欣欣也是玄女宫弟子,先把情况问清楚。” 赵欣欣主动将一行人请进了园林。 轩辕真人负责巡寮,对气息的波动再熟悉不过了,才一进园林,他就眉头一皱,看向一个方向,然后收回目光,递给赵欣欣一个狐疑的眼神:那里有聚灵阵? 赵欣欣微微颔首,没错,就是聚灵阵。 我去,竟然连聚灵阵都架设起来了!轩辕真人有点无语,你父王和栗化主得多偏心啊。 聚灵阵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尤其是高级一点的聚灵阵,更是少见,想一想摩天岭就知道了,那是邵真人建立的子孙庙,都只有一个粗疏的聚灵阵。 直到李永生去了,才改动了聚灵阵,有助于邵真人二弟子冲击化修。 众人选一个亭子坐了,轩辕真人出声发问,“你怎么敢污蔑玄女宫弟子为歹徒?” “他们黑巾蒙面,也没穿道袍,我怎么知道是玄女宫弟子?”李永生翻一个白眼,“他们将我和四通车行拦在半道上,还要动手,这不是歹徒是什么?” 轩辕真人想给赵欣欣点面子,问话相对还算客气,“他们没有亮明身份?” “哪里有,”李永生一摊手,“四通车行的人可以作证,他们真的没亮明身份,就是让我跟他们走。” 经主院李真人黑着脸发问,“你敢说不认识胡珩?” 他此来是为胡珩出气的,但是具体的经过,他还真没了解,只知道胡珩和李永生有旧怨,路上遇到了,李永生痛下杀手,于是胡珩就悲剧了。 事实上,李真人也没打算了解经过,敢对玄女宫弟子出手者,虽远必诛! 玄女宫弟子就算犯了错,也该宫中出手处置,别人还真不配! (有书友希望永生大杀四方,说缺少革、命的勇气,愧对仙侠精神,那啥……要观风使造反?请先看简介,不要和作者战设定好吗?仙侠也可以有很多种写法的。最后,求月票。)(。) 第四百五十二章挖坑一更贺盟主冷血动物 李永生讶然地看着李真人,“胡珩我当然见过,不过,昨天有他在?” 他是打定主意不认账了,谁让你丫黑巾蒙面,活该! 李真人被噎了一个半死,不过他此来,也不是来讲理的,“他们让你跟着走,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走?”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那是看白痴的眼神,“四个司修加一个化修,让我跟着走……换了你是我,你会跟着走吗?” 李真人脸一沉,“这就是你跟真人说话的态度?小子……” “好了李真人!”轩辕真人有点受不了啦,他大声发话,“此行是我寮房的差事,你想接手也可以,让我们先走行吗?” 李真人不做声了,他只顾生气,却没注意到,自己有点喧宾夺主了。 轩辕真人不跟他一般见识,而是看向李永生,“昨天你在什么地方出手的?” 李永生老老实实地回答,“城南三十多里处。” 轩辕真人又问,“你好端端地不在酒家,跑那里做什么?” 这才是个问话的样子!李永生又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个同年要回百粤郡,我相送一程。” 轩辕真人又问几个问题之后,突然发问,“你区区一个司修,怎么能打得过四个司修加一个化修?” 李永生微微一笑,“呵呵,这是我个人的私密,我只会对官府说。” 这尼玛丢人啊!轩辕真人觉得脸有点热,他只知道,宫中有两个弟子受伤了,却没想到,是四个司修加一个化修,围攻眼前的年轻人。 围攻也就罢了,居然还被伤了两个,一点便宜没沾着,尼玛这就是我上宫弟子? 他心里暗恨,脸上还不能表达出来,“你确定,是你一个人打他们五个,没有帮手?” “我确定,”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我又不知道他们是玄女宫弟子,动手的时候没压力。” 合着玄女宫弟子只能靠山门的威名取胜?轩辕真人越发地不能忍了。 不待他说话,李真人又问一句,“除了伤了的这俩,那三人你也没看出来历?” 他也觉得丢人,就想着自家的两名弟子,会不会被猪队友连累了。 李永生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轩辕真人——你才是主事的。 轩辕真人微微一扬下巴:你回答这个问题。 “我都没看出来历,”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不过,我已经将断臂的那俩人的鲜血收集,送到了朱雀城捕房。” “你伤了我玄女宫弟子,还敢报官?”李真人愕然发话,他可不信李永生没看出来,伤的是玄女宫弟子。 “我当然要报官,”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前几日荆王招揽我未成,然后我就被人拦路,这里面肯定有说法。” 轩辕真人和李真人闻言,齐齐惊呼一声,“荆王?” 李永生点点头,“没错,荆王,我还有证据。” “拿来我看,”轩辕真人迫不及待地发话,若是胡珩勾连荆王的话,玄女宫非但不能出头,反而要配合官府行事,否则的话,其他三大宫都不会答应。 李永生看着他就笑,也不说话,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清楚地表示出了他的意思:你觉得合适吗? 轩辕真人反应过来了,这种事真的是超出了自己的责任范围,于是他看一眼李真人,“李真人,胡珩到底因何跟李永生结怨?” “我也不知道啊,”李真人觉得自己冤枉透了,他问过胡珩,但是胡珩含含糊糊地表示,就是一点小纠葛。 说实话,他当时根本没有继续问的兴趣,不管怎么说,伤了我玄女宫弟子,就是大错。 轩辕真人又看向李永生,“他如何跟你结怨的?” “一点小纠纷吧,”李永生这答案,也是跟胡珩不谋而合,“我觉得没准是荆王的手段,以便有理由报复我不听从他,这谁说得准呢?” 轩辕真人的脸黑了下来,半天才说一句,“小子,我警告你啊,别玩火。” 他已经猜出来了,这没准是李永生坑胡珩的手段,这年头没几个傻瓜。 “呵呵,”李永生不屑地冷笑一声,“轩辕真人,是我被别人拦路,不是我拦别人的路;是我被别人围攻,不是我围攻别人,这也叫玩火?” 李真人冷哼一声,“你们的恩怨,肯定是其他方面的……而且是你做差了。” 他说得不全对,但是大家都是自由心证的高手,推断出真相真的不难。 “随便你怎么说,”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回答,然后站起身子来,“我得去一趟捕房,告诉他们最新线索,诸位,广告之后……不,我一会儿就回来。” “站住!”李真人急了,大喊一声,“谁让你走了?” “我是养正室的小吏,皇命在身!”李永生侧过头,冷冷地看着他,“李真人,你真的要阻挠官府办案?” “好了,你稍等一下,”轩辕真人发话了,“不知你得了什么最新线索。”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这还用问吗?涉嫌勾结荆王绑架我的人,可能是玄女宫弟子……这都是你们说的。” “握草,”李真人恨恨地吐出两个字,却也没有其他的举动。 轩辕真人也头大如麻,虽然荆王尚未正式举兵反叛,但是玄女宫就在三湘郡,家门口的事情,能不清楚吗? 他顿了一顿,看向了赵欣欣,这时候他能说动的,就是这个玄女宫弟子了。 “小赵,宫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勾结荆王是不可能的,安顿一下你的掌柜,给我点时间,我去查一下,你看可好?” 赵欣欣迟疑一下,一脸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我也是玄女宫的一份子,需要多久?” 轩辕真人很干脆地回答,“马上,很快的……” 果然很快,朱雀城虽然是官府当家,但是早就被玄女宫渗透得有若筛子一般了。 不多时,轩辕真人就跟严捕长一起进来了。 严捕长会做人,不卑不亢地一拱手,“见过两位真人。” 另一名寮房的真人摆一摆手,并不说话,李真人出声发问了,“严捕长,我们酒家的掌柜,昨天报了什么案子?” “呦,李真人问的是这个啊,”严捕长笑眯眯地摸一下下巴,然后眉头一皱,看向轩辕真人,“这事儿……我是该跟寮房谈,还是跟经院谈,您得给我一个章程啊。” “握草,”李真人的脸色黑了下来,“小家伙,你最近长本事了啊。” 玄女宫大部分弟子,都认识这严捕长——丫就是玄女宫和官府之间的纽带。 李真人甚至知道,严捕长介绍了两个人入玄女宫,近水楼台先得月,严捕长的工作压力很大,但是也能弄到好处。 严捕长见他这么说,只能无奈地一摊手,看向轩辕真人——他修为虽然不高,但是职责所在,不需要怎么害怕李真人,不过,他也没必要去招惹人。 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咱办事能有点规矩吗? 轩辕真人心里暗骂李真人,真是给玄女宫丢人,可是当着外人,他还不能这么说,只得轻咳一声,“李真人有些其他原因……李掌柜昨天向捕房报官了?” “报了,送人的时候,路遇劫匪,”严捕长很干脆地回答,“他杀伤了两人,还将两人的气息采集了回来,我们已经上送郡房了。” “上送郡房了?”轩辕真人的眉头微微一扬,“没搞错吧,他不是没事吗?你还上送郡房?” 朱雀城虽然是在三湘郡内,却是归百粤郡管的,若是气息上送到三湘郡,玄女宫或许能想点办法出来,可是送到百粤郡捕房,那还真是麻烦。 “这个事儿……有些要紧,”严捕长吞吞吐吐地发话,“不方便明说。” 涉及荆王的事情,别说他不方便说,当时他都后悔听了。 轩辕真人的脸沉了下来,握草,不会真让这掌柜的说准了吧? 于是他一侧头,看向不远处的杜晶晶:轮到你开口了。 杜晶晶不仅仅是巡寮执事,她还有一重身份,是曲阿杜家的人,她冲着严捕长微微一笑,“严捕长,这里又没有外人,说一说呗。” 严捕长也知道此女特殊之处,他不怕跟玄女宫坚守原则,但是这位还能调动家族之力,他是一点都不愿意招惹。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安慰自己一下,然后开口,“这个事儿呢,前些日子荆王殿下派人邀请李掌柜就职,被李掌柜所拒,然后没过几天,李掌柜就遭遇袭击了。” 我去!在场的玄女宫中人齐齐一愣:还真是这样? 李真人又忍不住了,“就他……荆王会专门邀请他出山?” 轩辕真人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又看向严捕长,“未知……荆王看重了李掌柜什么长处?” “你这简直是难为人嘛,”严捕长不满意地抱怨一句,“我是朝廷的捕长,又不是玄女宫的捕长,这般机密,如何能泄露?” 轩辕真人淡淡地看一眼杜晶晶,“杜执事?” “好了好了,”严捕长气得叫了起来,“翻来覆去也就这两招……李永生是收音机的发明人,荆王殿下发现,广播电台能有效地教化民众,所以来请他。” (为盟主冷血动物之水母加更,顺便求月票。)(。) 第四百五十三章多大仇二更 “荆王……教化民众?”李真人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话谁信?” 话刚说完,他就看到寮房的两名真人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去,有名堂? 他是经院的真人,平日里就是精研各种理论,最近两年并没有出山,并不知道收音机。 可是寮房的两位真人,跟外界接触得极多,对收音机这新鲜玩意儿并不陌生,尤其是一听到“教化民众”四个字,以两人的老辣,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教化’二字,怕是改为‘煽动’更好一点,”另一名寮房的真人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这一点,他是道宫的人,点评朝廷事务,一点压力都没有,倒是有些鄙夷。 轩辕真人则是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荆王若是为这个理由延揽此人,那绝对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感叹,这小家伙果然厉害啊,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还琢磨出了新鲜的用法,竟然连荆王都要来相请。 这还是他不知道京城的情况,否则更是要为李永生的奇思妙想所震惊了。 轩辕真人不知道京城的情况,可是有人知道,一名司修刚从京城回来,看到李真人一脸的茫然,少不得将嘴巴凑过去,低声嘀咕几句。 这一次,李真人再看向李永生的眼神,就不仅仅是愤恨了,居然还夹杂了一丝丝的骇然!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心说不过就是个传声器,我玄女宫有真君在,何须这种东西? 他却刻意忽略了,官家也是有真君的。 轩辕真人愣了好一阵,才看向严捕长,“你可有证据,荆王曾经延请李永生?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嗯,杜执事?” “握草!”严捕长悲愤莫名,大喊一声,然后看向李永生,“你也看到了,我实在被逼无奈……展示你的证据吧。” 那块录了音像的留影石,早就上交给朱雀城捕房了,不过交证据的时候,李永生当众复制了三份,严捕长等人并没有阻止。 复制的留影石,效果就很差很差了,但是依旧能看得出荆王府派来的三人,以及李永生那斩钉截铁的话。 “……不用考虑了,我不可能答应荆王殿下的请求,我也重复一遍,这不是钱的问题。” 在场的玄女宫众人,齐齐默然了,良久,李真人站起身来,“我去找胡珩!” “坐下!”轩辕真人不耐烦地发话,他的眉头皱做一团,“你这么一走,就更说不清楚了!” 不愧是寮房的副头,他瞬间就判断出来了,只要李真人敢离开,严捕长就能扣个“串通口供”的帽子上来。 李真人也不傻,一听这话就明白意思了,于是颓然地坐到石凳上。 还是轩辕真人有办法,他侧头看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知道这是你的设计,恭喜,你成功了,我玄女宫不追究你伤人的责任了……说吧,你和胡珩到底是什么恩怨?” “我也很奇怪啊,若不是受荆王指派,那么……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不如你们去问问他?” 轩辕真人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现场一片寂静,空气沉闷得像是要凝固了,只听得到亭子外沙沙的雨打树叶的声音。 “轩辕真人,我认为,还是问一下胡珩吧,”赵欣欣幽幽开口,打破了寂静,“这两天丁经主讲道,他居然放弃这种机会,去袭击李永生……我也是很奇怪呢,这得多大的仇?” 这话又是重重的一刀,显然是要坐实胡珩勾结荆王一事。 李永生点点,再次补刀,“没错,当时他是要带我离开,也不知道要带我去哪里。” 胡珩若是在现场,肯定会气得吐血——我不带你离开,难道要当着那么多人,表示我玄女宫弟子的鼠肚鸡肠? 至于说选择讲道的时间袭击,也好理解,胡珩邀请赵欣欣前往经院失败,又被李永生再次抢白,他就打定主意,要再收拾那刘姓制修一次。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累同年! 刘姓制修在百粤是有差事的,不可能在朱雀城久待,所以胡珩判断,既然赵欣欣知道了丁经主讲道,那么此人若是想离开,十有八九要选择这两天。 事实证明,他猜得没错,李永生也确实是选择了这样的日子。 不过,既然李永生亲自出面护送,胡珩当然不会再为难刘学长——有正主儿在,他何须对付旁人?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很高估了李永生的实力,并且还防备那北极宫的女修跟他一起出现,所以摆下了偌大的阵势,哪曾想,还是被对方打得屁滚尿流。 这两记补刀,彻底让轩辕真人失了章法,他犹豫一下,看向赵欣欣,抬手递出一块令牌,“看来只能麻烦你的人,去通知一声胡珩了……要他速速前来酒家。” 原来胡珩就在朱雀城将养,而且是在水月庵旁边的别院。 不多时,滨北双毒带着胡珩来了,他右半个身子包得跟粽子一般,原本就极为白皙的面孔,白得有些发青了,异常憔悴。 他冲轩辕真人微微一弯腰,“见过真人。” “好了,不要搞这些虚礼,”轩辕真人一摆手,“说一说,你跟李永生是怎么结怨的?” 嗯?胡珩可是没想到,李永生给他扣了一顶偌大的帽子,他犹豫一下,方始缓缓发话,“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来见过赵师妹一次,他似乎有些不喜。” “那就值得你邀请一个真人,三个司修去拦截他吗?”李真人怒吼了起来,“就这样还打不过,玄女宫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 严捕长不满意了,尼玛你这么赤裸裸地泄露消息,真的好吗?他哼一声,“李真人,你说得有点多了。” 李真人扭头过来,狠狠瞪他一眼,“我教训经院弟子,关你屁事!” 严捕长也光棍得很,直接站起身来,“既然不关我事,那我现在就离开……来,你再叫杜执事来拦我!” 杜晶晶扯动一下嘴巴,我说,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严捕长息怒,”轩辕真人不得不出声,又看一眼李真人,“你不要说话了……胡珩,实话实说,你因何跟李永生结怨?” 胡珩直接就懵逼了,“轩辕真人,是他伤了我,伤了玄女宫弟子,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道宫中人从来都是护短的,只要有外人伤了道宫弟子,错非十恶不赦的大罪,肯定是先拿下外人再说。 “呵呵,”赵欣欣轻笑一声,倒也没有说别的。 轩辕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心里失望透了,“原来果真邀请了三名司修和一名化修,那你交待吧,你如何跟荆王勾结的?” “什么?”胡珩叫了起来,他愣了一愣之后,一蹦老高,根本顾不得重伤在身,“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不可能吗?”轩辕真人冷笑一声,“你连听经主讲道的机会都放弃了,专门去埋伏李永生……你俩有多大仇,至于你这么去做?” “我……”胡珩顿时无语了,这里面的因果,他真的没办法说啊——想要帮助丁家人强占赵欣欣的产业,他合适说吗? 要知道,赵欣欣也是玄女宫弟子,勾结外人算计本门弟子,这是大忌。 而且赵欣欣身后不是没人,有栗化主给她做主呢。 尤为要命的是,他做这些事,并不是奉了丁经主的命令,丁青瑶还没有无聊到这种程度。 他只是想讨好丁朝晖,如果丁朝晖能跟经主说点什么,他冒这一次险就太值得了。 他犹豫半天,还是不敢说出自己的算计。 但是轩辕真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说不出来吗?那你说吧,跟荆王是如何联系的。” “我真的没有啊,”胡珩哀嚎一声,愣了一愣之后,他看向李真人,皱着脸哀求,“李真人,能借一步说话吗?” 他讨好丁朝晖的想法,并没有跟外人提起,原因也很简单——能借此讨好丁经主,何必跟外人分享?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向李真人求助了,勾结荆王的罪名,哪里是他能背的? 然而,李真人是彻底觉悟了,他为了维护这个经院弟子,已经非常尽力了,都弄出来不少笑话,被轩辕真人呵斥也不止一次,大失面子。 现在他见对方说话吞吞吐吐,却是再也不肯掺乎了,勾结亲王阴谋颠覆朝廷啊——尼玛这罪名谁爱背谁背,绝对不关我的事。 所以他冷哼一声,“有话,就站在这里说,玄女宫弟子,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一边说,他一边瞥严捕长一眼,暗示此人在场,才是事情的关键——小胡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这货在场,我才没法说啊!胡珩心里真是别扭极了。 他的心思,赵欣欣一方的人知道,他也不怕跟轩辕真人明说——反正是玄女宫内部的事儿,做差就做差了,该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好了。 但是被官府的人看了热闹去,这就成了玄女宫的耻辱!(。) 第四百五十四章步步紧逼三更求月票 面对李真人的提示,胡珩还是不想说话。 轩辕真人受不了啦,阴森森地发话,“长本事了啊,居然知道勾连亲王了,接下来勾连野祀,勾连真神教,也问题不大嘛。” 他侧头看一眼严捕长,苦笑一声,“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无所谓,我们是端官家饭碗的,”严捕长淡淡地回答,他在朱雀城不是一年两年了,更古怪的事也见过,“我核实一下此人的气息……然后该怎么处理呢?” 轩辕真人看着胡珩,沉吟半天方始发话,“既然他不肯说,那你核实完之后,给他一个体面……注意不要盲目扩大,玄女宫一向与世无争的。” “没问题,”严捕长干脆地点点头,“我们也不容易,大家都体谅一下,还请轩辕真人拿下此人……要活的。” 当然得要活的,四大宫弟子勾连亲王反叛,这关碍太大了,肯定要追查幕后指使之类的,死了的话……那叫灭口。 轩辕真人淡淡地看着胡珩,“还不肯说?那就去跟官府说吧。” “我说!”胡珩叫了起来,这一刻,他再也不敢犹豫了,“我……我跟李永生结怨,其实是因为,我一个朋友被他送进了捕房,我想报仇。” 直到此时,他还想遮掩一二,不过李永生何等人物?少不得冷笑一声,“你的朋友……开玩笑,是荆王的暗子才对吧?” “当然不是荆王的暗子,”胡珩叫了起来,“是丁经主的族人!” 得,他这一句话,令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良久,李永生才叹口气,“你的意思是说……跟荆王勾结的,是丁真人?” 现场的气氛,再次凝固了,李真人甚至不怀好意地看了严捕长一眼。 关键的时候,该灭口就得灭口,丁青瑶勾结荆王,这消息一旦传出去,玄女宫都危险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胡珩惨笑一声,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此刻就自裁。 但是到了现在,自裁都是一种奢望了,他一旦死了,很多事情就没办法说清楚了,就真的成了玄女宫的罪人。 此时他不交待也不行了,于是开口发话,“怎么说呢?丁经主有个族人,前些日子来朱雀城,觉得赵师妹酒家开得很是不错……” 这个时候,他不会再搞什么春秋笔法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甚至连丁朝晖择人不当,丁家人在酒家上下其手,因而被报送进捕房,这些事他都说了。 当然,他会强调这不是丁经主的意思。 一席话说完,众人相对无语,玄女宫的脸,简直都被你丢尽了! 轩辕真人狠狠地瞪他一眼,又看向严捕长,阴森森地发话,“你早就知道,李永生送了几个小二进捕房?” “我是知道,但是……但是我哪里想得到,李永生会为此被偷袭?”严捕长觉得自己冤枉透了,“偷东西被抓,也不该这么报复吧?” 轩辕真人眉头一皱,冷冷地发话,“你既然已经知道是报复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握草,真是翻脸不认人啊,严捕长无语地翻一翻白眼,“我还有问题没问呢,他跟李永生有仇,不代表他就不能跟荆王勾连,这是两码事好不好?” 轩辕真人无语了,这个逻辑漏洞被对方发现,他也不能撵人了,于是有气无力地一摆手:你问吧。 严捕长看向胡珩,淡淡地发问,“你跟李永生的仇,大到足以令你不听经主传道,专门去堵截他?” 胡珩这次是彻底没脸了,少不得又吐出了自己曾经袭击李永生的同年的事情。 李真人实在忍无可忍了,站起身冲着胡珩就是一记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此事处理完,然后回经主院领罚!” 他恨的不仅仅是胡珩对同门下手,也不仅仅是对普通无辜者出手,他还恨这一切经过,被外人看了去——你真出息啊! 严捕长不受他的影响,又问一句,“那你要带走李永生,要带去哪里?” “现场那么多人,我总不可能在现场说,”胡珩悻悻地回答,“总要顾忌玄女宫的脸面。” “哈,脸面?”轩辕真人气得大笑一声,“你也知道脸面?那你有没有想过,赵欣欣也是玄女宫弟子,是你的同门?勾结外人对付同门,这就是你的脸面?” 胡珩不敢做声,心里却悻悻地嘀咕,同门又如何?不同命啊,我这堂堂司修,还是出任务的时候才有机会借用储物袋,赵欣欣没有筑基,却是能拿储物袋送朋友了。 她这么有钱,大家占点便宜,不行吗? 见他不做声,轩辕真人又看向严捕长,“你也不用再问了,此事,我玄女宫自会调查,然后给捕房一个交待。” “我也不想再问,”严捕长苦笑一声,站起身抬手一拱,“听了很多不该听的东西,我肯定会守口如瓶。” “你知道就好,“轩辕真人冷哼一声,“玄女宫你也是有牵挂的。” 严捕长跟李真人一样,冒雨仓皇离去,在场的人却谁都没有心思说话。 良久,轩辕真人冲着李永生微微颔首,“此次错怪你了,你可以离去了。” 得把外人清走,玄女宫才能内部处理问题。 李永生缓缓摇头,“抱歉,轩辕真人,我还是想搞清楚,有没有荆王的授意。” 轩辕真人看向赵欣欣,良久才叹一口气,“小赵你信得过我吗?” “我自然信得过真人,”赵欣欣点点头,“您将人带回去调查好了。” 轩辕真人斜睥李永生一眼,发现他没有反应,心说果然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玄女宫一行人离开了,就像他们来时一般,极为迅速。 赵欣欣斜睥李永生一眼,笑吟吟地发话,“我发现你这家伙,真是坑人没商量。” “我当时留影,也只是图个有备无患,”李永生端起茶杯喝一口,慢悠悠地发话,“若不是他们太过贪婪,得寸进尺,我也算计不了他们……被坑的,都是自找的。” “哎,总算能喘口气了,”赵欣欣也端起茶喝一口,“刚才三个真人六个司修,我都不好意思喝茶,你猜他们会怎么处理?” “我哪儿知道?”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要看你玄女宫的规矩了。” “杀了那厮才好,”老妪冷哼一声,“敢惦记九公主的产业,纯粹是找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九公主现在就是会走路的人形灵石,大家当然要一拥而上。” “你才是会走路的灵石!”赵欣欣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李掌柜,给你个任务,牺牲一下色相……你看成不?” “我没有色相,”李永生断然拒绝,他抬手摸一下脸上的疤痕,摇一摇头,“破相倒是有……别让我联系杜晶晶啊。” “咦,”赵欣欣讶然地看向他,上下打量两眼,“小李子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啊。” 滨北双毒交换一个眼神,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九公主现在跟李掌柜,也越来越熟络了,连玩笑都随便开。 两人可是没想到,这是九公主碍着他俩在呢,否则根本就不是熟络,而是亲昵了。 “这用得着猜吗?”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寮房执事,当然能帮你关注调查过程,除非经院坚持他们亲自处理。” “经院内部处理?想得美,”赵欣欣不屑地哼一声,“他们敢这么做,我就去找栗化主告状。” “你看,你有化主撑腰,我觉得寮房会公正处理的,”李永生干笑一声,“那么,我何必牺牲这个……破相?” 赵欣欣摇摇头,“你想错了,我只是想知道,另外三个对你动手的是谁……咱早知道了,就好做提防。” 碍于滨北双毒在场,李永生也不好多说,而是抛过去一个眼神——我去找杜晶晶,你不生气? 赵欣欣微微颔首,我不生气,不过她的眼神中,却带着浓浓的警告的味道:你别玩火。 李永生笑一笑,转身向聚灵阵方向走去,“这也不急在一时,今天的修炼又被打断了,真是倒霉,就不能消停点儿吗?” 还真不能消停,当天晚上,杜晶晶冒雨不请自来,找到了李永生,神色肃穆,“能不能跟严捕长说一声,这只是个误会?” 李永生顿时不高兴了,“跟荆王勾连,你当这是民事纠纷,说撤状子就撤?” “确实是误会,”杜晶晶一摊手,郑重其事地发话,“我们已经抓了三个荆王的密谍,搜魂得知,荆王有强行带走你的意思,不过……执行人不是胡珩他们。” “已经抓了三个密谍?”李永生愕然,这玄女宫的人办事,效率还真高。 不过想一想也是,道宫敕牌弟子跟亲王勾结,这性质真的很严重,一旦处理不好,玄女宫都有可能被其他三大宫联手惩处。 “密谍可以交给官府,也算玄女宫自证清白,”杜晶晶一本正经地发话,“你心里知道,这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现在下台阶,最好不过了。” 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其他的三人是谁?”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五十五章丁经主亲临 发问的是赵欣欣,她从黑暗中走过来,一任细密的雨丝打在她的身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赵欣欣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杜晶晶瞪了她一眼,又扭头看向李永生,“宫里上层都被惊动了,都管发话了,一查到底。” 赵欣欣再次发话,“丁青瑶那边什么意思?” “经主的大名,也是你直呼的?”杜晶晶翻一个白眼,“丁经主才讲道完毕,听说此事后大发雷霆,说她既入玄女宫,当然就要斩断红尘因果。”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问,“玄女宫既然捉了密谍自证清白,还着急让我撤状子?” “状子能不能撤是小事,首先要表明态度,”杜晶晶很干脆地回答,“这种事情,根本拖不得,一旦造成误会,再解释就晚了。” 李永生觉得这话有道理,才要点头,不成想赵欣欣发话了,“先说一下,那三个人是谁。” “……”杜晶晶沉吟一下才回答,“最迟后天给你名单,李永生,还不跟我一起走?” 对严捕长来说,今天是很刺激的一天,他亲眼见到了玄女宫弟子的丑闻,还听到了不少八卦,而且他还置身其中,这样的体验,真的是太难得了。 对于杜晶晶和李永生漏夜联袂造访,他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吃惊,现在上层的斗争波谲云诡,下面的人也莫衷一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荆王可恨不?可恨,那五个府现在都是无政府状态,甚至整个三湘郡都不稳了,但是谁又敢保证,人家一定不能身登大宝呢? 事实上,李永生被荆王府强请一事,对于捕房来说,根本都不算大事。 他不是个有名的人,虽然真正了解李永生的,才知道这家伙的厉害,可他终究不是那种名动天下的名士,荆王府强请的人多了去了,能造成多少轰动? 大事是在于:荆王府可能勾连玄女宫,这可是了不得的。 既然玄女宫极力自证,严捕长又亲手经办了账房贪墨案,此事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 他甚至没兴趣接收那三个荆王府的密谍——现在收得爽了,将来万一有后账,算谁的? 玄女宫不怕荆王身登大宝之后报复,严捕长可是怕的。 于是他婉转地表示,这事儿你不该跟我说啊,那个……朝安局不是在朱雀城有人吗? 朝安局?这就轮到玄女宫为难了,他们可是不想跟这个情治机构打交道,倒不是怕,关键是这样的接触,很容易被人视作是介入朝争。 手里的这三个密谍,该怎么处理啊? 最后寮房的人一横心,留下证据之后,直接将三名密谍扔进了朝安局在此处的一个秘密据点——你们爱怎么处理,随便了。 朝安局的人见了三名密谍之后,顿时目瞪口呆:握草,这里面有俩,是我们辛苦送进去的钉子啊,剩下一个也知道身份,一直在关注着,等着钓出大鱼呢。 他们真是欲哭无泪,尼玛,这是谁的手这么欠? 玄女宫在第三天一早,遣了杜晶晶来通报:另外三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两司修分别是玄女宫和十方丛林的,化修则正是丁朝晖。 丁青瑶了解事态经过之后,亲自出手,追回了胡珩的修为,将其驱逐出玄女宫。 其他参与此事的两名弟子,也都受了惩罚,十方丛林那位,玄女宫不好处理,只是行文过去,说此人品行不端,不足以堪当大任。 这位的运气真背,他本是想巴结上宫弟子,哪曾想得了如此评价,以后在十方丛林都难出头了。 不过……冤吗?真的不冤,堂堂道宫弟子,蒙面去劫道,道宫的体面呢? 这些人都有了处置结果,唯一剩下的,就是丁家的那名化修丁朝晖了。 都管亲自出面,说此人就算了,终究不是咱道宫系统的,修成化修也是不易,驱逐了吧。 丁经主马上表示:陇右丁家,十年之内不得踏足三湘郡,谁敢不听话,不用玄女宫出手,本人就了结了他! 据说化主院的栗真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表态。 不过第四天,栗真人遣人,将赵欣欣召了回去。 李永生倒也不担心,那师徒俩是有约定的,而现在的永馨,不光是修为比他高,战力应该也高于他,吃不了什么亏。 正经是他该好好修炼了。 然而,身在红尘,又哪里避免得了纷扰? 赵欣欣离开后的第三天早上,李永生正在聚灵阵里修炼,猛地觉得哪里不对,他不动声色地搬运完一个周天,缓缓睁开眼睛,探手去前方不远处的小碗——里面有水果和糕点。 “我要是你,就不动那个机关,”有人轻叹一声,“好精妙的阵法,好强大的感知。” 李永生的手虚悬在那里,微微抬头,看向不远处蓦然现身的女修,愕然发问,“你是何人?” 女人身着宫装,头戴高冠,鹅蛋脸,端庄大方气度雍容。 她淡淡地看着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你猜不出来吗?” 李永生心里暗叹,抬手一拱,“可是丁经主当面?”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丁青瑶上下打量他一眼,嘴里发出啧啧声,“不愧是能以一敌五的奇才,果真威风得紧。” 这可不是什么好态度,李永生愣了一愣之后,才缓缓回答,“我不是什么奇才,是他们太弱了。” 丁青瑶面现古怪之色,“既知我是玄女宫经主,还敢出口不敬,你凭什么认为我杀不了你……是我也太弱,还是凭你眼前的小小阵法?”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敬,”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 “还有点年轻人的火气啊,”丁经主轻笑一声,“我只当你是少年老成,心思奸猾之辈。” 李永生缓缓摇头,“我从未主动得罪过任何人,自卫的话,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了。” 丁经主微微点一下头,“那么你猜一猜,我为何来到这里?” 你有点准证的样子好不好?一个劲儿地让人猜,有意思吗?李永生很有些无奈,但他还不能不回答,“大概是丁经主心里也拿不定,是解决我,还是彻底揭过此事。” “呵呵,”丁经主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彻底揭过此事?凭什么这么认为?” “凭我表现出来的潜力,”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若是我心怀怨怼,将来难免会对丁家不利,虽然经主已经身入道宫,但是能顺手为丁家铲除一个没有成长起来的威胁,想必也乐意去做的。” “哈哈,有意思的小家伙,”丁经主又笑一笑,“狂妄得很啊……站起来说话吧。” 李永生站了起来,抬腿走出了聚灵阵。 “胆子也不小,”丁经主又评论一句,“不过凭你想成长到对丁家不利的程度,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一人,正是滨北双毒中的高大老者,他眉头一扬,显然异常惊讶,园林里怎么突然多出一人来。 当他发现,这宫装女修的修为,还远高于自己的时候,浑身的肌肉瞬间就绷紧了,同时不动声色地缓缓向后撤了一步。 “是玄女宫的道长,”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你去聚灵阵修炼吧。” 高大老者惊魂未定地看一看丁经主,“青莲亭有人值守,可以喝茶。” 李永生带着丁经主来到百丈之外一个小亭子,着侍女冲上香茗,又令她退下,才侧头看向丁经主,“未知丁经主此来,有何见教?” “其实你猜得不错,我此来的目的之一,就是看一看,该不该顺手毁掉你,”丁青瑶漫不经心地回答,“也许你不知道,栗娘召走赵欣欣,还是听了我的建议。” 李永生沉默半晌,微微颔首,“谢谢。” 他谢的是她将赵欣欣调开了,不管她做得对不对,她的本意是不想伤害赵欣欣,这就当得起他一声谢谢。 “我也没说要对付你,”丁经主笑一笑,“不过你知道的,修者中有很多秘术,我不用伤害你,只是让你修为增长得慢一点就行了,你信不信?” 你要是能暗算了我,我佩服你!李永生微微一笑,“我信,现在的我很弱小。” “看起来有点口不应心啊,”丁经主的观察力十分敏锐,“不过也无所谓,你猜得并不太正确,我跟家族的关系并不好,否则我不用大老远跑到南边来……”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感触颇深地叹口气,“可是呢,我终究是姓丁的,族里也有点交好的族人,而你的潜力,确实令我惊讶。” 丁青瑶遭遇此事,压力也很大,虽然她和栗娘同为五主,但是据她的观察,栗化主正在向巅峰化修冲刺,修为已然隐隐胜了她一头。 玄女宫里也有竞争,两人都是五主,争的自然就是三都的位置了,既然存在竞争,自然会有跟真君多走动,跟下面多亲近的行为。 可是栗娘这两年,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更多时候是闭关修炼和出门历练,也就是说,她可能打算靠修为取胜了。 甚至,靠修为取胜,都不该这么冷落众人,丁经主有时候忍不住要怀疑:栗娘这不会是打算,在化主位置上证真吧? 这样的栗化主,是丁经主不愿意招惹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处处机锋 丁青瑶不想招惹栗娘,丁朝晖惹出这样的事来,栗化主没反应,她不能不有所表示。 她将自己秘藏的一本前人心得,借给了栗娘观看。 搞定栗化主之后,她才来找李永生——正如她想的那样,栗化主喜欢赵欣欣,却未必待见李永生。 可是丁青瑶不会小看李永生,她虽然只是经主,阅历不像栗娘那么广,但是她直觉地感到,这个年轻人不得了。 然后她随便找寮房和十方堂的人了解一下,就知道这李永生,长处并不仅仅在于制造收音机。 这个传言,杜晶晶贡献了很大一部分,她有要好的闺蜜,少不得要卖弄一下,自己如何帮着曲阿杜家,疯狂地收割广陵韦家的真人性命,还吓跑了上党杨家。 而且,她去摩天岭会道友,这也算她完成的任务。 在这些事里,李永生不可能隐身,甚至可以说,很多时候他无可替代。 当然,丁经主印象最深的,是李永生以一敌五,毫发未伤——她细细地了解了战斗经过。 这样的战斗力,根本不是爆表能形容的,根本就是作弊嘛。 而她可以确定的是,胡珩和丁朝晖,不会配合他作弊。 所以她真存了毁掉李永生的打算——这厮如此地擅长算计,硬生生坑了胡珩一把,想必肚量也不大,待他成长起来,会不会报复丁家呢? 陇右丁家不怕战斗,学艺不精是自己的问题,但是被人算计被人坑,那就划不来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我出手算计你,别人都感觉不出来,当然也就没啥后果。 防患于未然,这是一点没错的,丁经主不怕承认这一点——身为经主,连这点担当都没有,那就太丢人了。 不过李永生那句“从不主动惹人”,以及不卑不亢的态度,打消了她这个念头,你既然知道分寸,我就信你一次。 这其实是典型的隐世家族中人的心态,为了家族,可以不顾脸面地把隐患扼杀在摇篮里,但若不是隐患的话,也不必为家族树立强敌。 强敌?没错,在丁青瑶的眼里,李永生具备成为强敌的潜力——事实上,她知道李永生背后,隐约站着北极宫的瘸真君。 她甚至怀疑,自己暗****手的话,能不能瞒过瘸真君的眼。 所以她不介意多说几句,打消对方可能残存的怨念——睚眦必报的人,她见过不少。 很多人本来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但是随着修为和势力的膨胀,就逐渐容不下别人了,这时万一遇到昔日仇家,难免会想起旧恨:尼玛,你当初欺负得我可够惨…… 丁经主的心态,李永生能理解,事实上,他现在和永馨联手,使出全力的话,败丁青瑶没有问题,问题在于能不能留下此人性命。 所以他真不在意区区的陇右丁家,揭过了就是揭过了,对方要是再不开眼找上门,那就再说,于是他微微一笑,“那丁经主来寻我,是有别的事?” “是有别的事,”丁青瑶点点头,“你的阵法造诣果然很高,传言不虚,深得太乙生生之道。” 行家!李永生一听,就知道丁经主的水平了,他的聚灵阵,强就强在生生之道。 这生生之道,有点类似于地球界的超导,聚灵阵越通畅,消耗就越小,就越能引来更多的灵气,当然,必须消耗的,那还得消耗,要不然就成永动机了。 不过人家夸他,他就要谦虚一下,“丁经主谬赞了,防御杀阵的阵眼,都被您发现了。” 他布设聚灵阵的时候,还布设了好几个阵,一个是幻阵,不让人发现这里有聚灵阵,今天他没想到有人会直接闯进来,就没激活幻阵——虽然需要的灵气不多,那也是灵气。 还有防御阵,防御阵他是开了,这是必须的。 不过防御阵之外,还有防御杀阵,杀阵又分为内杀和外杀,还有气运杀和灵气杀,种类很多,就不一一介绍了。 他要动的那个碗,就是激发防御杀阵的,身边猛地冒出一个高阶化修,这种反应太正常了。 “这个阵眼的设计,非常巧妙,我都不太看得出来,”丁青瑶微微一笑,她身为经主,自然有经主的气度,求道之人,不懂不可笑,不懂装懂才可笑。 她很直接地表示,“我是觉得,聚灵阵里有糕点,这实在有点不应该,一旦陷入深度修炼,三五个月转瞬即逝,糕点就算不坏,也失了新鲜,你应该放辟谷丹……就算放点灵谷,也比这个强。” “原来是因为这个?”李永生很无语地摸一摸下巴,这是永馨的习惯啊。 这是永馨在仙界就养成的毛病,她的家世好,享受上从来不肯委屈自己,聚灵阵里摆糕点,那是爱好,一个周天之后,拈一块糕点进嘴里,也不影响修炼,不过就是糕点要经常换。 但是跟了他之后,永馨也放弃了很多,她喜欢享受,但是也很容易满足,她不会逼着李永生弄来仙兽肉当零嘴——糕点就够了。 后来两人闯出了名堂,仙兽肉也可以吃一块,扔一块了,但是她还是喜欢在修炼的时候吃糕点——有这个就很好嘛。 但是在玄青位面,在聚灵阵里吃糕点,就是很奢侈的行为了,吃点灵药甚至辟谷丹,才是正道,糕点才能顶多久? 然而,没办法,永馨就是这样,上一世,她的家世不错,这一世……她的家世依旧不错! 丁经主见他发呆,又是微微一笑,“给我介绍一下这个防御杀阵?” “这是赵欣欣喜欢修炼的时候吃零嘴,”李永生苦笑一声,“我就由着她了……丁经主您还是说您的来意吧。” “她还真是娇生惯养啊,”丁青瑶忍不住感慨一声,她对这些也门儿清,“我是想问你,你从哪儿弄到的万载幽水?” “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您觉得问这个问题,合适吗?” 他对这个问题并不奇怪,前几天他以一敌五,吓退真人丁朝晖,用的那团黑雾,就是万载幽水。 他奇怪的是,丁青瑶怎么会问这种奇物的出处,你这是又打算强取豪夺吗? 丁经主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有把握还能弄到万载幽水了?” 李永生耷拉下眼皮,“我还以为经主会关心,朝晖真人的伤势。” 万载幽水是永馨靠功法凝练出来的,这种奇物比万冰之祖要逊色一个等级,不过在有形之冰里,也算一等一的奇物了。 永馨的万冰之祖,那可是能冻住朱雀的攻击,万载幽水击伤一个初阶化修,也不算多奇怪的事——永馨自己使出来,击伤中阶化修都问题不大。 以永馨目前的修为来说,凝练万冰之祖,是很艰难和痛苦的,比李永生制作撼神符还要难一些,而且化修使用万冰之祖,需要的神识和灵力,也是超负荷的。 简而言之,像永馨上次那样,使用万冰之祖对付朱雀,不但消耗了好不容易下积攒的万冰之祖,本身也精疲力竭了,几近于拼命。 不过凝练万载幽水,对永馨来说就简单很多了,所以她拿了几滴给李永生防身——不是她舍不得给李永生万冰之祖,而是李永生拿上都无法使用。 修为不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就没有习练过冰系功法,等他的修为到了真君,才可以模拟出冰系功法,来使用万冰之祖——就像他模拟白虎庙的道统一般。 李永生用万载幽水伤了丁朝晖,他并不指望丁经主认不出来。 “他体内的万载幽水,就算是一个教训吧,”丁青瑶淡淡地发话,“受几年折磨,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的姑姑跟我关系很好,不成想被这小子坑了一道。” 果然啊,哪个位面都会有坑亲戚的二代!李永生笑一笑,“他这次的运气不太好。” 这话里其实有刺——我们要是没点本事,也就被他强取豪夺了。 丁经主听得明白,侧头看他一眼,“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永远都没资格成为你的对手了。” “丁经主谬赞了,愧不敢当,”李永生又拱一拱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慨一下……对我本人而言,是十分反感那些强取豪夺的行为的。” “如果觉得修炼资源不够,伊万国、新月国有的是修炼资源,只管去抢就是,关住门在家里横,欺负自己人,说实话我瞧不起这种人。” 这小子还有点草根性格!丁青瑶做出了判断,事实上,她也赞成他的说法,只不过她更明白,以丁朝晖那两下子,去外域抢夺资源,估计很难活着回来。 “我也瞧不起他,但是他终究姓丁,我也将丁家撵出了三湘和百粤两郡,”她淡淡地发话,“你都说揭过此事了……我此番来寻你,最主要的是,我现在在炼器,需要万载幽水。” “炼器?”李永生的眉头一皱,玄女宫主要是修水火的,这是要炼什么器? “万载幽水本来就是用来炼器的!”丁青瑶眼睛一瞪,没好气地看着他,“竟然被你拿来伤人,你知道这是多么大的浪费吗?” 浪费也是我的事儿啊,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她,我自家的材料,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停电,更得晚了,抱歉。)(。) 第四百五十七章有所求 丁青瑶的看法,代表着玄青位面的主流意识,是的,这是一个相对荒芜和落后的位面。 想一想张木子就知道,她使用储物袋的频率,明显低于李永生——她要考虑使用寿命。 没办法,物质不够丰富,又没有高超的理论水平和工艺水准,就是这样的结果。 李永生皱一皱眉头发话,“万载幽水炼器,用不了多少吧?” “宫里就有,但是存货不多了,”丁经主淡淡地发话,“涉及存续的时候才会用,不可能给我。” 她虽然是五主之一,但是相对于整个玄女宫道统存续问题,她的份量就不值得一提了,顶尖势力都是这样,必然会留下足够多的底牌,以便延续道统。 丁青瑶若是真君,或者还能争取一下,化修就不要想了。 李永生皱一皱眉头,“我印象里,北极宫不缺这个吧?” “自打伊万国被打败之后,他们就严禁给供应中土国万载幽水了,”丁青瑶冷冷地发话,“北极宫的产出,一年不过五六十滴,供应整个中土,价格早炒上天了,还未必买得到。” 五六十滴万载幽水很少吗?真的太少了,少到有的真君都分不上。 北极宫就有不少修习冰系功法的人,他们需要这个——十来个司修共用一滴万载幽水修炼,很正常吧? 北极宫起码有四位数的司修,修冰系功法的起码三位数,这得多少万载幽水? 官府里还有很多大型器具,炼器时也需要万载幽水…… 偌大中土国,这么点万载幽水哪里够用? 所以李永生用万载幽水打人,哪怕打的是初阶化修,也足以称得上奢华。 一滴万载幽水,足以请得动摩天岭邵真人这样的高手,对丁朝晖穷追猛打,不死不休了——错了,是对一个初阶化修不死不休,陇右丁家可不是好惹的。 伊万国的万载幽水也不多,不过因为位于极北之地,每年上千滴是有的。 当然,若说这上千滴万载幽水,能打伤中土国上千初阶化修,那就又想得太简单了,没有什么东西,是能不被克制的,这不符合天道…… 就像李永生,知道赵欣欣能凝练万载幽水,但是他不可能公然售卖。 所以他表示,“原来万载幽水这么珍贵,这丁朝晖害我不浅啊。” “你就给句痛快话吧,能不能卖给我几滴?”丁经主的脸黑了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讲明白了,你一个男人家,要学女人惺惺作态吗?” 李永生笑了起来,“有你这么说女人的吗?丁经主你可也是女人。” 丁青瑶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若是只有女人心态的话,就该对你****手,为侄儿讨回公道了。” 没准你已经下了阴手呢,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调笑一下对方,但是再想一想,这么做有点不够稳重,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这却是要对机缘了。” 丁青瑶微微一笑,“你的机缘,我是相信的,我也不会白要你的,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李永生想一想,缓缓发话,“容我考虑一下……能提前要东西吗?” 丁经主又是微微一笑,“当然可以,我对你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提前讨要物品,看似是有点无礼,事实上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只要他敢要,丁青瑶就敢给——赵欣欣身在玄女宫,他莫非还敢跑了不成? 正经是提前要了好处,就表明他会努力寻找万载幽水,不是想敷衍了事,而丁经主有了期盼,自然会照拂赵欣欣甚至我们酒家一二。 正是因为如此,丁青瑶才又夸他一句,我很看好你。 不过饶是丁经主思维再缜密,也想不到,被栗化主召走的赵欣欣,才是能凝练万载幽水的正主儿。 又过两日,赵欣欣回来了,还带回了两块灵石,这是栗化主赐下的。 栗娘说听说你架设了聚灵阵,我这儿也没啥拿得出手的,给你两块灵石,增加一下聚灵阵的威力——事实上,这是她对没有照顾好赵欣欣的补偿。 堂堂化主出手,才两块灵石,实在有点惹人耻笑,不过没办法,玄青位面就缺这东西,张木子有一块下品灵石,都忍不住要向李永生炫耀。 英王府遭遇厌胜之术时,曾经拿出了十八块灵石,但那是一个亲王的秘藏,王府遭到了巨大的威胁,家底儿都得取出来。 所以栗化主拿出两块灵石,真的是不少了,而且两块灵石用在聚灵阵上,还能提高一半的灵气,够李永生修炼很久了。 当然,她也不亏,丁经主借给她观看的修炼心得,价值也不是能用灵石衡量的。 赵欣欣回来之后,听说丁青瑶曾经亲自来过,忍不住发一点小牢骚,“这个栗娘也真是的,本仙子看重的人,简单得了吗?她居然把我调开?” “别生气了,丁青瑶还是个有想法的人,”李永生笑了起来,“跟她把话说开,效果也不错,能换点需要的资源……这个万载幽水你想卖吗?” “我当然想了,”赵欣欣一翻眼皮,“倒不是缺钱,关键是这个东西暴利啊,以前我不敢随便卖……是因为没有可信赖的人。” 她修炼的是仙界的功法,这个位面,就没有人能通过修炼,凝练出万载幽水,就连丁青瑶也没想到,李永生认识修炼这样功法的人,她只当他有瘸真君或者别的什么门路。 然而,栗化主是知道永馨的根脚的,知道她是上界大能转世。 赵欣欣一旦售卖万载幽水,栗化主肯定会胡思乱想,所以她索性也就不卖了。 事实上,九公主一直就没缺了修炼资源,她也没多大兴趣售卖,毕竟是她自家凝练出来的东西,万一卖出去之后,被男修得到,她也会感觉不自在。 卖给丁经主的话,那不是男修,而且她也会多一个人庇护,最关键的是,售卖者是李永生,他身后隐约有瘸真君的影子,栗化主估计也不会多想。 赵欣欣很干脆地决定,卖了! 凝练万载幽水,会耽误她的修炼,不过这不是问题,就算她是转世大能,修炼也要讲一张一弛,闲的时候多凝练几滴就行了。 甚至她都想好了换什么,“就换灵石,先把你的修为堆上去。” 李永生有秘术,可以直接用灵石修炼,这跟用灵石搭建聚灵阵是两回事,聚灵阵里,灵石的作用是驱动阵法,聚拢天地间的灵气,灵石本身的损耗不大。 否则的话,丁青瑶也不会赞许阵法的生生之道了。 直接用灵石修炼,那就是抽取灵石里的灵气,简单粗暴,就连真君都要小心使用,否则生出内伤,会遗留后患。 李永生的秘术,就是可以直接使用灵石修炼,还不怎么伤身,这秘术因人而异,永馨都使用不了,但是她知道他能。 比如上一次在英王府,李永生利用六块灵石配合大阵,灵石也消耗了不少,不过最后收功的时候,他将所剩无几的灵气直接吸收了,所以就晋阶司修了。 但是世间事有利就有弊,这秘术太浪费灵石,很多灵气就消散在天地间了,李永生不认为自己应该采用这种方式修炼。 他笑着一摊手,“这方世界本来就很贫瘠了,给他们留点资源吧,咱好赖也是观风使,不能干这种事……不差这一年两年。” 赵欣欣冲着他狡黠一笑,“我看你一直着急修炼,感觉你在计较,修为比我差。” “那当然要计较了,”李永生也不否认这一点,“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你……这一滴万载幽水,能换多少灵石?” “我也不知道,”赵欣欣撇一撇嘴,“这里实在太贫瘠了,我又不需要自己买东西,不过丁青瑶出手,一滴怎么也卖她五块灵石。” “还是换点轻棂果吧,”李永生笑着发话,“你不是最喜欢那个果子吗?” “轻棂果?”赵欣欣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不会吧,中土国……有这种东西?” 轻棂果的味道一般,不过用万冰之祖冰过之后,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味道,而且这东西吃了之后,能轻身健体,保持肌肤的活力。 永馨在上界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轻棂果,除了她喜欢那股怪异的果香,还因为能养颜美容,从小开始吃的话,对身体的好处极大。 但是这轻棂果栽培不易,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很苛刻,大多都是下界带上来的,仙界里也算稀罕东西。 “那是青龙庙的道草,”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他们不叫轻棂果,叫椥豆。” 他下界的时候,做了很多准备,对玄青位面了解比较多,而永馨转生的时候意外遭遇仙厄,根本就不知道会转世到哪个位面,就算她从小是在这里长大的,很多辛秘反倒不如李永生知道得多。 但纵然这样,她一转世就是亲王的女儿,而堂堂的观风使下界,只能冒充孤儿被人收留,这差距也太大了一点。 “咦?这个椥豆我倒是有所耳闻,”赵欣欣点点头,然后哭笑不得地发话,“在仙界只是异果,到了这里,竟然是道草……这里也太荒芜了一点吧?”(。) 第四百五十八章道草求月票 所谓道草,就是问道之草,可以通过此物感受天道,是化修以上的最爱。 类似这种东西,四大宫各有一些,珍贵之处自然不必说,不过大部分的道草,是人工通过灵力种植的,种植者的辛苦可想而知。 像玄女宫的玄女花,也是道草,起码要五个以上的司修,日夜不停地输入灵气,一年之后,才能开花。 也就是说,起码要有二十名司修专门伺候,才能保证玄女花开花。 若是十五名,都未必忙得过来,须知每次换人,都会对玄女草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所以每一轮司修,都要坚持一天一夜,然后精疲力竭地被换下去,时间太短的话划不来。 休息两天,也就是勉强休息过来,但是这些司修还要修行不是?四天一倒是比较正常的。 而玄女宫用在培植玄女花上的人手,其实超过了百名司修——种植的规模越大,越划得来,但是无限制地扩大也不好,玄女宫那么多事呢。 不过,因为种植玄女花太辛苦,所以对每个玄女宫弟子来说,领到敕牌之后,必须做的任务之一,就是用一年的时间,培植玄女花。 当然,这任务其实是有些深意的,全部释放完灵气,然后再补充回来,对于新晋阶的司修,是有好处的,能夯实基础,让体内的灵力更稳固和精炼。 这玄女花,也是很受四大宫追捧的灵物,其他三大宫和官府想到得到它,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 其实外界对玄女花的需求,每年都有定数,玄女宫也会按需求酌情增加或者减少玄女花的种植,当然,无限增加那是不可能的,很多不符合条件的申购需求,玄女宫根本不会搭理。 青龙庙的椥豆也是如此,跟玄女宫不同的是,大部分的椥豆都被青龙庙自家使用了。 这不是废话,每个道宫的道草,肯定是优先自用的,但是青龙庙的椥豆不一样,青龙庙用椥豆来炼制一种特制的丹药——悟真丹。 正因为它是悟真丹的主材料,才被称为椥豆——“椥”是通“知”的。 这丹药能增加悟真的概率,很受修者欢迎,虽然悟真是司修才关心的事儿,但是架不住司修的人数多啊。 也有很多化修真人费尽心思,弄来了椥豆,但是传言说,这东西对问道的帮助,不是特别大,所以现在道宫中人对椥豆的需求量并不大,他们更在意悟真丹。 需求不大,表明交易困难,而椥豆的好处,李永生也不稀罕,但是他知道永馨喜欢。 别人当作道草,他俩只将这东西看成是零食——当然,长久服食轻棂果,对永馨还是有好处的,不过那要坚持才行。 长期坚持服食道草……这种话听到四大宫耳中,肯定感觉有些操蛋。 李永生本来不想跟赵欣欣说这事,他只想着自己有能力之后,亲手去青龙庙取了椥豆,来给她一个惊喜。 而且万载幽水冰过的椥豆,比万冰之祖冰过的,肯定要差一些味道。 但是赵欣欣打算出售万载幽水了,他也不想让她全换成灵石,倒不如换一些椥豆回来。 赵欣欣听说这之后,犹豫一下才发话,“那我可以让栗化主帮我弄一些来,她手上有玄女花,交换轻棂果应该问题不大。” “你何必欠她这个人情呢?”李永生翻个白眼,“欠下的,都是要还的,我觉得你跟她要轻棂果,不是个好选择。” “好吧,”赵欣欣点点头,“给丁青瑶两滴万载幽水,一滴换灵石,一滴换轻棂果。” “这事也不着急,”李永生笑着发话,“先抻着她,说拿就拿出来,那成什么了?正好你可以问一问,该怎么换才好……你就说我对这两样东西比较感兴趣。” 赵欣欣则是一脸的郁闷,“惨了,不跟你说还好,一跟你说,现在就想吃轻棂果了,你说,还得等那么久,我怎么熬过去啊。” “怎么熬是你的事,跟我无关,”李永生一摊双手,“我的任务是尽快提升修为……希望不要再有其他事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还真没有其他的事,李永生除了在聚灵阵修炼,就是跟赵欣欣品茗聊天,现在是她最喜欢的雨季,他几乎每天都要陪她去小湖边赏雨。 其间丁经主还来了一次,称赞了我们酒家的就餐环境,认为这里可以成为经院弟子的就餐点之一。 别小看这个就餐点,这跟地球界的定点接待,是一样的道理,要说经院弟子出门,少不了别人的款待,但是很多时候也得自掏腰包,尤其是在完成一些任务的时候。 任务是有考评的,有些指令性任务还能报销食宿,那么在我们酒家就餐,是个不错的选择,甚至在这里过夜,都能增强安全性。 总之,丁经主此来,会给赵欣欣带来一笔财富,同时也是变相向大家表明,前一阵的事儿是误会——我没有因为丁家的事,就怨恨上赵欣欣。 当然,看在赵欣欣和李永生眼里,这就是丁青瑶很希望尽快得到万载幽水——我是主动做了一些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他俩商量一下之后决定,再拖她起码一个月。 丁经主来酒家之后的第三天,荆王府也来人了——我们的广播电台已经建成了,开始教化民众了,此前多有打扰,以后不会了。 严格来说,这不是荆王府受不了,而是朝安局受不了啦,我们好不容易安插两个人进去,玄女宫这么一乱搞,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们很大方地将广播电台的资料泄露了出去——荆王府其实已经有了眉目,所差的不过是一点细节,那我们就送给你好了。 这真的不算资敌,朝安局的人已经估算过了,广播电台影响力的大小,取决于它的消息流通领域。 顺天府的广播电台,影响的并不仅仅是覆盖的区域,那里是中土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每天出出进进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很容易就能将消息传遍整个中土。 三湘就不具备这优势,这里进出的人、流量,比顺天府差多了,尤其是荆王不稳之后,那些路过的人,能绕道就绕道了。 所以就算荆王架设七八个电台,影响力着实有限,就算被洗脑,影响的也就是地方上这点人。 朝安局想来想去,还是给荆王府补足这些资料吧,你们别再折腾了——关键是玄女宫不按规矩出牌,我们受不了啊。 荆王府也知道,此前因为收音机的事,跟李永生弄得不太愉快,后来还导致我们酒家跟玄女宫,发生了一点误会。 其实这也不算多大事,按说荆王府的注意力,放不到这点小事上去——我们建起电台了,何必跟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解释呢? 可是事情还不能这么想,荆王府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尝试拉拢赵欣欣。 此前邀请李永生失败了,王府有强请的打算,不过非常糟糕的是,这个算计被玄女宫干扰了,更糟糕的是,他们的密谍被抓,供出了他们打算强请李永生。 李永生不算什么,尤其是在电台架设起来之后,就更不算什么了,但是后来他们意识到了,得罪了李永生,竟然……是得罪了赵欣欣? 赵欣欣是英王的女儿,天然就站在亲王的阵营,更别说英王原本就是今上重点打击的对象,更要命的是,她是玄女宫栗化主看重的人,是道宫中人。 而玄女宫,一直是荆王府想要拉拢的势力。 对现在的荆王来说,什么道宫不得介入朝争,那都是扯淡,能身登大宝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放弃任何原则。 更别说赵欣欣的我们酒家,还让经主丁青瑶吃了一个闷亏。 所以荆王府认为,有必要对李永生释放充足的善意。 对于荆王府的示好,李永生和赵欣欣都表示得很淡漠——我们原本就没打算跟你们打交道,不请自来的是你们,事后解释的也是你们……有必要吗?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淡漠,荆王府的人解释之后就离开了,临行之前说了一句,雁城府宁平县那里,玄女宫的行事令旗,一直没人敢动。 这又是一桩因果,起因是赵欣欣他们诛杀盗匪,其实栗化主已经认下了这桩恩怨,不过荆王府不知道不是?所以又示好一次。 这两件事都没怎么影响李永生的修炼,不过第三件事,就令他不得不停下了修炼。 博本院来人了,来的是武修总教谕谷随风,他是前来征召李永生的。 李永生其实比较烦“征召”二字,感觉比“被捐款”还恶心人一些,但是有些征召,是他推不掉的,比如说这一次:他要将育种基地的学弟学妹们,护送回博本院。 这些修生所处的范围,就在失控的五府边缘,眼下荆王的动静越来越大,修生们想要回博本院的话,必须穿行这失控的地区。 按说修生们早就该离开这不稳的地方,但是育种这种工作,讲究个持之以恒,一旦中断,就可能前功尽弃。 现在是要放假了,大部分的修生要休息,所以博本院派了谷随风前来接人。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五十九章微妙的平衡 博本院武修总教谕亲自出动来接人,可见对情况的重视。 而且这次接人,还有些要注意的地方,为了避免激起当地势力的敌视,博本院派出的全是本修院的教谕和研修生。 要说博本院身为博灵第一大本修院,结业的修生遍布整个博灵郡,修院从哪里也不愁找上一帮高阶修者,但是不行,那样的话容易引发事情。 正经都是修院的修生和教谕,那就好办得多,虽然武力值低下了点,但是错非必要,一般势力也不愿意招惹他们——这些都是未来官府的苗子。 就连荆王,都派了一队人马去保护育种基地,在中土国,“以农为本”是公认的准则,育种基地若是出事,荆王府的形象会大损。 而且育种基地的修生,也是荆王看重的,且不说将来他坐了江山,还要使用这些人,就算为了在修生中博取好的口碑,他也必须得保证他们不被骚扰。 本修生在中土国,是个联系得非常紧密的团体,像李永生买本院刘学长的面子,这就不用说了,关键是不同本修院的修生,相互之间都很容易串通声气。 这是真正的朝廷未来的栋梁,天生就是一个阵营的,有共同的利益需求,博本院的修生若是在三湘遇到大事件,很快会传遍全中土的本修院。 荆王可不愿意跟整个中土的本修生为敌,所以他派人守护育种基地,也是必然。 他甚至还派了三女儿,专程去育种基地走了一趟,让她跟女修生们多接触,同时尝试招揽这些本修生。 当然,可以想像得到,他的招揽肯定不顺利,基地里的三湘本修生,有几个被说动了,但是博本院的本修生,毫无例外地全部拒绝。 大多数博本院修生的理由是:将来我们会留在博灵郡,为家乡效力。 荆王府的人对此很是不爽,不过依旧派人看护着育种基地。 博本院的修生曾经试图收留一些流民,被荆王的人拒绝了:这育种的场地,关系到整个中土人能不能吃饱的问题,是何其重要,不能有乱七八糟的人进入。 本修生都是一帮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人在恼怒之下,就口无遮拦地指责对方:他们落得这么惨,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所以,荆王的人和博本院的修生,关系也不是很融洽。 谷随风带了六个教谕三个研修生匆匆赶到,了解到情况之后,心说不行啊,这些修生在育种基地里,估计比较安全,出了基地可就真的难说了。 修生在回修院的途中遇袭,那就不怎么关荆王的事了,尤其是现在三湘乱得很,很多势力知道,不宜招惹本修生,但是也绝对有那些不开眼的土棍。 谷随风觉得,自己带的人少了,这里的博本院修生有八十余人,有七八人会留下来观察长势,在育种基地过夏,其他的七十多人,会一次性集中回去。 当地有大家族,提出说我们出人护送,但是现在的三湘,哪个家族是哪边的,还真说不清楚,谷教谕不想给博本院带来麻烦。 然后他就想起一人来:李永生虽然是博灵教化房的人,但同时也是我博本院的研修生。 而且据说,李永生在朱雀城,混得还不错,跟人开了一个酒家,也是没人敢惹。 于是他就亲自跑到朱雀城,来征召李永生——反正两地之间离得不远。 一见到李永生,他就有点晕菜:我去,你竟然跟我修为一样了? 李永生倒是客气得很,说我就是得了机缘,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谷随风虽然很惊叹,却也没感到太意外,中土国的人还是很讲运道的,而且类似的情况也有,鸿运当头的话,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反正他的心情轻松了一些,李永生修为越高,修生们的安全就越能得到保障。 李永生听完情况介绍,也没办法拒绝,他现在已经是学长了,保护学弟学妹的安全,是天经地义的事。 眼下博本院即将放假,他也该回去一趟了,一道走吧。 已经知道了永馨的真正修为,他没什么可担心的,而且在朱雀城,除了栗化主,又有了丁经主的看顾,他可以放心离开。 倒是赵欣欣听说之后,想将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派出来随行,她有点担心他的安全。 李永生断然拒绝了:滨北双毒是英王的人,出现在队伍里,算怎么回事? 谷随风在我们酒家的小院里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和李永生上路了——跟李永生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高阶司修,据说是北极宫之人。 本修院一向不太愿意跟道宫的人打交道,他们培养出来的修生,是官府体系的,跟道宫格格不入,而本修院最好的苗子,有可能被道宫看中,接引了去。 不过这种恩怨,不算太大的问题,尤其在眼下,谷随风认为,道宫之人跟着本修院的修生,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不满——道宫不介入红尘纷争的。 几人正待打马上路,远处驰来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名艳丽的道姑,也是高阶司修,她笑眯眯地冲李永生一拱手,“去哪儿?我也跟你一起走。” 谷随风忍不住心里嘀咕一句:这李永生的桃花运,还真是强啊。 李永生却是有点愕然,“杜执事……你,你怎么来了?” “我也是得知,你要北行,”杜晶晶左手抬起马鞭,轻敲右手的掌心,漫不经心地发话,“正好我也要北行一趟,嗯……这是有人托付。” 李永生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一眼,此刻他若是猜不出是谁托付的,那就真的是智商欠费了。 想不到爱吃点小醋的永馨,居然能请来对头护送他! 当然,这对头是赵欣欣自己凭空想像的,李永生可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杜晶晶对他有好感,这也是事实。 既然杜执事跟来了,九公主也没有露面,大家就相伴着扬长而去。 在路上,李永生向谷随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杜晶晶的身份。 谷教谕一听此人来自玄女宫,就更没有意见了——也是四大宫弟子啊。 一行人来到育种基地,外面的守卫看到来人衣着光鲜,就直接放行了,倒是没在意道宫不道宫的——他们的守卫,是封锁宵小,至于有没有资格进育种基地,不归他们管。 抵达时已经是下午了,以李永生的意思,在山脚歇息就行了,但是杜晶晶情绪不错,一定要进育种基地内看一看。 她没有进过类似的地方,纯粹是好奇,当然,也不排除她想学点什么东西的可能。 育种基地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而且博本院的修生也都撤到了山脚,只等踏上归途了。 杜晶晶进去随便走了一圈,不得什么要领,又悻悻地出来,本想拉着李永生再去看一看,却发现李永生跟一帮学弟学妹们聊得极为开心。 现在育种基地的修生,大部分都是上舍生,也就是本来跟李永生同一年入学的,不少人回了修院之后,还要争取冲阶结业。 大家对于这个本是同年的学长,听说得太多了,博本院的第一人,此番见到,发现他又晋阶初阶司修了,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还有人说起,去年他们刚来的时候,遇到了李永生晋阶中阶制修,还逼着他请客。 这短短的一年不到,此人又连晋两阶,居然见真了,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李永生也不跟他们摆架子,学弟学妹们要求他请客,他就再次请客。 不过大家还是没有折腾到太晚,谷总谕过来警告了大家,说明天要上路了,这一路不一定好走,早点休息吧。 上舍生比外舍生和内舍生难管理,尤其是快结业的上舍生,不过谷随风威名赫赫,现在三湘也确实很乱,所以大家轰然散去。 李永生倒没有休息,对现在的他来说,三五天不睡觉,那都不算什么。 他沏了一壶清茶,坐在房檐下,淡淡地看着夜空,放空思绪,修复着识海中的神识。 撼神符比较好用,他就要抽空多做两张,总不能一直靠着永馨的庇护,那成什么了? 甚至临行之前,他还留了两张撼神符给永馨——再多她也不肯要。 不知不觉,一夜就过去了,凌晨时分,车行的长程马车就赶来了,四辆四匹马拉的大车,装下博本院的修生绰绰有余。 马车旁边,就是骑着马的护送队伍了,看护育种基地的守卫,淡淡地看着一行人远离。 三湘的路本来就不太好走,现在没了人管理,路况就更糟了。 很多时候,车上的修生不得不轮流下车跑上一阵,减轻马车的重量,遇到非常险峻路又损坏的地方,修生们甚至得帮着把马车抬过去。 这样的速度,怎么快得起来?三天也不过才走了三百里。 路上他们也遭遇过一些来历不明的人,不过看到这么大的车队,对方还是老实避开了,只不过那些眼神,委实令人不舒服。 除了来历不明的人,路上还多了很多收费的关卡,只要是过往的行人,就得交费,你若不肯交费,周围顿时就能围上一群闲汉来。 正经是没什么关卡检查路引,官府都瘫痪了,谁还操心这个?(。) 第四百六十章无序年代 博本院修生的名头还不错,很多收费的关卡一听说他们的来历,就不收钱主动放行了。 不过李永生觉得,这或许跟修生太多有关。 要知道,中土国结伴而行的修生,尤其是大量的修生,是一般人不愿意招惹的存在,且不说招惹了这些修生,会带来什么后果,只说当场,修生们就可能让对方头破血流。 这跟一般的长程马车不一样,大家来自四面八方,共同搭车走一段路,没什么交情可言,遇到这种收费的,也不会抱团而上。 然而,也有例外,在路过山脚一个村庄的时候,收费的人要求所有人必须交钱,他们振振有词地表示,这路是我们村子修的,你们必须交钱,不交钱不许过! 博本院的教谕对于这种事,也有一定的经验,就有人上前,引经据典地说出了这段路的来历——这路就根本不是你们建的! 然而,收费的人又给出了回答:说我们没说是我们建的,是我们修的……修的! 官府不管这里了,路又经常损毁,就是我们村子自己修的。 对于气势汹汹的修生,村民们半步不退,不远处还有大批的村民扛着锄头钉耙赶来。 前方路边的山崖上,也冒出了几个村姑,抱着人头大小的石头,大声叫喊着。 没人听得清她们在喊什么,但是也没必要听清,她们已经用行动表示了:你们敢不交钱强闯的话,我们就扔石头。 李永生见状,眼角忍不住抽动一下:早知道三湘民风彪悍,却不知道彪悍到这样的程度。 谷随风却是大怒,他是武修总教谕,脾气从来就不好,现在当着这么多修院的修生,他怎么可能忍受这种挑衅? 他怒喝一声,头顶冒出一只白色的大手,抓住前方的两个村民,直接扔到了一边,“给你面子好好商量,却不是我博本院怕了你们!” 谷随风这一招,明显是借鉴了孔舒婕的手段,不过他玩得没孔总谕娴熟罢了。 他这次出手不重,却也不轻,总得让这些挑衅的刁民,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是惹不得的。 本修院从来都是极为超然的存在,不沾染市井琐事,结业的修生遍天下,又能成为他们可以倚仗的关系网。 连荆王府都不愿意跟他们多计较,几个村民居然敢强行收费,这真是太欺负人了。 有村民见状,灵机一动,直接躺在路中间,嘴里大叫,“本修院的打人啦,本修院的打人啦。” 有人示范,就马上有人有样学样,一转眼,路中间就黑压压地躺了一片人。 修生们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冲下马车就冲上去拽人。 年轻人血气方刚,就受不得别人欺负。 村民们见状,也抓狂了起来,不过由于修院里有司修,还有几个教谕是手执短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也不敢挥着锄头和钉耙冲上来,只能赤手上前缠斗。 有几个家伙不开眼,想要使用棍棒,结果被教谕们打得满头是血。 混战在几个老头老太太赶到的时候,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不是他们的战力有多么高超,而是这些老人家抱着修生的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不起来了,哭号连天。 年轻的本修生们顿时傻眼了,这是老人啊,打不得的。 当然,以中土国这看重道德的社会,老人们不会堕落到去学碰瓷,可是道德社会里,年轻人怎么能对老人出手呢? 连谷随风见状,都傻眼了,“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村民们也火了,“尼玛,老子们收费也不高,还本修生呢,我呸……抠逼!” 他们收费确实不高,一个人十个钱,搁给一般的长程旅客,图个破财免灾,就给钱了。 博本院八十多个人,也就八百钱。 但是这条路每天能过一千人的话,他们每天就能坐收十块银元,一个月下来三百块银元,顶得上一百多个教谕的收入了。 谷随风气得骂一句,“卧槽尼玛,劳资不能报销!” 这个钱,博本院当然不会认的,让修生们自己出,倒是可以,但是回了本修院之后,谷随风的名声得受到多大的影响? 堂堂的武修总教谕啊,坐视自家的修生被村民们勒索? 他们在这里争执,李永生和两名道姑尾随在后方,看着这一幕。 杜晶晶都为村民的疯狂而震惊,“我去,三湘郡还有这么猛的村子?” 其实更猛的村子也有,但那基本上都是一姓村,一个村子就是一个家族,或者还会有几户异姓,但基本上都是靠边站的。 可眼前这村子,绝对不会是一姓村,所有的一姓村,基本上都有专门负责沟通的人——或者是族老,或者是见多识广的。 说句有点极端的话,一姓村基本上没可能跟本修院的人收钱——一个大家族里,不可能一个明白人都没有。 杜晶晶惊讶的就是这杂姓村的凶悍,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出手的行事令旗,“同样是杂姓村,两个村子怎么能差这么多呢?” “那个村子也不差,敢跟山匪拼命呢,”张木子专爱跟她抬杠,“不过这个村子的人本性不好,太让人恶心了。” 李永生笑了起来,“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官府的呢,你考虑的角度不对,这是无政府的状态下,必然会产生的混乱,良家子作恶,你也见过的……因为犯罪成本降低了,官府管理不力,就都要推到民众头上,这是什么逻辑?” 张木子思索了起来,她红尘历练,就是看清楚这些东西,而且她也是小家族出身,虽然有点看不惯世家豪门,但是对底层的疾苦,她了解得也不是很多。 杜晶晶却是非常乐意看到她吃瘪,闻言笑了起来,“看来张道友还需要历练很长时间。” “那是当然,”张木子反唇相讥,“我怎么也要跟李永生历练三五年,宫里也是同意的。” 杜晶晶的脸色,顿时就黑得不能再黑了,倒是衬得胯下的白马,越发地白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好了杜执事,”李永生笑着一拱手,“驱散他们吧。” “哼,”杜晶晶白了张木子一眼,又冷哼一声,催动白马向前行去。 来到打闹之处,她抖手打出一团烟花,在一声巨响之后,她冷冷地发话,“玄女宫办事,众人回避……不回避者,死!” 村子里的人早就看到,四辆马车后面,有两个骑着马的道姑,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跟道宫的人收钱,想的就是收完马车的钱,不能收道姑的。 见到道宫中人现在出面,村民也不敢闹了,不过大家还是不甘心啊,于是就有人发问,“未知这位大德,跟这博本院师生有何关系?” 我这就成了真君了?杜晶晶觉得有点好笑,当然她也清楚,这是村民们胡乱称呼,表示恭敬之意。 但是她并没有被这小小的奉承打动,而是抬手一鞭,就将发问的村民抽得打了一个滚,然后冷冷地发话,“我玄女宫做事,何须向你们解释?我就问一句,你们退……还是死?” 这话真的是霸气十足,然而道宫中人行事,就是这么张狂,尤其是玄女宫本来就在三湘郡内,若是在三湘说话都没人肯听,那成什么了? 村民们闻言大骇,纷纷转身就跑,有人连草鞋都跑丢了,因为他们非常清楚,道宫的道长,跟博本院的人不一样,人家是真的敢杀人,而且杀人都不用偿命。 杜晶晶发话完毕之后,催马就走,前方一个躺在地下的家伙,起身慢了一点,差点被马蹄踏住,他“嗷儿”地尖叫一声,没命地往远处奔去。 四辆长程马车的车夫见多识广,催动马车跟了上去,果不其然,村民们没谁再敢拦着。 本修生们见状,知道过了这一关,纷纷快跑几步,跳上马车。 有几个女修生动作慢一点,但是男修生们充分发挥互助互爱的精神,将她们拽上了车。 村民们还是有点不甘心,可是没办法……马车后面还有个道姑呢。 于是有惊无险地,车队冲过了这个收费关卡——走了这么多关卡,数这个地方难缠。 就连谷随风都忍不住骑马跑过来,冲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永生,多谢了。” 按说他该谢杜晶晶,但是这不可能,所以他就只能谢李永生了。 “都是学弟学妹,谈什么谢?”李永生一摆手,笑着发话,“耽误了这么久,我看天又要下雨,谷总谕你还是问一下行程吧。” 车夫们都是老司机,但是也说不出个准话,谁知道下不下雨呢?谁知道这山路变成什么样儿了呢? 走着看吧,他们只能这么回答,反正这一条山路他们也走熟了,就算走不到客栈,选一片宽敞的地方扎营,还是没有问题的。 倒是博本院的修生们听说,可能在野外扎营,又是忍不住一阵兴奋,跳下马车奔走相告,野外扎营啊,太浪漫了有木有? 谷总谕见状,很煞风景地厉喝一声,“给我老实点,滚回马车去,你们不但可能野外扎营,还可能野外遇敌!”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六十一章诡异山民 车队行不多远,果然是下起雨来,因为是山间遇雨,还不同一般的梅雨,雨比较大。 山间行路,遇到大一些的雨是比较令人头痛的,因为山洪这个东西不讲道理,你看着雨似乎不是很大,但是下雨的面积大,总水量不小,万一汇集到几条线路冲下来,还是很可怕的。 老司机们不为所动,照常赶路,不过他们也提出要求,希望探路的人能走得远一点。 因为成本问题,长程马车一般不配备探路的人,但是手边既然有探路的人,又能增加安全性,为什么不用呢? 李永生自告奋勇去探路,本来嘛,他只是研修生,让教谕们去探路,不合适。 但是谷随风看一看他身边的两名道姑,果断地驳回了他的请求,“你和道长们保护好学弟学妹就好,探路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你要是去探路,那俩肯定跟着你走,倒不如留在这里应付意外了。 李永生对此无所谓,只是有点担心,希望教谕们耳聪目明一些,毕竟山路上也会有积水,上面还可能掉落泥石。 到了申末时候,雨小了一点,却见前方探路的教谕策马狂奔而来,嘴里高声地喊着,“前方……前方的山路断了,差不多有五尺宽,好像是被人挖断的!” “挖断的?”众人齐齐一皱眉。 谷随风冷笑一声,“五尺宽?是不是有人租借木板?” 他虽然脾气暴躁,智商却不低,这条山路不算太宽,可也是三湘郡的一条主要道路,挖断这么一条路,影响非同小可,不知道要阻塞多少过往车辆。 做这种犯忌讳的事儿,只可能是求财,而且也不敢真的阻绝交通。 若是真的敢阻绝交通,收拾他们,都轮不到博本院出手。 正经租借木板是王道,想过这么一条沟,硬过不可能,车轮会卡住,填沟又太费时间,租借两块木板过去就是。 这原本就是某些穷山僻壤的生财之道,谷教谕听别人说过。 “是有人说租借木板,”探路的教谕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制修可以撑起防雨水的气罩,但是太累,穿着蓑衣淋点雨不算什么,留点力气应付意外才是真的。 又有一名教谕苦笑一声,“这个讹诈,看来有点麻烦。” “一起去看看,”谷教谕发话了,又冲着车夫们一摆手,“往前走。” 前行里许,一条五尺宽的沟出现在大家面前,山路一边是山崖,一边是陡沟,想填平这条沟,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土方填进去,会往坡下滑的。 事实上,过沟的木板都不好做,周边树木不少,可最多不过是小腿粗的树,想让四匹马拉的大车过沟,操作起来很麻烦。 谷随风看一眼地形,就知道必须要接受这次讹诈了,他四下看一眼,“说要租借木板的人呢?” 探路的教谕闻言,也四下看一眼,“对啊,人呢?” 他刚才商量的对象,就是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家伙,自称是附近的山民,说是可以提供木板,哪曾想,这一转眼间就没人了? 倒是张木子翻身下马,到断掉的道路处看一看,发现最浅处也有丈许深,“都是石头,这得花多大力气挖断路?” “用道术就快多了,”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看一眼谷随风。 我们酒家当初就是用道术建造的,极为快捷,不过,谷总谕好像没考虑这一点? 谷随风确实没有考虑这一点,他虽然能快速搬运土方,但是想填好这条路,还是力有不逮,想一想之后,他还是做出了决定,“砍树,搭桥。” 就在此刻,后面传来了人声,众人扭头一看,发现身后出现了十几名衣着褴褛的山民,手执刀枪棍棒,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一名教谕厉喝一声,他是一名高阶制修,“给我站住!” “交钱,你们才能过,”一名瘦小的山民手执木棍,走了过来。 这教谕被气了一个半死,这般明火执仗,根本是要抢钱了好吧? “小王小心!”谷随风大喊一声,然后才又出声发问,“怎么算钱?” “一个人一块银元,”瘦小山民呲牙一笑,又抬手抹一下脸上的雨水。 直接就升级成以银元计算了,那王教谕闻言大怒,“莫不是想死?” “小心!”谷随风又高叫了起来,“他是司修!” 司修?王教谕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身子就受到一股大力,直接飞向了山崖,重重地撞在崖壁上,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来。 “小子你好胆!”谷随风厉喝一声,飞身上前抢下了那名教谕,查看一下,发现他只是震伤,才松了一口气,怒视着对方,“堂堂司修压制修为来打劫,不觉得丢人吗?” “不丢人啊,我也要养家糊口的,”瘦小山民呲牙一笑,“我是收过路费,不是打劫。” 他的身上,隐约冒出中阶司修的气息,怪不得谷总谕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动手。 “啪啪”两声轻响,李永生拍着手走了过来,他笑吟吟地看着瘦小汉子,“自力更生,这是好事,不过这过路费要得有点多了,凭什么啊?” “就凭我这个司修,”小个子一拍胸脯,傲然发话,然后抬手向后方一指,“还有我这一票兄弟。” 因为天上还下着雨,离得远了看不太清楚,待到那一票人走近,众人才愕然地发现,里面竟然有六七个司修。 谷随风彻底傻眼了,集他这边所有的力量,能跟对方一战,但是战斗中肯定不可避免地要伤到其他修生。 而且,就算他脑瓜再笨,这时候也看出来了,对方根本不可能是山民,大山里藏了这么多司修,绝对有文章,最少也是积年的惯匪了。 但他还是搞不懂,以对方的实力,怎么会盯上这小小的车队,少不得出声发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就是想收过路费啊,”小个子微微一笑,“给了过路费,我们就不打扰了。” 李永生蓦地出声,“那给了过路费,你们负责不负责填平那条沟?” “填沟那不可能,这是财路,”小个子又抹一下脸上的雨水,“不过我们可以租借木板给你们,过一辆车一两黄金。” “我们不会出这个钱的,”几个老司机叫了起来,他们只是车行的伙计,不是老板,哪里出得起这种钱?“谈不拢我们只好掉头回去了。” 掉头回去只是威胁,等到这里的车辆越堵越多,倒不信这帮人还敢这么开价。 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又下着雨,所以目前才只有他们一个车队受阻。 谷随风没辙了,想一想之后,他铁青着脸问一句,“若是我们不给钱呢?” “你说什么?”小个子轻轻往前迈了一步,嬉皮笑脸地发话,“我耳朵不好,有种你重说一遍?” 李永生冷哼一声,“确认一下,你说自己耳朵不好吗?” “不关你们三个的事,”小个子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们惹不起道宫,但是道宫也别坏我们的饭碗。” 杜晶晶冷哼一声,原本她是不想插话的,但是对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令她忍无可忍,“你的小命暂且寄下,把你们能做主的人喊来。” “别介啊,”小个子嬉皮笑脸地发话,“弟兄们,摆阵,让道宫的高人看一看!” 他身后的人早就列好了阵势,闻言就压了上来,虽然只是十来个衣衫褴褛的人,竟然生出了些千军万马的肃杀。 莫非只有你们有阵法,谷随风见状大怒,正要招呼教谕们摆阵,然后就是猛地一怔,他看出了对方的阵法,那是两个三才杀阵,和一个四象阵。 他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你们是军人?” 杜晶晶的脸色也有点难看,真是军人的话,她也不好擅自出手。 “我们不是军人,随便混口饭吃,”小个子吊儿郎当地回答,“你就说吧,给不给过路费。” “过路费我出了,”李永生发话了,他抬手一拍腰间的储物袋,摸出几片金叶子,“这是五两黄金……把木板拿出来!” 做这些的时候,他并没有隐藏身边的储物袋,已经到了司修的修为,他就不会再隐藏储物袋了,至于说有人敢不开眼动手,他也不介意让对方明白一下,什么叫自食其果。 果不其然,小个子盯着他的腰间,惊喜地叫了一声,“储物袋!” 李永生冲他微微一笑,“这款式怎么样,好看不?” “端庄大气,一看就很上档次,”小个子竖起个大拇指来,然后很不屑地看杜晶晶一眼,“这个储物袋有点俗,镶什么金边啊。” “你找死!”杜执事在瞬间就暴走了,二话不说,就掣出长剑斩落了下去。 她含恨出手,气势和威力可想而知,那小个儿直接就傻眼了,不过他身后的四人齐齐一动,手中的兵器诡异地四下一指,一柄长枪凭空幻化出来,硬硬地挡住了这一剑。 四象归一阵,这是实实在在的杀伐军阵!非军中精锐不能掌握。(。) 第四百六十二章有真人 在中土国,四象阵也是分多种的,不但分了内阵和外阵,还有生灭分化之别。 所谓内阵,就是将人引入阵中才能动手的阵法,最有名的内四象阵,当属道宫所掌握的四象灭绝阵,四大宫联手占据四个方位的话,威力尤其大。 有人说这是上界传下来的阵法,原本是叫做四象诛仙阵的。 外阵就是合击之术,分化之术有四象分八卦、四象化两仪之类的。 四象归一阵,就是四象化两仪之后,两仪又归一,这种复杂的阵法,非军中精锐不能掌握。 这阵法极其强悍,别看出手的只是两名司修和两名制修,但是不但挡住了杜晶晶的一击,幻化出的长枪还在空中一抖,明显地还有余力。 杜执事先是一愣,然后冷笑一声,“玄女宫巡寮执事杜晶晶,你们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她说得凶狠,但是心里却有几分忐忑,跟军队结怨的后果,可不是她能轻松承受的。 “这里又不是朱雀城,”小个子司修呲牙一笑,满不在乎地回答,“至于我们兄弟是何人,也不劳阁下动问,咱们就当没见过好了。” 杜晶晶略略有些犹豫,她虽然强横惯了,但是对方屡次表明,并无针对道宫之意,刚才她含恨出手,只是因为对方说自己的储物袋难看。 现在已经知道对方是军人,若是再强行出手的话,很可能产生她承担不起的后果。 正没个理会处,李永生轻笑一声,“她们做个见证也好……喏,这里是五两黄金,还是快点拿木板过来吧。” “李掌柜果然出手不凡,”小个子司修斜睥他一眼,轻笑着发话,“不过,为他们花这么多钱,值得吗?” “永生,这些人不地道!”谷随风大喊一声,“不用给他们钱!” 不地道……还用你说?李永生心里暗暗一哼,脸上依旧满是笑意,“无所谓,谁让我是学长呢?咱也不差这几个钱,我都有储物袋!” 这话就实在太卖弄了,学弟学妹们的眼里满是星星……那可是储物袋啊,传说中到了化修修为,才能拥有的神器,而这学长结业才不过一年,就拥有了这东西。 小个子司修微微一笑,“我怎么感觉,你一直在诱惑我杀人夺宝呢?”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李永生一抬手,将金叶子扔了过去,“好了,废话少说,天快黑了。” 小个子司修一抬手,接下了金叶子,然后抬手打一个响指,“拿木板过来!” 断路的对面一阵响动,出现两个人,各扛着一个大木板走了过来。 这五尺宽的缺口,其实挡不住行人,尤其对于这些本修院的修生来说,稍微迈个大步,就跳过去,主要拦的还是马车。 看到对面又出现两人,谷随风的心情越发地沉重了,这些人如此兴师动众,肯定不是五两黄金能打发走的,他们是要干什么? 谷总谕认为,这些人很可能想绑架修生。 别看他对过路费斤斤计较,但是事实上,本修生里真没几个差钱的——前文早就说过了。 这七十多号本修生,真的被对方绑架勒索了,那他就成了博本院的笑柄。 “马车先过!”他大声发话,这个时候,他不会考虑是否可能得罪对方,对方的古怪,已经是怪到不能再怪了,他小心提防,肯定没错,“过去之后,往远处走一走!” 果不其然,这些“山民”根本无所谓他说什么,就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 四辆马车很快就从木板上过了断口,谷随风又安排其他教谕先跳过窄沟,列好阵势防御——他们防御的,只是扛来木板的两名制修。 这有点大材小用,不过他们要负责接应走过来的修生,肯定需要一点实力才好。 修生们排着队,快速冲过木板,有那胆子大的,就直接跳过去了。 就在此时,马车处传来一声哀鸣,山崖上同时站起数人,他们手持多根长矛,一根接一根地投掷了过来,目标正是教谕们组成的阵势。 “握草,小心!”谷教谕看得睚眦欲裂,转身就冲了过去。 来处路上,保护修生的就只有李永生和两名道姑了。 三人虽然战力不俗,但是对着两个三才阵和一个四象阵,也不敢大意——必须指出的是,他们身后就是本修生们,对于战阵的攻杀,只能硬扛,不能躲闪。 李永生是最不喜欢这种情况了,他失去身法的话,战斗力会明显下降。 然而,谷总谕才冲过去,李永生的身子也是一闪,一刀狠狠地斩向山崖边的无人处。 张木子一见他的动作,想也不想,直接一口气放出了四五面盾牌,嘴里大喊一声,“有真人,先防御!” 几乎在同时,小个子司修厉喝一声,“动手!” 两名道姑,竟然要面对三个战阵和一名中阶司修。 不过她们也无法抱怨李永生——那家伙对付化修去了。 “为什么要防御?”杜晶晶气得抱怨一声,在她的眼里,这些本修生并不值得她来保护,她保护的人是李永生。 玄女宫倒是以防御见长,但那是柔性防御,而不是刚性防御,也就是说她们在采取防御时,需要有广阔的空间来退让和腾挪。 但是想到李永生对那些学弟学妹的态度,她还是冷冷一哼,不情不愿地撒出几个小盾牌,同时又抖手打出一张大网。 这大网本身就具备很强的韧性,柔性攻击不容易破开,同时因为不着力的缘故,甚至还可以反制对方。 不过打出这一张大网,也极令她心疼,嘴里大喊一声,“李永生,你得赔我!” 张木子全力跟对方战斗着,但是偏偏还耳聪目明,她嘴里轻笑一声,“让他陪你,你确信你的师妹不会杀了你?” 李永生却没有心思听她俩斗嘴,他一刀斩过去,正好空气中波动一下,隐约间有个人影现身出来。 人影的个头很小,比那个小个子司修还小了一圈,但却是初阶化修的修为。 他一直就潜伏在那里,而且他非常自信不会被发现,终于到了出手的时候,他却愕然发现,自己才要发动,那个初阶司修就一刀斩了过来! 这实在太令他震惊了:要知道他藏踪匿迹的手段,是祖传的绝技,他潜伏着不动,能瞒过高阶化修的感知。 他原本是打算蹿出去掳人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手都开始往外探了,哪曾想探出去的手,正在抓向一柄长刀! 不过,他不愧是祖传吃这碗饭的,身手矫捷异常,人在空中,身子猛地一扭,硬生生平移了五尺多,让过了这一刀。 “握草!”他顿时大怒,一抬手,三道黑点就打向了李永生,奇快无比,“死吧!” 李永生并不知道这黑点是什么,不过根据方位判断,并不会波及身后的学弟学妹,于是他身子一闪,一股神识重重地击出——对方的身手太敏捷了,他甚至来不及摸出撼神符激发。 神识击出之后,他才取出一块撼神符激发。 没办法,对于这种全敏型修者,必须高度重视,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这厮果然身手极强,而且神识也相当坚韧,身子一闪,又闪到了两丈开外,那速度简直跟瞬移似的。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逃脱李永生的双重神识攻击,身子顿时就是一僵,可就算是如此,在这瞬间里,他再度打出了三个黑点——是对着博本院的修生。 遗憾的是,因为身子僵了,三个黑点直接打到了空中——打飞了! 见这厮如此地顽强,李永生身子一晃,又拉近了距离,抖手一刀斩下——不是只有你身法好! 一刀斩出,瘦小化修的右臂就被斩落了下来——全敏型选手果然防御低。 李永生更不答话,又是一张符箓打出去,嘴里大喊一声,“网住他!” 说完之后,他转身冲向战阵一方,一抬手,几点青芒打向四象归一阵。 就这短短的几息时间,张木子和杜晶晶已经被战阵逼得左支右绌了,以她俩的修为和战力,原本不至于这样被动,但是为了保护身后的本修生,她们只能选择硬扛。 张木子甚至气息都有点紊乱了,显然是吃了点亏。 见到李永生援手,杜晶晶精神一震,抬手向上空打出一道焰火,嘴里大喊,“缠住他们!” “玄女宫求救焰火!”小个子司修脸色一变,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嘴里大喊一声,“快撤,这是朝安局的毒锥!” 他认出了李永生打出的青芒是什么东西。 “何止毒锥,”杜晶晶又是一声冷笑,又是四五团焰火接连打出,焰火破裂开来之后,化作漫天的白雾,洒了下来,遍布里许方圆。 对方逼迫得是如此之紧,她甚至没有时间发出求救焰火,现在得了手,她不但要求助,还要打出寻仇焰火。 这后面漫天的白雾,就是用来寻仇的,只要沾染半点在身上,就逃不脱玄女宫的追踪。 而且这名唤寻踪的白雾,不是灵气罩能防得住的,用气运重宝倒还能抵挡一下。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六十三章援兵到 李永生上前助攻,杜晶晶也含恨出手,可是这军中杀阵,也真不是开玩笑,硬生生地扛下了毒锥和白雾,不过四象阵里,还是有个制修被毒得摇摇欲坠。 剩下的三人见状,果断地四象阵转为三才阵,硬生生地将毒气抵挡了下来。 这也是李永生选择攻击四象阵的缘故。 三才是杀阵,杀气极重,天地人三才,对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天生就是军中杀阵,对毒攻、幻象、诅咒什么的,有相当的免疫力。 四象阵对毒攻的承受能力,相对要差一点,而现在的四象归一阵,威力比三才杀阵还大一点,李永生当然要优先攻击四象阵。 三个三才阵,在白雾中缓缓地向后方撤退,他们没有气运重宝,但是仅仅凭着三才的军中肃杀之气,挡住了毒攻和寻踪丝。 不过他们由攻转守,却是必然了。 甚至那小个司修和制修,却是被毒气毒倒,其他九人,不得不放弃他俩。 这一方战线稳住了,李永生回头一看,发现那化修已经被本修生们打出的大网,缠得跟个粽子似的——身上起码缠了十几张网。 远处投掷长矛的人,也四散奔逃,谷随风也不敢追得太远,远距离诛杀了两人,悻悻地回来了。 而这边,张木子和杜晶晶还在对三才阵穷追猛打,三个三才阵却是因为要抵御寻踪丝,不能放手一搏,只能苦苦抵御。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不失章法,进退有据,缓缓退却,三个三才阵之间,隐隐还相互支援,成了一个大号的三才阵。 以张木子、杜晶晶这种四大宫中数得着的司修,都不能迅速破防,可见军中的杀阵,真的是不可小看。 就在这时,远处奔来三人,有人高声叫着,“玄女宫道友,紫府院刘澌来了!” 紫府院是子孙庙,却是承继了玄女宫的道统,算是苗裔,主要是因为,玄女宫收的男修太少,有刘姓弟子因此不满,玄女宫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儿上,只是逐出宫去。 结果就有了紫府院,但是有意思的是,这刘姓弟子生下的后代,倒有八成是女子,反倒是跟玄女宫越走越近。 这刘澌跟京城的幽思真君同名,也是男人,但也是男人女相,目前是紫府院的都讲——紫府院也在往子孙常住发展,所以有三都五主十八头的设置。 刘都讲是化修,跟玄女宫有不少交集,正好路过此处,看到有玄女宫的求助焰火,直接奔了过来。 三才阵里强撑的九人听到这一嗓子,长叹一声,抵抗的意志更弱了,有人高喊一声,“两位手下留情,我们有话说。” “放下兵器,老老实实待着,”张木子冷哼一声,“或可饶你们一具全尸。” “我们是军中之人,”这几位倒是不含糊,虽然求饶了,嘴上也不软,“你们想杀,只管来杀便是。” 能杀吗?真的不好杀,张木子游历天下,偶尔杀一两个军人无所谓,但是这种能组成战阵的军人,不是随便杀的,倒是玄女宫的杜晶晶,有巡寮执事的身份,顾忌可以少一点。 但是杜执事有其他顾忌,三湘算是玄女宫的地盘,杀人可以,得给军方一个交待。 而保护博本院修生的理由,显然有点不过关。 刘都讲很快赶了过来,果然是男人女相俊美异常,跟胡珩都有得一比了。 他识得杜晶晶,笑着点点头,“原来是杜执事在此,我没来晚吧?” “有劳刘真人了,”杜晶晶笑着一拱手,“正好劳驾您主持一下公道。” “杜执事你这话就见外了,”刘澌笑着回答,“紫府院和玄女宫同气连枝,哪里有什么劳驾不劳驾的。” 他对杜晶晶的底细非常清楚,事实上,刘家也是半隐世家族,对隐世家族有天生的景仰,而杜晶晶又是上宫执事,还是极有可能马上晋阶化修的。 所以刘都讲虽然身为化修,对上杜晶晶,却不敢摆架子。 “刘都讲客气了,”杜晶晶发话,“有点事情,麻烦你见证一下。” 此时战斗已经停了下来,刘澌走过去,首先看到了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小个化修,顿时大惊,“冥蛇阴六?” 冥蛇阴六是大名鼎鼎的刺客,据说四大捕手中的扒皮曾经追踪了他七年,经历了三次受伤,有一次差点重伤死掉。 事实上,阴六都是假名,大家只知道此人姓阴,只不过是擅长隐匿和遁逃,别人说他很“溜”,所以被称为阴六。 “阴六?”杜晶晶闻言,都吓了一跳,这厮在七八年前,还在玄女山附近作案多次,现在玄女宫里,还有对阴六的悬赏。 她做梦也没想到,李永生居然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将此人擒获。 这悬赏能拿到手的话,对她这个巡寮执事,真的很重要,于是她眉头一扬,毫不客气地发话,“这个人我要了。” “凭啥呢?”张木子不高兴了,“永生擒住的,你这嘴张得倒是轻松。” “不用争了,”阴六在十几张大网里发话了,他苦笑一声,“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不过……我现在是荆王府的人,你们真敢抓走我?” “荆王府算什……”杜晶晶话说到一半,终于还是没有说完,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在我玄女山作案多起,谁来说情都没用!” 阴六冷冷地看着她,“我可偷过你玄女宫弟子的东西?” “你不是不偷,而是不敢偷罢了,”杜晶晶冷笑着回答,“我玄女宫的悬赏,却不是假的……敢在玄女山作案,你也是一等一胆子大的。” 对一般偷儿来说,玄女宫弟子的东西,可真不是好偷的,人家是有师长的,万一偷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被人家推算出天机,那就等着倒霉吧。 而且七八年前,玄女宫出道的弟子,起码是拥有敕牌的司修,偷了玄女宫司修的东西……你说人家会不会计较? “那我也不是大罪,”阴六淡淡地回答,“我可以出钱赎罪。” “想都不要想,”杜晶晶很干脆地拒绝了他,“玄女宫的面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落的!” “敢动我军中真人?”三个三才阵的人怒吼了起来。 原本他们还是遮遮掩掩,眼见阴六说出了来历,索性大方地承认了。 杜晶晶处理这种事也有经验,她一抖手,将一道红光打入阴六体内,冷冷一笑,“你乖乖地跟我走,还可能有活路,这得由宫中长辈决定,你若拒绝的话,一年内必会死于非命!” 这道红光可不是寻踪丝那种大路货了,而是更高级的恩怨烙印,只有真君出手,才能消除。 当然,使出这种烙印,对杜晶晶也有不小的负担,所以她没有在打斗中使出。 这烙印一旦打上,玄女宫想要追踪阴六,真的不要太轻松,一年之内,派出人斩杀了阴六就行——甚至玄女宫都不用亲自出手,泄露了他的行踪就可以。 这正是杜执事所说的意思:你若是仗着荆王府的身份,我现在放了你也无妨,反正回头你死了,也未必是我玄女宫出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阴六终于沉默了,半天之后,他才出声,“我问一个问题,如能得到答案,我跟你走。” 杜晶晶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玄女宫讨价还价?” 话很难听,然而,她虽然仅仅是高阶司修,但在宫中有职位,还是巡寮执事这种对外的职位,当然要维护玄女宫的尊严。 阴六也是桀骜不驯之辈,不过他知道那道红光是什么东西,想到自己可能死于非命,他只能强压怒火,咬牙切齿地回答,“我阴某人好歹也是号人物,并没有得罪你玄女宫太死。” 杜晶晶迟疑一下,终于点点头,轻笑一声,“行,好久没有看到你这种胆大包天之辈了,阴真人,你的要求我允了。” 张木子微微颔首,心说这杜执事虽然毛病多多,却也有几分不输男儿的豪爽。 阴六艰难地扭动一下身子,看向李永生,“我想问一下,你是如何发现我的?我自问,藏踪匿迹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及。” 李永生没有想到,他的问题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微微一错愕之后,他笑着点点头,“没错,我见过的人里,以你的隐匿手段最强……我只是觉得,周围应该有化修隐藏。” 阴六嘿然不语,半天才问一句,“是因为有你在的缘故吗?” “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道长在,这点人不够看,”李永生回答得八面玲珑,不忘捧一捧张木子和杜晶晶。 不过最后,他还是霸气侧漏地说一句,“荆王府也知道我李永生,没有化修,怎么敢来?” 这话说得非常自信,看得一干学弟学妹们心荡神驰不能自已。 可是阴六知道,这话是真的没错,李永生独斗一个化修和四个司修的事情,早就被荆王府得知了——毕竟李掌柜还利用了一把荆王府。 但是这个答案,并不能让阴真人满意,于是他又问一句,“那你如何能判断出我的位置?” 对他而言,这个答案很重要,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没有判断出你的位置,只是猜到了你要对谁动手!”(。) 第四百六十四章人情往来 阴六闻言,顿时愕然,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不可置信地发问,“你一直在等着我动手?”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 “呼,”阴真人颓然地叹一口气,“那么,我也栽得心服口服,李永生你……不愧是号称博本院建院以来第一人,佩服!” 他这话,听得懂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个司修,才知道他为何如此佩服李永生。 要知道,预判到一个人即将行动,并且在起意之际,就能抓到蛛丝马迹,并且还能及时发出雷霆一击,这样的修者,实在太少了。 尤其是,阴六是初阶化修,而李永生只是初阶司修,两者之间差着一个大阶位,能做到这一步,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倒是博本院的修生,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欢呼——这可是化修啊,一个堂堂的化修,当着众多人宣称,李永生不愧是博本院第一人,大家都是与有荣焉。 待欢呼声稍弱,杜晶晶轻咳一声,“好了,阴真人,你已经问了不止一个问题了,满意了吗?” “呵呵,”阴六苦笑一声,“我就知道……我此番就不该来,唉,果然是如此啊。” 就在这时间,又有一道人影划破长空而至,来的是一个英挺的少、妇道姑,她一抖手,放下了裹着的三名玄女宫弟子,四下扫视一眼,“何事示警求助?” “见过高真人,”刘澌走上前,笑着拱一拱手,“又俊俏了不少。” “你个混货,当着这么多孩子,不知道个羞耻!”高真人明显跟刘澌很熟,笑着白他一眼,又看向杜晶晶,“嗯,怎么回事?” “巡寮执事杜晶晶,见过高真人,”杜晶晶规规矩矩地施礼,“今日弟子……” 听完杜晶晶的话之后,高真人侧头看向李永生,“你此行,是为了护送此子?” “嗯,是赵欣欣师妹请求的,”杜晶晶依旧依足了礼数,老实地回答,“走了宫中任务流程的。” 宫中弟子也能发布任务,宫里会适当地收一些管理费。 九公主在玄女宫,算是明星人物,名气甚至比杜晶晶还要大不少。 高真人又看向那些衣衫褴褛的山民,淡淡地发话,“军中人物,不宜过分招惹……杜执事你既然在寮房,当知道分寸。” “弟子知道,”杜晶晶老实地点点头。 “不过敢对我玄女宫弟子出手,些许教训,是该有的,”高真人冷冷地发话,又看向被大网裹着的阴真人,“此人便是阴六?” “正是此獠,”杜晶晶再次恭敬地回答,“弟子已经答允,尽量为他争取一丝生机。” “哼,”高真人冷哼一声,并不做正面回答,而是冲张木子微微一笑,“三宫主曾对我有点拨之恩,你若如有机缘,请待我问候,说我来年定会去拜望她老人家。” 她只知道,张木子是北极宫弟子。 “弟子谨遵真人敕令,”张木子不卑不亢地回答,“定会上报恩师。” “你是三宫主的弟子?”高真人微微地吃了一惊,然后又看向她腰间的储物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气却更和蔼了,“记名的,是吧?一点小心意,算我的见面礼。” 一边说,她一边抬手,一张玉符轻飘飘地飞到了张木子面前。 “谢过高真人,”张木子并不抬手去拿,而是深施一礼,“未得恩师允诺,愧不敢领。” “三宫主的规矩,实在有点严,”高真人笑一笑,然后一绷脸,“长者赐,休辞!” 张木子再次深施一礼,“实在不敢坏了宫中规矩,还请长者莫要为难弟子。” 高真人幽幽地叹口气,“让你领个人情,还真难……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张木子迟疑一下回答,“弟子在朱雀城游历,有事自会求到高真人。” “有栗化主和丁经主,何须求到我?”高真人嘴角微微一撇,前一阵子胡珩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她当然也听说了。 然后,她又看向杜晶晶,“我出手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你代收了吧。” 杜晶晶上前一步,接下了玉符,“谢高真人赏赐。” 她跟高真人不怎么对路,但是这时候,她必须得接下来,这关系到玄女宫的面子。 见她接了玉符,高真人微微一笑,“好了,你的允诺,我自会考虑。” 然后她一转头,看向刘澌,“你我二人,带阴六入玄女山?” “好啊,”刘澌俊俏的脸上,泛起妖异的笑容,“你就算不说,我也有此意,三湘郡现在有点不太平。” “那就走吧,”高真人看向阴六,淡淡地发话,“把这些束缚网收了。” “真人且慢,”谷随风喊一嗓子,众目睽睽之下,他走了过来,恭敬地一抱拳,“在下博本院武修总教谕谷随风,此番护送修生回博灵,中途遇袭,有些问题,想跟阴真人请教一二。” 高真人眉头一皱,就想呵斥对方,你弟子遇袭,跟我玄女宫有屁的关系,你找阴六的麻烦,该排在我玄女宫之后,懂吗? 就在此刻,张木子轻声嘀咕一句,“高真人,李永生现在是博本院的研修生。” “咦?”高真人纳闷地看李永生一眼,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司修居然还在修院读研修生——你这修为,都赶上修院的武修总教谕了啊。 有些天才,生来就是让人产生失落情绪的,她暗暗叹口气,凌厉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冲谷随风点点头,“好吧,你随便问一问,我还等着赶路。” 谷总谕虽然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会做人,闻言又一拱手,“多谢真人厚爱,现下天色已晚,又下着雨,不如就在山中扎营,等明日天亮,真人再回转,您看可好?” “这个……”高真人有点犹豫,若仅仅是她带着三名弟子,并不害怕漏夜赶路,不过再加上手里的阴六,又是撞破了荆王的好事,她再坚持赶路,就有点对弟子们不太负责了。 “这建议,我看不错,”刘澌笑眯眯地发话,“歇一晚上吧,大雨天的赶什么夜路?” 高真人又白他一眼,微微颔首,“好了,那赶紧选个地方扎营吧。” 地方很好选,前方一里多一点,就有一块相对平坦的高台,约莫有百丈方圆,视野比较开阔,关键是半夜一旦雨大,这里也受不到影响。 刚才的战斗中,还是有两个本修生被波及了,其他本修生则是挑选树木,兴致勃勃地打算扎雨棚——这是博本院的必修手段之一。 长程马车也不得不停下来,几个车夫一脸的苦大仇深——白天那些人投掷长矛的时候,先杀了两匹马,吓得他们不敢再多事,可是现在,他们就要考虑,如何向车行里交待了。 在一片纷扰和喧闹中,李永生默默地往更高处走一走。 他放出一把大阳伞,又取了桌几出来,坐在椅子上,虎视眈眈地四下扫视——他并不认为,现在就是绝对安全了,该有的戒心,他绝对不缺。 他的行动,不少人没有注意到,但是只要注意到的人,心里都忍不住暗伸大拇指:传言一点不假,年纪轻轻就思维如此缜密,行事如此老辣,成功果然从来不是幸致。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营地不那么乱了,才有一名教谕带了两名本修生过来,笑着发话,“你下去歇着吧,这里我们来看守。” “那这阳伞给你们用了,”李永生也不客套,起身就走。 他离开之后,一名本修生才苦笑一声,“谁敢学李学长这样放警戒啊。” “无妨的,有俩真人呢,”教谕笑着摇摇头,“若是他们镇不住,咱们躲在哪儿都一样,后半夜可是凉,还是有个避雨处好一点。” 李永生走过去,发现修生们还在手忙脚乱地扎雨棚,少不得一抬手,直接放出一个现成的来,“用这个好了。” 他的雨棚是标准的野外装备,连撑杆都准备好的,不过一般来说,没人会随身携带。 买这一套可不算便宜,更关键的是,本修生们虽然富有,也没谁会带个储物袋出门——这一套东西占地可不算小。 这行为多少有点炫耀的感觉,不过学弟学妹们早就将他视作偶像了,马上有七八个人过来,帮着他搭起了雨棚。 这个雨棚极大,长有三丈,宽有两丈多,难得的是,撑杆异常结实,猎猎的山风吹过来,撑杆纹丝不动。 四辆马车也被修生们连推带抬地弄了上来,有那被雨淋湿的修生,赶紧钻进马车避寒。 李永生见状,又取出三幅帘子,挡住雨棚三面,紧接着,就冲进来三十多号修生躲风雨。 又有修生从马车上取下干柴,就地点火做饭。 扎营没有问题,但是讯问却出了点问题。 十余名军人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尤其是组成三才阵的九人,他们认为自己属于主动放下武器,你们不能拿我们当囚犯来对待。 而道宫的人并没有参加审问,他们没兴趣了解军队的事情,只是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 谷总谕审问半天之后,忍不住心浮气躁,狠狠地盯着阴六,“说吧,你打算对谁动手?” 阴六不屑地看他一眼,冲雨棚里的李永生扬一下下巴,“你去问你的研修生吧。”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六十五章真相 谷随风好悬没被这回答气炸了肺,他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阴真人,是不是你以为,只有道宫的人制得了你?” 初阶司修威胁初阶化修,这也真是没谁了,要知道博本院的院长,最多也不过是高阶司修,承受不起化修一怒——差着级别呢。 然而,谷随风真的很狂妄吗?未必! 阴六气得怒火中烧,但他还真不敢发作,博本院里,不用说别人,只说李永生,就是他惹不起的,更别说李永生的朋友杜晶晶,还为他缓颊来着。 于是他强压怒火,冷冷地回答,“看在杜执事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你的冒犯,我只强调一点,我们对博本院没有什么恶意,今天没有打算杀人!” 没有打算杀人吗?也许是吧,反正只是两个本修生受伤,反倒是他们死了两个人。 荆王的人从一开始,就在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收过路费的、扛木板的、投掷长矛的,这些都没有强力进攻,否则从一开始,修生们就会损失惨重。 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掩护阴真人出手。 谷随风想一想,觉得自己还是要先搞清楚,阴六打算对谁出手。 虽然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冲着李永生招一下手,“永生……过来一下。” 李永生也没兴趣听这些,不过见到谷总谕招手,还是走出雨棚,走了过来,“您有事?” 看看,还是自家的修生好,谷随风很不屑地看了阴六一眼,你再牛,这膀子还不是被我博本院的修生斩断的?“阴真人不肯说,他打算对谁出手,你能说一下吗?” 李永生怔了一怔,然后一扬眉头,四下扫视一眼,冲着一个方向一指,并不说话。 谷随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里暗叹一声:果然是她! 一个白衫女子,正手执雨伞,静静地站在雨中,不是别人,胡畏班的班花依莲娜。 依莲娜并没有出手干活,也没有做饭,上了高台之后,就一直那么静静地站着。 她的手肘上,挎着一个白色的小包裹,时不时地,她从里面取出点东西,似乎是干粮,然后扭身塞进嘴里,闭着嘴轻轻咀嚼。 一名教谕听到这话,忍不住愕然张大了嘴巴,“荆王还好这一口?” 李永生嘿然不语,教谕,你想啥呢? 阴六听得都闭上了眼睛,博本院……这也真是良莠不齐啊,修生像教谕,教谕像修生。 “小王,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谷总谕干咳一声,“永生,给他讲一讲?” “三湘动荡,大家都是知道的,”李永生沉吟一下,含含糊糊地发话,“我觉得这个……斗争吧,有的时候,要讲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话真不好明白地说,荆王终究是没有举反旗,他若胡乱说话,是可能被追究责任的,虽然他并不在意被追究责任,但是,何必没事找事呢? 谷随风终于确定,自己猜的没错,此前他怕说错了遭人笑话,所以没敢开口。 当然,涉嫌亲王跟胡畏族勾结的话,他也不敢乱说——恶意挑唆皇族感情,情节严重者,可以诛三族。 胡乱说话的王教谕狠狠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发话,“是啊,咱修院胡畏班的修生,来历都不简单。” 尼玛,你能闭嘴吗?谷随风苦恼地一拍额头,又看向阴六,“你打算擒走她?” “嗯,”阴真人哼一声,点点头,难得地配合了一下。 谷随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你们一开始没下狠手。”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阴六,“擒下之后,你觉得能带走人吗?” 阴真人还真是有点怕他。 原本他们出任务的时候,是打算强行将人带走的,依莲娜的父亲,前一阵出人意料地成为了胡畏族一个部落的酋长,那么在育种基地的依莲娜,就成了荆王眼里的香饽饽。 在育种基地发难的话,麻烦太多,他们打算在修生回程的路上,冒充山匪来一次突然袭击,趁乱将人掳走。 可是当修生队伍上路的时候,猛地多出了李永生和两个道姑,荆王府的人顿时傻眼,最后不得不请阴真人出马。 阴六都不想来,不过当他听说计划之后,觉得自己抢了人就跑,逃脱的概率应该不低,所以才接下这个任务。 哪曾想,李永生比传说中还要变态,居然能后发先至地发起攻击,抢了他这个化修的先手,最后竟然……还斩了他一臂。 听到对方这么问,阴真人干笑一声,“能不能带走人,总要试一试吧……要不现在去了我的禁制,咱俩比一比脚力?” 你都这样了,还敢挑衅我?李永生不屑地一哼,“带不走也要杀死,我说得对吗?” 这话背后的意思很残忍,但却又真实无比,皇族绝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给对手制造点麻烦也不错。 活的依莲娜有价值,死了的依莲娜,一样可以废物利用。 阴六嘿然不语,这话他是不敢再回答了,身为曾经的江湖中人,他蔑视一切冠冕堂皇的虚伪,所以他无法否认。 然而,对在场的众人来说,不回答……那就是回答了。 谷总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狠狠地瞪那些军人一眼,“怪不得你们没胆子说!” 那些人脸上的桀骜之色消失,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耻辱!军人的耻辱!”王教谕又跳了起来,“卫国战争,这才过去多久啊?你们配说自己是军人吗?” 依莲娜在远处听到了这一声,讶然抬头看了过来。 然后,有人低声嘀咕一句,“胡畏族又不是新月国的,你们博本院,不也有胡畏班?” “你!”王教谕气得暴跳如雷,却又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气得哼一声,又悻悻地坐下了。 李永生冷哼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句,“有些底线,不能逾越。” 搞明白遇袭的真相之后,别说是博本院的人,就连道宫中那些人,也有点意兴索然——这尼玛都是些什么狗屁事。 杜晶晶站起身来,走到那个小个子司修面前,淡淡地发问,“你说你耳朵不好?” 小个子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再也不复白天的嬉笑怒骂之色,有些东西一旦被戳穿,当事者的心理防线就会轰然崩塌——丑恶终究是见不得阳光的。 “那留之无用了,”杜晶晶手一抬,手中已经多了把短刀,手臂划过,两只血淋淋的耳朵就掉落在地上。 她扭头看一眼高真人,发现高真人脸上没啥表情,心里那点忐忑也就不翼而飞:就是嘛,敢对玄女宫弟子出手,些许薄惩,总是该有的…… 雨在子时停了,卯时又开始下,高真人和刘真人带着阴六冒雨走了。 至于那些军人,高真人根本没有过问,博本院的人也没理他们,径直走了——不是不想理,而是没能力,本修院凭啥抓军人? 拉车的马匹少了两匹,不过四匹马拉的车,三匹马也拉得动,修生们主动轮流下车,跑一阵之后再上车,以求加快速度。 又过两天,车队抵达了博灵郡,距离关口十余里,就碰到了江陵府的两名司修,分别是府房教化长和府房捕长,还有十余名制修。 江陵府的知府,是博本院出身,听说学弟学妹们在三湘遇险,特地派出人手,进入三湘郡接应。 待进入博灵郡之后,又有江陵军役使带了小校等在关口处。 江陵府的六房,派出三房的老大接应小小的修生,看得出来,发生在三湘的事情,带给了博灵郡极大的刺激——起码是江陵府被刺激到了,因为他们紧邻三湘。 江陵军役使是由副使扶正的,正使涉及了连鹰案,已经被撤职查办了,为了避免动荡,所以将他这个跟连鹰不对头的副使扶正。 军役使忽视了几乎所有人,眼里只有李永生——此人不但是他仕途上的恩人,而且据说,还跟京城的军役部长李清明交好。 他对李永生的巴结,令其他人都不忍直视,他甚至公然表示,“若不是受到体制约束,军人不能跨境,我早提一旅人马,去三湘接你了。” 杜晶晶见状,都忍不住一拍额头,“中土国的军人,都堕落成这样了?” 张木子淡淡地看她一眼,“比荆王的军队更堕落吗?” 杜晶晶很无奈地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要说车队在三湘是提心吊胆,那么进入博灵之后,简直是换了人间,走到哪里,都有当地官府热情接待,沿途还有民壮甚至军校随行,就像打了胜仗回来一样。 江陵军役使直接将李永生送进了七幻城。 进入七幻城地界之后,军役使小心地跟他商量:郡军役房新上任的王军役使,想要请你前去坐一坐,认识一下。 李永生不是个古板的人,但是他挺烦这种迎来送往的礼节,就说我回博本院,事情还很多,这个……回头吧。 他确实事情挺多的,这是一学年结束,他要写报告的,这次谷总谕征召他,算是修院任务,完了任务之后,他的考核就算过关了。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得写个东西不是?要不然就太不给教谕们面子了。 然而,就在他进七幻城的当天晚上,王军役使亲自来访。(。) 第四百六十六章又到结业季 李永生回了七幻城之后,其实没有休息的地方。 理论上,他在研修生宿舍里,有一张床铺,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连那个房间都没进去过,至于说同舍还有什么人,更是不知情了。 此刻他也能回去,但是他并不确定,自己的床上,是不是堆满了杂物,甚至睡了其他(女?)人,倒不如不去了——反正从来没去过。 博本院他还有几间门面房,曾经的中土国第一家广播电台,就开设在那里,后来被投石机砸了,又修好了。 但是那门面房,本来就是副院长宋嘉远给他的福利,本修院收走了没有,真的不好说,就算没有收走,目前应该也是小鲜肉在操作经营。 肖仙侯是他窘迫时交的好友,还曾经为他仗义出头,尤其是小鲜肉的家庭,也有点难言之隐,他肯定不会去关注门面房的经营情况。 确切地来说,他不可能去门面房那里住。 那么该住到哪里呢? 博本院周边,是有客栈的,尤其是这一年,又有一家比较上档次的客栈开业了,这种行业,永远不会少了新来的竞争者。 李永生在一路上已经了解得明白了,跟着车队走到博本院门口的时候,直接停了下来,“好了,我就住这里了,今天晚了,大家也累了,我就不进修院了。” 谷总谕不能答应,直接喊了出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修院里能少了你住的地方?实在不行,你住我家,我一家人住到我妹妹那里。” 他的妹妹在博本院外面开了一个药房,顺便卖点兵器什么的,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关键是,谷总谕在博本院,住的是独立小院——武修总教谕呢。 “这个不合适啊,”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又瞥一眼身边的两人,“这客栈里也有独立小院,我就住这里吧。” 正争执间,客栈里冲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秦天祝,他笑着跟李永生打个招呼,“永生才来啊?房间我给你订好了。”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他,“老秦,我是要住独院的。” “就是独院,”秦连成笑着点点头,出言调笑他,“堂堂司修了,怎么能委屈你住客房?” “你这家伙,”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竟然这么跟本司修说话……咦,你也中阶制修了?” 汽车人也是去年升的研修生,一年时间,居然也晋阶了。 “只许你勇猛精进,我们只能原地踏步?”秦天祝得意洋洋地反问他一句,然后冲谷随风点点头,“谷总谕,永生就交给我了,您忙去吧。” 谷随风翻一翻眼皮,“仔细招呼好了,要不然小心我让你挂科!” 秦天祝也真是有心之人,李永生住进小院才知道,原来这客栈是刚开的,干净整洁,入住的人很多,而小院更是非常抢手,秦天祝早早就订了下来。 小院不大,正房三间,左右各是两间厢房,院门口还有厨房,足以供一个七八口之家以及几名仆人居住,甚至能自己做饭。 这种档次,搁到地球上也是五星级酒店豪华商务套的级别了,考虑到私密性的话,甚至可以媲美总统套房。 张木子和杜晶晶实在不见外,根本都不跟秦天祝打招呼,直接霸占了两间正房,李永生和秦天祝也只能相视一眼,无奈地笑一笑。 博灵郡也正值梅雨时分,李永生刚安顿下来,外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没过多久,又有两人找上门来,却是胡涟望和肖仙侯。 原来三人早就商量好了,要跟李永生在这里好好聚一聚,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永生这家伙一飞冲天,在修院里已经很少能见到人了,既然难得回来一次,还不好好地喝两盅? 谈笑中,李永生才知道,原来秦天祝也是刚晋阶的中阶制修,据说是秦家倾斜了资源,打算好好地扶持一下。 他不知道的是,秦天祝受到家族的重视,跟他还有很大关系,秦天祝的大伯可是在十方丛林的,知道李永生不但跟瘸真君有关,更知道他这两年混得风生水起。 别的不说,北极宫的张木子,一直跟在他身边,而他又交好了同为十方丛林的巴蜀烟霞观,现在在朱雀城,也是一号人物。 这样的人,能跟秦天祝有交集,不但是他的造化,也是秦家的造化,这层关系必须维系下去。 想维系关系,秦天祝的修为就必须得跟上去,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双方的修为和地位差距太大的话,就算想珍惜昔日的友情,也不得不正视差距。 修为和圈子差得太多,坐在一起,甚至连共同话题都没有——一直谈昔日的同窗之情吗? 所以秦天祝就得到了一些家族资源,他本身也是相当杰出的,于是晋阶了中阶制修,一年晋一阶,这个速度也很令人震惊了。 当然,不能跟李永生相比,正常人就不跟变态比。 秦天祝此次租住小院,走的也是族里的公账,他现在是有收入的研修生,不过那点钱还不够他自己折腾的,租这样的总统套,压力是很大的。 他的现状如此,而胡涟望和肖仙侯也是心神不定,他们是担心即将到来的结业测试。 本修生能三年结业的并不多,外舍生升内舍生和内舍生升上舍生,不会卡住太多的人,但是上舍生一年期满,就要晋阶制修,这卡住了大部分人。 更多的本修生,是四年完成结业的,就连五年完成结业的本修生,也比三年结业的要多——没有六年完成结业的,五年就是极限了。 胡涟望和肖仙侯都是三年的修生,按说今年压力不用太大,但是能进本修院的,有几个是甘于平庸的?他们也想今年就结业。 当然,愿望是美好的,但是操作难度真的很大,两人的课业并不占优,胡涟望还好,勉强算得上是中游,而肖仙侯则是下游里面的中游。 单论武修修为的话,肖仙侯略微强一点,这是他天生底子好,论勤奋他还不如胡涟望。 两人来了不久,就到了饭点,秦天祝早点好了酒菜,着人送过来。 大概是受到李永生影响,张木子现在也有点喜欢赏雨了,她在正房的屋檐下,就坐在台阶上,拿出了自己的酒,又跟送菜的小二点了两个菜,并不上桌去吃。 搁给一般人这么吃饭,叫寒酸,但是道宫中人如此做,那叫洒脱! 她不想跟那些红尘俗世中的小男孩坐在一起吃饭,就这么简单。 杜晶晶也凑了过来,学她一般坐在台阶上,点了两个菜,然后挑衅地吐出两个字,“喝点?” 屋外两人喝得正酣的时候,胡涟望开始在屋里的酒桌上抱怨,说今年的课业测试十分艰难,都已经超过往年四年级生的难度了,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刚刚补测过最后一门。 一般来说,三年级生的测试,要比四年级生略略简单一点,这也是鼓励优秀修生提前结业的意思,然而这只是本修院默认的,并不是规则。 秦天祝听得就笑,“可以去气运室冲阶,你就知足吧,谁规定新生科目就该易于老生的?” 这是学霸的自信,汽车人从来不觉得,那点难度算差距。 “我的心思全放在补测上了,”胡涟望颓然地表示,“对于冲阶……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李永生侧头看一眼肖仙侯,“你今年能冲阶不?” “能冲,”小鲜肉点点头,然后干笑一声,“是那谁主动帮我的,我不好再提别人……” 合着他过测试的时候,肖田遵找人打了招呼,积累下来的两门补测顺利过关,他是堂堂的副教化长,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旁人羡慕不来,当然,若是肖仙侯实在差劲的话——比如说差到杨国筝那个程度,恐怕是肖教化长也无能为力了。 反正这世上从来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不过肖仙侯对于自己帮不上胡老大,也是有点内疚。 值得高兴的是,他跟他父亲的关系,是有所缓和了,起码“那个人”改成了“那谁”。 如此一来,他在课业上花的精力少了,冲阶成功的可能性就要大很多。 秦天祝斜睥他一眼,“冲制修有几成把握?” “四成……不到吧,”肖仙侯一摊双手,“我俩又没有你俩变态,明年结业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找个小气运室,先冲一下,”秦天祝淡淡地发话,“成功率会高一点。” 去年他就是这么干的,指望赚教化房的悬赏,不成想遭遇李永生这个变态,输得令他绝望,甚至都后悔不该花那笔钱。 不过因为积累得厚了,今年他轻松晋阶中阶制修,倒也是福祸相依。 “小气运室……”肖仙侯翻一下白眼,“那得花多少钱?” “便宜一点的……估计也就五六百,”秦天祝很随意地回答,他去年找的气运室很不错,就算对方看在秦家的面子上,打了一个折扣,也花了八百多块银元。 对着两个穷人,他就不炫耀自己了。 (有事,提前更新了,召唤月票。)(。) 第四百六十七章礼下于人 肖仙侯闻言,狠狠瞪了秦天祝一眼,“我俩又不像你家这么土豪!” “是啊,”胡涟望也跟着点点头,“五六百块银元……我不如再等一年,明年结业好了。” 秦天祝没好气地回答,“你俩可以合用一个啊,肯定会有优惠的。” “砍一半也用不起,”肖仙侯很干脆地摇头,“就算只花两百银元,能提前一年结业……这一年时间,我连二十块银元都赚不到好不好?” “再加上少了一年修院的费用,了不得五十块银元,”胡涟望跟着发话,“花两百,能省五十,这账怎么算也不合理。” “我跟你们就没话!”秦天祝气呼呼地回答,他去年可是花了一大笔钱的,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不能同意这俩的说法。 所以他很明白地指出,“肖仙侯你肯定听说过,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在官府里做事,你年轻一岁,不知道会比别人多出多少机会来……这东西是能拿钱买得到的吗?唵?” 这话有道理,但是这二位齐齐摇摇头——没办法,穷啊。 秦天祝知道,肖仙侯跟李永生关系更好,于是看向他,“你帮永生张罗产业,应该也攒下了点家底,还差多少?我借给你!” “那是永生的,回头我还要跟他交账呢,”肖仙侯摇摇头,“再说了,你要是不帮胡老大的话,我一个人还是用不起气运室啊。” 秦天祝哭笑不得地一摊双手,“拜托,我也没那么多钱,你当我能帮却不帮?” 正说得热闹,小院大门咯吱吱被人推开了,推门的是两个年轻人,身后还有一名四十岁许的中年人。 中年人跨进门槛,站在那里笑着一拱手,“冒昧前来,打扰了,请问李永生在吗……咦?” 看到两名年轻道姑坐在台阶上喝酒,他忍不住揉一揉眼睛:尼玛,这是啥意思? 李永生见状,站起身走出正厅,站在房檐下发话,“我就是,请问你是?” “这个……”中年人看一看对方身后的三个年轻人,又看一看那俩道姑,有点为难地表示,“我是郡军役房才到的王志云,敢问李朋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高阶司修……还是刚到的!李永生心里盘算一下,沉声发问,“可是郡军役使当面?” 一个年轻人向前迈一步,傲然发话,“王大人是军役正使!”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规矩呢?我们两个司修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制修插嘴? 再想一想让自己吃过苦头的连鹰,他心里越发地不满了,于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借一步说话不必了,军役使大人信不过我的朋友的话,就请回吧。” “小齐,你怎么说话呢?”王志云冷哼一声,怒视着身边的年轻人,“自己掌嘴二十下,回去领二十军棍,禁闭三天。” “可是……”小齐闻言,顿时愕然了,“您和副使,都是刚到的!” 他也知道,军役使今天来看望的年轻人,是了不得的人物,连鹰的倒台,更是跟此人有关,不过看到李永生年轻的面孔,他本能地生出一些嫉妒。 而且,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连鹰被带走之后,没过多久,博本郡的军役副使也因为失察的缘故,被军役部找个理由,调回京城养老了。 博灵军役房的正使和副使,都是新来不久的,他强调一下王大人是正使,这就错了吗? 王志云的脸色,越发地黑了,他冲李永生苦笑一声,“抱歉,这孩子被家长宠坏了,小李……替我掌嘴!” 另一个年轻人微微一怔,身子一闪,就来到了小齐的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既脆且响。 那小齐怔住了,他捂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小李,“你……你敢打我?” “我在执行军令,”小李面无表情地回答,同时左眼微微挤一下:你小子配合一点! “啪啪”声连续响起,眨眼之间,小齐就被扇了二十记耳光。 耳光扇完,他的嘴角淌血,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这还是小李手下留情了,没办法,在场这么多司修,玩猫腻也不敢玩大。 小齐也不敢多嘴了,只是极为隐秘地看李永生一眼,眼中充满了怨毒。 李永生却没在意这一眼,而是冷着脸看着王志云,“军役使大人在我的住处动手,这是打别人呢,还是打主人呢?” 握草!王军役使一咬牙,这李永生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他其实也知道,在对方的地盘惩戒自己人,有对主人不敬的嫌疑,不过他着急冲李永生示好,就忽视了这可有可无的禁忌,然后被对方点出了失礼之处,示好不成,反倒被说成了示威。 说白了,他还是小看了对面的年轻人,人家虽然年轻,行事却老道无比。 他只能讪笑一声,“永生,别这样,我跟曲婉儿是同窗。” “曲婉儿?”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干笑一声。 他虽然治愈了曲胜男,跟曲老的关系也极好,但是他对曲婉儿的印象,可一直不怎么样,那女人身上,二代气息太浓,有意无意间,都是一副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做派。 不过,曲老的面子,他还是要买的,于是淡淡地发问,“你是来给曲老带话的?” “这个倒不是,”王志云讪笑一声,他能点出曲婉儿,却绝对不敢胡乱打曲胜男的旗号,“我是有事跟阁下相商……那个小齐,是我老友之子,有点骄纵。” “我也说嘛,军中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李永生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跟我商量事情,那就不必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修生,担当不起厚望。” 王志云早打听清楚此人的性情了,也知道此人对军方的态度。 但是当他直面此人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这副年轻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桀骜。 不过,人家是真的有嚣张的本钱啊,别的不说,四个年轻人在屋里喝酒,而两个年轻貌美的道姑,还是高阶司修,居然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吃饭。 ——见过不把道宫放在眼里的,没见过这么糟蹋的。 张木子和杜晶晶一看军役使的表情,就知道这厮想歪了,不过,想歪就想歪了,这关她俩什么事?她们也没兴趣解释。 她俩是跟李永生熟惯,才如此不拘小节的——好吧,其实跟道宫中人熟惯,那也是李永生的不凡之处。 王军役使想歪了,就更加恭敬了,“事关博灵郡黎庶的安危,还望阁下能一听。”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你是军役使,博灵郡黎庶的安危,是归你考虑的,跟我这个研修生无关!” “正是因为我在考虑,所以才来找你商量!”王志云很无奈地回答,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说一句,“我强调一点,这是商量,绝对不是征用。” “嘿嘿,”李永生被他最后一句话逗乐了,“你对我也算下功夫了,那进来边吃边说吧。” 正厅里碗筷都是现成的,秦天祝想将上首的位置让出去,王志云很干脆地坐到了靠门的下首,“大家不用客气,我这人不讲这个。” 相比坐在台阶上那两位,我起码是坐在椅子上的。 既然吃喝了起来,王军役使也不着急谈正事了,而是听这几个小家伙闲聊。 年轻人聊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些,他听了一阵,也开始插嘴,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必须指出的是,他这个身份,对其他三人,还是很有威慑的——秦天祝算个眼高于顶的了,但是就算他伯父亲自来,也不敢小看一郡的军役使。 王志云有意跟李永生拉近关系,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架子,而他说的那些往事,年轻人听了,也是大开眼界,不知不觉中,他就占据了谈话的主导位置。 往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京城最近的风云——这东西,是李永生也爱听的。 不出意外地,王志云说起了英王,不知道军役使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说东北不稳,而英王在民间的威望极高,有人甚至呼吁英王前往东北镇边。 哦,对了,宗正院已经行文,英王贤名在外,亲王爵位应该世袭,无错不削,目前就等内阁审批过关了。 不过事实上,内阁对此没有太大的发言权,他们可以批驳回三院六部正职的委任,让天家重新换人,但是对内廷十二监司监的委任,他们就只能劝谏了——那是奸佞小人啊。 至于说皇族内部的事情,内阁的话语权就更小了,赵家人内部的事情,只要宗正院同意了,今上点头了,内阁凭什么干涉人家家族内部的事? 若是像襄王一般,行事太出格,想要世袭亲王,内阁可以不给太皇太妃面子,直斥其非,不同意落印。 但就算不同意落印,亲王世袭的决定,可以走中旨昭告,不带你内阁玩了,天家直接宣布,只不过这么做,天家形象会受损,内阁也会有被打脸的感觉。 所以英王的王爵世袭,基本上算是板上钉钉了,既然板上钉钉,英王就算被正名了,镇守东北的呼声,当然是越发地高涨。(。) 第四百六十八章有所求求月票 秦天祝三人,哪里听过这样的辛秘和形势分析? 小鲜肉若不是肖教化长苗裔的话,或者还能接受到一些这个层面的消息,而秦天祝更是只关心道宫的消息,心思没用对。 至于说胡涟望——他根本没有任何听到这种消息的途径! 李永生脸上没什么表情,这让一直暗暗观察他的王军役使,有点小小的失望。 大家聊得高兴,不知不觉间,就过了戌正时刻,八点多快九点了。 王志云看一看屋外,醉醺醺地发话,“还下着呢,天不早了,先散了吧,回头接着聊。” 秦天祝知道此人有话跟李永生说,正要答应下来,哪曾想肖仙侯大着舌头发话,“别啊,继续喝着,大不了晚上我不回宿舍了,是吧老大?” “没错,”胡涟望的舌头更大,他的酒量其实不如小鲜肉,“这么大的雨,就睡这儿了,老四也短不了我们一床铺盖,是吧?” “是啊,咱宿舍的老兄弟,以后还能再喝几次酒,真的难说了,”肖仙侯抬手拍一拍李永生的肩头,醉眼惺忪,“永生,咱今天通宵了……是男人的,你就别说不行!” “通宵就通宵,谁怕谁?”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就写个任务报告,你们不怕结不了业,我还怕什么?” “看看,永生还是没变,”小鲜肉又重重地拍他两下肩膀,“别看司修了,还是老兄弟,做事没的说……讲究!” 这货跟李永生的关系,是真的好啊!秦天祝看得忍不住暗暗感叹,心里决定,以后要多跟肖仙侯走动。 他们酒后率性,王志云有点头大了,我这都喝一晚上了,正经事还没办呢。 一郡的军役正使,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有点憋屈。 不过他今天必须早点回去,一郡的军役事务,实在太多了,比如说这连绵的梅雨,可能导致水灾,工建房负责这一块,但是临时防涝得召集劳役,这就是军役房的事儿了。 更别说,他还是初来博灵郡,很多事情还没有捋顺。 所以他犹豫一下发话,“永生,找地方聊两句?” 那三位闻言,都有点退避的意思,聊了一晚上了,因为王军役使的刻意奉承,大家对他都有点好感,身居高位而和蔼可亲,这样的人值得敬重。 “就在这儿聊呗,”李永生带着点醉意发话,他对这点小手段,根本不买帐,“我们要通宵呢,是吧小鲜肉?不行的话……咱们改天?” 我倒是想改天呢,时间不等人啊!王志云心里暗叹。 想一想这一晚上,他已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那么,有些更不该说的话,也不怕别人听到了,于是他心一横,“阁下从三湘回来的,三湘的情况,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李永生漫不经心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是很清楚……你继续。” 听着这种类似于命令的语气,王军役使心里有点不舒服,如此年轻的小家伙,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但是同时,他心里非常清楚,人家是真有狂妄的本钱,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上门相求。 就当是跟那些老帅之子打交道了,他暗暗对自己说,然后很平淡地回答,“毫无疑问,大半个三湘已经糜烂了,我是说……荆王殿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后面一句话,是他犹豫一下才说出来的,荆王的不对劲,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以他的地位,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那还真是需要点勇气。 “大概是吧,”李永生点点头,对方身居要职都敢这么说,他当然也不会害怕,他灌一杯酒下肚,“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他一旦起事的话,博灵郡会首当其冲,”王志云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再无半点的醉意,“这里的黎庶会因此遭殃。” 敢直说荆王起事,你也是个胆大的,李永生微微颔首,并不说话,等待着对方的后续。 “我忝为郡军役使,有保境安民之责,”王志云斜睥着李永生,“而你也是博灵人,总不愿意看到家乡受到涂炭,乡亲惨呼哀嚎吧?” 我还真不是博灵人!李永生点点头,正色回答,“这是当然的,但我只是个研修生,能力有限,王军役使对我的期盼,似乎有些高了。” “用对每个人的能力,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王军役使直勾勾地盯着李永生,“你的能力不在战场上,虽然你的战力很强大,我不会征用你,永远不会……因为你能做到更多。” “是吗?”李永生笑了起来,对方的恭维话连绵不绝,他也不好一直冷着脸,“我倒是不知道我有这么厉害,要不然,也不会被连鹰逼成这样了。”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摸一摸脸上那道伤疤——你跟我说那么多奉承话,也不能抹杀军役房曾经为难我的事实。 王志云早就想过应对这一招的手段了,他下巴一扬,身后脸颊红肿的小齐,就摸出一个玉瓶来,轻轻地放在桌上。 他虽然在极力掩饰,但是没有表情的脸,和僵硬的动作,显示出了他内心的不甘。 没办法,惯坏的孩子大多这样,知道忍让,但就是无法完美地克制情绪。 不过他保管着玉瓶,由此可见,王军役使对他的信任,还是高于对另一个年轻人小李的信任。 “这是复颜丸,”王志云淡淡地发话,“我的一点小诚意,还请……” “算了,军役使的好意,我心领了,”李永生一摆手,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嘲讽之色,“您不会认为,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搞不到这东西吧?” 对三年前的他来说,想搞到复颜丸很难,还是孔舒婕帮他弄到一颗。 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否恢复容貌,取决于永馨的心情,复颜丸什么的,根本不是障碍。 王志云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心说所谓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不过他还真有点不明白,“那为何……你不修复容貌呢?你是如此地英俊。” 堂堂的郡军役房正使,马屁拍得这么****,也真是辛苦他了。 “大约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吧,”李永生笑一笑,又有意无意地刺对方一句,“我希望自己能够牢记,弱小,就要被欺负,这是一次难得的生命体验。” 这尼玛……能好好说话吗?王志云心里,真的是要多无奈有多无奈了:你这分明是在记仇嘛,还偏偏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连鹰你个混蛋,为什么要得罪这么一个人呢?现在你去吃牢饭了,啥也不用想,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却偏偏要劳资来收拾! 王军役使勉力笑一笑,“不管怎么说,这是我军役房对你的歉意,接受不接受,在你,但是给不给,在我……连鹰作的错事,我会努力弥补,请相信我。”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发话,“连鹰做的错事,不止这些,他一心往上爬,根本不考虑军队的战斗力,导致武备废弛,真特么的是个混蛋!” 听到这话,连秦天祝都忍不住哼一声,“是啊,那厮以为博灵郡在中土腹地,就可以远离战争……听说那厮很害怕打仗。” “这些话就别说了,”李永生一摆手,看着王志云,“武备废弛,这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赖也赖不到我头上……可以继续吗?” “现在的博灵军役房,欠缺很多东西,”王军役使直勾勾地看着他,“尤其是……缺马!” 这尼玛才是的……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缺马,这个正常吧?”秦天祝愣头愣脑地发话了,“咱博灵郡本来就不产好马,没有太多平原,水系又多,不适合骑兵作战啊。” “不是一般的缺马,”王军役使扭头看向他,却也不见多么恼怒,他的话,原本就不是让这个人听的,“战马不足百匹,军中挽马不足五百……这是整个博灵郡啊!” “握草,”秦天祝对于军事,只是一个半吊子的水平,但是就算这样,他也知道这个数据的份量,“这岂不是说,战马都未必够保证斥候和通信所需?” “谁说不是呢?”王军役使一抬手,狠狠一拍桌子,“握草踏马的连鹰,博灵郡本来有一个骑兵旅的编制!” 中土的骑兵旅,差不多是三千的模样,但那是三千匹战马,骑兵大约就是一千出头,外加少量辎重兵,每一个骑兵,都拥有不止一匹战马。 偌大的博灵郡,只有一个骑兵旅,那真的是中土腹地才有的现象。 事实上,博灵郡的骑兵旅,已经很久都没有满员了。 和平时期,这只是个架子旅,骑兵不足五百人,战马也就七八百匹,一旦发生战事,扩充为一个满编旅,还是很轻松的——预备役士兵有,战马的话,拉来就行了。 可尼玛坑爹的是,现在的博灵郡,所有的战马加起来,不足百匹,那么骑兵旅能有多少马? 对王志云来说,这是他必须马上要解决的问题,否则无法应对来自三湘郡的压力。 (有事,提前更了,召唤月票。)(。) 第四百六十九章尊重 李永生听得嘿然无语。 听到“缺马”二字,他已经猜到了王军役使此来的目的,不过他也真没想到,博灵郡缺战马,居然能欠缺到如此程度。 博灵郡过亿的人口,马匹不会很少,几十万总是有的,但是战马和普通马,是有全方位的差别,不管是身高、体重还是冲击力,都相差太远太远。 就连军队里的挽马,耐久力也会比普通马强很多。 李永生也很明白,欠缺战马会令博灵郡陷入怎么样的被动,马匹就是机动战斗的能力,马匹就是物资运输的能力,马匹就是远程袭击的能力…… 博灵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的话,会拥有太多的主动性。 然而话说回来,李永生跟博灵军役房的关系,实在太糟糕了,而且不管是连鹰倒台前,还是倒台后,他从未收到过来自博灵郡军方的歉意。 也就是这一次回来,江陵府的军役使,对他稍微热情了一点,但人家那是冲着李清明去的,那位也不可能代郡军役房表示歉意——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 李永生是观风使,不是圣人,他不可能不记仇,博灵的黎庶免遭涂炭重要吗?很重要,但是观风使近距离观看内战,也不是不可以。 更别说,他现在跟宁致远的关系,也非常微妙,他若开口,宁御马卖面子的可能性是有的,可是这份人情,未必能很容易地还上——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李永生沉吟一阵之后,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志云,“你说的这些难处,我很同情,但是首先,我未必帮得上你,其次,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是在帮我,是在帮博灵郡的黎庶啊,”王军役使急得汗都出来了,“军役房需要马匹,有了战马才能更好地保卫黎庶。” “把黎庶两个字,压到一个研修生身上?中土国的军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申请战马,是你军役房的事,”李永生冷笑一声,“把战马搞没了的,也是军役房,不是我李某人!” 这话就是赤裸裸地翻脸了,他实在太生气了,此前连鹰做的错事,军役房没什么表示,事到临头只想拿一颗复颜丸化解。 化解就化解吧,他也不可能再对军役房报复了,但是对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轻轻吐出“黎庶”二字,就指望我为你前后奔走,浪费各种资源,帮你争取战马? 做人不带这么幼稚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王志云居然没生气,而是赔着笑脸回答,“没错,战马确实是被连鹰弄没的,这个我们都认,军役部都认,但是现在马匹缺口太大,暂时拨付不到博灵。” 他俩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随便接口,就连秦天祝也只插了一句话,不过听到这里,肖仙侯实在忍不住了,“为什么不优先给博灵郡拨?咱就这么点马了,情势已经很危急了。” “上面有通盘考虑,”王志云苦笑着一摊双手,迟疑一下又发话,“而且,这不是战事还没起吗?肯定还是优先考虑东北和西北边陲。” 他的难做之处就在这里了,荆王若是起事,博灵郡必然首当其冲,可荆王没起事,他总不能说那位早晚要起事,你们得快点拨付我们马匹。 他只能婉转地催,或者暗示一两句,绝对不能明着说。 可是这话,又把胡涟望的话勾出来了,他愕然地发问,“东北和西北……这是又有摩擦了?” 身为本修生,哪怕是没有结业,他也自动地将自己视为了中土国的管理者,连胡涟望尚且如此,可知其他本修生的主人公意识了。 “就算没有摩擦,防备边陲也是必然的,”王志云情绪不错,居然肯跟他解释,“而且边陲……什么时候少得了摩擦?现在就更是了。” “现在就更是了?”胡涟望狐疑地看一眼李永生。 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十二亲王上书,你以为只有三湘郡有问题吗?” 对于下面的郡州来说,获得消息是很慢的,很多人也不关心政治,他的话,顿时让三名修生目瞪口呆。 好在中土国对言论的管理,是比较松的,起码是不会有意制造消息断层,尤其是对已经发生的轰动事件,很少刻意去封锁,更不会去查水表。 倒是王志云对这话,没有什么反应,显然他也是知情者。 秦天祝最早反应了过来,“哪十二个亲王?” “我哪儿会记得那么多?”李永生听得就笑,“我只知道,荆王是第一个。” “我呸!不要脸!”胡涟望直接开口骂上了。 “还有一个事实,可能你们更不愿意听到,”王志云猛地发现,与其跟李永生对话,倒不如忽悠一下这几个热血的本修生。 于是他轻叹一口气,皱着眉头发话,“因为博本郡的战马,是管理不善造成的,所以补充的话,可能还会排在庐陵郡和巴蜀郡之后。” 握草,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我说,你堂堂的郡军役使,这么忽悠年轻人,真的好吗? “军役使这话,是什么意思?”果不其然,胡涟望愣头愣脑地发问了。 王军役使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回答,“也就是说,庐陵郡和巴蜀郡,原本就比咱们战马多,然后还会比咱更早得到补充。” 那又怎么样呢?胡涟望想一想之后,眼睛猛地瞪大,骇然发话,“然后这几个跟三湘毗邻的郡,数咱们博灵郡的战斗力弱了?会成为首先被攻击的目标?” 对的,就要你这个表现!王军役使叹口气,“这个,战马只是一方面的因素,但是毫无疑问,在这个上面失分的话,博灵郡的危险系数会增大。” 不等胡涟望再说话,肖仙侯开口了,“也就是说,如果咱们郡战马足够多的话,能威慑对方,甚至可以逼着荆王改变策略?改变进攻方向?” 李永生苦恼地一拍额头,我去,小鲜肉你以前没这么聪明吧? 王志云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正是如此。” 其实他恨不得笑出声,不愧是国朝培养出的本修生,果然是心怀天下,还能举一反三。 “永生,能帮就帮一把吧,”肖仙侯侧过头来看李永生,“虽然以邻为壑这种想法不好,但咱都是博灵人,武备也被连鹰糟蹋得差不多了,给王军役使一个整顿的契机。” 刚才他插不上嘴,现在知道,如果博灵郡能弄来大批战马,可能逼得荆王向另外两郡出兵,他就不能不说话了。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他一眼,然后又看向王志云,冷冷地发话,“你很得意是吧?” 握草!王军役使好悬拉下脸来,这话实在太过分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算了,这厮越是失态,我就越该高兴才对!他微微摇头,“你说的这话,我不懂。” “忽悠我的同窗,为你的事情挤兑我,你玩得很溜嘛,怎么会不懂呢?”李永生铁青着脸发话,“堂堂军役使,你能不能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我就不明白,我怎么没把心思用到正道上,”王志云终于忍不住了。 他狠狠一拍桌子,大声发话,“你的同窗尚且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都已经司修了,反倒不懂这个,你不惭愧吗?” “问题是,特么的我不负责战马调拨!”李永生也一拍桌子,用比他还大的嗓门发话,“你找到我来,要干什么?你要借用我的关系,我特么的还要搭上人情。” “不是笑话你,劳资的人情,比你的人情贵得多!” “永生,你别生气,”这时候敢出声发话的,也就只有小鲜肉了,“王军役使也是为了咱博灵郡,你说话客气点……其实你也该出力的。” “我可以出力啊,但是某些人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就想让我四下奔走,搭自己的人情,”李永生又是重重地一拍桌子,“半点付出都没有……我呸,你算什么玩意儿?好大的脸!” 王志云被骂得脸色铁青,差一点就要暴走了,一个比他儿子年纪还小的年轻人,居然敢如此羞辱他,他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总算还好,他是在军役部坐了多年冷板凳,因为跟几大势力都无关,这次才空降到博灵郡,所以涵养比一般人要高很多。 听到最后,他才意识到,合着对方痛恨的,是自己没有上供,靠着嘴巴就想说服对方,他忍不住冷笑一声,“造福乡里是为人的本分,原来在你眼里,这些都是要有代价的。” “你放屁!”李永生冷哼一声,“你去求宁致远,你能靠嘴巴说服他?你却指望说服我,这不是我贪婪,而是对我的不尊重……你都不尊重我了,我何必尊重你?” 王志云顿时语塞,他是能听进去话的人,仔细想一想,对方说得也确实没错,他来找李永生,除了准备了一颗复颜丸,再没准备别的东西——你身为博灵人,就该为家乡做贡献。 他的想法也没错,却没考虑到一点,人家也要付出代价的,人情债是很难还的。(。) 第四百七十章顺水人情 其实从根本上讲,王志云虽然对李永生已经很恭敬了,但是他的态度,并不是诚惶诚恐,面对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他应该有更充足的准备才对。 换句话说,李永生能起到宁致远的作用,但是王军役使对上宁致远,要付出的就太多了,人家还未必会搭理他——李永生肯搭理他,已经是看在博灵郡父老的面子上了。 王志云想到这里,叹一口气,“好吧,你打算要多少活动经费,先拿百两黄金,够吗?” 其实这话里,还是带着刺——你不就是想要钱吗? 可李永生在意的,还真不是金钱,他是心气儿不顺,于是冷笑一声,“我真的不差钱!我给你百两黄金,你别再来烦我了,行吗?” “永生,”胡涟望看不过眼了,“你这是啥话呢?咱都是博灵人,我以老大的名义跟你说……能帮,你就帮一下。”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他一眼,年轻人就是好忽悠啊。 不过既然老大发话了,他就要卖这个面子,于是没好气地看一眼王志云,“便宜你了!” “既然我老大说话,我就提一个条件……胡老大和肖老二,马上要冲阶制修了,通过的可能性不大,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这个……”王志云想一想,试探着发话,“军役房倒是有几个气运室,多待几天,晋阶制修没有问题,这个可以吗?” 郡军役房掌管一郡的军人,当然要有气运室,帮助筑基制修的气运室,是最多的——没有筑基的军人,战斗力要差很多。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这气运室虽然多,但是管理绝对严格,军器私用,那是掉脑袋的罪名,社会上那么多私家小气运室,使用起来,比这里安全得多。 借用小气运室要花不少钱,但是借用军方气运室,那真不是花钱能摆平的,有点能力的,宁愿花钱在外面筑基,也不会去找军方气运室——为这点钱搭进去天大的人情,不值得。 可是对军方来说,这种人情,有时候又是很廉价的,郡军役使徇私放几个人进气运室,那算多大事? 厨子做了一道不错的菜,我吃得很舒服,让你儿子进气运室筑一下基,嗯。 注意出去别乱说,这就行了。 王志云也觉得,李永生提的条件太简单了——对他来说,这就不是个事儿啊。 所以他才小心翼翼地发问,生恐猜错了对方的意思。 在外面借用气运室,帮两个非制修筑基,也不过千把块银元,十来两黄金的事。 而他可是打算拿出百两黄金,让对方在京城公关——这还是前期费用。 这李永生,总不可能傻到这种程度吧? 可是李永生微微一笑,“不用筑基,我的同窗,肯定是要在博本院筑基的,就借用你的气运室,冲刷一下气运,保证筑基,有问题吗?” “啊?”王志云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之后,才如梦方醒地点点头,“当然没有问题,那个……我还需要做点什么?” 军队上的筑基,其实远没有本修院苛刻,有关系的话,在气运室待上十来天,猪都能筑基,社会上的小气运室也是如此,钱给够了,气运随便刷。 所以本修院出来的制修,含金量才是最高的——好吧,或者不该叫含金量,应该叫潜力值。 王军役使当然知道,这点条件,简直跟没有条件差不了多少——都不需要筑基! “这就够了!”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很不屑地一笑,“我要的只是尊重,再说一遍……我不差钱。” “好吧,”王军役使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服软了,人家不但人脉广博,而且有钱任性,他还能说什么呢? 果然是可以媲美老帅之子一般的存在啊,他心里暗暗感叹,“战马的事,就拜托阁下了。” “我不敢打包票,”李永生淡淡地发话,“顺天府我有点关系,但是你的问题,卡在哪里了,我并不知情,现在你说一说吧。” “好的,”王志云大喜过望,终于可以谈实质性的问题了,下意识地,他扫一眼四周,想将无关人等请出去…… 不过下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恐怕某些无关人等在场,他的话,才能更有市场, 于是他轻咳一声,“这个事跟连鹰的案子,是相互关联的,部里的意思是,先追出连鹰私卖战马的银钱,然后将钱补充到军需司,再由军需司调拨战马……” 战马从连鹰手上消失,肯定得有个去向,撇开一些特殊去向不提,大部分的战马,肯定还是私下里卖掉了,然后再巧立名目报损失,账就做平了。 “不过这存在一个问题,连鹰的案子,不止是涉及军方,也涉及了民事方面,法院那边还要过问,追出来的钱该如何处理,这也是个问题,想必你也知道,法院的人做事,是非常拖拉的,而且未必会倾向于军方……” “好了好了,”李永生不耐烦地打断他,然后很不客气地发话,“废话少说,说重点。” 他不想听这狗屁倒灶的事情,主要是他看军役房的人不顺眼,所以就没什么兴趣这厮絮叨,如若不然,他还真可以通过此事,多了解一下这个位面的世情。 王志云的嘴角又抽动一下,这种口气他很熟悉,很多时候,他对自己的下属就是这个态度,想不到今天自己也体会了一下。 以后要对下属客气点,这口气真的让人不舒服!他暗暗告诫自己,同时马上改变解释的方式,“好吧,重点在于……李清明部长已经答允了为博灵军役房添置三千匹战马,但是军需司钱不多,博灵这边又算坑了军需司,他们心里有气,所以优先给别的郡拨付马匹。”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你是让我去找李清明吗?” “找李部长当然好了,”王军役使忙不迭地点头,他知道李永生跟李清明走得也算近,“不过李部长手头也吃紧,我的意思是,最好能在御马监想一想办法。” 现在中土国一片混乱,军役部目前还在清洗坎帅和兑帅的势力,十二亲王也不稳了,外面又有新月国和伊万国搞风搞雨。 这种情况下,李清明这个军役部长的位子,坐得实在头疼,他需要大把的钱来做事,来稳定局面,而他并不能得到太多的钱。 更别说,军役部从来都是钱不够花,以前的欠账还不少呢。 所以,他虽然同意拨付三千匹战马给博灵——这里可能成为抵御荆王的前线,但那也只是同意而已,同时军需司也缺钱,而且他们对私卖战马的博灵军役房,印象是非常差的。 王志云对于李清明的心态,把握得比较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部长就算答应优先供应博灵郡,军需司的人也会歪嘴——凭啥先给那个破地方? 当然,李清明若是一意孤行,军需司不能挡,可是李部长凭啥要一意孤行?没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做为部长,没钱了还这么吊,真当军役部是你自己家的? 说白了,军方的各种势力太复杂了,虽然两个老帅下狱了,还有三个老帅活着呢,那俩老帅的手尾也没收拾干净,李清明不过刚刚履新,又遇到这种关键时候,哪敢随便颐指气使? 王军役使提的建议还是不错的,军役部这边太乱了——关键是没钱闹的,还不如直接从御马监下手,更方便一点。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也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这小小的研修生,会如此嚣张,这厮是既能跟李部长说上话,也能跟宁御马打招呼啊。 被这样的人接连训斥,倒也……劳资忍了! “早这样多好?说话说重点嘛,”李永生看他一眼,想一想之后又发话,“为何要找御马监?想拖延费用的话,我也不好开口。” 军需司的钱紧张,给御马监付款肯定就不利索,可御马监是天家产业,虽然主要目的是控制战略资源,但是天家的钱,哪里是那么好欠的? “钱只是一方面,”王志云很无奈地回答,“关键是现在御马监放战马放得很少,能多放出一万匹战马,咱博灵郡要上三千匹,军需司肯定要给这个面子。” “御马监放战马放得很少?”李永生的眉头一皱,都这种时候了,宁致远搞什么鬼? “还不是陈布达闹的?”王志云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句,今天晚上,他真的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现在直呼前部长的名字,也是小儿科了。 “陈布达跟宁致远叫劲儿,结果宁御马这边……出了马瘟。” 李永生无语凝噎,好半天之后才叹口气,“这货也真是能玩火啊。” 有意思的是,王志云居然听出来,“这货”是指的宁致远,而不是陈布达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苦笑着发话,“宁御马目前在主推自行车,据说那个东西,比战马好伺候。” 李永生撇一撇嘴,我倒是忘了,自行车已经被宁致远抓在了手里,虽然是通过御用监管理下的军械局制造的,但是这个项目,却是归御马监管的。 (马上下旬了,谁又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四百七十一章推人及己 自行车有自行车的好处,但也有赶不上战马的地方。 在博灵和三湘这种水网纵横的地方,战马的作用,要受到一些限制。 倒是自行车遇到水网,比较有优势,扛起来就能走。 在西北和东北,才是战马驰骋的主战场,那里水网不多。 但是同时,博灵和三湘还有不少山地——水网纵横的地方是平原,山地上,自行车毫无用武之地,这些地方只能指望战马。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出声发问,“博灵需要自行车吗?” “军需司肯给,咱们就肯要,”王志云很无耻地回答,然后又加一个注解,“自行车虽然好侍弄,但是在战阵上的冲击力,却不如战马,先要战马为好,短期内就能提升战斗力。” 李永生是彻底地无语了,“好吧,先弄战马,我给宁致远写个条子,你着人去找他……先说好了,他不卖我面子的话,你的气运室,就算我白借了。” “怎么可能呢?”王志云干笑一声,“你可救过宁御马的命呢,他手里那么多马,一万匹算多大点事?” “事情不大,那你去要啊,”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跟宁致远的关系,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懂,”王志云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在嘀咕,不管关系简单不简单,你起码能跟宁致远有瓜葛,我想攀上那个门路,都不可能呢。 李永生看他不折腾了,终于将心思全部放在这件事上了,想了一想之后他发问,“负责战马发放的,是御马监的哪一位?” “是一个叫奥斯卡的小太监,”王志云马上就回答了出来,可见他琢磨此事,真的是用心了。 不过紧接着,他又表示,“那个人不好接触,我听说他好色,还送过他两个相公,可是……” 有些隐秘的话能说,但是某些超越底线的话,能不说还是不要说了。 太监也好色?李永生笑一笑,然后又问,“他不是整日里做天使,出行的吗?怎么会负责这一块呢?” 这李永生真厉害啊!王志云就算再不服气,这一刻,也不得不感叹此人的强大,随便说出个人名,人家张嘴就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得到这些消息,都下了不小的功夫, 他笑着回答,“奥公公全国四处跑,除了做宣旨的天使,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了解各地马场,并且对马匹分配,提出合理化建议。” 这倒也是,御马监往外放马,各地情况也要掌握一些。 这些数据,他们能从军需司、朝安局等相关机构得到一些,但是很显然,自己调查的话,能在马匹的发放上,拥有更多的话语权——这不但是对天家负责,也关系到自身的利益。 但是偏偏的,御马监都是一帮太监,无事不能随便出京,所以经常出京的天使奥斯卡,在这一点上,就很有发言权。 “这样的话,就好办了,”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跟此人也见过几次面,行事确实……独特,我再给他写个条子好了。” 慢着,我怎么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呢? 王志云闻言先是一喜,紧接着就怔了一下,然后,他期期艾艾地发话,“既然此人不好打交道,是不是……是不是您亲自去一趟,比较好一点?” 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李永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给宁致远写条子,应该是没问题,宁御马虽然是天家的红人,但是要操心的事儿太多,自己专门去一趟,人家都未必能抽出时间来相见。 大家都很忙,写个条子沟通一下,这无所谓,也不存在不恭敬的问题,更别说他还是宁致远的救命恩人,宁御马应当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但是奥斯卡可不同了,此人是下面负责办事的,他若只写个条子,没准那厮会心生不满,这就是传言中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而且,奥公公真的是心里做文章的主儿,行事也极为阴毒,想一想黄昊是怎么被这厮收拾掉的,就可以知道,此人心怀不满的话,会生出多少事来。 可以这么说,李永生若不是亲自去见奥斯卡,写这条子,倒还不如不写。 可是不打通奥斯卡的关节,直接走宁致远的门路,又有点目中无人,而且宁御马就算答应了,也要将事情安排下去,倒不如由下面报上来,宁公公批一下,就算完事。 想到这里,李永生忍不住自嘲地笑一笑,“刚才还觉得别人不够尊重我,现在自己也犯这毛病,严以律己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真不容易。” 王志云见他从善如流,并且能公然坦承错误,心里忍不住一惊,我去,这家伙的未来……还真的不得了啊。 他在京城的军役部厮混多年,见识过太多年轻俊杰了,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大多都是桀骜不驯,有个好出身的话,眼皮就抬到天上去了。 能低调隐忍的年轻人并不多,毕竟那里是军役部,强调脾气和血性。 而像李永生这样的年轻人,嚣张的时候敢公然骂郡军役使,这不算少见,可是同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能马上坦然承认并自责,这样的年轻人……一个都没有! 如此年纪轻轻,修为高、人脉广,这已经相当难得了,更难得的是,能勇于正视自己的错误!假以时日,这样的年轻人,必然会成为中土国的栋梁。 只是一瞬间,王军役使对此人的印象大变,不变也不行啊,这么可怕的家伙,还是少惹为妙。 所以他笑着发话,“我也就是这么个建议,是为了稳妥起见,冒昧了。” “你还真是冒昧了!”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要是不去招惹奥斯卡,我还可以当作不知情,直接忽略他也无妨,你偏偏招惹了他……我这还必须得跟你去一趟顺天府了!” “是是,是我冒昧了,”堂堂的郡军役使大人,也只有赔着笑脸点头的份儿,没办法,人家说得确实有道理——现在想绕过奥斯卡,都不合适了。 李永生见他一个劲儿地赔笑,也真的是生不起气来,于是点点头,“算了,等我忙完博本院的事儿,跟你走一趟京城。” “可是……”王志云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发话,“可是现在,实在是耽误不得了,去京里活动,要花时间,等马匹调拨,还是要花时间,最关键的是,骑兵成军依旧要花时间,谁知道,荆王能给咱们多长时间呢?” “永生,你还是尽快走一趟吧,”秦天祝见状,也出声相劝,“本修院你有什么事,尽管交待给我好了。” “博本院的事,我军役房也愿意出力,”王军役使马上表态了,“你若是担心小肖和小胡,那我拍胸脯保证,他们今年若是不能结业,我军役房负责赔偿黄金百两!”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军役房还是先出个章程,不得随意征用在读本修生服兵役吧。” 这尼玛也是连鹰干的好事!王军役使忍不住脸一红,但是他还要坚持底线,“这个章程不能随便出,出了就成规矩了,别的郡也没有这样的章程,咱真不能开这个头。” 李永生没好气地哼一声,“别的郡也没有在和平时期,强行征召本修生服兵役的例子!” “所以……连鹰完蛋了,”王志云犹豫一下,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坚持原则。 因为他已经判断出来了,李永生此人虽然很难说话,但是善于自省的人,本质上都是做事比较客观,通常也愿意讲道理,“这样吧,这次麻烦你帮忙,我给你们修院出任务书,行吗?” “咦,那不如出两个人的任务书,”秦天祝眼睛一亮,“永生,反正你也不差多带一个人。” 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一路可不会太平,你老老实实地在博灵郡呆着吧。” “小秦想去,那也没问题,”王军役使大包大揽,“无非是任务书上多写一个人,至于说路上的安全,咱们肯定坐飞舟去……交给我了。” “咦?”李永生忍不住看他一眼,心说这新来的军役使,跟连鹰简直是两个极端啊,不但放得下架子,还殚精竭虑地在做事。 纵然对军役房诸多诟病,他也不得不承认,王志云此人确实是个办事的,所以他也不再计较,“跟我同行的,还有两位道友,也可以上飞舟吗?” 王军役使顿时想到了门外,还有两个道姑坐在台阶上喝酒,他犹豫一下点点头,很干脆地回答,“没问题。” “这人做事还算靠谱啊,”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比李清明那货讲究多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木子,她可是亲眼见到李清明拆李永生的围墙的。 王志云闻言,又吓了一大跳,合着门外坐在地上的道姑,也见过李部长? 他干笑一声,硬着头皮发话,“不过,您二位若是能换便装,就更好了。” “没必要,”这次是杜晶晶发话了,“登记了敕牌就行,好像谁没坐过飞舟似的。”(。) 第四百七十二章效率求月票 道宫弟子不入红尘,很少有人坐过飞舟,但是事实上,他们是可以坐飞舟的,就像他们能坐长程马车一般,只不过很多时候,他们不愿意登记敕牌。 而且飞舟的资源,确实很宝贵,也很敏感,总得有郡里的大人物出面,才能协调成功。 若是有人仗着道宫身份强闯,那绝对不可能——不登记敕牌,不得上飞舟,若登记了敕牌,回头官府就把状告过去了:你道宫不给我们交待的话,我们就自己下手处理了。 杜晶晶本来就负责对外事务,她又是隐世家族出来的,对此再明白不过了。 听说有个道姑居然坐过飞舟,王志云又吓了一跳,心说李永生这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到了戌末时分,王军役使冒着雨走了,胡涟望和肖仙侯则是拉着李永生继续喝,说是一定要通宵,四个人喝到兴发,也跑到屋外台阶上坐下,一边喝酒一边听雨。 这时他俩是真的放开了,有王军役使一句话,今年结业简直是必然了,喝到九分醉的时候,胡涟望莫名其妙地叹口气,“可惜老三不在……” 老三就是宿舍四人里唯一不在此地的樊长平,此人是七幻本地人,跟宿舍的其他三人不怎么来往,入学时弄了一个衣柜,还挡住了大家的采光。 后来他也发现,自己被其他三人孤立了,有心化解一下这种情况,但也只是随便尝试了一下,并没有多少诚意。 胡涟望有点老好人,就感慨一下,但是肖仙侯听到这话,忍不住哼一声。 “那小子还托我帮他关说过补测的事,我说不太方便,那厮的脸上能刮下半斤霜来……都是同窗,做人那么势利和市侩,有意思吗?” “不在就不在呗,”李永生笑了起来,“各有因缘莫羡人,他的前途,也许好过咱们三个,这谁知道?” “他能好过我俩,都可以偷笑了,”肖仙侯冷笑一声,“至于说好过你,永生,你说句实在话……你自己相信吗?” “好了,差不多就该休息了,”李永生笑着发话,“没准明天你们就要去冲刷气运了,养好精神才好作战。” “少扯,没那么快,”肖仙侯摇摇头,“官府办事的效率,我比你清楚。” “这个王军役使可不一样,是个做事的人,”李永生摇摇头,正色发话,“而且他都是军役使了,军役房里,他就是效率,没准天一亮就来人了。” “那咱们更得喝了,”胡涟望狠狠一拍大腿,大声发话,“今天喝过,下一次喝,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事实证明,李永生猜得还真没错,第二天辰正时分,就有两名小校来到了小院门口,还带了一辆马车,说要接走胡涟望和肖仙侯。 天可怜见,这俩是一个时辰之前才睡下的,肖仙侯睡得极死,呼噜打得山响,胡涟望警醒一些,终于强忍着不适爬了起来,“你二位稍等,我现在去叫他……不好意思,喝得太晚了。” “没事,接着睡吧,”两个小校特别热情,“我们只是按时来了,你们该休息还是休息。” “这怎么可以呢?”胡涟望觉得,自己得摆正态度,“不能让您两位等我们……” “当然可以,”小校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你俩是去冲刷气运的,休息好了,效果才能好,现在这个状态不合适……还是接着睡吧。” 胡涟望觉得,对方的话说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反对,本质上,他是个相当老实的人,“那我就睡一会儿,没吃早饭吧?我给你们叫餐……想吃点什么?” “我们吃过了,军队里吃饭早,”两名小校坚决不肯接受,开什么玩笑,军役使大人特意交代的,招呼好这两位,还有……不要随便进房间。 两名小校硬是在房檐下,站到了午初时分,肖仙侯起来,才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然后,他俩就坐着军役房的马车离开了。 到了军役房,房务室室长亲自接待,发现他俩状态不怎么样,又安排他们睡了一个时辰,才将人领到了气运室。 这是个小气运室,容纳五人的,室长表示,这里就你俩使用了,没关系,敞开用,“不过千万记得一点啊,觉得要冲阶成功了,千万出来……别在这儿冲阶。” 他出去了,胡涟望和肖仙侯却也没着急冲刷气运,“老二,你说这老四……不要黄金要冲刷气运,这不是给咱们压力吗?” “老四的眼界,根本不是咱们能比的了,”小鲜肉笑一笑,“人家照顾咱们,是念着这份人情……百两黄金在老四眼里,那算个屁啊。” “不能吧,”胡涟望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家三十多口人,这百两黄金,够我们舒舒服服用五十年,你说……我该不该今年就结业呢?” 合着他在考虑,今年不结业的话,军役房没准能赔他一百两黄金。 没办法,人穷就是这样,提前一年结业,这辈子也不可能多挣一百两黄金啊。 “你要这么丢人,咱兄弟都没得做了,”肖仙侯哼一声,“你不要面子无所谓,得给老四绷起场面来吧?” “我就是那么一说嘛,”胡涟望轻声嘀咕一句。 结果他俩在气运室一坐,就是四天,到了早中晚的时候,还能出来吃饭,跟博本院的气运室相比,这舒爽……简直了! 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肖仙侯有感觉了,然后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武学底子,本来就比胡涟望扎实,虽然只是肖教化长的私生子,但还是听说过不少东西,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离开了。 他有信心在博本院的气运室里,两天之内晋阶制修。 事实上,他非常清楚,在这两个气运室里,他冲刷气运的时间加起来,是非常恐怖的——如果没有来军营的气运室,他甚至有可能在四年级都晋阶不了制修。 当然,五年的话,那肯定可以。 跟他相比,胡涟望就要更差一点,他是在第五天的凌晨,冲出气运室的,一边跑还一边喊,“老二,老二,不好了,我控制不住气息了……这尼玛晋阶不成,会不会反噬啊?” 他的见识少,对晋阶的了解不够多,总想攒足了资本,好一鼓作气。 但是当他发现,停都停不下来的时候,就着急了,直接冲了出来。 别说,肖仙侯还真的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情况,他一猫腰,从地上捡一块砖头,狠狠一砖,直接将胡涟望砸倒在地,“昏迷一下就好了。” 胡涟望是两个时辰之后醒来的,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在博本院旁边客栈的小院里了。 他调整一下眼睛的焦距,然后看到了肖仙侯,“尼玛……你打我?” “后天就冲制修了,”小鲜肉干咳一声,“永生已经走了三天了。” 听到“永生”两字,胡涟望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然后一摸脑袋,轻声嘀咕一句,“尼玛,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吗?” 两天之后,本届修生开始冲刷气运结业,胡涟望是第一波进入气运室的,他只用了十四个时辰,就冲阶成功。 同班的修生,对他的修为,其实相当清楚,见他脑袋上缠着绷带,都这么快晋阶成功,就有人忍不住嘟囔一句,“今年教化房没奖励了啊,这厮怎么也会在外面冲刷气运呢?” 旁边有外班的修生低声驳斥一句,“人家有钱,不行啊?” “他家还真没多少钱,”同班的修生,还是很知道胡涟望底细的,一脸的不解,“这家伙真是……算了,总算是有点机缘。” 胡涟望心里却清楚得很,这哪是一点机缘的问题?若没有那四天多的气运冲刷,他起码也要多待一年……甚至两年。 第一波出了这么一个怪事,第二波依旧有怪事,肖仙侯竟然用了九个时辰,也冲阶成功,这消息在诸多修生里,传得沸沸扬扬——今年咋土豪这么多呢? 最不开心的,当属樊长平了,他也是第二拨冲阶的,结果失败了,当他走出气运室,听说肖仙侯也冲阶成功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宿舍一共四个人,比不上李永生,他认了,那就是个变态,但是……他没道理输给胡老大和肖老二啊。 那两位的状态,他再清楚不过了,十来天之前,他俩还哀嚎说,这次铁定过不了啦,哪曾想李永生回来之后,这俩消失了七八天,再回来的时候,胡老大的脑袋上还有绷带。 樊长平还以为,他俩是彻底放弃今年结业了呢。 然而他没想到,这俩居然奇快地冲阶成功了。 当然,这么冲阶成功,肯定是有过气运冲刷,结合这俩人前一阵的表现,樊长平马上就确定:变化的发生,就是在那俩消失的七八天里。 想到这一点,他心里越发地不平衡了,看到胡涟望和肖仙侯还坐在气运室外,等待第三拨的同窗冲刷气运,他真的气儿不打一处来。 他走上前,恶形恶相地发问,“你俩冲刷气运,是不是李永生安排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七十三章区别对待 面对樊长平的发问,胡涟望点点头,很实在地回答,“是啊。” 这是他的机缘,他当然不怕说,而且他也想让大家知道,永生对同窗很厚道,“前两天,他帮我们找了一个气运室……我们进去感受了一下。” 只能说感受,不能说花了五天时间,胡老大再实在,也知道其中的关窍,一旦说前期就冲刷了五天气运,结果第二次才晋阶,他的未来绝对不会被大家看好。 然而,樊长平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发问,“为什么,只有你俩,舍友三个人,为什么没有我?” “永生回来的时候,你去看他了吗?”肖仙侯冷笑一声,“自己做得不好,怪永生不照顾你?我就奇怪了,人家凭什么就要帮你找气运室,他欠你的?” 他对老三的观感也不好,尤其是前不久他表示补测上不便帮忙,老三竟然觉得他绝情。 这天底下,除了你爹妈,没谁天生就该帮你做什么的! 然而,此刻的樊长平,哪里听得下这些话?他额头的青筋不住地乱蹦,大声发话,“我就知道,那货想要我难堪,我呸,什么博本院第一人?我看就是狗屁!” “这厮魔怔了,”胡老大无奈地苦笑一声,然后向四周拱一拱手,“对不住大家,老三冲阶不成功,心理压力比较大……大家包涵一二。” 现在第三拨修生正准备进气运室呢,樊长平这么搞,会影响别人的情绪。 “狗屁!都是狗屁!”樊长平一摆手,情绪越发地激动了,“他就是想看我丢脸,李永生这个小人,他就是针对我来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永生针对你?”肖仙侯也火了,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大声发话,“永生帮咱们,那是人情,不帮是本分,凭你这德性,就算他想帮你,我也会拦着他!” “都给我闭嘴!”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厉喝,紧接着,一个粗壮的身影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武修总教谕谷随风,“马上要冲刷气运了,谁敢捣乱,我取消他结业资格!” 说完之后,他阴森森地看一眼樊长平,“李永生针对你?你还真看得起自己……特么的现在我都没有被他针对的资格,人家领任务,都是郡军役房的指定任务,你算老几?” 樊长平张口结舌半天,却不敢再说什么,最终身子一矮,蹲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把他弄走,”谷总谕皱着眉头,吩咐一下身边的教谕,然后又看向胡涟望和肖仙侯,微微一笑,“你俩小子运气不错啊。” 樊长平被两个教谕拖着离开了。 肖仙侯微微一笑,“舍友嘛,关系一直都不错……不知道他去京城,事情办得顺利不?” 李永生去顺天府,事情办得……不是特别顺利。 飞舟是很快地到达了,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奥斯卡……竟然不在京城,这厮又去当天使了。 李永生带着王志云,去求见御马监司监宁致远。 宁公公很给李永生面子,听说他求见,直接将其他人推后,提前接见了他。 对于博灵郡军役使,宁御马并不是很给面子,只是淡淡地发话,“我知道你,张剃头的女婿,你父亲是乾帅亲卫,要懂得珍惜机会。” 乾帅是八大帅里第一帅,可惜死得早,卫国战争里身先士卒,留下暗伤无数,战争胜利后,不到十年就死了。 因为是第一帅,先皇大清洗的时候,乾帅的人马也遭清洗了,所幸的是他死得早,他这一系人马,只是被打散,不成气候了。 张剃头是乾帅的爱将,位列十大将,手上杀戮极重,人送外号“剃头”,不过也是死得早,又是小家族出身,名气虽然不小,影响力却是一般。 王志云在军役部蹉跎至今,受到别人的打压,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说完之后,宁致远就不理他了,反而是跟李永生聊起荆王派人劫掠修生的事。 此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绝对瞒不过朝廷的耳目,别的不说,当时当事的修生就很多,不可能封锁得住消息。 可以感觉得到,宁致远对荆王有勾连胡畏族倾向的消息,异常重视。 当然,这应该是来自于天家的重视,十二亲王上书已经够乱了,再加上勾连胡畏族甚至新月国,谁受得了? 李永生也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解释一二,捉拿阴六的事情,他一笔带过,重点说的是,依莲娜所在的部落,是胡畏族五大部落之一。 依莲娜的父亲,原本是不被看好的,不过前一阵部落首选继承者在爬山时遭遇雪崩,意外地死了,生命垂危的酋长听到这消息,直接挂了。 事实上,她的父亲在那时,都不是有力的竞争者,只不过第二顺位继承人,在当地官府当差,族人们才选他出来。 宁致远听得很细,迟迟不肯说话,最后才叹口气,“你觉得此女……对朝廷的认同程度如何?” 李永生想了一想,才回答,“认同程度的话,我觉得一般吧,她的心思,在改善族人的生活条件上,所以她去了育种基地。” 其实他想说的是,依莲娜的态度,未必就是她老爸的态度,要知道她的姐姐莎古丽,可是非常亲近新月国,并且鄙视国族的。 不过这些话,他也没必要说,朝中重臣云集,不可能连这点因果都看不出来,他是来求人的,就不要自作主张,好为人师了。 宁致远最后一个问题是,“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还是博灵郡的战马一事,忘宁公公帮忙关注一下,”李永生拱一拱手,想了一下,终于还是又补充了一句,“依莲娜的姐姐莎古丽,曾经在幽州艺术修院学习,朝安局似乎有备案。” 你小子总算说出这句了!宁致远暗暗地长出一口气。 事实上,天家不但怀疑荆王跟胡畏族勾结,他怀疑任何一个亲王——此前他没有这样的怀疑,因为这实在是太扯了,赵家人跟新月国,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但是听到三湘的密报之后,少年天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就算做得再差,你们也不该去勾搭这样的外敌啊,将来真的有脸见列祖列宗吗? 这个金銮殿的宝座,就值得你们这么丧心病狂吗? 得了这重重一击之后,天家的心态急转直下,原本他是不相信这种事,现在正好相反,他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亲王的节操。 三湘的事情,宁致远知道得也不少,他要李永生细细地说,一来是想多知道点细节,二来就是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英王有没有勾结外虏的征兆。 依莲娜可是荆王派出化修来掳掠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的相关信息,被查了一个底儿掉,而且莎古丽可是曾经涉嫌顿河水库投毒案的,根本就是一查一个准。 宁致远偏偏不说莎古丽三个字,就是想看李永生会不会做出提醒——要知道莎古丽对国族的友善程度,远远不及她的妹妹。 不做出提醒,这就证明英王可能有别的想法——就算做出提醒,也不代表英王就没想法。 而且李永生也未必能代表了英王,就像依莲娜和莎古丽,都代表不了她们的父亲。 然而不管怎么说,李永生这个态度总是善意的,天家听说之后,肯定也会心情好一点。 宁致远是以天家的心情,为自己心情的。 想着这个消息能令天家开心片刻,他微微颔首,“好了,这个我知道了,战马是吧?五天之后奥斯卡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要他报上来,我就给你批了。” 不得不说,随着权力的稳固,宁致远行事,也越来越有章法了,现在居然知道强调流程了。 告辞的时候,王志云摸出一个大红封,恭敬地递过去。 殊不料宁致远眼睛一瞪,冷哼一声,“拿走,我给你办事,是看永生的面子,没他的面子,你连我的门儿都进不来……你若是敢留下这个,这事儿我不管了!” 王军役使犹豫一下,期期艾艾地发话,“一点小心意,京城里一个小院子。” 宁致远一摆手,“好好报效天家,维护黎庶,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王志云只能乖乖地退了出去。 离开御马监之后,他忍不住感叹一句,“总听人说,宁公公只是弄臣,哪知也是一副忠肝义胆,可见传言真的不能轻信。” 李永生看他一眼,心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谁能不懂?宁致远不过是不算糊涂罢了,不过……这年头能守得住本心,得意不忘形的人,似乎也不多啊。 十二亲王都因为这样那样原因,搞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算了,想这些也没啥用,他叮嘱一句,“宁公公好说话,那奥斯卡你可要小心。” “没问题,”王志云亲眼见到李永生跟宁致远的交情,是彻底心服口服,不过下一刻,他又紧张了起来,“一个小院子,不知道能不能打动奥斯卡。” “哪里有什么小院子,”李永生哼一声,“就是百两黄金。”(。) 第四百七十四章横生枝节 “百两黄金……够吗?”王军役使有点患得患失,那个小院子,价值三百两黄金左右,他有点担心,百两黄金买不动奥斯卡——这位可是出名的不好招惹啊。 “不够也就是这么多了,”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凭他,也配比宁御马收得多?” 宁致远明明没有收啊,王志云才待这么说,下一刻,他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苦笑一声,“刚才我又多嘴了。” 他确实多嘴了,宁致远不收红包,他还要报出礼物,那么,他若也给奥斯卡一个小院子,万一宁致远知道了,会怎么想? 这是你对我不恭敬啊,不收你的红包,是我的事,你凭什么对下面人,跟我这个司监一样的待遇呢? 念及此处,王志云真的是惭愧无比,李永生都能想到的事,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想不到,“没送惯礼,当时有点紧张,真的……很抱歉。” “无所谓,”李永生轻描淡写地一摆手,这王军役使做事真有点愣头愣脑,但是对他而言,没送惯礼,真不是什么大过错,甚至他本人都比较欣赏这种人。 “重视奥斯卡是应该的,但他最终也不过御马监里办事的,心意到了就行了。” 王志云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是越发地佩服李永生,不但人情达练,气量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亏得他一直以为,李永生肚量很小呢。 反正搁给王军役使自己,下面人若是犯了这样的错误,他起码要训斥两句。 既然宁致远说了,奥斯卡五天之后回来,两人暂时就没什么事情了,王志云就邀请李永生去家里小住。 他以前虽然是闲职,但是级别在那里,也有军队上分配的住房,还是半卖半送的那种。 “我在京城也有房子,”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而且我身边还有道宫的人。” 王志云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亲自将李永生送到细柳巷,约好了碰面的时间,才转身离开。 李永生又见到了吴小女,此时的吴妈妈,已经不复当初潦倒的样子,穿着打扮不能说是华贵,但基本上都是新的,她甚至戴了两个小小的金耳环。 她对此感触颇深,“打小就穿的耳朵眼,终于可以戴上耳环了。” 五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李永生和王志云终于等到了奥斯卡。 奥公公见到他俩,相当地热情,脸上一直在笑,他表示说,这事宁翁已经跟我说过了,不就是一万匹战马吗?指定给博灵郡三千匹,小事儿一桩,交给我好了。 在王志云奉上一百两黄金之后,奥斯卡更加地热情了,我觉得博灵郡的战马缺口有点大,三千匹未必够……这一万匹战马里,给你们五千匹好了。 王志云在离开御马监之后,脑子都有点晕乎,这事儿……就这么谈成了? 他可是亲身感受过奥斯卡的傲慢,人家根本就不跟他谈——我多少事儿呢,你缺战马,跟军需司要好了,找我御马监,这不是有病吗? 而且,奉上百两黄金,就多得了两千匹战马,要知道,一匹战马也得一两多黄金,这买卖可是赚大了。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非常不好打交道的奥斯卡? 还是人家李永生面子大啊,王军役使郑重其事地发话,“永生,多谢了!” “谢什么,我也是为家乡父老出力,”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事情我已经办完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就要回博灵郡了。” “最近朝议英王镇东北呢,”王志云笑着发话,“不想关心一下?” 这关我什么事?李永生下意识地想这么说,但是想一想赵欣欣,最终还是点点头,“民意沸腾,我倒是很好奇,衮衮诸公如何抵挡。” 他在京城这几天,早就体会到收音机的威力了,尤其是目前传得正凶的东北战事。 昨天被伤了几个边民,今天又被抢去多少财富,甚至还有村民失踪,据分析,可能是被饥饿的伊万人掳走吃掉了…… 民间早就沸腾成一片了,最强烈的呼声,就是请李清明重返东北,对伊万国以牙还牙。 更有甚者表示,这次不但要俘虏王弟,还要掳几个公主回来,供大家XXOO…… 李部长特地通过政务院的电台表示,东北的摩擦,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要朝廷许可,他愿意拖着未痊愈的病躯,将伊万国人赶出国门! 不得不说,老百姓太好哄了,一听说他尚未痊愈,就说不行换个人也可以,一定要将伊万国的势头打下去。 还有人则是不满意李清明的软弱,赶出国门,那算什么惩罚?必须得打回去才算报仇啊。 但是他们也不能指责李部长什么,打出国门这种事,真不是小小的军役部长能做主的。 谁能做主?内阁才能做主,拍板则得是天家。 不过好像似乎大约也许……亲王出手的话,可以先造成既成事实? 李永生打算好好看一看,中土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舆论煽动,能起到什么效果。 所以他在回细柳巷的路上,索性买了一台收音机,也省得吴小女总去蹭别人的收音机听——吴妈妈是很爱听戏的。 收音机一拿回细柳巷,就在周围造成了些轰动,京城的收音机,民间的保有量已经很高了,但是目前的细柳巷,工程还在继续。 虽然有些人家入住了,也有收音机,但那是外来人,不是本地土著,吴小女在此地定居五十年,熟人太多了,直接将收音机放在楼道口播放。 来听收音机的,除了老街坊邻居,还有不少施工人员,基本保持在百人以上。 只有夜深之后,人才会少一点,不过也有七八个老头老太太,专门过来听戏。 买来收音机之后的第三天,李永生通过它,得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的消息:襄王有意带自己的亲卫以及招募的民壮,去东北给伊万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货……真的不是一般的能作死啊,这是哪个广播电台发的消息? 播报这一则消息的,还正是政务院的广播电台。 李永生似乎能看到少年天子气急败坏的样子:你带着亲卫和“民壮”去东北,路过京城的时候,随便折腾一下,谁受得了啊? 然而,政务院虽然是内阁的执行机构,可是太皇太妃的影响力,也能辐射到这里,出点幺蛾子,那也是在所难免了。 第二天,最新的消息传来,海岱今年春旱,引发蝗灾,农院希望有关机构能认真对待,须知民以食为天。 想来这就是天家的反击了,反正李永生前一阵也曾经在海岱的摩天岭待过,没听说过有什么严重的旱灾。 其后又有消息说,朝廷打算派出使团,跟伊万国友好协商边境事宜,甚至可以考虑将公主嫁过去——这尼玛能在广播电台里说吗?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 李永生听广播,听得也挺开心,因为吴妈妈听的娱乐节目多一些,他又买了一台收音机,专门听政治方面的消息。 他不会认为,那些消息都是真的,但是这些宣传手法,对于他体察世情,还是很有好处的。 不知不觉,他又在京城待了十天,英王镇边的消息,还没下来。 这一天,他呆在玄天观外的一棵树下,正津津有味地听着收音机,远处驰来几匹骏马,马上有人高喊,“永生……永生你在哪儿?” 李永生的眼睛微微一眯,待看清楚打头的人,蹭地站起了身子,然后摆一摆手,“汤师姑,我在这儿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孔舒婕的同窗,其时天上正下着细碎的小雨,李永生身在树下,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但是在马上的汤师姑,粉色衣衫已经微湿了。 汤师姑打马跑了过来,“你小子真会躲啊,我问你,九九归元针法……你会不会?” “你是说……九凤九鸣吗?”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扬,开什么玩笑,九九归元针法,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位面。 “具体我也不知道,”汤师姑苦笑一声,“有个推不过去的人情,阴大师说,需要九九归元针法,还说只有你可能掌握了。” “阴九天说的?”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阴九天的实力,他是知道的,想必不会弄混九凤九鸣和九九归元,“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汤师姑才待发话,又听得一连串马蹄声响起,远处又有人高喊,“永生,永生……你在哪儿?大事不好了。” 李永生对这个声音,是再熟悉不过了,于是长啸一声站起身,“这里!” 四匹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飞扬的马蹄,抛起了一团团的泥土,四名骑士瞬间就飞奔了过来。 当先一人跳下马来,不是别人,正是博灵郡军役使王志云,“永生,出事了。” 汤师姑很不满意地看他一眼,“我说,咱们有个先来后到好不好?” 王军役使根本顾不得理她,就像没看到一样,“永生,军役部只给博灵郡一千匹!”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他,“我说,这种事你也找我……咱俩谁是郡军役使?”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七十五章出尔反尔 汤师姑本来是满腔的不爽,猛地听说,这冒雨赶来的居然是一郡的军役使,顿时没话了。 她是在法院做事的,算是三院六部中人,要知道这是中枢机构,可不是下面的三司六房,位置不同,京官的身份也要高于同级的地方官。 然而地方有些机构,是京官也不能随便招惹的,尤其涉及到军队这种********机器。 王志云不但是高阶司修,还是郡军役使,汤师姑这小小的中阶司修,就真的不够看了。 所以她只能默默地后退两步。 王志云没兴趣计较她的冒犯——他也不敢计较,这位可是来找李永生的,谁知道人家是什么关系? 他冲着李永生苦笑,“这次还真得你帮忙了。” “你这郡军役使,当得太容易了吧?”李永生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拿了俸禄,你得做事……一个劲儿找我这小修生做什么?” “你当我没做事?”王军役使苦恼地一摊手,“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忙这个事,实在是没效果啊,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做了些什么呢?” “我都找到李部长的头上了,”王志云回答,“我还找人求坤帅了……没人给我做主。” “你找的人级别太高了,”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他,你这堂堂的郡军役使,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呢?“关键是,你得找军需司的人啊。” “军需司的司长不答应啊,”王志云苦恼地回答,“那厮说军需司对军马发放,早有安排,我若想改动,得李部长亲自下令,他是不敢做主。” 李永生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没说,是你要下来的这批军马?” “我说了啊,要了一万匹,给博灵郡拨五千匹,”王军役使是要多无奈有多无奈了,“御马监都出马情告知了……建议优先补充博灵郡。” 这种私下的约定,肯定不可能出现在公文里,御马监多拨付一万匹战马出来,最多也就是出个建议性的告知:我们认为博灵郡的军马太少了。 可是从管理的角度上讲,军需司没必要听御马监的,马匹是我们花真金白银买来的,该怎么用,我们比你们更清楚——要说起来,你们还欠我们很多马呢。 对王志云而言,五千匹军马里,有两千匹是意外之喜,军需司就算只给三千匹,他也认了——毕竟军需司做的计划里,就是博灵郡补充三千匹战马。 但是只给博灵郡一千匹战马,这就是他不能忍的了。 要是没有搭上李永生的线儿,一千匹战马,也能暂时缓解他的当务之急,可是已经搭上线儿了,还硬生生要了一万匹战马出来,奥斯卡更是明言该给他五千匹。 这时候再给他一千匹,那就是明显的欺负人了。 说到这里,他气愤不已,“我都提前跟黄永超打过招呼了,说我要了一万匹战马出来,他得给我拨五千匹,这厮硬是不认账了。” 黄永超就是军需司的司长,理论上讲,跟王志云是平级,不过军需司的权力极大,下面的军役房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李永生沉吟一下,“他跟你有个人恩怨?” “没有啊,”王军役使很无奈地回答,“他说了,再要两万匹,他给我凑够三千匹……这尼玛,真当御马监是我家开的?” 就算御马监是他家开的,遇到这种出尔反尔的家伙,他也不会再去帮着争取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个……你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王志云能不能了半天,终于开口,“能不能跟李部长说一声,其实博灵郡位置极为关键,莫说是三千匹战马,一万匹战马都不多。” 博灵郡的骑兵旅,其实是中土国腹地的常备军,用来剿灭盗匪、平息宗族冲突什么的,真要发生战事,这么大的博灵郡,一个骑兵旅根本不够用。 中土国自打卫国战争结束之后,蓬勃发展秩序井然,所以武备上有点松懈,骑兵旅战马都被卖掉,也没什么人知晓。 但是荆王一旦起事,博灵郡卡着三湘的北上要道,一个骑兵旅真的不够打。 王志云认为,军需司的计划做得就有问题,若是能改了计划,不但对将来有好处,现在争取战马,也要容易很多。 从流程上讲,这是必要的一环,否则就算李永生救过李清明,了不得也只能要三千匹战马。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话……你跟李部长说过没有?” “说过,”王志云颓然点点头,“不过李部长说,战马主要会用于边陲,战略重心不会变。” 边陲当然就是西北了,东北虽然也是边陲,但是不具备骑兵大军团作战的条件,有十来八万匹战马,就基本够用了。 王军役使心里也清楚,西北的新月国是大仇,而且那里甚至容得下数十万匹战马的大作战,也具备骑兵长途奔袭的条件。 跟这两处相比,博灵郡也不太好多争取战马。 “话多,”李永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唉,确实是话多,”王志云又叹口气,“我这是又做错了,对吧?” “你都求过李清明一遍了,让我怎么再开口?”李永生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我说王军役使,你做事不要总这么漏气好不好?” “我这不也是想着……尽量别麻烦你吗?”王军役使叫了起来,他承认对方说得有理,但他还真是有点不服气。 他甚至很委屈地表示,“李清明眼里只有外敌,国内的形势就很乐观吗?” “我不跟你说这个了,”李永生不想做无意义的辩论,“你确定我去跟李清明说一下,他就会改变战略重心?”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哪一个国家的军役部长,也不会这么逗逼。 王志云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犹豫一下,期期艾艾地回答,“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实在不行,要出来三千匹战马,他总不能一而再地拒绝吧?” 李永生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确定李清明说给三千匹,军需司就能拨出三千匹?其他的资深郡军役使,能量一定比你差?” 王志云愣在了那里,细密的雨丝,打湿了他的肩头,他甚至没有发现。 他其实很清楚,很多郡军役使,资格比李清明还老——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期,安抚这些老军役使,也是李部长的一项任务。 良久,他才长出一口气,“那该怎么办呢?” “找李清明,你纯粹是找错人了,”李永生呲牙一笑。 不过下一刻,他的眉头皱一皱,迟疑一下发话,“算了,还是先见一下李部长吧。” 看着他起身,走向不远处的马车,汤师姑着急了,“李永生,我还找你有事呢。” 李永生停下脚来,回头看一眼,“汤师姑,是您自家的事儿吗?” 汤师姑犹豫一下,网红脸上一阵纠结,最后还是摇摇头,“不过,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那抱歉,您只能稍等了,”李永生正色回答,“我们要办的事情,关系到很多人。” 汤师姑刚才在旁边,也听出个大概来,知道两人商谈的是军国大事,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声,“哎……” 李永生和王志云来到军役部,却发现李清明不在这里,至于他去哪儿了,军役部的人拒绝透露,李部长这种级别的官员,行程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听的? 尤其在眼下这种时候。 事实上,军役部的人对李永生非常警惕,眼神也非常不友好,可以确定,若不是有王军役使在场,没准他都会被强行留下来。 李永生无视了这些目光,直接对王志云发话,“走,跟我去李部长家。” 王志云的脸上,显出为难之色,“可是……李部长很反感在家里忙公务。” 那厮哪里会反感?只是你的级别不够!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不想跟我谈,他也得给个说法才行。”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了,王志云愣了一愣,赶忙追了上去,身后留下一圈愕然的目光。 过了一阵,才有人冷哼一声,“这厮是谁啊,敢这么说李部长,疯了吧?” “没准是谁家子弟,”有人有气无力地发话,“王志云又不傻,总不至于带来不着调的人。” 别看是小小顺天府,藏龙卧虎之辈太多了,哪怕是军役部这种军方重地,也有人敢撒野——其中肯定有白痴之类,但也真的有家世惊人的豪门子弟。 就在这时,一个初阶化修路过此地,他原本没在意这些同僚,但是“王志云”三个字传到他耳朵里,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王志云带什么人来了?” “原来是黄大司,”周围的军人笑着打个招呼,军需司是军役部一等一的大司,黄永超负责军需司,算是极为重要的实权人物。 所以大家很热情地说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黄司长听完之后,眉头微微皱一皱,若有所思地低声嘀咕一句,“这小子……又在玩什么花招?”(。) 第四百七十六章莫名的敌视 对李宅而言,李永生可是常客了,没谁不认识这个给自家老爷治病的修生,事实上,就算吴小女来了,李家人也得客客气气地接待——因为她被关押,李清明亲自打到了御林军统领门上。 门房非常热情,李清明的二儿子正好在家,主动迎了出来,还热情地要留饭。 李永生说不用了,我就是找李部长商量点事儿,他不在,那我回头再来。 李二公子很抱歉地表示,我是真不知道父亲的行踪,家里也没谁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你应该也清楚,不过只要能联系上父亲,我们一定会通知到他。 他甚至热情地跟王志云打个招呼,这不是王军役使吗?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一下不? 李二公子也在军中办事,目前是中阶司修,不过人家有那么个老爸,肯过问一下王军役使的事儿,那都是很给面子了。 现在就算打死王志云,他都不敢再随便说话了,已经被李永生嘲笑了两次,他实在不想再接受第三次了。 所以他笑着表示,这是永生个人有点想法,要跟李部长谈一谈,我就是跟着过来看看。 李二公子的智商也不欠费,一看就知道,这是王志文撺掇李永生找上门的,于是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客套几句之后,将人送出门口。 见他俩离开,他回到屋子里,想一想之后,联系了一下小九,如此这般地说一遍。 小九一直跟着李清明的,听说这两人上门,一时也有点纳闷,“王志文怎么可能认识李永生,而且还专门找上门来?” 下一刻,他反应了过来,“我去,李永生好像是博灵人,博本院的……我知道了,肯定是博灵军役房要马的事,回头我跟老头子说吧。” 离开李清明家,李永生和王志云都有点意兴索然,两人出了戒备区,见到汤师姑正呆在不远处焦急地左顾右盼。 她是法院的中阶司修,但是这里的戒备级别太高,不是她能进的,李永生也是有王军役使作保,又有御林军识得这厮,才勉强够资格进去。 见到两人出来,她着急地迎上前,“永生,这个……事情办得怎么样?” “行了汤师姑,你不用跟我客气,”李永生笑着回答,“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了,你那病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是……”汤师姑犹豫一下,看一眼王志云,期期艾艾地回答,“是我们副院长的一个亲戚,这个副院长以前帮过我。” 王军役使沉吟一下发话,“我们的事儿,也不急在一时,一起去看看好了……要我帮着找两个军医吗?我跟柳大师也有点交情。” 柳大师就是“南杨北柳”里的北柳,刘师姑的师傅,在顺天府里,唯一能跟阴九天并肩的医师。 “谢谢王军役使,还是永生先去看看吧,”汤师姑发话了,“据阴大师说,是需要比较好的针法,柳大师的手段比较极端,我……我不能把人治坏了。” 南杨北柳就是这点不好,爱用虎狼之药,倒是比较拿手治疑难杂症,但是同在顺天府,御医是阴九天,而不是柳云鹏。 汤师姑推不过人情,但是很显然,她可以治不好人,却不能把人治坏了。 从这一点上来讲,针灸的安全性,要高于汤药,汤药不对症,能把人治坏,而针灸就很少发生类似的情况——最多是治不好。 王志云也知道这说法,不过他的心里,依旧不能把李永生和神医划上等号——这个年轻人已经相当地不凡,甚至用妖孽来形容也不夸张。 他还有时间钻研医术,并且超越柳云鹏?真的令人不敢想像。 所以,他很有兴趣见识一下,“我跟着你们去看一看,不碍事吧?” 当然碍事了,汤师姑心里暗暗嘀咕一句,但是她也知道,这两位要办的是军国大事,暂时办不了,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具备条件了,她可不敢影响了人家。 所以她也只能带着两人,前往病患处。 有意思的是,这病患并不是在顺天府居住,而是在城北的一处山坡,那里有一个极大的庄园,据说是副院长夫人的陪嫁。 法院的副院长姓叶,是并州郡的大家族,他在城里有自己的住所,这城外的庄园,主要是供叶家子弟居住——这些年下来,有不少叶家子弟从并州来京城发展。 门房认识汤师姑,不过态度也很一般,叶院长手下的中阶司修海了去啦,若不是她说带了大夫来,门房未必肯放李永生进来。 庄园极大,怕不有两百亩,有专门的人负责带路,那是一个中年人,仅仅是中阶制修,但是言谈举止很有章法,从他身上就看得出来,叶家具备大家族的底蕴。 走了百余丈,穿行了好几个院落,中年人在一座独立小楼前停了下来,“三位止步,接下来有别人接手,我要告辞了。” 这简直就是李永生去治疗宁致远的翻版。 中年人离开之后,一名三十多岁的初阶司修走了过来,冲着汤师姑点一下头,言谈很是随意,“汤室长,这就是你带来的人?” “见过大少,”汤师姑抬手一拱,正色回答,“是中土国第一针灸高手。” 怪不得此人不把汤师姑放在眼里,原来是个二代。 “第一针灸高手?”叶家大少侧头看一眼王志云,不屑地笑一笑,“修为尚可,不过……是不是有点狂妄了,真的敢说自己是第一吗?” 王军役使无奈地翻一翻眼皮,“大少你看清楚了,我是军人!” “军医吗?那更扯淡了,”大少不屑地一摆手,“算了,既然来了,给你个机会开开眼,多看少说……懂吗?” “大少!”汤师姑低低地喊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气愤,“那是王军役使……我的朋友是这个!” 她不能不生气,你是叶院长的儿子,对人无礼惯了,我可不想招惹一个郡军役使! “王军役使?”叶家大少看一眼王志云,微微点一下头,算是道歉了,然后又看向李永生,眉头顿时一皱,“这么年轻?”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一眼汤师姑:你这给我介绍的什么病人? 汤师姑递给他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正色发话,“大少,我请郎中之事,叶院长是知情的,若是你觉得他年轻,那麻烦你跟叶院长说一声,我来过了……可以吗?” “我不让你们进了吗?”叶家大少脸一沉,很不高兴地看着她,“这人就是年轻嘛,我说得有错?” 汤师姑撇一撇嘴,忍气吞声地回答,“大少说得没错,不过我也说了,他虽然年轻,却是中土国针灸的第一高手。” “荒谬!”大少狠狠地瞪她一眼,“医师是经验型职业,你懂不懂?” 汤师姑才待解释,他又是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跟你们女人家,我就没话,反正记住了,进去以后多看少说,明白了吗?” 大少带着他们进了小楼,然后拾阶而上,直接到达了三楼。 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有两名高阶司修把守,问了大少两句之后,抬手放行,然后又走过来一名初阶化修,低声发话,“尽量少出声。” 上了三楼之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一边是走廊,通向几个房间,一边是对开的大门,看得出来,门后是一个阳台。 李永生三人站在大厅的一角,他轻声发问,“汤师姑,刚才那化修是叶院长?” 汤师姑摇摇头,脸色也相当凝重,“不是叶院长。” “我看也不像,跟大少长得不像,”李永生轻笑一声。 “永生,我知道委屈你了,给师姑一个面子,”汤师姑嘴巴微微翕动着,轻声发话,“我去,我也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 阵仗真的不小,维护秩序的都是初阶化修。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出声了,是一个中年帅哥,刚进级的高阶司修,他冲汤师姑微微一笑,“小汤也来了?呦,这是请了军医来?” 汤师姑嘴角抽动一下,微微点头,“梁庭长好。” 她就算对李永生再有信心,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强调了,无他,李永生的年纪,实在让别人生不出什么看重的心思——医师真的是经验型职业。 叶大少微微一笑,“梁庭长看错了,汤室长请来的是那名年轻人,是中土国第一高手呢。” 在场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敢低声交流,他的声音稍微大一点,整个大厅的人就都听到了。 其他人的眼光,刷地就看了过来,要看看谁敢自称第一高手。 以李永生的胆识,都被看得有点不舒服……尼玛,这都是啥眼神啊? 汤师姑却是被激怒了,虽然对方是叶院长的大儿子,她也忍不住低声反呛,“大少请自重,我只不过是说,他是中土国第一针灸高手,没有说他医术第一。” “好了,我不过就是少说两个字,”叶大少不以为意地发话,“反正都一样……他不可能是第一!比我请来的高手,他差多了。” 这时,旁边有人冷笑一声,“针灸第一高手?呵呵,会七曜天衍针法,还是会九凤齐鸣?这样的年纪,会天罡地煞针吗?” (下旬了,谁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四百七十七章悬丝诊脉 说话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高冠长髯,一副得道高人的做派。 他所说的三种针法,其实都很了不得。 九凤齐鸣是针王桂一男的绝技,早已失传,自不必说。 七曜天衍针法,也相当了不得,七曜对的是北斗七星,须知南斗主生北斗主死,这是相当凶险的针法,尤其是再加上天衍二字。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那遁去的一,才是生机。 这针法是南杨的绝技,针灸本来是比较保守的治疗,但是南杨北柳都习惯弄险——这么评价两名大师,可能不太准确,他们只是想通过弄险,发掘出新的可以推广治疗手段。 七曜天衍针法,号称续命针,吊住一口气,就能采用别的治疗方法来治疗,当然,如果手段不纯熟,那就续不了命,倒也不愧“七曜”二字。 中土国会这个针法的,大约有二十来人,不过道行有深浅,玩得纯熟的,能保证续命的,就那么三五人。 天罡地煞针要容易一些,天罡地煞共计一百零八针,对行针时间和手法都有要求,治疗范围广阔,能熟悉了这个针法,可以称一代名医,起码在一郡之内,可以横着走了。 像博灵郡的第一号名医陈三和,能用天罡地煞针行针。 李永生淡淡地看此人一眼,“这三种针法,我都……略有涉猎。” “略有涉猎?呵呵,”高冠老者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地……挤眉弄眼,略有涉猎四个字,弹性可是太大了。 “这是我请来的张大师,”梁庭长淡淡地发话,只是眉眼中,有掩藏不住的得意,“南杨的大弟子,一身医术,尽得南杨精髓。” 汤师姑微微点头,“看得出来,是高人呢。” 梁庭长笑一笑不再说话,她的心里却是有点嘀咕了,于是低声发问,“永生,你行吗?” 李永生本来有点腻歪了,听到这网红脸师姑的问话,忍不住生出了点促狭之心,他微微一笑,“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汤师姑可是没有经过网络段子的洗礼,她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她抬手拧一下李永生腰间的软肉,咬牙切齿地低声发话“你个小混蛋,说什么呢?敢调戏师姑……信不信我找孔舒婕告状?” “师姑饶命,”李永生低声求饶,“我就是觉得,不想给这人治了,这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啊,怎么这么大阵仗,”汤师姑犹豫一下,低声发话,“其实……唉,我早该猜到的。” 原来这治疗伤患,是叶院长在法院内部发话,说自己有个亲戚病重,经阴大师诊断,需要九九归一针法治疗,你们要是认识好的医师,尽管来尝试。 这种求医的事,大家见得多了,谁也不想死,遇到疑难杂症,总要四处求告。 但是说话的人是叶院长,这就不一样,他那个地位,等闲难得求一次人——对大部分人而言,是发愁怎么给叶院长送礼,该送点什么稀罕东西。 尤其是叶院长说了,能救治了我这个亲戚,我亏不了他! 这话传出去,法院有太多人动心了,名医的范畴,这个不好界定,但是谁还不认识两个医术高超的人? 汤师姑确实是受过叶院长的恩惠,她有报答的心思,如果能帮一把,就算不亏欠他了。 而且她在法院,也面临升迁的问题,需要叶院长的继续扶持。 不过眼下看来,这么想的人太多了,所以她带人来,不怎么受重视。 尤其那梁庭长,简直视她为寇仇! 叶大少的仇视,她有点意外,不过现在看来,叶院长的这个亲戚,应该是比叶家的来头,还要大一点。 看一下在大厅里的十余人,明显地分作了四五堆,其中有几个上年岁的,一看就是多年的医师,汤师姑想一想身边的李永生,只能暗叹自家这个师侄卖相不好。 错了,李永生不是卖相不好,其实他的相貌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太年轻了。 过不多时,大门处传来一声轻响,门口出现一个中年妇人,高阶司修,她冲着大厅里的人一招手,“都来看一看,我先明说,切勿发出声音……冒犯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叶家大少走上前,低声发问,“舅妈……里面没效果?” 中年妇女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正是该集思广益之时,你莫要乱说话。” 紧接着,门就被打开了,映入大家眼中的,是一个极大的阳台,差不多有半亩地大小。 阳台中央搭着一个小小的雨棚,雨棚旁边,有诡异的灵气波动。 雨棚中央是一个软榻,软榻上端坐一名年轻人,他双目紧闭,呈打坐的姿势,不过脸色蜡黄,胸腹间也看不到起伏,仿佛没有生机一般。 有两根丝线,悬挂在他的两腕上,牵引到丈许开外,显然是要医师悬丝诊脉。 雨棚旁边,站立了四五人,其中有两名化修,一名是个初阶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则是中阶化修,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瘦高老者。 看到大厅里走出十余人,初阶化修眉头一皱,眼中略过一丝不快,“奉贤真人,我实在是力有不逮,不如看看这京城里,有多少藏龙卧虎之辈。” “不平真人海涵,”奉贤真人歉然地回答,“老夫实在是心急如焚,内火发于外,冒犯之处,还请谅解。” “呵呵,”不平真人嘴角扯动一下,不再说话。 看到悬丝诊脉,后来的医师们并不奇怪——这点手段都没有的话,敢来这里? 但是张大师一见,脸色一沉,转身就向外走去,“这人我不治!” “大师留步!”前方身影一闪,却是刚才那个待客的初阶化修,他面无表情地发话,“为何不治?” “态度不好,”张大师淡淡地回答,一点不在意对方是化修,“悬丝诊脉……呵呵,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我何必凑这个热闹?” 梁庭长着急了,南杨的大弟子,可是他请来的,“张大师,您肯定会这个的嘛。” “我隔着半里地都能望气色治人!”张大师冷哼一声,“但是悬丝诊脉和亲手诊脉,效果能一样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贵人既然信不过我们,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好张狂的小辈,”远处的不平真人轻哼一声,却是只有他身边的奉贤真人听得到。 张大师这么一折腾,就坏了不许说话的规矩,不过他的气愤是有原因的,就算不平真人看他不爽,也不能否认人家说的有理。 郎中治病本来就是这样,求我治病,就不能藏着掖着,不能最大程度了解病情,不但是对病人不负责任,也容易坏医生的名头,对很多名医来说,这是一种羞辱。 眼前这位又非女眷,看都看到了,还要悬丝诊脉——莫非担心我加害于他? 张大师心里有气,就不想治了,别的医师心里也不高兴,但是大家都是受请托来的,多少要注意点面子。 中年妇人和初阶化修也愣了一下,梁庭长见状,赶忙上前去哄这位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张大师你给我个面子,成不? 众人交涉几句,张大师终于冷哼一声,“行,我可以诊断,但是绝对不悬丝诊脉。” 中年妇人和初阶化修低声商量了一阵,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他们也提了一个条件——那你最后出手好了。 梁庭长还有点犹豫,最后出手的话,万一被别人诊出,岂不是失了头功? 张大师却看出了他的犹豫,傲然发话,“别人能诊治了的病,我不治也罢。” 别人都道南杨北柳,但是他自问自己的医术,已经比肩师尊,就算是柳云鹏、阴九天当面,他也不怕比试一场。 说话间,旁人就开始悬丝诊脉了,一个个都非常娴熟,其中一个医师,更是双手诊双脉——敢这么做的医师,起码能分心双用,若是能双脉合一来辩证,那是绝对的大国手! 三名医师诊断完,就轮到李永生了,汤师姑上前去拿丝线,被他伸手拦住,然后摇摇头,“不用了,无须诊脉。” “不会悬丝诊脉就让开!”梁庭长不满意地发话,他心里原本就有火,总要找个地方发泄不是?“年纪轻轻,还是脚踏实地做点事情的好。” 李永生没说话,王志云却是火了,扭头张嘴就骂,“妈了个巴子的,就听你**了,不说话你会死啊?” “你!”梁庭长做梦也没想到,猛地冒出这么一位来,“你算什么东西?” “你又算什么东西!”王志云看起来脾气偏软,事实上,在军役部里厮混的,不少人还是习惯直来直去,“惹火了老子,带兵抄了你家!” 梁庭长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个军人。 他正要反唇相讥,却见那初阶化修发话了,“吵吵什么?不诊脉的赶紧走,诊脉的上来!” 李永生转身就走,王志云狠狠瞪梁庭长一眼,也跟着走了,汤师姑左右看一看,低头跟着离开。 进了大厅之后,她才怯怯地出声发话,“永生,能下针吗?” 李永生摇摇头,脸上若有所思,“不是下针的问题。” “九九归元针就能治的嘛,”不知道何时,叶家大少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不是中土国第一高手吗?”(。) 第四百七十八章傲娇的代价 李永生淡淡地看叶家大少一眼,“谁告诉你的,九九归元针能治?” “阴九天阴大师说的,”叶家大少冷笑一声,“你不会说,阴大师说的有错吧?” 李永生冷冷一笑,“那他为什么不治?” “阴大师不会这个针法,没有医师能掌握所有技能,哪怕他是大师,”叶家大少理所应当地回答,而且还反问一句,“你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吗?不会连这个也不会吧?” 你有病吧?李永生真是懒得理他,只是看一眼身边的人,“汤师姑,我还有其他事,若是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一步了?” 汤师姑的网红脸上,一片惨白,沉默半天才叹口气,点点头,“那你走吧。” “别啊,”叶家大少又发话了,“治不了,你等一会儿跟大家道个歉,我也不为难你,年轻人,不要那么太好高骛远。”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呲牙一笑,“那我要是治得了呢?” “我冲你道歉,这不是问题啊,”叶大少坦坦荡荡地一摊双手。 李永生又怪怪地看他一眼,“你觉得……你的道歉,我会很稀罕吗?” 叶大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教你做人的准则,难道错了?” 凭你也配教我?李永生看着他,冷冷地发话,“我无意找你麻烦,一直都是你在找我麻烦……汤师姑将我请来,她做错什么了?” “没有治病的本事,就别滥竽充数,”叶大少轻描淡写地回答,又看汤师姑一眼,意味深长地发话,“庸医,可是害人害己啊。” 汤师姑脸色发白,一拽李永生的衣襟,“永生,咱们走吧。” “嘿,”李永生气得笑了,他站住了身子,“我还就不走了,看看他们如何会诊辩证。” “切,”叶家大少还待发话,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一个中年微胖的人,走上了三楼,初阶化修的修为。 见到他来,众人纷纷停止低声交流,更有人热情地打招呼,“叶院长来了?” 叶院长心不在焉地冲众人点一点头,皱着眉头走到中年妇女身边,“嫂子,情形如何?” “怕是……唉,”中年妇女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很显然情形不乐观。 叶院长扭头过来,看着在场的众人,抬手一拱,正色发话,“此人是我叶某人至亲,还望大家多多费心,若是认识医术高超的大师,也请明言,叶家不吝重谢。” 叶大少的嘴角撇一撇,眼中满是不以为然的神色,似乎是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不过最终,他看了中年妇女一眼,还是没开口。 “我们定会用心治疗,”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出声了,“若是力有不逮,我可以请出在中南院做供奉的师兄。” 这话也是绵里藏针,我们尚未会诊辩证,你倒觉得治不了啦,是不是有点过分? “王太医的手段,我还是很佩服的,”叶院长一拱手,他识得此人。 但是他并不认为,对方的手段能超过阴九天,因为心里有事,他表现出的态度,就有点随意,“敢问现在就能联系贵师兄吗?” 王太医脸一沉,半天才哼一声,“待大家束手无策之际,再联系师兄不晚。” 医者父母心,按说自己治不了的病,就该让贤才对,但是对方这么看不起他,他反倒要博一下,你凭什么小看人? 他自己拿不下这个病例,但是现场这么多岐黄高手,大家聚在一起商讨一番,各抒己见扬长避短,也未必就没有办法,重症会诊,原本就是常见的。 当然,这样的会诊,也有发展成争论的可能,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也不罕见。 叶院长听到这话,就对此人的水平有了更直接的认知,他黑着脸点点头,心里却说:庸医! 然后他又挨个地看去,看到李永生和王志云的时候,忍不住微微怔了一怔,待看到他俩身边的粉色衣衫女子,心里嘀咕一句:小汤这是……搞什么玩意儿? 不过这时,他也没心情多问,倒是梁庭长走过来,献宝一般低声发话,“叶院长,现在诊断的,是南杨的开山弟子张大师……医术可以媲美阴、柳两位大师。” “是你请来的?”叶院长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不错。” 梁庭长微微一笑,谦恭地回答,“应该的。” 说话的时间,张大师差不多就诊脉诊了两炷香,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嘴唇越抿越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猛然间,他的身子一震嘴巴一张,“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将软榻染红半边。 打坐的年轻人,身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又像是幻觉。 张大师抬手抹一下嘴角,松开了诊脉的手,又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擦拭一下嘴巴和手。 然后他又坐了几息时间,才颤巍巍地站起身,向大厅里走来。 梁庭长当先迎了上去,低声发话,“张大师殚精竭虑,实在是辛苦了,可能治得?” 张大师漠然地看他一眼,很干脆地摇摇头,“治不了,你找错人了!” “找错人了?”梁庭长愕然。 “张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有人发问了,“我们可以一同会诊,所谓一人计短……” “会诊我就不献丑了,”张大师很干脆地摇摇头,“诊治半天,已经疲惫不堪,心力交瘁,想早些回去歇息了。” “张大师听一听,总是无妨的,”叶院长终于出声了,他笑吟吟地发话,“让大师累得吐血,实在是罪过,我这里也有清净客房,大师可以歇脚,也好让我聊表寸心。” 张大师看他一眼,略略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叶院长是吧?那我就叨扰了。” 其实他在后悔,刚才我为什么那么犯贱,一定不用悬丝诊脉呢? 诊脉诊到后来,他实在难以拿定主意,就送了灵气进对方体内探查——修为高的医者,有时候会这么做,但是大多时候,是同门师兄弟才能这么做。 他查探一番,死活不得要领,就尝试着触碰一下对方的气海——对医者来说,未经对方同意,这么做是犯大忌的。 虽然他已经很小心了,生恐伤害了对方,哪曾想尚未触及气海,一股奇大的灵气就反击了过来。 幸亏他存的是一碰就走的心思,见势不妙,忙不迭猛退,但饶是如此,那股灵气跟他擦个边,也击得他喷出一口血来。 原本张大师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哪个大家族的孩子,没有修为,却没有想到,这位本身就修为奇高。 修为有多高?他不确定,但是最少最少,一个中阶化修跑不了,是高阶化修的可能性更大。 张大师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要悬丝诊脉,不是对医师不敬,而是要保护医师,生怕他们着急的时候乱来,会伤到自己! 想明白这些,他的脸色能好看了才怪,这尼玛纯粹是自找的啊! 尤其是对方在灵气反击之时,身上的肌肤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过电一般,令他的手指微微一麻,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医生能治的病,需要请高阶修者来才行。 所以他才说,你们找错人了,至于详细的话,他也不说,省得丢人现眼。 然而,直到叶院长亲自拦住他,并且出声挽留,他才意识到,人家宁愿悬丝诊脉,宁愿被误会,也不明说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证明此人身份是极为敏感的。 而同时,此人的修为……奇高! 反应过来这些,他就明白了,自己若是想强行离开,没准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别人都是悬丝诊脉,想走就能走,独独他不能走! 将这一切因果剖析开,张大师简直是欲哭无泪:这尼玛不是阴人吗? 他只顾着怨天尤人了,魂游天外好一阵,直到有人再次出声,才将他唤醒,“张大师,您怎么看这个重伤失魂?” 说话的是梁庭长,他正巴巴地看着自己。 张大师虽然一直心不在焉,但是众人讨论的经过,还是进入了他的耳朵,辩证来辩证去,大家一致认定,此人是重伤失魂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说的真有点道理,因为那年轻人的脉搏和气息都非常弱,人也没有意识,这非常符合失魂症的特点。 至于重伤,那只是个猜测了,王太医很肯定地认为,这人不应该一点修为都没有,而现在脉搏虽然极弱,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灵气,只能说此人遭受了重伤。 又因为此人外表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异常气息进入体内,所以他大胆地推测,此人可能是服用了拓宽经脉的奇物,搞得身体成了筛子,内外通透,存不下灵气。 重伤失魂是公认的,但是伤从何处来,该怎么治疗,这就存在巨大的分歧。 张大师知道,王太医分析的很多,都是没有错的,但是……你根本就猜错了此人的修为,那就什么治疗手段都是错的。 “我不了解此人病症,也没有看法,”他淡淡地发话。 王太医不满意地哼一声,“你觉得我们说得不对,可以指出来,一味的敝帚自珍,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 话是没错,但是你以为我想啊?张大师只当听不到了。 有意无意之间,他扫一眼那年轻的司修。 或许……还真的只有针灸,才能治疗此人的病症吧?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七十九章我欠你的? 张大师认为,这个高阶修者,可能是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需要人唤醒——当然,也不排除受了一些伤的可能。 但是唤醒的手段,只能通过高阶修者唤醒低阶,最多同阶唤醒,那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低阶修者不可能通过正常手段,唤醒高阶修者。 而那年轻人极有可能是高阶化修,唤醒此人……岂不是得请来一个真君? 若是此人还患有一定伤势的话,真君一出手,不但可能没唤醒人,直接将人弄得身陨。 所以通过针灸刺激,来唤醒此人,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成功的手段。 要不说阴九天就是阴九天,能提出最合理而且最安全的治疗手段。 其实张大师还可以提供一些更准确的治疗手段,但是那样的话,他需要知道更多的东西——大师也是人,望闻问切不可少,想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患者要提供足够的信息才行。 然而,对方明显不想让他知道更多消息,他只不过是没有悬丝诊脉,就被对方强行留客了,知道得更多的话,万一被灭口咋办? 而且中土国的高阶化修,真的不多啊,现在的顺天府暗流涌动,能令一个高阶化修受伤的事情……这尼玛谁敢掺乎? 所以他不想知道更多,至于说被人嘲笑,那就嘲笑吧——不是我不想出手,你们这就不是个求医的态度。 他看向李永生的一眼,被叶院长发现了。 副院长也看一眼李永生,又看向他身边的粉色衣衫女子,“小汤,介绍一下?” 叶院长对小汤,还是相当了解的,她平日里做事有点率性,但是这种大事上,应该不至于。 “叶院长,这是我特意请来的,中土国第一针灸高手李永生,”汤师姑也豁出去了,再次强调第一,“他会针王桂一男失传的九凤齐鸣。” “哦?”叶院长饶有兴致地又看一眼李永生,和蔼地发话,“小伙子很年轻啊。” 叶家大少冷哼一声,“这么年轻就敢称天下第一,倒是够狂妄。” 叶院长没理会自己的儿子,而是出声发问,“你怎么看这个重伤失魂?” “叶院长,此人根本没有悬丝诊脉,”梁庭长在他身边低声发话,“他似乎不太精通这些。” “哦?”叶院长淡淡地看一眼年轻的司修,并不说话,要看他如何解释。 但是李永生根本不解释,就站在那里,淡淡地同副院长对视着。 沉默良久,还是叶院长涵养好,他微微一笑,“请问阁下,会九九归元针法吗?” 他不再纠结重伤失魂的辩证,这令其他医生有些不解,没人注意到,张大师的嘴角微微一撇。 李永生终于开口,缓缓发话,“我想问一句,此人是何身份?” “是何身份,关系到你治病吗?”叶家大少厉声发话,“岂不闻医者父母心?” 李永生根本不理他,只是看着叶院长,良久,他才微微一笑,“叶家好家教。” 这尼玛……好一张利口!叶院长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只能轻咳一声,“占宁妄言,一会儿去领家法……李小友,此人身份我不便透露。” “那这样的人,我是不治的,”李永生一拱手,淡淡地发话,“我也没有收诊金,叶院长……我可以走了吗?” “说得你好像会治似的,”梁庭长不屑地哼一声,又看一眼张大师,“孺子可笑,是吧?” 下一刻,他就闭嘴了,因为他发现,张大师很不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法院也是好规矩,”李永生淡淡一笑,嘲讽味儿十足。 叶院长被他说得有点下不来台,可是他能呵斥自家儿子,却不便为这点小事,呵斥下属,所以他只能看向粉衫女子,“小汤?” 汤师姑只能苦笑一声,看向李永生,“永生,给师姑个面子,九凤九鸣针法,你总会的。” 叶院长的眉头一扬,九凤九鸣……听起来跟九九归元也不差很多嘛。 “这根本就不是针灸能治的,”李永生笑一笑,“汤师姑,我很想给你面子,但是他自家不小心,选错了修炼的地方……他应该考虑到这种后果的。” 说完之后,他冲叶院长一拱手,“告辞了!” 然而,不待他抬脚,一道人影瞬间出现在楼梯口,挡住了他的去向。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头发花白的中阶化修,他死死地盯着李永生,“小友且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麻烦让一下,我要走了。” 中阶化修根本不退,而是颤抖着发问,“你……能治吗?” “能治我也不治,”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因为我不知道他是谁。” “能治,那你就留下吧,”中阶化修释放出了浓浓的威压,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我公……叶家不吝重谢。”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要跟我动手?” “我不想动手,”中阶化修发现自己的威压,不能撼动对方,于是微微收敛了一些,“公子既知因果,也该明白我的心情。” “小汤,”叶院长果断地发话,“留下他,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永生回头看他一眼,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脸!” 叶院长的嘴角抽动一下,叶家大少却是发话了,“留客!别逼我们动手。” “二货!”李永生笑了起来,“强留郎中,真是嫌自家病患好得快!” 大家都不知道二货是何解,但是却明白,叶家这大少,还真是个草包。 对谁用强,也不能对郎中用强,郎中不该害人,但是有怨气的郎中,那就难说了。 那中阶化修犹豫一下,还是沉声发话,“事关重大,阁下不能说出一二的话,恐怕暂时不便离开。” “嘿,我倒要看,谁不让我们离开,”王志云气得笑了,“本人博灵军役房王志云,受李清明部长之约,和李永生前来京城公干……够胆的,你强拦我们试一试?” “王志云?”叶院长愕然,他对英雄谱背得也比较熟,尤其最近中土国风云变幻,不少后起之秀出现在了舞台上,很是惹人注意,“新任博灵军役使?” 中阶化修听到军役房,就有点迟疑,待听说是博灵军役使当面,顿时脸上一片纠结——他就算修为再高,对方是一郡的军役使啊。 高阶司修确实不算什么,但是手握一郡的兵马,代表朝廷对军国利器的掌控,这样的人,他私下找点麻烦可以,公然留人,那就是挑衅朝廷威严了。 可是要让他让开,那又是不可能的,京城虽然大,现在看起来,唯一靠谱一点的郎中,就是这个年轻的司修了。 “这样吧,”还是叶院长最先反应了过来,他清楚王志云的身份之后,就知道不能再给小汤施加压力了——凭她的身份,根本就请不来博灵军役使。 而王志云力保年轻的司修,那么李永生的身份,也是她压不住的,唯一的渊源,不过是李永生口中的“师姑”二字了。 所以他也来到李永生面前,很诚恳地发话,“那个年轻人的身份,我知道你在忌讳什么……咱们可以私下里说,这样吧,王军役使先去忙公事,李大师留下,王军役使你总不会担心,我对他做什么吧?” 将王志云送出去,是他的诚意,有了人证,李永生又是李清明想见的人,叶家敢胡来吗? “你别问他,你问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就问你一句,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叶院长很苦恼,然后他又看到了粉衫女子,“小汤?” “老汤也没用!”李永生冷笑一声,“我来你家,是想给汤师姑一个面子,但是你看一看,你家都是什么玩意儿,说家教没家教,说规矩没规矩……我他么的欠你叶家吗?” 汤师姑听到这话,也想到了刚才受到的屈辱,于是一拱手,“抱歉了,叶院长,这位师侄能来,真的是我同窗的面子……你家大少和梁庭长辱我无所谓,再三辱他,我兜不住。” “走了汤师姑,”李永生一扬下巴,人就向前走去。 “尊客留步!”中阶化修再次放出气势,“得罪了!” “你给我滚!”李永生厉喝一声,抬手一记手刀斩了出去! 中阶化修真没将这小小的司修放在眼里,他敬重的是对方的医术,所以打算力扛这一刀,然而下一刻,一股奇大的力道传来,他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 “握草,啥时候初阶司修的战力,这么高了?” 李永生三人,横冲直撞地冲出了小楼,向庄园外冲去。 庄园里起码四个化修,但是看到这三道身影,也是一筹莫展——李永生和小汤无所谓,但是那王志云……谁敢去拦? 最后还是那不平真人发话了,“挡不住的,送一程吧,奉贤真人,你最好结个善缘。” 奉贤真人便是那头发花白的中阶化修,他苦笑一声,“这厮的战力,堪比初阶化修了……那一刀好生厉害。” 高阶司修的中年妇人也叹口气,“竟然有储物袋……”(。) 第四百八十章辽西公孙 李永生刚才攻击的刀,是凭空出现在手里的,若是他刚才想害人,直接就将病患害了。 当然,中年妇人想说的是,初阶司修就有储物袋,此人……绝对大有来历。 李永生和王志云上了马,汤师姑却不肯上马,只是一拱手,“永生,师姑送你离开,剩下的事,你不用管了,都是师姑的不是。” “师姑不用担心,他们不敢怎么样的,”李永生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发话,“跟我们一起走吧,姓叶的不敢找你麻烦。” “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汤师姑摇摇头,网红脸上满是颓唐之色,“你不知道体制的威力,他是我的上官啊。” “跟我们走吧,”李永生笑一笑,直接将她裹上了她的马匹,松开缰绳,“只要不傻,他懂得选择的……跟那个患者相比,他屁都不算。” 三匹马冲破细密的雨丝,扬长而去。 驰骋了一阵,汤师姑才回过神来,“永生,你真是害死我了……那患者真的比叶院长还厉害?” “岂止厉害,”李永生微微一笑,“那货是准证的。” “准证?”王志云身子一抖,好悬掉下马去,“握草……受伤的准证,这谁敢治?” 顺天府的风云谁不清楚?这时候有个准证受伤——这尼玛绝逼是摊上天大的事儿了。 他总算能理解,李永生为什么要坚持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王军役使你想错了,”李永生笑了起来,“其实这是个外地的准证,嗯……真正的准证。” 王志云有点小懦弱,靠山不太硬,也不太会送礼,还不太会说话,但是他不笨。 他愣了好一阵,终于反应了过来,“真正的准证?” 准证,是大家对高阶化修的尊称,但那仅仅是尊称。 真正的准证,那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即将证真的真人。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旁人感受不到那位准证的气息,却瞒不过他。 “莫非这厮证真的时候,遇到麻烦了?”王军役使的两颗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 准证证真,那是准证证真啊,这尼玛根本是传说中的事好不好? 对他这个郡军役使而言,悟真距离并不远,但是证真基本上是遥不可及。 “啪嗒”一声轻响,却是汤师姑从马上掉了下来。 还好她的身手也不错,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不过粉色的衣衫上,沾上了一大片污水。 然后她身子一纵,再次上马,“你能确定,他是证真时候遇到的麻烦?” 这个问题很重要,那人已经是巅峰化修的修为,还被伤成那样,若不是证真时遇到麻烦,那肯定就是发生了重大的事件。 而且非常明显地,叶院长在掩饰此人的身份,这真的是……细思极恐啊。 怪不得以她的修为,都被吓得掉下了马去。 “我很确定,”李永生微微一笑,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极为细微、若有若无的大道气息,不过这个理由,他却是说不得的,省得别人把他当作疯子。 于是他有意无意地岔开了话题,“所以我说,他是选错地方修炼了。” “明白了,”王志云点点头,“其实不是选错地方,而是证真时被人打扰了,对吧?” 虽然对他而言,证真是极为飘渺的,根本够不着的,但是证真时大致需要注意什么,他大致还是清楚的。 证真不能选在秘境里,而且还是得在灵气或者气运充沛的地方,若是灵气匮乏,还得布下大阵——没错,大阵,起码方圆几百里的大阵。 与此同时,得找人护法,否则即将证真之际,是最容易遭受攻击的。 攻击准证,这不需要理由——你家多个真君,就要比别人家强大几分。 四大宫中人证真,一般是选在山门里,别人就算想算计,也没那个能力,而官府中人证真,也有皇宫、宗正院或者文渊阁之类的地方。 可是一般隐世家族证真,就要面临巨大的风险,必然会遮遮掩掩,同时邀请外力来护法,当然,若是道宫或者官府中人机缘到了,临时择地证真,也存在风险。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没错,证真证到一半,被人干扰了。” “那还……”王志云犹豫一下,重重地叹口气,“还真是可惜了啊。” 他并不知道那位的身份,但是作为一个军人,站在国家的角度上讲,多一个真君,就是多一张底牌,若是中土国连续证真五六个修者,新月国、伊万国哪里还敢炸刺? 正经是,这些心存不轨的异国,该担心来自中土的挑衅了。 李永生笑一笑,并不评价他的话。 可是汤师姑忍不住了,她讶异地看李永生一眼,“你怎么能判断出来这些?舒婕虽然博学,不可能博学到这种程度吧?” “我自有机缘,”李永生微微一笑,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一个方向一眼,“汤师姑,此次跟我进京的,可还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弟子。” 汤师姑也知道,他跟道宫有些往来,大约能得到一些关于证真的信息,她轻哼一声,“嘿,舒婕倒是收了一个好徒弟……我去,你干什么?” 她的前方蓦地出现一人,她猛地一勒缰绳,坐骑的前蹄高高扬起,差一点将她甩下马去。 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试图挡路的中阶化修奉贤真人。 他冲李永生一拱手,“见过李道友!阁下果然耳聪目明。”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沉默了差不多五息时间,才出声发话,“向我师姑道歉。” 道歉?奉贤真人的额头冒出了黑线,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差了,于是冲着粉衫女子一抱拳,“汤……小汤,惊扰你了,是我的不是。” “真人不必多礼,”汤师姑哪里敢生受了他的道歉?回头还不得让叶院长穿小鞋到死? 不过她是场面上的人,可以不计较自家的事,但也不会太给师侄掉链子,“现在尚是在城郊,倒是无所谓,进城之后您这么贸然现身,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也是一时着急,”奉贤真人讪讪地一笑,心说一个小小的中阶司修,也敢跟我这么说话,搁在家族里,直接治你个不敬之罪,打你个骨断筋折。 不过眼下,他实在无暇计较这么多,也不想招惹她——她不可怕,但是她的师侄,实在太令人忌惮了。 然后他冲李永生一抱拳,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李大师不但修为、战力惊人,更是独具慧眼,在下深感钦佩,果然是天纵英才。”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停了一两息之后,“过奖了……真人若是无事,我们还要赶路。” “咦?”奉贤真人有点不高兴了,我话都说成这样了,你就不知道谦虚一下?于是他也直接发话,“阁下既然看出了证真时的弊端,未知可有治疗手段?” 李永生点点头,“有!你现在可以让路了吗?” “让……路?”奉贤真人好悬没气得喷出一口血来,他强压怒火发话,“既是如此,还请李大师回转,不吝出手,我家必有重谢。” 李永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然后一抖马缰,“重谢又如何?我不稀罕啊,没兴趣!” 奉贤真人身子一晃,挡在了坐骑的前方,又是一抬手,“有情李大人出手。” 李永生不屑地一笑,“我欠你家的吗?藏头藏脑之辈,给我让开!” 吐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冷厉了起来。 “我家乃是辽西公孙,”奉贤真人闻言,赶忙忍气吞声报出字号,“正如大师所料,证真时遭遇宵小,跟朝争无关。” “这与我也无关,”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我好心去救治,热脸贴一个冷屁股,现在我告诉你,心情不好……我不治了。” 公孙奉贤是真的火了,说不得阴阴一笑,“李大师,你现在知道了我公孙家的字号,不治……却也由不得你了。” 王志云也是冷冷一笑,“我们有军务要事,你试着拦一拦看?” “拦也就拦了,”公孙奉贤横下心了,他哼一声,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公孙家跟李清明也有旧,东北一旦有战事,少得了我辽西公孙家的支持?” 此前他不想得罪王志云,那是因为不划算,现在知道李永生有治疗公孙不器的本事,说成什么,他也不会把人放走。 李永生呲牙一笑,“我问你,你可知道,我手下死了几个高阶化修,又死了多少中阶化修?” 公孙奉贤闻言,眼睛一眯,沉吟半天才发话,“李大师,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 “我一点都不开玩笑,”李永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奉贤真人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在他的计划中,完全没有应对这种意外的预案——你说你曾经杀死过高阶化修,还有很多中阶化修? 真的假的啊?咱不带这么吹牛的。 他有心不相信,但是刚才李永生一击的威力,他还记忆犹新,而且此人能看破他的行藏。 更关键的是,他若真不相信,在对方明显不买帐的情况下,动手就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他嘴上说得厉害,真要动手,又怎么合适伤了一郡的军役使?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八十一章真人不多 公孙奉贤正没个理会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了,“我也不想对你动手,你若是心存疑虑,建议你还是先去了解一下,广陵韦家为何关了山门。” “广陵韦家关了山门?”奉贤真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韦家虽然比公孙家略有不如,但也是堂堂的隐世家族。 “应该是关了吧,”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你自可以去打探,反正我在京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重申一遍,我只是不想对你出手……中土国的真人不多,还是死在对外战场上的好。” 你丫也太狂了一点吧?公孙奉贤的怨气值就要爆表了——什么叫“死在对外战场上的好”?你还真以为能拿下我? 但是偏偏地,他还是不能动手,且不说对方狂妄与否,只说此人可能救治了公孙不器,他就不能跟对方搏命。 不搏命的话,留得下人吗?估计不容易。 正为难的时候,李永生双腿一夹坐骑,对着他就撞了过来。 公孙真人有心强行拦住对方,但是看到对方已经将长刀掣了出来,气势汹汹,他心念一转,还是闪身到一边。 双方的关系已经很糟糕了,不能再继续糟糕下去了。 王志云和汤师姑见状,也顺势冲了过去——他俩还真有点犹豫,不敢硬闯一个中阶化修。 公孙奉贤站在路边,纠结了起来:这尼玛该怎么处理呢? 就在此时,身后有马蹄声响起,却是不平真人和叶院长追了上来。 看到他站在这里,任凭雨水浇在头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叶院长轻咳一声,“奉贤真人……追丢人了吗?” 公孙奉贤猛地抬起头来,伸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广陵韦家关闭山门一事,你可知道?” “韦家……关闭山门了?”叶院长愕然,然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有此可能,前一阵韦家恶了英王,据说被斩杀了十余名真人。” “十余名真人?”公孙奉贤的嘴巴张得老大,他这时才理解了,什么叫“中土国的真人不多”,真人再多,也经不住这样杀啊。 不平真人接一句嘴,“这个事儿,据说摩天岭的邵真人也有份参与,就是憨真君的道统,据说此战之后,邵真人块垒尽去,已然晋阶准证。” “邵真人我知道,”公孙奉贤点点头,“姓李的这小子说,他也参与了?” “这个我却是不知道,”叶院长摇一摇头,然后下意识地问一句,“不过,他够那个资格吗?” 公孙奉贤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他发现了我的隐身追踪,你说呢?” 此刻的他,竟然是连叶家都恨上了,尼玛,也不知道你叶家怎么做事的,请来了好大夫,都能把人活活气走! 叶院长能说什么?他也只能暗骂自己的儿子了,就这短短的片刻,他已经搞清楚李永生为什么被气走了。 对于自己这个奇葩儿子,叶院长简直无言以对——要不是你妈也姓公孙,老子就活活打死你个混蛋! 没错,这就是叶院长和公孙家族的关系,他娶了公孙家的女儿做正妻。 总之,自己的儿子不但招惹了公孙家,还令自己的下属心寒了,更是得罪了一个可能是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叶院长有点郁闷,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怨天尤人是没用的,尽快补救才是王道,于是他点头,“我马上就去了解此人消息,会很快的……此人果然看出了名堂?” “他甚至看出,大长老是证真时被人打扰了,”公孙奉贤的脸色,越发地黑了。 叶院长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他不是没有悬丝诊脉吗?” 他身边的不平真人发话了,“有些症状,跟悬丝诊脉无关的。” 公孙奉贤想的却是别的,“这个姓汤的,可靠吧?这姓李的别是提前就知情了?” “绝对无此可能,”叶院长干脆地摇摇头,“小汤受过我的关照,而且这个姓李的,也有根脚……朝阳大修堂的高材生。” “受过你的关照!”奉贤真人又是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样的人都能被气走,你还真是好家教!” “他母亲姓公孙!”叶院长回他一句,然后就扯开了话题,“好了,我先了解此人身份,然后保证不要让他乱说。” “不要乱说个屁!”奉贤真人气得一翻白眼,“人家能治!” “什么?果真……能治?”叶院长顿时就石化了。 “不会吧?”连不平真人都愣住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公孙奉贤看着叶院长,咬牙切齿地发话,“公孙家的……又一名真君,后果需要我说吗?” 叶院长额头上,顿时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就算他是法院副院长,也绝对承担不起一个隐世家族的怒火,尤其是涉及到了一个可能的真君。 身为公孙家族的姻亲,他当然知道,现在的公孙家族连一个真君都没有,眼看着有人要证真了,希望又硬生生地被扼杀,现在的公孙家族,就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这个家族是老牌的隐世家族,战力也极强,跟上党杨家是一个级别的,就算目前没有真君,也比广陵韦家、曲阿杜家强大得多。 所幸的是,叶院长是公孙家的女婿,他马上表示,“现在我去核实李永生的情况,保持接触也是必须的,这就麻烦奉贤真人了。” 公孙家虽然隐世,但是隐世家族想要发展,不可能不跟外界接触,事实上,很多家族在朝中都有一些势力,就像这个副院长女婿一般。 而且公孙家在京城里,能联系上的势力也不少,比如说曾经威名震东北的李清明,也跟公孙家打过交道。 公孙奉贤想一想,觉得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你那个叶家庄园,到底安全不?” 公孙家这次陪着公孙不器进京的,只有三名化修,公孙奉贤是一个,那个初阶化修是一个,小楼的周边,还游荡着一个中阶化修。 至于说不平真人,他还真不是公孙家的,只是一个子孙庙的医主。 这子孙庙名唤二郎庙,位于西北,香火倒是很旺,主要这里是行医治病的道士。 子孙庙不讲三都五主十八头,不过行医是庙里的大项,所以设了医主这个职位。 前一阵,公孙不器找到了二郎庙,说我游历天下,偶有所得,来到这里结个破境之缘。 其实公孙家跟二郎庙,有着不一般的交情,别看一在西北,一在东北,正是因为离得远,两家的交情才能超然于利益之上。 公孙不器早就是高阶化修了,近些年也时常游历天下,二郎庙主持对此有所耳闻,说不器真人的破境之缘,我们深表荣幸。 结个破境之缘,这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过公孙不器要破的境是证真,这也让小小的二郎庙鸭梨山大。 二郎庙的基业不小,但是同时,因为他们有一大块是借行医收敛香火钱,所以周围的闲杂人等特别地多。 主持很小心地让道士们在百里之外的山中布置大阵,同时急报公孙家——不器准证要借小庙证真,小庙诚惶诚恐,不敢当此重任,还望公孙家遣德高望重之人来指挥调度。 公孙家接到这消息,也是一阵鸡飞狗跳,证真这种事,怕就怕这样的心血来潮——有感觉了,附近就要找个地方证真,撑不到赶回去。 于是公孙家派出十余名化修数十名司修,日夜兼程前往二郎庙护法。 他们用了三天时间,就从东北赶到了西北,一路就是靠着飞行道器,一个累了就换另一个——反正化修足够多。 他们赶到的时候,大阵还欠缺很多,公孙不器也在涤荡身体和神魂,在为证真做最后的准备——时间是绰绰有余。 公孙家商议了一下,要不要请真君来护法,不过最后决定还是算了,西北这边,公孙家的影响力很小,也没几个铁交情。 公孙不器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说派几个人司修子弟,去那些有真君的势力处,就说是公孙家的试炼任务,一旦证真异象出现,负责向主家说明真相。 这也是很常见的手段,异象一起,真君们肯定要搞清楚原因,搞不清楚原因的,就直接出手灭杀,谁让你在附近证真不跟我打招呼? 但是在异象未起之前,通知那些真君,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了,万一有的真君心怀歹意,让别人出手破坏,喊冤都没处喊。 公孙不器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只要在起异象之前,不被人发现,一旦进入证真的过程,真君之下,不可能打断他。 这跟他修行的功法有关,跟他的心性也有关,很多真君在证真的过程中,丝毫不能受到干扰,哪怕证真完毕,都要隔绝干扰,用若干年的时间来稳固境界。 公孙不器想得很好,他认为公孙家也是老牌隐世家族,异象一出,自家子弟一报来历,起码真君们就不能伪作不知地来大欺小了。 真君之下,他无所畏惧。 然而他真的没有想到,两个多月后,就在他触摸到了那一丝大道真意,即将踏上证真之途的时候,猛地遭遇了袭击。 其时……证真异象,将起未起。(。) 第四百八十二章京城的优势 袭击公孙不器的,是八个人,三个高阶化修,五个中阶,一个低阶都没有。 为公孙不器护法的,是两个公孙家的高阶化修,以及巅峰中阶化修的二郎庙主持,还有公孙家三个中阶化修,其他都是低阶化修甚至是司修。 公孙家的高阶化修一重伤一轻伤,二郎庙主持受伤,公孙家还死了一名中阶化修,初阶化修死了三人。 这样的损失,似乎不大,比之李永生等人围歼韦家化修,战绩要差很多。 但是事实上则不然,那种恐怖的战绩,是直接面对面的战斗,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硬杀,发生在卫国战争时,真君也陨落不止一个。 而这次神秘势力的偷袭,却是不想让人认出根脚,讲究的是闪电一般的袭击。 而化修又是出名的难杀,一击不中就飘然远遁,所以能打出这成这样,才是正常的。 神秘敌人的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了一名中阶化修的尸体,还有两名中阶化修受到了重创。 敌方的两名高阶化修,猛攻正在冲阶的公孙不器,没有什么效果,就掳走他,哪曾想二郎庙主持祭出的镇庙之宝二郎神眼,重创了二人,终于仓皇逃遁。 公孙家准备的护法力量,其实还是相当雄厚的,不过高阶战力不太多,猛地遭遇这种高阶修者的突袭,没有太好的办法。 接下来,他们一边护送公孙不器转移,一边穷追猛打那些袭击者——战力不够,人数凑! 然后他们又杀死了一名中阶化修,以及一名前来接应的初阶化修。 这一仗打得不小,但是公孙家不想声张,对方更不想声张,所以当地官府只知道,有高阶修者大打出手,至于说双方是谁,他们不清楚。 公孙家倒是多少清楚了一点。 他们杀死了三名化修,有一名中阶化修死前自爆了,另外两名则是留下点线索来,中阶化修是纵横西北的大盗,初阶化修是胡畏族在官府里的人,还是个郡同知。 很久以后,公孙家才知道,公孙不器证真的时候,不远处有一个胡畏族小部落,正在悄悄地搞真神教的祭奠仪式。 这种事,在胡畏族里是公开的秘密,没人举报就没事。 结果当天,真神降下神谕,说某一个方位,正有邪恶的异端要诞生,真神教徒当将其诛杀。 这个小部落的人,肯定没胆子在中土国举事,但是对神谕不敬也是不行的,于是他们顺着方向,小心翼翼地找过去,仔细观察之下,发现了异常。 层层上报之下,就有人判断出来了,有人打算在这里证真! 所以,在最关键的时刻,有人冲出来突袭。 这是后来揭露出来的真相,但是当时,公孙家族不知道。 他们觉得是有人透露了风声,但是二郎庙的主持也受伤了,还因为动用镇庙之宝二郎神眼,损失了大量的精血,做为赫赫有名的老牌隐世家族,公孙家不能随便冤枉人。 可是二郎庙的主持感觉到了,这尼玛破境之缘未结,说不定结下一个隐藏的仇家来! 于是,做为二郎庙医术最高超的医主不平真人,就被派了出来,看顾公孙不器——万一你们啥时候觉得,这事是我们二郎庙干的,先拿不平真人出气好了。 其实也就是个质子的性质。 不过凭良心说,不平真人的医术相当了得,二郎庙为了收敛钱财,不乏用符箓、符水、咒术什么的治疗民众,但是要说医术,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至于说公孙家为何将公孙不器一路护送到顺天府,肯定是看中了京城的各大国手,希望他们能将公孙不器治愈。 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须知公孙家其他的两个受伤的高阶化修,重伤的去了太一庙养伤,轻伤的回了辽东。 公孙不器回辽东的话,家里没啥治疗经验,就是等死,留在二郎庙或者太一庙的话,那是作死,肯定有很多人,有兴趣干掉他。 一个随时可能证真的准证,给大家的压力太大了,这是一股可以影响格局的力量。 也就是现在的京城,能护得住公孙不器。 顺天府风起云涌剑拔弩张,各大豪门世家都受到了严密的监控,是很危险的地方,公孙家想尽办法,也才混进来三个化修。 但是同时,这里也是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谁敢擅自动手,要考虑朝廷的反应。 这里既安全,又能找到名医,公孙家还有个亲戚,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那么他们的选择,就不用再说了。 同时,正是因为怕被人惦记上,叶院长不敢对外界征求名医治病,只是要求法院内部的人,帮忙介绍,这相当于加了一层保险——介绍人要担当引荐之责。 然后有那些悬丝诊脉等遮掩手段,也就不奇怪了,莫非他敢说——麻烦你帮我看一下,这个准证证真的时候,出现了什么问题? 公孙奉贤想去协调李永生的事,但是他还是有点担心,那里只剩下一个中阶化修和一个初阶化修的话,能不能保证公孙不器的安全。 叶院长很无奈地看他一眼,“那已经是顺天府最安全的地方了,要不你换个地方,或者换个人去跟其他人交涉?” 公孙奉贤愣了一愣,又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尼玛,我公孙家的化修,还是太少了啊。” 叶院长无奈地翻个白眼,连不平真人,都露出了一丝苦笑——公孙家化修还少,谁家的化修多? 李永生三人甩开公孙家的人之后,来到一个岔路口,李永生抬手一拱,“汤师姑,我去玄天观走一趟,你若进城,可以自便。” 汤师姑讶异地看他一眼,“你不是去军役部办事吗?” 李永生淡淡地一笑,“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办。” 搁在以前,汤师姑肯定要说你小子真不地道,居然敢忽悠人,或者会问一问他,你有什么事,会大过我的人情? 但是听了刚才一席话,她是真的不好再随便放肆了,李永生可是能看出准证的隐患,还知晓证真的奥秘,人家愿意敬重她这个师姑,她也不能太不知趣。 李永生去玄天观,是去看看在那里挂单的张木子和杜晶晶,她俩本来不想入住这里,但是现在的顺天府查得太严了,为了图个自在,她俩就懒得进城了。 事实上,李永生也想问一问张木子,公孙家族的名声如何。 两名道姑正在试剑石边喝酒赏雨,有意思的是,这俩人身边各放着一台收音机,还是不同的频道,一个是教化部的电台,一个是朝阳大修堂的频道。 就这样嘈杂的声音中,两人若无其事地喝着酒,时不时还低声聊两句。 李永生走过去,跟她俩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起身走人了,他还要进城等李清明的消息。 王志云也跟着回去了,去一趟军役部无所得,等到下班时刻,只能悻悻回家。 他回到家的时候,正是饭点,王家的规矩比较严,他这个户主在,大家才能开始吃饭。 一家人大小二十几口,正要坐下来开动,猛地有人叫门,王志云的妻子很不高兴,悻悻地嘀咕一句,“谁呀,这个时候来,真是不懂规矩。” 饭点拜访人,是很失礼的——主家留不留你吃饭? 王家的小院子不大,坐在屋里就能看到大门,待看清外面进来的人之后,王志云的脸,刷地就变了,“你怎么进来的?” 他住的地方,是军役部的生活区,进出这里虽然没有李清明家那么难,但是出入也要有证件,外人很难进来。 来人正是公孙奉贤,他微微颔首,“王军役使,又见面了,我进这里不难,你不会认为,我在军役部没熟人吧?” “你跟李部长都是熟人呢,”王志云冷笑一声,“不知道真人前来,有何指教?”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公孙奉贤冷冷一笑,“对真人不敬,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那你动手试一试,这里是军役部生活区,”王志云冷哼一声,正色发话,“说我说话没礼貌,吃饭的时候,你闯进来,连个歉意都没有,这就是你公孙家的礼数?” 公孙奉贤愣了一愣,终于强压怒火,对着四下看一眼,“此次我前来,有些仓促,打扰各位用膳了,非常抱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个袋子,丢在桌上,“一点灵谷,你们吃好。” 他这个歉意,其实是很有限的,尤其那袋子是丢在桌上,而不是放在桌上,也不太尊重人。 但是只冲“真人”二字,王家就没谁敢多计较,人家有份心意,就足够了,谁还敢计较姿势? “好吧,你跟我出来说,”王志云站起身来,又看家人一眼,“你们吃,不用等我。” 看着他俩离开,一个年轻人看一眼灵谷,低声发话,“母亲?” 军役使夫人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我是说……”年轻人挠一挠头,“我是说,那个真人,用的是储物袋啊。” 王家人齐齐默然,在军役部里,就算是化修,储物袋也不是谁都能随身携带的…… (下旬了,谁又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四百八十三章军役使教客 王志云将公孙奉贤请到一边的书房,面无表情地发话了,“未知公孙真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你叫我奉贤真人好了,我公孙家的真人很多的,”公孙奉贤淡淡地发话,果然是霸气侧漏。 “你心里清楚,你找错人了,”王志云淡淡地发话,“希望你找我,能有个合适的理由……奉贤真人,中土国的真人并不多。” 凭良心说,此刻没有李永生在场,军役使大人对上中阶真人,还真的是鸭梨山大,不过这时候,他也不可能示弱——退缩,就意味着放纵对方进攻。 而且他觉得,李永生那句话,说得简直太牛掰了,忍不住就要借用一下。 “行了,我也不跟你说废话了,”公孙奉贤装逼不成,有点不高兴,“直接说吧,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请动李永生出手……他有什么弱点?” “奇怪了,”王军役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弱点?” “他对博灵军役房,印象一直不好,你能请动他出面,肯定有你的办法,”公孙奉贤单刀直入,“我不想跟你多费口舌,我赶时间……你知道的。” “我用诚意打动了他,”王军役使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你问我这些,也是找错人了。” 公孙奉贤淡淡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两千匹战马……够不够?” 他这一下午可是没有白忙,将李永生资料,探听了七七八八,然后才愕然发现,对这个人不能用强,还是托人情比较好。 不过他能找到的、可以跟李永生递话的渠道,也很有限,姓汤的女司修,是个不错的渠道,但是此前,叶家大少已经将她得罪死了,这个渠道,只能作为最后的手段来使用。 公孙家也确实跟李清明有来往,公孙奉贤都见过李部长两次,但是这种事情请李清明出面,还是有点冒昧——人情不是这么用的。 正经是公孙家在京城惹出乱子的话,求李清明睁一眼闭一眼,那货必须要卖些面子。 所以想来想去,公孙奉贤觉得,不如直接来找王志云。 公孙家跟王志云没交情,但是这无所谓,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你找李永生来军役部,不是要战马的吗?我公孙家给你战马! 两千匹战马,对公孙家也是一笔支出,但是跟公孙不器的安危相比,那就无所谓了。 必须指出的是,公孙不器冲阶失败,李永生未必治得好,不过就算治不好,能让人清醒过来,把证真心得说一说,交待一下后事,也是好的。 再退一步讲,一个垂死的准证,起码也能拼掉一个高阶化修,这笔买卖划得来。 “两千匹战马,”王志云真的心动了,他也没必要问对方怎么能知道这个消息,对隐世家族来说,这真的是小儿科,不过,他还是不会轻易出卖李永生,“那你可以找李清明关说。” “两千匹战马,是我公孙家的私人赞助,”公孙奉贤淡淡地发话,“李部长尊贵得很,人情不能那么用……我再赞助你一千两黄金!” 王志云的喘气声,变得粗了起来,一千两黄金多吗?不算太多,但是对于他这个一直在军役部赋闲的人来说,也真的不少了。 要知道他试图用来贿赂宁致远的小院,以及送给奥斯卡的一百两黄金,也是他自己垫付的,将来想从博灵军役房走账报销,都有些难度。 为了做好这个军役使,他并不是很在意钱财,但是既然有钱可赚,为什么不赚呢? 当然,真正能打动他的,还是公孙家答应的马匹,“不通过军需司,你能弄来两千匹战马?” “辽东有的是好马,”公孙奉贤傲然回答,“跟我公孙家的准证比起来,两千匹马算什么?我想,你不会怀疑公孙家的信用吧?” 王志云默然,半天之后才发话,“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也无所谓,”公孙奉贤阴森森地一笑,“我公孙家已经将诚意摆出来了,不过,若是让我就这么离开你家,将来没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不是玩笑。” 公孙家不便直接对王志云出手,但是他们一旦记恨上王家,暗中使用什么手段,根本不是一个区区的郡军役使能抵抗的。 连鹰很跋扈吧?但是道宫中人腰斩了连志磊,他也只能干生气。 若不是王志云有军役使的职位,他连跟公孙奉贤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面对这软硬兼施、双管齐下的手段,王军役使的嘴角抽动一下,缓缓发话,“李永生的弱点,我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很讲规矩……如果这算弱点的话。” 弱点是讲规矩?公孙奉贤闻言,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王军役使,咱能不开玩笑吗?我是很有诚意地在请教,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我还真不是开玩笑,”王志云苦笑一声,“我就是不懂规矩,一开始还惹怒了他,他骂我可比骂你狠多了……” 然后,他就将跟李永生见面的经过,完完全全地说了一遍,这种事说出来有点丢人,不过也能体现出他的诚意。 到最后,他总结道,“百两黄金不要,只要了两个气运冲刷的名额……其实他这个人,是很好说话的,但是首先,你得讲规矩。” “尼玛,这小兔崽子,”公孙奉贤骂一句,待看到对方古怪的眼神,才马上解释一句,“我不是骂李永生,我是骂叶家那个混蛋。” “光骂顶用吗?”王志云冷冷一笑,“人家是看着师姑的面子,前去帮忙,被左一句右一句地嘲笑,热脸贴了冷屁股……搁给我,我也不会再管了。” “搁给你,我就直接绑了你走,短不了你的好处就是了,”公孙奉贤不屑地哼一声,然后又有些意动,“说说看,怎么样才能让他出手?” “不知道,”王志云也不跟这厮一般计较,沉吟一下才发话,“惩治那个叶家大少,是必须的,那个小汤,也得落点好处,才能跟他谈。” “小汤那边好说,”公孙奉贤早就想到这一节了,这点小事也难不住叶院长,然后他咬牙切齿地发话,“那个小混蛋……我回去就打烂他的嘴。” “那是你的事了,”王军役使淡淡地发话,“奉贤真人还有什么话?我还没有用饭。” 公孙奉贤斜睥他一眼,“就说了这么一点东西,就想要两千匹战马和一千两黄金?” “呵呵,”王志云微微一笑,“不给也由你。” 劳资没能力在李永生面前帮你说好话,歪两句嘴的本事,还是有的。 “哈哈,玩笑而已,”公孙奉贤爽朗地一笑,手一抖,摸出十锭黄金,摆在了桌上,“这是千两黄金,战马回头给你……提一个能让他马上出手的建议,我再给你千两黄金。” “这个……没必要,”王志云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我建议你多了解他一下,投其所好,才更能打动他。” “这用得着你说?”公孙奉贤又急躁了起来,“问题是我能多做准备,病人可等不得了。” 公孙不器都那样了,多拖一阵,就多一份变数。 “咦?”王志云讶异地看他一眼,“你家准证遇袭,是在七天前吧?” “嗯?”公孙奉贤的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你怎么知道的?” “李永生说的,”王志云的眉头一皱,沉声发话,“奉贤真人,麻烦你搞清楚,你是在求人,如果是这个态度,黄金你拿走,前面那番话,就当我没说!”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公孙奉贤苦着脸,不住地拱手,心说你跟李永生学啥不好,学这么大的谱儿? 不过对方说得也没错,是他做得不讲究,他只能干咳一声,“王军役使……王大人,你也知道,我是关心则乱,那个,他还说了点啥?” 王志云淡淡地看他一眼,才沉声发话,“他说半个月才会伤势恶化,你还有八天时间。” “握草!”公孙奉贤愣住了,顿了一顿,他马上解释,“我是在感叹,不是骂人。” 别人根本束手无策的病症,那厮居然知道遇袭的时间,还断定半个月内不会恶化! 公孙奉贤若不是打听清楚了,李永生确实有根脚,他都要怀疑李永生是幕后指使者了。 “可以理解,不过你已经是真人了,尽量少说脏话,注意教化作用,”王志云淡淡地发话,“李永生就是博灵郡教化房的……你还有足够的时间。” “我哪儿还有时间?”公孙奉贤刷地站起身,刮风一般冲了出去,“谢了,王大人……跟你家人说一声,我不跟他们打招呼了……” 王志云愣了好一阵,才看向桌上的十锭黄金,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一般:刚才……我教育了一个中阶真人?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他才被一个声音喊醒,“父亲,这灵谷?” 他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小女儿手里捧着一个小袋,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第四百八十四章针锋相对 王志云家里有点根基,但是这灵谷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偶尔得到一些,不是他用来增强修为,就是打点了其他人,子女们能得到享用的机会,少得可怜。 看着女儿欣喜的样子,他的心里生出一股柔情来,于是微微一笑,“你们弟兄姐妹们分一分,多给你母亲留点。” “夫君,”这时,一个*****出现在门口,冷着脸发话,“他们未到关键时节,这样服用未免浪费,每个人的份额定下来,我先保管起来。” “好吧,由你,”王军役使无奈地笑一笑,他的妻子管家可是很精细的,这种事情,就由她做主好了,若是叶院长的正妻,有自己妻子一半的贤惠,想必也不会把儿子骄纵成那样。 多亏了那个傻女人,我才有机会得到这种好处啊,王志云心里生出些感叹,然后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告诉所有人,不得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否则……会死人的!” “这个你放心,交给我好了,”他的妻子微微一笑。 王志云点点头,他相信妻子能将此事处理得很好。 事实上,公孙奉贤根本没心思考虑,此人会将消息泄露出去,一来他认为,这个可能很小,只要那厮有点理智,就不会这么做。、 其次就是,公孙真人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办。 王志云认为,八天时间够做很多事,但是对公孙家族而言,再给八天时间,也还是太少了。 不过公孙奉贤得了这么个消息,总算不用心急火燎地去找李永生了,当然,他要做的事情依旧很多——比如说,彻底查清楚李永生的来历,以及他的各种社会关系。 就在这天夜里,公孙家的子弟齐出,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李永生的所有事宜。 第二天傍晚,公孙奉贤归纳了一下收到的消息,也忍不住大吃一惊:这个李永生,比他想像的还要难缠,竟然跟英王、玄女宫、北极宫、朝安局、御马监等势力,都有联系。 而且此人的战力成谜——不是说战力不强,而是不知道他强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起码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挡住了红莲业火! 公孙奉贤并不认为,自己能挡得住红莲业火——准备充足的话,差不多能逃得脱。 当然,好消息也有,无心真君对此人的评价都极高。 那么,能将公孙不器救过来的可能性也极大。 尤其令公孙家高兴的是,这人根脚非常清白,而且从来不主动惹事,低调得很——王志云说得没错,这人其实并不难缠。 接下来,公孙家就要选个合适的人选,请其跟李永生说情了。 不过这个人选,还真有点不好选,曲胜男拒绝了公孙家,朱捕长拒绝了公孙家,英王拒绝了公孙家,就连蝼蚁一般的吴小女,也拒绝了公孙家——她不知道什么叫隐世家族,但是她知道,让永生不高兴了,就是你们不对! 公孙奉贤知道张木子和杜晶晶在玄天观挂单,但是他不可能去求张木子。 北极宫在乌桓郡,公孙家在辽东,双方没什么仇怨,但是两家离得太近了,平时有点小龃龉,那倒是无所谓,但是公孙家猛地多出一个真君的话,北极宫真的未必愿意看到。 他不知道什么叫********,但是他认为,自己哪怕是去找杜晶晶,也比找张木子强——玄女宫和公孙家之间的距离,决定了他们只可能是朋友,没必要成为敌人。 杜晶晶的出身,本来隐藏得还算不错,不过经过围剿韦家一战,很多上层人士都知道了,她其实是曲阿杜家的人。 公孙奉贤认为,同为隐世家族,杜晶晶或者会更好说话一点。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朱塔任家,任家不答应,他才会选择杜晶晶。 为了说服任家,他带着叶院长和那个高阶司修的女人,亲临朱塔。 叶院长的身份很高,虽然是副院长,但是三院本身就比六部高半级,也就是说,他的身份跟六部的部长相当,而规划司就算号称第七部,其实也只是个副部级机构。 三人的到来,惊动了整个任家,撇开隐世家族、法院副院长不提,只说修为,也是两个化修和一个高阶司修。 叶院长很干脆地表示,听说任永馨跟李永生关系不错,我们有个亲戚病重,他能治,但是家里孩子不懂事,不小心得罪了他,能帮忙缓颊一二吗? 公孙奉贤并没有表明身份,但是一个中阶化修坐在那里不出声,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任永馨的美貌,令两名化修也颇为惊叹,不过她倒是没有轻易答应,而是很恭敬地表示,“我跟李永生也不是很熟。” 她是未出嫁的大闺女,待客总要家里长辈陪着,任家的主妇就在场。 关键时刻,高阶司修的中年妇女说了一句话,“可以获得隐世家族的友谊。” 于是,任家的主妇就拍板了,永馨你试一试吧。 任永馨沉默半天,才缓缓发话,“那得带上永玢,李永生比较喜欢她。” 叶院长希望,马上就去找李永生,他知道他住在哪里,但是任家的大妇这时候不能答应,“永馨和永玢还小,女孩子家的,要注意名声,明天早上再说吧。” 公孙奉贤恨不得掳了人就走,在隐世家族里,世间的理法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们的家族里,倒是讲理法,但是家族之外的溷浊尘世,有必要讲理法吗? 总算是前一天晚上,他刚被王志云喷了半天,终于按捺下了心中的暴戾情绪——咱隐世家族,也是讲规矩的。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公孙家过来接人,才知道任家的女眷正在化妆——如非必要,女眷不宜太早出门。 等他们赶到细柳巷的时候,才知道李永生已经去了军役部,只能再往军役部赶。 李清明已经知道了李永生的来意,说实话,他真的都不想见他——战马,全国各地都缺,我可以给博灵郡多拨一点,但是其他郡都眼巴巴地看着呢。 今天一大早,他将李永生和王志云召了来,所要表示的意思就是:军需司能给你们先拨付一千匹战马,已经不错了,这样吧,剩下的战马,我在一年内给你们拨齐如何? 对王军役使而言,一千匹战马,再加上公孙家答应的两千匹,他已经可以知足了,但是李部长这么处理问题,他不服! 公孙家的两千匹战马,是他私人化来的,虽然军需司拨付,和公孙家赠与,都不用军役房出钱,可一个是体制内的拨付,一个是他自己的人情,那能一样吗? 李清明也不想激怒李永生,于是着人吩咐一声,“把黄永超喊过来。” 因为是一大早,黄司长还没开始工作,听说李部长召唤,肯定要过来。 不过对于王志云的要求,他直接拒绝了,“五千匹,你想都不要想,就没有这个计划……三千匹,两年内拨付完毕,这次给你一千匹,已经给你博灵郡面子了。” 李永生冷哼一声,“两年时间……都够荆王打到幽州郡了吧?” 黄永超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是什么人?区区初阶司修……我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李永生微微一笑,也不理会这货。 王志云却是恼了,“黄永超,我都跟你说了,这一万匹战马,是我走了关系要来的,你得给我五千匹,你当时为什么不反对?” “你说是你要来的,就是你要来的?”黄永超眼皮一翻,冷冷地发话,“我还说是我要来的呢,御马监这三年,累积欠咱们八万匹战马……你知道不知道?” 王志云冷笑一声,“不是我要来的,告知上能写‘博灵郡缺马’吗?” “各处都缺马,”李清明轻咳一声,“小王啊,我再给你拨五百匹,黄司长,给博灵郡拨一千五百匹战马,就这么说了。” “不够!”王志云大喊一声。 “不行!”黄永超也大喊一声,“这一万匹战马,早有安排了……给博灵郡一千匹,都算是给多了,幽州军役房还差五千匹呢。” 幽州军役房的军役使吴文辉被刺杀,位子虚悬了半年,最终落被一个叫罗立的家伙抢了去,此人的父亲是一名上将军,坤帅麾下的人马。 黄永超的意思很明显,坤帅现在暂代大司马,你抢谁的战马,抢到坤帅头上? “早有了安排?”李清明淡淡地看黄永超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尼玛,我这堂堂的军役部长,怎么就不知道,早有了安排呢? “是早有了安排,”黄永超硬着头皮回答,军需司的司长,不好做,他是要听军役部长的,但是只听军役部长的,这司长他当不安稳。 您若是能搞定坤帅的话,这五千匹战马,我给别人也行。 “我要的战马,是用于前线的,”王志云冷笑一声,“幽州郡拱卫京畿,责任也很重大,但是他们离着御马监这么近,自己不会要吗?” 他要马,可比坤帅要马难多了。 黄永超冷笑一声,“你能要来,那你让御马监别拨付啊,这是入了给付马账的!” 李清明的脸色,顿时就是一黑。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四百八十五章开心的奥斯卡 马账,是中土国的军需环节的一环。 御马监欠军需司八万匹战马,这就是马账,但这是应付马账——付不了就先欠着。 给付马账,那就是要交付的战马,要给付了,那必须得给啊。 到了交付的环节,御马监答应交,军需司答应收,这就是定数了。 黄永超不怕给付马账出问题,他本来就不相信,王志云能走通御马监的关系——宁致远是那么容易给别人面子的吗? 他宁可相信,王志云在御马监有眼线,知道御马监要拨付一万匹战马了,所以就来冒充,说这一万匹战马是他的情分。 至于说“博灵郡缺战马”这种告知,他直接就无视了,哪个郡都缺战马,这种告知他见得多了。 马到了军需司,就是军役部的事儿了,御马监你们瞎掺乎什么? 所以他说,你要是真有本事,卡住这一万匹战马别拨啊。 已经进入流程了,他才不信,御马监能卡住这一万匹战马——就算真是你王志云活动来的战马,你还能让宁致远卡住不拨? 然而,这话让李清明有点坐不住了:尼玛,你还真敢说啊。 王志云也不知道,李永生有没有能力让御马监不拨付,少不得侧头看他一眼:黄永超都这么说话了,咱该咋办? 黄司长眼睛也很毒,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纳闷,莫非这年轻人,还真能说得动御马监? 他又仔细打量李永生两眼,觉得京城里该没有这么一个人物。 至于说李永生可能是谁家的二代,他根本无所谓——你说话没用,叫你家大人来吧。 别看他仅仅是个司长,要知道,他可是化修,掌管着军需司,不知道要接触多少大人物,他还真不需要随便卖人面子——不能坚持原则的,就做不好这个司长。 换句话说,若是谁的面子他都要给,只做老好人,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司长——不能帮大人物争取权益,要你作甚? 所以他就认为,这年轻人可能是谁家孩子,也许有点办法,但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永生冲王志云微微颔首,又看一眼门外——咱们走吧? 李清明坐不住了,出声发问,“永生你这神神叨叨的,啥意思?” 李永生微微一笑,“没啥意思,就是起得早了点,现在瞌睡了,想回去睡一觉。” “算了,打扰李部长了,”王志云也清楚这话的意思,于是站起身来,冲李清明拱一拱手,“您先忙着。” 李清明淡淡地看着他,嘴巴动一动,似乎要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 这是……怎么个意思?黄永超有点愣神,看到这两人离开,他才看向李清明,呲牙一笑,“部长,他们这……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李清明也不接话,只是淡淡问一句,“军需司还有多少匹战马?” “两千匹,”黄永超回答,“再过五天,御马监又能交付一万五千匹。” “这两千匹,乌孙郡一千匹,乌桓郡一千匹,”李清明淡淡地发话,“马上安排了。” “可是……”黄永超犹豫一下,“有五百匹是御林军的,他们的战马报损近八百匹。” 李清明微微一笑,“五天之后,一万五千匹战马,他们挑起来多舒服?” 黄永超愣住了,心里生出些不舒服的感觉:五天之后……那些战马到不了吗? 他的智商绝对是够用的,心里隐约猜到,刚才那个年轻人,估计是真的不简单,李部长这是担心后面的战马出岔子,所以就要我拨付给西北和东北。 到时候御林军要战马,剩下一万五千匹如果真的不到,我可就把离帅得罪了。 黄永超最近是比较看离帅眼色的,随着坎帅和兑帅下狱,离帅在军中的地位空前高涨,甚至内阁都称他为“三朝柱石”! 光宗时受封十大帅,先皇和今上,都是放心他执掌御林军,更是在擒获坎帅和兑帅时,立下了大功——拥戴之功还不够大吗? 于是他出门之后,马上去安排,让人先提走给御林军的那五百匹战马——就算李清明问起来,他也可以说,是昨天就被提走了,我今天早晨没收到消息嘛。 至于李部长会怎么想,他顾不上考虑了,剩下的一千五百匹战马,该如何分给乌桓郡和乌孙郡,那就要看他们怎么争了——嗯,先给乌桓郡一千匹,是比较合适的。 乌孙郡那里,原本就产战马的,御马监就近拨付都正常。 哪曾想,他将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不久就传来了消息,马场那里,乌桓郡的军人把门堵了,不许马匹出门,要先拨付一千匹给乌桓。 乌孙郡的人也去了,不过没有那么激烈,只是在旁边看着——乌孙产马,多少有点底气,一千匹战马也不多,所以他们讨要的手段,就是跟在乌桓郡后面。 御林军的人还没有到,正在向马场赶来…… 李永生和王志云离开军役部,迎面就撞上了公孙奉贤。 “李大师,”公孙真人脸上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不过还是掩饰不住笑容背后的重重忧虑,“还请借一步说话。” “我暂时没时间,”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还要去御马监。” “永馨,”公孙奉贤一扭身,轻呼一声。 任永馨特别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李永生,可是家里已经做出决定了,她也只能从车上探出头来,冲李永生微微一笑。 李永生听到“永馨”两个字,就觉得不好了,扭头一看,又是一呲牙:我去,你公孙家好歹也是隐世家族,这么搞……合适吗? 就在此刻,车上跳下一个小家伙,连蹦带跳地跑过来,肥嘟嘟的婴儿脸上,带着满满的欣喜,“永生哥哥,回来也不知道来看我!” 李永生无奈地一猫腰,将小永玢抱了起来,狠狠地瞪了公孙奉贤一眼,“我要去御马监,你们有什么事儿,等等再说。” 还等啊?公孙奉贤要抓狂了,不过看到李永生和王志云一脸的阴沉,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翻身上马,“叶家那个小畜生……我已经把他的脸打肿了。” 李永生怀里抱着永玢,翻身上马,一抖马缰,头也不回地走了。 行到半路,天上又下起雨来,李永生撑起了气罩,将永玢也遮蔽住,很不高兴地发话,“我说,你该上初修院了吧?” 永玢一侧身,送给他大大的两个卫生球,“现在是假期,你就不能让我再舒坦两个月吗?” “得得,你有理还不行吗?”李永生无奈地撇一撇嘴。 公孙奉贤见状,焦虑的心情,顿时缓和了一些——这任永馨的建议果然不错,还是带上任永玢这小娃娃,比较好一点。 然后,他就又开始浮想联翩了,既然这厮喜欢这个,我公孙家,应该也有不少可爱的小女娃娃,该选个谁来呢…… 李永生一路奔驰,来到御马监,奥斯卡正站在一个凉亭里,眺望着东方。 “永生来了?”奥斯卡依旧是那么热情,远远地就打个招呼,“快上来看热闹。” 李永生走进凉亭,也向东望去,看到远处有密密麻麻的人影,却是因为降雨,看得不甚分明,“那里……怎么回事?” “那是军需司的马场,”奥斯卡笑嘻嘻地回答,然后一抬手,从一个小黄门手里接过一根烤肠,大口嚼了起来,“一大早就很热闹,在抢马。” 御马监有很多马场,军需司旁边也有,事实上,这片马场,是从御马监里划出来的。 军需司从御马监接了马之后,一般都会放到这里,一来这里地方足够大、马料丰富,二来也便于两家沟通。 李永生笑了一笑,“我此来,就是请奥公公想一想办法,暂时不要给军需司拨付马匹了。” 他身边的王志云眉头一扬,心说果然如此,怪不得李永生一开始,都不想找李清明,最后还是说“给他个机会”,才有了军役部一行。 可惜那黄永超实在不开眼,做得太过分了。 “不拨付马匹?”奥斯卡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嘴巴兀自在咀嚼着,“这种事情……你得跟宁翁说啊,军国大事,我这小人物,哪里能够做主?” 李永生呲牙一笑,“行了,都很熟惯的,别搞这个了……你看黄永超不顺眼,很久了吧?” “哪有的事儿?”奥斯卡脸一绷,紧接着,却是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我们各司其职,你休得挑拨。” “少扯,”李永生笑着回答,“你既然建议给博灵郡五千匹战马,肯定是想到黄永超不肯答应了,然后借我之手收拾他,我说得对不对?” “喂喂,五千匹战马,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奥斯卡笑嘻嘻地回答,又狠狠咬一口烤肠,咀嚼几口之后,吞了下去,“给军需司的建议告知上,可没这么写。”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不过那眼神已经很明显了——装,你继续装! 两人对视好一阵,奥斯卡两口干掉了烤肠,吞咽下去之后,才微微一笑,“你这家伙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你就不能装一装傻吗?”(。) 第四百八十六章纠葛求月票 奥斯卡对黄永超,确实有怨念,御马监既然出产战马,自然有人求上门去,希望能多得到一些好马。 事实上,御马监的战马,并不仅仅供应军队,比如说宗正院、亲王府、朝安局之类的地方,都可以通过法定程序,找他们要好马。 甚至内阁里的官员,也能到御马监求马,这些战马,相当于是皇家给出的一些福利。 举个例子,内阁大臣出行,拉车的马匹肯定不能差了,这涉及到官府的颜面,几匹驽马拉车的话,还不够人笑话的。 不过这些人来御马监求马,也得端正态度,不能因为走了程序,就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惹得御马监不高兴了,拖延几个月给付马匹,那都是正常的。 甚至还有拖延好几年,都不肯给付马匹的例子。 所以有些人,索性就专心经营御马监的门路,成为了中间的掮客。 然而,一旦成了掮客,就有人比较有理想,尝试为军队运作马匹。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军队的战马分配,御马监说了不算,他们只能将战马卖给军需司,然后由军需司做出分配,这是双方的职能确定的。 按说这样的运作,其实是比较合理的,符合制衡的原则,御马监既然负责养马,就不能再负责分配,负责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容易导致权力失衡。 但是奥斯卡并不这么看,他当然知道,御马监为何不能分配军队里的马匹,可是同时,他认为这分配的权力,完全交给军需司,也不合适。 跟太监主导的内廷相比,军需司对天家的忠诚度,肯定要略有不如,而天家对军需司,也不能完全放弃监管。 正是因为如此,御马监才有了对军马的调查和建议权,奥斯卡就负责这一块。 他已经多次建议军需司,哪里需要战马了——这里面,肯定有战马掮客的缘故,但是同时,他四处出使,也确实掌握了一些详细的信息。 不过令他恼火的是,军需司的黄永超,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甚至曾经对军马掮客说过:让那些没卵子的货干预军队事宜,这是乱政! 若军需司仅仅是因为花了钱,就要掌握分配战马的权力,奥斯卡还不会太生气,但是敢说这是乱政,他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此前因为陈布达和宁致远的冲突,御马监曾经暂缓供应了不少军马,黄永超也屡次来御马监催讨过——那个时候,黄司长的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 等到恢复战马供应之后,奥斯卡就认为,你该知道我御马监的不好惹了,我们提的建议,你们应该多考虑一些才好。 然而,一旦恢复供应军马,黄永超也恢复了原来的态度——坚决不听御马监的。 奥斯卡也火了,就跟宁致远说,他们这么无视咱们内廷,不合适啊。 宁致远想得比较多,说李清明才就任军役部长,现在局势很复杂,咱不能给他拆台。 要不说宁御马就是宁御马,考虑问题是从全局方面想的,比奥斯卡高明很多。 不过奥斯卡还是不服气:他们分明是在借着时局,增加军需司的权限,最终目的,肯定是摆脱咱们御马监的监管——真真是其心可诛! 宁致远一听,这话也对啊,值此非常时刻,你军需司一点都不考虑御马监的建议,非要一意孤行,这可不合适,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双方同舟共济的吗? 军需司一定要摆脱内廷的影响,这并不是好事。 然而,就算御马监有再多的不满,这种时候也只能忍了——兑帅和坎帅的倒台,已经令军队系统一团糟了,再得罪新上任的李清明,那可真是玩火了。 就在这样的时候,李永生前来御马监,为博灵郡活动战马。 宁致远见李永生的目的之一,是要试探一下,英王是否有借用外国势力的想法,但是合理地利用机会,达到一箭双雕甚至一箭三雕的目的,也是一个上位者必须掌握的技巧。 所以他见过李永生之后,就跟奥斯卡打个招呼:李永生来为博灵郡要战马了,我让他去找你,那个……他跟李清明关系不错,你懂的。 奥斯卡简直太懂了,所以他热情洋溢地接待了李永生,二话不说就答应多拨一万匹战马,在收到一百两黄金之后,他又大方地许了五千匹战马。 要不是有这一层因素,他也不会这么爽快——没错,他和宁致远都跟李永生关系不错,可是官府里有些忙,不是说帮就要帮的。 现在黄永超顶了李永生,御马监就好为难军需司了——李清明你生气也没用,我们这是在帮李永生出头,有本事你就去对你的恩人呲牙咧嘴。 奥斯卡一直觉得,自己这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哪曾想却被李永生看破了? 所幸的是,看破归看破,李永生还是得承担起这个“冲冠一怒”的角色。 事实上,李永生并不介意自己被利用,他在意的是,“内廷一味地跟军方争夺权力,你考虑过没有……会不会因此而降低军方的效率?内讧这种东西,其实挺可怕的。” 奥斯卡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我们做得还不够,兑帅和坎帅出事……证明军方这帮人,远不如内廷可靠,加强监管是必须的。” 王志云在一边听着,汗都快下来了,这二位说的这些话……真是恐怖啊。 李永生也不能驳斥奥斯卡的话,事实上这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宁致远、奥斯卡、李清明和黄永超,都有他们的立场,然后就有不同的选择,这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他并不知道,李清明其实也对黄永超有些不满。 总之,官府里的事情,并不是能依靠简单的对错来判断,李永生自认,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信息量,也给不出完美的解决方式。 所以他也只能采用最简单的法子了,屁股坐在哪里,就怎么做事,“那奥公公是打算给我这个面子了吗?” “面子我当然会给了,”奥斯卡微笑着回答,“不过这是你和我的事,李部长那里,还要你去解释了。”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当然是你和我的事,我仗着宁公公的名头压你的……当然,宁公公肯定是不知情的。” 宁致远不知情才怪!不过他既然想达到目的,就得有相应的觉悟,该背锅的时候得背锅。 只想享受成果而不想背锅,那是不可能的! 仅仅背锅,当然还是不够,李永生摸出一块玉符来递给奥斯卡,笑着发话,“奥公公,这是撼神符,一点小心意,莫要见外。” 奥斯卡本来是想接这一块玉符的,但是听说“撼神符”三个字,吓得顿时缩回手去,骇然发话,“这是可以抵挡红莲业火,那谁……真君都称赞的撼神符?” 英王在寿诞上遇刺的时候,李永生和宁致远是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撼神符的威名,就连奥公公也听说了。 当然,“无心真君”这四个字,可是不能乱说,容易被真君感应到。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看来不需要我教你怎么用了。” “开什么玩笑,”奥斯卡吓得连连摆手,“这种贵重东西,我怎么能收?” 虽然他是利用李永生敲打军需司,但是博灵郡确实得了好处,所以他并不介意收点礼物。 然而,撼神符这东西,实在有点逆天,他不敢收这种烫手货——哪怕他真的很想要。 李永生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将撼神符塞进对方手里,“不过是用来防身罢了,奥公公在御马监的作用重大,别人替代不了,值此非常时期,当然要防宵小暗算。” 奥斯卡推脱一下,还是收下了玉符,笑着表示,“永生你放心好了,姓黄的要是胆敢不给足博灵郡五千匹战马,军需司的战马供应,就别想顺溜!” 李永生笑着一拱手,“那就拜托奥公公了。” “得,你也别跟我客气了,我是真的称不起‘公公’二字,”奥斯卡笑着摆一摆手,“直呼我的名字就行了。” “奥大人这不是开玩笑吗?”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也知道你事务繁忙,就不多打扰了。” 奥斯卡沉吟一下发话,“永生,你这几天不着急走吧?” “休假呢,倒也没什么事,”李永生笑着回答,“奥大人有什么谕令?” “谕令?我说,咱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奥斯卡又笑,“回头吧,我联系你。” 王志云直到走出御马监,才回过神来,他冲李永生一拱手,“真是……让你破费了,这撼神符不好买到吧?” 他听得清楚,奥斯卡可是说了,这东西连真君都称赞。 “肯定买不到,”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回答,“不过这跟你无关,是我的人情。” “你这么说,简直让我没脸见人了,”王志云苦笑一声,“我能做点什么呢?” 经过这些天的熏陶,军役使大人总算明白,什么才叫讲究了,他当然不能占李永生便宜。 然而,李永生却是很无所谓地一摆手,“你把你的事情做好,保证博灵郡的生灵不受涂炭,就算回报我了。” 王志云才待说些什么,前方匆匆走过一个人来,“哎呀,李大师您可算出来了。” (病了,更得晚了,抱歉,不过月票还是要的。)(。) 第四百八十七章随口开价 公孙奉贤不敢打扰李永生办事,所以只能在御马监外苦苦等候。 见到李永生出来,他又忙不迭地迎上去。 因为事情办得比较顺利,李永生的心情也不错,于是侧头看他一眼,“有些东西,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想求我出手?” “没错,”公孙奉贤笑着点点头,“价钱好商量。” “先拿一百块灵石来,算是诊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 “一百块灵石?”公孙奉贤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还……仅仅是诊金?” 公孙家是老牌隐世家族,家大业大,但是就算家底再厚,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是啊,就是这么多诊金,”李永生看他一眼,牵着马缓缓前行,“免费送上门的,你们不知道珍惜,那我就让你感受一下我的身价。” “这身价……也太为难人了吧?”公孙奉贤有点受不了啦,“阴九天也没这身价。” 李永生侧头看他一眼,很轻蔑地一笑,“阴九天……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也就是在这玄青位面,在仙界,一百块最下等的赤色灵石摆在他面前,他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若是阴九天能治了,我还会找你?公孙奉贤苦笑一声,“能便宜点吗?” 公孙家是隐世家族,一百块灵石还是拿得出来的,这一点上,英王府都不能跟他们相比。 普通的亲王府,可能就一两百块灵石,因为运修对灵石的要求并不大,身为皇族,他们得来这些东西也比较容易,固然可以当做硬通货储存,也可以拿来消耗。 隐世家族就不一样了,灵石的储备,代表一个家族的底蕴,而每一个家族最大的使命,都是延续和传承,就连发扬光大家族的使命,都只能排到第二去。 所以对公孙家族来说,灵石再多,也没有一块是多余的。 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便宜点也行,那就十块灵石。” 一下子就缩水了九成。 十块灵石倒是不多!公孙奉贤先是一喜,然后就又是一怔,“你这诊金……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当然有说法了,”李永生微微一笑,“战马和驽马,价钱能一样吗?” 他是帮着博灵郡跑军马,就想到了这个比喻,可是公孙奉贤一听这话,少不得侧头看王志云一眼,“不知道区别在哪里?” “嗯?”李永生觉出来有点不对劲,少不得也看王军役使一眼——这是怎么个意思? 这隐世家族的礼物,也不是好收的啊,王志云只得苦笑一声,“永生,奉贤真人答应我,送博灵郡两千匹战马,他还是比较有诚意的。” 李永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送博灵郡的,还是送给你个人的?” 公孙奉贤马上抢过话头来,很肯定地回答,“当然是送博灵军役房的。” 李永生轻哼一声,沉默片刻,才看向公孙奉贤,“这倒是多谢公孙真人了。” “不客气,一点小心意罢了,”公孙奉贤笑眯眯地回答,“做错了事,就要弥补错误不是?” 王志云心恨这厮摆自己一道,少不得干笑一声,“其实当时客气一点,哪里至于这样?” 你!公孙奉贤狠狠地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发话,“提高博灵军役房的战力,是我家的心意,就算当初没做错事,李大师或者王军役使说一声,我们也会做的。” “好了,”李永生一摆手,“那我简单地说一下吧,一百块灵石的诊金,就是保住他的修为,甚至有可能继续证真,十块灵石的诊金,就是保住他的性命……你公孙家怎么选?” “我去,你这不是废话吗?”公孙奉贤直接嚷了出来,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不怎么恭敬,少不得干笑一声,“我这人粗鲁惯了,李大师你海涵。” “对于真性情,我不怎么在意的,”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自己考虑一下……永玢,来,我带你骑马……” 对公孙奉贤来说,这根本是不用考虑的问题,灵石虽然好,哪里比得上保住一个高阶化修的修为要紧?更为重要的是,公孙不器还有继续证真的可能! 当然,对于还能公孙不器继续证真,他不可能完全相信李永生,这种事儿,别说是一个医师的保证,就是真君的保证,他也不会全信。 但是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眼看走到了北郊的野外,他终于做出了决定,策马追上李永生,“李大师,我决定了,给你一百灵石的诊金,不过……” “不过出来时匆忙,没有带够,是吧?”李永生抱着小永玢,笑嘻嘻地指点着雨景,却是头也不回地发话了。 “这个……”公孙奉贤犹豫一下,才讪讪地一笑,“我本来想这么说的,不过你都清楚了,我也就不矫情了,一百灵石……我先预付十灵石,你看如何?” “可以啊,”李永生点点头,满不在乎地回答,“谁出门也不可能带那么多灵石,对吧?” 我还真带了那么多灵石!公孙奉贤心里清楚得很,公孙家现在京城能动用的灵石,差不多接近两百块。 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公孙家准备了这么一大笔灵石来,不是要支付诊金的,而是一旦有了治疗方案,准备拿来购买各种灵药的。 反正花一百灵石做诊金,是他一开始没想到的——似乎原本也是不用花的。 想到这里,奉贤真人恨不得撕碎了叶家的小畜生——把你全身拆开卖,也卖不了一块灵石啊,卧槽尼玛了隔壁的。 看到李永生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下——这家伙就不担心,我不给剩下的九十块灵石吗? 当然,他就算再莽撞,这个时候也不可能问出这种问题,于是他发出邀请,“那李大师现在……是不是可以跟我去诊治病人了?” “我不想再去叶家了,”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我对那里不舒服。” 只要你答应出手,去哪儿都行啊,公孙奉贤很干脆地点点头,“没问题,你说去哪儿吧。” “去玄天观好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那里我有两个道宫的朋友,也方便护法。” 公孙奉贤顿时就坐蜡了,他躲张木子还来不及呢,犹豫再三,他还是吞吞吐吐地表示,“我公孙家这个……距离北极宫比较近,那啥……” 李永生何等聪明,马上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想一想此前公孙家的重重戒备,他忍不住摇摇头,“你们……还真是谨慎啊。” “那么谨慎,都被人算计了呢,”公孙奉贤苦笑一声,“李大师,换给是你的家人,你一样会谨慎,只不过你现在是郎中,在意的东西不一样。” 这话入耳,李永生忍不住想起自己为永馨操心的那些日子,那种无时不刻的牵肠挂肚。 这种共鸣一上来,他也懒得再计较了,“那好吧,就是叶家好了,别让那些恶心玩意儿再出来跳脚了,要不然……我可能会涨价的。” 公孙奉贤闻言,又吓一大跳,他还打算当着李永生的面,再惩戒叶家那混蛋一遭呢,现在听说是这样,忙不迭地点头,“你放心好了,肯定不会有的。” 然后他使个眼色,让人去安排了。 要说起来,叶家的庄园在城北,御马监也在城北,距离不是很远,于是一行人微微折向,就直奔叶家而去。 诊金谈好了,公孙奉贤在意的就是成功率了,“李大师,您这个诊断,还需要什么辅助手段不?我安排人提前准备。” “不需要,这个人的情况,我已经全部了解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当时你们若是客气一点,我肯定就直接说出判断了。” 握草,公孙奉贤的嘴角抽动一下,李大师,你这么直爽,真的好吗? 咦,不对啊,他愣了一愣,看向李永生,“那你直接告诉我诊断结果好了,咱们就可以着手安排治疗了,不着急去叶家吧?” “诊断结果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李永生的回答,非常摧残一个中阶化修的尊严,不过他根本不考虑这些,“我这次去,就顺便治了他。” “治了他?”听到这三个字,公孙奉贤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您是说,现在去……是治疗?”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回答,“其实挺简单的事儿,诊金是一百灵石,我直接收钱就行,但是有些原理你们不懂,还是现场治吧。” 公孙奉贤决定,不再跟这货讨论病情了,实在太伤人自尊了。 不过有些事情,还得问清楚,“您着手治疗,我们得准备点什么吧?” “准备几根银针就行,”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自己也有银针,不过你们那么谨慎,还是自己准备好了。” 你说话能不这么带刺吗?公孙奉贤有点不高兴,但是还不敢叫真,“不需要别的灵药?” 李永生看他一眼,并不说话,但是眼神已经表明了态度——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说话间,就接近了叶家庄园,不过到了门口,李永生脸一黑:那个梁庭长正站在门口,跟门子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第四百八十八章一针见效 不等李永生开口,公孙奉贤就跳下马走了过去,沉声发话,“你在干什么?” 梁庭长扭头看一眼,脸上挤出个笑容来,“原来是您老人家……我是说,我正在邀请中南院的老供奉,不过中南院那边,需要一些配合,比如说病人受伤的经过……” 公孙奉贤脑后冒出一只大手,直接将他抓起来,丢到了一边,“滚!” 然后他笑着冲李永生一拱手,“李大师,请进……把中门打开!” 中门打开,就是马车都能长驱直入,李永生虽然是骑着马,任永馨可是坐着马车的,永玢玩了一阵之后,也坐回马车去了。 看到一行人通过中门,直入庄园,梁庭长从泥水中站起身,悻悻地看了半天,才一转身,偷偷地吐一口唾沫,“呸!” 再次来到那栋小楼,李永生下马之后,也不着急上楼,而是在小楼的房檐下放出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又拿出一罐茶叶来,“给冲点茶……任永馨,来这边坐。” 他是不想跟任永馨多接触,省得真正的永馨打翻醋葫芦,而且他也不喜欢她盲目地替别人说情——你跟我啥关系啊,凭什么帮别人说情? 但是他真的有点喜欢永玢这小女娃娃,而且任永馨也是真正的美女,男人对美女,包容心肯定是要强一些。 他已经跟公孙家谈得七七八八了,何必做那个恶人呢? 任永馨下了马车,携着任永玢,款款地走到房檐下,仿佛是雨中绽放的一朵白莲,婷婷袅袅不食人间烟火。 旁边早有叶家的侍女,手疾眼快地冲泡茶水。 茶水冲上,喝了半杯之后,公孙家的另一个初阶化修走了过来,小心地笑着,“李大师,上面……都准备好了,可以上去了吗?” 三楼的阳台,还是跟前几日一样,一个雨棚下,那个年轻人在软榻上打坐,而周围的阵法,也在缓缓地运行着。 唯一不同的是,用来悬丝诊脉的两根丝线不见了,旁边多了两个司修,只看长相,就知道是公孙家的人。 李永生上了三楼,并不说话,只是站在中间的大厅,淡淡地看着阳台上的人。 初阶化修的嘴巴动一动,似乎是想催促他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未几,公孙奉贤走了过来,手里托着十块红色的灵石,笑眯眯地发话,“李大师,这是预付的诊金,请你收好。” 李永生一伸手,接过了那十块灵石,然后手一翻,十块灵石就不见了去向。 然后他才迈腿走出大厅,来到了阳台上。 他背着手,绕着软榻转了两圈,然后走回了大厅,随口吩咐一句,“把阵法撤了。” 公孙家的几人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公孙奉贤走上前,抬手去撤阵法。 “七伯,”那高阶女司修发话了,“这生生阵可是保命的。” 公孙奉贤看她一眼,淡淡地发话,“求医治病,不信医生怎么治?李大师自有分寸。” 女司修不再说话,只是看了李永生一眼,里面有浓浓的警告味道。 李永生也不理会她,病患家属都是比较难打交道的生物,“这人叫什么名字?” 公孙奉贤犹豫一下,公孙不器可是公孙家顶尖的战力,万一传出去,好不好呢? 那高阶司修的妇人却没想那么多,直接回答,“真人名讳不器。”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看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永生并不回答她,看到公孙奉贤将阵法撤掉,才又淡淡地发话,“取一根最粗的银针,取他尾闾祖窍……那个初阶真人,我看你就可以。” 初阶化修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发问,“为何要取那里?” “因为他神庭藏于气海了,”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他身上的伤倒是小事,精血受损问题也不大,关键是他打算自爆了,将神庭搬入了气海,这个法门倒是罕见。” “自爆?”公孙家人齐齐一愣,然后又看向那初阶化修,“是这么回事吗?” 经历那一场大战的,现场只有他一人,就连公孙奉贤,都是后来族中赶来的。 “自爆……可能吧,”初阶化修不确定地回答,“当时两名高阶真人久攻不下,要将叔祖带走,亏得二郎庙用了重宝。” 公孙奉贤一听就明白了,当时的不器真人,真的可能存了自爆的心思,外人也无法评断,不过他还是有点不解,“那为何要针刺尾闾呢?” “他现在的问题,是神庭回不去,”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脱离不了气海,有一口气顶住了,针刺尾闾可以泄气,神庭归位,剩下的就好治了。” 公孙奉贤狐疑地看他一眼,“就这么简单?” “我就说你不懂,”李永生看他一眼,“所以你也别问了,照做就是了。” 初阶化修犹豫一下,还是不敢下针,“这样……真的就能治好?” “我人在这儿呢,又跑不了,还有王军役使,还有任家的女眷,”李永生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地发话了,“你们还差我九十块灵石呢!” “还是我来吧,”公孙奉贤接过银针,走到年轻人身后,犹豫一下,一抖手将银针刺进了尾闾祖窍。 “噗”地一声轻响,就像放了个屁一样,银针倒射着飞出,一股灵气从年轻人的尾闾之处,喷了出来,直接将软榻击了一个大洞。 然而,公孙不器并没有醒来,而他的胸腹之间,却逐渐地鼓胀了起来,越鼓越高。 “这是……”公孙奉贤傻眼了,看向李永生。 李永生也不理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孙不器。 看着公孙不器的胸腹越鼓越高,中年妇人忍不住了,大声叫了起来,“这该怎么办?” “闭嘴!”李永生冷冷地发话,下一刻,他嘴唇一嘬传音成束,“公孙不器……醒来!” 公孙不器身子一抖,七窍里同时射出了庞大的灵气,胸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下一刻,他的七窍里,都冒出了血,先是黑色的淤血,然后很快就变成了鲜血。 七窍流血,没有见识过的人,想不到那样的场面,有多么震撼人。 “嗷儿~”中年妇人倒吸一口凉气,但是同时,她伸出双手捂住了嘴巴,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公孙奉贤沉得住气,他侧头看李永生一眼,轻声发话,唯恐惊动了公孙不器,“这就是你说的治好了……七窍流血,咹?” “废话,”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知道准证自爆的威力有多大吗?流点血……这都是轻的。” “你!”公孙奉贤无言以对,他只能希望,李永生真的很在意任家的小女孩儿了,“那我们现在,什么也不做吗?” “不用做,他神庭已经归位了,要晕一会儿,”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公孙不器,感觉好点了,就点点头。” 须臾,公孙不器终于有反应了,他嘴巴一张,似乎是要说点什么,不成想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他又赶紧闭上了嘴。 然后他微微点头,顿了一顿之后,又大幅度地点点头。 “我去!”公孙奉贤一蹦老高,“真是……神奇啊,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就是上聚灵阵,再弄点补充气血的天才地宝,”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公孙不器,你不要说话,先搬运一百零八个周天。” 公孙不器的眼睛还是闭着,闻言点点头,显然是听到了他的话。 聚灵阵很难得的,不过公孙家这次准备得很充足,竟然拿出几个准备好的阵基,嵌入九块灵石,聚灵阵马上就运转了起来。 “这聚灵阵的水准,”李永生嘴角抽动一下,很无语地摇摇头,“太粗糙了吧?” 公孙奉贤早就将他视作神人了,早早地站在他的身边,听到这话,眼睛又是一亮,“听说李大师对阵法颇有造诣,能帮着改动一下吗?” 李永生微微一笑,“改动没有问题,但是我要收灵石的……先将欠我的九十灵石拿来吧。” “什么都要收钱啊,”中年妇人忍不住哼一声,“我公孙家不会短了别人的钱,不过李大师,您这就扎了一针,喊了一声,就收一百灵石,是不是有点过了?” “扎一针,喊一声,肯定不值一百灵石,”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呢,该在哪里扎针,该何时喊这么一声……想搞清楚这些,一百灵石,花得绝对值。” “走开!”公孙奉贤冷冷地瞪那妇人一眼,“别给公孙家丢人现眼。” 中年妇人只是公孙家的媳妇,闻言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悻悻地离开。 公孙奉贤也不理他,只是出声发话,“三长老,好点了吗?” 公孙不器点点头,动作依旧是很轻微。 “好了,尽量少打扰他,”李永生出声发话,“那个啥,我也没啥事了,两天之后,把情况跟我说一下。” “你这就要走?”公孙奉贤愕然地看着他。 “怎么?”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也觉得,一百灵石花得冤枉?” “让李大师走,”就在此刻,一个轻微的声音传来,公孙奉贤扭头看去,却发现公孙不器嘴里正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 (好卡,无语,顺便求月票。)(。) 第四百八十九章悲催的黄司长 李永生在三楼上治病,任永馨姐妹并没有跟上来,但是王志云却全看到了眼里。 叶家想要留饭,但是李永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公孙家到是派了一个高阶司修,跟着李永生一路沿途服务。 王军役使认为,事情办完该回城了,可是李永生要去玄天观,原因很简单,永玢想去玩,他甚至表示,王军役使你想回城的话,自便好了。 王志云有点不能理解,趁着没人的时候,他低声嘀咕一句,“公孙家不是……这个,张木子是北极宫的啊。” “我想去哪儿玩,还用请示他公孙家?”李永生笑一笑。 公孙家的司修看他们去了玄天观,心里也是极为不爽,但是他甚至连阻拦的胆子都没有,只能抽个空,悄悄跟族里的人说一声。 然而公孙奉贤对此,也毫无办法,身为患者,总不能拦着医生去游玩。 李永生对玄天观的兴趣不是很大,倒是旁边的山林里,有些野果子熟了,他和永玢去采野果,居然一不小心捉到了一条近一丈长的大蛇。 令人瞠目的是,这条大蛇,竟然还是永玢捉住的,小家伙的力气比蛇也大不了多少,扭在一起半天,然后被李永生发现,帮忙出手制服。 紧接着,两人又在附近找到了十余枚蛇卵,这才知道这蛇为什么不怕人。 永玢知道李永生的烹饪水平,要他给自己做蛇羹,还要吃那蛇卵——她也被吓得不轻,一定要报复。 正值雨季,山野之外做饭不易,不过李永生的储物袋里装得有干柴,大家支了一个雨棚,开始动手洗剥。 李永生这次做的蛇羹,却是将蛇卵也打成了荷包蛋,他很满意自己的创意,笑嘻嘻地表示,“这叫母子相会。” “李大哥,不用说得这么残忍吧?”今天第一次,任永馨主动跟他说话,她的脸上有些微微的不忍,“你这么说,我们吃的时候,都会有些不忍呢。” “这蛇吃鸟儿的时候,在家里等吃食的小鸟儿,也会饿死,那倒是母子永不相见了,”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你说是蛇幸福呢,还是鸟儿幸福?” “当然是蛇幸福,”永玢高声回答,然后又咽一口唾沫,“永馨姐,正经是你的话,很影响我吃饭的心情啊。” 任永馨却也没着恼,而是微微一笑,“李大哥果然是有慧根之人,吃个饭都能吃出道意来,永馨佩服!” “胡乱说的,”李永生随口回答,却是不再去看她——这丫头今天有点不对劲。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声轻笑,“母子相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倒是要尝一尝永生的手艺。” 随着话音,出现两名道姑,不是别人,正是张木子和杜晶晶。 公孙家的司修见状,脸顿时就是一黑,他们这些外出公干的,都已经记下了一些敏感人物的相貌,而张木子绝对是敏感人物之一。 张木子和杜晶晶则是没在意别人,大喇喇地坐下,拿出酒来,一副等着上菜的模样,就连不远处的王志云,她俩都直接无视了。 总算是张木子识得任永馨,招手要她过来一起坐。 公孙家的人直接傻眼了:要不要警告任永馨,不要乱说话呢? 若任家仅仅是朱塔任家,公孙家绝对不介意警告一下,但是这任永馨还是李永生的朋友,这就令人为难了。 最坑人的是,这任永馨,还是公孙家主动从朱塔请出来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就在吃喝完毕,旁人烧水冲茶的时候,公孙家一名司修凑到李永生身边,低声发话,“李大师,那任家小姐和张道长,是个什么关系?” 该不该警告她,还是要请教正主儿才对。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回答,“任永馨一旦筑基,就会被接引到北极宫……你说是什么关系?” 我去!公孙家的司修只觉得胸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见过坑人的,没见过这么坑人的! 这警告也是白警告,倒不如不提了。 哪曾想,张木子这时一侧头,略带一点醉意发话了,“辽东公孙?” 这司修不敢怠慢,站起身一拱手,“见过上宫张道长。” “嗯,起码没有杨家那么令人讨厌,”张木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你家准证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用那么提心吊胆。” “啊?”公孙家的司修目瞪口呆,然后脑子一转:莫非是李永生传出去的? “你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张木子猜出对方是怎么想的了,她冷哼一声,“这种事,能瞒得过我北极宫真君的天机推演?” 她这话一点没错,公孙不器在当天,就多少有点证真苗头,足够让心细的真君心血来潮了,此后又发生一场大战,更是惊动无数人。 袭击公孙不器的势力,有神秘人物帮忙遮蔽气息,但是公孙不器可没有真君护持,虽然他在准备证真的时候,也请出了族中重宝遮蔽气息,可是又哪里挡得住真君的推算? 其实真君们推算出宝物,就差不多推算出相关人了。 公孙家的司修越发地骇然了,“这么说,也有其他人,知道了我家的事情?” 张木子冷冷地看他一眼,“我北极宫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隐世家族!” 公孙家的司修顿时汗颜,“我是说,还有其他真君,也会推算吧?” “这我哪里知道?”张木子淡淡地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发话,“不过你家还知道来京城,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多谢张道长指点,”这司修深施一礼,又抬手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是我以小人之心,置君子之腹了,还望仙姑宽宥。” “我这也是得了宫中真君口谕,”张木子淡淡地发话,“中土尚未恢复到战前状态,少一点猜忌,多一点宽容,明白吗?” “明白,”公孙家的司修再次深施一礼,“我这就去报于族中长辈得知。” 他匆忙地离开了,李永生却是笑了起来。 张木子只当他笑话自己——北极宫也是如此对瘸真君消息的,没好奇地瞪他一眼,“笑什么?” 殊不知,李永生笑的是,他寻找永馨的时候,其实也是这么诚惶诚恐。 听到她的呵斥,他奇怪地看她一眼,“我笑一笑都不行了?” 王志云摸着下巴,来回地看着他们:怎么我感觉,这话里大有深意呢? 事实上,他对自己意外卷入的这件事,还是相当感兴趣的——郡军役使,也可以有一颗八卦心。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他有事没事就跟着李永生在一起。 他逍遥得很,但是黄永超的日子不好过了,乌桓郡军役使直接将状告到了李清明那里,说您让我们去领战马,结果黄司长不许领,要我们排在御林军后面! 御林军是禁军,在军队里也是高高在上,但事乌孙郡军役使来头也不小,家世雄厚不说,还曾经是李清明的战友。 关键是这家伙脾气也不比李部长好到哪里,哪怕是跟禁军掐上,也一点不怕,军队里就是这样,想要东西就得争,你不争,别人不会感激,反倒觉得你是软骨头。 御林军归离帅管,那又怎么样?我乌桓就是缺马啊,还直面伊万国的压力,谁敢抢我的马? 李清明闻言大怒,将黄永超叫过去就是一顿臭骂——老子让你给乌桓和乌孙各一千匹战马,你通知御林军来领马,你小子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军役部长了? 黄永超也没想到,他本来打算的瞒天过海,彻底演砸了。 于是他索性很光棍地表示,我确实惹不起御林军,要不您跟离帅说一声,这马晚两天给? 李清明气得笑了,我安排的事儿你不听,是吧?行,那你忙去吧。 黄永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御林军那边就撤人了,说边军要战马,我们给个面子,下一批我们再要,这不是我们怕事,是照顾军中袍泽。 黄司长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李清明听说之后,倒是轻哼一声——老帅到底明白事理,不愧是三朝柱石。 抢战马这种事,说小很小,你要把它放大,也很大。 离帅已经是三朝柱石了,深得今上信赖,荣宠已经到了巅峰。 他要帮御林军争夺资源的话,没人争得过他,但是盛极而衰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御林军就该是御林军的本分,跟军需司勾结,强抢战马份额的话,那就有架空军役部长之嫌。 而李清明这个军役部长,偏偏还是今上亲手简拔的,算是在军中扶持的亲信! 离帅只要没有忘乎所以,只要事情传到他耳中,想必他知道该怎么办。 李清明还真的有点担心,老头老糊涂了,听说是这样的结果,总算出了一口气。 黄永超的层面低了点,一时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想巴结离帅,离帅这次根本不出头,他反倒是将军役部长得罪得死死的了。 当然,细想一想,他也能琢磨出点味儿来,然而,根本轮不到他细想,又一个消息接踵而至:御马监疑似马瘟重发,交付军需司的战马要暂停!!!(。) 第四百九十章连连碰壁 御马监给出的解释是,暂停并不是不交付,而是要将战马细细检查一遍,以免将疫情传出,待隔离观察完毕,再交付军方使用,这是负责的态度。 卧槽尼玛了隔壁!黄永超的头顿时就炸了:御马监的马场多了去啦,怎么可能每个马场都发生马瘟呢? 于是他求见奥斯卡,奥公公根本不见他,说你找宁翁去吧。 黄司长哪里敢去找宁致远?按照对等原则,宁致远对的是李清明。 他若真的敢去找宁公公,宁公公直接把他打出去都正常——你算个什么东西? 可是他也没脸去找李清明,只能托门路找坤帅说情。 与此同时,他是发了疯地四处找王志云,就算他以前不相信,但是现在他终于确定了——这幺蛾子,就是王志云搞出来的。 偏偏地,王军役使不在家,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用了一天多的时间,黄永超的人,终于在后海的园林里,发现了王军役使。 非常遗憾的是,发现王志云的那个人,是个棒槌——这么说也不完全对,这位主要是不知道,黄永超最近很奇葩地得罪了很多人。 他想着黄大司在部里能量大,王志云不过是才脱离了冷板凳,新扎的郡军役使,于是就很傲慢地表示:黄司长找你有事,跟我走吧。 王志云却淡淡地问一句,你有他的手书没有? 黄大司找你,你居然敢跟我要手书?这位有点出离愤怒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去尼玛的,王军役使脸一翻:老子跟他平级,他想见我,让他自己滚过来! 这位快气炸肺了,马上出去联系黄永超:黄大司,王志云吃错药了,居然要让您来见他。 我去见他!黄永超马上就做出了反应,不过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失势了,于是又表示:他那人一向无礼,你别跟他计较,先安抚一下吧。 这位确实是个棒槌,根本没听出来事情的严重性,放下传音海螺之后,他心里不舒坦,所以去解了一个小手,又在园子里赏了一阵芍药,才回来跟王志云说话。 王军役使早就不知去向了。 然后他一问侍者才知道,合着他用传音海螺说话的时候,王志云就起身走人了。 黄永超赶到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欲哭无泪……你敢不敢再笨一点? 王志云知道黄永超在找自己之后,索性晚上都不回家了——你不好好地痛一痛,印象不深啊。 黄司长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到最后,不得不请托到军情司:能帮我找一找王志云在哪儿吗? 军情司是军役部的情报机构,按理说只接受军役部长和大司马的管理,不过同僚之间,相互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王志云是郡军役使,当然是军情司的关注对象之一——就算是出于保护的目的,他们也要尽可能地掌握他的行踪。 当初幽州郡军役使吴文辉遇刺,军情司就有好几个人遭殃了。 黄大司面子够大,而且他只是想知道王志云的行踪,这要求并不过分,军情司很快给出了答案。 所以就在第三天,黄永超终于得知了王志云的消息,于是他马上赶了过去。 但是他的速度,还是有点慢了,赶到客栈的时候,王志云已经离开了,直奔北门而去。 他带着几个亲兵一路打马飞驰,终于在一个大院的门口,见到了王志云的背影,他大声喊一句,“志云……我找你好久了。” 马上的人影扭过头来,虽然面无表情,但那不是王志云又是谁? 不过王军役使根本没理会他,策马就进了大门。 黄永超狠狠地抽一马鞭,加速冲了过去,哪曾想前方大门缓缓关闭,两个制修手持钢刀,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咣当”一声,大门重重地关上了,黄永超好悬一头撞到门上去。 幸亏他胯下的马不错,一勒马缰,战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抬起,又打个转,硬生生停了下来。 黄永超顿时就怒了,虽然这庄园极大,但是他还真没放在眼里,而且此处,还真不是他记忆中不可招惹的地方,他少不得怒吼一声,“给老子开门。” “滚!”一名制修厉喝一声,“睁开狗眼看一看,这是叶家大宅,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叶家的门子本来就眼高,尤其是最近,有叶家的亲戚,更猛的一帮人住了进来,这几日都不知道遇到多少探头探脑的家伙了,他们心里烦得要命,也生出了不少戾气。 黄永超越发地火了,他冷笑一声,“什么叶家,老子不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法院副院长是很牛了,但是别的不说,跟他地位相同的,在京城里起码能数出一百多个。 “老子管你是谁,”制修也很牛逼,求法院副院长办事的人多了去啦,他手中的钢刀一指,“要么滚,要么死!” 制修威胁人死,听起来不可思议,其实也很正常,叶家大宅是纯粹的叶家私产,非请莫入擅入者死。 尤其叶家的门子,最近被人烦透了,语气当然不可能好了。 “老子是军需司黄永超,”黄永超是真的火了,随便一个制修都能跟我呲牙咧嘴了?“来,你让我死一个看看?”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厉喝,“要么滚!要么死!” 黄永超侧头一看,身子猛地一抖,“高阶化修?你……你是何人?” “你管老子是谁?”出声的是一名年轻人,他狞笑一声,“辽东公孙办事,你选择滚,还是选择死?” “隐世家族?”黄司长倒吸一口凉气,拨转马头就走,“打扰了。” 其实到了他这个位置,隐世家族半隐世家族,也见识过一些,不过他最看重的是,目前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名高阶化修。 高阶化修啊,那是仅次于真君的存在,离帅、兑帅、坎帅很牛了吧?最多也就是高阶化修。 借用气运之宝,他们能发挥出可媲美真君的战斗力,但是高阶化修……真的是黄司长惹不起,也不敢招惹的。 “呸!”那年轻人冷哼一声,吐一口唾沫。 此刻,李永生已经和王志云进入了第二重小院,他们旁边跟着的,是中阶化修公孙奉贤,他赔着笑脸发话,“三长老伤势一稳定下来,就一定要请您来,真是……冒昧了。” 李永生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你是打算把剩下的诊金付了呢。” “这个钱,肯定要付的,”公孙奉贤笑着回答,“四长老都赶来了,他带了灵石来的……此前我们也带了点灵石,但是,不是要考虑给三长老疗伤吗?” 王志云想一想门口见到的年轻人,忍不住八卦心起,“你公孙家四个长老,都是准证……高阶真人吗?” 公孙奉贤脸一黑,“我是二长老。” “得,我不说话了行不行?”王军役使自己也觉得有点没意思。 几人上得小楼来,才踏入三楼的大厅,一名白衣男子已经飘然而至,他抬手一拱,笑嘻嘻地发话,“见过李大师,多谢李大师不吝出手,不器感激不尽。” 说话的正是前两天那位活死人一般的年轻人,此时他已经换下了身上的青衣,白衣飘飘,仿佛神仙中人一般,只是脸色白得令人发指,还有夹杂有一丝隐约的憔悴。 “不器真人客气了,”李永生笑着回答,“区区小事罢了,何足挂齿?” “在你是小事,在我却是天大的大事了,”公孙不器仰天大笑,他样貌虽然年轻,实则是驻颜有术,所以这几声大笑,并不显得张扬,反倒有几分拓达和豪放。 “术业有专攻罢了,”李永生随口回答着,“不器真人擅长勇猛精进,而我只是专精医者小道。” 公孙不器将他们带到阳台上,那里已经撤去了软榻,摆了一张圆桌。 桌上有茶水果品,圆桌周边却是摆满了奇异的花卉,坐在这里,还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叶家大宅,以及远处的山峦。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身后有人出声发话,“医者岂是小道?李大师妙手仁心,但是过分的谦逊,可就是虚伪了。”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刚才在大门外站着的高阶化修。 也不知这公孙家怎么搞的,高阶化修竟是一个赛一个年轻,不像公孙奉贤一般,老老实实地弄个中年人扮相。 公孙不器笑着介绍,“这是我家四长老公孙未明,说话比较呛人,只是性格使然,为人却是很真诚的。” 公孙未明走上前来,很随意地选个椅子坐下,“我就不喜欢听你们客气来客气去,有什么话,直截了当地说不好吗?” 李永生笑一笑,并不做声。 公孙不器招呼众人坐下,王志云惶恐得很,坚辞不受,说你这准证不坐,我哪里敢坐? 不器真人很不高兴地表示,“你能跟李大师来,也是我的福星,再坚持就是看不起我。” 大家落座之后,众人随意聊了两句,李永生主动问起了公孙不器的伤势——身为郎中,要记得自己的本分才对。 “恢复得很不错,”公孙不器笑着回答,“但是伤了根本,怎么也要休养五六年。” (卡了一个半小时,累死了,终于上传了,求月票。)(。) 第四百九十一章自爆秘术 证真遇袭导致失败,只需要休养五六年,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 要知道证真失败,大多数时候,当事人会直接身陨。 就算高阶化修遭遇偷袭,一场激烈的战斗过后,可能十来年都缓不过来,修为停顿甚至跌落,也都是可能的。 公孙不器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也自承伤了根本,竟然觉得五六年就能恢复,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公孙未明第一个表示不信,“李大师,三长老这话,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若是有足够多的天才地宝,五六年之后,他可以尝试重新证真。” “说得你好像证过真似的,”公孙未明有点不高兴,毕竟这三长老,是族中最为关键的人物,对方虽然是治疗了三长老的功臣,但你也不能信口开河不是?“三长老都伤了根本了。” “伤了根本,五六年能好吗?”李永生白他一眼,很不客气地回答,“他说的根本,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 公孙未明眉毛一挑,“那他说的是什么?你能说服我,算你本事!” 他也知道对方是神医,应该心存敬重,但是那区区的初阶司修的修为,让他实在生不出多少敬重之心来,这么说话都是客气的了。 然而李神医的架子,远比他想像的大,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说服你?可以啊,但是……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要说服你?” “为什么……”公孙未明有点傻眼,这李大师还真不是一般地张扬,他想一想之后表示,“因为三长老是个要强的性子,身为公孙家人,我不能坐看他胡来。” “我又不是公孙家人,”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就按着我的判断来,你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就另请高明,我没有必须给你解释的理由。” “呦呵,”公孙未明气得笑了,“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医生,态度如此恶劣……剩下的诊金,你不想要了?” “你若不给,那也随你,”李永生的脸上,还是波澜不惊,他看向三长老,“不器真人,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我就告辞了。” “四长老!”公孙不器冷哼一声,“你说的什么话?跟李大师道歉!” 公孙未明冷哼一声,却不见动作。 “他就是这个德行,李大师不要理他,”公孙不器也有点头疼四长老,他有点无奈地看着李永生,“诊金当然要付,这个事情他说了不算,我说的才算。” 李永生很无所谓地笑一笑,“不付诊金,后悔的绝对不是我。” 公孙未明眉头一扬,又有点不服气的样子,但是公孙不器点点头,很干脆地发话,“这话我信,李大师的医术神乎其神,仅仅跟你交恶,就已经是公孙家不能承受的损失。” 李永生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说出了他想说的话:你知道就好! 交恶的后果已经很严重了,公孙家敢毁约不给钱——那咱们就走着瞧。 公孙不器无意在此事上叫真,“李大师,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您指点:您也知道,神庭藏于气海的自爆方式?” 这是他在偶然间得来的上古秘术残篇,跟中土国的很多理论有冲突,因为不确定真实性,他都没有跟家族提起,不料证真时遭遇了劫数,他才选择了此法应劫。 哪曾想,这秘术的神奇之处,还远超他的想像。 自爆没成功,神庭藏于气海的时候,初开始他是庆幸,然后他发现,没人治得了自己的肉身,神庭又被气所阻,不能回归的时候,心里的憋屈,简直是无法形容。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都知道,可是他偏偏不能做出任何反应,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那一刻,他只想高声大喊:给老子把这气泄出去啊。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李永生指出了神庭藏于气海,他当时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当然,他对自己自爆的威力,也是相当的清楚,那段气有所松动之后,他整个神智,有短暂的不清醒的时刻,就在那时,又有人以秘术出声唤醒,然后他才发现,那是李大师。 公孙不器对李永生的评价,比旁人不知道高出多少去,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此人到底有多么神奇。 所以他宁可暂时停止搬运周天,口喷鲜血,也要阻止别人对李大师的不敬。 待他发现,自己在清醒之后,情况迅速地好转,心里就彻底明白,这是对症的手段。 这么休养下去,只要几年就能恢复到鼎盛期——还有比这更对症的治疗手法吗? 他现在想请教的就是:李大师你怎么能知道这种上古秘术? 李永生微微一笑,“这种秘术不是中土国手段,你能修成,也是你的幸运,你公孙家其他人,还是谨慎使用得好。” 这秘术岂止不是中土国手段?根本就不是这个位面该有的,是仙界的手段! 仙界里,证真也算大门槛,但是仙界的大能太多了,有种种诡秘手法,像这种神庭藏于气海的自爆方式,在证真遭遇干扰的时候,是最有用的。 事实上,这种手段在仙界也不常见,李永生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这秘术的。 不过,这玄青位面不知道来过多少任观风使,又有仙人可能像朱雀信徒一样,遭逢仙厄转世,带来一些不属于本位面的东西,倒也不足为奇。 公孙不器能得到这秘术,是相当有造化的,更难得的是,使用得也正确。 但是最关键的是,他的体质合适修炼这种秘术,很多秘术是因人而异的,并不适合大多数人使用——当然,若是多次习练,也有可能勉强学会。 然而公孙未明却直接会错意了,“莫非是香火成神道的手段?” 香火成神道,在中土国就是野祀,但是事实上,这种手段运用得最多的,是外国的诸多一神教徒。 像伊万国的几个教派,走的就是一神教的路子,新月国的真神教,更是以一神的香火立国。 修炼这种性质的秘术,在中土国比较犯忌讳,当然,借用法门不颠倒灵修根本的话,倒也是问题不大,但是传出去总是不好。 “倒也未必是香火成神道,”李永生摇摇头,“不器真人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这个法门不宜推广,万中难得其一。” “咦?”公孙不器心里大奇,他还真不知道,李永生竟然如此了解此术。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若是不了解,也不可能轻松就治好了他,“为何不宜推广?我还说此术甚妙,想纳入族中收藏……还请李大师指教。” “别人修不了的,”李永生摇摇头,“跟你说了,这个法门因人而异。” “因人而异也无妨的吧?”公孙未明又发话了,“同是公孙家血脉,能差多少?” 就没有见过你这么爱抬杠的,李永生白他一眼,“那你自去修炼好了,我提前声明,你修炼出来问题,我是不救的!” “好了四长老!”公孙不器气得冷哼一声,然后一抬手,桌上已经多了一个硕大的玉盒,“这是一百块灵石,多出的十块,算是公孙家的谢意,不过我真的想多请教几个问题。” 李永生淡淡地看那玉盒一眼,然后一摆手,“你能修炼此法,真的算你运气不错,要知道这样的法门,有挑衅天道之嫌。” 他这话半真半假,主要是他不想表现得对这法门太了解。 当然,挑衅天道这话,也不能说完全就错了,这原本是上界秘术,结果被传到了下界,严格来说这是不被规则允许的。 其次,证真原本也是修者对自身的挑战,验证对大道真意的认知,本来强调的是勇猛精进有去无回,出现这么一个法门,也是对证真过程的不敬。 也只有仙界那帮闲得蛋疼的家伙,才会考虑尝试,在证真时玩各种小手段,下界的人,想这么玩都没条件。 “原来如此,”公孙不器却是相信了他的话,“也是啊,天道当敬,不能启衅,我的运气还不是一般地不错。” 可是公孙未明却嚷嚷了起来,“都要自爆球的了,谁还会在意是不是挑衅天道?” 李永生本来不想理他,看在那十块灵石的份上,又冷哼一声,“然后发现自爆不了,那就热闹了,被人制成傀儡,那就更热闹了。” “四长老你再胡闹,就回家去好了,”公孙不器气得冷哼一声,“我想讨教些后续修养的法子,你却执意阻拦,看来是想让我早点入宗祠了。” “得,我不说了还不行?”公孙未明摸出一条帕子,直接嘴巴封住,还在后脑上打个结。 堂堂的高阶化修,做出这么个举动,让人看得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公孙不器这才长出一口气,“李大师,我感觉神念受损比较重,未知有什么好的将养办法?” 他说的伤了根本,就是指神念。 李永生一摆手,“七曜天衍针法,上下午各一个时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稳固了,不过我建议你……将养好身子之后再扎针。”(。) 第四百九十二章售后服务 李永生刚说完,公孙不器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用死生之意锤炼神念?” 对于这种准证,很多东西根本是一点就透。 公孙不器当然也知道神念锤炼之术,但是哪一种最合适现在的他,他还真不知道。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天地人三劫,你已经过了两劫,用死生之意锤炼神念很安全,也是最好的。” 证真也讲劫数,而且说法颇多,其中天地人三劫,就是其中一大类。 大致来说,能不能证真,要看自家对大道的领悟是否得了真谛,此之谓天之劫数——要看看天道认可不认可你。 地之劫数,则是能不能觅得灵地证真,像公孙不器这样,半路上有了感应,就要匆忙证真,算是比较大的地之劫数了。 人劫则是证真者能不能邀来足够的人手护法,能不能排除其他人的干扰。 公孙不器的地之劫数和人之劫数,是相当艰难的,但是以因果而论,他算是撑过了这两劫,下一次证真的话,这两劫不会再怎么为难他了——如果有下一次的话。 当然,若是他身上其他因果太重,下一次证真,没准会重新经历这两劫。 总之,这种天道之数,没谁能完全判断准确,有个大致去向就是了。 公孙不器当然也听得懂这话,闻言微微颔首。 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孙未明已经解下了嘴上的帕子,然后他猛地发话,“我公孙家有生死竹林,用那个可以吗?好吧……我再扎起来。” 李永生也是被他逗得微微一笑,沉吟一下方始发话,“有生死竹林更好了,不过要百亩之上,一竹成林方好。” 这生死竹林也是中土国的奇物,是天生天长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冒出这么一片来,也不能移植,以百年为期,过期则枯死。 竹林中朝有雨声暮有风声,最是慑人神魄,用来锤炼神念是极佳的,有生死竹林的地方,一般都会被大势力圈起来,用来锻炼己方的人才。 生死竹林真的很罕见,目前中土国已知的,也不过三处,一处在玄女宫中,一处在宁王府,还有一处在海西一个隐世家族的秘境里。 不过这竹林锤炼神念,只能偶尔为之,长久下去,时间长了修者容易受不了,比如芝城黄家,就是海西那个隐世家族,他们家的生死竹林一大作用,就是对犯错的族中子弟执行家法。 这东西很稀罕,用得很少,锤炼神念的手段也不止一种,所以公孙未明并不怕说出来——对着郎中隐瞒这些,有意思吗? “百亩的一竹成林,还真的有,”公孙不器微微一笑,“身在北地,难以看到竹子,所以家里就多种了一些。” 一竹成林百亩,这可是未必能百年时间做到的,所以他才说“种了一些”。 生死竹林天生天养不能种植,但那是没人看护的情况下,有人看护的话,百年期限到了,只要肯花本钱,用灵气维护,并使用阵法稳固,竹林经历了枯荣,还会继续壮大。 但是这样折腾,成本可不低,而生死竹林只是来历成谜,真正的作用不太大,舍得大力维护的,都是那些家大业大的世家。 李永生微微颔首,“便是用那个生生阵催发出来?” “唔,差不多吧,一年就得耗费数十灵石,委实价值不菲,”公孙不器含含糊糊地回答,“不过李大师需要的话,我可以免费提供给阁下使用。” 生死竹林除了自家用,外人当然也能用,不过想使用肯定要付出代价——有些修者神念不够扎实,想找地方去除隐患,还得拿出大把的好处才行。 “这个再说吧,”李永生笑一笑,“你公孙家有没有心脉和神庭共振……嗯,呼应之术?” 公孙不器用了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内察和内视都好说,但是这潮汐之法……我们也只是听说过,族中没有如此秘法。” “如果条件允许,你还是争取买一套吧,”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对你证真有好处。” 我勒个去的,你还真敢说啊,公孙不器有点无语。 不过他倒是不敢怀疑这话,事实证明,李永生是个很有水平的医生,患者很难生出“你自己做不到,凭啥敢教我”的念头。 就像地球界给百岁老人看病的医生,不可能也是百岁老人,所以初阶司修向准证建议,你这么做更容易证真,准证也不能拿对方的修为说事。 人家修为虽然低,没准给真君看过病呢。 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嗯,我记下了。” “那么,注意事项我就交待得差不多了,”李永生侧头看一眼王志云,“王军役使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我当然有事了,王军役使一直腰板就想说话,公孙奉贤连忙表示,“战马的事没问题,族里准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提马?” “提马?”王志云一愣,想一想之后,他才发话,“你们能送吗?我们出路费和辛苦费。” “我们送,那你可得等了,”公孙奉贤一摊双手,“你们提马,可以过幽州郡,但是我们送马,必须绕幽州才行。” 幽州郡现在对各种势力查得很严,公孙家哪里敢驱赶着这么一大批战马过境? “我没人手啊,”王志云苦笑着一摊手,“我手下骑兵都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个,这长途押运,真的是做不到,我不熟,我看他们也够呛熟……要不,永生?” “你别叫我,”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御马监押运战马没有问题,但是一来,那帮人不好打交道,二来……这战马算谁家的?万一有人歪嘴,不好说清楚,宁致远的仇家多了。” 王志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打的主意不切实际。 公孙未明已经解下了帕子,他看一眼王志云,“我就奇怪了,你军中没几个有点份量的袍泽?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是啊,”公孙奉贤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人缘不会差到那一步吧?” “拜托,这是战马啊,”王军役使哭笑不得地一摊双手,“还是我化来的……人家帮了忙,张嘴要个几百匹,我给还是不给?” 公孙家三个真人不说话了,好半天公孙奉贤才嘟囔一声,“那起码得绕并州郡……并州郡还不行,那里在查荆王旧部,得再往远绕。” “一匹马的价钱,变成两匹了,”公孙未明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撇开路上的损耗不说,肥马也变成瘦马了。”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那走海路呢?” “海路可以!”公孙未明狠狠地一拍大腿,“好办法,海路还省心,从大河入豫州……不对,从扬子江走更方便。” “这个时节,走扬子江太危险,”公孙不器淡淡地发话,“走豫州吧,省得过海岱的时候,被襄王沾染上。” 别看他们是隐世家族,这种非常时刻,照样要关心朝廷动向,若是别的事,他们或者不需要太在意朝廷的反应,但是战马……这玩意儿太敏感了。 “好的,”王志云一拍大腿,答应了下来,“运到博灵郡关口,就算不用你们管了!” 他是一郡的军役正使,战马又是他自己弄到的,根本都不需要跟军役副使或者任何人商量,“价钱什么的,咱们商量个章程,都是好朋友来的,好说。” 公孙未明翻个白眼,“我们还以为,运到府城就不用管了呢。” “未明准证,我这也是为了博灵郡的黎庶,”王志云一摊双手,然后又挤出一个笑脸来,“不过,骂我两句能让您舒服的话,您只管骂好了。” 一桌人又聊了一阵,公孙不器告个罪,去房间休息了,他已经连续多少天没有休息了,今天强撑着见李永生,那是对大师的尊敬。 他走了,公孙奉贤和王志云到一边商量战马的事儿去了,只剩下公孙未明和李永生,还坐在圆桌边,慢慢地喝茶,两人谁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又下起雨来,两人谁也没有撑起灵气,更别说撑伞了。 雨逐渐地大了。 公孙未明侧头看李永生一眼,呲牙一笑,“你也喜欢淋雨?算是个知己……这雨还是有点小了,是吧?” 我这……真的是不想跟你作对的!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我喜欢小雨。” 他喜欢雨是受永馨的影响,喜欢的也是那种绵密的细雨, “小雨?呵呵,”公孙未明不屑地笑一笑,“那是娘们儿才喜欢的,男人就该喜欢暴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那才是男人的天气。” “是啊,在那样的天气里,选个山峰,练一练长枪大戟,最好再练一练链子锤什么的,”李永生幽幽地发话,“那才是男人的生活。” “握草,你也被电过?”公孙未明讶异地看他一眼,“看不出来嘛。” 你真这么玩过?李永生有点吃惊,不过想一想,一旦进入化修,不是遇到特别大的雷电的话,对身体的影响并不大,“要是你常玩,最好修习一下木系功法。” (有事,提前更了,最后两天了,谁又看出月票了吗?)(。) 第四百九十三章定位不准的后果 雨逐渐地大了,不过不是雷雨天气,雨再大也是有限的。 李永生又坐了半个时辰,见王志云也谈完了,起身告辞,不过那高阶司修的中年妇女走过来,说不器真人希望晚上能宴请李大师,而且,现在还在下雨。 李永生婉拒了,说不器真人安心休养就好,过个一两天,我再来看望。 两人冒雨策马走向叶府门外,只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起,扭头一看,却是公孙未明骑了一匹马追了出来,“等等,我陪你们走。” “不用了吧?”王志云勒住马,笑着发话,“不器准证正在养伤,你看好他才对。” “他现在的状态,高阶化修也偷袭不了,”公孙未明很随意地回答,“我倒不信,谁家敢动用真君……对了李大师,多谢北极宫的传话。” “呵呵,”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我又不是北极宫的人,你谢我做什么?” “那好,我不谢你,”公孙未明这厮做事,真的是率性得很,“我帮你们收拾军需司的混球,你们肯定有点头疼吧?” 这公孙未明还真是个怪胎,说话确实直得……几近于无脑。 李永生当然不需要他帮着收拾军需司,但是人家这么热情,他不好拒绝。 王志云则是更直接一些,“那好啊,我正头疼那混蛋呢,不过你做事,有时候太激烈了。” “需要小心的时候,我自然会小心,”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发话,“对那厮,我需要小心吗?” 李永生愈发地头疼了,“你家准证还在养伤,低调点行吗?” “我肯定不会傻到跟军需司对着干,”公孙未明得意地一笑,“不过我看他不顺眼的话,收拾他就只管动手好了……谁敢参与我公孙家的私人恩怨?李清明也不够看。” 这才是隐世家族的底气,他们本就不是运修,又不像道宫一般,彻底不干预红尘的事儿,真要是私人恩怨的话,隐世家族并不需要看重官府的那一套。 当然,他们的行事,若是影响到了朝廷的大事,朝廷也不吝于出手。 所以这其间有个度,需要把握好。 希望这货别捅出什么篓子吧,李永生对这厮,也是无语了。 不过还好,三人出了叶家大宅之后,并没有撞到黄永超,也许是雨比较大的缘故吧。 当天晚上,三人是在西城寻了一个小院子住下,那是汤昊田给找的住处,据说是他一个朋友的房产。 汤昊田之所以如此帮忙,那是因为汤师姑说了,你好好地接待一下李永生。 自打公孙不器醒来,就亲自交待叶院长,要好好感激法院那个女司修,叶院长哪里敢怠慢?专程去小汤家问候,并且表示,你想的我都知道,回头一定给你办妥了。 还有一件事,叶院长也不得不求恳她,那就是叶家大少的事情,那家伙是彻底恶了公孙家,公孙奉贤只是着人暴打了他一顿,公孙不器再开口的话,没准是要杀人的。 没错,叶家大少的母亲也是姓公孙,但是公孙不器是何等人?证真失败的准证啊——而且还是因为受到干扰失败了,并不是没有能力证真。 更别说他还有第二次证真的可能性。 这样的人,哪怕是毫无理由对叶家大少出手,大少的母亲也不敢说什么,而叶家大少还差点耽误了公孙不器的救治。 叶院长承认自己教子失败了,但是他总不能坐看自己儿子被杀,所以他希望小汤能帮着说一说情,饶过大儿子这一遭。 汤师姑这次主意拿得很稳,说此事我能帮着缓颊一两句,成不成的可不敢保证,有这工夫,你不如好好地跟李永生说一说——其实你教育儿子真的有点失败。 不管怎么说,她这次是相当承李永生的情,师侄给她挣了大面子,也挣了好处来。 不过她本是法院中人,行事要注意分寸,而她自身又是女人,有些不便,所以就令汤昊田,好好招呼李永生——这也是她在为弟弟铺路。 汤昊田在京城里,三教九流之辈认识不少,他使出浑身力气,借到这么个小院,招呼李永生。 这院子不算小,差不多有两亩地,在西城这种地界,只这么一个院子,差不多就得五六百两黄金,别嫌贵,没关系的人,想买还买不到。 汤昊田会招呼人,不但带了两个帮闲篾片开心,还请来了歌姬和舞姬,而且还是很有点小名气的那种。 公孙未明别看是高阶化修,还真是有点不成体统,竟然跟那些女人搂搂抱抱的,酒之半酣处,竟然开始上下其手。 夏天,大家都穿得不多,少不得就有些许春光,暴露了出来。 汤昊田也好这一口,看得有点蠢蠢欲动,不过看到李永生无动于衷,他又硬生生地压制住了自己的*。 当然,让堂堂的高阶化修一个人玩,也有点失礼了,说不得他使个眼色,两个帮闲心领神会,也搂了两个少女坐在自家大腿上。 就在晚宴即将结束之际,有人敲门,门子是原来主家的门子,听说来的是军需司司长黄永超,不敢阻拦,只能将人带了进来。 黄司长心里的气,没办法说了,找了王志云整整一天啊,最后多亏军情司的兄弟给面子,查出了此人的落脚处。 他猜测御马监是王志云在使坏,但是他更怀疑,是奥斯卡公报私仇。 虽然他心里也打算跟王志云好好商议一下,怎么才能令奥公公满意,但是知道王军役使的落脚处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愤怒——你丫在京城里有家不回,跑到别人家去住? 尼玛,这不是等着要我好看吗? 再加上他在军需司被人奉承惯了,心里知道该怎么做,也是忍不住心中的怨气,进了院子之后,就是冷笑一声,“王志云,你还真是好大的谱儿!” 然而下一刻,他就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席中的一个年轻人——高阶化修也在? 公孙未明从身边的美女裙中抽出手来,冷冷地看着他,“我见过不开眼的,还真他么的没见过你这么不开眼的……找死吗?” “这位真人,你听我说……”黄永超一拱手,打算好好地说一下,目前朝廷的状况,以及军马对军役部的重要性。 “滚!”公孙未明头顶冒出一只大手,直接将此人捉了,随手就丢出了院子,“再有下一次,死!” 然后他侧头看一眼李永生,“这厮擅闯民宅,我击杀他也是正常吧?”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想干什么都正常,谁让你是准证呢?” “嘿嘿,”公孙未明干笑两声,探手搂过身边的两个女子,“听到了吧?我是准证,这是李大师自己说的,我这人……其实不爱卖弄。” 两名女子听说,跟自己嬉玩的居然是高阶化修,难得的又是如此年轻,身子越发贴得紧了。 黄永超被丢出门外,心中的怒气越发地膨胀了:尼玛,要不是劳资身上有重宝护身,起码得丢掉半条命啊。 马勒戈壁的王志云,这次是有你没我! 不就是奥公公的为难吗?我去跟御马监求饶,大不了以后多听从奥斯卡一些,至于你想要的战马——你且等着吧! 人一气上头来,就顾不了那么多了,黄永超下定决心,要王志云好看,他认为相较博灵郡军役使,自己这个军需司长的投靠,御马监会更乐于接受…… 第二天一大早,又有人来小院敲门,来的不是别人,是御马监的小太监雅易安。 雅易安见过李永生之后,恭恭敬敬地发话,“奥主事请您巳末午初时分,去御马监走一趟。” 李永生微微颔首,“可要我准备什么?” “奥主事没说,”雅易安笑着回答,“不过……好像黄永超上午也会过去。” “辛苦雅主事了,”李永生微微一笑,递过去个金馃子,十两的那种,“跟奥大人说,我会按时过去的。” “我可不敢称主事,”雅易安笑着收下了金馃子,左右看一眼,低声发话,“军需司那帮夯货,早该收拾了,这一点上,我是支持您的。” 毫无疑问,他是想让李永生宽心——今天的事情,军需司讨不了好。 可李永生又哪里用得着他宽心?他早就想明白了,奥斯卡还要借自己跟李清明的私交,挡住来自军役部的发难呢,根本不可能出卖自己。 当然,就算他心知肚明,对雅易安这善意的提醒,也要表现出感激来,所以又是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相较李永生的料敌机先,黄永超所做的决定,就未免可笑了,他只是想着,我是军需司的司长,愿意配合你御马监行事,已经是破坏了规矩,是天大的让步了,你该知足了。 殊不料,他有点太高看自己的地位了,太一厢情愿了——军需司长那个位子,谁都坐得,没有足够的支持,他屁都不是。 说穿了,他身处的位子,还是低了一点,眼界不够却又没有自知之明。 李清明、离帅和宁致远在下棋,他这点小聪明……真的不够看。(。) 第四百九十四章病急乱投医 李永生赶到御马监的时候,仅仅是辰末时分。 他做人还是比较注意这一点的,别人给他面子,他就一定要有所回报,哪怕身为观风使,也是如此,这叫讲究。 御马监的人对他也熟悉,见到他之后,根本没有耽搁,就将他放了进去。 他前脚进去,黄永超后脚赶来,正好没有看到他。 要说这黄司长也真够点儿背,今天是奥公公答应他见面的日子,他既然已经拿定主意,要向御马监服软了,当然也想着争取早点来。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进军役部之后,本想点个卯就离开,哪曾想军械库出了问题,对不上账了,前来领取军械的并州郡军需室长不答应了,找来了在京公干的并州军役副使。 要说这军械,比军马还要敏感,毕竟别人养出好马来,不能说其僭越,最多不过是军役房征用,但是谁家敢造军械,那是绝对要被镇压的。 中土国尚武之风极重,民间可以持有刀枪,但是像床弩、重甲之类的战争重器,民间绝对不许私藏和制造。 内廷十二监里,御用监下属的军械局,负责给军需司提供重要军械。 军械局对军械的流向,话语权要比御马监大,没有军械局和军需司共同画押,大型军械就不可能流出。 内廷必须要主导军械的流向,这一点不容更改。 所以军械库对不上数了,黄永超必须亲自过问——他可以不参与调查,但是人不去的话,那就属于态度不端正了。 事情也不算太大,那是一个小库房,并州郡军需室长此来,就是来清库的,不过签收的时候,他发现多出了差不多一成的数量,当然就不能认这个账。 这种花头,其实在军需司也常见,陈布达当权的时候,很多关系单位拿损毁的军械,来换取新的军械,就造成了库房的亏空。 当然,陈部长在位的时候,有些军役房领走“崭新的”破损军械,也没地方说理去,但是陈布达被拿下之后,军需司也是大力清理了一番,现在没谁敢这么玩。 可是军需司这边的出库,还得跟军械局那里对得上号才行,所以闹出这么一出来。 黄永超处理这样的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经验是有一些的,但是……耽误时间不是? 所以他来的时间,比李永生还晚。 好死不死的是,他刚赶到,宁致远几乎是同一时间到了御马监。 宁公公在御马监的耳目,真的不要太多,不多时就有人说小话——黄永超那厮说是来御马监商讨马务,却是来得比李永生还晚。 宁致远面无表情地哼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奥斯卡当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却是越发地痛恨黄永超。 来找奥公公办事的人,其实不少,不过他接待了一个拿着皇太妃条子的家伙之后,将其他人就推掉了——皇太妃介绍的这位推不掉,但也不是什么大买卖,无非是给两个马场供应精饲料,他答应帮着说一说情。 待这位走后,他直接扯了李永生到后面的小院喝茶,又饶有兴趣地问起,昨天对黄永超出手的,是何方人物。 李永生才不相信,他不知道那是辽东公孙家。 不过奥公公既然装傻,他少不得要大致介绍一下,至于说他是怎么结识公孙家的,他就用了含糊的说法——我帮公孙家救治了一个人。 奥斯卡幽幽地叹口气,“你救治的这个人,很是不得了啊。” 能将证真失败的准证救活,这消息其实已经惊动了天机殿。 不过就像公孙家想的那样,天机殿知道城外多了这么一个准证,可是这准证明显是冲着官府的威严,求庇护来的,他们也不能将其如何。 事实上,在天机殿的眼里,证真失败的准证,也不算多么了不得的人物。 当然,这样的巅峰战力,朝廷肯定是想收归己用的,可是他们若是敢乘人之危强行征召的话,那真的会激起公孙家强烈的抵抗。 要知道,隐世家族发起飙来,很多时候不考虑后果,想一想上党杨家就知道了,当年光宗取得卫国战争的胜利,威名正盛,而已经没有真君坐镇的杨家,都敢大骂他是昏君! 尤其是,朝廷若是这么对公孙家,很可能引发隐世家族同仇敌忾。 为了一个证真失败的准证,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奥斯卡不知道天机殿的反应,他只是感慨,李永生这家伙,真的是逆天了,运气也太好了——没错,他认为运气才是最主要的。 医术好,那是一方面,运气好才是真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松遇到一个证真失败的准证的,更别说人家还肯接受救治。 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做回答,他能说什么——准证于我如浮云? 这时奥斯卡也反应过来了,这个话题其实不是很合适,于是讪讪地一笑,“嗐,我也是糊涂了,说这些干啥?那是宁翁要考虑的事儿。” “主要是跟这些人结交,有些不方便,”李永生笑一笑,“还有些事情,目前也不宜评论,过了这一阵,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过了这一阵,你这家伙又要回三湘了吧?”奥斯卡笑一笑,然后又是精神一震,“你对荆王那边的底细,了解多少?” 李永生翻个白眼,“奥大人,你这话似乎问错人了,我是正儿八经的教化房的人。” “我是想知道,荆王麾下战马的状况,”奥斯卡眼睛一亮,“正好了,你是神医,你说北方的马瘟,对南方的战马,影响大不大?” 你这家伙,打算在这个位面使用生化武器了?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我是治人的,对兽医这行真的不熟,不过这事,似乎是可以找朝安局的试一试……别指望我能帮忙。” 奥斯卡上下打量他两眼,“其实你还真的合适,想不想立下这个大功……咱哥俩的?” “你还是问一问宁公公吧,让他拿主意,”李永生呲牙一笑,“御马监能养好战马,这是本事,但是该不该掌握毁灭战马的能力,这事儿的责任可是不小……你懂的。” “咦?也是啊,”奥斯卡猛地惊醒,这个点子原本是他随口一说,然后就觉得可操作性很强,再和李永生相互配合,没准两人能独揽这天大的功劳。 他虽然贪鄙,但是也有年轻人的心性,想要为朝廷立大功。 直到李永生的提醒,他才反应过来,独揽功劳原本就容易遭到嫉恨,再加上身为御马监中人,学会给战马下瘟疫,实在就有点太多才多艺了。 那样一来,御马监的影响就太大了,相当于是垄断了中土的马政。 御马监是内廷十二监之一,如此垄断未必就不好,但这垄断到底好不好,要看天家的意思——起码也得看宁御马的意思,并不是他一个主事能拍板的。 不过他还是很兴奋,这也是为御马监的发展出谋划策不是?建言也是功劳呢,“那我得空了,跟宁翁说一说……” 两人说得热闹,直到巳正时分,有小太监过来提醒,“奥大人,到了见黄永超的时刻了。” “把他招过来,”奥斯卡很随意地一摆手,“就说我不良于行,不去迎他了。” 李永生看得暗暗点头,心说这奥斯卡也是个了不得的,如此春风得意,做事还没忘记分寸,哪怕再看不起黄永超,却还能给个不良于行的理由。 这种既阴险毒辣,又懂得隐忍和表面功夫的人,才是最合适******的。 不过,黄永超显然不会这么想。 他干坐了半个多时辰,心里是有所准备的——服软就得有个服软的样子。 待他听到小太监解释,奥公公不良于行,他心里还挺高兴,心说这家伙也不是绝对无礼——看来是打算接纳我了。 他兴冲冲地跟着走了,旁边两个小太监露出同情之色;奥主事在场面上如此客气,单独见面的时候,这厮肯定要倒霉了。 黄永超不知道这些,他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进入小院,努力地挤出一丝笑脸来,打算展示出自己的诚意。 不过下一刻,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见过奥主事……咦?” 奥斯卡旁边坐着两人,一个是李永生,一个则是他恨之入骨的王志云。 他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劳资都打算服软了,你整出这么一出来? 总算是他已经做好准备,今天要忍辱负重了,所以按捺下了火气,“奥公公,咱们今天商量军马事务,闲杂人等,能不能回避一下?” “没有闲杂人等,”奥斯卡摇摇头,“云军役使……错了,王军役使也是找我讨马来的。” 合着他连王志云的名字,记得都不牢靠——当然,没准他是故意的。 李永生就认为,奥斯卡的智商,犯不了这样的错误,无非是想有意无意之间,保持跟地方军役使的界限。 御马监负责提供军方马匹,也有些许监督之责,但是跟军方实力派人物走得太近,那也不合适——太监结交外臣,本来就是大忌。 所以说御马监的定位,其实也有点尴尬,要管军方的事,但还要注意保持距离。 说得难听一点,御马监的存在,就是为了卡军方脖子的,而不是要交好军方。 (更新到,最后二十几个小时,召唤月票。)(。) 第四百九十五章忍气吞声黄司长 黄永超顾不得琢磨奥斯卡的话,而是一转眼看向李永生,“这位总不是来讨战马的吧?” 他也猜到了,王志云跟御马监的关系,就着落在此人身上,但是他心里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少不得就要微微发难。 “我都说了,他不是闲杂人等,”奥斯卡的回答,是相当无礼的,他甚至没有向黄永超解释,李永生是何人——我何必跟你解释? 事实上,他不信黄永超没有打听出来点名堂,所以他直接发话,“还是说你的事儿吧,听说关于马务,你有好的建议?” 这尼玛……黄司长又看一眼李永生和王志云,当着这俩亮出肚皮服软,还真是有点难为情,他好歹也是堂堂的军需司司长来的。 不过下一刻,他就说服了自己:奥斯卡是如此地年轻,没准没猜到我有投靠之意,所以才对我不客气,我要明白表示出来,他应该会给我面子的。 有鉴于这样的猜测,他索性彻底放弃了底线,“以后军需司战马的分配,我愿意跟御马监共同协商,若有争议之处,愿意听御马监的。” “握草,”王志云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马勒戈壁的,你要点脸行吗? 别看他是求到了御马监这里,但是骨子里,他还有点军人的底线——我找御马监,是因为军需司你对我太不公,我辛苦争取到的东西,被人截胡了! 没人说一声谢谢也就算了,给我一千匹战马,都要摆出一副施舍的样子,我不服! 然而无论如何,从情感上还是从阵营上讲,他都更希望军需司能为军中袍泽争取来更多的东西——军役部里骂御马监和军械局的人,海了去啦。 这些没卵子的家伙,有时候做事也特别操蛋,卡供应、钱不到不发货,质量问题……等等,这些都出现过,而为此付出代价的,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而黄永超现在做出的承诺,是任何一个正直的军人都无法忍受的:若有争议之处,愿意听御马监的——面对军械局,军需司都可以据理力争的啊! 此刻的王志云,对黄永超失望到了顶点。 “黄司长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奥斯卡尖细的声音响起,脸上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军马调派,当然是军需司为主,口、活儿我们见得多了,同时还想坏我们御马监的名声,那可就太不厚道了。” 口……口活儿?黄永超想起自己前一阵在万花楼的经历,觉得这三个字实在太恶心人了。 这些没卵子的腌臜货,糟蹋人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 不过他真的是不敢计较,“我答应了的事儿,当然要算数的……只是现在军马奇缺,还望御马监看在我的诚意的份上,解一解军方的燃眉之急。” 奥斯卡斜睥着他,“但是马瘟真的很可怕,你让我这么违规操作,我很为难的。” “先多少放一点出来吧,国事艰难啊,”黄永超眼含热泪,抬手拱一拱,“奥公公,我也不是圣人,行事难免出错,但是一国的黎庶,他们是无辜的啊。” “当以黎庶为重,”奥斯卡点点头,一脸的凝重,“确实如此,民众是国本……那照你说,我该先放出多少匹呢?” “御马监本轮,该交付一万五千匹的,”黄永超沉吟一下,缓缓发话,“能保证一万匹是最好的。” 他打算给御马监留点面子,你说马瘟了?好啊,我少要一些。 “呵呵,”奥斯卡干笑一声,然后脸一沉,“那你不如说御马监没有马瘟隐患好了,真以为我是在故意刁难你?” 尼玛,你明明就是在刁难我好吧?黄司长心里委屈,但还不敢说出来,“真的缺马啊,一万匹已经是最少需求了。” “马瘟隐患,必须杜绝,这个没有商量,”奥斯卡淡淡地发话,然后看一眼李永生,“保质保量没有隐患的话,拨付三千匹,是比较合理的。” 黄永超也看一眼李永生,苦着脸发话,“三千……真的太少了,奥公公,我是为中土黎庶着想。” “我总不能为你嘴里的大义,掉了自己的脑袋,出了马瘟算谁的?”奥斯卡冷哼一声,“出了马瘟包赔的话,我给你十万匹,你敢要不?” 十万匹战马,黄永超哪里敢赔?不管赔得起赔不起,他都不敢赔。 好吧,我投靠你了,三千匹就三千匹好了,他勉力一笑,“希望马瘟尽早过去。” “等等,”奥斯卡轻哼一声,“我有点好奇,三千匹马……你打算怎么分配?” 黄永超看一眼李永生,斟酌着发话,“优先供应博灵郡两千匹,御林军五百匹……他们上次就要了,还有五百匹,是早答应了南桂郡的。” “南桂郡要个毛线的战马,”奥斯卡冷冷地一哼,“你不知道博灵郡差多少战马吗?” “那这……”黄永超是彻底明白了,这三千匹是有说法的,“给博灵两千五百匹。” 给御林军的五百匹战马,他是不能让的。 “你可以走了,”奥斯卡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真是没眼色的东西,瞎耽误洒家时间!” “三千匹都是博灵的,”黄永超高声叫了起来,心里郁闷得却是要吐血——你不是说,不干预军需司分配战马吗? 没卵子的腌臜货,说出来的话就当是放屁,你们玩的这才叫口、活儿! 奥斯卡冷冷一笑,“那我若是给你五千匹呢?你如何分配?” 五千匹,那就好分配一些了,黄永超才要回答,猛地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不对啊。 他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五千匹,那也都是博灵的。” 至于说军需司给博灵郡做的计划,只有三千匹,他已经不予考虑了,王志云上次就说了,博灵郡要五千匹战马。 上一次,他当王志云是在放屁,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人家放的是通天屁。 奥斯卡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这样好吗?御林军的五百匹……该怎么办呢?” 老子敢给御林军发吗?黄永超心里在滴血,脸上还不敢露出什么不满,“那就下下一次呗,博灵郡的情势,确实很危急。” “你早这样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奥斯卡冷哼一声,“盲人骑瞎马,说的就是你这种不长眼的,这五千匹你处理好了……才会有下一个五千匹,明白吗?” 黄永超沉默半天,方始点点头,“明白。” 虽然这屈辱的感觉,令他几欲抓狂,但是终于要过去了,他心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也为之微微一松。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奥斯卡又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了,“我有点好奇,若是御林军问起来,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黄司长快吐血了,我肯定要说,是博灵郡的王志云,抢了你们的战马! 不过,既然要玩口活儿了,他当然也不会实话实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军马调派原本就是军需司的事,我何须给御林军解释?” “这话说得好,”奥斯卡笑着点点头,“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担当的,不枉我豁出去,冒着马瘟的危险,为你拨付战马。” 马勒戈壁的,你好好说话会死吗?黄永超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在大骂。 他就忘了,往昔他对很多人,也是这么说话的。 不过他还是从这话里,听出了明确的警告:自己若是没有担当的话,这厮就不会冒险了——也就是说,他若是敢跟御林军歪嘴,奥斯卡肯定还要作怪。 一时间,他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心说算了,御林军那里,还是顺其自然吧。 其实严格来说,御林军的军马,根本就用不到他这个小小的军需司长操心,若是御林军真的出现大量的军马缺口,离帅可以直接跟天家说的。 到那时,不管御马监还是军需司,能做的就是执行上谕,连宁致远也没胆子出幺蛾子。 黄永超着急为御林军拨付的战马,只是补充他们在训练中的损耗,他想的是借此讨好御林军,而不是御林军对这个需求有多么迫切。 真正有迫切需求的,是那些边军,还有紧挨着亲王封地的军役房! 然而对黄永超来说,那关他鸟事,没关系的话,你慢慢等着好了! 王志云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博灵军役房武备废弛是不应该,但那是连鹰做下的事情,不该算到他头上——当时他还在军役部赋闲,跟博灵郡根本没交集! 但是黄司长欺他在高层没有得力臂助,就是要卡。 不过现在黄永超也想明白了,我希望讨好离帅,但是离帅不帮我出头啊,上一次硬生生的恶了李清明,这次嘛,我也不跟御林军说那些了——就按章程走吧。 热脸贴冷屁股,这滋味并不好受。 奥斯卡见他魂游天外,少不得哼一声,“既然这样,后日御马监会拨付五千匹战马给军需司,你且去准备吧。” 还真是只有五千匹啊,黄永超心里暗暗一叹,你这御马监,还真是欺人太甚。 不过他也不敢计较,只是壮起胆子问一句,“那下一批战马,有多少匹呢?” 奥斯卡很随意地回答,“先把这一批办好,再说以后。” 第四百九十六章再次拉拢 黄永超总算明白了,御马监这是一点不打算给我军需司面子啊! 他光顾自己哀叹了,却没有想到,他此前也没在意过御马监的种种建议。 反正这次,他是彻底地认栽了,离帅不管他,又得罪了李清明,本来想投靠御马监,人家还不稀罕他,直接出手拿捏他的。 更过分的是,这些话,都是当着李永生和王志云说出来的。 这让他堂堂的军需司司长,情何以堪? 以往遇到这种事情,他还能找李清明歪嘴,但是现在,那真是想也别想了。 他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我往日里尽心尽力巴结的那些权贵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真的是不服气啊。 看着他颓然离开,奥斯卡笑吟吟地看一眼李永生,“解气不?” “解气,”王志云先回答了,虽然他对黄永超的软骨头,是非常地不耻,但是无论如何,奥公公是在帮他做主,这个人情他要认。 黄司长的不服气,他看到眼里了,但是他没有半分的同情——当初劳资更不服气呢。 三人又聊了一阵,才说要告辞,一个小黄门过来,说宁公公召李永生相见。 宁致远见了李永生,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发话了,“永生,你现在是辽东公孙家的恩人了,跟他们说一声,这两天他们应该感觉到了,朝廷的稳定,对大家都有利。”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好的,话我一定传到,其实我也一向这么认为。” 宁致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此前你可是一直站在英王那边的。” “那我也没做错什么吧?英王是亲王啊,是赵家皇族,”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他,“莫非是英王做错了什么?我不该支持他?” 宁致远顿时无话了,就算是天家,也不敢说英王做错了什么——那位错就错在声名太好,对天家的位置,构成了威胁。 但是这样的理由,又如何说得出口?莫非各个亲王声名狼藉,才是对皇族的贡献? “反正你知道为什么,”宁致远不跟他斗嘴皮子,“公孙家一向跟燕王走得比较近,希望你能让他们搞清楚,亲王只是亲王,能代表中土国朝廷的,只有天家。” 李永生笑了起来,“他公孙家还自顾不暇呢……好的,没问题。” 宁致远闻言,眼光顿时缓和了不少,“永生你知道的,我不会坑你……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现在正是你报效天家的好时机。”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虽然对做官的兴趣不大,但是也不想看到天下动荡,宁公公你只管放心好了。” “对你我当然放心了,”宁致远笑着点点头,然后又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不愿意为天家效力呢?以你的资质和能力,位极人臣并不难啊。” 又攀谈一阵,宁公公亲自将李永生送到御马监门外。 黄永超虽然离开御马监了,但一直没走远,就在御马监外面待着。 他想的是见宁致远一面,他今天为御马监做出那么大的让步,肯定不能让一个小太监将功劳全部抢去,必须得面见宁御马,强调这是自己对宁公公的景仰。 此前他是不怎么跟御马监打交道的,军需司长当然要有军人的傲气,交好御马监,也容易遭人耻笑。 但是他今天已经对奥斯卡服软了,那么再对宁致远服软,也是正常了,人性本是如此,下限一旦被打破,那么再往下破一点,也就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事实上,他选择这么做,也是心里不乏对李清明和离帅的怨念,我也想做一个称职的军需司长啊,但是你们一个个对我这样,那就不要怪我对御马监服软了。 既然已经服软,御马监最大的头目,我也得见一下啊。 当然,黄永超也知道,自己就没资格求见宁致远,索性就在御马监门口等着,想着是等宁公公的马车出来之后,直接上前求见。 搁在往常,宁御马可能将他直接撵走,但是今天,他不是跟奥斯卡达成意向了吗?仅凭着这个由头,他就可以求见一下。 要不说歪才就是歪才,黄永超能借助一件令自己郁闷的事情,最大程度地为自己捞取人脉和好处,这份心机倒也难得。 他此来用的是军需司长的马车,御马监的门子也看得清楚,虽然御马监门口不许停靠车辆,小太监们对军役部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既然是军需司长当面,他们也懒得理会。 没等了多久,黄永超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不少:握草,我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宁致远,更看到了宁致远是送人出来的,送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坏了他好事的李永生! 不应该啊,黄司长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是麻的,这姓李的何德何能,竟然能劳动宁御马送出门来? 这几天时间里,他已经调查清楚李永生的身份了,无非就是一个有点潜力的修生,曾经在朝阳大修堂借读过。 至于此人为何跟李清明和宁致远交好,原因也很简单,他治好了李清明和宁御马。 被治愈的病患对医生心存感激,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以宁致远的地位,能对李永生客客气气,甚或者帮忙卡一下军马的供应,这就是极限了。 劳动宁御马亲自送出门来,凭良心说,李永生不配,连阴九天都不配——这不是治愈的当天,而是治愈之后很久了。 宁致远和李永生的身后,还跟着王志云,堂堂的博灵郡军役使,耷拉着眼皮,身子也是溜边,恨不得藏在人群里,一付尽量减低存在感的样子。 宁御马站在门口,四下扫一眼,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停靠的军役部配车。 他甚至很轻松地认出了黄永超——他不可能不认得此人。 但是宁致远就像没看到他一样,目光茫然地扫过,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又跟李永生笑着说了几句,又抬手拍一拍年轻人的肩头,显得异常亲近。 李永生也笑着回答两句,然后和王志云翻身上马,拱手道别。 宁致远目送他们离开七八丈,才转身进门,这一次,他连扫一眼黄永超的兴趣都没有。 黄司长受的这个打击,真叫个大,官场里最刺激人的,就是这种赤裸裸的无视了——压根儿没有存在感啊。 不过黄永超也是心性坚毅之辈,值此非常时刻,他直接无视了那份屈辱的感觉,反倒快步走过去,“宁翁,我有事要向您汇报!” 宁致远淡淡地看他一眼,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你去跟奥斯卡谈,要不,你让李清明来跟我谈。” 宁御马就有这么霸气,他连“你不配”三个字,都懒得说——明白着的事儿,说什么说? 黄永超想追进去,却被门子冷冰冰地拦住了,“想再进来,重新登记!” 情急之下,黄司长大喊一声,“宁翁,我已经跟奥主事谈得差不多了!” 宁致远头都不回,直接走远了,倒是他身边的护卫,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黄永超——这厮的情绪似乎有点过于激动,大家要小心才是。 门子冷哼一声,“跟奥主事都谈好了,还找宁翁,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黄永超狠狠地一跺脚,今天的事情,办砸了啊。 若是他能沉住气,等宁御马的马车出来,他上前拦住,没准能多说两句,现在已经被对方拒绝,他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其实这是他看到李永生遭受厚待,下意识觉得,这对我也是个机会——宁致远你能厚待一个郎中,总也要给我说两句话的机会吧? 哪曾想,宁致远半点机会都不给他,他心里忍不住哀嚎一声:为什么会这样呢? 事实上,宁御马送李永生出来,自然有他的动机。 首先他要显出交好之意,自然要纡尊降贵,其次他是要让李清明知道,御马监和军役部这次起龌龊,中间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家伙——李清明你看清楚了,这厮也是个因素。 第三点,却是冲着李永生刚治好的公孙家族。 黄永超哪里知道这些?以他的消息层面,甚至不知道公孙家的准证遇袭了。 所以他相当的不忿,眼见宁御马不理会自己,他马上回到马车,“追上前面的两人!” 车夫的嘴角抽动一下,“追……追上?” 您昨天已经被这二位扔出去过一次了,现在还要追? “咳,”黄司长干咳一声,冷冷地发话,“我让你追你就追,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昨天的那厮又不在!” 李永生和王志云虽然骑着马,速度并不是很快,两百多丈之后,军需司的马车就赶了上来。 “你俩站住!”车夫硬着头皮吼一声,马车直接横在了两匹马前方。 李永生和王志云齐齐一勒坐骑,就停了下来。 王军役使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握草,你小子有完没完?” 黄永超才待发话,旁边又驰过一匹快马,马上之人冷哼一声,“我说你不丢个零件,是不是不舒服?”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未明。 (又是月末了,风笑马上要去国外看一个老同学,争取稳定更新,凌晨惯例有加更,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第四百九十七章反复小人求保底月票 公孙未明是跟李永生他们一起来御马监的,不过御马监规矩大,高阶化修上门的话,不但不能免了登记,还要有担保和文书。x中文x…… 这也难怪,御马监这里有数万匹的战马,高阶化修若是心存不轨的话,能造成很大的破坏。 当然,偌大的马场,高阶化修想下手的话,随便选个地方,也不是很难,但是从御马监本部出手,一个铁铁的玩忽职守,是跑不了的。 所以说御马监这个要求,其实也仅仅是个流程。 不过公孙未明原本就没兴趣跟太监打交道,用他的话来说,太监就是一群变态的人,公孙家耻于跟他们来往,再加上还要登记,他根本就懒得到门口晃悠,而是在不远处等着。 看到昨天被他丢出去的那厮,又来纠缠李永生,未明真人顿时恼了,直接冲了过来,放出气势来,狠狠地盯着黄永超。 昨天是在私宅中,对军人出手无所谓,现在是在马路上,他需要一个出手的理由。 黄司长不愧是军人出身,直接扛住了高阶化修的威压,他冲着王志云一拱手,笑着发话,“志云啊,大家都是为了公事,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没必要记我的私仇吧?” “是公事吗?”王军役使冷冷一笑,“优先供应御林军战马,也是公事?我活动来的战马,你只给一千匹,跟打发叫花子一般……真当老子的头上顶着一个孙字?”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黄永超赔着笑脸发话,“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下一步军马交付,还有军械,我也会跟你配合的……你何必上升到私人恩怨?” 说实话,王志云跟黄永超是真的没交情,撇开以往的恩怨不提,只说今天黄司长在御马监的表现,也很令他看不顺眼。 但是想到接下来的战马交付,军需司终究是军需司,哪怕是个人形图章,那也是个流程,万一出个幺蛾子,就算奥斯卡再怎么肯帮忙,博灵郡终究是要吃眼前亏的。 所以他只能强行按捺下心里的不快,皱着眉头发话,“黄永超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我特么的不像你,总要给人说话的机会。” “你对我的误会,还真的不小,”黄永超微微一笑,然后竖起个大拇指来,“不过志云啊,我就一直佩服你这直脾气……勇往直前,不愧是军人典范,可惜我不像你这么纯粹,做不到!” 你特么的能说人话吗?王志云有点懵了,下意识地警告对方,“别套近乎,五千匹军马,我一匹都不会让的。” “这是肯定,”黄永超笑着点点头,“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天色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随便吃点,顺便商量一下,这军马的交接,是个重活儿。” 王志云摇摇头,淡淡地发话,“交接就无须黄司长操心了,这些路子我也熟,军需司开出签票来,我自会张罗。” 军马交接,其实有一套成熟的流程,甚至在遇到特殊情况下,可以在顺天府办手续,但是直接在当地马场移交。 当然,像博灵郡这种,当地没有马场的,就需要把军马从幽州郡一直押送到博灵。 不过这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军需司出具红签马票,王志云可以在京城雇佣一帮马夫,再从军役房调出几百军士,一路就能押送回去。 甚至京城都有专门吃这碗饭的人,平日里做马贩子,或者开车行,手下有一帮人,接这样的单子能接下,就是白落的。 关键是有红签马票,途经的地方,官府不能干涉,甚至当地的军役房还要提供些马料马料可以收钱,也可以不收钱,看双方关系了。 反正就是那句话,欠下的,都是要还的,有人不想帮助同袍的话,将来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莫要怪同袍不帮他。 所以王志云对黄永超的建议,没什么兴趣有种你别给我开马票。 相较而言,公孙家那两千匹马没有红签马票,运送的过程才是麻烦。 “你这就说得不对了,”黄永超正色发话,“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比如说……现在马上要到庄稼收获的季节,路上约束不好战马,啃了青苗,当地官府不会答应的。” 这话是一点都不假,别看军人的地位超然,别看有红签马票,但是农事在中土国,那是重中之重,三司六房里,农业可是一司,军役房不过才是一房。 军队若是糟蹋了青苗,当地农司绝对可以发作。 王志云的官场生涯里,大多时候在军役部里厮混,虽然有些基层经验,但是他真没运送过马匹,他知道黄司长说得有理,不过下意识地,他不想接纳黄司长的善意。 可是黄永超哪里容得他拒绝,他转头冲李永生笑一笑,“一起坐一坐?” “免了,”李永生直接给他个冷脸,“我不是军人,也没兴趣参与。” 他是真的见不惯这厮,见风使舵之辈,令人齿冷。 王志云在犹豫,该不该接受这个提议,他也见不惯黄永超,可是这五千匹军马路上出个岔子,真不是他希望见到的。 然而,黄司长并不容他犹豫,他笑着发话,“志云,我这是真想帮你……以前我有冒犯的地方,我改还不行吗?” 公孙未明看不过眼了,冷哼一声,“运送军马而已,是个人就会吧?交给我了!” 他一说话,黄永超就不敢接话了昨天那一跤,他现在腰还疼呢。 王志云一听开心了,“未明真人,我先谢过了,你堂堂准证,不能跟我这小人物食言啊。” “永生,”黄永超并不在意他们说的,而是冲李永生一拱手,笑嘻嘻地发话了,“咱俩都是永字辈的,给个面子吧?我自有一番心意。” 他都不去公关王志云了,直接对准了李永生。 堂堂的军需司长,居然说出“永字辈”什么的话,真的令人有点难以接受。 看着他谄媚的笑容,李永生只觉得一阵恶心,一策马,就绕过了马车,“做人做成你这样,真不知道活着的意思在哪里。” 王志云也反应过来了,合着黄永超最想请的人是李永生,他脸一沉,也策马一绕,径自离开了。 公孙未明则是恶狠狠地瞪黄永超一眼,“马勒戈壁的,有种你动一动手脚试试!” 看着三匹马渐行渐远,黄永超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狠狠地吐出两个字来,“握草!” 他之所以放低身段,目标还真是对着李永生的,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厮不但在宁致远眼前吃得开,也是李部长的座上客。 若仅仅是区区的王志云的话,还真不值得他折节下交,他以前吃得定那厮,现在也吃得定。 现在的问题在于,黄司长已经将李部长得罪得死死的了,宁御马也不卖他的账,再加上离帅态度暧昧,他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他需要尽快再抱上一条大粗腿。 李永生的腿,粗未必有多粗,但是将他拉出现在的泥淖,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在多方投靠未果,奥斯卡又阴阳怪气的情况下,果断投靠李永生,想的就是缓解当下的危机事实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可惜的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他,直接甩脸子走人了。 黄永超有点心灰意冷,但是他实在搞不清楚,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然而天下事就是这样,一旦失势,那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天之后,御马监又拨过五千匹战马来,黄司长想一想,觉得我该尊重李部长一下,于是前去汇报又有五千匹战马来了,您看我该怎么拨付? 李清明用看死人一样的眼光看着他,“你不是很有主意吗?随便你了。” “我也是被逼的啊,”黄永超哭出了声,“我想再给乌桓郡拨两千匹,可是……可是博灵郡想五千匹全要。” 东北是李清明的大本营,乌桓郡也位于东北。 “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离帅呢,”李清明冷冷地看着他,“你把五千匹都给御林军多好。” 黄永超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真让我选,我宁可把五千匹都给了乌桓。” “你特么的当老子弱智?”李清明气得拍案而起,“一千匹舍不得给,五千匹就舍得了?我现在就通知你……别走了,劳资要查军需司的账!” 黄永超的脸色,刷地就变了,“李部长,这个……您得跟大司马说,这不合章程!” 理论上说,军需司的账,军役部就能查,但是事实上则不然,军役部查其他司的账没问题,但是涉及到军需司,最好经得大司马的同意,如有必要,还得联系内廷的御马监和军械局。 李清明冷冷一笑,“老子是军役部长,老子的话,就是章程,大司马那里,自有我去关说,好了,你现在不许走,我安排人去封账。” 黄永超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您……您这是?” “死到临头了,还挑唆我和永生的关系?”李清明不屑地冷哼一声,“你这混蛋玩意儿!” (月初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第四百九十八章诡异的平静 李清明这次是忍无可忍了。 他知道黄永超是军需司的老人,也知道他身后有点势力,最近还抱上了坤帅的大腿。 但他是真的没办法忍了,前两天因为战马的事,离帅固然给了他面子,可结果并没有出了他的意料,御马监开始卡军马的供应了。 这时候,李部长就想拿下黄永超了,等黄永超跟御马监沟通好,他就更想拿下此人了——不通过我,你就搞定了御马监,指不定你小子答应了什么离谱的条件。 李清明非常清楚御马监的难缠,而黄司长事前没请示,事后没汇报,目中没有他这个军役部长是小事,关键是,谁知道那厮做了什么? 直到黄永超来请示,这五千匹战马该如何拨付,还暗示愿意拨付给乌桓两千匹的时候,李部长没反应都不可能了:挑唆我和宁致远、和李永生斗?你算个什么东西! 阳奉阴违、目无上官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惦记拉上官下水,尼玛……再不处理你,老子就成了李永生说的智商欠费了。 黄司长也没想到,他只是想过来卖个好,顺便轻轻挑拨一下,居然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都没指望挑拨一定成功,“李部长,我只是说跟军马的计划不符……” “把这个混蛋玩意儿拿下!”李清明狠狠一拍桌子,“马勒戈壁的,敢忽悠我对付永生,军马计划……缺了你军役部就不转了?” 七八个小校冲过来,将黄司长夹在了中间。 黄永超大喊,“李部长,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服,我要找大司马上诉!” “想瞎你的心吧,”李清明不屑地一哼,“大司马不会管你的。” “我不信,我不信!”黄永超没命地挣动着,嘴里也大喊,“大司马会为我做主的!” “嗤,”李清明冷笑一声,又叹一口气,“仅仅就是个查账,这厮就吓成这样……军需司那里,得烂成啥样?” 一旁的陇右军役使出声了,“李部长,大司马那里……” 此前,陇右军役使在跟李清明交谈,他算是坤帅派系的人马,但是跟李部长私交不错,眼看李清明拿下了坤帅罩着的黄永超,忍不住提示一声。 “大司马不会过问的,”李清明淡淡地摇摇头,看到黄永超被押走,他才又饶有兴致地发话,“要不……咱俩打个赌,看坤帅的反应?” “我傻了才会跟你赌,”陇右军役使白他一眼,“你知道的消息,比我多的多,而且你是上官,赌赢了你,我也没胆子要。” 世间的无奈便是这样,好端端的朋友,走着走着就成了上下级关系,虽然也能畅谈一些东西,但真的不是单纯的朋友了。 “是李永生,”李清明倒也不是不认朋友的人,于是出声解释一下,“那家伙不但治好了我的病,现在正给天家治病呢。” 陇右军役使闻言大惊,忙不迭地出声发问,“咦,那是怎么回事?天家有恙?” “天家患的是心病,”李清明干笑一声,然后很随意地回答,“这事儿现在不合适跟你说,不过……你应该会很快听到风声。” 郡军役使的地位真的有点不够,但是再往上一层,不少人已经知道,前几日,今上眼前的大红人、御马监司监宁致远,亲自将李永生送出了大门。 这消息重要吗?不会看的人,当然看不出其中深意来,但是真正懂的人,就能品出其中的味道——须知李永生,可是刚刚救了辽西公孙家一个准证的性命! 其实这是两条消息,后一条消息更为隐秘,正是因为如此,李清明虽然愿意念旧,却也不好跟陇右军役使明言。 两条消息结合起来,就能知道,拉拢李永生,就是意味着拉拢辽东公孙家。 诚然,公孙家虽然号称隐世家族,现在已经没有真君了,但是公孙家的实力,可是比广陵韦家、曲阿杜家强太多了。 这样一股势力,用于争霸天下,可能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却是谁都不能小看的。 宁致远笼络住了李永生,就相当于天家笼络住了公孙家,这岂不是在帮天家治病? 这个消息在最高层,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了,但是下面的人,基本上没什么感觉。 不过就像李清明说的那样,暂代大司马的坤帅,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没有任何的反应。 军役部对军需司的查账,进行得不太顺利——也可以说太顺利了,军需司的窟窿,真不是一般的大,只检查了一个开头,就把李清明吓到了。 黄永超对此的解释是,他接手的时候,军需司的窟窿就很大了,那是猝死的前任留下的,但是当时陈布达还是部长,前任是陈部长的人,他也不敢声张。 更坑人的是,随着调查的深入,牵扯到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兑帅能在军队里一手遮天,除了大力培植亲信之外,他也会给一些人额外的好处,而军需司这一块,正好做交易。 查到后来,李清明都不敢再查下去了——里面涉及的不少人,都是亲天家的势力,他就算想下手,也绝对不能选择这个时候。 当然,李部长的烦恼,跟李永生就无关了,博灵郡需要的五千匹战马,已经全部办完了手续,只等起运了——查账归查账,该办的事还得办,偌大的军需司,不可能停摆。 手续齐全的话,运送战马就是很简单的事了,博灵郡那里派了一队军士过来,由军需室室长带队,又聘用民夫若干,启程直奔博灵而去。 来的军士们,甚至都没有在京城里活动,当天来,第二天就火速离开了。 没办法,不敢多待啊,京城里大能人物太多了,现在这五千匹战马是属于博灵的,一旦有人出声,没准又要被军役部收回去一些——在大能人物的交锋中,这是很正常的事。 东西再好,到手才能算自己的。 只有离了顺天府,才算比较保险,当然,出了幽州郡的话,就更保险了。 目送战马离开,踏上南下的旅程,王志云的一颗心,才算放进了肚子里,“总算踏实了,生恐什么时候被人夺走。” 他不知道的是,军需司正折腾得天翻地覆,那些有能力的大人物,根本顾不上操心这小小的五千匹战马。 有些份量略略差一点的主儿,很不服气博灵郡包圆了这五千匹战马,就找到李部长说,博灵的军马已经超出计划了,您就算向着他们,也不能太厚此薄彼吧? 李清明正焦头烂额呢,哪里顾得上管这个?惹得急了就直接来一句:那五千匹是博灵郡自家要来的,你若是能跟御马监要到一万匹战马,我也拨你五千匹。 王志云放下了这五千匹军马,就又惦记上了另外两千匹,公孙未明直接提议,“你博灵郡有五千匹马,足够自己用了,也不用提马了,折现吧,我公孙家赞助博灵军役房一笔钱算了。” 这哪儿成呢?王军役使的主意拿得很正,博灵郡加上这两千匹战马,也是远远不够。 一个骑兵旅,大约是三千匹战马,加上训练用马,这总共七千匹战马,最多也不过是支持起两个骑兵旅。 而博灵郡有多大?足足有近亿的人口! 至于说以前只有一个骑兵旅?拜托,那是因为博灵郡身处中土国腹部,一个常备骑兵旅,不过是用来平息地方上的突发事件。 现在,博灵郡即将成为抵抗荆王的第一线了,别说一个骑兵旅,十个骑兵旅也未必够! 而且王志云也是军人世家出身,他深切明白战略物资储备的重要性,一旦战事起了,可能有其他军队入博灵来支持,但是到了那时,军马只可能更紧俏。 真正战事紧张的时候,钱都不算什么了,粮草、军械和战马,才是最重要的,有钱未必买得到。 王志云态度很明确,这战马我是一定要的,哪怕是不白要,给你钱都行。 公孙家于是表态,说我们可以负责运送,但是你得跟着,要不然万一被人刁难了,可就耽误了你的事儿了。 凭良心说,王志云是没有太多时间的,现在博灵郡正在抓紧时间厉兵秣马,但是这一批战马也容不得出岔子,他就想派几个人跟着。 当然,李永生是必须随行的——别说派人,就算王军役使亲自跟着,李大师也得在场,否则他真的压不住公孙家这帮人。 可是李永生就郁闷了,我真的是很帮你的忙了,虽然是坐飞舟来的,但是在京城一呆就是这么久,你也得了七千匹战马,按说应该请我坐飞舟回去的。 现在倒好,我还得跑到辽西,帮你押运战马——拜托,我是在教化房挂职,不是在军役房挂职。 说句实话,他真不信,公孙家会为了这点小事,惹自己不开心。 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王军役使已经相当了解他了,说不得苦苦哀求,说咱们事情已经做了一大半,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就当看在家乡父老的面子上,你伸伸手,成不?(。) 第四百九十九章入辽西三更求保底月票 李永生实在磨不过王志云,最终提出一个要求:你若跟着去,我就去,你若不去我也不去,别说你事儿多,谁的事儿也不少,你赚的就是这个薪水,我可不赚钱的。 说白了,他是不想再跟其他军役房的人打交道了,王军役使这人还算可以,已经被他调整过来心态了,他也不想再费劲调整别人。 王志云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只能很直白地表示,我不是连鹰那种货色,不管你去不去辽西,我肯定不会让你白忙。 扯淡吧,李永生很不屑地回答,你知道我贴进去的那块撼神符,值多少钱吗? 这下,王军役使是彻底找不到理由了,只能一咬牙:行,我跟你一起去辽西。 说得好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李永生没好气地回答。 两人说走就走,正好公孙不器也休养了一段时间,打算回辽西家里继续静养,然后再修复神魂——他对七曜天衍针法,兴趣也不大,觉得还是自家的生死竹林好。 一行人很低调地出了顺天府,然后直接驾起了飞行灵舟,贴地直飞,虽然有点嚣张,但是对隐世家族来说,也不算什么。 最关键的是,除了公孙不器之外,随行的还有三个化修,不用担心没人操控。 公孙家的灵舟不小,差不多能坐二十个人,跟官府飞舟的不同之处在于,飞舟有比较强的防护系统,可以飞得很高,而灵舟只是为了赶路,没有必要有太强的防护。 当然,一路上也有关卡检查,不过公孙家在幽州郡也小有名气,又是手续齐全,看着那艘可以飞行的灵舟,关卡上也无人刁难。 用了三个时辰,灵舟就出了幽州郡,一路北上,经辽东进入了辽西。 路上似乎曾经有人示意灵舟停下,但是公孙族人理都不理,直接冲了过去。 公孙奉贤笑着解释一句,“一看这手势,就不是跟我家相熟的,不用理会。” 入了辽西之后,就有了公孙家人的接应,来接应的人多是司修修为,一脸的精悍之气。 这时公孙家人就下了灵舟,策马赶路,路途上还有官府中人相迎,公孙家在辽西,排场真的是很大,等到了公孙家所在的扶余府,甚至连扶余府通判,都到路边迎接。 有人迎接,公孙家也不失礼数,除了马车外的两名化修,车里的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也时不时掀起车帘,跟众人打招呼。 公孙奉贤又跟李永生嘀咕,“有传言说,我公孙家前段日子遭了大劫,更有人说不器真人已经陨落,所以这些俗礼,还是要讲一下的。” 合着公孙家进入辽西之后,不坐灵舟,改为骑马和坐车,是为了向别人展示存在,而身体尚未痊愈的公孙不器频频露面,当然也是要以正视听。 李永生想一想,好奇地问一句,“这种隐秘消息,怎么就能传到这里来呢?” 公孙奉贤苦笑一声,“公孙家族人数万,贤愚不齐,也是难免的,而且,谁家还没有几个别人家埋的钉子?” 李永生想一想,确实也正常,公孙家有外面娶进来的媳妇,也有嫁出去的闺女,再严密的家族,林子大了,也会出几只幺蛾子。 当天众人就在府城外公孙家的别院歇息了。 这院子占地也有十余里,连上周边的土地,方圆百里差不多都是公孙家的产业,其中还有一个小型的玄铁矿。 大家晚上在别院里好好地吃喝了一顿,酒桌上,公孙未明发出邀请,请李永生明天去家族的秘境参观游玩。 王志云听说参观秘境,眼睛顿时就是一亮,甚至都顾不得说战马了——秘境这东西,他只是听说过,还真没见过。 “算了吧,”李永生笑着摇摇头,“那是你公孙家的根基所在,我一个外人,就不打扰了。” 秘境那是自成一体的小世界,虽然是很简陋的空间折叠之术,日月星光跟外界一样,但是既然被称作秘境,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不是研究阵法的吗?”公孙未明笑嘻嘻地发话,“其实秘境就是个大型的阵法,不想去看一看?” “我此来是办公事的,”李永生笑着回答,“游玩的事情,真的不着急,你若是真想请,那我们一起去游玩,你看可好?” 公孙未明扫一眼正在喝酒的张木子,苦笑一声,“这个……真是有点不方便。” 他不怕杜晶晶跟着去,但是北极宫的人嘛……最好还是不要了吧? 张木子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李道友,去我北极宫游玩几日好了,那里也有秘境……王军役使可以一起去。” 公孙未明的眉头一皱,“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就是个邀请,”张木子坦坦荡荡地看着他,“未明准证是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 虽然差了一个大境界,但是她终究是背靠北极宫,可以据理力争,对方肯定不敢大欺小的,当然,太过分的话,她也不能说。 “好了,”李永生一摆手,“两位不必争了,都是盛情难却,我很感激,但是对我来说……尽快把军马运走才是最重要的,下次吧。” 公孙不器终于发话了,“是这样的,我族中还有一名兄长,也是受我拖累,有些微恙,目前正在族里养伤,希望李大师能帮忙看一看……他的伤势比我要重一些。” “比你还重?”王志云的眉头一皱,尼玛……你当时都快死了好不好? 公孙未明白他一眼,有点不高兴,我们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不过他最近跟王军役使接触得比较多,知道这厮本质里还是个丘八,一根肠子通***也是个真性情人物,所以就懒得发作了。 “搁给庸医,我当时就没治了,”公孙不器很坦荡地一摊手,笑着发话,“但是搁给李大师,那就是微恙,不是大事。”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回答,“来别院治吧,我真的是想早点把战马运回去。” “战马的事简单,”公孙不器很干脆地回答,然后一拱手,“我兄长因我而受伤,我必须尽自己的心意……李大师既然来了,诊金你开口便是,至于军马,你也不用随船,我保证运到。” 说完之后,他又看一眼王志云,“哪怕再想要战马,那也好说!” 王志云顿时晕乎了,好半天才说一句,“合着就是忽悠我们来辽西一趟?” 你还真没有被我公孙家忽悠的资格!公孙不器看他一眼,顿了一顿才笑,“我再借十名司修子弟给你,做一年的马战教谕,你看如何。” 说话的口气是句号,不是问号。 “谢过不器准证,”王志云站起身来,长施一礼,正色发话,“如此一来,我也觉得……永生留下比较好。” 卧了个槽,不带这么将军的,李永生呆呆地看着他,“战场上,你不会也这么做吧……出卖战友?” 王志云很无耻地一摊双手,“我这是为了博灵的黎庶。” “我也是博灵的黎庶!”李永生没好气地一翻眼皮,“正经你才是外乡人好不好?” “好了,不开玩笑了,”公孙不器笑着拍一拍手,“放松一下……舞来!” 丝竹声响起,两队少女身着轻纱,排着队走了进来,一队九人,一共十八人,一个个都是青春靓丽,粉臂*乍隐乍现。 一缕渺渺的歌声,在远处响起。 就在少女们轻舞飞扬之际,公孙奉贤笑着发话了,“这都是家里的舞姬,可靠性没有问题,今天招待你这贵客,来的全部都是处子……你看上哪个,只管说话好了。” 不过一些凡俗女子罢了,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处子娇柔,不堪鞭挞,咱们观看歌舞即可,赏花何必要折花?” 公孙未明正好扭过头来,看李永生,猛地听到这话,眼珠一转,一抬手,招过一个人来,低声耳语几句。 一曲舞罢,少女们退了下去,下一个节目却没有上来,等了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又是两队舞姬入场,却已经都是丰乳肥臀,一个个都是靓丽的青春少妇。 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看着李永生,“这些花熟到顶端了,不折的话,不光是你的遗憾,也是她们的遗憾。” 你把这心思,用到修行上,没准已经证真了呢,李永生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未明真人,你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折花呢?” “原来你喜欢踏草,”公孙未明抚掌大笑,“这也简单……孩子们,谁家养得有相公?” “够了,”李永生脸一沉,冷冷地发话,“我敬重公孙家,请你们也敬重我一些,我喜欢女人,但是我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公孙未明先是一怔,然后又是哈哈大笑,“你这人忒没趣,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我也不喜欢男人,但是我不歧视喜欢男人的人。” “我歧视,”李永生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来。 酒宴的气氛,为之一僵。 在场的公孙家的人,都知道李大师很了不得,但是真正知道他到底有了不得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马上就有人不服气了,于是阴阳怪气地发话,“李大师,你说话的时候,给我公孙家的准证一点面子,可以吗?” (三更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五百章专治各种不服 “不可以!”说出这三个字的,是张木子。 她左右看一眼,淡淡地发话,“我们首桌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不要随便插嘴,好吗?” 这话说得很轻巧,但是会听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指责公孙家不懂规矩。 现场的气氛又是一僵,公孙不器这下有点不高兴了,“张道友,我们愿意敬重北极宫,但这里终究是我公孙家别院,你有什么想法,咱们回头再说好吗?” 张木子对公孙未明不算客气,但是面对公孙不器,她的压力要更大一些,毕竟这位是有过证真经历的,而且此人不像公孙未明一般话唠,一般话不多,一说就说到点子上。 接下来晚宴继续,不过也没持续多久,不到半个时辰,就散场了。 公孙家给李永生安排的住宿地方,是一栋独立小楼,不远处是公孙家的书阁,算是个僻静场所,周围松柏矗立,还有华美的日月晷柱,颇有点文化气氛。 小楼没有院子,李永生也没着急回楼里休息,而是背着手在楼前的空地散步。 张木子和杜晶晶也在此楼居住,两人在房间里捯饬一番,换了便服走了出来。 三人一边散步,一边就聊了起来,说起刚才张木子的发作,杜晶晶有点纳闷,“往常看你也不是个脾气很大的,怎么倒喧宾夺主了起来?” “我脾气本来就不大,这不是我的问题,”张木子很停下脚步,侧头看李永生,“永生,你不觉得公孙家对你热情得有点过分?” “这也……正常吧,”李永生笑着回答,“不器真人对于公孙家族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我治好了他,当然该受到一点礼遇。” 他倒是没说,公孙不器还有可能证真,他不是个喜欢嚼舌根儿的。 “我看他们对你,未必仅仅是感激,”张木子不以为然地一笑,“又是拿美女试探,又是邀请你游玩秘境,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不就是帮他家的伤患治疗吗?”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回答,“也许是怕我不尽心?” “呵呵,”张木子意味深长地笑一笑,“人家没准是惦记着,把你留在秘境里呢。” 怪不得她在席上言语强硬,原来是担心这个,要知道她现在跟着李永生,红尘历练是一方面,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保护他毕竟他是目前唯一可能联系得上二宫主的人。 “张道友如此说,怕是过虑了吧?”就在此刻,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然后两个人自一排松柏后走了出来,正是公孙未明和公孙不器。 说话的是公孙未明,“李大师能治好三长老,我公孙家怎敢不敬?” “强行留客,也未必就需要不敬,”张木子冷笑一声,“他一旦进了秘境,能不能出来,就要看你公孙家的意思了……你敢说没有强留李永生的心思?” “小住几日,那是有这心思,”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回答,“强留的心思,那是没有……我家好心待客,却被你如此误会,真是令人扫兴。” “小住几日?几十日也是小住,几百日还是小住,”张木子的嘴皮子很是利索,她淡淡地还击,“李永生是我北极宫的贵宾,我不希望差事在我手上办砸。” 公孙未明眼睛一瞪,“李大师也是我公孙家的贵宾。” “好了,”公孙不器很随意地一摆手,“我公孙家确实有留下李大师几日的意思,一来是救治莫问真人,二来则是对我的恢复,做出一些指导和安排……” “不过我可以声明,公孙家不愿意跟马上坐镇东北的英王作对,更不可能忘恩负义。” 英王镇边东北的呼声,越来越高了,公孙家最近忙得手忙脚乱,按说没心思关注这种事,但是谁让公孙不器跑到顺天府了呢?那里的收音机,可是现今中土国最时尚的东西。 以公孙家的消息渠道,未必能知道李永生跟赵欣欣的关系,但是英王寿宴上的出手,整个京城知道的人实在太多了这可是英王的救命恩人。 在英王可能镇边东北的前夕,公孙家就算不念李永生的好,也不可能去强留他最多最多,也不过就是拉拢腐化他。 当然,若是能将李永生留在秘境里,是不是强留,就很难说了,毕竟那里是公孙家的私人空间,沟通消息不便,而且旁人不得公孙家的允许,也没资格进入。 不过就算强留李永生,也不会太久,这是必然的。 张木子却是冷冷一笑,“原来只是忌惮英王,我北极宫是好欺的?” “好了,不扯这些了,直接说吧,”公孙不器淡淡地一摆手,“我本来没想到能邀到李大师来辽西的,但是他偏偏来了,我当然要留客!” “我留客,一是为了救治三长老,二是为了救治我的朋友,二郎庙主持朱尔寰朱真人。” “二郎庙?”杜晶晶的眉头,微微一皱,“那是西北的子孙庙吧?” 公孙不器证真失败有段日子了,玄女宫哪怕没有真君推演,也应该知道风声了,不过这种辛秘,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会不会公开是另一回事。 杜晶晶若是在玄女宫的话,如果刻意打听此事,有可能听到一些风传,但是她现在外面,没有打探消息的渠道。 她知悉此事,还是从张木子的嘴里,不过她也仅仅知道,公孙家有准证,在外面证真失败,被李永生救了,后来才知道此人是公孙不器。 至于说公孙不器是在二郎庙证真,二郎庙的主持因此身受重伤,别说是她了,就算是张木子,也未必知情。 杜晶晶对西北了解得不是很多,连二郎庙都是一知半解。 李永生一听果然是如此,就有点不高兴了,“不器准证,你有这个想法可以明说,遮遮掩掩的,就未免不合适了。” “我哪里有遮掩,根本就是来不及说,”公孙不器苦笑一声,“今天也不过是庆贺一下,二郎庙那边是怎么回事,朱真人愿不愿来辽西,我还不知情呢。” “好吧,你去问二郎庙好了,”李永生一摆手,很随意地发话,“他若是愿意赶来,我多等几天也是无妨。” “咦?”张木子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我从来都很好说话的,只要大家不遮遮掩掩,能开诚布公地谈,就没问题,”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我倒是也想起一件事来。” 他看一眼公孙不器,“若是英王镇边,公孙家可愿辅佐一二?” “嗯?”公孙不器的眉头,顿时皱做了一团,过了一阵,他才字斟句酌地回答,“我公孙家有祖训,子孙不入红尘……不知李大师所说的辅佐,是何等意思?” “英王镇边……当然是抵御外寇了,”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不器准证……你实在是想得有点多了。” “能不想多吗?”公孙不器很无奈地回答,“现在这情况……燕王还要嫁女给我儿子,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在西北证真,公孙家不掺乎这种事儿的。” 他在二郎庙证真,原因是多方面的,燕王的压力,对公孙家族不算什么,但终究也算是压力之一。 紧接着,他的声音一提,大声发话,“不过若是对于伊万国那帮畜生,公孙家不用动员,到时英王传个信,公孙家子弟……自带粮马兵器出征!” 伊万国人不事生产,专以劫掠为生,兼且性情残暴,中土国人对其恨之入骨。 公孙家的子弟,既然在辽西雄霸一方,当然也要守土有责,跟伊万国人是几百年的老冤家了,打他们根本不用动员。 “如此,那我李某人就先谢过了,”李永生笑着一拱手,“若是能在情况允许的范围内,多听一听英王的指挥,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这个却是不好办到,”公孙不器摇摇头,很直接地回答,“多听指挥……其中的分寸很难掌握。” 公孙未明好奇地发话,“李大师你跟英王,是什么关系?听说此前是你救了他,可不是他救了你。” 李永生沉吟一下,还是直接承认,“英王的九女……是我注定的伴侣。” “我去,这理由真差劲,”公孙未明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们年轻人啊,就爱说什么注定不注定,等再过个几十年,就会发现,扯淡!” “天下女人没什么不同……公主又如何?找个真心待你的,比什么都强。” “找个真心待自己的,然后你就可以出去风流了,是吧?”公孙不器冷冷地发话,“四长老你还是闭嘴吧,英王的九女,绝对不是英王拿出来笼络李大师的。” 公孙未明不服气地瞟他一眼,“你又如何得知?京城里你的消息,你还不如我!” “那是自幼入了玄女宫的!”公孙不器没好气地哼一声,“她在玄女宫,也好大的名头……论京城外的消息,你差得多!” “咦?”李永生和杜晶晶闻言,齐齐地吃了一惊,“你又如何得知的?” 他俩都清楚,赵欣欣在朱雀城的名头不差,可是出了朱雀城,真没几个知道她的。(。) 第五百零一章义务诊脉 公孙不器见到他俩的表情,忍不住嘴角抽动一下,“燕王说的……” 燕王想跟他的儿子结亲,三长老对此兴趣不大,若是嫁女儿出去到亲王府,公孙家无所谓,把外人娶进来,那就要慎重考虑。 当然,公孙不器也不会明确说,你这个亲王公主我不想要,就说我隐世家族不入尘世,你天潢贵胄,入我隐世家族不合适。 结果燕王就拿出了英王做例子,英王府九女连道宫都能入,我女儿入隐世家族又如何? 这几年公孙不器游历天下,也曾经去过朱雀城,还真就听说过赵欣欣的大名。 公孙未明听说之后,侧头看一眼杜晶晶,“英王九女,果然是自幼入了玄女宫?” “是不是自幼,我不清楚,”杜执事回答得颇有章法,“不过似乎有准证比较看好她。” “准证……”公孙未明撇一撇嘴巴,显然并不怎么在意这个词,说来也是,他还是准证呢。 公孙家两名准证知道了李永生跟英王的关系,表态就更干脆了,多配合英王一点,实在不算什么。 第二天中午时分,公孙家第三名准证出现了,此人名唤公孙莫问,是公孙家的大长老,不同于那两名准证的是,他略带一点肥胖,长了一副富家翁的模样。 李永生替他诊了脉之后,沉吟良久,还是叹口气,表示你现在静养就是了,天才地宝之类的,该进补就进补,根基伤了,维持好气血,争取能恢复巅峰状态。 他的诊断跟别的名医没什么不同,治病这种事原本如此,中土国有很多病症,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拿到仙界,也不会有更出色的治疗手段。 公孙莫问对此也看得很开,他的修为到了高阶化修就是头了,这次为了救替公孙不器护法,导致受伤很重,当然,太上长老受的伤比他还重——甚至现在都无法回归公孙家养伤。 但是公孙不器活了下来,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尤其是三长老不但被人救了过来,据说还有可能继续证真,对大长老来说,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身为隐世家族中人,能在家族的大事上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死都无所谓,更别说他现在还活着——些许小伤,慢慢地养个十年八年的,无所谓的。 倒是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有点接受不了,虽然别的神医也判定,公孙莫问就该是这样,但是……还是不甘心啊。 公孙不器长叹一声,公孙未明却又发问了,“李大师,大长老根基受损得不厉害吧?据说找到一些天才地宝之类的,还能重塑木脉。” 二郎庙一战,公孙莫问就是木脉大损——原本他是个微胖的年轻人,现在成了微胖的中年人。 “其实……”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觉得,自己不能白被人叫做“大师”,少不得指出一点,“有天才地宝,倒是有修复木脉的可能,但是莫问准证在先天之际,就受了火气侵袭。” “什么?”公孙未明和公孙不器齐齐一愣,不可置信地发问,“大长老在娘胎里就受了火气?” “没错,”李永生淡淡点头。 他不敢说自己能包治百病,但是涉及功法和属性的诊断,这个位面没谁能超过他,“这先天之殇,最是难以补齐,囟门合拢就很难治了……十二岁之后,谁也救不了。” 先天之殇确实很棘手,这是天道规则,在仙界也是如此,母体便是混沌世界,在那里面受到损害,后天得没命弥补才行,一旦耽误了,那就无法改变。 永馨仙子够强悍了吧?她转世到中土国,照样要经历混沌,所谓的胎中之谜就是如此。 然后,她才能觉醒,母体就是这么神圣而伟岸。 公孙莫问微微一怔,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我少时杰出,后来就蹉跎了,当时我曾偶遇简单神医,他说我可能是胎里带了火气。” 简单神医姓简,叫什么无人知道,不过他的医术超凡,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的手里,都不是多大的问题,而且开出的单子也很简单,所以大家都尊称简单神医。 这么说吧,此人从未收徒,只是有两个药童,一姓杨,一姓柳,就是现在名扬天下的“南杨北柳”。 南杨北柳只是跟神医学了一些普通手段,相互之间还有点理念分歧,所以最终分道扬镳。 要说这俩药童治病,善于弄险,也是因为理念分歧逼出来的,都想证明自己是得了神医真传,简单神医本人,可不喜欢弄险。 可以作为佐证的是,御医阴九天治病四平八稳,但是他从正式行医之后,偶然接触了简单神医的单方,就疯狂地收集起神医的一切资料。 大家都知道,想请阴九天出手救人,那是非常难的,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不过,谁要是有简单神医的单方,不用专程去请阴大师,稍微露一下口风,阴九天自己就跑来了——哪怕只有神医的笔墨,也请得动阴大师。 “简单神医?”公孙不器眉头一扬,“大长老竟然见过他?” “六十年前吧,”公孙莫问笑一笑,“那时咱公孙家想见谁,都很简单。” 其时公孙家,尚有真君在,还不止一个。 公孙未明点点头,又不解地发问,“既然受了火气侵袭,大长老你为何会少年精进?听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啊。” 李永生哼一声,“火气可是有很多种,为何不能少年精进?” “当时我跟你一样,也是不信啊,”公孙莫问看公孙未明一眼,又叹口气,意兴索然地发话,“少年得志,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告?” 接着,他面色一整,“但是蹉跎了这些年,我想一想,这还真有可能,因为少时正值生发的年纪,扛住了火气,又因为木脉受到磨练,初开始反倒比旁人精进,李大师,我说得可对?”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其实证真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儿,若没有这些火气的磨练,大长老你都未必能臻达高阶化修……你真的不用太介意。”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大长老长出一口气,笑着发话,“我今天是彻底放下介怀了,高阶化修已经很不错了……公孙家数万人,高阶化修才几人?” “不是吧,这么神奇?”杜晶晶在一边看得都忍不住了,走上前一伸手,一截雪白的玉臂露了出来,“永生,帮我号一号脉,你看我有什么隐患?” “杜执事唯一的隐患,就是长得太美,”李永生哈哈一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发话,“容易被人骚扰,要静心修炼才好。” 开什么玩笑,他的诊断,不是这么容易就给的,反正在地球界的网络上,这样的言语,连骚扰都算不上,他也不怕说这话。 然而,这里可是中土国,杜晶晶看他一眼,脸上泛起一团红晕,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你惨了!” 然后李永生就真的惨了,接下来公孙家里的人,纷纷跑了过来,要他帮着判断一下,自己或者自家孩子在修炼上,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公孙家的别院,人数真的不少,万把人总是有的,很多人知道庄子里来了神医,不过那神医高高在上,族里顶尖的人物才能搭上话,所以有点什么不适,也不会费心挤上去。 公孙家自己就有医生,手段也不差,扶余府很多病患,都来这里就诊。 可是这神医能断修者的未来,这就太逆天了,谁不想在修行中勇猛精进呢? 很多族里的中高层,就前来问诊,只要是自问有点身份的,没灾没病也要来问一问,哪怕自己没什么前景了,但是……家里不是还有子女吗? 面对这众多的求诊者,李永生也有点晕乎了,“奉贤真人,我昨天给莫问准证诊脉,没有要诊金,可是你们不能……这样吧?” 昨天的事情,他真不能要诊金,观风使自命讲究人,若是真的做出了什么贡献,他会理直气壮地要诊金,但是……他真的没比其他医生做得更多。 就算点出了关窍,但是无法改变现实,这不算有用的建议。 然而他讲究,也不能容忍这么多人,乌央乌央地扑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啊? 公孙奉贤也头大如斗,“这个,都是族里的人,消息传得比较快,你包涵一下。” “我没办法包涵,”李永生一摆手,开什么玩笑,排队的人目测有五百了,挨个诊脉,起码要五天才行,“我没那么多精力。” 诊脉就是这么费功夫,其实一天能诊脉五十的人,都算一等一强悍的医生了,那不是手搭上去一下,就能判定的,匆忙一点不是不行,但那是病患……出错了算谁的? 李永生有办法提高诊脉的速度,但也得有个度,一天一百人就是最多了,再多的话,整个中土国的人都会知道——这厮有问题。 公孙奉贤挠一挠头,“要不你去秘境好了,那里比较有章法。” 公孙家在外面有别院,但是真正核心的力量,还是在秘境里,不管是官府还是家族,想要讲究章法的话,还是有秩序的。 (定时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零二章诊出意外 “不去,”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回答,“我就在这儿,没章法的话,我不出手。” 这时候,他有点理解,道宫选苗子为何高高在上了——没规矩的话,不成方圆啊。 公孙奉贤犹豫一下,才又苦笑一声,“那就只能等未明真人来了。” 公孙未明不在别院,昨天晚上,他护送公孙不器和公孙莫问进秘境了,那里才是公孙家的老巢,灵气比外面强多了,养伤也便利。 未明真人将人送回去之后,第三天才又出现在别院里。 对于族中很多人央求李大师诊脉,他第一时间知晓了,然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咱们自家先优选,最后选出五十个苗子,供李大师诊脉断病。 传承千年的家族,行事都是有章法的,这样的情况,其实类似于道宫选徒,一个家族里选出最杰出的几人,然后由道宫来测试资质。 若是真敢选得人太多,道宫的道长直接撒手走人了——去尼玛的,劳资不收了。 李永生觉得五十个也有点多,不过公孙未明会做事:十块灵石的诊脉费用,只要你肯为这五十个人出手,十块灵石就是你的了! 灵石的诱惑,李永生实在抵挡不住——这种在仙界他根本看不上眼的红色灵石,却是此时他提高修为的最佳途径,他总不能一直靠着永馨庇护,那算怎么回事?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又一件轰动公孙家的事发生了。 李永生为这五十人诊脉,时间基本控制在半柱香,太长了浪费时间,太短了,这赚灵石的态度不够端正。 这五十人里面孩童居多,但是也有年轻人甚至中年人,李永生针对不同的情况,给出不同的指点和建议,一般点评得都很到位,不过也没有太令人惊艳的举动。 只有一名高阶司修受益比较大,他曾经是初阶化修,境界尚未完全稳固的时候遭遇战斗,又掉回了司修,此次他也是抱着恢复修为的希望,前来诊脉。 李永生很干脆地指出:你曾经是化修,但那是用药物堆上去的,这些年又服用了不少灵药,你现在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神魂虽然庞大,但不够凝实,一个是需要淬体去丹毒。 他一言既出,这位差点掩面而走——此人一直顶着族中天才的名头,虽然也服用了一些丹药,但是真没人想到,他的修为是丹药推上去的。 此人的祖父曾经是族中对外管事,那是个有油水的位子,不过他家一直中规中矩,也没有表现出多富裕来。 直到他出现,家里知道他确实是个小天才,才悄悄动用家里资源扶持他,但是对外绝对不声张,都是公孙族人,揩自家人的油水,传出去总不好听。 当然,李永生不在意公孙家内部是怎么管理的,他就是实话实说。 公孙未明听说之后,当场黑着脸派出人,押着这厮去了秘境——先去生死竹林锤炼神魂吧。 反正这是公孙家自己的事儿,化修能恢复修为的话,又是公孙家的一大战力,不过此前占了族里的便宜,肯定要多少惩罚一下。 李永生的表现,确实比较神奇,很多被诊脉的主儿,都更加珍惜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多跟他交流,要说此前诊脉用半炷香,后来的交谈,差不多也得半柱香。 李永生倒是不想多说,架不住人家一直挖空心思地提问题。 一天下来,他也就诊了二十多人的脉。 公孙未明觉得有点亏,明天一天再这样过去的话,这十个灵石的诊脉费用,似乎有点划不来。 当然,这原本就是一种投资,沙中淘金的打算,没有收获也是正常的,发现一个高阶司修能重返化修,多少也算没有白费劲。 事实上,发现这个能重返化修的家伙,公孙家很难说是赚了还是赔了,多一个化修肯定是好事,但是想要处理好这一家人,很需要费点脑筋。 不处理是不行的,要不然大家都有样学样,往自己的小家搂钱了,但是处理得过了,令这化修心生不满的话,将来族中遇到事,此人的战力很可能就会打个折扣。 尤其糟糕的是,此人确实算得上小天才,但也仅仅是小的天才。 就算李永生的诊断,能帮其去除隐患,此人成长的空间也极为有限。 对公孙未明来说,这是比较头疼的事儿,所幸的是,公孙家传承这么久,对付此类事情,自有一套章法,真正头疼的人并不是他。 总之,这十块灵石花得,感觉是有点冤枉。 然而,他没有想到,第二天又有了大事发生。 就在诊脉过了三十人之后,一名年轻的中阶司修来到了李永生面前,很显然,这又是公孙家后辈中的一个佼佼者。 不过李永生诊了一会儿脉之后,蓦地手上发力,直接掐住了此人的脉门。 此人猛地一挣,浑身灵力爆发,大声喝问,“你干什么!” 李永生一抬手,一道白光自指尖涌出,直接将此人的身子缚住,同时嘴里淡淡地发话,“未明准证,让无关人等出去!” 他诊脉是在一个小院里,周围围了差不多五六十号公孙家的族人,都是要看他手段和听他建议的,而他身侧不远处,公孙未明正在无所事事地喝茶。 大家看李永生诊脉,已经看了好一阵,虽然有不少好奇心,很注意听他说出的种种事项,但多少也难免懈怠。 猛地见到,李永生竟然对公孙家的子弟动手了,大家都是齐齐一惊,然后就是勃然大怒! 就算你是神医,在公孙家的别院,敢对公孙家子弟出手? 公孙未明也没想到,会猛地出现状况,他正魂游天外,考虑怎么才能让李永生多诊十个人的脉——没办法,请托实在太多的,尤其是来自秘境里的那些族人。 其实多诊十个人,都有点不够,要不,就多诊二十个人?但是,该怎么跟他说呢…… 就在这个时候,李永生的一声吼,顿时他收回了思绪。 看到李大师扣着自家子弟的脉门,公孙未明回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马上就做出了决定,“正信、权亮留下,其他人退出去。” 正信是小院里负责秩序的,权亮则是一个围观群众,两人都是高阶司修的修为。 其他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强忍着怒火,不声不响地退出了小院,最后离开的那位,甚至还将院门掩上了。 秩序井然!这千年传承的家族,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公孙未明也不着急说话,只是递给李永生一个疑问的眼神。 李永生眉头一皱,看着那中阶司修淡淡发问,“你何时去过西疆?” “西疆?”公孙未明听到这两字,体内蓦地爆发出一股气势来,死死地锁住了面前的司修。 中阶司修原本是想挣扎来的,但是被李永生束缚住了,又见族中长老不做声,只能认命了,但是听到西疆两字,他再次尝试挣扎。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未明真人又用气势锁定了他。 这一刻,他是要多冤屈有多冤屈了,大声嚷嚷了起来,“我从来没有去过西疆……从来没有去过!” 不过他想像中的大喊,比蚊子发出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不光是李永生出手了,公孙未明也出手了,一抬手,就形成了一个灵气罩,遮蔽了半个院子,声音传不出去,但却又能让公孙正信和公孙权亮听到。 此人平日里做事粗粗拉拉,关键时刻反应还不算慢。 听到中阶司修的辩解,公孙未明愣一愣,又一摆手,“正信你出去安排一下,调查这名子弟的行程……从出生到现在,都要!” “尊长老谕令,”公孙正信一拱手,人影一晃,已经从墙上翻出了小院,根本不走院门。 见到自家的子弟气得脸色刷白,公孙未明笑一笑,“你放心,你若没去过,肯定不会冤枉你……四长老做事,你应该清楚,但是你若是敢撒谎,后果你懂的。” “我若骗了四长老,愿受抽髓剥皮之苦,”中阶司修咬牙切齿地发话,“死后不入宗祠!” 这就是很恶毒的誓言了。 不过公孙未明对“西疆”两个字异常敏感,三长老在西疆证真被人偷袭,族中损失惨重,而消息是如何泄露的,目前还没搞清楚。 这是宁可抓错,也绝对不能放过的线索。 当然,他也不会冤枉自家子弟,所以又看向李永生,客气地发问,“李大师,调查需要一点时间,你现在方便不方便说一说,为什么会判断他去过西疆?” 话问得非常讲究,简直不像是出自于公孙未明的嘴巴,没有表现出任何质疑的意思,甚至还在意他此刻是否方便。 这是对李永生权威的尊重,不过,他若是给不出理由,那可就闹出笑话了。 公孙未明愿意相信他,但是公孙家的子弟,也不能随便被人冤枉。 “那么,就当你没去过好了,”李永生呲牙一笑,满不在乎地发话。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一沉,“那你的香火成神道,是谁教你的?”(。) 第五百零三章拜错神了 中阶司修闻言,脸色刷地一变,“我……我没有修习香火成神道!” “握草,”公孙未明的脸色也是跟着一变,“我跟你说,现在你说实话还来得及,四长老努力帮你挽回……野祀那玩意儿,是你能碰的吗?” “我……我真不是碰的野祀,”中阶司修犹豫一下,小声回答,“就是香火成神术,临时用来补益一下,那个毛神还是很好骗的,我打算再骗它一次,冲到高阶司修就罢手。” 我去,李永生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一惊,小子你的心还真大啊。 不过,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隐世家族和半隐世家族的区别,半隐世家族对野祀,那是唯恐避之不及,但是隐世家族都是出过真君的,野祀又如何? 事实上,野祀虽然是中土国人人喊打的对象,但是围剿野祀最用心的,就是道宫,官府体系就要差很多。 而最不用心的,就算这些隐世家族了——灵修和香火成神,并不存在根本的利益冲突。 当然,造成这个现象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野祀的报复,也颇令隐世家族头疼,官府和道宫是两大体系,一茬一茬地换人,但是隐世家族不能换血脉不是? 一旦将野祀得罪狠了,连根拔除隐世家族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过,能占野祀便宜的时候,隐世家族也不会手软。 公孙未明对野祀就并不是很忌讳,事实上,公孙家有过劫掠野祀香火的行为。 当然,说劫掠是有些过了,骗取香火是真的,平日里多供奉香火,然后关键时刻请下神力来,然后将神力据为己有——大不了砸了神像,以后再不供奉就是了。 这种事儿也不是随便能做的,招惹了毛神无所谓,它们打不上公孙家来,招惹了大神就麻烦了。 总之,劫掠香火的事情,在公孙家也没有发生过几次,基本上是处于传说的性质——供奉野祀本来就不便张扬,万一被道宫知道了,铁铁地打破秘境,将全族屠戮一空。 公孙未明生气的是,这种事,哪怕是族里有真君在的时候,都要再三地仔细商量,尼玛你才区区的中阶司修,就敢背着家族,做这种事? 须知一旦搞不好,这就是族诛的大罪,这真尼玛是疯了。 要不是李永生提前将其他人逐出去,公孙未明现在就要考虑是否该灭口了。 就算如此,那旁听的公孙权亮的双腿,也已经抖成了筛糠。 公孙未明却是呆在了那里,良久,才转过头来看着李永生,缓缓地发话,“李大师,此子魔怔了,我打算送他入秘境静养,你看如何?” 李永生微微一笑,很不屑地发话,“魔怔的未必是他吧?” “李大师……你这话何意呢?”公孙未明皱一皱眉头,又叹一口气,“我很景仰你的医术,公孙家也不欲恩将仇报,但是这样的秘闻,你真不合适听下去了。” 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若自认,对香火成神道的了解比我多,随便你怎么做好了,不过对我而言,此事没完……真神教的香火,你公孙家也承受不起!” “什么?”公孙未明再次骇然,然后看向面前的司修,“你怎么会想起拜那个东西?” 在公孙家的认知中,香火成神道里,有大神有毛神,大神是惹不得的。 比如说百粤出现的玄女道,奉玄女娘娘,敢跟玄女宫对着干,这起码就是个中型的神,而九天玄女本是玄女宫的道统,所以玄女道应该是中等偏强的神了。 这样的神,公孙家是惹不起的,哪怕有真君在,也是惹不起,虽然中型神一般不会攻打隐世家族的秘境,但是可以让信徒报复性地杀害公孙家的子弟。 但是中土国也有毛神,机缘巧合之下,草木成精,水石生智,这些东西也能成神。 这种神就可以欺负一下,反正它们神力微弱,修不成正果的话,隐世家族不怕它们,修成正果的话,四大宫也放不过它们。 甚至还有休眠神,就是被道宫和官府抹杀了存在,但还留了一点意念,想要搜集香火慢慢地复活——通常这种着急恢复实力的神,才最是好骗。 对于自家子弟私自劫掠香火一事,公孙未明是大怒,这种行为可能给公孙家带来灭顶之灾,这样的子弟,必然是要处死的,家族大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但是处死之前,他们会向子弟问出祭拜的神的情况,然后再摸一下根脚,若确实是毛神,公孙家就不止一个子弟会因此受益——有组织地劫掠香火,才最符合家族利益。 当然,若是这个子弟祭拜的是玄女娘娘之类的中型神,公孙家是断断不会去招惹的。 然而这些情况,就不方便让李永生知道了,公孙未明甚至很是克制了一下灭口的冲动。 可是听到李永生说,自家子弟祭拜的是真神教的神,公孙未明吓得汗毛都炸了起来,真神教那神,根本都不是大神,是超级大神——一神立国的啊。 这样的神,如果遭受了欺骗——其实以人家的实力,就不可能被骗,公孙家小司修的那点底子,肯定早就被摸透了。 若是大神真的被骗了,想要计较的话,降下神力来,分分钟就把公孙家的秘境化为齑粉了——尤其是在没有真君主持的时候。 “我拜的不是真神教,”公孙家的子弟委屈得叫了起来,“是个休眠的毛神。” 公孙未明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李大师——他都不知道自家子弟修习了香火成神之术,李永生却能诊脉诊出来,真的不愧“大师”二字。 所以他冷冷一笑,“你说不是真神教,就不是了?证据呢?” “我拜的是个伊万国的休眠神,名唤尼莫的,”中阶司修再次叫了起来,“伊万国的尼莫教,四长老你也应该知道啊~~” 公孙未明当然知道尼莫教,尼莫也是一神教,而且是没有神系的教,严格来说也是个中型神。 伊万国的香火成神道比较混乱,光神系就有四个,大神七八个,中型神有两位数之多,不过为了争夺信徒,伊万国内部都要时不时爆发神战。 尼莫教是独立神教,但是战力相当强悍,百余年前在神战中被消灭了,后来还时不时地听说有教徒死灰复燃。 这个教的信徒,在中土国边界的不多,当然,中土和伊万国的交锋中,也出现过尼莫信徒,但是数量有限,还不至于令中土国黎庶咬牙切齿。 所以公孙家子弟得知可以劫掠尼莫神的香火,就毫无压力,首先我不是特别痛恨你,其次,你是外国的香火,又是休眠神,欺负也就欺负了。 但是,天底下的事情,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公孙未明也顾不得李永生在场了,厉声发问,“先不说你拜的是什么神,你既然有此际遇,为何不跟族中明说……莫非族中能贪墨了你该有的?” 隐世家族的规矩很大,贪墨子弟的功劳是不可能的。 但是诸多人分享,又哪里比得过一个人独享?休眠神,香火是有限的! 这名中阶司修也不敢说自己的小算盘,不用说,大家都知道的,所以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四长老,我一时愚昧,还请您放过我这一次。” “嘿,”四长老很无奈地叹口气,然后看向李永生,“李大师,你确定是真神教的香火?” “这点我倒是弄不错,”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然后眉头微微一皱,“不过他没有去西疆,却有了修真神教的法门和神像……还是问问来源吧。” “听到没有?”公孙未明冲着那子弟厉喝一声,“你的法门从哪里来的?” “是……是我母亲给的,”中阶司修战战兢兢地回答,“她也是国族啊。” 就在此刻,墙头人影一闪,却是公孙正信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了公孙未明,“目前查到的只有这么多,我怕四长老等得着急……” 公孙未明只扫了一眼,就重重地将那张纸拍到了桌子上,气极而笑,“你母亲是中土国的回归国族?” 回归国族是一个婉转的称呼,严格来说是被拯救回来的奴隶,中土国富庶,文化和经济也远超周边邻国,国族不会移民国外,只可能被劫掠走了当奴隶。 东北和伊万国摩擦不断,经常有边民被掠走,偶尔也会被中土夺回一部分,只有李清明崛起之后,才改变了守势,偶尔会将伊万国人掳来做苦力,却也极少。 “是的,”那司修子弟还在不住地磕头,“我母亲在伊万国得了机缘,悄悄转送给我,这是娘家的嫁妆……还请四长老明察。” 他这话虽然是狡辩,但也有些道理——母亲带来的东西,不上交给公孙家族,情有可原。 但是……这尼玛依旧不能忍啊,这是可能导致夫家万劫不复的东西,怎么能视为你的私产? 公孙未明有点为难了,不过还好,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都在族里,轮不到他头疼。 他下意识地瞥李永生一眼,却又是一怔,“你皱眉做什么?” (定时发布,求保底月票。)(。) 第五百零四章傀儡神 李永生皱眉,当然是遇到想不通的问题了。81中文 网 听到公孙未明问,他想也不想地回答,“这不可能啊,肯定是真神教的香火。”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公孙未明也笑了起来,“伊万国本来就也有真神教。” “握草,”李永生终于反应了过来,“我怎么就忘了这回事。” 信奉真神教的,不一定就来自于西疆,此前他的判定,却是冒失了,他觉得很没面子。 “哈哈,”公孙未明放声大笑,终于见到李大师吃瘪了,一时间,他十分开心,“真神教在伊万国存在感不强,不过可瞒不过我们东北人。” “不可能,”那中阶司修高声叫了起来,“我母亲给我的神像,是个火神!” 尼莫教信奉火,又称圣火教,跟真神教的神像就不同,神像不同,吸收香火的能力要大打折扣,甚至可能颗粒无收——被本神抢去香火了。 公孙未明冷冷一笑,“你就不用狡辩了,到时候定然会水落石出……放心,有我在,容不得李大师冤枉你。” “真的是个火神啊,”中阶司修没命地喊着,“若是真神教,我怎么会去拜?” 真神教带给中土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东北边陲,应对的是伊万国的进攻,对伊万国最是痛恨,但就算是这样,东北的黎庶,对真神教的情况也相当了解。 公孙未明看一眼李永生,干笑一声,“让李大师见笑了。” 李永生则是沉默半天,缓缓摇头,“我未必会想笑。” 公孙未明的眉头一皱,“李大师你这话……何解?” 李永生的嘴巴动一动,似乎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微微一笑,“算了,神战这个东西,你们不懂,跟你说那么多也没用,万一被你灭口,那就惨了。” “喂喂,你怎么说话呢?”公孙未明不干了,“在你眼里,我是恩将仇报的人吗?” “你今天起码有两次起杀心了,”李永生淡淡地话,“当然,你肯定杀不了我,但是你确实有杀意了……你可以否认,我无所谓。” “那我不是都克制住了吗?”公孙未明叫了起来,“你跟道宫的两个美女双飞双宿,我家出了野祀……能不提防你吗?好几万条人命呢!” “幸亏你克制住了,”李永生微微一笑,“要不然,咱俩里面,肯定要有一个人后悔。” 公孙未明斜睥他一眼,“你想说,后悔的肯定不是你,对吧?你可是斩杀过准证呢。” “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准是谣传呢,你可以不信。” “好了,不跟你打这机锋了,”公孙未明举起了双手,“我认输还不行吗?我最讨厌这么说话了,你是大师你牛……这神像不同,是怎么回事?我要跟其他人解释。” 说来说去,公孙未明还是一个比较率性的人。 “神战之后,有些神会被对手掳去神性,”李永生淡淡地话,“明白了?” “神性,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公孙未明想一想之后,猛地一扬眉毛,“莫非这尼莫神,便成了真神教的傀儡,帮真神教收集香火?” “你倒也不算太笨,”李永生笑了起来,“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公孙未明顿一顿,然后奇怪地问,“那你为何能分辨出真神教和尼莫教的不同?” “这就不好跟你说了,”李永生笑一笑,“不过我确定,那是真神教的路子。” 这些法门,他在仙界了解过一些,毕竟是去下界观风,总要将主要对手的情况摸清楚。 这一界里,应该也有道宫中人熟悉类似法门,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查香火成神术容易,可是想要查清楚香火到底供奉的是谁,大概不是那么容易的。 事实上,一般情况下,看神像和听经文,就能辨别出香火成神的根脚来,也不需要那么麻烦。 公孙未明眨巴一下眼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尼莫教……好像也跟真神教同源?” 他还是有点不相信李永生的话,而且教派同源这种事,真的很常见,同源教派之间,因为有分歧存在,有时候才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反正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同源,收集香火的手段,应该就差不了多少。 这种事实在辩不出个对错来,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等你找到他的母亲,再去问好了。” 不多时,司修的母亲也被押了来,她压根儿不承认,自己教了儿子香火成神术。 不过这司修的家里,搜出了那一尊神像,也就两寸来高,是个坐像,手中捧着一团火。 公孙奉贤听说这里的变故之后,也赶了过来,他仔细打量一下神像,“果真是尼莫像。” 公孙未明沉默半天,才又看向李永生,“会不会是个误会?” 李永生冷哼一声,无奈地叹口气,“你还真是……要不然请张木子来鉴定一下?” “我也没那个意思,”公孙未明干笑一声,“不过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个屁啊,”李永生苦笑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话,“伊万国有真神教的存在,可是你家拜了不是真神的真神,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很简单吧,”公孙未明想也不想就回答,“若是公孙家子弟知道是真神教香火,怎么可能去修?” “问题不是你这么看的,”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你该这么想,若是想将香火渗透到你公孙家,需要什么样的手段,劫掠神性骗取香火……你以为真的是随便都能做的吗?” 公孙未明眨巴一下眼睛,老老实实地一拱手,“还请李大师赐教。” 李永生伸出一个指头,“先,劫掠神性需要相当强的能力,一般的神做不到。” 然后他又伸出一个指头,“其次,劫掠过的神吸附来的香火,意念并不纯,香火会有损耗,谁吃多了做这个?” 公孙未明闻言,脸色就是一变,沉默半天之后,轻叹一声,“搜魂吧。” 一般来说,搜魂是不得已才为之的事情,不但受术者痛苦,施术者也有风险,搜魂术使用得多了,施术者的神魂屡屡遭到神魂抵抗,会留下隐患,甚至可能损伤根基。 当然,对受术者来说,记忆被别人强行看了去,会成为灵魂深处挥之不去的梦魇,不但异常痛苦,十之**还会成为白痴,就算勉强扛住了,神智也会变得不太正常。 公孙未明下这一道命令,也很艰难,公孙家的媳妇,也算是公孙家的人,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强行伤害自家人,太令人寒心了。 更糟糕的是,搜魂之后,也可能搜不出证据,到时族人会有怎样的反应,他又该如何交代? 不过兹事体大,想到真神教可能处心积虑地渗透进公孙家,公孙未明真的是不寒而栗,这已经不仅仅是勾结野祀的问题了,更涉及到了国仇家恨。 公孙家甚至可能成为真神教进攻中土国的桥头堡——起码是之一。 勾结野祀是族诛,勾结真神教这种野祀,不但会被族诛,整个公孙家就算死了,也要背负一国的骂名,公孙家的祖上若是有灵,绝对会气得活过来,然后再死掉…… 无论如何,公孙未明不可能拿公孙家的数万人口冒险,更不会成为一国之敌。 公孙奉贤也是这么想的,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将那女人拉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搜魂的结果出来了,女人在被送回国之前,接触到了尼莫教的教徒。 那个信徒对她说,你若回去帮我们展信众,就可以回国,否则就别指望了。 她当然想回国,心说这尼莫教也不算有多么罪大恶极,展两个信众也不算什么。 中土国对野祀的态度,她是明白的,不过这种东西也是禁不绝的,只要这世上有不公平,总要有人将希望寄托于飘渺的神灵。 甚至有很多人,是出于对官府和道宫的愤恨,才去信奉香火道的。 机缘巧合之下,女人嫁到了公孙家,这时候她就有点不想履行承诺了,但她本身也信奉了尼莫教,尼莫神通过神像降下谕令,不履行承诺,你会遭遇神罚的。 你在伊万国的弟弟和妹妹,都要因你而倒霉。 这种情况下,她就别无选择了,虽然儿子要比弟弟妹妹更亲近,可是尼莫神一旦执行神罚,她的身份也会暴露,公孙家身为隐世家族,不会容忍一个祭拜野祀的普通女人。 一旦被逐出公孙家,她更担心以后都见不到儿子了。 所幸的是,此后不久,她就听人说到,公孙家在巅峰时期,甚至可以劫掠野祀香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问了问劫掠香火的法门,才知道公孙家的某一门功法,除了可以正常修炼,还有骗取香火的额外功效。 至此,她就可以让儿子修炼香火成神术了,当然这事儿不能传出去。 事实上,女人并不笨,她也隐约猜到了,这尼莫神可能所图甚大,但是为了不跟儿子分离,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第五百零五章惊动北极宫 公孙未明知道搜魂结果之后,彻底地无语了。 他性子毛躁,但智32商并不欠费,一个休眠神想要吸引信众的话,也用不着如此大费周折——简而言之一句话,成本太高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公孙家想遮掩就能遮掩的了,天知道尼莫神还安插了多少这样的暗线。 半天之后,公孙家大长老莫问真人带着七八个人,再次光临别院。 了解清楚情况之后,众人商量了一晚上,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做出决定,将此事以通报的方式,告知北极宫张木子。 做出这个决定比较艰难,但是没办法,瞒不住的,就算将李永生、张木子和杜晶晶全部干掉,露馅的可能性也很大——知道他们三人行踪的,多了去啦。 尤其是,此事涉及的是真神教,这是中土国公认的死敌,就算公孙家高层想要隐瞒,族人都未必答应! 而且公孙家还真做不出来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张木子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开始并不以为意,隐世家族有人“误修了”香火成神术,这真不算多大的事,主动跟道宫坦白,保证以后不碰也就是了。 至于说回归国族里,有人是伊万国埋下的暗线,这就更正常了,根本轮不到道宫操心,官府那边更操心呢。 不过,当她听到公孙家说,尼莫神可能是傀儡,有可能是被真神教掳掠了神性之后,终于不能淡定了,一脸惊骇地发话,“怪不得你们主动告知我呢,好了,我马上就告知宫里!” 北极宫对这件事的重视,还远在她的想像之上,一天之后,就有四名真人驾临公孙家的别院。 来的三人中,有一名是李永生见过的,就是经师柳麒。 其他三人,一名是十方堂堂主,一名是副经主,还有一名是北极宫的护法、辽东郡的木雷准证。 四名真人里,就有三个准证,这意味不言自明,不过还好,木雷准证跟公孙家的交情不错,显然北极宫也不欲过分刺激公孙家。 但是不刺激,该查的问题也是要查的,经院的两名真人很快就确定,那尼莫神像已经丧失本性,沦为了其他香火神的傀儡。 至于说沦为什么神的傀儡,这东西要带回北极宫才查得清楚,柳真人比较赞同公孙家的猜测:真神教的可能性极大。 然后就谈到此事的后续处理事宜了,公孙家的中阶司修,北极宫要带走。 在场的大长老公孙莫问、四长老公孙未明强烈反对。 他们可以允许北极宫带走神像,这玩意儿是个雷,公孙家不好留着,而且他们真想再弄到尼莫神像的话,也不缺手段。 但是带走公孙族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们明确表示,我们现在可以当着你们的面,处死这名子弟,但是绝对不会让你们把人带走。 北极宫的真人们勃然大怒,说你家不但信奉了野祀,还是外国的野祀,我们不计较,你公孙家已经该偷笑了,差不多点,适可而止啊。 公孙家寸步不让,这是子弟们无知,我们一旦知晓,也尽到了告知的责任,还愿意处死子弟,你虽然是四大宫,莫要得寸进尺! 事实上,公孙家相争这个子弟,除了面子问题,还有一点,就是想利用这名子弟,多揣摩一下真神教香火成神的奥秘。 原本他们是要处死这名子弟的,但是眼下已经过了明路,只要北极宫不做要求,他们也不会坚持处死此人。 这名子弟的罪过,绝对够得上处死了,否则不能严肃家法,然而此人的存在,能丰富公孙家对真神教的了解,这是增加家族底蕴的机会。 当然,他就算活着,肯定也要受到诸多的约束,自由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甚至连诞下子嗣,都是一种奢求,余生的唯一任务,就是给公孙家族多做出点贡献。 若是此人的觉悟够高,剩余的生命还不算太糟糕,若是他认为,家族的荣光比不上他的自由的话,那可真就是生不如死了。 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他连寻死都难。 对于公孙家的算盘,北极宫的十方堂堂主,也猜出来了,十方堂是堂主院最大的机构,负责协调跟全国十方丛林的联系和沟通,个顶个是人精。 十方堂主姓高,本人还是堂主院的副堂主,他很明确地表示,这是北极宫的决定,你小小的公孙家要是不服,我们也不强迫你们,可以传檄其他三大宫,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其实以北极宫一宫之力,就足以轻松平灭公孙家,之所以不这么做,主要是想占据大义,不使其他势力生出不平的念头。 公孙家也不是吓大的,说你们想传檄,我们还想呢,让其他隐世家族来评评理,我们主动告知了你,族中有子弟偷学禁术,我们也有意处死,你们却是要将人带走。 你们这么做,考虑过我们隐世家族的感受没有?以后我们再怎么配合你们? 然后木雷准证出面和稀泥,说大家都消消气,这也不是个什么大事,一个小小的司修而已。 最后双方商量的结果就是,公孙家可以将子弟留下,但是这子弟身上,北极宫要下禁制。 北极宫的禁制,不但可以控制此人,还能观察到此人平时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说来说去,北极宫关于真神教的内情,了解得很多,并不稀罕将人养起来观察,他们把人拿回去之后,主要就是将此人所知道的,统统盘问一遍,最后废物利用,再做几个试验。 而公孙家不想子弟被无限制地拷问——万一问起公孙家的密事,或者是功法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事实上,他们对北极宫给公孙家子弟下禁制,都十分地不满,不过高堂主直接亮出了底牌:你们若是还不答应,那我们现在现场拷问,问完需要了解的,直接斩杀,可以吧? 说来说去,公孙家想知道的那点东西,北极宫真不稀罕。 需要做试验的话,再擒拿一些拜真神教的家伙,也简单得很——这样的研究,四大宫能搞,隐世家族却是不能搞的。 正经是坐视一个修了香火成神术的隐世家族的子弟,不受四大宫控制,那才是不可能的。 最后,还是公孙家服软了,没办法,他们稀罕不是? 司修的命运就这么定了,至于他的母亲,被当场问斩,甚至他的父亲,都遭受了搜魂,看他是不是知情不报。 商定这些事之后,木雷真人才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公孙家怎么就能发现,自家子弟拜的是真神教的香火呢? 真神教并不一定要有神像,反而是要诵经的,他们自称是修信仰的,而不是香火,但是尼莫教是拜神的,诵经可以,不诵经也行,而公孙家的子弟拜尼莫神像的时候,并没有诵经。 木雷真人是准证了,也是见多识广,可他只知道,香火成神或许可以这样修,但是并不清楚原理,更别说辨识了。 公孙莫问也没想瞒下某人的功劳,事实上,他不先说李永生在此事里起的作用,主要是想强调公孙家的觉悟——他总不能说,我们差点考虑杀李永生灭口,后来发现灭口太难。 木雷真人一听,更感兴趣了,表示自己想见一见李大师。 于是李永生就被召了进来——此前北极宫和公孙家讨价还价,他没资格参与,连杜晶晶都没资格。 两人一块被召了进来,面对木雷准证的提问,李永生淡淡地表示,公孙家感觉不出来,我能感觉出来,至于说原因,抱歉,不方便说。 木雷真人被噎得差点翻个白眼,我好歹也是高阶化修,你这么跟我说话? 不过今天的两大势力是北极宫和公孙家族,他只起个润滑油的作用,所以也不便直接发作,只是略带一点遗憾地指出,真神教是中土国的大敌,李小友如此敝帚自珍,可是不太好。 然而,他刚说完,高堂主就发话了,“李道友,既然已经司修了,你跟我北极宫果然有缘,随我入宫吧……我可以做你的接引人。” 在道宫体系里修行,接引人是相当重要的因素,被一个高阶司修接引,和被一个初阶化修接引,那是截然不同的。 木雷准证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大跳。 高堂主虽然只是堂主院的副堂主,但是执掌十方堂这北极宫第一大堂,自己也是高阶化修,被这样的人接引进道宫,可以说李永生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 除非他招惹了跟真君有关的主儿,一般人绝对不会难为他。 至于说修炼资源,肯定也是倾斜的——道宫里的竞争虽然残酷,但是相对公平 当然,这公平也仅仅是相对的,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玄青位面没有,其他位面也没有。 张木子听到这话,忍不住咳嗽一声——高准证,虽然我修为低,但是你这么直接撬我的墙角,这样真的好吗? 高堂主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发话,“你可以做第二接引人。” 木雷真人闻言,心中又是一沉,这家伙不但能直接入四大宫,还值得两个人接引? (定时发布,求保底月票。)(。) 第五百零六章东北震动 道宫接引外来者入宫,本身就不是常见的事,四大宫大部分的弟子,是?32??过各种选拔方式进来的,有相当成熟的一套体系。 接引进来的,寥寥无几,像张木子,是保荐进北极宫的,相当于保送生,已经很牛叉了——这人的资质和潜力,保送者包了。 接引进来的,那就更牛叉了——咱们必须主动出手啊,要不然就被别的大学抢走了。 能让两个人接引,这牛叉就没边儿了——被接引者一旦修行有成,接引者是有功的。 修行前景越被看好,接引者就越要争抢。 就像在地球界,地方小报上发表个豆腐块文章,谁好意思写个第一作者,第二作者? 但是在国际级的重量刊物上,发表一篇重量级文章,不但有通讯作者、第一作者,第二第三作者乃至于作者团队,都要标明的。 李永生能令北极宫两个人接引,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潜力,更别说其中有一个高阶化修。 但是紧接着,令木雷真人更吃惊的事发生了。 被接引的那厮摇一摇头,“多谢高堂主美意,不过我觉得自己还缺少历练,这个……咱们回头再说好了。” 高堂主脸一沉,很不高兴地发话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北极宫对你已经很宽容了?” 他不怕从张木子手里抢第一接引者,因为他太清楚李永生的根脚了。 张木子身后的三宫主,当然是很恐怖的,但是高堂主走到这个位置,顶层也有对眼的人。 大宫主就很赏识他,赏识他自立、无私、做事公正、不搞派系——起码不明目张胆地搞。 有大宫主支持,高堂主哪里会在意张木子? 须知他是高阶化修,而张木子不过是区区高阶司修罢了。 事实上,最关键的问题不在这里。 关键是在于,大宫主无意中说过,三宫主对二宫主,是有怨念的,若是由着张木子找到二宫主的下落,说不定找到二宫主的当天,咱北极宫要陨落两位宫主。 当然,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是三宫主落花有意,二宫主流水无情,在北极宫不是秘密。 高堂主就很气愤李永生的态度,三宫主派人找二宫主,我们都能理解,但是一直垄断着跟你的接触,是我们的容忍,你倒端起架子来了? 真要交给我办这件事,搜魂什么的不敢说,起码要逼得你交待出来,该怎么找到二宫主。 木雷准证听得又是一哆嗦,合着是北极宫一直想接引,李永生就是不肯答应? 尼玛,这也太可怕了吧?这是怎样的绝世天才啊? 李永生却是不在意高堂主的威胁,他微微一笑,“北极宫一直很照顾我,这个我当然清楚,张道友也帮了我很多忙,可是我真的没想好,要入北极宫。” 高堂主冷冷一笑,“那你就随我入宫,慢慢地想吧。” 他竟然生出了强行绑人的心思,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张木子在李永生身边也两年多了,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消息。 “这恐怕不可能,”李永生呲牙一笑,“我现在博灵郡教化房供职,高堂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咦?”高堂主忍不住看张木子一眼,“你的消息,他不是在上研修生吗?” 木雷准证就算是白痴,现在也看出来了,北极宫对李永生,那不是一般的关注——或许,还惊动了宫主之类的人物。 张木子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确实是在博本,不过他在博灵教化房养正室挂职,现在是脱产上研修生。” “哼,”高堂主气得冷冷一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尼玛是怎么闹的。 道宫不得干涉红尘事,这是两个体系之间的界限,若李永生仅仅是博本院的研修生,道宫着了急的话,也可以强行带走,就是那句话——此人与道宫有缘。 但是他还有了官身的话,那就真不便强行带走了,这真不是开玩笑,道宫的人着急的话,可以斩杀官吏,随便找个理由就行,比如说此人对我道宫不敬。 想接引官吏,也很简单,只要当事人主动表示,我辞官了,要去道宫做灵修了,官府也不能如何——当事人愿意。 但是想强行带走官吏,对不起了,走到天涯海角,你道宫也得给朝廷一个说法! 李永生有了官身,高堂主不得不打消了强行接引的念头,心里更是悲愤莫名:看看你张木子做的好事,当初在他还是本修生的时候,为什么不强行接引走呢? 这却是他冤枉了张木子,要知道李永生后来是在朝阳大修堂修习的,她就算想强行接引,也得考虑后果——朝阳大修堂可跟博本院不一样,两者的影响,不可同日而语。 现场的气氛,莫名其妙地僵在了那里。 还是公孙未明出声,打破了僵局,“几位,这件事,得知会官府一声吧?” “这是肯定的,”高堂主点点头,又怪怪地看李永生一眼,“我要是你,就尽快离开这里,没准官府也要问你法门呢,你能拒绝?” 李永生微微一笑,“再有两三日,我就该走了,反正这神像的香火,上宫还是要查一下的,官府里做出反应,也需要一点时间。” 他帮公孙家的诊脉,被这意外事件打断了,但是既然答应了下来,他肯定要做完自己的该做的,才会离开。 他的判断并没有错,北极宫在两天之后,才行文告知了东北各郡的官府:现在民间有祭拜尼莫邪神者,实为西北邪神,望周知,尤以回归黎庶为重点。 西北邪神?东北各郡顿时疯狂地动了起来,这尼玛拜的是真神教啊。 官府对野祀不是特别重视,那是因为道宫在前面扛着,是灵修和香火成神的道统之争,争的是天道——有你就没我。 但是若没有道宫的话,官府对野祀也绝对不会手软,官府修气运,香火成神修香火,本质上是争夺黎庶的信仰,争的是生存空间——你多了,我就少了。 但是面对真神教,官府比道宫还要敏感很多,这是国本之争啊,同样是有你就没我。 西北那边,私下祭拜真神教的不少,官府一直在努力打击,同时还要拉拢分化,这是个长期的斗争,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可是东北这边,一直就没有真神教生存的土壤,一旦真的被真神教渗透进来了,不知道多少官员要人头落地。 东北的官府也知道,回归的黎庶里,存在伊万国的暗线,也有悄悄祭拜了国外香火的,一直在致力于调查和打击,不敢有丝毫轻慢。 眼下猛地爆出,信奉尼莫邪神的,根本就是在拜真神教,官府根本坐不住了,打击力度增加了一倍还不止。 公孙家族也遭受了一定的影响,不过官府的压力,对公孙家族来说,几近于无,隐世家族不需要看官府的脸色——反正他们跟北极宫过了明路,有事直接往北极宫推就是了。 北极宫对上官府,也确实摆出了四大宫的架子,我们通知了你们,这就是尽到责任了,至于说我们是如何甄别的?抱歉,我没有告知你的义务! 这算是北极宫对李永生的保护。 高堂主就算是再想把李永生抓回宫,也不可能对官府泄露太多消息——那样做,确实是能难为李永生一把,但是当官府意识到李永生的价值,越发重视的话,北极宫该如何自处? 不过,李永生也确实到了走的时候,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替公孙家诊了六十个人的脉——是六十个人,不是五十个。 十块灵石,可以安然落袋了。 就在这时候,西北传来了二郎庙的消息,朱尔寰主持依旧伤重,不能来辽西,希望李大师能拨冗前往二郎庙一行。 公孙家再次拿出十块灵石,希望李永生能前往二郎庙。 这灵石拿得,真的让公孙家肉疼,不过没办法,公孙不器在二郎庙的地盘证真,结下了跨境的因果。 虽然公孙不器也是在那里证真失败的,但是他现在已经开始康复了,而二郎庙的主持动用了镇庙之宝,来保护公孙家的准证,不可谓不用心,此人目前还在生死两难中。 因为公孙不器证真失败,二郎庙派了不平真人一路随行,既是照顾又算是人质,算是给公孙家一个交待,那现在二郎庙需要支持了,公孙家也必须给个回应才行。 什么叫规矩,什么叫果报?这就是了。 为了劝说李永生前往,公孙家甚至表示——族中的四长老公孙未明,可以陪同你一起前往西北,以保证你的安全。 这事儿闹得……李永生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不管吧,道义上有点说不过去,他也不想被人看做是一个只认灵石的人。 可是要管的话,他自己的事情会被耽误,这一次去西北,不定又会生出多少波折来。 最终,还是京城里传来的消息,让他拿定了主意,公孙族人传过来最新情况:英王镇边的事情,已经进入了朝议的阶段。 当然,此事想要定下来,恐怕还得些时日,不过李永生已经不能在东北等结果了,再呆下去,恐怕先等到的是官府上门,找他问尼莫教的事了。(。) 第五百零七章拉仇恨的水平 英王镇边进入朝议阶段,李永生就不得不走一趟西北了。 没办法33,终究是永馨这一世的父亲,便宜老丈人要镇边,他必须帮着争取公孙家的助力。 世间事本来就是这样,你帮别人,别人才会帮你,公孙家此前倒是允诺配合英王了,但是配合和配合,那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走之前,李永生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将消息告知永馨。 要不然她在朱雀城等不到他,没准又会胡思乱想什么,回去肯定还要在耳根子边嘀咕。 传消息倒是很简单,辽西有个不小的子孙庙,唤作药王庙,虽然不是北六庙之一,但是影响力也不容低估,甚至有跟玄女宫直接联系的传讯石。 以张木子的面子,借用一下传讯石毫无问题,当然,该出的费用还是要出的——距离这么远,费用可也不低。 不过这一行人里有杜晶晶,她直接请客走了公账,理由也很简单,东北发现了尼莫教信徒,实则是拜真神教的,她传讯宫里,要加以提防。 杜执事目前外出,就是接了赵欣欣的任务,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发现了重大消息,这算是多完成了任务,既赚了好处,节省了时间。 玄女宫接到这消息之后,也多少有点吃惊,不过这个消息查证不难,直接联系一下北极宫,确认一下就行了。 杜晶晶完成了公派任务,同时,赵欣欣也得到了李永生的消息,她很明确地告诉李永生,只管去吧,快去快回。 这倒是符合她一贯的性格,不管李永生去干什么,她的要求都是快去快回,要不说永生仙君和永馨仙子,在仙界是大名鼎鼎的恩爱伉俪。 既然决定要去,公孙家也是将姿态做足了,除了公孙未明,还派出了一名化修以及三名司修——这些人出动,是为了驱策灵舟。 灵舟出动,就是相当快捷了,辽西距离二郎庙,有三四万里的模样,一行人日夜不停地赶路,不到三天时间,就赶到了二郎庙。 当灵舟降落在庙门口的时候,下来的公孙家人,都是一脸的憔悴,既然是还人情,必然就要做足,反正他们也是一路赶来的。 二郎庙出来迎接的是二庙祝,大庙祝和老主持一样,都受伤了,三庙祝就是医主不平真人,目前正在外面为老主持求药,所以撑场面的,就只有区区的二庙祝一人了。 不过庙里出来的化修,可不仅仅是他,还有两名护法,初阶化修姓呼延,中阶化修姓丁。 姓丁的不用说,正是陇右丁家,呼延家则是邽水呼延,中落的隐世家族,秘境已失,是实实在在的半隐世家族。 二郎庙的护法并不止这两家,此次庙中遭遇劫难,是想借地结跨境之缘,因为公孙家赶来了足够的化修,又因为保密,护法们都没有出动。 到现在,二郎庙损失惨重,需要平稳地度过这段缓冲期,却也算不上存续的危机,最多是防宵小算计,保护庙产维护秩序。 所以诸多护**流来庙里守护便是,不需要聚起一大堆化修。 相较呼延真人,丁真人不但修为高一点,气势也不凡,不过因为有公孙未明在场,他的身份要稍微差一点。 朱主持目前正在昏睡中,大约还有两个时辰才能醒转,二庙祝将贵客们引到旁边的雅舍里,先安排了住宿。 众人梳洗一番,公孙家的族人都累得够呛,纷纷打坐和歇息,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来到雅舍前的亭子里,庙祝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热茶和果品。 然后三人就说起了朱真人的伤情,真人此次重伤,纯粹是因为连续越阶祭用二郎神眼,导致精气流失并且遭到了反噬。 二郎神眼乃是准真器级别的道器,朱真人却仅仅是勉强推上去的高阶化修,可以御使它全力一击,第二击就太过勉强了,可还要假装发出第三击的样子。 尤其糟糕的是,当时围攻公孙不器的两名高阶化修,战力超卓不说,还有合击的法门,朱尔寰勉力发出第二击的时候,遭遇了强烈的反击。 说句题外话,公孙不器能在那种情况下,顽强地坚守,固然是因为他身边准备充分,但是辽西公孙家,也不愧“战力强横”四个字。 现在朱真人的伤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但是越阶战斗遭遇反噬,在整个中土国,基本上都是难以善后的。 根基受损修为倒退什么的,实在太常见了,现在朱主持伤情稳定,接下来就是用水磨的功夫来休养,过个十年八年,能恢复到往日的修为,都要欢呼雀跃了。 二庙祝担心的是,朱真人会修为大降,直接降到司修去,甚至影响寿数。 公孙未明则是一脸的歉疚,没办法,这人情欠的不小,前一阵公孙不器生死未卜,他们没有拒绝医主不平真人的跟随,现在三长老开始恢复了,公孙家就该表示出诚意了。 李永生对这种反噬,也没有太好的手段,要是搁在仙界,这点根本不叫个事儿,化修的反噬——化修也能叫修者?分分钟就处理好了。 可是在这里,他修为上不去,天才地宝也不多,治疗朱真人,还真是不容易。 对于二庙祝的期待,他谨慎地表示,“没有去查看朱真人的伤情,多的我也不好说。” “嘿,”有人冷哼一声,却是丁真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屑,“我就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自信,竟然还敢看了再说……这是反噬,年轻人不要太好高骛远。” 公孙未明火了,“丁祥云,我公孙家请来的大师,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未明真人,这是我丁家和此人的恩怨,”丁真人冷冷地还击,总算还好,他的话虽然不中听,嘴上还肯称呼对方为真人,不过,不称准证,也算是不太在意对方的身份了。 他又看李永生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此人不过是个沽酒的小贩,偶尔治好两个人,却不是凭真材实料,未明真人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公孙未明的脾气却是很大,他冷笑一声,针锋相对地回答,“我公孙家该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丁家来指手画脚,也用不着你来掺乎!” “没错,”丁祥云干笑一声,“掺乎了你公孙家的事的那位,现在还在静室里躺着呢。” “混蛋!”公孙未明一听就火了,身形一晃,不见作势就来到了对方面前,抬手就是一掌扇了过去,“找揍吗?” 丁祥云也料到了,自己这话会令对方发火,一眨眼就退到了三十多丈外。 不过公孙未明已经锁定了对方的气息,身形一闪就跟了过去。 丁祥云连闪三次,躲不开对方的追击,不过经过这几次闪躲,他终于抽出了时间,直接将一面银盘祭了出来,挡在身前。 公孙未明一巴掌就扇到了银盘上,不过没起到多大的效果——这是他未尽全力,只想摆出一个教训的姿势。 他也不好尽全力,否则的话,以他和丁祥云的战力,绝对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公孙未明不是稳重的人,但是公孙家本来就欠着二郎庙的人情,他若是再在这里折腾,未免就太不尊重主人了。 丁祥云当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祭出银盘的时候,就做好了硬接一记的准备,不成想,对方只是不轻不重地在银盘上扇了一下。 紧接着,公孙未明铁青着脸发话了,“你敢再辱我公孙家,莫要怪我大欺小了。” 大欺小?丁祥云不屑地笑一笑,不过是差个小境界罢了,你也敢说自己大? 但是他还不敢这么说,虽然丁家真的不怕公孙家,对方刚才的身法和掌力,显然是未尽全力,他若执意冒犯,肯定要吃点小亏。 他不是很害怕事情闹大——公孙家没真君,丁家有真君。 但是丁家若是在家门口被人教训,他回去之后,也好过不了。 所以他只是冷冷地回答,“我也是好意,并无意冒犯公孙家,只是想提醒一声,未明真人莫被奸猾小人骗了去。” 然而,公孙未明虽然暴躁,却一点也不蠢,他淡淡一笑,“你丁家才是二郎庙的护法,你若是认为,我请的神医是假冒的,那我只能带着人走了,我公孙家的心意尽到了……你敢不敢让我带人走?” 自打公孙不器被治好之后,公孙家就欠了二郎庙的人情,但是这个人情真的不好衡量——公孙不器若是不治,谁欠谁的人情,那还不好说呢。 而不器真人能被治好,是公孙家自己的能耐。 所以,公孙未明这就是将了丁祥云一军。 事实上,他也真的有就此离开的冲动——李永生未必治得好朱真人,眼下看来,治不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正好有二郎庙的护法来扛雷,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反正我公孙家的心意尽到了,你们不信,是你们的事儿。 如果能就此了结因果,他真的宁可再送丁祥云十块灵石——如此卖力地背锅,你辛苦了。 丁祥云愣了一愣,才回过味来:我怎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不过他也不是好相与的,马上就做出了反应,“我只是一个建议罢了,未明真人你不愿意听,那也由你,你总不会认为,这沽酒小贩,真的能治好朱真人吧?” (定时发布,求月票。)(。) 第五百零八章傲慢与偏见 丁祥云嘴皮子的功夫不差,不在言语上退缩,还不肯背黑锅。 公33孙未明却是更绝,直截了当地发话,“你身为二郎庙护法,不让治就明说,担不起责任就滚开,别瞎*******什么叫简单粗暴?这就是了,其实他说得也很有道理,你不能断定李永生没用,还说什么说? 丁祥云面对这样的路数,只能退缩了,二郎庙的势力远不如丁家,但是在周边几十万里方圆,有不小的影响力,他怎么肯扛这个雷? 所以他只能冷冷地一笑,“未明真人您是准证,说的话一定有道理,我拭目以待,看他如何治好朱真人!” 这就是将皮球踢了回来——我等他治好朱尔寰,否则莫怪我看你公孙家的好戏。 公孙未明好悬气炸肚皮,可是他对李永生的医术虽然很有信心,但是这种众所周知的难题,还是令他不敢说出狠话。 他忍不住侧头看李永生一眼:你能不能治好呢? 当然,光比嘴皮子的话,他是不怕丁祥云的,他心里虽然忐忑,嘴巴一动,就要说话。 不过李永生的嘴巴更快,他已经憋了半天了,“丁真人,丁朝晖跟你如何称呼?” “虽然我很看不起丁朝晖,但他终究是我的族人,”丁祥云冷冷一笑,“你揪着他的一点纰漏,在玄女宫里大做文章,败坏我丁家的名声,这是我整个陇右丁家的耻辱!” 卧了个槽的,李永生简直无话可说,好半天之后,他才问一句,“你觉得那就是一点纰漏?” “那还能有什么呢?”丁祥云眼睛一瞪,“无非是借你分号的名头用一用,你不答应可以直说,但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踩着我丁家上位呢?” 李永生左看一看,右看一看,决定不跟这夯货理论了,“杜执事就是玄女宫的,你先问一问她,情况是怎么回事,再来跟我理论行不行?” “切,没必要,”丁祥云很不屑地哼一声,“跟着你的人,当然向着你说话了。” 李永生的肚皮都快气炸了,“合着你的族人说的就是真的,跟着我的人,说的就不可信?” “这是必然的,”丁祥云理所当然地回答,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屑,“莫非我不相信我丁家人的话,要相信你的话才对?” 卧槽尼玛,李永生第一次想骂人了,你就这么相信血缘亲情?而不相信事实? 不过他也懒得跟这夯货生气,“那你丁家人在酒家里做虚账,你知道吗?” “做虚账?”丁祥云先是一愣,然后冷冷地一笑,“怎么可能,丁家没有那种子弟。” 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李永生反应过来了,这厮可能不是不知道某些猫腻,只是碍于家族的面子,不愿意承认,选择性地失明罢了。 没有虚账的由头,他根本不可能跟丁朝晖杠起来! 遇上这种只会偏帮的选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所以他也懒得说了。 正好,他看到杜晶晶换了一身道袍,走了出来,于是冷笑一声发问,“我就像问一句,你这么针对我,或者说丁家这么针对我……丁青瑶知道吗?” 丁祥云的眼睛一眯,冷冷地发话,“你在玄女宫讨生活,就这么称呼一个准证吗?” “我就这么问了,你待怎样?”李永生冷笑一声,“丁青瑶都要跟我好好说话,你一个区区的中阶化修,就敢跟我呲牙咧嘴,想过后果吗?” “她跟你好好说话又如何?”丁祥云快要气疯了,尤其是现场还有公孙家的高阶化修,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丁青瑶是丁青瑶,丁家是丁家!” 丁青瑶是陇右丁家对另一个方向发展的尝试,许多年来,丁家动用自己的资源,做过很多类似的事,目前看起来,她是相当成功的一个例子,已经成为四大宫之一玄女宫的经主。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她虽然成功了,却没有为丁家带来多少好处——这种情况以前也有发生,毕竟入十方丛林或者四大宫要趁早,多年的道宫生涯下来,对家族的感觉就淡漠了。 这不算什么,丁家距离玄女宫也非常远,可是在丁朝晖去了朱雀城,没有得到帮助不说,反倒是限定了丁家不许入朱雀城。 这就让丁家人恼火了,合着丁家培养你,还培养出个仇人来? 事实上,丁青瑶做出那样的反应,也不能说是错,她已经听到了李永生关于丁家“作死”的说法,她认为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丁家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如此作死的地步。 不过她已经是准证了,当然也没兴趣跟丁家解释那么多——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她阻止丁家往南方发展,是再正确不过的。 坑人的人,丁朝晖却没跟家里说起“作死”一说——他知道李永生说得对,也不会说。 丁祥云听说此事之后,就对丁青瑶相当地不满,哪怕她是高阶化修,甚至可能成为真君,他也忍不住要嚼一嚼舌头根子。 “有种的,你再直呼一下丁经主的名字?”后面出来的杜晶晶闻言,顿时不答应了。 尼玛,明明是李永生先直呼的好吧?丁祥云恼怒地看她一眼,翻一翻眼皮,也不说话。 他已经惹得公孙未明不满了,再惹恼玄女宫的话,很没有意思。 关键是丁家虽然对丁青瑶不满,却不能让太多人感觉到,否则就是家丑外扬了。 总之,有这么一个家伙在场,谈话的气氛就受到了影响,二庙祝心系主持的伤情,也没心思干预他们斗嘴——二郎庙还指望丁家护法呢。 不过也没过了多久,小道童就跑来说,朱主持醒了。 李永生去为朱真人诊了脉,又问了一下近来的情况,宽慰朱真人两句,走出了静室。 正像他想的那样,透支加反噬,伤情非常地棘手,其他的医生早就做出了判断。 但他也不是毫无头绪,朱真人这种情况,其实想一想……似乎还有办法解决? 要说起来,这种情况他在仙界听说过不少次,修者很容易遇到这种事,而仙界里有那些闲得蛋疼的家伙,专门琢磨过救治手段。 当然,高阶修者救治起来,麻烦要多很多,可是化修级别的修者,在仙界基本上是炮灰一般的存在,各种稀奇古怪的治疗手段,都有人尝试过。 实在是修仙者的寿命太长了,无聊的日子里,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 不过李永生遇到类似的事情,一般懒得琢磨那些花招,就是用修为和对症的药材治疗,他听人说过一些,可是压根儿没当一回事——他的医术本来就很一般。 这次下界之前,他主要想的是,如何寻找永馨,其次就是中土国的一些相关势力资料——这是观风使的职责。 其他的事情,他就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没必要,而且他还真没想过,自己能靠行医赚钱——他所懂的大部分治疗手段,都要配合仙界的产物来治疗。 直到到了中土国,他才意识到,这里的不但物产荒芜,医疗手段也相当低下。 反正准备不充分,而他又想将人治好,那就只能苦苦思索了。 丁祥云看着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忍了好一阵,才轻哼一声,斜睥公孙未明一眼。 丁家是二郎庙的护法,对朱真人的伤情,不便幸灾乐祸,但是这一眼的味道很明显:这就是你公孙家认为的神医? 公孙未明见了,眉头一扬,就又想发作,不过最终也只是冷哼一声——没办法,这伤原本就不好治,公孙家也不过是尽一尽人事罢了。 杜晶晶和张木子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倒是呼延真人犹豫一下,出声发话,“李小友,要不要去看看大庙祝?他也需要帮助。” 大庙祝的伤势,比朱真人也不轻,但是相对简单一点,就是纯粹的重伤,两臂骨折,五脏受创,经脉断裂了不少。 不过好的一点是,他没有受到反噬,体内没有道器所蕴含的狂暴的灵气的反噬。 公孙家这次带来了不少天才地宝,二郎庙本身的医术水平也极高,能相对缩短大庙祝的康复时间,康复得越快,经脉越能早恢复,没准会不怎么损根基。 对于治疗大庙祝这种伤势,李永生就更没辙了,他提议可以佐以针灸治疗,刺激肌体活性,不成想却被告知,二郎庙擅长针灸,而且还是佐以药炙的秘术。 这下,公孙未明的脸上也有点悻悻——公孙家可是出了十块灵石,才请动李永生来此的。 灵石出得肉疼,这还是小事,他们能请大师级的郎中来,就算公孙家的诚意。 但是现在,李大师却是一点力都出不上,知道的,明白这伤势确实没啥好研究的,不知道的,没准会以为,公孙家请了蒙古大夫来,不将朱真人的伤势放在心上。 这才叫真正的冤枉。 丁祥云在旁边冷眼看着,见到李永生提的针灸,早在二郎庙的治疗方案里,就又是冷冷地哼了两声。 “你这是鼻子有问题?”李永生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对着二庙祝轻咳一声,“我有个新的想法,不过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第五百零九章新的建议 不等二庙祝发话,丁祥云抢着发问,“你的建议,能缩短大庙祝的康复时间?” 丁家做为隐世家族,其实有不错的治伤手段,虽然没有二郎庙专业,但是治疗高阶修者的伤势,也很有点门道,他当然知道,目前对大庙祝的治疗方案,已经是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他才不信,李永生能想出更好的治疗方式——他其实也知道,这厮在医治病患上,很有些独到的手段,但这种伤势属于硬伤,群医束手无策的事,并不是疑难杂症。 所以他忍不住出声,挤兑一下对方——万一真能挤兑出来点干货,也算他的功劳不是? 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问,“谁跟你说是大庙祝了?” 不是大庙祝?丁祥云顿时愕然,愣了一愣之后才发话,“你说的不会是朱真人吧?” 李永生根本理都不带理他,直接对着二庙祝发话了,“如果能让我看一下你们的二郎神眼,也许我能想到治疗朱主持的办法。” “什么?”二庙祝惊叫一声,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我们的镇庙之宝!”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镇庙之宝的份量,不管什么样的势力,能称得上定海神针一般的东西,从来都是秘不示人的。 若不是这次想跟一个真君结下证真的跨境之缘,朱尔寰主持都不可能拿出这东西来。 可李永生打的主意,就是要利用这件镇庙之宝,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但是伤了朱主持的,也是这件二郎神眼。” 二庙祝顿时语塞,愣了一愣之后,才苦恼地摇摇头,“这件事……我是真的做不了主,不过,李大师是否可以说一说你的打算?” 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回答,“我尚未看到二郎神眼,哪里能说得清楚打算?做郎中的没有看到病人,能出方子吗?” “这个……”二庙祝开始为难了,镇庙之宝只在每年的大典时,才会由主持请出来,而且还不对外出示,就连庙里排名靠后一点的司修,都见不到。 只有十年大典,庙里的全部司修才能见到一次这镇庙宝物。 这二郎神眼不但可以用来战斗,还有诊断病情的作用,不过这个功能一般不对外人开放,就是大典的时候帮庙里的人检测一下。 昔年曾有郡守夫人病重,想要用二郎神眼检测,价钱好商量,主持根本不为所动,后来还是呼延家出面作保,郡守夫人缴纳了不菲的费用,才检测了一次。 这还是子孙庙不能跟红尘分开,所以不得不卖省、委书、记的面子,换给呼延家这种曾经的隐世家族,一郡的郡守想要见识人家的镇族之宝,那是想都别想。 见识过的人,大多都死了。 所以二庙祝根本做不了这主,他倒是不怀疑李永生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公孙家也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论影响力,比呼延家族大多了,此次朱真人遭遇劫难,也是为了保护公孙不器,这种时候公孙家敢使坏,那真是以后都不要做人了。 但是做不了主就是做不了主,镇庙之宝只有主持能动,大庙祝都不够格。 公孙未明见他犹豫,就不答应了,“我说,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还不赶紧去张罗?” “未明准证,真的不是那么回事啊,”二庙祝急得叫了起来,“不是我不肯答应,这是我二郎庙的镇庙之宝,莫说是我,就算大师兄也不能做主啊。” “那我们就真的爱莫能助了,”公孙未明大声发话,“不是我们不帮忙,而是你们有忌讳,解铃还须系铃人,二郎神眼造成的反噬,李大师要求研究一下源头,你们得提供才行。” 公孙家对二郎庙的感觉,那也真是太矛盾了,不管不行,管重了也不行。 身为隐世家族,他们当然更清楚镇宅之宝的可贵,但是治不好朱真人,或者说不能在治疗朱真人的过程中,起到巨大的作用,将来这个人情是真不好还。 二庙祝迟疑好一阵,才低声发话,“那我得跟师父请示一下,不过,我看呐……” “二师弟,”一个极为低微的声音响起,不仔细都听不到。 “好了,”公孙未明及时出声,他刚才说话那么大声,自然是有道理的,他果断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大庙祝好像招呼你有事。” 几人才从大庙祝养伤的静室里出来,就站在门外不远说话,讨论伤情声音可以低一点,稍微大点声,大庙祝肯定就听到了。 二庙祝回转房间,只见大师兄斜靠在软榻上,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发话,“我觉得……李大师说得有些道理,你感觉呢?” 二庙祝犹豫一下,点点头,“确实有其道理……从原理上讲,不同的道器造成的反噬,肯定是有细微差别的,而二郎神眼跟其他道器又有不同……” 虽然二郎庙里三庙祝是医主,但是从主持到庙祝,对医道都略有研究。 “好了,好了!”大庙祝赶忙喝住二师弟,却已经着急得快吐血了,这二师弟唠叨起医术来就没完了,“我是说,师父有可能治得好,是吧?” 二庙祝想一想,微微点头,“道理上是可以这么说的,不过其中……” “不过其中的干碍,就归李大师想了,”大庙祝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咱们要做的,就是把二郎神眼拿给他,对吧?” “对是对的,但是……”二庙祝明显转不过来这个弯。 “你既然认为对,那就够了,”大庙祝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却是因为着急,显得有些气喘,“那就让他看看二郎神眼。” “这怎么……”二庙祝才要反对,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大师兄同意,我当然也愿意救师父,“不过二郎神眼在哪里藏着,咱们都不知道啊。” “我知道,”大师兄很干脆地回答,“师父苏醒时唯恐不治,将二郎神眼藏处告诉我了,现在我却是要取来了,你一定要将师父治好。” “这我哪里……”二庙祝一听,就倍感责任重大,他的医术纯粹是嘴皮子功夫,“要不我将李小友……李大师请进来,你先问问他,是怎么个说辞?” “他哪里会有什么说辞,”大师兄幽幽地叹口气,“道器之微妙差别,造成的后果无异于天壤,他现在如何说得清楚?” 公孙未明一直竖着耳朵,听这两位交谈,听他俩谈妥了,冲李永生使个眼色,往山下走去,张木子和杜晶晶见状,也跟了下去。 呼延真人和丁祥云,也在听里面商量,他俩虽然是护法,但这是二郎庙内部的事情,不方便掺乎,于是也离开了。 不多时,二庙祝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玉盒,身后还跟着四个司修——这是二郎庙的护院战修,共同保护他手上那个小盒子。 子孙庙的镇庙之宝,还是令众人很好奇的,须知能传承下来的子孙庙,总出现过几名惊才绝艳之辈,以摩天岭为例,邵真人若是没有突破到高阶化修,再加上他以前经营摩天岭那尿性,别看是青龙庙的苗裔,几代之后必然凋敝。 起码是能令高阶化修都咋舌的道器,才称得上子孙庙的镇庙之宝,更别说二郎神眼是准真器级别的。 就是丁祥云本人,也没有见过这东西。 于是大家都站在不远处,看李永生和二庙祝交谈,都是有根脚的,倒也不怕谁生出歪心思,不过除了在场的人,偷袭公孙不器的势力还没有查清楚,大家小心提防,还是必须的。 玉盒打开,里面露出一枚两头尖中间粗、小臂长短的青色梭子,非金非玉,看不出材质,梭身中端最粗的地方,大约有拳头粗细,上面嵌着一个直径差不多寸半的黑色珠子。 李永生也不动手,就站在那里,细细地打量着这大名鼎鼎的镇庙之宝,好半天之后,才出声发问,“你能……操控一下吗?” “这神眼只能本庙心法操控,”二庙祝犹豫一下,苦着脸回答,“可是我的修为不够……” 准真器级别的道器,连主持朱尔寰都只能勉力激发两次,而他只是初阶化修,受伤的大庙祝,也不过才是中阶化修。 “无妨,”李永生摇摇头,“我没看错的话,它发挥诊断的功效,大约有初阶真人的实力就够了,想要伤人,你的功力或许真的不够。” “咦,你如何知道?”二庙祝惊讶地看着他。 他只知道,师父在中阶化修的时候,就能祭使二郎神眼了,至于这宝物到底是什么修为才能御使,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李永生笑一笑,很随意地回答,“知道点阵法知识就行。” 二庙祝郁闷地撇一撇嘴,心说阵法知识……我知道啊。 不过他还是不想动二郎神眼,而是再次出声发话,“这个……再仔细看一看不行吗?”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摇摇头,“有些东西,我还是看得不是很明白。” 他想说的是,这个二郎神眼,似乎是有点问题——观风使对医术不怎么精湛,阵法符文,他还是比较拿手的。 (更新到,求月票。)(。) 第五百一十章神眼的问题 二庙祝果然是不想动手祭使,一个劲儿地推脱,直到公孙未明不耐烦地催促,他才犹豫再三,祭起了镇庙之宝。 二郎神眼虚浮在空中,黑色的珠子上,射出一道雾状的白芒,正正地笼罩住了一名中阶司修——这位是二郎庙的战修。 战修的身体被白光笼罩着,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身上的经脉、祖窍、血管和骨骼,也隐约可察,密密麻麻的纹路交织在一起,有点看X光片的感觉。 白芒持续了七八息的时间,二庙祝就看向了李永生,“够不够?我的灵气损耗得很快。” “呵呵,”李永生意味不明地笑两声,然后点点头,“可以了,找个地方说两句?” 二庙祝将二郎神眼收了起来,小心谨慎地放进玉盒里,四下看一看,又捧着玉盒往远处走了七八步,点点头,“就这儿说吧,也都不是外人。”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紧接着,他就将灵气罩撑起来隔绝声音,看着对方。 李永生面容一整,正色发话,“你们这个二郎神眼……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吗?” 二庙祝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李大师此话何意?” “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吧?”李永生不解地看着他,“这个镇庙之宝……似乎有了损耗。” 他想一想,选择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比喻,“就像储物袋用得久了,会有损耗一样。” 二庙祝的脸色,逐渐地缓和了起来,他左右看一眼,犹豫一下方始发话,“这个……怎么说呢?按理说,我是不该让你知道的。” 李永生并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二庙祝本来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可是看到李大师这架势,大概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想一想前后的因果,他发现自己不说也不行了。 于是他叹口气,“此事我也知道得不多,听师父说起过一次,二郎神眼是受过损伤,否则的话威力会更大,上上一代主持曾经尝试修复,不过……未果。” 正是因为如此,二庙祝才那么不情愿祭使镇庙之宝,物件使用本来就存在损耗,而这二郎神眼本身又受损,若不是师父伤重,他才不会答应李永生的要求。 至于他刚才为什么会沉下脸来,原因也很简单,他觉得自家的东西受损,除了子孙庙里的人,外人就不可能知道——除非是损坏二郎神眼的始作俑者。 就连他这个二庙祝,对此都不是很知情,一听李永生说,二郎神眼不该是这个样子,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不好的地方了。 直到听李永生拿储物袋做例子,他才知道,自己是误会对方了。 真的误会李永生了?也不尽然,观风使已经看出来了,那二郎神眼是有问题的,但是他总不能说,你家的镇庙之宝,是个破损的残次品。 以他的眼光,不难看出来,宝物上的符箓阵法已经受损,大致是因为灵气输入得过于强猛——没准是哪个真君拿着这玩意儿拼命来着。 本来已经破损的宝物,还要继续使用,损耗肯定要更大一点,怪不得那庙祝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李永生的心情也是一波三折,他看出了二郎神眼的祭炼流派,是仙界里七大奇门流派之一,这让他心里有点高兴,朱真人的伤情会比较好处理了。 但是等他发现,宝物是残缺的,心里又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残缺的道器,发出攻击的时候不但使用灵气更多,更是有输出的缺陷。 待到道器反噬回来,那就更热闹了,根本不是能通过常情来推算的,阵法破损处泄露出来的灵气,不但无序,还可能很狂暴。 所以他现在面临的,是两个问题,想要治好朱真人,先得让二郎神眼恢复正常运转。 李永生仔细考虑一下,才出声发问,“要是从治好朱真人,和修好二郎神眼里选一样的话,你愿意选择哪一样?” “当然是治好我师父了,”二庙祝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下一刻,他才愕然地张大嘴巴,眼珠子也快瞪出了眼眶,“什么?你说什么?你能修复二郎神眼?你确定没说错?” “修好谈不上,”李永生发现自己出现了口误,少不得更正一下,“确切地说,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不过呢,必须对这个东西做出些处理,才能治疗你师父。” 二庙祝这次理解能力爆表,直接秒懂了,“你是说要对神眼动手脚?” 素质,素质啊!李永生很无语地摸一摸额头,“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那不可能……”二庙祝刚要拒绝,却是想起了大师兄的叮嘱,相较师父的伤势,其他都是次要的,于是又硬生生地改口,“如何对宝物动手脚?” “咱们能好好说话吗?”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了,“我要摆个阵势,在温养二郎神眼之后,对你的师父进行治疗。” “温养?”二庙祝惊得叫了一声。 “好了,”公孙未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很不高兴地发话了,“李大师对阵法的研究,也很有一套,你不该信不过他。” 二庙祝又是一惊,撤去了灵气罩,看向公孙未明,一脸的无奈,“未明准证,我们说话是撑起了灵气罩的,您这也真是……” “谁让你不走得远点说呢?”公孙未明施施然走过来,很无所谓地回答,这家伙无赖起来,真没有高阶化修的体面,“我就是会读唇语,你又没让我闭眼。” 二庙祝无奈地翻个白眼,公孙未明却是一抬手,又放出一个灵气罩来,转头看向李永生,一脸的欢喜,“李大师,你真的能修复这二郎庙的镇庙之宝?” 李永生微微颔首,“这个东西是要温养的,起码十年才能见功,当然,若是用灵石温养的话,数百块灵石,一年左右也就差不多了。” 二庙祝忍不住了,他出声吐槽,“李大师,我知道您医术精湛,精通阵法,没想到还能修复宝物,您不觉得,您这个年纪,会的东西,有点太多了吗?” 他一直是很尊重李永生的,哪怕是丁祥云态度比较恶劣,但是他心里觉得,公孙家不至于这么不靠谱,而且公孙未明也悄悄地跟他说了,此人救治了公孙不器。 公孙不器的伤情有多严重,二庙祝也心里有数,事实上,公孙家人来接公孙不器走的时候,态度是相当恶劣的,好端端的一个准证,借地证真就证成这样,谁都要恼火。 他们非常怀疑,是二郎庙泄露的信息——总不可能是公孙家泄露的。 二庙祝愿意尊重李大师,但是现在,李大师的能力,很显然超出了他的想像范围,那么冒犯一下也顾不得了——上上一任的主持,是巅峰化修,人脉极广,也没有修好宝物。 “哈哈,”公孙未明得意地仰天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然后才又看向李永生,“李大师,那么朱主持的伤情,你也有把握治好了?” “这可是难说,”李永生摇摇头,缓缓发话,“我能保证他好转得快一些,仅仅如此……这个破损的二郎神眼,带来了很多不确定因素。” 既然公孙未明会读唇语,也没必要再隐瞒二郎神眼受损的事实了——这消息一旦传出去,肯定是对二郎庙不利,但是以李永生跟公孙家的关系,就算公孙未明不会读唇语,二郎庙也相信,公孙家早晚会知情。 “总之是能让他好转,这就是好事,”公孙未明心里真的是太痛快了。 自打公孙不器好转之后,公孙家族的心情就好了不少,但是紧接着,一个问题就摆了上来:该怎么偿还二郎庙的人情? 请李永生来,其实是公孙家表明态度的一种方式,并不是说他们对他真的有多大信心,现在可好,李永生不但能帮朱真人疗伤,还能帮二郎庙修复破损的二郎神眼。 以公孙未明的眼力,当然也看出来了,李永生对修好二郎神眼的信心,比治好朱真人的信心还要大。 这似乎有本末倒置的嫌疑,但是……真的是本末倒置了吗?公孙未明做事虽然不靠谱,但是他这个位置决定了,他的眼光还是要比旁人高一点。 对一个注重传承的势力来讲,核心人物固然重要,但是足以左右势力存续的重器,更为重要,公孙未明认为,修好二郎神眼,甚至比治好朱真人还重要。 这种比较只是一种认知,没有什么标准可言,朱真人也许不会认同,但是认同的可能性更大。 尤为关键的是,想要帮朱主持调理伤势,还必须得温养二郎神眼——捆绑销售来的。 就算朱尔寰更看重自己一些,面对这种情况,首先考虑的,也是要怎么先处理镇庙之宝。 公孙未明目前唯一要考虑的,是这个镇庙之宝在修复好之前,能对朱主持做出多大的帮助,毕竟这二郎神眼温养十年不算长,可是朱真人的伤势,却拖不了十年了。 “李大师,咱们温养二郎神眼多久,就可以帮朱主持疗伤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修复神眼 面对公孙未明提出的疑问,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起码得三天。” “三……天?”公孙未明好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的不是三年吧?” 李永生微微摇头,“这个二郎神眼,说起来是破损了,其实也就是损耗过大,阵法并没有完全被损坏,也就是说,稍微温养一下,就能起到作用。” 咱说话能有点水平吗?这下,是轮到公孙未明不舒服了,他眉头一皱,“永生……啊不李大师,稍微温养一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二郎庙这么些年了,也没有温养过。” 你说得太轻松,别人不领情啊。 “肯定不容易,”李永生在关键时刻,肯定撑得起来,事实上,他本来就很有底气,“这方面能跟我比肩的不多,要不然轮不到我说这个事,未明准证你未必知道。”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是在他没表现出修不好二郎神眼的时候,谁也不敢对此提出异议。 丁祥云见他们越说越热闹,也凑了过来,公孙未明有意促狭了一下,将灵气罩撤掉,大声发话,“李大师,救治朱真人,还非你不可,你可不能藏私哦。” 丁祥云听到这话,顿时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他冷笑一声,“藏私?那也得有私可藏才行。” 他的话说完,也不理那俩,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二庙祝。 二庙祝在他的注视下,勉力地笑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咦?”丁祥云好奇了,其实他也猜得到,三人在这里神秘地嘀嘀咕咕,肯定是在商量重要事情,但是他真不相信,李永生在看过二郎神眼之后,就能给出治疗方案来。 所以他再次发问,“二庙祝,治疗方案你方便说一说吗?大家也好细细参详一番。”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朱真人的伤势,令太多人棘手了,一旦出个新的方案来,大家必然要探讨一番,这就是一声们遇到疑难杂症时说的会诊。 不是你说如何治,就能直接出手治疗的,其他医生有资格对治疗方案发出质疑。 二庙祝尴尬地笑一笑,“这个嘛……方案却是不便明说的。” 他总不能说,我们的镇庙之宝出了纰漏,是个残次品,这话一出口,整个二郎庙的声威,都要受到严重的影响。 “何真人,”丁祥云脸一沉,连庙祝都不称了,“你是否觉得,我丁家是否有点多事?” “丁家是否多事,我们不便说,但是你肯定是有点多事,”公孙未明抢着发话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莫非以为,自己的医术还要强过二庙祝?” “总是一人技短,三人技长,”丁祥云并不会因为一句话退缩,他炯炯有神地看着二庙祝,“何真人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 二庙祝都被逼到悬崖角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理我当然是懂的,但是……此间关碍甚大,我却是不便说的。” 丁祥云顿时愣在了那里,他看一看二庙祝,又看一看公孙未明,然后狠狠地瞪一眼李永生,呆了好一阵,一转身甩手愤然离开了,“既然你都不在意,我多的什么事?” 事实上,不光是他,就连张木子和杜晶晶,也非常好奇李永生跟二庙祝说了什么。 但是李永生不可能泄露出秘密,否则二郎庙绝对会怨恨上他,两女对此恼怒异常。 二庙祝离开之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三庙祝、医主不平真人,紧接着就再次去看望了重伤的大师兄。 有意思的是,不平真人正在三百里外,跟别人交流一些事情,原本他是想再往西走一走,弄一种天才地宝回来,接到庙里的传讯,用了半天的时间地就赶了回来。 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戌正时分了,却是连饭都没顾得上吃,拉着二庙祝再次赶到了大师兄养伤的静室。 三大庙祝很快就统一了认识——不管能不能成,此事要瞒着师尊! 他们非常担心,朱主持宁可自身不保,也不让对镇庙之宝动什么手脚——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就是二郎庙的罪人。 可是三个弟子对师尊都尊敬得很,觉得冒这一点风险,是非常值得的,好歹也是公孙家请来的高手,有整个公孙家做背书。 尤其是医主不平真人,他的医术最为精湛,更是亲眼看到李永生如何救治公孙不器的,要说三个弟子里,他是最支持这个方案的。 至于李永生在见到二郎神眼之前,表示出了对朱真人的伤情束手无策,三庙祝完全能理解——该想的法子,大家都想到了,就算搁给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建议了。 二庙祝本来还是有点忐忑的,但是最后,他也想通了:就算师父的伤情好转不了,只要不恶化就行了,万一……万一镇庙之宝能修好,就怎么都值了。 于是第二天,三个师兄弟就将李永生请了过来:你先温养三天二郎神眼,然后给师父治一治,我们看一下效果之后,再做决定。 这温养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而是要拿出大批的材料,尤其是温养三天就能治疗,灵石是必不可少的,李永生表示,起码要十六块灵石才够。 听说需要这么多灵石,连不平真人都咋舌不已,二郎庙要出的阵法材料就已经不少了,其中有不少罕见的东西,现在还要再出灵石? 三天十六块灵石,合着一天都不止五块灵石了,温养一年下来,还不得一千大几百的灵石? 不过还好,他很快就得知,这十六块灵石,三天使用不完,差不多也能顶半个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算这样,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关键时刻,公孙未明又表态了,这十六块灵石,公孙家出了,他不可能几百块灵石全部包圆,但是在试验阶段,出这点灵石还是没有问题的——既然你们有所怀疑,那这灵石我们出了。 三个庙祝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然后丁祥云就很奇怪地发现,李永生一行人,跟那师兄弟三人躲在一起嘀嘀咕咕,然后进了一处石窟中,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而他和呼延真人虽然是二郎庙的护法,却被排斥在外不得与闻。 这令丁祥云十分地不爽,但是呼延真人却看得很开,这是二郎庙的辛密,张木子和杜晶晶虽然也是外人,但是那俩跟李大师关系好。 二郎庙知道,就算让不让她俩参与,她俩十有都会知情,那就没必要拦着了。 事实上,杜晶晶和张木子也非常期待,李永生能布出什么样的阵法来,他曾经布置的阵,可是激发了五行生灭大阵的,张木子更是亲眼看到过他,在巴蜀的冰洞布阵。 李永生布阵,大约用了一个时辰,刻画阵法,却是用了大半天。 不光是三个庙祝,公孙未明、张木子和杜晶晶全都挤做一堆,看他刻画。 李永生终于刻画完成之后,才笑着一拍手,“这便没问题了。” 待他起身,看到众人依旧死死地盯着玉符,似乎是想要记下上面的纹路,他怔了一怔,才又笑着说了一句,“你们记住这个也没多大意思,这个阵法是专门为修复此物用的,放到别处没用,哪怕二郎神眼修复好了,若是再次损毁,也用不到这个。” 然后他就布放阵基去了,直到他激活阵势,众人才从惊愕中醒转过来。 十六块灵石的灵气,疯狂地涌向了二郎神眼,没有半点溢出,仿佛空中有个无形的罩子,死死地封锁住了灵气。 然而在这个罩子里,灵气虽然浓郁,却不均衡,而且还在诡异地流动着,这一点,通过扭曲的空气,能看得清清楚楚。 张木子和杜晶晶看得目放异光,公孙未明嘴巴微张,差一点连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而三个庙祝,则是只有震惊了——大庙祝激动得差点从软榻上跳起来。 这时,就算李永生再吹牛,他们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置疑。 这是怎样的奇才啊,居然能修复准真器! 好吧,修复准真器不是没人做得到,但是对着准真器,能有针对性地做出修复,并且地设计阵法,实在是令人无语了……中土国有第二个人做得到吗? 这里面需要海量的知识,而且有相关的传承体系,就算是这样,李永生也实在太年轻了——这不是奇才,这是妖孽,简直是要逆天啊。 公孙未明都生出将此人掳回家族的冲动了,有这么一个妖孽在,公孙家再也不用担心道器的制造和破损了,而且还能交好其他势力,这么一个妖孽,本身就是战略性资源。 当然,他能做的,也只是想一想罢了,掳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张木子和杜晶晶眼中异光连闪,显然也是打着类似的念头。 倒是重伤的大庙祝,最先恢复了过来,他躺在软榻上,冲着李永生微微颔首,笑着发话,“不愧是大师,不但能医人,还能医器,总算是知道,什么才叫惊才绝艳了。” 二庙祝的眼珠不住地转着,心说虽然有这些异象,二郎神眼真的能修复好吗? (定时发布,求月票。) 第五百一十二章事急从权 接下来,除了大庙祝离开了石窟,一群人在石窟,整整等了三天,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外面关注此事的丁祥云,急得坐卧不安,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呼延真人,眉眼间也多了一丝躁动里面隐约有灵气波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待到二庙祝捧出玉盒的时候,就是傻子也猜到了,那些人一定是对二郎神眼这镇庙之宝,做了点什么。 然而,这令他俩越发地好奇起来了,三个庙祝,怎么就有胆子,对这宝物动手脚? 当然,出手的肯定是李永生,这根本是不需要猜的,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两人才会更想不通:这师兄弟三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竟然就相信了这个年轻得令人发指的家伙? 然后他俩就接到了二郎庙的邀请:请他们在医治朱主持的时候,帮忙护法。 虽然之前被排除在外,两名护法却也顾不上多计较,他们更想知道:李永生拿出了什么样的治疗手段,二郎神眼在其中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二郎神眼被请到了朱真人静室的外面,然后主持就在沉睡中,被人抬了出来。 紧接着,却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在众目睽睽之下,三庙祝不平真人直接出手,用封镇针封了朱尔寰£t的神庭祖窍。 呼延真人见状,忍不住问一句,“不平道友,你这是……要干什么?” 不平真人轻描淡写地回答,“要用神眼救治师尊了,万一他中途醒转拒绝治疗,反倒不美……这主意是我们师兄弟三人拿的,回头他责罚,我们也认了。” 呼延真人和丁祥云闻言,默默地点头,三庙祝此举,是对师尊的大不敬,朱尔寰若是知道此事,废除其修为赶出子孙庙都是正常的。 但是没办法,朱真人若是真的醒来,确实有可能暴怒,并且拒绝继续治疗,三个弟子为了救治师尊,也只能事急从权了。 在注重长幼尊卑的社会里,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接下来,二庙祝开启了防御阵,两名护法也开始戒备,事实上,就连杜晶晶和张木子,都掣出了兵器,防备可能出现的突然偷袭。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二庙祝出手,再次祭起了二郎神眼。 才一发动,他就忍不住惊呼一声,“果真……是不一样了,咳咳。” 做为三个弟子里唯一祭使过二郎神眼的人,二庙祝也是唯一有资格做出判断的。 此前那次祭使,他已经感受到了宝物的神妙,只不过那次害怕损伤宝物,他没有祭使多长时间,就以灵气不济为由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是确确实实地感到了,此番祭使,比上次要轻松一些,似乎也圆转了一些…… 总之,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说不出来,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二郎神眼确实在发生着变化。 朱真人躺在榻上,整个身体都被神眼发出的白光笼罩着。 李永生则是手持针匣,来到了榻前,手起针落,开始为朱主持针灸。 二郎庙的针灸是秘术,但是眼下这种时候,还只能由他来针灸,因为他要行的针,二郎庙的人根本不会下。 没错,这就是他治疗朱主持的手段,借用二郎神眼的道器之力,修补受损的躯体。 其实这个原理是很简单的,朱真人遭遇的反噬,是来自于道器之力,而他体内也残存了这种能量,聚积在经脉断裂之处,以及各个受损的部位。 还有一些道器之力,在体内游走着,这股力量跟体内的灵气不尽相同,两者不能相融。 而李永生的做法就是,等二郎神眼祭起来之后,利用这温润的道器之力,将朱真人体内的狂暴的能量抚平,然后再通过针灸的刺激,将这些能量,吸收转化为增益人体的能量。 也就是说,将坏事变成好事,为恶的东西,变成了臂助。 这道理,三个庙祝一听就懂,也认为具备这样的可能,但是真要动手,就连医主不平真人也表示:这手段我是真的不会,还是李大师你来吧。 这样的针灸,考的不仅仅是手法,更考校眼力。 二庙祝稳稳地祭使着二郎神眼,其他人则是一边戒备着,一边看着李永生施针 这些人中,感觉最震撼的,当属不平真人,他的医术在二郎庙里,是仅次于主持的存在。 在二郎神眼的白芒笼罩之下,朱尔寰体内的情况,也隐约显现了出来。 不平真人没有祭使过二郎神眼,但是对神眼的探查,如何做出相应的判断,他已经琢磨过很多次了。 所以对于朱主持体内情况的变化,以及李永生的行针水平,他看得比较清楚。 看了好一阵之后,他忍不住轻喟一声,“心随意动、圆转自如,手法却又不拘一格,李大师的针术,真的可谓是中土国当之无愧的第一!” 此前在京城,他曾听汤姓的女司修言,说李永生的针灸独步天下,他当时甚至没兴趣质疑针灸的流派多了去啦,谁敢说自己是第一? 要说药炙行针,二郎庙也能争一争第一。 但是现在看李永生行针,随意得很,部位随便扎,先后也没什么顺序,都是信手拈来,直刺捻刺震颤,也是相互掺杂,没有一定之规。 他扎得随意,使用得都是一些简单手法,却又极其有效地修复着朱主持的伤处。 这样的手段,令不平真人叹为观止:所谓的大道至简,不外如是! 他身为二郎庙医主,最是明白针灸的本源,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针灸从来就不该有一定之规! 人们总结出的各种针灸手段,那都是符合医理,大范围内适用,但是具体到每个单独的个体身上,并不一定是最合适的选择。 用地球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何况是人? 哪怕是七曜天衍、九凤齐鸣这样的顶尖针法,阐述的也是一种医理,好的郎中,会根据受术者的不同,稍微做出调整。 而李永生的针法,就是真真正正的因人施术,还能根据伤者的反应,及时做出调整。 事实上,不平真人的评价,也不能说不对,李永生的医术一般,针灸水平也就是那么回事,可是他现在的行针方式直指本源不好看,但是最有效。 丁祥云一直在小心戒备着,同时也在注意李永生的行针,以他那点可怜的医术水平,根本看不出哪里精妙了说良心话,他都看不懂二郎神眼下的朱真人的身体状况。 一般人感冒发烧跑肚拉稀,自己会去药店买点药,但是指望他们看得懂核磁共振的片子,那是做梦。 闻言,他忍不住又出声了,“不平真人,我怎么看他是乱扎的?” “你不懂,”不平真人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的心思,全在欣赏李永生行针的手法上。 好久之后,他才又说一句,“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接近于道的针灸手法!” 几近于道!这是无上的褒奖,就像简单神医的方子一般,简单,但是直指本源。 丁祥云听到这话,顿时不言语了,心里却还忍不住嘀咕一句:尼玛,有本事你以医证道! 不平真人根本顾不上理他,他如痴如醉地看着,深深地沉迷了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庙祝的声音响起,“老三快点,我要顶不住了。” 不平真人不敢怠慢,运转灵气准备接手。 然而这一运转灵气,他才骇然地发话,自己的灵气已经去了三成,“我看得这么用心?” 原来他在看李永生行针的过程中,脑瓜在不住地转动着,看到后来,忍不住运转灵气,模仿着李永生的施针此处原来该如此,不过……我若是他,下一针该怎么用? 不知不觉间,堂堂的初阶化修,竟然已经用掉了三成灵气。 “喂喂,三师弟,”二庙祝忍不住出声提示,“你祭使神眼的时候,千万不敢再分心了。” 不平真人猛然警醒,当然也知道分寸,于是强令自己耷拉下眼皮,不再看李永生行针。 祭使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发问了,“这针灸还得有多久?” “差不多还要再有三个时辰,”李永生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最多能再坚持半个时辰,”三庙祝哀嚎一声。 “轮着来吧,”公孙未明出声宽慰他,“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输入灵气。” 二郎神眼需要二郎庙独特的手法,才能祭起来,现场能祭使的化修,不过是两个人,而祭使这玩意儿,又需要大量的灵气。 那么旁人帮忙输入灵气,也是不得已的选择,靠着自身恢复灵气,实在是太慢了。 当然,使用药物或者灵石迅速恢复灵气,也是可以的,不过那是拼命的手段,容易伤根本。 帮一个准证梳理伤势,需要多少灵气? 答案是很恐怖的,二庙祝和三庙祝各自服用了一次回气丸,公孙未明的灵气消耗了大半,就连丁祥云也耗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灵气。 继续消耗下去的话,大家就都受不了啦,毕竟还得有人护法。 还好,在行针五个时辰之后,李永生喊停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几近于道 李永生喊停的原因,其实主要是因为,二郎神眼快扛不下去了。 经过三天的温养,神眼恢复了一点威能,但是再这么折腾下去,神眼很可能重返以前的状态,这可不好。 一旦恢复以前的状态,再次温养,难度会变得更大,这个东西有点像电池的记忆效应。 否则的话,这个针灸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朱主持虽然伤重,那也是准证,身体绝对吃得消的,倒是一直针灸的李永生,可能会先扛不住。 针灸也是个体力活,尤其还需要对灵气的运行做出预判。 三庙祝将师尊送回静室,悄悄地将封镇针取了下来。 然后,二庙祝捧着玉盒,继续温养二郎神眼去了。 不平真人则是扯着李永生,直接跪了下去,“李大师,收我做你的医术弟子吧。” 子孙庙是非常讲究师徒传承的,但是他们并不排斥就某一个专门的行业,拜相应的师父。 不平真人就是这样,他本是二郎庙的人,还是三庙祝,但是二郎庙虽然以医术出名,最终还是以独门修行手段为主。 他若是敢拜其他修行流派的人为师,绝对要受到来自二郎庙的惩罚,但是医术却是例外。 《※长《※风《※文《︽t李永生手上用力,死死地拽住了对方,不令他跪下。 理论上讲,他是拉不住不平真人的,毕竟一个是初阶司修,一个初阶化修。 但是撇开李永生是个变态不提,不平真人也不敢真的用力,那样的话,就不够恭敬了,而且他现在体内的灵气,也匮乏得很。 “好了,”李永生苦笑着发话,“不平真人,你好歹也是二郎庙堂堂的医主,拜我为师,岂不是要将我凌驾在二郎庙医主之上?我实在愧不敢当。” 他对自己的医术心知肚明,就是个半吊子水平,偶尔出出手还行,但是真要讲述医理,或者说像普通郎中一般,坐馆救治病人,绝对会闹出一些常识性的笑话。 当然,他也不能说自己医术不行,一来有点没面子,二来就是:所谓的大道至简,其实是没有错的,只不过他对这个位面的医疗传承不太熟悉。 他的价值,体现在对本源的了解上,而不是传授符合本位面认知的医理。 但是不平真人不吃他这一套,他很固执地表示,“血雾先后,达者为师,我拜你为师,也是增益二郎庙的底蕴,旁人又能说些什么?” “好了,”旁边的张木子看不下去了,出声发话,“李大师是有根脚的,不平真人,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开什么玩笑?若李永生是瘸真君看好的接班人的话,你二郎庙的庙祝拜了他为师,岂不是要凭空生出点事端来? 不平真人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根脚是根脚,我只学医术,想必是无妨,医者之间,原本就该多沟通,而且我看李大师不但会医人,还会医器,没准还会医国,所以医人之术的传承,未必就是他的根脚。” 不得不说,他的眼光是非常毒辣的。 李永生是肯定不会收他为徒的,所以闻言也是淡淡的一笑,“我年纪尚轻,若是此刻就收徒,岂不是应了医者不自医的说法?须知自大也是一种病。” 他如此说,就连不平真人也没话了,良久才叹口气,失魂落魄地发话,“唉,如此精妙的医术,如此精妙的针术,几近于道啊……” 李永生笑一笑,“道可道,非常道,我施针时你可以细细观看,至于能看出多少,那就看你的机缘了。” 他这话看似没多大让步,其实已经很难得了,针灸之术不怎么怕别人旁观,但是同时还有二郎神眼辅助的话,也能看清楚很多机理了。 半个时辰之后,二郎庙主持朱尔寰幽幽醒转,“奇怪,居然有些饿了……咦,你们这是给我吃了什么?怎么感觉伤势好了不少?” 看护他的正是二庙祝没办法,别的小道童根本没胆子在主持前面撒谎。 他笑着回答,“就是您见到的那个李永生,他用九凤齐鸣针法,在您身上行针来的。” 撒谎不能满嘴跑火车,真假相伴才是王道,他甚至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真的好处很大吗?” “嗯,”朱尔寰微微点头,他虽然重伤,但终究是高阶化修,医术也极为高超,稍微体察一下,就知道自己被针扎过,而且不是二郎庙手笔。 又内察了一下,他颇有点惊讶,低声喃喃自语,“奇怪,九凤齐鸣针法,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然后他一摸自己的额头,才又苦笑一声,“这李大师,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了?居然还封镇了我的神庭……怪不得我醒不来。” 医者中有大公无私之辈,也有敝帚自珍之流,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其实敝帚自珍未必全是坏事,所传非人的话才更糟糕。 “嗯,”二庙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说您能这么想就最好了,省得我再编谎话骗您。 朱尔寰的精气神,明显地好了一些,他用了点灵谷之后,猛地突发奇想,“这针术的奥妙,还果真神奇,你能不能跟他说一声,下一次不要封镇我?” “这个嘛,”二庙祝面现难色,才要拒绝。 猛然间,他又听师父说道,“这样也不好,要不下一次让不平来封镇我,用封镇针使醒神针法……我不偷他的艺,就是单纯的好奇。” 二庙祝默然,半天才幽幽地叹口气,“李大师……非常小肚鸡肠,只怕他不喜,而且,万一被他看出醒神针法,咱们该如何自处?” 此刻,石窟外的李永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 朱尔寰愣了半天,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二郎神眼第二次温养的时候,众人的关注就少了许多,大部分人已经能猜出,李永生大概是对神眼临时做出了什么改动,让它能在短时间内,发挥出救治朱主持的作用。 还没有人异想天开到去猜测,他可以修复二郎神眼事实上,知道神眼受创的人都没几个。 不过不管怎么说,终究涉及到镇庙之宝,关注少了,戒备却少不了。 呼延真人和丁祥云做为护法,还是要随时准备战斗的。 不过现在的二郎庙,警戒已经放出了三十里,百里之内眼线无数很多人都是普通的黎庶,平日里受过二郎庙的救治,就成为了二郎庙的信众。 普通人的力量虽然小,但是无处不在,这样一张天罗地网的覆盖下,很难有大股势力悄然进入。 去了好奇心之后,两名护法还是比较放松的,丁祥云虽然还是看李永生不顺眼,但是不平真人都要跪求拜师了,他当然也不会再贬低其医术了那是自取其辱。 少不得,他就要跟呼延真人感叹一下,“这李永生的手段,也真的邪门了,不知道将二郎神眼改成什么了,你说要是不平真人不弄昏朱主持的话,朱主持见了,会不会气死?” 不是这样吧?呼延真人闻言吓了一大跳,怪怪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告诉朱主持吧?” 说实话,丁祥云还真有这么个念头,不过想一想之后,他还是颓然摇摇头,“算了,如果这种改动,真的能救治老朱的话,我捅出去,岂不是白白得罪了三个庙祝?” 在第二次温养的三天里,朱真人情况,确实有了明显的好转,他清醒的时间,都大为延长,而不是需要通过睡觉,来弥补精神的不济。 这种现象很常见,因为这是首次治疗,朱真人的身体太糟糕了,所以第一次的效果奇佳,以后的治疗效果,就会慢慢减弱。 等到他开始康复时,这治疗效果会极大地降低,成为水磨功夫到那时,有没有神眼帮助,意义都不是特别大了。 当然,在这三天里,对朱主持的常规治疗手段,依旧在继续进行着。 朱真人也发现了自身情况的明显好转,而二庙祝和三庙祝不可能时时陪着他,所以他尝试问一下道童们,“那李永生的针法……你们有什么感觉?” 道童们的感觉?那就是被吓坏了三个庙祝不许我们跟您说啊。 他们不敢说,又不敢骗老主持,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我们不太懂,不过医主说了……李大师的医术,几近于道!” “几近于道?”朱主持又被吓了一大跳,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评价有多高,“不可能吧?只是九凤齐鸣针法而已……他真是这么说的?” 真是有点不服气啊,他知道九凤齐鸣的针法牛,桂一男死后就成为绝响了,但那也仅仅是绝顶针法而已,说什么几近于道,一套针法还真不够格。 尤为令他郁闷的是,三徒儿可是还没这么评论过自己这个师父! 道童心里忐忑,却是不敢回话,他们位置低下,不管是主持还是三个庙祝,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朱主持等了两天,不见李永生来行针,少不得又将二徒弟喊来,“针灸不是应该持之以恒的吗?李大师这两天怎么不来行针?” 二庙祝叹口气,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说行针一次,很伤元气,要休养几天。” (定时发布,求月票。)(。) 第五百一十四章暴露了 二庙祝是真的不敢有任何表情,师尊可已经是高阶化修了。 他随便装出一个表情简单,但是万一弄巧成拙,就不美了。 “那可是麻烦他了,”朱主持叹口气,想一想之后,又出声发话,“多休养几日也是无妨。” 他才想着体谅对方一下,结果第二天一觉睡起来,感觉身体又好了不少,然后他认真感受一下,果不其然又在睡梦中,被人针灸了。 更令他郁闷的是,神庭显然又被人封镇了。 这尼玛还没完了? 朱主持心里很不平衡,你敝帚自珍,我能理解,但是你哪怕是趁我醒着的时候,直接表明封镇的意思,我也能接受,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封镇,这算怎么回事? 不过三个徒儿都没表示出异议,想必……另有说法? 朱主持本有心请来李永生,一来表示感谢,二来也说一说这个事情。 但是对方趁人沉睡的时候封镇,显然是不欲声张此事,他贸贸然点明的话,也不是做人的样子,本来是个好事,反倒弄得不好了。 与此同时,李永生在跟三庙祝交谈,“你好好看我的针法,我最多再行一次针,就要离开了,你若还是掌握不到精髓的话,你师父就只能慢慢将养,或者随我南下了……嗯,还得带上二郎神眼。” “我哪里能掌握了精髓?”不平真人愁眉苦脸地回答,“李大师你只管留下,南方有什么事情,我二郎庙倾尽全力,也要帮你办了。” 是永馨希望我早点回去啊,李永生颇有点无奈,“我在朱雀城小有基业,博灵郡也即将受到三湘乱局的影响,我的道友还在那边,你懂的……” 道友本来只是个称呼,是个中性词,就像地球上的“小姐”一样,但是非常不幸的是,现在的中土国,道友前面没有冠以姓或者名的话,这二字也就代表了其他含义。 三湘乱局?不平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你还真是管得多啊。 不过涉及伴侣的事情,他倒是能理解,谁都年轻过,他想一想之后发话,“我二郎庙可以派出最少一名化修和十名司修,帮你前往南方办事,也愿意为李大师支付诊金……不拘多少。” 此前李永生的费用,都是算在公孙家的头上,现在人家要离开了,公孙家不可能拦得住,那他也只能拿出空白支票来说吧,你打算在上面填多少? “你这人,”李永生气得笑了,“这真不是诊金的问题,你觉得我差钱吗?” 在写出《拯救战兵雷锋》之前,你是差钱的!不平真人非常确定这一点,因为他已经打听到了太多关于李永生的事情。 不过自写出那个话本之后,李永生奇迹一般地崛起了,不但修为蹭蹭地往上涨,钱也越来越多当然,麻烦也越来越多。 但是他不可能跟李永生顶牛,只能苦笑一声,“咱慢慢聊,万事都好商量,实在不行,我再央个化修去南方,你看可好?” 对现在的二郎庙来说,请化修去南方,根本不可能使用庙里的力量,只能去找护法,所以说用“央”这个字,一点都不过分,本来就是央求嘛。 李永生听到这话,也是无奈地一叹,“好吧,先看第三次治疗的情况吧。” 若是你能学会手法,那是最好不过的。 第三次治疗,依旧是不平真人出手,用封镇针,将沉睡的朱主持的神庭封镇了起来。 李永生依旧施施然地行针,为了让不平真人看得真切一点,他刻意放慢了一点速度。 然而,大家的没注意到的是,在为朱主持翻身,给背部扎针的时候,李永生施针的手,在空中微微顿了一顿。 第三次扎针,依旧很顺利,朱尔寰的情况,在进一步好转。 甚至他在行针之后,过了一炷香时间,就醒了过来。 对不平真人来说,今天是个非常难熬的日子,因为他尚未学到李永生行针的精髓他真的是很努力地在学了。 紧接着,令他更难熬的事情发生了,朱主持着人将他唤了过去。 师父的第一句话,就令他心肝儿乱颤。 朱真人躺在病榻上,微笑着发话,“我以为是李永生封镇我的,没想是你,我的得意弟子啊……封镇师父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没有,”不平真人吓得直接就跪了,真的跪在地上了,“师尊对我们有大恩,何来大仇?” 朱真人微笑着发话,“你们小的时候,我管得太严了呢。” “小孩子不懂,就该教育的嘛,”不平真人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出手封镇您,实在是……想必您也知道了,我们在用神眼为您疗伤,怕您不同意。” 朱尔寰嘿然不语,他这次是装睡,同时还准备了防封镇的手段,想要一解心中困惑。 他没想到的是,封镇自己的,竟然是自己得意的三弟子,用的是二郎庙的封镇手法,如此一来,他逃避封镇真的不要太轻松。 然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二郎神眼竟然被这几个混蛋拿来治病。 若不是他心里的好奇太多,恐怕当场就要坐起来了。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李永生针法的神奇,竟然能将他伤口处的混乱灵气化解。 到了后来,他有个微小的反应,然后他就发现,李永生已经知道自己醒了。 但是这种事,不能当场戳穿,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将此次治疗完成了。 就算心里再恼火,朱尔寰也不得不承认,李永生的针灸手段,真的是神乎其神,而且……根本不是什么狗屁九凤齐鸣针法! 人家就是随意扎的针,简单直接,手法也没什么稀奇之处。 然而就是这样的针法,却正正地对应他体内的灵气变化。 所以他有点明白,为何三弟子会用“几近于道”四个字来形容他身为当事人,更能感受到这手段的神奇。 治疗结束之后,他强压心中的怒火,硬生生又挺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假装苏醒过来,然后就马上将三弟子叫了过来。 朱尔寰本身是比较古板的,他也知道,自己若是清醒的,肯定会阻止三个徒儿动用神眼来救自己,但是同时,他也能体会到徒弟们的苦心。 当然,他依旧比较恼怒,“你知道不知道,神眼是不能随便用的?” “知道,”不平真人恭恭敬敬地点头,“但是……李永生会温养神眼。” “知道你还……神马?”朱尔寰大惊失色,一挺腰,竟然硬生生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一直以为,李永生要弟子祭使神眼,是为了看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好准确地行针,却没想到,人家的行止,还有别的深意。 “他确实懂得温养神眼,二师兄可以作证,”不平真人赶忙将事情经过解释一遍。 朱主持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好久,他才慢慢地理出了头绪,“祭使神眼……难道是要化解神眼反噬之力?” “是的,”不平真人重重地点头,“他对神眼的温养阵法,也是针对性的……” 朱主持又愣了好一阵,才叹口气,“果然是……神乎其技啊。” 针对性地修复准真器,这里面的难度,没谁能比他更清楚身为主持,他也曾经尝试过找人修复神眼,不过,真的是无能无力。 “不行,我要去温养之处看一看,”朱尔寰是个果断的人,此前他可以伪装被封镇,还坚持下来了整个治疗过程,跟李永生心照不宣。 但是涉及镇庙之宝的温养,他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必须要到现场看一看。 小道童们抬着他,在不平真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石窟旁。 呼延真人和丁祥云正坐在不远处喝茶,见到他来了,一时间有点尴尬,只能笑着点一点头。 倒是朱尔寰,不愧是一家子孙庙的主持,他冲着两人点点头,笑着发话,“两位护法,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了。” 见到呼延真人怪怪地看着自己,丁祥云有点头大,心说这朱主持,真不是我招来的。 所以他笑着回答,“三个庙祝,也是为了主持的身体着想,你不要怪他们。” 朱尔寰已然知道,这俩护法其实还是不明真相的,于是笑着点点头,“怪是不会怪的,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苦头还是要让他们吃点的。” “师父……你来了?”二庙祝从石窟里冲了出来,一脸的震惊。 朱主持脸一绷,冷冷地发话,“是啊,李大师的九凤齐鸣针法,果真是神妙无双,徒儿你的胆子之大,也是很令师父吃惊啊。” “这这……这不关我的事儿,是大师兄建议的,”二庙祝吓得噗通就跪倒在地,犹豫一下之后,他又硬着头皮回答,“好吧,是我们三个人都同意的。” 朱尔寰迟疑一下,才叹口气,“好吧,带为师进去看看……两位护法,还请在外看护。” 呼延真人和丁祥云交换个眼神,心里都是重重地一叹:连朱主持都来了,现在,就剩下咱俩,是不明真相的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怦然心动 朱尔寰一进石窟,就被那阵法和诡异的灵气惊呆了。 十六块灵石……这是十六块灵石驱动的阵法,这尼玛是谁这么败家啊? 不过眼下,他顾不得计较这些,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很干脆地发话,“停下阵法,把二郎神眼拿过来!” 他不是不相信二弟子的眼光,但是这件事,他必须亲自验证一下。 二郎神眼拿来之后,他亲自祭使一下,只用了短短的三息,就停下了催动——他的身体太差了,只能支持这么久。 但是就这短短的三息,已经足够了,他放下神眼之后,久久无语。 以他对二郎神眼的了解,当然能感受到,这宝物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它就是个婴儿,牵着它走路的时候,总感觉磕磕绊绊的,现在它已经成为了孩童,虽然走路还有点蹦蹦跳跳,但绝对是顺畅了很多。 他沉吟良久,才看向石窟中的公孙未明,“大恩不言谢,我代二郎庙历代祖师爷,领了公孙家族的人情……必有后报!” “这是你我两家的缘法,何必如此多礼?”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回答,“永生说此物须温养十年,才能建功……情急之下,只能用灵石加大温养力度,朱主持见谅。” 二庙祝忙不迭地插一句话,“灵石还是未明准证出的。” 你也不用这么卖弄吧?朱主持见公孙未明的样子,只觉得有点可爱,“十年也不算久,弹指一挥间罢了,用灵石加速,会不会影响温养的品质?” “不会,”公孙未明很干脆地摇摇头,见到朱主持的目光,他犹豫一下,又补充一句,“是永生说的。” 朱真人闻言点点头,“既然是李大师所言,那我就放心了,我现在有点困乏,要回去歇着了……有劳未明真人了。” 将二郎神眼再次放入阵中,二庙祝和三庙祝送着师父回去。 一路上,朱主持都没有说话,直到回到静室,才出声发话,“留下李永生,不管他提什么条件,统统答应他。” 不平真人苦笑一声,“问题是他不提条件,只说要马上回去,还说以后为师父行针的事,交给我了。” 朱主持冷哼一声,“他的针法,你学会了吗?几近于道啊。” 不平真人又苦笑一声,“徒儿愚笨,还请师尊责罚。” “责罚你做什么?”朱尔寰叹口气,“不过无论如何,此人不能放走……在神眼修复之前,至于治得好治不好我,那倒是无所谓。” 二庙祝听到这里,直接插话,“我们也不想放走他,但是对此人,是不能用强的。” 朱主持沉默半天,又是重重地叹一口气。 三天之后,对朱尔寰真人第四次的治疗开始了,这次,不平真人没有再封镇他,李永生也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开始出手。 在行针的过程中,朱主持也催动灵气,主动配合着李永生行针,如此一来,效果当然是更好了。 五个时辰之后,李永生行针完毕,朱主持当即坐起身来,冲着他深深一揖,“能得遇李大师,尔寰幸甚,二郎庙幸甚,不知李大师打算何时动身?” 这三天时间里,他其实是有机会找对方商谈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这个场合。 因为私下接触的话,一旦被拒绝了,就无法再劝说了,而眼下这个场合,不但有两个弟子在场,更还有公孙家、丁家和呼延家的真人。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回答,“等我回复了灵气,大约就可以离开了,明天早上吧。” “我代二郎庙留客,”朱尔寰又是一揖,“李大师想办什么事,只管交待下来便是,二郎庙八百万信众,愿为大师后盾。” 李永生大概也猜到这朱主持的想法了,心说你想通过其他人来劝说我,这可是不行,所以他直接给出了一个彪悍的回答,“我想我的伴侣了。” 倒不信你这八百万信众,能代我去看赵欣欣。 我去,这是什么理由嘛,朱尔寰听得差点吐血,想伴侣,所以就要离开二郎庙,咱对准真器有点恭敬之心行吗? 他沉吟一下,“我可以派人,将李大师的伴侣请来,你看可好?” “不方便,”李永生摇摇头,“她是玄女宫弟子,尚未得到敕牌,不能远离山门。” “这倒是好说,”朱尔寰又看向杜晶晶,“轩辕真人还在寮房吧?我与他有过命的交情,请他放个弟子出来,应该没问题吧?” “轩辕真人,是我的主管,”杜执事犹豫一下,苦笑着回答,“但是赵师妹……是栗化主看重的人物,轩辕真人怕是不便开口。” “栗化主看重的人物?”朱尔寰倒吸一口凉气,这还真的棘手了。 轩辕真人只是巡寮的副职,就算正职,也不过是十八头之一,五主之一的化主,稳稳地压他一头,更别说栗化主为女,轩辕真人是的男的。 在玄女宫,同等修为和职位下,男修要低女修一头。 “她可不光是栗化主看重的,”公孙未明微微一笑,他啥时候也改不了爱卖弄的性子,“她还是英王的九女,最是得英王宠爱。” 我去!朱尔寰更傻眼了,你这伴侣,来头未免太大了一点吧? 然而,他终究是子孙庙的主持,心一横,直接破釜沉舟地表示,“虽然我很不想明说,但是现在不得不说了,李大师,一旦你离开,我担心二郎神眼不能完全修复!” 握草……公孙未明直接傻眼了,尼玛,这话你也敢说? “修复二郎神眼?”呼延真人和丁祥云齐齐叫了起来,眼中是浓浓的骇然之色:原来李永生做的,竟然是这个? 丁祥云更是追问了一句,“二郎神眼损毁了?” “有些小损伤,”朱尔寰坦然承认,“神眼若无损伤,可以持续使用的话,早就可以频繁地为大家诊疗伤势了,高阶化修也救得……我就是个明显的例子。” 他这句话,祥云真人和呼延真人都高度认可,接连看了四次对朱主持的治疗,就算是蠢笨如猪之辈,也看得出神眼照射出的东西,跟疗伤大有关联。 而且非常明显的是:经过这四次的治疗,朱主持的伤情,在奇迹一般地好转。 呼延真人的问题,脱口而出,“这神眼已然大好了吗?” “没有,”朱尔寰很干脆地回答,“温养它,需要十年之功,不过好朋友家若有急事,那也少不得要例外一次。” 你们看明白了,这神眼修好的话,不止是我二郎庙的幸运,也是大家的幸运。 朱主持很巧妙地把自己跟大家绑定在了一起,而且如此一来,他泄露神眼受损,也不算多大的事了——这可是能帮高阶化修疗伤的好东西。 当然,他不可能点出,自己受到同源的灵气伤害,治疗起来会格外地快一点——这因果本来就不难想到,想不到的话,也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丁祥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然后转身向外走去,“我要向族里告知一声。” 呼延真人看他离开,才又低声问一句,“这修复的手段,可是李大师一力提供的?” “是的,”二庙祝很干脆地点头,“只适用于修复神眼,还得是眼下的损伤……是李大师自己设计的阵法驱动。” 既然师父已经将事情捅出来了,他就不介意将过程说得详细一点,好获得更多的助力。 呼延真人脸色一变,冲着李永生深深一揖,“此刻才知道,李大师医器的本事,想来医国也不是空谈……我也要告知家族一声了。” 看着两人匆匆离开,李永生叹一口气,很无奈地看着朱尔寰,“这下你满意了?” 朱主持苦笑一下,看向公孙未明——你说两句吧,我这好歹是为你公孙家受的伤。 但是公孙未明不会买账,公孙家跟二郎庙的因果,不会受到这种小事的影响,他帮腔会惹怒李永生,不帮腔的话,二郎庙也不能否认他曾经做过的事。 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李大师喜欢灵石,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二郎庙哪里有那么多灵石,”朱主持苦笑一声,想一想之后,他又出声发话,“中品灵石一块……李大师在我二郎庙待一年,可否?” 中品灵石?李永生眉头一扬,来到这个位面,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中品灵石,“什么颜色的?” “橙色的,”朱尔寰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回答,“淡淡的橙色……二郎庙就这么一块。” “用过的?”李永生叹口气,“算了,我没有捡破烂的习惯。” “我知道哪里有橙色灵石,”朱主持干脆地回答,“数量还不少。” “哦?”李永生这下来了兴趣,“说说看,我可以再在二郎庙待十天。” “在新月国边境,”朱尔寰给出了答案,“真神教的寺院里,他们用这个东西,大肆招揽中土国灵修高手……中阶以上的真人,可以得到中阶灵石。” “我去,”公孙未明头一次听说这事,忍不住也激动了起来,“这么大的手笔?”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一十六章欲加之罪 对公孙未明的提问,朱尔寰淡淡地回答,“真神教要这些东西用处不大,对某些灵修而言,绝对的力量才是他们的追求,所以真神教才会拿出来吸引高手。” “切,”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然后眼珠一转,“能不能假装投靠,骗取灵石?” “当然……可以,”朱尔寰给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答案,“不过他们只会给下品灵石,除非你向他们的真神献上重誓,否则只能偶尔得到一块下品灵石。” 公孙未明愣了一愣,然后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好手段,阳谋啊这是。” 因为卫国战争的缘故,新月国向中土国渗透,肯定会遭到中土人的抵触,那场战争打得实在是太惨了。 但是先小恩小惠勾引中土国修者,也对其不做限制的话,肯定还是有人会动心的。 就连公孙未明听到这消息,也忍不住生出去骗几块灵石的想法。 但是能骗到的,无非就是下品灵石,还是时有时无,时间久了,修者的心里肯定会生出更多的欲望——这时候,中品灵石的诱惑,就体现出来了。 可以确定的是,大部分的中土修者,还是有家国情怀的,但是盲目痴迷力量的修者,也不在少数——人一旦堕落了,下滑的速度会非常快。 公孙未明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属于那种明知道有问题,却又没有什么好手段应对的法子——没错,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你中土国不爽?不爽那又如何,有本事你拦着修者,别投靠我们啊。 不过,朝安局和军情司的人,想必也有类似吸引对方修者的手段吧? 公孙未明想通了这一点,于是就侧头看向李永生,“有没有兴趣,去抢他们一把?”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颓然摇摇头,“可惜了。” 他心里是真的感觉遗憾,若没有观风使的身份的话,他不介意去新月国里折腾一下,但是既然身为观风使,他不能做出影响本位面发展的重大事情。 越境跑到新月国抢劫,绝对不是他应该做的。 “有什么可惜的?你不去,那就在这边接应好了,”公孙未明却是兴致勃勃,那可是中品灵石啊,抢到一块,都能顶得上一百多块下品灵石了。 他甚至瞬间就找到了借口,义正言辞地发话,“我非常怀疑,三长老证真时遇袭,就是真神教干的,越境了解一下实情,这也不为过吧?” 这厮在京城里,听了那么久的广播电台,也掌握了一些无耻的真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想去抢,我也不能拦着,”李永生微微一笑。“公孙家若有道器需要修复,也可以找我来,不过,我会要求用灵石结算……尤其是中品灵石。” “那我丁家求你出手,也要用中品灵石了?”丁祥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能修复真器吗?” 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一笑,“抱歉,我不接丁家的活儿,拿绿色灵石来也不接。” 赤橙黄绿青蓝紫,绿色灵石在本位面,已经是属于极品灵石了,注意了,不是上品灵石,而是极品灵石,在仙界都属于能用来流通和结算的硬通货了。 丁祥云本来是兴致勃勃地赶回来的,他将此地的情况报回了族里,结果直接惊动了刚出关的太上长老——这是丁家的真君。 太上长老直接表示:没错,那个二郎神眼,真的就是受损的,二郎庙上上一任主持还找过我,要我介绍两个制器高手,帮着修复呢。 修复好的二郎神眼,不但能测试身体状况,也能在治疗中起到辅助作用,这一点不假。 太上长老表示,当年我都没找到人修复这东西,现在有人做到了,此人,咱丁家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住——族中受损的两件准真器,一件传承真器,还不知道该找谁来修呢。 上报此事的丁祥云,合当受到族中重奖。 丁祥云闻言暗喜不已,他甚至听得出来族长的恼怒。 此番他前来二郎庙护法,其实是个很无聊的族中任务,又有一些凶险——毕竟一个准证被人偷袭了,所以没人愿意来,他是被硬性指定来的。 结果他此来,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直接撞上了大奖。 族中的规矩严,他必须将过程汇报明白,其中细节证明,换谁来都是一样,难怪族长郁闷。 本来他是喜气洋洋赶来的,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李大师,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不管是医人,还是医器,别人家,我收中品灵石,你陇右丁家嘛……呵呵,给灵石也不治。” “嗯?”丁祥云眼睛一眯,脸色也黑到不能再黑,“你是在挑衅我隐世家族吗?” 这话说出来,不光是李永生不答应,连公孙未明都受不了,“嘿,我倒是奇怪了,好像只有你是隐世家族似的。” 丁祥云看公孙未明一眼,然后冷冷一笑,“我丁家太上长老很关注此事。” 这话听起来很普通,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丁家的太上,是实打实的真君。 那么他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我丁家有真君,你公孙家没真君,就别瞎**了,成吗? 公孙未明气得直接一蹦老高,“小兔崽子,你找揍吗?我不欺负你,来,你丁家放出个高阶化修来,咱比划比划……你家太上长老厉害,当初何必跟我公孙家求还魂草?” 丁家的太上证真的时候,公孙家也出过一点力,提供了一味草药,隐世家族之间,有一定程度的资源共享——都是到达了这个层面的,是一个圈子里的。 当然,这样的人情,不足以令公孙不器去丁家证真,事实上,他的证真,会改变隐世家族的部分格局,公孙家防丁家还来不及呢。 但是眼下说起来,那也是人情——当初公孙家知道丁家有人求证真,并没有要求回报,就是提供了一株还魂草,人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是这样的人情,拿出来说事,只要丁家的太上还肯要脸,就断断不能计较。 就在此刻,呼延真人也一脸喜气地回来了,听到话题谈及真君,脸色也微微一变。 “说那些,就没意思了,丁家也不是不认账,”丁祥云一脸的铁青,“我无意冒犯公孙家,嗯,还有呼延家……但是我家太上长老,希望李大师能帮个顺手的小忙。” “不帮又如何?”张木子的脸色,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莫非只是你丁家有真君?来,冒犯的话,我还就说了……真君出来大欺小啊。” “我玄女宫也有真君呢,”杜晶晶呲牙一笑,然后抬头向天,高声发话,“丁经主也是我景仰的,倒是要见识一下,真君会不会大欺小。” 空中没有任何的反应,也许……丁家的真君看不上这点小场面? 良久,呼延真人发话了,“这是……大家在请真君?” “倒也不是,”公孙未明呲牙一笑,“真君看顾的事情比较多,如何能随便请?不过是丁家有真君,未免看不上咱们这些没有真君的小家族。” 公孙家的彪悍,那真不是白给的,你丁家有真君又如何?我还真就不吃你这一套! 敢行非常事者,必然有非常的底蕴,公孙家不愿意招惹真君,但是也真不怕,历代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多了,起码保护秘境,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事实上公孙家一直在自责,若是前一阵公孙不器证真的时候,带上个重量级的宝物,偷袭公孙不器的势力,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不过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大部分是用来拼命的,唯一一件保护性质的宝物,实在不宜离开公孙家的秘境,那些拼命的东西,固然能重创对手,可也会影响公孙不器的证真。 总之,过去的事情不提了,现在谁家敢仗着有真君,对公孙家呲牙咧嘴,公孙家绝对不会买账——我家没真君,也不是好惹的。 就算丁家有两名真君,也不可能攻破公孙家的秘境,到时候公孙家强行出手,重创一名真君的话,丁家起码几十年缓不过来劲儿。 丁祥云气得脸色发白,却是不能计较,他冲着李永生冷笑一声,“你是一定不打算给我丁家面子了?” 李永生不屑地看他一眼,“面子是人给的,却是自己丢的,丁青瑶还等着我回去,帮她一些忙呢……同是陇右丁家,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我陇右丁家该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丁祥云咬牙切齿地回答,然后又瞥一眼公孙未明,“未明准证,你是一定要阻止我擒此人回去了吗?” “切,”张木子和杜晶晶不屑地一哼,合着你眼里只有公孙未明吗? 公孙未明却是笑了起来,“祥云真人……丁祥云,我其实是在保护你,不知道你信也不信?李大师手上,折了两位数的真人,有种你就对他动粗试一试?” 丁祥云这才想起来,丁朝晖可不就是栽在此人手上的?(。) 第五百一十七章归化国族 这种场面,令丁祥云异常尴尬,动手不合适,不动手也不合适。 最后他一跺脚,愤然离去,“小子,你会付出代价的。” 李永生根本不理他,而是看向呼延真人,“你若需要医器或者医人,不是不能商量,不过我要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呼延真人听得一呲牙,为难地表示,“我呼延家底蕴不够,真没这东西。” “新月国有,”公孙未明兴致勃勃地发话,“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新月国抢灵石?” 新月国有……你这不是废话吗?呼延真人很无语地翻一翻眼皮,“那边弄灵石,确实比较容易,但是我还真不知道,哪里能抢到中品灵石。” 公孙未明冲朱尔寰一扬下巴,“老朱,跟他解释一下。” 朱主持少不得将自己所知,又说一遍,而且他强调,这个事情其实是很隐秘的,他也是去年年初的时候,接到了一位朋友的求助,说是受了诅咒,希望二郎庙能帮忙医治。 那人是中阶化修,发誓皈依真神教,得到了几块中品灵石,灵石到手之后,他直接反悔了。 此人敢这么做,是因为他懂得应对神罚,布下了多种手段,甚至连真名报的都是假的。 他本来以为受不到多大的影响,结果对方的惩罚还是影响到了他,他每天要发狂六个时辰。 朱主持赶去的时候,此人已经疯狂到杀害了自己的族人和妻子。 朱尔寰虽然不是战斗型修者,但是修为在那里摆着,在对方发狂的时候,使了手段,控制了对方。 二郎庙对神罚也有研究,朱主持琢磨了好久之后发现,自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名中阶化修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杀。 临死之前,他将因果告知了朱主持,并且还送了他一块用了一半的中阶灵石。 朱尔寰也没说出此人是谁,但是他郑重其事地表示,“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他绝对不会骗我,我只说一点,与其指望骗灵石,真的不如去强抢。” 呼延真人沉默半天,才看向李永生,“高阶化修,经脉寸断……二十年了,能治否?” 朱主持讶然发话,“你呼延家还有高阶化修?” “您这话说得,”呼延真人很无语地看他一眼,“我家不能有个把供奉吗?” 其实每一个隐世家族,顶级的战力都是谜团,有些家族会夸大其词,但是那样很容易露馅,更多的时候,大家会选择藏拙。 当然,丁家顶级的战力,十有八九是真的,两个真君,大家都见过,不可能少了,至于说有没有第三个——真有三个真君的话,丁家早就傲气冲天了。 “不能,”李永生很干脆地摇摇头,想一想之后,他又补充一句,“火属性损伤的话,可以尝试治一下。” 二十年的经脉寸断,搁在仙界也是令人头疼的事,这一位面又没有什么好的天才地宝,不过想到永馨的万载幽水,火属性的伤害,还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还就是火属性!”呼延真人一蹦老高,欣喜地发话,“真的能治吗?” “可以尝试一下,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得见到人才行,”李永生肯定不可能说死,“你先考虑灵石的问题吧。” 呼延真人看一眼公孙未明,一脸决然地发话,“啥时候去新月国?” “这个问题,咱们要合计一下,”公孙未明眼珠转一转,笑着发话,“你能找到几个化修?要战斗力特别强的那种。” 呼延真人转动着眼珠,盘算了半天之后,才出声发话,“不少于二十五个。” “握草,”公孙未明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说的是有战斗力的化修,你确定没听错?” “呼延家有这样的实力,”朱主持在一边发话了,“他们是归化国族,朋友很多的。” 归化国族跟回归国族不一样,不是传统血脉的国族,多是胡畏族这样的异族,归附了中土国,对中土国的文化和修行表示了认可。 西疆这一块土地上,归化国族不少,很多人是真心实意地归化,不像胡畏族,表面上归化了,暗地里还是在心仪真神教。 事实上,有不少归化国族,比中土人还痛恨真神教。 呼延家能组建隐世家族,那是完全认可了中土,否则的话,他们根本没有组建隐世家族的功法——灵修的法门,和香火成神根本不是一回事。 公孙未明就非常清楚呼延家的根脚,闻言轻笑一声,“呼延家才是西疆真正的土著,一直在跟真神教打对台,以前你们信奉的是白牛神教吧?” 白牛神是个中型神,在两千年之前就灭亡了。 “神不可信,”呼延真人淡淡地回答,“人,还是要信自己的好,现在我呼延家,敬畏的是天道。” 敬畏天道,正是中土国的理念,不管是灵修还是运修,都敬畏大道,区别只是在于,一个信气运天道,一个信无上大道。 真神教是一神教,那帮家伙信的是天上地下,真神独尊。 经公孙未明这么一说,李永生也想起来了,呼延家在西疆,其实拥有不小的影响力,中土国的人认可,归化国族也认可,以前实力尚可的时候,算是西疆的一面旗帜。 不过呼延家人,实在是太遭真神教记恨了——从中土灵修到白牛神教,仇恨太久远了。 他们被有针对性地持续打击了数百年,其间起码陨落了五名真君。 但是保护呼延家的势力也不少,所以他们现在只是失去了秘境,潜势力不可小觑。 公孙未明呲牙一笑,“既然是这样,咱们就要好好谋划一下了,给真神教长点记性。” 呼延真人点点头,“没错,这是必须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主事人是谁?” “当然是我了,”公孙未明讶然地看着他,“你呼延家不会想主事吧?” “为什么不能是呼延家呢?”呼延真人淡淡地看着他,“你能找来多少化修?” 别看他仅仅是初阶化修,以前也表现得很低调,跟丁祥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丁真人做主,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平淡的语气背后,是满满的自信。 然而,公孙未明不会被对方吓住,他很直接地表示,“我公孙家可以保证,请到的都是一等一的战修,顶尖战力绝对比你邀请的要多。” “未明准证你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扯皮有什么意思?”呼延真人的称呼虽然恭敬,说话却是没多少客气,不过这话确实没错,靠嘴皮子争战力强弱,只会陷入扯皮中。 然后,他反证自己的能力,“你公孙家,肯定不如呼延家熟悉西疆。” 公孙未明还是不肯放弃,“不熟悉西北,这个确实是我家的软肋,但那是向导或者谋士的事,主事者需要的是坚毅果敢,陷入困境中,还要有超强的实力,带领大家突围。” 呼延真人也被他烦到不行,索性直接发话,“你们只是想夺取灵石。” 公孙未明眼皮子一翻,“这不是废话吗?你呼延家莫非不是为了灵石?” “我们还有仇恨,”呼延真人淡淡地回答,“西疆这里,跟新月国有仇的多了,你公孙家在东北,没有死拼的动力……而且一旦事不谐,你们退回东北即可,我们还要面对真神教的报复。” “谁说东北没有真神教?”公孙未明一指李永生,“不信你问他,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呼延真人侧过头来,嘴里还不服气地表示,“个把教徒,算得了什么?” 李永生听到他俩的争执,却是眉头一扬,“坏了,原来真神教,已经从西北和东北,对中土国形成了夹击之势!” 呼延真人的嘴巴,愕然地张开,眼中也满是震惊,“夹击……不会吧?” 无非是争夺一个主事人,还是一个仅仅存在于口头上的计划,你公孙家用得着这么拼吗? 公孙未明闻言,确实也骇然了,“夹击……卧了个槽,还真有这个可能。” 一直以来,东北边陲面临的是以国家为主体的威胁,伊万人的信仰很驳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全部以伊万人的身份,进攻中土。 就像中土国抵挡伊万人,也绝对不仅仅是官府的军队一般,四大宫、子孙庙以及隐世家族,都会出力。 正是因为如此,公孙家出现了一个认知盲区:真神教托尼莫教之名,在东北发展信众,只是想多搜集点信仰——毕竟不假托尼莫教的话,真神教在中土就发展不了几个信众。 当然,这已经是很严重的事儿了,公孙家甚至还自曝家丑,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可是现在听李永生这么一说,两边真神教徒相互配合的话,中土国的形势,岂不是岌岌可危了? 此前大家都没想到这一点,倒不是说就是智商欠费,根本原因在于,大家都是在野之人,遇到事情,很少站到庙堂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朝廷不会发现不了这个情况。 公孙未明也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最终叹一口气,“算了,谁主事……这都可以商量,关键是,必须煞一煞新月国的气势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一十八章无关和有染 李永生的灵气尚未恢复完全,第二天凌晨,丁家又有人来了。 此次的来人是高阶化修,名唤丁青莲。 此人办事十分敞亮,人一到,先给二郎庙奉上了五块灵石,算是赞助修复二郎神眼——这固然是庆贺之意,但是有了这因果,将来万一需要用到神眼,肯定要多出不少便利。 然后他就找到了李永生,二话不说直接奉上十块灵石,十斤上好的灵谷。 这灵石和灵谷是什么名堂?青莲真人表示没有名堂,就是此前我丁家人屡屡冒犯李大师,算是我丁家一点小小的歉意。 丁朝晖已经出门很久了,还有可能在外开枝散叶,丁家暂时不好处理,但是对于丁祥云不敬贵客一事,丁家肯定会做出处罚。 至于说做出什么样的处罚,李永生没问,丁青莲也就没说。 事实上,很多隐世家族给外人交待,处置族人时,都是这样的章法,说了给你一个交待,就一定会给你,但具体是什么交待,你没必要知道。 你若一定要问,那就是对主家不信任,也显得自家层面不够——跟你交往的,就不该是出尔反尔的人。 换句话说就是,等将来你发现对方欺骗了你,大不了亲自出手惩戒便是,现在计较失身份。 李永生表示得很上路,那丁青莲就更上路了。 他说自己此来的目的,就是求获得李大师的谅解,至于说您方便不方便为丁家医人或者医器,以什么价格医,我们都不强求,能解开这个疙瘩就行。 您是大师,前途无量,我们看好您的发展。 这是句大实话,但也是句很扯淡的话,有前途的年轻人多了,为啥只你给你面子,不给别人面子?要知道,能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真天才。 说来说去,丁家还是想请李永生出手,但是此前丁朝晖和丁祥云,给李永生的感觉太差了,这次无论如何不便主动开口,省得彻底激怒李永生。 当然,就算李永生收了灵石和灵谷,并不为丁家办事,那也不算多么糟糕,丁青莲肯定会遵守诺言,不做任何表示就离开。 但是在隔一段时间之后,丁家就可以去找李永生,商量用合适的价格,办一些相关的事,到时候李永生再拒绝,那就得找一些理由了——咱们都说好了,以往的恩怨勾销了。 起码李永生不便公然说,我可以治任何人,就是不治你丁家人。 隐世家族中人,傲慢起来那是真傲慢,讲究起来,那也是真讲究。 李永生大喇喇地收下了对方的礼物,表示说我最近情绪不好,丁家想求我帮忙,我也不是不答应,但是……过一段时间,等我情绪好了,咱们再说此事。 这个反应,令丁青莲比较满意,虽然不能马上谈事,但是人家已经允诺,将来会考虑,情绪不好要延期,也是能理解的——少年人嘛,谁还没点脾气? 所以他对李永生的评价是,率性却不做作,做事也算有章法。 起码丁家的一些事情,可以着落在此人身上了,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当然,若是李永生敢毁约,对这种不懂事的人,丁家也会教他们学做人。 紧接着,李永生又表示了,那啥,将来结算,就不能用这种赤色灵石了。 丁青莲听得有点头大,他也听丁祥云说新月国的事儿了,但是为了点中品灵石,就冲过国境线,去抢真神教的寺庙——这不是穷疯了吗? 丁家认为,此事有待商榷,要说丁家的底蕴,那也是不差,虽然连丁朝晖这种初阶化修都要出门寻找机缘,但是事实上,丁家的绝对财富,恐怕比公孙家还要强不少。 丁家现在如此窘迫,一来是族中后辈兴旺,二来就是藏拙,没错,藏拙。 中土国现存的隐世家族里,丁家两真君煞是碍眼,若是再有海量的财富,遭人嫉恨是肯定的,然后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了。 一家对一家的话,丁家不怕任何隐世家族,可是表现得太强势,发展的趋势就不好控制了。 这就像地球界的女性,用惯了娇兰和雅诗兰黛,你让她用欧莱雅,这就是生活质量的退步。 同样的,若是丁家极为强势,遇到李永生这种不配合的主儿,那就不计较代价,也要拿下此人,以为后来者诫! 这样不计后果地发展下去,丁家或许会变得更强大,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在某个关键节点上,遭到强烈的反扑,那时候对付丁家的,绝对不会仅仅是一个隐世家族。 生存的智慧,谁都不缺,吴小女有,隐世家族也有。 不过,在不经意间,丁家还是难免露出一丝豪气,比如说李永生遇到的丁家两个操蛋家伙。 又比如说,丁青莲就认为跑到新月国抢劫,那是疯了——丁家不差这点卖命钱。 有句话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丁家也是如此。 跟新月国战斗,那没有问题,西疆的任何家族,打新月国根本不需要动员,但是为了一点区区的灵石,就这么疯狂,似乎是……有点划不来。 不过他也不便这么表态,想一想之后,丁准证才出声发问,“现在国内的局势,已经很不平静了,再贸然擅起边衅,会不会给中土带来灾难?” 这个问题,考虑得很有眼光,可是李永生淡淡地一笑,“我说收中品以上的灵石,却没让你们去新月国,你们怎么得到灵石,跟我无关。” 划清,一定要划清这一个界限,堂堂的观风使,不能挑唆战争。 “中品灵石,只能去国外获得,”丁青莲无奈地一摊双手,“若是引得新月国来攻,生灵涂炭,那大家就都是中土的罪人了。” “你这话才叫莫名其妙,”李永生火了,就顾不得划清界限了,“他们攻不攻咱们,跟咱们抢不抢他们,有必然的联系吗?” “有啊,”丁青莲点点头,怪怪地看着他,“咱们去抢他们,他们才会报复嘛。” “扯淡!”李永生直接骂出了口,他不屑地一笑,“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咱们弱小和内乱才是原罪,我就问你,卫国战争胜利之后,新月国敢挑衅中土吗?” “那当然不敢了,”丁青莲想也不想地回答,他是西北人,最是明白其中变化了,“若没有伊万、迈瑞肯等多国干预,咱们横扫新月国都没有问题,他好不容易停下来舔伤口,怎么有胆子挑衅中土?” “这不就是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国内局势……有点微妙,就算你们不出去抢劫,新月国就不会趁乱试探?” 什么叫“你们出去抢劫”?丁青莲对这样的话,很是有点无语,不过他还是抓着主题来说,“试探肯定是要有,但也仅仅是试探吧?咱们这时候……怎么好再去刺激它?” “嗤,”李永生不屑地一哼,“咱们没有刺激他,他们也把中品灵石运到边境了,我说得对不对?” “但是……但是,”丁青莲但是了半天,总觉得对方说法不正确,可是还给不出更好的解释,最后,他终于找出个理由,“但是越是这样,不是越应该谨慎从事吗?” “我再说一遍,蛮夷之辈,不过是没有鳞角的禽兽罢了,”李永生冷笑一声,“你的谨慎,能换来别人的不冒犯吗?这世道,终究是拳头大的才有道理。” “就算灵修进军无上大道,还要跟同样的灵修比拳头呢,”李永生越说越生气,“他们将灵石运到边境,你们去抢劫,打乱他们的部署,他们就必须改变计划,你说这对中土国的黎庶,有没有好处?” “但是……但是他们会报复的啊,”丁青莲郁闷地挠一挠头,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观,都有点懵懂了,“师出有名的话,士气会高很多。” “屁的士气,”李永生又是不屑地冷哼,“我早就说了,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打疼他们,士气自然就低了。” “这个……”丁青莲觉得这话还是有点不对,脑子里满是“哀兵必胜”之类的词语,可是待要驳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最后他才灵光一闪,“畏威而不怀德,无鳞角的禽兽……果然,这不是我中土国人的性格,倒是跟胡畏族有几分相像。” “这不就完了?不过一些只会欺软怕硬之辈,”李永生微微一笑,“你不打他,他认为是应该的,你打了他,也是白打!” 丁青莲的目中,异光一闪,“原来李大师,也是信奉修为至上。” “你这么说就错了,对什么人,我用什么样的法子,”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对新月国讲仁义,那叫迂腐,对咱中土国人,我这人恩怨分明……是讲究人。” 丁青莲明白了,合着这话,就是说给我听的——我讲究,他就讲究。 他郁闷地挠一挠头,“照你这么说,咱们主动挑衅,还是有理了?” “和异族争夺生存空间,原本如此,”李永生笑着回答,“跟道理无关,跟实力有染!”(。) 第五百一十九章伤于教火 丁青莲终于被李永生说服了。 好吧,这话也不是很正确,毕竟说服一个人,是从思想上征服,难度非常大。 这种行为,比从肉体上强、奸一个人难多了。 丁青莲只是同意,丁家在以后的合作中,会向李永生支付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从哪里来的,李永生不会关心——堂堂观风使,肯定不会擅起边衅。 然后,李永生似乎……就该回了? 呼延真人及时出声,说你再帮朱主持针灸一次如何? 此次之后,我就不拦着你了——关键是我要让某些人看到你的实力。 李永生有些犹豫,这次西疆之行,时间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期——永馨说了,让他尽快回去。 但是同时,他若是能展示出足够实力的话,这些隐世家族的修者,能在西疆边境,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对中土国是有好处的。 中品灵石对灵修来说,本身就具有致命的诱惑力,再加上他允诺的医人医器,诱惑力就更大了,足以令人铤而走险。 李永生从来都不是一个专注防御的人,新月国敢把灵石调到边境上,摆出了进攻的姿势,他绝对不会任由对方进攻。 擅起边衅不是观风使能做的,但是任由子民遭受异族屠戮,也是观风使的失职。 他只不过是在某些事情上,稍微推动了一小下,让大家意识到,跟异族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好吧,他其实也是有点眼红那些中品灵石,若是有足够的灵石的支持,悟真证真什么的,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任何瓶颈。 身为观风使,怎么也得证真成为真君,才好肆无忌惮地在中土国观风。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他得隐藏修为,否则的话,真君所过之处,哪里有什么世情可言?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想这些太早,没必要。 于是他又请杜晶晶借用二郎庙的传讯石,给玄女宫发去了信息,告诉赵欣欣,我要晚回去几天,这里有事缠着。 杜执事出面,传讯石的费用,就又是公款消费了,这不是揩公家的油,事实上,她确实有了新的发现——西北边界,真神教的寺庙里,运来了大量的灵石。 要说真神教在中土的真正对手,那就是四大宫,官府都要往后排,官府对的,是在真神教基础上建立的新月国。 这样的消息,哪怕不是源头,做为验证,玄女宫也肯定会报销的。 然后赵欣欣的回话,也传了过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又是“早点回来”?李永生对此,也是颇为无语,永馨的语言表达能力……有时候有点大而化之了。 此事按下不表,然后说李永生对朱主持的第五次治疗,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前四次,他已经将朱主持体内残留的道器之气,化解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那一些,一次两次也转化不完全,更多的是用来修补经脉了。 这一次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差不多有五个半时辰,在这个过程中,二郎庙的人也打破了以往的习惯,居然开始出口发问李永生行针的原理了。 这并不算是偷艺,算是医者之间的切磋,不过李永生回答得多一些,自家问得少一些罢了。 一开始提问的,只是不平真人,到得后来,连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也出声了。 此次观看治疗的,除了丁青莲和呼延真人,还有一名云姓真人,此人也是归化国族,跟二郎庙小有交情,是呼延真人请来的。 以前四次行针,李永生就是闷着头扎针,这次他居然跟二郎庙的人交流了起来,那么作为旁观者,多少也就听得出点玄奥来。 指望他们完全懂,是不可能的,但是总听得出几分医理,也能真切地感受到二郎神眼的神奇。 治疗完毕之后,云真人根本不等李永生休息,就走上前一弯腰,深施一礼,双手捧上一个玉盒,“恳请李大师笑纳。” 李永生双手接过玉盒,揭开一看,里面正是一块橙色的灵石,他讶异地看对方一眼,“这位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家父重伤缠身,已有二十余年,”云真人恭恭敬敬地回答,此人归化已久,从相貌和口音上,和普通国族一般无二,“恳请李大师出手。” “二十多年,”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看呼延真人一眼,“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受了火伤的?” 呼延真人迟疑一下,微微颔首。 “能不能治,还是两说,”李永生将玉盒合上,递还给对方,“你将人带来,若是我能治,再收你的诊金不迟。” 云真人犹豫一下回答,“家父不良于行,已经有多年了,这块灵石,就当请李大师出诊的费用好了。” “太贵重了,”李永生一摆手,“我确认一下,伤者真的不能来二郎庙?” “小云你别扯了,”丁青莲出声了,“你父亲坐马车没问题,你把他带过来,我们还能帮他护法。” 护法只是其一,大家还能再次见识一下李永生医人的手段。 云真人请李永生上门,也是不放心父亲的安全,眼下被人说破,他又是性子比较痛快的,于是点点头,“那行,我去告知他们一声。” 他转身出去了,张木子出声问一句,“漠南云家?” 丁青莲笑着点点头,“张道友好眼光。” “怪不得,”张木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杜晶晶不知情,“什么怪不得?我怎么没听说过,隐世家族里,有这么一家?” 呼延真人开口回答,“云家不是隐世家族,此前为漠南王族,家中这个……颇有点积蓄,不过千年下来,也败得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杜晶晶点点头,终于明白,这人为什么能拿出中品灵石了, 曾经的部落王族,纵横漠南,其实就算归化了中土,依旧统帅了部落数百年,才逐渐完成了转化,至于说财富流失,也不过是近几百年的事。 像这种家族,终究不是隐世家族,在财富支出上,没有太长久的规划,但是同时,没准老宅子里挖个坑,就能挖出好东西。 有点祖上留下来的好东西,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丁青莲在一边笑,“云家的身家,恐怕还是超出你们的想像,国战天坑,他们可是每年必去,没得了好处,谁会年年去?” 他说的还真没错,第二天一大早,二郎庙之外,就落下了一艘飞行灵舟,一个矮壮的老人被抬了出来,进了二郎庙。 要知道飞行灵舟这东西,不但价值不菲,更因为赶路快捷,属于战略资源,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多数的半隐世家族里,都未必有这东西。 矮壮的老头叫云沧海,曾经是云家的家主,后来听说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了,才让位给他的弟弟,但是在云家,他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没人想到,他原来是受伤了。 李永生昨天治疗了人之后,本来想尽快恢复灵气,今天走人的,接了云家这一单之后,他就不着急恢复灵气了,直到辰正,也不过才回复了五成多。 听说云家的伤患到了,他洗漱之后前来相见。 云沧海此人非常开朗,大声跟丁青莲、不平真人等人说笑着,声音也相当洪亮,不知情的人,不会觉得他有重伤在身。 李永生也不跟他客气,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抬手就去诊脉。 其他人倒是笑着跟他打个招呼,云沧海更是拿他开玩笑,“李大师真是年轻俊俏,听说你有了正室,要填个偏房吗?有什么条件没有?” 李永生冲他呲牙一笑,“我那伴侣偏爱吃醋,云真人还是不要难为我了……我先诊脉。” 见他耷拉着眼皮诊脉,云沧海也不跟他开玩笑了,而是继续同其他人说笑,似乎并不将自己的伤情放在心上,给人一种非常豁达的感觉。 李永生就最喜欢这样的人,你干你的我忙我的,相互别影响,等到有了结果,大家商量着办就是了。 尤其是伤患情绪好的话,医者的压力也不会很大, 不过诊了几息之后,他就眉头一抬,讶然地发话,“怎么竟然是……真神教的教火?” 所谓医者四诊,望闻问切,李大师若是问出了真神教火,那不算多稀奇,但是只凭切脉,就切出了对方体内的火性,那绝对是有真本事的。 殊不知,李永生对本源的认知,超出这个位面的任何医生——这跟他的医术无关。 反正云沧海是被震惊到了,他讶然地扭过头来,“这么短时间,你居然能诊出这个来,果然不愧是大师国手。” “细节,我要听细节,”李永生眯着眼发话,医者四诊里的问诊,他一般很少用到——本来就是二吊子医术,能治的,他不用问就能治,不能治的,问了也治不了。 但是这一次,他必须要问个明白了。 原因很简单,真神教的教火,一般是在战斗中激发的,很多时候,根本就是请神术降下来的,中土国和真神教,有多久没有打过仗了? 二十多年前的伤……你怎么才能受得了这样的伤?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五百二十章陈年恩怨 对李永生来说,这个问题很关键,但并不是教火难治,而是关系到他要不要治这个人。 这个伤势,实在有点蹊跷。 云沧海愣了一愣,才又一笑,“我就是野外遇敌,跟对方干了一架,过程很久远了,战斗的时候也很冲动,细节记不清了,对方手持弯刀,一刀斩了过来,我挡住了,但是刀上一团火,正打到我身上。” 然后他扯开衣衫,露出胸口,上面是足有海碗大小的烧伤,瘢痕凹凸不平,委实可怖,他苦笑一声,“关键是那火,还往身体里面蹿,太可怕了。” 伤口确实很可怕,但是这样的伤势,李永生也见得多了,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发问,“战斗发生在……哪里?” 云沧海愕然地看着他,“这个很重要吗?我不是很方便说啊。” 要不说这人开朗爽快,果然是如此,他不想说什么,就直接告诉你了。 “这个真的很重要,”李永生点点头,“我要搞明白,这是他体内自带的教火,还是请神术降下来的……这两者的区别,还是有一些的。” “有区别吗?”云沧海越发地愕然了,“都是真神教的教火。” “当然有区别,”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真神教初阶、中阶和高阶真人的教火,尚且有差别,更别说请神术直接降下来的了。” 云沧海眨巴一下眼睛,“请神术降下来的教火,最难对付,是不是?” “是我在问你,”李永生呲牙一笑,“对我来说,请神术降下来的教火,最好对付,面对我这个医生,你隐瞒这些,有意思吗?” 云沧海沉默半天,方始回答,“战斗地点是在国内,应该不是请神术降下来的。” 李永生刚才问战斗地点,其实就关系到了教火的性质。 关于这个,也算是修者的常识,当然,这涉及到了力量和修行体系中的一系列因素,太低阶的修者可能不会知道,高阶修者却都清楚。 “不是请神术降下的吗?”李永生不说话了,眯着眼睛再次诊起脉来。 约莫半柱香之后,他又一伸手,将云沧海的另一只手也抓过来诊脉。 又诊了半柱香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直视着云沧海,“你在说谎,这是请神术降下来的。” “李大师你这怎么说话呢?”云沧海不高兴了,脸一沉,“我只是说,战斗在国内,猜测不是请神术降下来的教火,又没有说绝对不是请神术。” “战斗在国内……”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能伤了你这中阶化修的请神术,二十年前,还是在中土国内,具体战斗地点在哪里?” 旁人听得也不说话了,这逻辑不对啊,二十多年前的中土国虽然贫瘠,可是对上新月国心气儿十足,真神教谁敢用请神术伤了中土化修? 云沧海愣了一愣,然后才苦笑一声,“看来我不跟你说清楚,你要问个没完了,不过我想先问一句……能治吗?” “当然能治,”李永生点点头,然后脸一沉,“但是撇开问诊不提,我还有官身在身,你若不能仔细回答,我是不会出手的,我不可能救治一个对中土国有潜在威胁的人。” “李大师,”云沧海的儿子急了,“我云家跟真神教仇深似海,西疆哪个不知?真的是请神术伤的我父亲吗?” 李永生也不回答,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云沧海。 “好吧,”云沧海苦笑一声,“在国战天坑里,我遇到了对方,那里气机混乱,遮蔽气息很正常,我们当时为了一个储物袋,打了起来,后来对方……自我献祭了。” 一听说自我献祭,众人顿时明白,云沧海刚才确实撒谎了,这是实实在在的请神术。 不过想一想双方战斗的地方,大家也能理解,云真人为何要说谎了。 那是国战天坑啊,传说中里面宝物极多。 云沧海遇到了真神教的人,逼得对方自我献祭了,他居然还活了下来,这就是说,双方争抢的东西,最后是被他得到了,并且带走的。 这种事儿谁敢乱说?到时候别伤势没处理好,反倒招来恶人。 “握草,”云沧海的儿子骂出了脏话,眼睛也红了,“这种事情,父亲您连我也瞒着?” “尼玛,那储物袋里就是一些粮草,”云沧海提起此事,神情也有点古怪,“可就是那些粮草,帮了咱云家的大忙……那时闯天坑,粮草和兵器,都要全部上交!” 天坑四周,有朝廷的官员管理,探险者在天坑有所收获的话,肯定要上缴费用的,根据收获的不同,缴纳一成到五成不等。 像兵器这些,朝廷肯定会收走,不想被收走的话,只能小心翼翼地走私了。 事实上,只要收获极大,一般人都会选择偷逃税款,这种当然就不能声张。 不过云沧海还有一层顾忌,那就是他抢到的粮草,在当时是比兵器还要敏感的战略物资。 当时的中土国,物资匮乏到了极点,伊万国、迈瑞肯等国还对中土禁运。 尤为糟糕的是,卫国战争后期,新月国发现可能会输,在中土国内疯狂地破坏气运,施放诅咒,以达到破坏中土国战争潜力的目的。 后来中土人打过边境,被多国干预,不得不收兵之后,也是有样学样,中土国遭遇的苦难,新月国一样经历了一遍。 总之,这就导致在卫国战争胜利之后,中土国很多地方,根本是种啥啥不长,只能是通过种种手段,慢慢养护气运。 抢来的战利品并不多,战后基本上谁都吃不饱饭,吃人、饿死人的事件时有发生。 西疆被占领最久,破坏也最彻底,倒是还能放牧,但是哪一天来了瘟疫,你也别抱怨。 云沧海弄到了装有粮草的储物袋,那真是救命的东西,云家本身人就不少,人面又广,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照顾。 但是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那就是要命的东西,别看云沧海是中阶化修,在国家机器的面前,那屁都不是。 这秘密他一藏就是这么些年,直到今天方才吐口。 若不是李永生逼得太紧,他现在都不想说,他说是抢了一储物袋粮草,别人也得信不是? 丁青莲闻言笑了起来,“原来云家探天坑,路子是你踩出来的?” “哪里有……”云沧海才想否认,但是转念一想,面前都是够分量的势力,只能爽朗地一笑,“其实我去探天坑,也全是被逼得,家里人都快饿死了,这狗娘养的新月国。” “这样的话,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了,”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说这请神术怎么不伦不类的……原来是他在重伤之后,把自己献祭了。” 云沧海骇然地看着他,“您……李大师您还看得出他受了重伤?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公孙未明接话了,他得意洋洋地发话,“李大师辨别气息和本源的能力,真君之下无人能及!” 云沧海笑了起来,“他又不是你公孙家的人,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这种时候,他居然有心情开玩笑,可见人豁达不豁达,主要还是跟性情有关。 公孙未明下巴一扬,“这是我公孙家请来的,老云你看我不顺眼,也可以请一个来啊。” 老云性情豁达,但是小云有点忍不住了,“李大师,您刚才好像说,请神术降下的邪火……更容易医治一点,是这样吧?” “是这样,”李永生点点头,“但是这种老伤,治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有温养妙药的话,他也只能止步于中阶化修了。” “能治好就足够了啊,”云沧海大声地笑了起来,“我这起码还有六七十年好活,再推一推家里后辈,享受一下人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小云真人走上前,再次捧出玉盒,“这是诊金,您先收下。” “不用了,”李永生很随意地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能逼得真神教高阶真人自我献祭,沧海真人这个朋友……我交了。” 听他说话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真君呢,对上中阶化修都是一副“跟你交朋友,是给你面子”的感觉。 可是旁人听得都生不起气来,李大师虽然年轻,修为也不高,但他是医生,还是很牛气的医生,所以人家就有资格这么说话。 倒是云沧海闻言,瞪他一眼,“小毛孩子,我差这点灵石吗?你既然看重我老云,我还就一定要给了,加倍给!” 你叫我小毛孩子?李永生的头上冒出了黑线,“你要是给灵石,我就不治了!” 云沧海先是一愣,然后干笑一声,“你看,李大师啊,你还年轻,不要这么气盛,这中品灵石真是好东西啊,用一块少一块,我怎么好占你便宜呢?” “传出去坏你的行情不说,我云家丢不起那人不是?” 李永生哼一声,“我看你顺眼,就不想收你的灵石,你应该知道……神医都是很任性的!” 云沧海还待说什么,旁边响起了掌声。(。) 第五百二十一章跑马的汉子 众人扭头一看,却是丁青莲在笑眯眯地鼓掌,“为了共御外敌,你两位一个要给,一个不收,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丁家有幸见证了。” “辽西公孙也有幸见证了,”公孙未明喊了起来,顿一顿又补充一句,“还撮合了!” 这货也真是要强,什么都要计较一番。 云沧海见状,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看向李永生,“李大师,啥时候能开始治疗?” “下午吧,”李永生点点头,“我回复一点灵气,你记得不要吃饭,准备一点辟谷丹。” 说完之后,他起身离开了。 云沧海疑惑地侧头看一眼公孙未明,“不要吃饭我懂,但是准备辟谷丹,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要拿阵法治疗我?” 云家和呼延家交称莫逆,李永生正在用阵法修复二郎神眼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公孙未明当然不知道答案,但是他肯定不会这么说,他干笑一声,“李大师之能,非你能想得到的,阵法治疗对他来说……那就不叫个事儿。” 公孙未明的回答有点二,不过云沧海之所以问公孙未明,而不问丁青莲,一来是因为,李永生是公孙家请来的,应该更清楚其根底,二来就是,云家和丁家,其实关系很扯淡。 随便想一想就能知道,丁家是强势的隐世家族,而云家是世俗界的一方王侯,这涉及到了生存空间的问题,存在必然的利益冲突。 哪怕是云家归化之后,丁家是国族,也是朝廷用来震慑归化国族的一手牌。 两家一直是有合作也有冲突,关系真正的改善,还是到了卫国战争期间。 比如说现在,丁青莲就似笑非笑地发话,“沧海真人能力拼真神教高阶真人,还逼得他献祭自身,这份战力……真是令我钦佩啊。” “我云家的镇族之宝狼王山,也毁在那一场战斗中了,”云沧海面现惆怅,轻叹一声,“唉,连修复的可能都没有了。” 没有人发现,小云真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父亲你说什么啊,狼王山不是好好的吗? “那是很可惜,”丁青莲点点头,一脸的肃穆,“但是你能全身而退,已经很值得庆幸了……真的,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 “我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高阶化修,这话也不是我说的,”云沧海皱着眉头回答,“或许……是李大师分析错了?” “开什么玩笑,”公孙未明闻言不干了,他现在是李永生的脑残粉,又关系到自家的面子,他大声发话,“永生怎么可能会错?他说了,那个是受了重伤的高阶化修。” 丁青莲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刺激云沧海,这一点,连杜晶晶都看出来了,她低声问张木子,“云家和丁家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 张木子沉吟一下,方始低声回答,“也许吧,丁家一直在跟异族战斗,跟云家的恩怨,也上千年了。” 当天未正时分,李永生将云沧海请到了一处小院里。 丁青莲、公孙未明、杜晶晶、张木子、小云真人和呼延真人,齐齐地都赶了过来,就连三庙祝不平真人,也跟了过来,要看李永生出手医治。 李永生先让云沧海脱光上身衣服,盘坐在一个大号的石墩上。 然后,他摸出一个灰蒙蒙的手套,戴在自己的左手上,“一开始的治疗,可能比较痛苦,沧海真人你若是想喊叫,就使劲喊好了,无所谓的。” 云沧海直接先喊了起来,“慢着,李大师,二郎神眼呢?” 他没看到二郎神眼,医主不平真人倒是来了,但是……说好的神眼辅助治疗呢? “咦?”李永生奇怪了,“我说此番治疗,会用到神眼了吗?” “哦,那是我多想了,”云沧海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还是粗枝大叶地发话,“我这人从来不怕疼,可以大声唱歌吧?” “唱歌当然可以,”李永生笑了起来,“别太难听就行……有些人唱歌,我想杀人的。” “你不会想杀我的,”云沧海信心满满地回答,“想当年,我也是这千里方圆的歌霸,多少妹子听了我的歌,就想跟我,嘿嘿……咝。” 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李永生戴了手套的左手,已经正正地印到了他****的前胸上。 正是在那个受到教火攻击的部位——云家人管这叫邪火。 云沧海先是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双眼就向外鼓,然后两腮抖动了起来——那是在紧咬牙关。 下一刻,他的脸就涨得通红,紧接着,那通红的脸就变成了紫红,整个身子也抖了起来。 此时他终于知道,李永生为什么不让他中午吃饭了,这种痛苦,足以令大小便失禁啊。 当黄豆大小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发话,“我要,要唱……唱歌了。” “唱吧,”李永生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发话,“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确实有点佩服这家伙,下界之人,能挺到这会儿,不容易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今天拿出来的那个灰扑扑的手套,只是一个道具,是遮掩众人的查看,真正起作用的,是手套里装着的仙使令牌。 观风使在玄青位面,不知道有多少任了,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在场的都来自于大势力,尤其是四大宫的两女,不可能不知道仙使令牌,所以他只能遮掩一下。 仙使令牌在他掌心处,隔着手套,就印到了云沧海的胸前。 旁人看不到,但是他心里最清楚了,仙使令牌在驱逐请神术降下来的真神教火。 因为仙使令牌的属性,他才说出,请神术的教火最容易治疗——从上界请下来的火,跟这个位面的火,有本源上的不同。 不过从规则上讲,李永生想要驱逐这样的火,也不是很轻松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中土国不认香火成神道,新月国却是认的,不管是香火还是信仰,新月国的疆域里,支持偶像崇拜, 新月国支持的偶像,中土国可以不认,但是整个玄青位面——好吧,不是整个位面,起码在新月国那一块,是被认可的。 真神教在中土国降下神术,中土国能不买账,还可以让他们遭受气运反噬,令他们不敢随便降下神术,但是仙使令牌的驱逐能力,来自于位面的排斥。 李永生身居中土国,拿的也是仙界的仙使令牌,有主场之利,可是指望能像威胁朱雀一样,威胁真神教,那却是不能。 所以驱逐教火,不能一蹴而就——起码也要花一炷香的功夫。 但是真神教火在云沧海的体内,已经存在了二十多年。 这期间,不但是他的肉体、血液、经脉和骨骼上,被沾染了教火,甚至他的识海内,也被教火侵袭了进去。 所以,云沧海就悲剧了,虽然仙使令牌对真神教的邪火,驱逐得比较慢,但是驱逐时使用的力量,是位面排斥之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干扰和抵抗的。 这种痛苦,搁给真君来,也只能跪了,位面排斥之力,那是天道之力。 云沧海马上就大声地唱了起来,“跑马的汉子威武雄壮,啊啊啊啊啊啊……嗷儿~” 他吼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声震四野,嗓子里都飚出血了,紧接着,就很干脆地晕过去了。 小云真人早有准备,知道父亲要遭受巨大痛苦,见状直接伸手,将他扶住。 “别直接用手碰他,除非你也想受到教火侵袭,”李永生眼睛微眯,及时出声发话,“垫一些防具在手上。” 小云真人反应很快,马上祭出了一根索子,将云沧海缚住,还操控着索子,不令他倒下,自己则是在储物袋里一阵翻腾,找出了一副黑色的手套戴上。 然后,他才又出手扶住父亲,接着看一眼李永生手上的灰色手套,粗声粗气地发话,“李大师,你就不能提前告知一下吗?你自家有准备,却不跟我们说。” 李永生叹口气,“我这不是没想到吗?沧海真人竟然被邪火烧到了识海,这几十年的老伤,也真是难为他了。” “啊?”小云真人闻言大惊,“居然被烧到了识海?” 其他人闻言,面色也是微微一变——邪火入识海,不治就很快会挂掉的。 不平真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下一刻,他还是出声发问了,“李大师,你现在是……帮沧海真人驱逐识海内的邪火吗?” “不可能吧?”丁青莲下意识地发话,“那得什么样的修为才能做到?” 这话说出,连公孙未明都不敢反驳,驱逐识海里的邪火,那不但需要技巧,也需要强大的修为,真君都未必全能做到。 “嗯,”李永生轻哼一声,“这是深入灵魂的疼痛,否则以沧海真人的硬气,怎么可能疼得晕过去?” 小云真人一听这话,舒服多了,但是丁青莲越发地不解了。 他一脸的惊骇,“可是这样的驱逐……李大师,我不是笑话你修为低微,实在是,你怎么做到的呢?”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二十二章大手笔治疗 对于丁青莲的提问,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解释,有时候故作神秘,并不是什么坏事。 果不其然,不平真人马上就帮他想好了理由,“青莲准证,有些医术,是不可以常情来忖度的,李大师的医术几近于道,未必一定要靠修为取胜。” “没错,”公孙未明刚才有点退缩,没有帮李永生反驳,早就已经后悔了,现在马上出声附和,“我都说过了,李大师对真神教,那不是一般的熟悉,驱逐邪火算得了什么?” 你们这根本不讲道理嘛,丁青莲有点郁闷,可是他还不能诋毁李永生,否则此前的示好,就算白费力气了。 所以他只能郁闷地叹口气,“我只是担心,以李大师的修为,会比较辛苦,要不要休息一下?” 其实他是有点怀疑,那手套会不会是什么宝物,能令李永生不靠修为就驱逐邪火。 但是见到小云真人也戴上了手套,这怀疑就被大大地降低了——原来是防止邪火侵染的。 可是他依旧不能理解,这邪火怎么会如此容易地驱除——这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然而李永生的回答,越发地令他惊讶了,他摇摇头,“没事,我不累,等我驱除掉邪火再休息。” “不会吧?”丁青莲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二十多年的邪火,一朝驱除?” 李永生淡淡地扫他一眼,“驱除请神术降下的邪火,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后续的治疗。” “没错,这不是什么难事,”公孙未明点点头,得意洋洋地发话,“无非就是本源上的那点东西,李大师最拿手了。” 丁青莲的嘴角抽动一下,“那我拭目以待了。” 掌握了本源和规则,当然是能比较轻松地做事,但是这并不代表,就不需要修为了! 区区初阶司修,能一鼓作气驱除中阶化修体内积聚了二十多年的邪火?若是搁在一天前,丁青莲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不天道! 就算是现在,他也心存巨大的疑惑,不过现场中,某人的脑残粉实在太多,他又不想得罪人,所以就只能选择做个闷口葫芦。 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是明智的,用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李永生就收手站起身来,“好了!” “好……好了?”就连小云真人听到这话,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他愕然地看着李永生,“什么好了?” “邪火驱出来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现在,将你父亲身上的汗珠去了……不平真人,二郎庙有安魂针术吧?” 短短时间里,云沧海已经淌出了大量的汗水,起码有五六斤的模样,就像是才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还带着一股刺鼻的烧羊毛的味道。 去除汗水很简单,小云真人一抬手,一个风卷在云沧海身上掠过,整个人就变得干爽无比了。 倒是蛋白质燃烧的味道,越发地浓了。 不过在场的人并不奇怪,云沧海遭受火毒这么久,身体里肯定有被烧灼出的杂质,现在这些杂质被排出体外一部分,有这样的味道实属正常。 不平真人也走了过来,犹豫一下发问,“我二郎庙的安魂针,很是普通,不打紧吧?” 其实二郎庙的安魂针,还是很有名气的,但是见识到李大师种种神奇手段之后,医主都有点怀疑,自家的针术会不会拖后腿了。 “没事,”李永生摇摇头,“普通的安魂针就行,护住他的识海,我要开始疗伤了。” “疗伤?”小云真人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现在就开始?不用等我父亲醒来吗?” “现在正是时候,”不平真人的见识比他多,“邪火刚去,沧海真人体内清洁,正是去除残余火毒的最佳时期……李大师,我说得对吧?” 不愧是医主,正说到点子上,驱除邪火,相当于地球上的外科清创,把那些异物和感染的东西去掉,才好做下一步的治疗。 而李永生接下来的治疗,就是驱除火毒接续经脉,这个工作必须尽快进行,否则又容易发生变故。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接下来就是以冰攻火了。” 不平真人手一摆,面前已经多出了一盒银针,他一边快速地对云沧海施针,一边出声发话,“冰攻火,须防寒气入识海,安魂是必然的……不知道李大师准备用什么冰?” 火毒是针对肉体而言的,真神教降下的邪火,可以侵袭识海,但有形之火只能烧灼灵魂,留不下火毒——这个位面,不可能产生无形之火的火毒。 同样地,有形之冰能消灭火毒,但是也能侵袭识海,为了避免前门去虎后门迎狼,用安魂针稳定识海,剩下的就是以冰攻火了。 说话间,他就将安魂针扎好了,心里难免有点好奇——什么样的冰,能去了教火火毒? “退后,”李永生一摆手,又冲小云真人点点头,“将你父亲扶正,找个东西支撑一下。” 小云真人不擅医术,但是只听两人的对话,就知道接下来是怎么回事了——能去除邪火火毒的冰?他可一点也不想沾染上。 他摸出一张木头躺椅来,可是看一看父亲身下的石墩,上面兀自散放着逼人的热浪,想一想之后,他从不远处,搬了几块铺地的条石过来,将父亲支撑住。 “喂他几颗辟谷丹,”李永生再次出声。 其实不等他发话,小云真人已经摸出了一个玉瓶,一抬手,就将瓶中丸药全部塞进了父亲的嘴里,然后向后退去。 李永生一抬手,两滴黑色的水,就打进了云沧海的左臂和右腿。 “这是……”不平真人眼睛一眯,不太肯定地发问,“万载幽水?”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将灰色的手套收起,“没错,不平医主好眼力。” “在你面前,我哪里敢称医主?”不平真人干笑一声,然后搓一搓手,赔着笑脸发话,“两滴万载幽水,李大师身上,果然好东西不少,这个东西……您还有吗?” 万载幽水,已经算是玄青位面的顶级冰属宝物了,事实上,有形之冰里,它也仅仅次于万冰之祖,不过对于中土修者来说,万冰之祖只存在于少量的典籍中。 “李大师,”就在这时,丁青莲出声了,他面带着微笑发问,“青瑶真人应该跟你说过吧?她也很需要万载幽水的,似乎你还答应她了。” 原来他还知道李永生跟丁青瑶的交易,怪不得他一直态度不错。 事实上,现在的青莲真人,心里是极其地无奈,若是换个人敢这么做,他二话不说就动手了——答应了跟我丁家交易,居然敢先给别人,找揍吧你? 哪怕是云沧海等着万载幽水疗伤,他也敢照样拦住,丁家就是有这么强势——不是我的我不抢,我的东西看谁敢抢? 至于说云沧海会受到影响,他才不会考虑,反正是以冰攻火,差一点的冰,应该也能达到目的,实在不行多用一点。 要不然就是你云沧海开出条件来,打算给我丁家什么补偿,条件能让我丁家满意,我才会考虑让你优先得到。 不过面对李永生,丁青莲真是抱怨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此前他还考虑,李永生身边有各种势力,不宜招惹,但是看了此人出手疗伤之后,他才猛地意识到:单单这大师级的国手本身,就不是能随便招惹的。 而且医人医器都没问题,证明此人对本源的了解,已经到了旁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这样的人身后,若说没有超大型势力的支持,打死丁青莲也不信。 所以他只能很婉转地提示一下。 “青瑶真人是谁?她要排到我后面,”不平道人毫不犹豫表示,自己也要加塞。 “万载幽水这东西,治疗火伤的效果,实在太好了,二郎庙必须存一些……我去,不是你丁家那个在玄女宫的经主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已经是一脸的无奈。 “你说呢?”丁青莲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老三啊,我丁家好歹也是你二郎庙的护法,你跟护法抢东西,还真是出息啊。” “算了,当我没说,”不平道人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李永生,“你身上万载幽水多吗?” “怎么可能多?”不等李永生回答,张木子先竖起了娥眉,“别看我北极宫就出产万载幽水,我想弄一滴,都得在门中排起码三年队……就连排队的资格,都得请托老大的人情。” 本位面顶尖的宝物,真的就有这么抢手。 所以,就是丁青莲想的那样,若不是一定要用万载幽水,完全可以用其他冰水代替,大不了用数量冲抵质量。 不平真人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是小云真人闻言,却是吓了一大跳,“不是吧,两滴小水滴,竟然如此贵重?” 云家不是隐世家族,相关方面的知识不算多,是以有此一问。 不过在惊讶过后,他很坚决地表示,“这个万载幽水方面的费用,绝对不能让李大师承担……否则我宁可不治我父亲。” 真是实在人啊,儿子不让给老子治病了。 不平真人看他一眼,“你现在说不治,也晚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上杆子的不是买卖 小云真人听说不治也晚了,顿时傻眼了,“不平医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还用问吗?”丁青莲没好气地发话,“治疗沧海真人,最难的就是驱邪火、去火毒,邪火驱除了,用万载幽水冰攻火,不平真人亲自下了安魂针……你父亲已经好了一多半!” 好了一多半是夸张,但是可以说,最难的部分已经基本解决,剩下的就是自己调养了,比如说经脉需要贯通,肉体需要滋养,再凝练一下受损的神魂。 后面这些,是水磨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最难,就是丁青莲说的三样——不算安魂针的话,其实就是那两样,驱邪火、攻火毒。 解决了这两样,换个懂行的人,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实在是云家在医治伤病上,没什么造诣,才会说出“不治了”的话。 小云真人继续傻眼,然后又扭头去看云沧海,发现父亲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好半天之后,他才看向呼延真人,不可置信地发问,“这就算……治好了?” “大概……是好了,”呼延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再静养几年,就应该没问题了。” 他是隐世家族出身,有完整的知识传承,再加上丁青莲的解说,得出这个判断并不难,不过这样的结果,还是令他有点瞠目结舌——这样就好了? 二十多年教火的折磨,两炷香的工夫里,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治好了? 若是真要花了一块中品灵石来治疗,恐怕会气得吐血吧? 当然,他心里其实也明白,时间虽然短,但是不管那两滴万载幽水,还是驱除邪火离体的法门,都是极为珍贵和罕见的,有灵石也买不到。 否则的话,云沧海不会苦熬这二十多年了。 但是……怎么就真么轻易地治好了呢?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在这里发呆,小云真人却是个粗线条,侧头看向李永生,呲牙一笑,伸出了手,“令牌!” 别误会,不是他看到了仙使令牌,而是他手上握着一块巴掌大的令牌,非金非石,看起来古朴厚重,上面刻画着一只白色的牛。 这牛……好肥!李永生的第一感觉,居然是这个,可惜在玄青位面,没有芝麻酱, “这是我云家的家族令,”小云真人呲牙一笑,“送给李大师你了,你在西疆需要帮助的话,把这块令牌挂在腰上就行。” 李永生还在犹豫,收下好,还是不收呢? “李大师还是收下吧,”不平真人出声发话,“云家的令牌,可是比一块中品灵石珍贵,而且这是人家主动送出来的,你若不收,他最少要砍掉自己送令牌的手,或者……挖去双眼。” 李永生一侧头,愕然发问,“有没有搞错?” “真没有错,”不平真人认真地点点头,“他们认为你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你的拒绝是对他的侮辱,他只能以鲜血来洗刷耻辱,砍手挖眼都是小事,自杀的都有。” 遇上一般人,就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番好意了,但是李永生不是一般人。 他对云家的印象不错,云沧海是条汉子,性情也爽朗,而国族和归化国族,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分明的界限——只要你认可自己的国族身份,用心融入这个族群,那就是国族。 但是这样强行交朋友的行为,他还是很不爽,我给你免费治疗,是看在你斩杀了真神教高阶化修的份上,并不是说要图你什么。 你以为我值得信赖,这很好,但是强行送令牌,算怎么回事?你觉得我值得结交,我就一定要顺着你来,否则你就自残?你凭什么要强迫我的意愿? 李永生没生云家的气,但是他认为,这个习俗不好。 交朋友是双方自愿的事,生意场上有句话,上杆子的不是买卖。 他犹豫一下,侧头看向不平道人,“我可以把令牌转送给他吗?此次事情,其实是你们得了二郎庙的机缘。” 小云真人闻言就是一愣,转送我云家的令牌……尼玛,有种你再说一遍? 可是转念一想,此番老父亲能得到医治,还确实是二郎庙的因果,他不能否认这一点。 不过他就是不想占李永生的便宜,很固执地坚持,“那我再送二郎庙别的东西。” “我是不太认可你云家这种交朋友的方式,”李永生只能实话实说了,“朋友贵在知心,有没有令牌,很重要吗?你强行塞一块令牌给我,想必是怕子孙后代不认账,这太拘泥于形式了,没意思,不是交友之道……交友之道在于,合则来,不合则去,强求无益。”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小云真人眨巴一下眼睛,就愣在了那里。 丁青莲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暗暗点头:这小家伙不但很坦诚,也不是一般的强势。 在西疆大地,有这样交朋友习惯的人,还真不是少数——这杯酒我敬你,干了就是兄弟,以后打架叫上我,绝对不会拉稀摆带,你要不干的话,就是看不起我,咱俩现在做一场! 没办法,民风就是如此,非常简单粗暴。 但是李永生偏偏不入乡随俗,因为他认为,你没资格给我划规矩! 当然,这样的人也不止李永生一个,但是很多人不喜欢这种交往方式,是认为粗俗,认为对方强势,心里不舒服,而李永生的认识是:我是强者,你弱者跟我提规矩……没道理! 丁青莲认为,李永生绝对不是出于心里不平衡——那样的话,他不会提出转送令牌。 有一种傲气,是发自内心的,一般人想学都学不来。 小云真人愣了好一阵,才微微颔首,“我这人也不会说话,不过呢,你先带个十来八年,然后转送给二郎庙好了……我没面子倒是小事,关键是我云家占你便宜太大了。” 这话我爱听,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收下了这块令牌,“那行,我也能跟别人夸耀一下。” 小云真人见他收下令牌,脸色就好了很多,“李大师,我父亲这样……还得多久?” “这我可估不准,”李永生闻言就笑,“很多东西是一直在变化的,不是一成不变,少则七八天,多的话,不会超过一个月。” “那他……”小云真人犹豫一下,再次发问,“那他体内的火毒,两滴万载幽水够不够?” “应该是只多不少,”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 “只多不少?”小云真人的嘴角又抽动一下,“多了……也不好吧?” “这个无所谓,”旁边有人出声了,不是别人,正是很少发话的呼延真人,“金火主破坏,水木主生机,水多一点好,对重塑经脉帮助很大,至于万载幽水的寒气……慢慢驱除即可。”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将云家父子安顿住了。 接下来,云沧海就要被万载幽水慢慢攻克火毒了,大家呆着也没意思,小云真人留下照看父亲,还召了二十余名司修来看护。 李永生等人回到雅舍,其他人也跟了过来,不平道人先行出声发问,“李大师,我们可以用二郎神眼看一下沧海真人的情况吗?” 此前二郎神眼一直是处于损耗状态,二郎庙不敢随意地用,现在有了修复的可能,而且一直在温养,遇到这种难得的病例,医主大人就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之心了。 “这个当然……你可以自己把握,”李永生笑一笑,“你若是不放心,我再待五天,五天之后,说什么也要走了。” 公孙未明挑衅地看他一眼,“我们正琢磨去新月国走一趟呢,你真没胆子去?” 你这个二货!李永生很无语地叹一口气,“我有没有胆子,你说了不算。” “我们主要是怕被染上教火,”公孙未明根本不计较他说话的语气,“若是你去的话,这点担心就不算什么了,要不,你把驱除邪火的方式,传授一下?” 丁青莲闻言,重重地点点头,“这个可以有。” 对于火毒之类的,大家考虑得不是很多,能及时驱除邪火的话,不会有多少火毒,也就未必用得到万载幽水这种顶尖的冰系宝物。 只要火毒残留的时间不长,换个冰系物品,照样能驱除,大不了就是多用一点。 “这个不能有,”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其实他自己驱除邪火的水平都很一般。 云沧海体内的邪火,是请神术降下来的,若是修者自身修出的教火,那就属于本位面该有的东西,仙使令牌不顶用——治疗起来,比请神术的教火难多了。 但是这细节,他还不便说,只能笑着表示,“涉及到本源了,你们一时半会儿学不会。” 丁青莲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我们可以慢慢学,也可以出费用,只要李大师肯教。” 对于本源的识别、掌握和运用,在哪一个大势力里面,都是属于不传之秘。 大家现在要去新月国抢劫,李大师本身是赞成的,只是不便参与,那么借机讨要点好处,真的不算过分——我们都要去玩命了,自保之术,教两招呗。 李永生看他一眼,“我没听说你丁家也要去新月国啊。” “跟新月国打仗,丁家随时待命,”丁青莲笑嘻嘻地回答,“就是有点担心邪火……呼延,我同意你家主事。”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二十四章四方来投 呼延真人愣了好一阵,才下意识地问一句,“我家主事?” “那是,”丁青莲点点头,很干脆地表示,“必须的,咱西北人的事儿,不让东北人掺乎。” “想打架是不是?”公孙未明的脸黑了下来,“找个山头做一场?” “切,怕你?”丁青莲不屑地冷哼一声,“私人切磋,完事儿就完了……敢不敢?” “问我敢不敢?”公孙未明气得笑了,“生死斗吧,你行吗?” 话赶话,就是没好话,瞬间就飙到生死斗了。 但是不平真人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于是大声发话,“两位准证,玩笑开一开就行了……李大师出手,手手吉利,你们非要生死斗,岂不是要坏我二郎庙的运道?” 二郎庙前一阵,是真的不顺,真君的跨境之缘没有结下不说,主持也重伤了,为了防公孙家迁怒,还把医主派了出去,当时庙里真的是一片惨淡。 可是李永生来了之后,二郎庙是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二郎神眼可以修复,紧接着朱主持有恢复的可能,再接着……连云沧海的老伤,都有治愈的迹象。 什么叫运道?这就叫运道啊,谁敢胡乱坏别人运道,那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二郎庙的实力不如丁家,也不如公孙家,但是做为一个能立得住的子孙庙,谁敢小看? “呵呵,”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 “咳咳,”丁青莲干咳两声。 “我对本源的掌握,你们学不来的,”李永生出声解释了,“不是不肯教,而是我学的不是法门。” 不是法门?丁青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公孙未明也出声发问,“难道是……秘术传承?” 秘术传承是泛指,但是大抵来说,跟修者转世有点类似,通过意念或者道力传承,甚至有些内容涉及天道规则,都不能写出来。 李永生笑一笑,“差不多吧,其实……若是能传授的话,我真不怕教给你们。” 他说的是实话,观风使不能人为地改变位面发展。 不过别人信他多少,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三天之后,云沧海身上的凉意开始下降,又过一天之后,不平真人忍不住了,将二郎神眼请了来,给老云真人扫描了一下。 扫描的结果证明,云真人体内的暗伤极多,情况不是很好,不过不平真人却是一脸的喜气,“伤势确实很严重,但都不算太难治,关键是沧海真人,他已经开始自发地运行灵气了。” 事实上,有些暗伤治起来,也没有想像的那么轻松,可是无关紧要的伤,治不好也就治不好了,比如说小拇指上的经脉断了,能影响到什么? 就算一条肩膀运转不灵,也可以当它是被斩断了,有啥呢?老云真人也没有继续晋阶的需求了,能恢复巅峰时期的修为即可。 再者说,断了膀子的中阶真人,也未必就不能晋阶高阶。 所以,二郎神眼扫描之后,虽然看到的情况不是很好,不平真人和二庙祝却是齐齐表示,主要经脉能缓缓地、自发地运转灵气,云沧海恢复修为是指日可待。 公孙未明和丁青莲也认可这个说法。 当天晚上,小云真人摆酒庆贺,除了在庙里留守的人,大部分人都来吃酒了。 酒席当中,呼延真人寻个空子,在给李永生敬酒时,低声发话,“这样的病例,我族中还有一个长辈,您那里……还有万载幽水吗?” 李永生看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呼延真人,咱不能这样啊,万载幽水有多宝贵,你也看到了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呼延真人苦笑一声,将他扯到一边,低声发话,“说实话,族中长辈跟沧海真人一起受的伤……您不会认为,云沧海一个中阶真人,能逼得一个高阶真人自我献祭吧?” “我知道,”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你第一次说此事的时候,就言明是一个高阶化修受伤,云沧海只是中阶化修。” “原来大师您还记得,”呼延真人讪讪一笑,“那最好不过了。” “我一点都不觉得好,”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今天一个真人,明天又是一个真人,后天没准又是一个真人,你觉得我的万载幽水很多吗?还是说,这么玩我,你会很开心呢?” “这个……”呼延真人干笑一声,“我知道这么做不好,但是涉及家族里一些东西,还请您海涵,费用什么的,我们不会要求减免。” “这跟费用无关,”李永生无奈地叹一口气,“要不要减免费用,是我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咱们能好好地说点事,做点事吗?” 呼延真人又是尴尬地一笑,“这不是……我有苦衷吗?还请您谅解。” “合着只有你有苦衷?”李永生脸一沉,越发地不高兴了,“我的苦衷呢,又跟谁说去?你只看到自己的苦衷,考虑不到别人的苦衷……只知有己不知有人,这么做真的好吗?” 呼延真人默然,半天才叹一口气,“好吧,是我冒昧了。” “我明天必然要离开,谁也拦不住,”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也不管你家还有几个真人受了教火,总之呢,若要公道就打个颠倒,你不考虑我的苦衷,我何必考虑你的苦衷?” “李大师……”呼延真人急得一抱拳,不住地作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你没有错,”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每个人都习惯先考虑自己的苦衷,你是这样,我也一样……” 酒席结束的时候,李永生当场表态了,明天一大早动身,“……已经离开很久了,未明准证请我来,该办的事,我也都办了,灵石也没赚到多少,不能再留下去了。” 小云真人先出口挽留,“没灵石?我有,再住一段时间吧,现在南方正热着呢。” 李永生坚决推辞,世情就是这样,你若一旦陷进去,就是越陷越深,他只是观风使,要保证自己的中立视角。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洗漱完毕,才一走出雅舍,愣住了,院子外面站着十几号人,其中有一、二、三、四、五……八个化修。 其中有五个没见过。 呼延真人走上前,苦笑着一拱手,“李大师,人我都请来了,一共三个……我们也不要万载幽水了,冰水我们自己解决,只要您帮着驱除邪火,一共两块中品灵石,您看成吗?” 李永生的脸,顿时就皱做了一团,“我说,到底有多少真人去了国战天坑?” “一共六个,有两个真人已经……陨落了,”一名白发老者出声了,这是一个中阶化修,“当时国战天坑非常凶险,去的人少了不行。” 李永生上下打量他一眼,觉得此人的相貌,隐约有点异于国人,“敢问这位真人如何称呼?” “我姓元,一元复始的元,你叫我老元好了,”白发老者有板有眼地回答,“当时闯天坑,干碍甚大,大家约好了,谁都不说出去……倒是让李大师为难了。” 李永生的年纪,其实比这老者大得多了,不过在别人眼里,他还是个小年轻,这么个白发老人,称呼他为李大师,他也不好生受了。 所以他虽然还是有点烦,但是只能笑着表示,“姓元,是云家的元,还是拓跋家的?” 元姓的来源比较复杂,归化国族里的元姓,分为两支。 “拓跋元氏,”白发老者竖起一个大拇指,“李大师果然博闻强记。” 李永生四下扫一眼,“几位来得有点晚了,我今天要动身,不过这个事情也怪不得我……” “我们知道,”白发老者笑着点点头,“东南五十里,有个小镇,我们在那里摆了酒水,还望李大师歇脚。” 对于李永生的愤怒,这些人里,也有相当数量的人不开心,不说别的,只从年齿上讲,你一个小年轻,跟我们这帮能做你爷爷辈甚至祖爷爷辈的人摆谱,合适吗? 尊老爱幼,这是中土国的传统道德标准。 就是这个白发的元真人,脾气从来不错,所以他被选出来,负责跟李永生沟通。 李永生一听,觉得这倒也行,不管怎么说,他今天是一定要离开二郎庙,谁拦也没用。 哪怕是只离开五十里,这也是个态度问题。 他启程很坚定,二郎庙的人排出阵仗,送了十里出来,感激他为庙里做的一切——若不是庙中还有重宝、主持需要护法,直接送出五十里都正常。 行到二十里的时候,小云真人也告辞了,他还要看护他的父亲。 五十里很快就到了,那里有个镇子,李永生他们来的时候,曾经路过,却是因为赶路的缘故,没有停下来。 镇子在周遭很有名,至于说为什么有名?听镇子名就知道了,甜水镇! 甜水镇不算大,也就一条三里的街道,两边各是一个小村落,各有房屋两三百间,远处的山上还挖得有一排排窑洞。(。) 第五百二十五章呼延书生 元真人请李永生吃酒,是在镇子上唯一的车马店里。 甜水镇是周围数百里的一个商业中心,往来的闲杂人不算少。 不过这些真人们似乎打听清楚了李永生的性格,并没有包下这个车马店,而是直接在车马店后侧的一大块空地上,用道术生生造出了一个院子。 院子不大,五亩地大小,装修也很普通,进了院子之后,还能感受到隐约的灵气波动,合着这院子完工还不到半个时辰。 李永生的感知能力极强,忍不住苦笑一声,“如此大费周折,何必呢?” “还是简陋了,”元真人笑着回答,“只要李大师觉得还行,您走到哪儿,这院子给您造到哪儿,一定得保证您休息好。” “今天这个院子,有点匆忙了,不过咱这块地方,搞得太华丽的话,看着有点扎眼,会影响您的安全……您要是觉得不好,我们现在就改?” “没必要,挺好的,”李永生一摆手,这些人殷勤起来,他还真有点吃不消,“关键是安排好两位道长,她们的身份有点不便。” “那我们再造一个小院,”元真人马上点点头。 甜水镇虽然不大,车马店可是不小,要知道这里还是一个交通枢纽,每年的牛马交易大会,会有不少马队路过,在甜水镇里打尖和补充食水。 车马店的空地有七八百亩,足以放得下十来万匹大牲口,再加上守夜人的帐篷什么的。 再起一个小院,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用了,”张木子出声阻止,她虽然不是苦修者,也不喜欢这种豪土的生活方式,没错,不但豪,而且土——特别地土。 “不费什么事的,”元真人笑着一摆手,“这车马店是我亲家的产业,加个院子,以后也能用,不能让人扰了道友的清净。” 不远处几个司修见状,转身就向外走去。 张木子彻底无语了,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你做主吧。” 李永生沉吟一下,出声发问,“元真人,说是来了三个中了火毒的,我怎么才看到两个?” 不远处的墙角处,走出来一个高瘦老人,是被两人搀扶着的,他冲李永生抬手一拱,“见过李大师,我在这里帮着监工。”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扬,然后轻叹一口气,“你比云沧海伤得重啊……看来你才是主力。” “旁人都已经道我死了,”高瘦老人又是一拱手,苦笑一声,“其实我比沧海兄还小一点。” 来人正是呼延家族上一任族长呼延书生,高阶化修,少年意气,十七岁就跟随呼延族人血战沙场,在卫国战争中展露峥嵘,十余年前,据说闭关时走火入魔而不治。 李永生有些无语,他在呵斥呼延真人的时候,只觉得对方婆婆妈妈总是不利索,但是真正看到四十年前的卫国英杰时,就觉得自己其时……似乎也有点反应激烈了。 他又叹一口气,抬手一拱,“因为在此地勾留日久,着急回乡,此前有些出言无状,还请书生真人海涵。” “李大师何必自责?”呼延书生微微一笑,和蔼得很,“内中因果我已知晓,实在是族中后辈畏首畏尾,没有推己及人,错本在他。” “总是小子无状,惊动了众多长者,”李永生笑着回答,“那么,我帮三位一起治了好了,不过我还是想确定一下……不会再有别人了吧?” 众人听得颇为无语,才说这小家伙说话客气了一点,现在怎么又带上刺了? 呼延书生却没有生气,他怪怪地看了李永生一眼,笑了起来,“看来李大师还有万载幽水。” 他可真不愧“书生”这名字,旁人只是想到,李大师的性格果然乖张,他却是想到,大师如此说话,十有八九是要搞清楚伤患人数,合理分配一下资源。 从李大师免费治疗云沧海一事上,可以看出大师不是个小气的人,两滴极为珍贵的万载幽水,说给就给了,若是手上还有万载幽水的话,也未必就舍不得拿出来。 但是自家的族人,把这个事情搞砸了,使用添油战术增加病患,这种事就算搁给自己,那也不能忍啊,知道的,说你们伤患有苦衷;不知道的,还以为伤患们拿郎中当猴耍呢。 他是真正的推己及人了,才能体会李永生的愤怒。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件事里,自家的小辈也真没做错太多,只是行事保守了一点。 然而,不保守也不行啊,当初私入天坑的罪,本来就很需要保密了,而现在的呼延家,不但没有了秘境,旁人都传说,呼延家连准证都没有了。 因为这个传言,导致呼延家的生存空间,在被一步步地挤压,很多不起眼的小杂鱼,一次次地蹦跶,那是他们背后有大势力,支持他们的挑衅。 总算呼延家在西疆的人面儿还算不错,勉强能够自保,不过可以想像,当别人知道,呼延家的准证可能被治疗好的话,没准要想办法添点堵。 而且还有一点,也非常关键,呼延书生的伤比云沧海重多了,当年他们在国战天坑,对上了四个真神教化修,以及七八名司修。 呼延家这边,死了两个化修,对方则是只有一个化修重伤逃走,那一场战斗,呼延书生是绝对的主力,哪怕到了最后,都是他强忍着伤势,掩护着其他人悄悄溜走。 所以在传出二郎庙来了一个李大师,能治这种伤之后,云沧海自告奋勇地表示,我去给你们打前站做试验,书生不能第一个去。 待他们得知,李大师为了治好云沧海,竟然拿出了两滴万载幽水,顿时傻眼了——握草,你早说有万载幽水,我们就让书生真人第一个去了。 总之这事儿闹得……实在有点阴差阳错,关键是李大师也很不高兴。 不过李永生一听呼延书生的话,就笑了起来,难得还有明白人,“老话说得好啊,没有一个准证是幸致的,书生准证懂我。” “我保证,就是这三个了,”呼延书生笑着回答,颇有点昔日带头大哥的风范,“你可以最后一个治我……再有意外,你不用管我。” “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两块中品灵石,”李永生一拍手,“不管治得好治不好,都得给……允许赊欠,现在我来诊脉。” “灵石已经带来了,”呼延真人走过来,双手奉上玉盒——其实就是前几天小云真人用的那个玉盒,连包装都没变。 但是玉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两块橙色灵石——没准其中一块,还是云家贡献出来的呢。 反正这帮人虽然家族不同,但关系是真的不错,入了国战天坑这样的副本寻宝,也没有自相残杀啥的,最后有了收获回转,依旧是相互掩护。 其实一般情况下,这才叫真正的组队刷副本,那种饥不择食随便组队友,然后相互算计的野鸡队,只可能发生在网络游戏中——现实中,自家的性命只有一条,更不可能删号重练。 “先放那儿吧,”李永生摆一下手,然后给三名伤患诊脉,外加问诊。 三名伤者中,元真人伤势比较轻,另一名姓高的中阶真人,伤势也较轻,不过此人后来还强行参与过战斗,增加了一些额外的伤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呼延书生的伤势都是最重的,他身上遭受的教火,甚至不仅仅出自于一个人——应该是还有一名初阶化修,也对他使用了神术请出的教火。 但是这一缕教火,相当纯粹,如果单独驱逐的话,治疗起来很容易。 然而,难就难在,人体是个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二十多年下来,呼延书生的身体里,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贸然打破平衡,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话说回来,也就是呼延书生,换一个高阶准证的话,在这样的伤势下,估计早就灰飞烟灭了。 李永生诊脉完毕之后,看着呼延书生叹口气,“你真的可惜了。” 呼延书生笑一笑,并不回答,他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倾盖如故白首如新,有些人一生只见一面,却会成为知己。 高真人一直心里有点小不爽,认为李永生不尊重长者,闻言就发问,“可惜什么了?” 李永生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冲着呼延书生呲牙一笑,“书生准证知道。” “我若不去国战天坑,证真的可能性极大,”呼延书生微微一笑,“李大师可是在说这个?” 李永生微微点头,“起码八成……到八成五的可能。” “嘿,”高真人笑一笑,脸上有点不以为然,明显是在说,你个小毛孩子,也敢说证真? 呼延书生默然,他虽然是带头大哥,但是也不会因为要维护小集体的颜面,就刻意掩饰自己的能力——西疆汉子没有那么虚伪,他们讲道义,也讲拳头。 良久,他才出声发话,“我家发生羊瘟了,当时我若不去,族人会饿死很多,那么,这个真不证也罢!” 高真人闻言,骇然侧过头来,“书生准证,你当时就快证真了?” 这显然是一个误会。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二十六章统筹规划 “怎么可能呢?”呼延书生笑了起来,“我当时才多大?还不到五十,但是当时不出问题的话,现在……我基本可以考虑证真了。” 不到五十岁的高阶化修,真是一等一惊才绝艳的人物。 强如李清明,现在也五十多奔六十了,才是个中阶化修。 当然,李部长也是蹉跎了十来二十年,拿他做参照物,不是很天道。 原来只是猜测啊,高真人笑着点点头,“确实……书生你真有这个实力的。” 他是根据呼延书生往昔的表现评判的,虽然有些奉承,倒也不算吹捧。 可是这种话,终究是有些空泛了。 呼延书生和李永生交换一个眼光,都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一丝无奈:他们不懂啊。 李永生是凭借呼延书生体内的情况,判定出此人的潜力。 呼延书生当然更清楚,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么多年的。 他甚至认为,若没有那档子事,自己有九成五的可能性证真,李大师的评判并不准。 但是诊一诊脉,就能给出一个八成以上的几率——这不是想从呼延家得好处的人,那就是真正的行家! 李大师是那种指望呼延家好处的人吗?不是! 所以,李大师是真正的行家,不愧是号称看得到本源的人。 这一刻,那份源自心底的惺惺相惜,别人真的无法理解。 呼延书生也不理高真人,而是冲着李永生一笑,“能治吗?” 他虽然自命豁达,但是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忐忑。 李永生沉吟半天,方始缓缓发话,“有点麻烦,关键是……保证不了你冲证真的门槛,你的伤比沧海真人重得多,很麻烦的。” 呼延书生微微一笑,“那你就努力送我到证真的门槛好了,你能做到的,我知道。” 现在小院里的真人,有十名之多,但是呼延书生一说话,旁人只有闭嘴听的份儿。 他虽然失踪二十多年了,呼延家也今不如昔了,但是一露面,他依旧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李永生歪着头,想一想之后发话,“不能在这里治,找个安静的地方,而且……我需要阵法材料,能治好你,对我也是一种挑战。” “李大师要阵法疗伤了吗?”元真人闻言,简直是欣喜若狂。 他除了是个伤患,还是一个狂热的阵法爱好者,“再往正西走三百多里,是我元家的一个矿场,还有林场,山高林密,想做什么都方便,杀万把人都不会有人发现……咳咳,就是个比喻,不过杀真神教徒的话,我有遮蔽天机的阵法。” 从这话就能想像得到,他恨真神教,恨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正西……那岂不是更西了?李永生有点无语,这跟我东南的方向,背道而驰啊。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好表态,就连呼延书生,也是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呼延书生平淡的目光,李永生的心里,反倒生出点不忍来,于是他微微颔首,“既是如此,就叨扰元真人了。” “不打紧不打紧,”元真人笑得跟一朵儿花似的,“那咱们中午好好喝一场,明天一大早启程。” 西疆人好好喝一场,那是真的可怕,从午正时分喝起,直接喝到和临近子夜。 不过大家都是修者,身体也扛得住,第二天卯初时分,就起身策马,直奔西方而去。 西疆这里是不缺马的,尤其是这些修者又是地方上一等一的头面人物,根本不缺马匹,还有人想请李永生坐上马车,却被他拒绝了。 众人策马狂奔,在古道上掀起大片的黄沙,有若千军万马在驰骋。 偶尔遇到零星的路人,或者十来人的小商队,见到这样的情景,忙不迭地走避。 大约是酉正时分,众人来到了一座大山的脚下。 这山跟二郎庙的山,都是大青山支脉的余脉,名唤神鹿山,是元家的产业。 山上有山泉和一汪小湖,周围林木茂密郁郁葱葱,是西疆比较少见的美景。 李永生等人昨天喝了一下午酒,这边却是一直在忙,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半山腰里,又多了一处占地近百亩的院子。 甚至上山的整齐台阶,都是道术修出来的。 不过这些不是李永生要考虑的,他进了院子之后,就去看元家准备的疗伤场地。 那是山腰里凹陷进去的一个平台,隐蔽性很好,山下看不到,山上却很能很方便地看下去。 平台大约有半里方圆,除了七八株几百年老树之外,还丛生着一些矮小的灌木。 李永生四下看一看,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场地,灵气不算太足,但是风景优美,风水上也没什么忌讳的地方。 没过多久,载着呼延书生等人的灵舟也到了,还是云家的那一艘,灵舟上还下来了公孙未明。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来了,不是准备去新月国抢劫吗?” “十六留在那儿了,”公孙未明满不在乎地回答,十六是公孙家跟他同来的一个初阶化修,“有公孙家人参与就行了,我的责任是护送你,他的任务才是给二郎庙护法。” “我哪里需要你护送?”李永生笑一笑,“到了二郎庙,你的护送任务就算完成了,你总不能再护送我去博灵吧?” 公孙未明翻一个白眼,“我还要护送你去朱雀城呢,真的……三长老就是这么说的。” 顿了一顿之后,他四下看一眼,悄声发话,“其实要是商量抢劫新月国,这地方更合适,好几个当地豪族啊。” “抢劫,那是你们的事儿,别跟我说,”李永生摇摇头,“我要做的就是疗伤治病。” “你现在要做的是喝酒,”公孙未明笑了起来,低声发话,“云家来了几个标致的女娘,要灌你酒呢。” “谁能灌郎中酒?”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 不过当天晚上,他还真没少喝酒,各个家族都带了几个标致女子过来,还有大量的酒水,直接在院子里点了一圈篝火,边吃边喝。 寂静的神鹿山上,猛地多出了百余号人,化修就有十一个,司修四十多个,反倒是没有修为的平常人最少,也就十来个。 众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还有美女穿梭其中,给个不知情的人,没准以为土匪窑子。 吃喝的时候,大家顺便就说起来疗伤了,高真人和元真人好说,都是一两柱香的功夫,就能将邪火驱离,不过去火毒的话,有点麻烦,尤其他们准备的冰系宝物,也是五花八门。 高真人准备的五百年玄冰,倒还好说一点,不过元真人准备的,竟然是千年雪莲…… 呼延书生准备的,是十万年冰川晶核,年份非常吓人,但是这东西的属性太温缓,虽然去火毒的效果不错,但是驱除教火的火毒,真有点力道不够。 李永生要考虑,该怎么样才能最大化地利用好这些宝物,他最多也只打算再拿出两滴万载幽水来,再多就不合适了。 元真人和呼延书生,都没问他还有多少万载幽水,倒是高真人,一直在旁敲侧击,想知道他还有多少存货。 李永生并不理会高真人的问话,旁人也觉得他有点冒犯李大师,少不得屡次将话题引开。 如此几次之后,高真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终于不再尝试。 整个晚上,也就是出了这么一点小不愉快,其他都还好。 众人休息得也比较早,没有昨天晚上折腾得那么厉害。 第二天,李永生还是卯正时候就醒了,洗漱之后,跟其他人一起来到疗伤平台,开始考虑阵法的设计。 此次疗伤的人里,呼延书生是最麻烦的,但是高真人也不轻松,他在回来之后还跟人动过手,火毒因此扩散得比较大。 元真人的伤情比较简单,但是他的根基不怎么牢,李永生甚至不敢将邪火直接驱出他的身体——此人根基比云沧海差多了,云沧海虽然伤得极重,但是根基打得牢,谈笑时声音都很大。 怎么治疗他们三个,李永生早就有了腹稿,不能像对云沧海那样,简单粗暴地驱除邪火。 因为有呼延书生这重病号的拖累,李永生起码要在这里待上十天。 要待这么久,闲着也是闲着,帮那两人好好调理一下,也不至于堕了李大师的名头。 事实上,他还打算借此打出名声,这样的话,他下一次出手,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中品灵石。 什么,你没有中品灵石?那么抱歉了,去新月国抢吧。 就算抢不到新月国多少灵石,能让这帮家伙将灵石撤离边境线,对中土国也是大有帮助。 这就是李永生的打算。 他在平台勘测了一阵,就开始使用材料布设阵法,这一次他要布三个阵,区别治疗。 不过,就在他布阵到辰末的时候,阴霾的天空,竟然下起雨来,下得还不小,而且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西疆下雨的时候不多,夏天雨多一点,但也是以狂风骤雨居多,这样的天气比较罕见。 雨不小,风也不小,李永生本来是打算坐到阳伞下,刻画一些阵基,但是雨丝都被吹了过来,他四下看一看,打算找个避风的地方,重新撑起阳伞。 就在这时,有人从远处跑了过来,“元真人是在这里吗?”(。) 第五百二十七章民间组织 元真人当然在这里,他的身体差一点,但还没到走不动的地步。 更别说他对李永生的阵法,非常感兴趣,一直在跟着大师布阵,偶尔还打一打下手。 见到赶来的是元家子弟,他不耐烦地一摆手,“有事就说。” 来人的嘴巴动一动,看一眼自家真人周围的客人,最终还是默默地向后退去。 李永生没在意这些小事,他四处看两眼,在山壁旁找了一个凹进去的地方,翻出一张化泥符来,打了上去。 他一出手,别人就明白怎么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纷纷出手,很快在此处掏出一个大洞来。 待李永生坐进洞里,元真人还不忘吩咐身边的人,“回头把这个洞弄得大一点,平一点,再弄些家具,外面也稍微装饰一下。” 这就是李永生这两天享受的待遇,只要他想做什么事,马上就有人出面,将他那些临时的想法,转化为永久建筑。 初开始他还有点不适应,不过他在仙界时,也是被人前呼后拥的存在,很快就习以为常了——反正待他离开,这些建筑就会成为那些出力者的资产。 新挖出的山洞不算大,旁边偶尔还会有人谈论两句阵法,说到精妙处,李永生也要跟他们讨论,所以刻画阵法的速度不算快。 事实上,李永生这次要架设的阵法,算是他来玄青位面之后,最复杂的阵法,虽然威力不算大,但是其中的精妙程度,是很多高级阵法都不能比拟的。 所以他一直刻画到晚上,才算堪堪收功,但是其中还有七八处,是他不太满意的,他打算再仔细琢磨一下。 “李大师,要不先去吃点?”元真人出身发话了,“你中午就没吃饭。” 其实修为到了这个程度,几顿饭不吃真的无所谓,但是元家做为地主,肯定要有所表示,这是态度问题。 李永生头也不抬,随口回答,“我不饿,你们饿了的话,就先去吃。” 你这叫什么话?元真人苦笑一声,抬手招过来一个子弟,“让厨房把饭送过来吧,反正也不远……多送一些,最好弄点酒,这大雨天的,最是喝酒的时候。” 要知道,这山洞里,可不止他俩,甚至大部分的真人,都在附近,因为山洞较小,有人就在洞口不远处,撑起灵气罩,听他们谈论阵法。 西疆豪族中,懂得阵法的真的不多,元真人算是个异数,算是西疆一等一的阵法高手了。 这样的阵法高手,都经常被李永生说得眼冒金光,大家当然猜到了,李大师的阵法造诣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他们是一定要旁听的,只要李永生不出声撵人,就算听不懂,他们也要将这个讨论过程记在心上——大不了回头再找人慢慢分析。 元家子弟有点犯愁,这里差不多有五十个人,送那么多酒菜过来,也没地儿摆呀,而且虽说院子离这平台不过两三里路,可这是山路。 他忍不住低声说一句,“外面在下雨,怕饭菜过来凉了。” 元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不高兴地发话,“叫你送过来,你怎么话那么多?” “算了,”李永生正推算到一个紧要处,闻言站起身子来,“一起去吃吧。” 众人轰然向院子走去,留下七八个司修,小心地将李永生刻画好的阵基收起来,又开始疯狂地扩凿山洞,他们希望能在一个时辰里,将洞扩大两倍并且加固。 李永生一行人来到院子里,酒菜早已准备好了,众人这次也没有怎么喝酒,小半个时辰就吃饱喝足。 饮****后茶,才说要站起来离开,两名元家子弟走过来,冲着元真人一拱手,“老族长且慢走,我们有事汇报。” 元真人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发话,“就不能等两天吗?快说!” “慕容家又派人前来了,”一名元家子弟回答,他一脸的无奈,“说不卖给他们山的话,后果自负。” “握草,”元真人的脸黑了下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给我打出去!” “哪个慕容?”高家一名真人发话了,这是个中年人,也是中阶化修,是族里派出来,为受伤的高真人护法的。 按说以现在神鹿山的修者数量,尤其是化修的数量,基本上不需要太担心别人打扰,不过呼延家、高家、云家等,都派了化修前来护法,有的人家派了还不止一个。 别看这些家族关系很好,但是西北也是很认拳头的地方,该攀比的时候,还是要攀比一下的,证明家族兴旺。 同时,这几家在近些年,也难得集中聚会一次,还有李大师、北极宫和玄女宫弟子以及辽西公孙家在场,相互结识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不是漠北慕容,”元家子弟恭恭敬敬地回答,“慕容家的旁支,青山慕容。” “这么屁大的一个小家族?”高真人发话了——这次是受伤的高真人,他斜睥元真人一眼,“这也太不把元家当回事了吧?他们族里有真人吗?” “有一个,五六年前悟真的,”元真人点点头,然后叹一口气,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关键是这家……跟马盟走得比较近。” “马盟?”高真人的脸也黑了下来——两个高真人都是如此,“这帮杂碎!” 其他几名真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李永生本来正考虑阵法呢,见到情况有异,忍不住出声发问,“马盟是什么?” “是个……比较古老的组织,也比较松散,”元真人苦笑一声,“严格地说,最初是带一点宗教性质的东西。” 马盟出现的历史,起码有三千年了,当初是因为游牧民族经常遭遇马瘟,部落之间相互交换养马心得,到后来就是尝试联合起来,垄断马匹市场,不允许低价卖马。 总之,这是个松散的联盟,在本朝立朝之后,就纯粹成为了民间组织,尤其是后来,内廷成立了御马监,将马盟的生意抢去不少。 马盟受不了御马监的存在,尝试消极抵抗,比如说不卖种、马什么的,还有人私下串联,打算朝廷不识趣的话,就给他们来一记狠的。 其时正值慜宗时期,看这庙号就知道,天家是个比较喜欢玩小聪明的,因为他聪明,又不太接地气,有些自以为是,后来朝廷被他玩得有点崩坏了。 但是慜宗在初期,还是很让人惊艳了一把,也推出了几个好政策,泽及后人,后来实在是仗着自家的聪慧,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出现了各种荒诞的行为。 慜宗听说御马监被小小的马盟刁难,直接发了大军过去,挨家挨户地谈心,斩首万余人,马盟马上就跪了——我们以后一定配合朝廷。 后来就是御马监负责军马,马盟负责民用马匹一方面,如果马盟出现了好马,必须卖给御马监。 简而言之,高端市场是被御马监占了,低端的民用市场,马盟能有一席之地。 接下来,马盟的存在感越来越差,元家、云家和高家,原本都还算马盟的一员,后来发现民间组织跟朝廷作对,纯粹是作死,所以就退出了。 但是近二十年来,马盟有死灰复燃的趋势,事实上,御马监就不可能垄断中土国所有的好马,马盟这边若是有意隐瞒,御马监不可能全部发现。 最近几年,马盟明显地做大了,不听马盟话的人,会遭遇各种麻烦,他们甚至勾结地方官府,对那些“没眼色”的人打击报复。 还有人说,马盟中几大势力,跟真神教有染,能请出可以比肩真君的存在。 区区的青山慕容,元家不放在眼里,虽然他们是在场的家族里,势力最小的,但是不算老族长,也有三名真人——其中的大长老,已经是初阶巅峰,目前正在闭关,冲击中阶。 这样的家族力量,慕容家根本不可能抗衡,他们只有一名才悟真不久的初阶真人。 但是加上马盟,那就大不相同了,十个元家绑在一起,也未必能抵御住马盟。 前一阵,慕容家表示,有意买下神鹿山,但是肯付出的价格,不过百两黄金。 神鹿山有林木,也有矿藏,每年的纯利润,也有四五十两黄金。 这样的价格来买山,纯粹是打脸——关键是,元家并不是急等钱用,没兴趣卖。 张木子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发问,“那么,这慕容家其实就是一把刀,是用来试探元家反应的?” “张道友果然聪慧,”元真人苦笑一声,“若没有马盟,我元家只要豁出去,斩杀了慕容家的那名化修,余子何足道?” “那就斩杀呗,”杜晶晶冷冷一哼,她刚才喝得有点猛,头脑有点晕乎,“区区一个初阶化修,也敢随便呲牙咧嘴?” “马盟不好惹,”没受伤的高真人发话了,“慕容家?癣疥之疾罢了,就连万俟家的准证,也被马盟诛杀了,同时丧命的,还有三个真人。” 万俟家原本也是西疆的大族,却是坚定地做中土国的敌人,失败之后全族退入新月国,卫国战争时,积极地充当了带路党,财富和势力大增。 不过万俟家,却是不信真神教的,在新月国也算另类,不成想,被马盟狠狠地打击了。 (更新到,名次掉到五十三了,谁还有月票吗?)(。) 第五百二十八章逼出来的承诺 “这个玩意儿,诡异得很啊,”公孙未明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发话,“我家三长老证真,不会是被他们害的吧?” 说句实话,公孙不器在西疆证真,是得到了二郎庙和公孙家的配合的,基本上是双保险了,能做出这样破坏的,除了有数的几个大势力,就数这马盟可疑。 公孙未明从来没有放弃查证嫌疑人,这也是他来西疆的重要任务之一。 此前他还不敢说三长老证真遇到麻烦,毕竟心怀叵测的人太多了,但是现在三长老成功地康复了,还有可能继续证真,他就不怕说了。 “这很难说,”元真人忧心忡忡地回答,“马盟真的有高人,没准能算出你家准证证真。” “你知道马盟是谁负责的吗?”公孙未明一脸阴沉,“我去收拾他。” “不敢这么说,”元真人吓坏了,“未明准证,莫要惹祸上身,官府不出面的话,想要收拾马盟很难,你也……身单力薄。” 他本来想说,你也不够看的,但是这话有点冒昧,所以他还是改了一下口。 你公孙家战力再强,也要认清现实,须知万俟家是四个真人……包括一个准证在内的四个真人,被马盟干掉了啊。 公孙未明看着他冷笑,“所以,你就打算屈服了吗?” “我先拖着,”元真人不愧是好脾气,“反正他再怎么通知,我家就不着急卖山,他能怎么样?” “他能找官府,调高你家的税,”受伤的高真人皱着眉头发话,“你放心好了,他们恶心起人来,绝对是把好手。” 元真人报之以冷笑,“好像我家官府没人似的。” “扯淡,”受伤的高真人又是冷冷一哼,“我要是你,豁出去跟慕容家两败俱伤,倒要看那马盟再找什么人来……太平是打出来的。” 高真人毛病多多,也不被李永生待见,但是……他是真的不怕事,从国战天坑回来的四个真人里,只有他再次战斗过。 元真人幽幽地叹口气,“可恨那马盟,一直躲在背后算计人……有种的,你站出来啊。” “他没到赤膊上阵的时候,王见王就决胜负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了,“眼下的挑衅,其实是一种试探,也是蚕食的必然过程。” “没错,”受伤的高真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现在马盟四处出击,声势惊人,据说呼延家也被一些小跳蚤骚扰,但是……还是有点威吓的意思。” 一个声音猛地响起,“试探我呼延家的,可不止是马盟。” 大家扭头一看,却是呼延书生被两个人掺着,缓缓地走了过来。 “见过书生准证,”大家齐齐地打一个招呼。 “马盟没什么可怕的,”呼延书生冷冷一笑,“待我身体康复,去挑他几个马盟的窑子……真以为这西疆,就是他的天下?” “算我元家一个,”元真人马上就表态了,“总是撺掇一些跳蚤来恶心人,太过分了。” “也算我云家一个,”小云真人出声了,“操的,一个连化修都没有的小家族,敢惦记娶我亲妹子,这事儿真的不能忍。” 看得出来,大家都被这死而复生的马盟折腾得不轻。 受伤的高真人冷冷一笑,“人家这叫阳谋,就是想逼出咱们的底牌呢。” 然后,他扭头看向李永生,“不过,李大师若是能令我康复,我这后半辈子,就是跟这帮杂碎耗到底了。” “我努力吧,”李永生微微一笑,“虽然我不是西疆人,但是总不能看着这些家伙在中土国的国土上肆虐。” 公孙未明冷笑一声,直接放出个群嘲的术法,“也就是西疆,有种他们来我们东北试试?” “说啥呢,你说啥呢?”在场的人顿时不干了,“不就是个小小的马盟吗?西疆的人没死绝,轮不到你辽西的人说话!” “嗯,轮不到,”公孙未明呲牙一笑,“等你们家产都被抢了以后,我们东北人来给你们做主。” 高真人看一眼李永生,破例地称呼他一声大师,“李大师,有迅速治愈我的法门吗?很想体会一下公孙家的绝技。” “他没有,我知道的,”公孙未明冷冷一哼,“要不咱们去新月国,比一下谁抢的灵石多?嗯,你不敢比的话,我也不会笑话你。” “公孙未明是吧?”受伤的高真人气得跳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激我,但是我高家还就是不服,待我伤好了,一起去新月国?” 他还真的小看了公孙未明的跳脱,只见这货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其实,要不……咱们先扫了马盟在中土的势力?” 这话一出,周围寂静无声,良久,呼延书生发话了,“也好,其实今天来的几家,都是好朋友,联合起来,在西疆也算数得着的了,那就先扫了马盟?” 谁都想扫了马盟,包括元家、呼延家、高家以及云家,马盟这几年实在太猖獗了,最恶心人的是,他不直接跟你碰,而是扶持几个弱小势力,不住地试探。 这么行事,确实稳妥,但是被针对的这些家族,真的是怒火中烧,敢怒而不敢言。 可以想像一下,只眼前这一拨势力拧成一股,就足够马盟头疼的。 元真人不无遗憾地哼一声,“可惜的是,朝廷比以前孱弱多了,天家的这点冲劲儿,可真不像个少年。” 这指责其实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少年天子现在的麻烦多了去啦,不过从此也可以看出,民众对朝廷的软弱,是相当地不满。 “岂止是软弱,简直是资敌!”受伤的高真人愤愤不平地发话,“现在的官府里,混进去多少同情真神教的人?一个个都假装看不见。” “搞吧,”元真人狠一狠心,做出了决定,“先打折慕容家来人的双腿。” 士气可鼓不可泄,既然都决定了,索性直接下手。 “等一等的好,”呼延家的真人出声了,“咱们还有三名真人要治疗,当真人们治疗完毕,再出手也不迟,否则治疗过程中遇到麻烦,那就不好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就连脾气最不好的高真人,也表示出了支持的意思,“到时候商定一下章程……未明真人,你公孙家有没有兴趣参与?” 公孙未明懒洋洋地回答,“只要你们,答应帮我家寻找算计三长老的仇人,就算我公孙家一份……对了,扫掉马盟之后,咱们还要去新月国抢灵石的哦。”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事实上,有了当地这些家族的支持,查找凶手真的会容易很多。 呼延书生最先表态,“没问题,我可以起誓,我呼延家跟公孙三长老遇袭一事,毫无关系,而且会全力打听此事。” 见他这么做了,其他人也纷纷起誓,虽然这誓言是随口发的,没有什么仪式,但是在场的都是西疆有头有脸的家族,这就足够了。 若是谁家真敢不应誓的话,别说什么天道的惩罚,只是在场的其他家族的鄙视,就是无法承受的,西疆的好汉们,看不起那些口是心非的家伙。 到最后,反倒是公孙未明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其实最在意的,就是这些家族,没准介入了算计公孙不器的事件中,所以他才提出了刚才的条件。 公孙家不能帮着算计自己的人,去打强大的势力,有朝一日真相大白,还真不够人笑话的。 别人既然答应得痛快,他就看向李永生,“永生……李大师,能不能想一想办法,加快一下真人们的治疗速度?都是好朋友啊,价格好商量。” 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点头,“哎呀,看来也是要加把力了。” “需要准备什么材料,算我高家一份,”没受伤的高真人很痛快地拍胸脯。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能加快治疗速度,傻子才不肯答应。 李永生想一想,“也不用多难的材料,就是准备一套聚灵阵的阵材吧,尽量好一点的。” 众人闻言,心里暗暗嘀咕,聚灵阵的阵材,还不算多难,您这口气也真大。 不过,怎么说呢?只要李永生不将阵材带走,架设一个聚灵阵的话,对各大家族也是有益无害——就像他们用道术建起的永久性建筑一样。 若是聚灵阵的质量足够高,以后各家族的子弟,都有一个不错的地方修炼了。 于是众人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商量,各自都该出什么东西。 公孙未明没有参与此事的讨论,辽西公孙基本上用不到西疆的聚灵阵。 倒是张木子出声发问了,“永生,聚灵阵加速疗伤的效果,不是那么好吧?” 聚灵阵可以疗伤不?当然可以,但那是修者靠着充沛的灵气,修补自家的伤势,效果确实不错,但是谈不上“加速”二字。 “我自有手段,”李永生微微一笑,“放心,效果会非常好,不过……大家得商定一下保密的章程。” “嗯?”公孙未明闻言,眼睛一亮,“那我家三长老的伤情……是不是也能尽快好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闻风而动 公孙不器的伤情,是公孙家的心病——这可是能证真的存在啊。 人心总是没有止境的,一开始,公孙家想的是,能把三长老救回来,已经很好了,但是三长老被救回来了,还有希望继续证真,他们就又多了点愿望:若是能尽快恢复就好了。 公孙未明听到李永生说,有手段加速疗伤,而且“效果非常好”,马上就心动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笑着点点头,“不器准证若是能在十天之内尽快赶来,伤势起码能好一多半,再多的,我也不敢保证……记住了,不要外传。” “咦,聚灵阵能给多人疗伤?”张木子的眉头一扬。 “人越多,肯定效果越差,”李永生笑着回答,“而且……只此一次,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公孙未明心里正腹诽呢,我公孙家待你也不薄,又送战马又送灵石的,还答应配合你的便宜老丈人,你有这样的手段,就不知道当时在辽西施展一下?现在要我家三长老往这边赶? 但是听到“只此一次”,他反应过来了,这种逆天的手段,肯定不是能够轻易施展的,李永生当时没答应,大约也是条件不成熟。 “好的,我现在就去,”公孙未明站起身子,看向小云真人,“借你家灵舟一用,去二郎庙传个讯。” “我也去,”小云真人站起身来,“我父已经火毒尽去,正要温养身体。” “这个……”张木子犹豫一下出声,“永生,我北极宫也有真人正在疗伤。” “好了,你就别凑热闹了,行吗?”公孙未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四大宫要啥没有?别跟我们抢这点可怜的资源了,成不?” 他可是记得“人越多,肯定效果越差”,让云沧海沾光,他是没有办法,再多的话,三长老要受到影响的。 张木子悻悻地一撇嘴,心说这些家族中人,真是小气,这么一说,她还真的不便争了。 不过她也没有完全放弃,而是看向李永生,“那我旁观一下,总是无妨吧?” “你自有其他的机缘,”李永生微微一笑,“想旁观当然可以,但是要发重誓……不得泄露所见所闻。” 发重誓,可不是刚才西疆那些人一般随口发誓,那是会涉及因果的。 张木子犹豫一下,看向其他人,“他们……也都发重誓吗?” “那是必然的,”小云真人率先表示了,他好不容易为父亲争来了福利,发誓什么的,那完全不重要啊,他很有必要表现出自己的觉悟。 “我高家没有问题,”受伤的高真人表态了。 “呵呵,”呼延书生轻笑一声,“在场的,都没有问题……虽然我也很好奇,李大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但是我保证,不会泄露给任何人,包括我呼延家的子弟。” 要不说是带头大哥呢?直接给在场的人打包票了,这份气魄,一般人学不来的。 “我也没有问题,”元真人弱弱地说一句。 “谁敢传出去,我公孙家不会放过他,”公孙未明杀气腾腾地发话了,“天道未罚,我公孙家先罚之……” 一个对后世影响极重的联盟,就在这个雨夜,诞生了。 第二天,放晴了,李永生一大早,就摆好了阵势,然后依次为三名伤者疗伤。 他最先治疗的,是呼延书生,这一次,他没有将手印在对方胸口,而是摆出了一个阵法,戴着灰色的手套,按在一块阵基上,随后将阵法激活。 这一次驱除邪火的时间,持续了多半个时辰,但饶是如此,呼延书生依旧是疼得昏过去又醒过来,重复了三次,才算将邪火驱除。 旁人早知道接下来的步骤了,上前摆放几个玉质的支架,将书生真人的身躯撑住,然后李永生将两滴万载幽水,打到了一块阵基上,整个阵法内部,顿时寒气逼人。 这就算完成了第一步,他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来到高真人身边,激活了针对此人摆出的阵法,也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完成了对邪火的驱除。 高真人也疼得死去活来,这自然不必说。 然后李永生放了两块五百年的玄冰上去,用来驱除火毒。 元真人是最简单的,就是两炷香的时间,驱除火毒,用的也是五百年玄冰。 到这里,三人的初步治疗就算告一段落了。 对于李永生只给呼延书生用了万载幽水,大家看得难免有点奇怪,不过昨天晚上才谈好要共同进退,一时间他们也不好发问。 想到李大师还允诺加速疗伤,众人心里的不满越发地少了:大师行事,肯定有人家的章法,咱们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 然后,李永生就离开平台,去山洞里打坐修炼去了。 两天之后,他出了山洞,诊一下三人的脉,在元真人的阵法处,打入了两瓣千年雪莲,半天之后,又往高真人的阵法里,打入了四瓣雪莲。 三个人的伤情不一样,当然要区别对待。 两天之后,他又给元真人和高真人打入了十万年冰川晶核。 然后,他才将仅剩的一瓣雪莲,打入呼延书生的阵法内,半个时辰之后,又打入了大量的冰川晶核。 “好了,”李永生站起身来,“一天之后,给书生真人打入三块玄冰,我去远处山腰闭个关,五日后会再回来,莫要惊扰我。” 他闭关的地方,距离平台也不远,直线距离还不到两里地。 几大家族在周围布置了大量的眼线,也有高手在戒备,时不时就能扫到李大师两眼。 他们发现,李大师的闭关,并不仅仅是修炼,有时候,他的身上会有剧烈的灵气波动,但是他身边有小阵法,将灵气阻隔得不错,不至于影响到不远处疗伤的真人们。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是皱着眉头,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划着什么,很显然是在做一些推导。 五天之后的早上,李永生如约来到了平台处。 元真人已经恢复了自由,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紧接着高真人也站起了身,气色似乎还要好于元真人。 事实上并不是那样,高真人的伤要远重于元真人,不过他功底深厚,修的也是霸道法门的路子,讲个虎死不倒威。 而元真人则是根基有点差,虽然对他的治疗,是手段最柔缓的,可是邪火和火毒尽去之后,反倒给他制造了一些新伤。 没办法,功法和个体的差异,导致了真人们的良莠不齐,有人擅长打硬仗,有人却是标准的弱鸡,也容易成就旁人越级挑战的垫脚石。 而呼延书生的火毒未曾尽除,还是坐在那里不动。 李永生走上前诊一下脉,又打了两颗冰川晶核进去,“明天这会儿就差不多了,聚灵阵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元真人笑着点点头,“在院子里呢,不器准证也来了。” 随着公孙家第二位准证的到来,西疆汉子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了——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准证,不像公孙未明那样,是被人尊称的。 他们甚至听说,在公孙不器证真遇袭之时,丁家已经有真君生出了感应。 这就是若非遇袭,必然证真的节奏啊。 而且后来,公孙家请到了李大师,为公孙不器治疗,据说已然治好大半,有望继续证真。 李大师是谁?一个月以前,西疆无人知道,那时听到这个消息,能够半信半疑的人,已经算是客观地看待问题了,相比之下,对此嗤之以鼻的人更多。 但是这短短的二十多天里,李永生以自己的实力和成绩,征服了西疆汉子的心。 他不但有效地治疗了朱尔寰、云沧海以及元家、高家和呼延家的三名真人,还着手修复二郎庙的镇庙之宝——这是连道器都医得好啊。 所以大家对公孙不器再次证真,也充满了信心。 当然,也有人会想,这公孙家是东北的家族,跟咱西疆有毛线的关系? 中土国的黎庶,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地域之见的。 但话不是这么说的,须知公孙家和西疆四家有约定,要共同讨伐马盟的。 盟友里多一个准证出来,总是好的——而且没准什么时候就成真君了。 所以,趁对方没有再次证真之前,拉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待人家成就真君,再想巴结,那可就晚了——做为本位面顶尖的存在,真君的眼光和真人的眼光,是完全不同的。 更有人想着,若是能哄得这准证开心了,讲述一下证真的些许心得,那就是中大奖了。 所以,虽然公孙不器此来,是蹭“加速治疗”机缘的,旁人也生不出反对的心思——至于说暗地里有没有人抱怨,那就难说了。 反正没有人将“不欢迎”三个字,写到脸上。 李永生听说之后,也来小院里看望一下公孙不器,顺便将聚灵阵的材料拿上,准备前去布阵。 见到李永生走进院子,被众人围着的公孙不器马上走上前,主动一拱手,“李大师,又见面了,多谢您此前的援手。” 他的脸色,比前一个月好了不少,不过事实上,这是表面现象,他体内的暗伤,可不是一朝一夕能修复的。 (月中了,有谁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五百三十章强势围观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又辛苦你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此前在辽西,我未得加速治疗伤势的契机,倒不是对公孙家的不敬。” “李大师你这是哪里话,”公孙不器笑了起来,“你的医德,我是相当佩服的,你说有缘故,就必定是有缘故,我公孙家交朋友,是交心的。” 没有就最好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其间的过程,不器准证还得正式起个誓,嗯……别人也都起的。” “大师不用解释,没问题,”公孙不器很干脆地回答,“你说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了。” 以他半步真君的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李永生在他心中有多么重的份量。 李永生笑着点头,“你们接着聊,我看一下聚灵阵材料。” 这一次四家凑出来的聚灵阵材料,还是相当地不错,起码比李永生在摩天岭一开始见到的那一套,强得太多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比的,邵真人虽然战力很强,可离开了青龙庙,就是无根的浮萍,哪怕晋阶了高阶化修,打算认真地发展一下摩天岭,敛财能力也就那么回事。 西疆这四家就不一样了,他们的传承可能差一点,高阶修者也少,但是家大业大,真要比身家的话,能甩出摩天岭十条街。 “嗯,果真不错,”李永生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一眼公孙不器,“不器准证你们聊着,我上去布阵了,对了元真人,你约束一下……今晚子正之后,无关的人就不要上疗伤之处了。” “没问题,”元真人很干脆地点点头,关于这一点,大家早就有了共识,能令多名真人加快伤势的愈合,这样的逆天手段,哪能被大多数人知晓? 张木子出声了,“永生,你可是答应我了,我能旁观。”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当然,你起重誓就行,不得跟任何人说,哪怕是三宫主。” “只要不危害我北极宫,我当然不会说,”张木子很干脆地回答。 “我也要旁观,”杜晶晶出声了,她肯定不会让张木子独占这个机会,“只要不危害玄女宫,我也起重誓,不跟任何人说……”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点点头,“行了,当事人之外,就你俩旁观,顺便帮他们护法。” “李大师……”有人慌忙出声。 “免谈,未明准证你还是……咦?”李永生一侧头,才发现自己听错了声音,于是干笑一声,“你俩声音很像,不器准证有何指教?” 公孙不器犹豫一下,方始出声,“未知这治疗的人里,能否再加一人?” 在场的人一听,齐齐噤声,很多人的眉头微皱——咱适可而止啊,已经允许你加塞了,你还再介绍别人进来? 李永生想一想,微微摇头,“那样的话,效果就不好保证了。” “那他换掉我,这可以吧?”公孙不器沉声发话,“要换的,是我家太上长老当行真人,他现在的伤势,比我严重多了。” 公孙当行也是高阶真人,是在给他护法时受到的重创,甚至都撑不回辽西去,找了一个地方养伤,前几日才被人护送回辽西,但伤势依旧极为严重。 李永生无奈地看他一眼,然后一摊手,“这个……你就别问我了,问其他几位答应不。” 对他来说,已经定下五个人的名额了,公孙不器是高阶化修,换个同样是高阶化修的公孙当行来,他是无所谓的。 但是聚灵阵的材料,是西疆四家出的,他不能自己随便答应,得懂得尊重主人,这是礼节。 可是他这话一说,原本蠢蠢欲动的其他人,也顿时噤声——谁愿意出头得罪一个半步真君? 于是,居然就……冷场了。 公孙不器一抬手,向周边作个四方揖,“诸位,给个面子,我家的太上,是为了救我,才身受重伤,换一下……应该不打紧吧?” 换一下肯定不打紧,但是此时此刻,谁敢站出来说一句,那不器准证你别治了? 良久,呼延家的真人出声了,“我觉得吧,要不公孙家……出一块中品灵石,两个准证都治,不知道李大师觉得,这建议怎么样?” “是啊,”大家长出一口气,纷纷发话,“李大师你决定吧。” 首先,大家认为,公孙家未必带了中品灵石来,那么,我们在不用得罪公孙不器的情况下,就婉拒了此事了。 若是公孙家带了中品灵石,那答应不答应的选择权,就交给了李永生,大家也就免去了得罪一个准证。 当然,若是李永生非要挣这份钱,众人也无话可说——终究是没有让公孙家占了我们西疆的便宜,这一点很重要。 李永生听得眉头一扬,“嗯?中品灵石,那可以啊,加一个吧。” 众人一听,都有点三观崩坏的感觉,敢情李大师你是灵石至上者?不会是这样吧? 当然不会是这样了!有一个人很确定这一点,那就是才从二郎庙赶来,准备接受加速治疗的云沧海。 他马上就跳了出来,“那我也出一块中品灵石,再多加个人。” 土豪就是土豪,曾经的王族,实在是不可小觑。 呼延真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叫苦:沧海真人你捣什么乱啊? 这个加一块中品灵石,然后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公孙家主动找到他,悄悄商量的。 公孙家也知道,李永生不喜欢随便发生变故,所以想来想去,找他做个托儿。 对呼延家族来说,交好公孙家,是很有必要的,呼延真人愿意做这个托,但是现在云沧海又掺乎进来,就真的玩大了,他很不开心。 “你这啥意思啊?”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了,“不能再加了……不器准证的要求,有情分在里面,我愿意多出一份力,随便加,那可不行。” “我也有情分在里面,”云沧海马上解释了,“我加的是二郎庙朱主持,你免我一块中品灵石,我不占你这个便宜,我是通过朱主持认识你的……他现在状况也不好。” 李永生愣了一愣,缓缓地点头,“那行,这是最后一个……我得问问大家,谁反对吗?” 谁会反对?谁也不会反对,二郎庙在当地,影响力也不小,这四家谁没有在二郎庙看过病?更别说……二郎神眼要修好了,大家将来还有求助二郎庙的时候。 “那就这七个人了,”李永生当即拍板,不给他们墨迹的机会,“再加人的话,一个人十块中品灵石……我拿五块出来大家分。” 众人哄堂大笑,又有人心里暗暗嘀咕:这李大师,到底是在乎不在乎灵石呢? 当天晚上,公孙当行在一名化修和三名司修的护送下,悄然来到了小院里,合着公孙家早已经将人带来了,却是碍于李永生的性情和当地人的感受,没有贸然出现。 从这一点上说,公孙家做事,还是比较讲究的。 到了这个时候,公孙家族在神鹿山上的高阶化修,已经有三名之多,旁人就连抱怨的心思,都不好生出了——这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实力。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呼延书生终于起身了,除了看起来有点虚弱外,其他都还好。 他又休养了两天,将状态调整好最好,在子初时分,跟其他六人,一起进入了李永生布置的聚灵阵里。 聚灵阵上有八块灵石,公孙家出了四块,其他四家一人一块。 李永生也坐进了聚灵阵里,在子正时分,悄然激活了阵法。 这一刻,周边戒备的人极多,公孙未明甚至手中拎着一柄灰色的拂尘——这是公孙家的镇族之宝,定靖拂尘。 可以使用三次,拂尘挥出,有空间禁锢之力,就算对上真君,也能迟缓其一两息。 至于说高阶化修,同时困住两三个,一点问题都没有,能困住的时间,根据使用者的修为而定,公孙未明使出的话,困住对方十来息不成问题。 战场上十来息的禁锢意味着什么,那根本不需要说。 这是攻击性道器,还有使用次数的限制,关键是,甚至可以用于真君对战。 若是再配上公孙家其他的镇族道器,可以重创甚至击杀真君。 正是因为有这么雄厚的底蕴,公孙家就算没有真君,对上丁家也毫不畏惧。 不过这不是防御型道器,将此物带出来,公孙家也是很冒风险的,万一有个闪失咋办? 但是公孙不器在证真时,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了,这次又是两名高阶化修同时疗伤,再被人偷袭的话,公孙家起码二三十年缓不过来劲儿。 所以两人商量一下,直接带了定靖拂尘出来,没办法,西疆那鬼地方,似乎对公孙家不太友好。 除了公孙未明,还有十一名真人,也在四下戒备,小小的神鹿山上,一时间竟然聚集了十九名真人,其中还有五人是高阶真人。 就算那些见惯大场面的主儿,也忍不住咋舌:真可谓是风云际会啊。 当然,真人们不但戒备着,也小心体察着平台上的变化,有碍于李永生的约束,大家不好上前观看,怎么才能加速治疗,但是就算不看,感受和猜测一下,总是无妨的吧?(。) 第五百三十一章通慧淬体 二郎庙的不平真人,除了护送朱主持前来,也是要感受一下加速治疗的经过。 因为主持朱尔寰说了,他会恪守诺言,不泄露任何消息。 不平真人并不擅长阵法,但是子正时分,聚灵阵的激活,他还是感受到了。 果然是子正时分吗?他暗暗地点一下头,阴去阳生之时,是要借用天道之力了,但是阳生之力,真的可以加速治疗吗?我怎么会有独阳不长的感觉呢? 阵中的七名真人,也是有点不解,不过既然选择了接受治疗,他们当然要无条件相信李永生。 接着他们尴尬地发现,聚灵阵的灵气……不够用了! 事实上,当聚灵阵激活的时候,他们七人下意识地开始了修炼,用灵气滋补肉身。 而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阵中的李大师身上。 灵气激荡一阵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虽然用了比较好的材质,但是聚灵阵聚起的灵气,还是太少了,不足以支持七名真人的修炼——尤其这七名真人里,有四名是高阶真人! 这尼玛……大家有点尴尬了,主动放弃了吸收灵气,还相互看一下:咱不是故意要抢灵气的,实在是习以为常了。 但是……接下来该是个什么章法呢? 李永生看他们一眼,取出了两块中品灵石,攥在了手里,笑着发话,“阵里灵气如何分配,诸位真人自行商量,我用灵石修炼。” “这怎么可以呢?”呼延书生先发话了,“这个灵气的浓度,足够李大师你修炼了,你自顾自修炼就好,没必要用灵石,我们随便歇一歇,也是不打紧的。” 这点灵气,七个真人不够分,供应一个初阶司修,那是绰绰有余——供应三个巅峰的初阶司修,都很有余。 李永生微微一笑,放开了气息,“但是不够我用……真的!” 这一刻的他,赫然是高阶司修,还是巅峰的那种。 “咦?”有人轻咦一声,“李大师的修为,竟然精进若斯?” 李永生的医术,已经折服了在场的真人,哪怕他非常年轻,但是水平在那里摆着。 而且他初阶司修的修为,在同龄人里,也相当碍眼了,虽然在有些大势力里,也有人在这样的年纪,也达到了这样的修为,不过那是集合了势力的资源,再加上点气运,才能做到。 可是以他的年纪,竟然能达到高阶司修,那根本不是资源的问题了,必须得有逆天的机缘,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然而,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用灵石修炼吧?这聚灵阵都够初阶真人全力修炼了呢。 真人们的震惊和疑惑,暂且按下不表,阵外的张木子和杜晶晶,却是有点烦躁。 她俩是唯二还留在平台上,看守现场的人,同时还兼具着护法的重任。 别人也想现场观摩呢,但是对不起,李大师不同意。 大家争取了一下,发现达不到目的,倒也没有坚持——各家都有真人在聚灵阵里,就算碍于誓言,守口如瓶,大家早晚也能得知真相。 当然,能尽早知道真相,那是最好的,所以大家就像不平真人一样,虽然不能使用眼睛和神念查看,却都在用心感受聚灵阵的变化。 然而事实证明,用眼和用神念,也未必就能看得到聚灵阵里发生的一切。 聚灵阵一起,整个阵里就泛起了一阵青雾,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而且声音也被闭锁了,传不出来。 杜晶晶对此,是相当的恼火,忍不住低声发话,“这李永生搞什么呢?我都立下重誓了,这厮居然在聚灵阵加上了氤氲阵,还阻隔神识查看……我这誓不是白发了吗?” “这厮一直是这样,”张木子也难得地吐槽一次,“装神秘……真让人讨厌。” “我用不用大喊一声?”杜晶晶恼怒地发话,她做事,有时候是相当任性的,“提醒他不能这么搞?” “还是不要了吧?”张木子犹豫一下,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你现在看不清阵里发生了什么,万一惊扰了真人们的疗伤呢?” 四大宫确实是高高在上的,但是现在阵里疗伤的七个真人,涉及了五个家族,还有一个子孙庙,其中有四个是高阶化修。 这样的阵容,就算是丁经主亲至,或者栗化主光临,也要考虑一下,干扰疗伤的后果。 杜晶晶发火之后,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层,她悻悻地哼一声,“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似乎在故意调戏咱俩。” 他好像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张木子心里有主见,却是没有说出口。 事实上,她也有点生气:李永生你让我们发了重誓,就是旁观氤氲阵吗? 其实凭良心讲,她俩还真是比较幸福的,起码知道看不到什么东西,更多的心思用来戒备和防护。 正经是公孙未明、不平真人之类的,才更加苦恼,他们一边紧张兮兮地护法,一边还要绞尽脑汁地去感受,聚灵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阵里的真人们,感觉又好很多,看到李永生手握两块中品灵石修炼,云沧海甚至很热心地建议,“李大师,你没必要这样,我们暂时不修炼也无妨,灵气……你只管用便是。” “是啊,”高真人出声附和,“直接用灵石修炼,总是对身体不好……我去,这是干什么?” 听到云沧海说,阵里的灵气只管用,李永生的身子微微一挺,疯狂地吸收起了阵中的灵气,那些灵气有若飞蛾扑火一般,冲着他扑了过去。 阵中的真人们见状,就又是一愣,李大师吸收灵气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须知这七人都是积年的化修,眼光的老辣无人可及——哪怕是最弱的元真人,二十多年前受伤时,也已经是真人。 他们当然看得出来,李大师现在吸收灵气的速度,远超高阶司修,甚至超过了初阶化修,比一般的中阶真人也不遑多让。 用灵气来修炼,是有一定之规的,不是说吸纳了就完事,还要对皮肉、经脉和骨骼进行锤炼,吸收灵气过快,容易造成根基不稳。 而李永生现在吸收灵气的速度,远超“过快”两个字,照这么吸收下去,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得爆体而亡,这根本不是会导致根基不稳,而是自己在作死。 众真人愣了一愣,云沧海出声发话了,“李大师这不会……不会是要晋阶吧?” 他性子比较火爆,想到什么就说,也少有顾忌。 “不至于吧?”高真人有点不敢相信,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大家都比较清楚李永生的事情了,“他不是才二十岁吗?” 二十岁的化修,可能吗?香火成神道里可能有,运修……也存在这种可能,但是灵修里,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人——除非是大能转世或者灌顶。 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低声发话,“我倒是有个猜测……” “好了,别说话,”呼延书生淡淡地发话,“不管李大师现在想做什么,咱们不要打扰他,若是他想悟真,那就更不宜打扰了。” 悟真?真人们先是一怔,然后眼睛就是一亮,却是没人继续说话了。 悟真是修者的四大关口之一,过了这一关就是化修真人,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一般而言,修者见真都要寻找个秘地静修冲关,一旦被惊扰,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那么级别还要高于见真的悟真,就更受不得惊扰了,一旦被影响,有不小的概率,会终身悟真无望。 李永生若是能当着五个家族外加一个子孙庙的真人晋阶,那神经得不知道粗大到什么样的程度。 一开始,真人们没敢往这方面想,待意识到李大师有可能想冲阶——这冲阶还是悟真,有人就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了。 不过阵中医术最精湛的朱尔寰,反倒是眉头紧皱。 高真人看一眼呼延书生,无声地用口型发出两个字,“通慧淬体?” 修者的四大关口,突破每个关口,都能获得好处,其中见真一关,有大名鼎鼎的异象知见帐,就可以淬体,并且修复一些暗伤。 证真的关口,就更不要说了,一旦闯过去,天道降下异象来,可以重塑肢体,断肢再生改容换貌,那都不叫事儿。 事实上,证真之际的异象,甚至可能令邻近的草木顽石受益。 悟真这一关,自然也有异象,但却没有见真和证真时的异象那么有名,这主要是因为,悟真强调对大道的领悟,没有初窥大道的惊艳,也没有证见大道的狂喜。 相比见真时统一的知见帐,悟真的异象,就有了差异。 每个人对大道的领悟不同,异象就有不同,大致是道意入体,有玉色光点降下,光点大小不一,还有光柱什么的,入体的位置也不同,有人是全身,有人是头部,还有人是气海…… 这些异象,针对的是不同道意,所以大家谈起悟真来,说的最多的是领悟了些什么。 大多数人就忽视了,其实悟真的通慧光点,也是可以淬体和修复暗伤的。 高真人发出疑问,是他想到了这个可能,而呼延书生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缓缓地摇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三十二章通慧光点 不怪呼延书生先点头后摇头,实在是指望悟真异象疗伤,有点不可思议。 而朱尔寰早早地就皱起了眉头,证明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然而身为一个岐黄高手,他觉得这基本没可能实现。 悟真时降下的玉光,是增加对道意的体悟的,也有淬体和修复旧伤的作用,但是这玉光很少外散,并不像证真时那般,能令身边的动物和植物都受益。 尤其是这种玉光,对修者自身来说,都是越多越好,哪有分润给别人的道理? 就连准证证真的时候,身边基本上也是光秃秃一片——没有特殊的机缘,你凭什么分我的好处? 当然,之所以出现这一种现象,还有一个很大原因,那就是悟真或者证真的时候,修者是不能受到惊扰的,旁边就不能有东西干扰。 种种原因凑到一起,就导致了几乎从来没人听说过,悟真异象能帮人疗伤。 但是从道理上,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甚至旁人很快就能想到这种可能。 然而,没有人相信,李永生真的能做到,否则的话,这种手段应该早被人验证过。 事实上,这样的个例还是有的,不过都是因缘巧合之下发生的,不具备重复操作的可能性,那么,也就不是一种有效的、可控的医疗手段。 李永生真的做得到吗?大家真的很好奇。 高真人的心思最为典型,他是比较早猜到李永生的用意的,但是他不相信,所以才会用口型问一下呼延书生,看自己是不是想得多了。 从呼延书生那里,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是他也发现,书生准证对此,都不是很有信心。 所以等着等着,他猛然间觉得,自己的期待,未免有点可笑:这怎么可能呢? 又等一阵之后,他又生出了侥幸的心理,没人做得到,不代表李永生做不到,要不然人家凭啥称大师呢? 不知不觉间,在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影响下,导致他滋生出了极为矛盾的心理,甚至有点不能自控,这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啊。 朱主持的想法,却又有所不同,他想的是,就算李大师能做到人所不能,可以利用悟真的异象帮其他人治疗伤势,但是……他又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要知道,李永生只是一个即将悟真的司修,哪怕身体里有点暗伤,他对疗伤的需求也不会很多,完全不可能供应起足够的能量,修复一个高阶化修的重伤。 而这样的高阶化修,在聚灵阵里就有四个之多! 这还不算另外三个需要疗伤的真人。 想到这巨大的供需矛盾,朱主持认为,若是自己跟李永生交换一下位置,恐怕心里会是满满的无力感吧? 他有点理解李永生为什么要限定人数了,这纯粹就是个大坑。 当然,不能全部修复,治疗好部分伤势,对七名真人也是有益的。 众所周知,跨越见真和悟真关口时,所得到的天道回馈,是非常契合肉体和意识的,不会出现任何的不适,大约这就是加速治疗方案里,最令人满意的方面了。 有这样完美的修复,不管最终进度能达到多少,真人们起码不会太过失望。 那么,他能修复多少呢?兴致勃勃的朱主持,开始了下一轮的猜测。 受伤的真人们,在聚灵阵里很提心吊胆,不知道事态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聚灵阵外的修者们,那就不仅仅是提心吊胆了。 他们的好奇心简直要爆棚了,一个个抓耳挠腮的,为了提防可能出现的偷袭者,他们的神经已经很紧张了,聚灵阵里的神秘,更是加剧了对他们身心的折磨。 公孙未明比较看得开,一个多时辰之后,他彻底放下了对聚灵阵的猜测,专注于警戒和防范——他倒是想看不开呢,聚灵阵里可是有俩公孙家的准证。 而他手上的镇族之宝定靖拂尘,则是无声地提醒着,你的责任有多么重大。 那些无关的猜测,玩儿蛋去吧,真相早晚会大白的,晚知道一段时间,也不会死人。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天上居然下起了雨来,看来天亮的时间,又会晚一点了。 就在东方微微泛白之际,聚灵阵那里,猛地传来了一阵灵气波动,转瞬即逝。 公孙未明先是一愣,却是硬生生压住了自己腾空而起,观看平台情况的冲动,仅仅是用心去感受一下。 可惜这灵气的波动,实在是太隐晦,也太短暂了,他回味了半天,才苦笑着摇摇头,将脑中的猜测,彻底丢开——悟真?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出现悟真的气息? 他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一直盯着聚灵阵的张木子,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的慵懒瞬间不见了去向,她倒吸一口凉气,“我去……这个家伙,竟然、竟然?” 刚才那一瞬间,她看得清清楚楚,聚灵阵那氤氲青雾的上方,出现了无数个玉色的小光点,转瞬就投入了青雾里。 虽然时间非常短暂,但是她还是辨识出来了:这就是悟真之后的天道感应和回馈,四大宫称之为通慧光点。 对于这个,她绝对认不错,要知道,她在北极宫里,可是全程观看过两次司修悟真。 这是北极宫弟子的福利和任务奖励,虽然司修悟真,不能有人干扰,但是对于大势力来说,组织一下远程观摩,还是很正常的。 这样提前感悟一下,对弟子们将来的发展,是很有好处的,不但有助于悟真,也有助于对天道的领悟。 不过她所见过的两次悟真,玉色光点都持续了很久,一开始漫天都是,逐渐地,新冒出的光点,就慢慢地收缩到悟真者身边,最后只是衣衫上才会出现——直至最后结束。 可是这一次悟真,玉色光点一下就不见了,这也太……诡异了吧? 就在这时,她耳边响起了传声,却是杜晶晶在低声发话,“我去,刚才那是……李永生悟真了?不会这样吧?” 张木子苦笑一声,“我也希望看错了,但是……好像真的没看错,这下丢死人了。” 她认识李永生的时候,自己是高阶司修,对方还没完成筑基。 而现在,人家已经悟真入化,她居然……还是高阶司修。 这令一向要强的张木子情何以堪?就算她能勉强接受,想来三宫主也不能接受。 二宫主的弟子后来居上,打败了三宫主的弟子!她已经开始想像自己未来的悲剧人生了。 “没准失败了呢,”杜晶晶的神经,却是比她粗大了一些,“就那么一下,我都没看清……哪有这么短时间的?没准不是他呢。” “怎么可能不是他?”张木子苦笑一声,“里面一共八个人,有哪个需要悟真的?” “也许……是他留的后手?”杜晶晶还是不肯甘心,于是脑洞大开,“那家伙还会布传送阵呢,没准聚灵阵里套了传送阵,弄了一个高阶司修来故弄玄虚。” “为什么一谈起李永生,你的智商就直线下降呢?”张木子很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偷偷找高阶司修,有必要吗?他可以冠冕堂皇地带人过来啊。” “没准他想将其他真人一网打尽,所以不便声张,”杜晶晶的智商,继续疯狂下滑中。 不过还好,她很快触底反弹了,“我是在说气话,我是有点生气,找高阶司修为什么不找我呢?好吧……我觉得他这次悟真,可能没有成功。” 张木子淡淡地看她一眼,“肯定成功了,而且我敢断定,现在悟真的异象,通慧光点,全在青雾笼罩的聚灵阵内。” “这……怎么可能?”杜晶晶想说,李永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好吧?不过,既然触底反弹了,她就意识到,对李永生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才是初阶司修,对吧?” “是啊,”张木子点点头,“初阶司修,就能驱逐真神教邪火,就能修复二郎神眼了呢……有几个真君做到这一点了?” 她早就见怪不怪了,目前正在向李大师的脑残粉方向沦陷。 杜晶晶的智商,终于进入了上行通道,“他是利用悟真……来帮真人们淬体吗?” 张木子缓缓地点头,“我感觉也是这样。” “那怎么可能?”杜晶晶终于不再传声,而是低声叫了一句,“谁做得到?” 张木子冷哼一声,老神在在地回答,“要不然,你以为他为啥搞得这么神秘,还要大家发下重誓呢?” 与此同时,朱尔寰倒吸一口凉气,“你竟然……竟然真的做到了?” 李永生急剧吸收灵气的行为,瞒不过聚灵阵里的七个真人。 虽然大家约好不再说话,但是通过眼神的交流,众人已经渐次地猜到,李大师想做什么了。 但是猜到归猜到,对于这个前景,大家还是有点没信心——悟真的通慧光点,能反馈给无关的修者吗? 可是再怎么怀疑,现在聚灵阵里,到处都是玉色的光点,而且这光点,还在不住地融入各人的体内,带给人一种暖洋洋、通体舒泰的感觉。 真的是通慧光点啊,每一个真人都可以确定,这是天道无私的反馈,因为他们都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没错,每一个人都经历过。(。) 第五百三十三章中品灵石的用处 其实在一开始,七名真人想的最多的是:李永生能不能成功悟真? 别以为你掩饰了两阶的气息,就有一定悟真的实力。 毕竟在二十岁这个年纪,悟真的可能性,实在太渺茫了。 然后李永生的气势急剧提升,大家也都看在了眼里,渐渐地,“能不能悟真”的疑问,就变成了“通慧光点能不能分享”。 所以聚灵阵内真人对李永生的关注,一直都没有减弱过。 呼延书生甚至在这两个半时辰里,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直到这光点,没入了每个人的体内,大家才忍不住换了疑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朱主持是最先发出这个疑问的。 李永生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继续打坐修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诸位真人,时机宝贵,抓紧时机疗伤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好了。” 得,他这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悟真的异象,能持续的时间,长短不一,长的能持续两天,短的也不过就是七八个时辰,最短的,甚至连半天都不到。 光点带给真人们极大的舒适感,并且极为有效地修补着受伤的肌体和意念,这个时候,再纠结于这些问题,真的是对不起这些天道的回馈。 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极力用心捕捉着这些光点,增益自身。 李永生感受着周边的动静,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种莫名的既视感:为什么感觉就像地球界的仙侠里,写的那些宗门大比……收获光点最多的人,可以成为优胜者? 要是再弄出一些抢夺光点的记录令牌,会不会发生杀人的事件呢? 事实上,抢夺光点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首先,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吸收光点多少,各凭机缘,做不出来太掉价的事儿。 其次,你以为你想掉价就能掉价?别做梦了,光点是随机出现的,而且能不能被你吸收,那也是随机的,是抢不来的,个人能做的努力,其实很有限。 李永生毕竟是悟真的主角儿,大多数光点自发地、飘飘悠悠地就奔着他来了。 朱尔寰主持却是又开始苦恼了,他一边努力吸收着光点,一边在琢磨:我的猜想,已经不再是猜想,但是这悟真,能持续多久呢? 这是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简单地说一下,若是李永生的悟真,只有半天时间出现通慧光点的话,他全部吸收了,可以治好一个高阶司修体内的暗伤。 但是想治好这么多真人体内的暗伤,这通慧光点起码要持续十天,差不多才够。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李大师是天道的私生子,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更别说在场的这些真人,只能接受一部分光点,差不多有七成光点,还是被李永生吸收了。 朱主持非常确定,这些光点的治疗效果有多么好,不管是从理论上,还是从现实中的体会。 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以非常明显的速度恢复着,不过,若想痊愈的话,可能需要十来天的时间,甚至更久。 很显然,其他真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大家都没出声说话,而是默默地坐着,继续吸收着空中不停出现的光点。 无论如何,李大师确实做到了加速治疗,只不过能加速多久,大家都不确定,既然是如此,倒不如专心治疗,能收获多少算多少。 然而下一刻,大家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身体康复的速度,正在变得越来越快。 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其中变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他们被空中的异象惊呆了,聚灵阵里,密密麻麻满是玉色的光点,尤其是他们七人的身边,光点格外地密集。 “我去,”不器准证直接傻眼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呼延书生连“眼”字都省了,直接傻掉了——还有可以控制通慧光点的手段吗? 紧接着,公孙当行也睁开了眼睛,骇然地低声嘀咕一句,“这……如何做到的?” 其他真人也先后睁开了眼睛,还是高真人反应快,“看他手中的灵石。” 李永生双手各攥着一块橙色的中品灵石,通过手指的缝隙,可以观察得到,那橙色一点一点地在变淡,虽然变化很小,但是在场的都是真人级别的眼力,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出。 “不是吧,”朱尔寰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的一幕,实在超出了他的想像,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疯狂的世界了,“灵气能转化成通慧光点?” “阵法的力量,”李永生眼皮微垂,不动声色地发话,悟真期间不住地说话,这个位面除了他,估计也没几个人做得到了。 元真人出声了,“灵石差不多能坚持十个时辰。” 他擅长阵法推演,将遇到的现象数字化,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抓紧时间疗伤吧,”公孙当行闷声闷气发话,“若是能维持现在的效果,十个时辰也够治好七成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通慧光点已经增加了七八倍。 于是众人再次默然,埋头专心吸收光点。 当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七名真人的伤势,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元真人甚至站起了身来——他身体完全康复了。 他看一眼李永生手中的灵石,轻声发问,“李大师,还要中品灵石吗?” 根据他的目测,这灵石估计也就最多再坚持一个时辰。 以灵石的消耗速度来算,下品灵石完全不够李永生使用,一个时辰得消耗三十块左右,如此频繁地更换灵石的话,可能引发太多问题,还是中品灵石比较保险。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回答,公孙不器先出声了,“我公孙家还带得有一块中品灵石,还要劳烦李大师了。” 只有身处这种加速的治疗中,才能体会到其中的神奇。 公孙家为了将太上长老公孙当行塞进来,做了种种预案,最大的代价就是,用两块中品灵石,换一个参与的名额。 太上长老不答应这么做,但是公孙不器毫不犹豫地表示,这份灵石算到我账上了——没有太上长老你的维护,我不可能活着离开西疆。 现在的治疗效果极好,他毫不犹豫地动用了最后的储备——哪怕仅仅是为了公孙当行,他也必须争取延长时间。 话音未落,高真人出声了,“我高家也出一块中品灵石,麻烦李大师了。” 他虽然只是中阶化修,但是体内的伤实在太重了,离开天坑之后,还动过手,他甚至没有奢望,自己的伤能够彻底好了。 而现在,李永生带给了他希望。 高家本来也是准备了一块中阶灵石的,不过李永生当时只要两块,元家是地主,呼延家受伤的是高阶化修,所以共同出了一块,云真人这土豪出了一块。 所以高家这真人,保留了一块,现在既然大家都有需求,高家也不是小气的人,直接拿出了这块本来打算出的。 云沧海也治疗得差不多了,八成伤势恢复了,“我家的两块中阶灵石都用了,出五十块灵石,谁能凑一凑?” 呼延书生毫不犹豫地表示,“我家最后一块中阶灵石了,和沧海一起出了。” 这俩算凑了一块中阶灵石出来。 “我那儿还有……半块中阶灵石,”朱尔寰也不好无动于衷。 “够了,”李永生及时出声,“我也最多再坚持三块半中阶灵石,我已经很努力了。” “那是,”众人齐齐出声附和,他们实在不能有更多要求了,要知道,最开始的两块中阶灵石,是李永生自己出的,虽然人家是医生,但是真的不该为伤者自掏腰包啊。 “我总算知道,李大师为何要中品灵石了,”元真人轻喟一声,“你放心好了,此间事了,就看我们西疆爷们儿的表现吧。” 说完这话,他走出阵去,去取中品灵石, 张木子和杜晶晶现在已经有点无所事事了,聚灵阵稳定得令人发指,还有大量的灵气在从四面八方涌来,既然看不到聚灵阵里的情况,她俩商量一下,索性轮流休息了起来。 一个负责戒备,一个则是在聚灵阵不远处蹭灵气修炼。 猛然间,青雾里走出一个人来,正在戒备的张木子眼睛一亮,“元真人,你这是好了吗?” “是啊,”元真人憨笑着点点头,这一刻,他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李大师果然神奇……嗯?” 他一扭头才发现,聚灵阵被青色的雾气笼罩着,他刚才实在太欢喜了,在夜色的笼罩下,竟然没有发现这一幕,“我去,你坑我?” “有什么坑你的?”正在打坐的杜晶晶睁开了眼,很不屑地发话,“不就是悟真淬体吗?真当我们看不到通慧光点?” 元真人却没想到,这是她在诈自己,只当外面也曾出现大量通慧光点,于是他一竖手指,“嘘,杜执事还请慎言,我们都发过誓的,要有所敬畏才对。” “我倒是想敬畏呢,”杜晶晶气得冲聚灵阵一扬下巴,“你看看,我俩发誓之后,他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三十四章模仿秀 看到那氤氲的青雾,元真人能理解杜晶晶的愤怒,不管是谁,发下重誓之后,只能看到这些,着实有点气人。 但是,他并不认为,李永生这么做就错了,于是他出声劝解,“他这个手段,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不遮掩的话,会出大、麻烦的,想必你们也能理解。” 杜晶晶越发地不高兴了,“能理解不代表能忍受啊,元真人你给讲讲?” “杜执事你饶我这一次,”元真人苦笑着一拱手,“你这不是让我公然违背誓言吗?” 杜晶晶还要说什么,张木子阻止了她,“好了,你不要为难元真人了。” 然后她看向元真人,“那你现在出来……是要做什么呢?” 元真人甚至连这个问题都不想回答,不过他出来的动静,肯定瞒不过这二位,只能皱着眉头回答,“我取些灵石,二位道友跟李大师关系极佳,直接问他便是,何苦为难于我?” 这话说得,连张木子都不好再问了,再问的话,岂不是说自己跟李永生关系不好? 元真人一转身,逃一般地跑掉了。 山下不远处,各大家族正心神不定,不知道自家真人的疗伤进度如何,猛地看到元真人出来了,忙不迭地凑上来发问。 听他说已经痊愈,不平真人二话不说,直接探手过来诊脉。 二郎庙的医主只用了十几息的时间,就松开手明确表示,“果然是大好了,本来看你气色,我就能确定了,再诊脉象……果然如此!神乎其技!” 众人闻言,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有人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好奇之色,显然是想问一问经过,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人出声。 接下来,元真人收取灵石,也极为顺利,公孙未明最先拿出了中品灵石,没有丝毫的犹豫——若不是太上或者三长老出声,没人知道公孙家还带有中品灵石。 其他人也是如此,倒不信这众目睽睽之下,元真人敢吞下这么多灵石来。 然后他顾不得多说,迅速折返平台,直奔聚灵阵而去。 哪曾想张木子身子一闪,不见作势就拦在了他前方,“元真人请留步。” “里面急等着用,”元真人不想跟她纠缠,身子一晃,就要绕过她。 可是张木子再次拦到了他的前方,“耽误你十息时间……李永生悟真结束,还需多长时间?” “这我不可能告诉你!”元真人有点不高兴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别说他是真人,“张道友,大家都发过誓的……还请自重。” 果然是李永生悟真!张木子试出了最想知道的消息。 她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口气,而是一拱手,难得地客气一下,“元真人海涵,实在是我也到了化真瓶颈,想借贵宝地,结个跨境之缘。” “神马?”元真人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你是想借李大师悟真之时,感悟大道?” “正是,”张木子点点头,这是她刚刚作出的决定,但是她并不认为仓促。 “原本我并没有想到,永生所说的加速治疗手段,是要通过他悟真来实现,他既然不担心其他真人的干扰,想必也不介意我去感悟一下,您说是吗?” 元真人愣住了,好久才苦笑一声,“跨境之缘……” 跨境之缘可以是好事,但是偶尔也会成为坏事,前一阵打算结缘的二郎庙朱主持和公孙家三长老,目前还在聚灵阵里疗伤。 跟一般人一样,元真人也愿意跟高阶修者结下跨境之缘,这么大的家族在社会上生存,肯定是朋友越多越好,谁会嫌自己人情少? 但是目前的聚灵阵里,已经有了六名真人和一名准真人,再放张木子进去的话,万一有个什么变数,结成跨境之“怨”,那就太糟糕了。 可是就这么拒绝张木子,似乎也不妥,这可是来自四大宫的直系弟子,同时他可以感受得到,她在北极宫里,都有相当的地位。 犹豫一下,他马上做出了决定,“此事我不能做主,需要跟李大师请教一下,张道友,里面可是还有六个真人在疗伤。” “没问题,”张木子笑着点点头,她所求的也是这个,“麻烦你帮忙问一声,若是可以的话,没准能成就你我一番因果。” “这算什么因果,张道友客气了,”元真人笑了起来,“元家的大门,随时为北极宫的道友们打开着……你还有别的事吗?” 张木子刚要摇头,身后就有一个声音响起,“我还有事,元真人,能否愿意跟我,也成就一番因果?” 不是别人,正是杜晶晶,她也是高阶司修,张木子能提要求,她当然也能来个模仿秀。 元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这辈子他见过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没见过这么匪夷所思的,真当悟真是喝凉水啊?一个接着一个要悟真? 张木子就先疑惑了,“我说晶晶啊,你的修为还差那么一点点,才能考虑悟真吧?” “我现在精气神很好啊,前所未有的好,”巡寮执事一本正经地发话了,“既然是机缘,虽然争了不一定有,但是不争肯定是没有的,我辈修者,怎能容许自己错失机缘?” 好吧,你就是个捣乱的!元真人看出来了,不过很显然,劝阻这女子的,不该是他,于是他笑着点点头,“我定会转告李大师,至于他如何决定,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完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闪身进入了聚灵阵,省得再生出别的事端。 此刻李永生手上的中品灵石,橙色光芒已经极淡,恐怕也就再坚持半个时辰左右。 元真人将拿来的灵石,小心地摆放到李大师面前,“李大师,不知道我此刻说话,是否干扰你的修炼……” 在获得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他才将张木子和杜晶晶的请求说了出来。 张木子吗?那倒是可以一试,李永生心里很清楚她的状况,倒是杜晶晶,应该还差一丝丝火候,不过,两人身份相若,只让其中一个进来,似乎也不妥。 于是他微微颔首,“待沧海真人疗伤完毕,让她俩都进来,云真人此番的五十灵石,不用出了。” 下一个疗伤完毕的,应该就是云沧海,高真人的伤势,还要略重一点。 “无所谓,不过五十灵石,”云沧海眼睛微眯,专心地享受通慧光点的治疗,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说话,“两名上宫弟子,结个善缘而已。” 土豪的境界,一般人就是不懂啊,五十灵石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她俩若有人悟真,也可以带来通慧光点,少一点灵石,其实无所谓的。” 这话一出口,其他的真人心里又是微微一动:原来还有这样的好处。 他们对李大师,是相当感激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聚灵阵和灵石,都是大家凑起来的,就算李大师你也出了两块中品灵石,可是你答应放人进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该跟我们打个招呼,走个过场呢? 大家肯定不会反对,差的就是一个流程,这代表了对彼此的尊重。 可是李永生的解释,相当于放出了一个大杀器:有人悟真的话,可以省掉大家的灵石呢。 公孙不器马上主动开口表态,“合则两利的事情,我和太上长老都支持。” 呼延书生微微点头,却是连话都懒得说——疗伤的过程,有一些痛楚,还有点麻痒,总体来说,给人一种另类的享受。 其他真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元真人见状,才要转身离开,猛地想起一事来,“李大师,我元家也有子弟高阶司修巅峰了……他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元家是有这么一个子弟,不过距离这里相当远,基本上是赶不回来的。 元真人想的是,如果李大师能松口,他就从外面划拉一个高阶司修的子弟过来,哪怕是晋不了阶,见识一番,同时接受一下通慧光点的洗礼,也是不错的经历。 “呵呵,”高真人笑一笑,“我侄儿此刻就在外面,高阶司修,也只差个机缘。” “好了,还有重誓呢,”朱尔寰忍不住出声了,“张道友和杜执事,都是此前立过重誓的,其他人不宜等同相论,李大师你说对吗?” 二郎庙并没有高阶司修跟来,只是来了一个不平真人和两名中阶司修,其他人还在庙里给修复中的二郎神眼护法呢。 若是谁都能往里塞人,二郎庙的大庙祝,目前还是重伤呢。 此刻的朱主持,无欲则刚,一点都不怕说公正话。 “关键是这个聚灵阵,”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最多能容纳两名司修悟真,我算一个……” 这话说出来,大家就都没脾气了,就连张木子和杜晶晶,都只能二选一,再争其他的,有意思吗? 元真人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了,只能笑一笑,“那我现在出去,给大家护法。” 他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还稳固了一阵,直到自己都吸收不到通慧光点了,才起身离开的,此番没有为家中子弟争取到福利,也没什么遗憾的。 西疆汉子耿直归耿直,但是能帮家里争取好处的话,也不会手软。 云沧海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所以三个时辰之后,他才起身。(。) 第五百三十五章是为大师 张木子和杜晶晶是在丑初时分,进入聚灵阵的。 一进来,两人就被漫天的光点眩晕了——我去,这阵里和阵外,是同一个位面吗? 她俩脑补了很多情节,在云沧海疗伤的这三个时辰里,不住地猜测,聚灵阵里到底会是一副什么景象。 但是就算有所猜测,真正见到的时候,心里的震撼,也是难免的。 见到还在闭目疗伤的五名真人,她俩也不敢冒失,各自选了一个地方,打坐修炼。 不过奇怪的是,围绕着她俩的光点,比较稀少,能被吸收的更少。 逐渐地,阵里的真人们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令他们的心情越发地好了。 甚至已经有人想到了,怪不得一开始选择疗伤位置的时候,李永生一一指点过,果然是位置不同,效果就不同啊。 更有人猜测,这应该是阵法所导致的——李大师的阵法,果然比医术还要高明几分。 李永生若是知道这种想法,肯定会告诉他们一句:你们想多了。 张木子和杜晶晶身上没什么明显伤势,又因为是四大宫的道统,传承厚重暗伤也极少,自身还没有到了化修,能吸引的光点自然很少。 不过就算这样,偶尔的通慧光点进入高阶司修的体内,也是令她俩受益匪浅。 又过两个时辰,高真人身边的光点,也逐渐地减少,这时候,其他四个真人已经猜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一个真人是幸致的,脾气不好性格操蛋,这有可能,但是谁的智商都不会低。 高真人又赖了一阵,站起身走人了,所谓分寸,是存乎于心的,他若是做得过了,别人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的印象分会差。 不过同时,他真的很好奇,就像张木子和杜晶晶没进入聚灵阵前一般——区别只在于,他想的是,我离开之后,聚灵阵里会有什么变故吗? 他离开半个时辰左右,只觉得聚灵阵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扭头看过去,却发现天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点,向聚灵阵降去。 “握……草,”他愣了半天之后,低声吐出了两个字,这尼玛简直太疯狂。 能治好七个真人的伤势,已经很了不得了,现在又让一个司修悟真了? 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就算是大师,也不能大到这样的程度吧? 不过下一刻,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靠,悟真了,有人悟真的哎。” “我擦,是不是真的啊?李大师是在帮真人疗伤呢,谁居然有空悟真?” “是啊,这绝对是不务正业,护法得有护法的觉悟,你悟个什么真呢?” “咦,不知道是谁家的哥哥悟真了,不会是公孙家吧?” “扯淡,为啥悟真的就一定得是哥哥呢?高家那姐姐也高阶司修了呢。” 不知不觉间,这悟真异象,引得众人纷纷转头,什么不得乱看的约束,已经不存在了。 若搁在往日,高真人一定要拎出那个胡言乱语的小辈,问一问你说的高家姐姐是谁,不过这一刻,他实在没有心思计较这个。 因为一直在聚灵阵里面,他并不知道,外界基本上没有发现李永生的悟真。 但是现在,他意识到了,原来李永生悟真,还真没什么人感受到,否则众人讨论的,应该是怎么会连续有人悟真。 也许,感受到的人都不会说吧。 高真人特意去自家子弟那里走了一圈,想要看一看,族里到底有谁感受到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族中子弟,都在激烈地谈论现在的悟真异象,没谁说别的。 没错,他们议论的,就是现在的异象,那光点不住地向聚灵阵方位投射下去,又不断地生出新的光点,继续向下方投射过去。 原来李大师的悟真,就是这么波澜不惊,没人察觉?大师,果然不愧是大师啊。 于无声处听惊雷,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原本……也该是如此把? 高真人心里的感触,无人能知,不过下一刻,他心里就生出了另一个疑问。 无独有偶的是,就在同一时刻,聚灵阵外的另一名真人,也生出了同样的疑问:悟真的……会是张木子还是杜晶晶? 能发出这样疑问的,只能是第一个出了聚灵阵,见证了张木子和杜晶晶进入聚灵阵,并且眼下还在聚灵阵旁边护法的元真人了。 大约是张木子吧,想一想自己刚才收到的请求,明显是张道友的信心比较足。 悟真的当然是张木子,她原本就修行到了高阶司修巅峰,因为再进一步很难了,所以才出宫感悟世情,希望借此完满对大道的认识,然后一鼓作气悟真。 她跟在李永生身边,也两年多了,感悟到了不少世情——事实上,不管李永生愿意不愿意承认,他自己就是个麻烦篓子,哪怕他不惹事,事情也会主动找上门。 张木子原本想的就是,再在李永生身边待上两年左右,哪怕得不到瘸真君的消息,也要回宫,闭关冲击悟真境界了。 至于接下来谁会跟在李永生身边,她会给出相关建议,具体人选,绝对用不着她考虑。 她倒是设想过,等自己的境界稳固了,再次出宫,还可以跟在李永生身边——跟这家伙在一起,总能遇到不少有趣的事,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但是没等到实施这些计划,她就猛然间发现,自己的机缘到了。 修者中所谓的机缘,就是这样,她本来需要再游历两三年,积攒到足够的世情感悟之后,闭关冲击瓶颈——这是规划好的。 但是李永生一朝悟真,不但不禁止别人近距离感悟,还能借此给人疗伤,张木子在惊讶之余,也反应了过来:这岂不就是我的机缘? 明明能现在悟真,何必要等到几年以后闭关冲阶? 对于大多数修者来说,闭关真的很枯燥无味,比网络游戏里无休止地刷小怪还要无趣——一遍一遍地搬运气血,却是连装备都不爆,更别说找萌妹子组队什么了。 像陈昭雪那种视闭关如无物的苦修者,终究不多。 然后,她经历了三个多时辰的通慧光点冲刷,虽然光点不是很多,但是对她来说,也已经足够了,她差的只是一个契机。 再然后,她就顺理成章地悟真了,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 她的通慧光点落下,大部分也是落在了她的身上,还有一小部分,落在了四个重伤的高阶真人身上——虽然不是很多,但是绝对比她吸收的李永生的光点要多,起码多出几十倍。 至此,就是皆大欢喜的场面了,没有人不高兴。 就连李永生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虽然他付出了两块中品灵石的代价,但是他晋阶了啊。 此前从公孙家弄到的百块灵石,已经被他用得七七八八了,就是直接吸收里面的灵气,要不然他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冲到高阶司修去。 当然,这种事是很私人的,他也不想让张木子或者杜晶晶知道,所以就用个小手段掩饰了真实修为——他甚至有心在再见到永馨的时候,考验一下她的眼力。 不过西疆汉子们如此豪放,也不差灵石,更可能跟真神教作对,那他索性要点灵石,一边自己晋阶,一边帮对方一把,岂不是皆大欢喜? 至于他可能因此露出一些根脚,那倒是无妨了,随着修为的逐步恢复,他解决麻烦的能力,也在大幅地提高。 五个时辰之后,两块中品灵石又用完了,张木子悟真的光点,也逐渐到了她身边数丈远的范围内,而四名准证的疗伤,也到了尾声。 李永生此次的悟真光点,持续了已经差不多二十个时辰,算是时间相对比较长的了,当然,最夸张的还是悟真过程中出现的光点数量和质量。 也可以说,他手中的灵石,还真是转成了通慧光点,只不过——大部分还是被他自己吸收了。 四名准证的伤,好得也是七七八八了,其中的朱主持,甚至可以说几近于痊愈,再将养个把月,就又生龙活虎了。 他自己积攒下的陈年暗伤,都被治愈了,这一次真的是太值了。 其他三人,倒是都留得有一点小遗憾,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在三两个月内,就能恢复巅峰状态。 对于这样的治疗效果,四人都非常满意,相较付出的那些灵石,能提前数年甚至十数年调养好身体,还是非常划算的。 公孙不器能很快地再度证真,这意味着什么?二郎庙和呼延家里,再次出现健康的高阶化修,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里面的价值,根本无法用灵石来衡量。 对公孙当行来说,他若能调养得好,起码能多活个十来八年,对族里有意义,对他也有意义。 所以,眼见张木子的通慧光点,不再在身边出现,他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前倾——再来点,再来点呗。 没办法,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有意要丢公孙家脸的。 公孙不器忍不住挤一挤眼睛,矜持……矜持呢?太上长老,咱不带这样的啊。 李永生也到了收功的阶段,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看一眼杜晶晶:这边是个什么景象?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三十六章喜事连连 杜晶晶没有那么多想法,最初的惊讶过后,她就是专心地吸收光点,感悟大道。 因为境界略略地差那么一丝,她吸收的李永生的光点,比张木子还多些。 等到张木子悟真,杜执事更是专心地吸收光点,因为她离张木子很近——正如女生们总是喜欢扎堆在一起,女修们也一样。 正是因为距离很近,她又专心地感悟,并没有发现张木子的光点范围,越来越小。 李永生看到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叹:算了,也给你一场机缘吧。 他到了收功的边缘,不过稍微做出一点点拨,那是毫无问题的,毕竟在仙界,这点小事根本就不叫事。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他将中品灵石的灵气消耗殆尽,猛地一收,空中的光点消失不见。 好吧,这话不太对,张木子的光点还在,不过范围越发收缩得小了。 四名准证早有准备,眼见李永生停下了,就调整一下坐姿,也打算收工了。 然而下一刻,一股微弱的灵气波动传来,而且这波动在眨眼间,就变得雄浑了起来。 四人斜眼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还可以这样吗…… 元真人今天有点苦恼,因为不止一个人问他:平台上悟真的是谁呀? 因为有誓言约束,他不可能回答,但是旁人一遍又一遍的旁敲侧击,也委实令他心烦,这时候,他甚至想回到平台护法,来躲避大家好奇的目光。 然而,就连这种想法,都是一种奢侈,因为平台护法的任务,已经被云真人和高真人抢去了,对于两位真人而言,他俩刚刚被治愈,吸收点灵气来稳固,是很有必要的。 两人不能在聚灵阵里完善手尾,已经是非常遗憾了,若是连在聚灵阵旁沾点灵气都不行,那也太没有面子了,于是就赖在这里护法。 至于说元真人也有类似需求,则是被他俩刻意无视了——老元啊,这好歹也是你的地盘,地主之谊你总得尽吧?上下沟通的事情,总不该让我俩去吧? 元真人对此,是颇有点碎碎念,不过,都是二十年前就共过患难的老兄弟了,他也不能说什么,他最大的怨念,还是在于他不知道谁在悟真。 不过,就在这天的傍晚,他的怨念不翼而飞,因为……他没必要猜了! 平台上又是一阵灵气抖动,天空中再次出现了悟真的异象——通慧光点。 那两名道友都悟真了,至于说谁先谁后……这没必要猜了吧? 然而,这个疑惑才解决,另一个疑惑,就不可遏制地疯狂涌了出来——李大师是如何办到的?真的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平台上护法的云真人和高真人,见状也是目瞪口呆: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良久,云沧海幽幽地叹口气,“尼玛,我总算知道,李大师为什么要大家起重誓了。” “没错,不起誓不行啊,”高真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要说起来,这些接受治疗的真人里,数他对李永生不服气,但是这一刻,他是彻底地口服心服,“简直是……真人制造器。” 然后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良久,高真人又叹一口气,“可惜了,此番良机……早知道是这样,无论如何也要带几个弟子来,多花点灵石,也要塞人进去。” “是啊,”云沧海点点头,他也有点心疼,自家的子侄没有赶上这么好的机遇,“李大师不可能第二次悟真啊。” “嗯?”高真人闻言,眼珠儿转一下,“若是旁人,绝对不可能有第二次悟真,但是李大师,这还真的难保,此人的水平,可不是你我能臆测的。” “是吗?”云真人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话,倒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沧海你又被他忽悠了,”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却是元真人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两个硕大的食盒,以及一壶酒。 “那二位道友,也是修为到了,水到渠成而已,莫非你真以为,李大师无所不能,还可以包管别人悟真?” 高真人白他一眼,“莫非你能看出来,那二位就是水到渠成?” “我当然看得出来,”元真人笑嘻嘻地回答,“我结了两大宫的跨境之缘。” 高真人就见不得他这得瑟劲儿,悻悻地发话,“可惜结不成李大师的跨境之缘。” 李永生是在这里悟真的,但是只有别人欠他的人情,没他欠别人的。 元真人脸色一黑,你这小子的嘴巴,从来是不肯饶人。 “好了,点到为止,莫要破了誓,”云沧海一拍肚皮,打断他俩的交谈,“饿了十来天了,也该吃点东西了……老元这家伙,确实是好运道。” 好运道的可不止元真人,聚灵阵里四位准证的运气,也是不错,才说还有点小遗憾,不成想就在即将收功之际,玄女宫的杜晶晶又开始悟真了。 他们看一眼李永生,发现他已经在闭目稳固境界,又看到杜执事的光点,也洒落到众人身上一些,而且并不排斥被他们吸收。 四个人交换一下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心理:既然李大师没发话,那咱们就继续待着吧。 通慧光点的疗伤效果实在太好了,相较于这种巨大的收获,准证的面子,那就不算什么了——咱总不能去出声打扰杜执事吧? 一天之后,就在杜晶晶的光点也缩小到数丈的时候,四名高阶化修交换一下眼神,齐齐站起身,走出了聚灵阵。 此刻,张木子的通慧光点早就消失了,她和李永生一样,正闭着眼巩固境界。 四人出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正等在外面的那三位。 公孙不器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扭头看一眼,“咦……还有幻阵?” 他们四个,是最后才发现这个秘密的。 云沧海哈哈一笑,“挺好的东西,有幻阵,那是应该的……对吧?” 呼延书生很干脆地表示,“我认为,这个聚灵阵的秘密,必须严格保守,归咱们四家共有……公孙家和二郎庙,可以享受部分资源。” 不愧是曾经的带头大哥,一开口就将公孙家和二郎庙排除在外了。 “没问题,”公孙当行很干脆地点点头,这个聚灵阵,真是好东西,但是公孙家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舍弃得起! 事实上,他和公孙不器这次前来,已经收获巨大了,也欠了这四家不小的人情,若不是李永生是他们请来的,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还这份人情。 当然,换句话来说就是:这四家也不能说公孙家就占了多大便宜,没有李永生的西行,你有再多的聚灵阵材料,又能怎么样? 最为重要的是,这里是西疆,公孙家就算想强行占一份子,也不能很好地管理,根本是鞭长莫及。 那么,何必丢人现眼地去抢呢? 二郎庙的朱主持也点点头,他这次能来疗伤,还是云沧海的面子,连灵石都是云真人垫付的,“我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以后能为大家做点什么。” 他还想为大徒儿争取疗伤的机会,但是眼下,却是提都不便提。 四名高阶真人都表态了,聚灵阵外的三人却愣住了。 过了一阵,高真人才出声发问,“莫非其他人在聚灵阵里悟真,也能……那啥?” 呼延书生点一下头,沉声发话,“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具体情况,还得等李大师出来……其实就算没那些,这个聚灵阵也很不错,是不是?” 阵外的三人闻言,顿时心里就明白了:张木子和杜晶晶悟真,这四位准证肯定也是得了好处,所以才会有如此推断。 这样的效果,就太神奇了,以后再有人在这里悟真,大家岂不是…… 真是想一想都令人激动啊,怪不得呼延书生一出来,就先宣布聚灵阵的所有权,这样神奇的资源,必须掌握在四家手里才行。 不过,公孙家也够体面,直接说不要就不要了,要知道,单比高端战力的话,公孙家一个家族,差不多就扛得下来这四家。 当然,若是真要翻脸的话,在西疆的地面上,公孙家也讨不了什么好处走。 不管怎么说,七名真人已经将章程商定好了,接下来就该庆祝疗伤的圆满成功了。 七人就在平台不远处,摆开了酒宴,也没有人服侍,七个人自娱自乐。 酒宴上,难免就要说起将来打击马盟,以及去新月国抢劫的事。 总之,七名真人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心情简直大好,尤其是除了公孙当行和朱主持之外,那五人原本在神念方面都有或多或少的损伤,也被通慧光点治愈了。 公孙不器甚至感觉,他再温养和积蓄上一年左右时间,可以再度尝试证真。 一顿酒,不知不觉间,七个人喝了三天。 然后李永生走出了聚灵阵,他的境界“基本已经稳固”,可以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将修为压了下来,看起来是中阶司修的样子,但是有一点他掩饰不了——脸上那一道碍眼的伤疤,终究是消失不见了。 这副装、逼的模样,别人都不便说什么,只有云沧海心思粗疏,大喇喇地发话,“李大师,你这是打算扮猪吃老虎?”(。) 第五百三十七章黑手隐现 李永生并不介意云沧海的玩笑,他微微一笑,“我太年轻了,为了避免麻烦,现在这样就挺好,要不然,我为何要请几位真人立誓呢?” “誓言的问题,你尽管放心,”高真人抢着发话了。 要知道,此前数他最刺头,不过,事实最能教人做人,对上李大师,他真的不服不行,“你暴露这些,是为了我们,这个……大家心里有数。” “我有幸得到了一些传承,”李永生呲牙一笑,“具体是什么,我不便说,还请诸位看在我帮大家疗伤的面子上,不要问了。” “这个我们都懂,”云沧海递给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好了,不说这些了,坐下喝酒吧……我们都喝了三天了,只等你这个贵客来,搞庆功宴呢。” 李永生笑一笑,走过来坐下,“等那两位上宫弟子出来,一起搞吧,她俩悟真也是大事。” “能算多大事?”云沧海不以为然地哼一声,他这个土豪,还真不把两女放在眼里——在他的价值观里,女人就不值得重视。 当然,若是白虎庙的女修,那就另当别论了,西疆的这些土著家族,还真没谁敢惹白虎庙——哪怕现在的白虎庙,只有两名真君。 陇右丁家也有两名真君,但是遇到白虎庙的弟子,真的是连说话都不敢大声——那真是一言不合,就敢出手杀人。 四大宫里,白虎和青龙式微,这两家都不自称为“宫”,而是改称庙了。 但就算是这样,白虎庙和青龙庙的战力,也足以配得上四大宫的称呼。 这些就扯得远了,总之,沧海真人不太看得起悟真的那两位上宫弟子。 其他人不会陪着他疯,那就二话没有,接着喝酒。 痛饮了一天一夜之后,高真人借着酒劲儿,问出了大家比较关心的事情,“李大师,这个聚灵阵,若是其他人也在这里悟真,会不会……嗯?你懂的。” “这个……”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微微颔首,“这个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 没错,也仅仅是客观存在,他若是不在聚灵阵里,那些通慧光点,一般会主动地寻找悟真者的气息,而不是随便被什么人吸收。 对于曾经的仙君来说,做到这一点,真的不要太轻松,在真人这种低端层面,他的玩法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说杜晶晶的悟真,按说她的积累还不够,差了那么一点,但是李永生看到,四个真人都意犹未尽的样子,当时公孙当行的身子,都已经非常前倾了。 于是他就决定,给杜执事一个机缘——助你悟真好了。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机缘,张木子那种,只能叫契机。 契机就是积累够了,卡在那个点上了,需要有人稍微加一个力,一个灵感或者顿悟,就能化茧成蝶,实现自我突破。 而机缘呢,是积累不够,也能硬推上去,别说杜晶晶是差了一丝,就算差了很多,才是中阶司修,遇到合适的机缘,照样能悟真入化。 当然,若是初阶司修直接悟真的话,那就不是机缘,而是属于运道了,只有身具无上的运道,才能实现如此逆天的晋阶。 李永生在这个聚灵阵上,还是做了一点手脚的,但是也不多,只是令通慧光点的分布,分散了一点。 高真人听到这个回答,明显有些失落,半晌不语。 但是公孙不器很有点刨根问底的意愿,“李大师,怎么叫做客观存在呢?” 他是即将证真的人了,有问题就问,这并不丢人,反倒是能增长自己的见识。 事实上,他还有别的想法,若是这个阵法真的有那么逆天,他完全可以通过别的手段,央李大师在辽西再布一个——最好能布设到公孙家的秘境里。 若是阵法没有那么厉害,他又何必跟西疆土著抢夺份额? “这个吧……主要还是看机缘,”李永生笑一笑,“打个比方说,对悟真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考验,能不能无视那些影响呢?我看够呛。” 公孙不器嘿然不语,半天才端起酒杯来,“喝酒吧。” 对大多数家族来说,悟真就已经是绝顶大事了,李大师在这里,大家都能比较平淡地看这个问题,李永生不在这里,那确实就是一回事了。 准备悟真的修者,能不能坦然接受旁人的围观,那真是一个问题。 所以这个关窍,不谈也罢。 然后……就又是两天痛饮,七名真人已经狂饮了五天。 当然,这也无所谓,大家高兴嘛。 直到张木子踏出聚灵阵,众人才停止了饮酒,期待她能说点什么。 她倒是说了,还是走到李永生面前,很认真地说的。 “永生,谢谢你,我现在已经悟真了,要回宫了……关于誓言,我会记得的。” 说完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急啊,”云沧海站起身来,想要拉她一把,却是因为连着喝了五天,身体有点迟缓,一个踉跄,竟然没有拽住人。 “我去,”他大着舌头,醉醺醺地发话,“北极宫很了不起吗?” 张木子应该是听到这话了,但是依旧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沧海你喝多了!”呼延书生大吼一声,然后狠狠瞪他一眼,“张道友悟真,肯定要先回宫里报备,你这都是什么话。” 由于出了这么点小插曲,大家也没兴致再喝酒了,呼延家、高家、云家和二郎庙,甚至回了小院。 李永生和公孙家的两名准证,以及元真人,留在平台上,继续给杜晶晶护法。 三天之后,杜执事才从聚灵阵里走出来,也是打个招呼就跑掉了,“哎呀,呆了这么久,我先去沐浴……晚上我请客,谁都别跟我争啊。” 她的气息略略有点不稳,不如张木子,不过接下来慢慢稳固就是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急不得的。 元真人走上前,关掉聚灵阵,同时摸出一个传音海螺,讲了几句。 也就十来息的时间,山下飞奔来十余人,全是四个家族的子弟,牢牢地看守住了聚灵阵。 李永生陪着公孙家两名准证往下走,公孙不器笑着点评一句,“我看这个杜执事,比张道友要脾气好一点。” “也不能这么说,”公孙当行随口回答,“关键是看人家遇到什么事了,有些事情别人无所谓,但是你就接受不了。” 这话简直说得……没谁了,李永生第一次发现,公孙家的太上长老,居然有一语成谶的能力——错了,简直是言出法随。 下一刻,公孙不器就开始跳脚了,来到小院之后,云沧海第一时间跟他说了一个消息,“我手下人收到个消息,说你证真的时候,有几个小部族,跟外界的联系比较频繁。” 公孙不器对此事一直念念不忘,听到这话,马上就发问了,“哪几个部族?” “这真的是……抱歉了,”云沧海苦笑着一摊手,“不器准证,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查证此事,以前我没有关注过……” 辽西公孙再怎么牛叉,西疆人是不会在意的,也就是前一段时间开始结盟,四个家族答应,帮公孙家打探真凶。 云沧海的人面,那不是吹的,短时间内就摸到了蛛丝马迹。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公孙不器遇袭一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云沧海的人了解到,曾经发生过这个情况,可是当时转述此消息的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并不是说这个人一定是被灭口了,而是西疆就是这样,地广人稀,有很多人从事游牧,直到冬天到来,才会来到固定的聚居点。 转述消息的这个人,倒不是放牧的,仅仅是个小行商,牧民们逐水草而居,他则是逐牧民而居,跟很多部族关系不错,也算是消息灵通之辈。 看到公孙不器呲牙咧嘴的样子,云沧海赶紧补充一下,“再过两月有骡马大会,说不定此人会回来,不器准证你莫要着急。” “莫要着急?”公孙不器苦笑一声,“沧海啊,事儿没发生在你身上,这种大仇,我能忍,我公孙家族不能忍啊。” “大致方向是有了,未明准证已经去调查了,”云沧海笑着安慰他,“应该跟真神教有关,那个行商……日常是比较倾向真神教的。” “你们竟然跟这种人打交道?”公孙不器眉头一皱,下一刻,他也意识到了不妥,于是又叹一口气,“关心则乱……沧海真人海涵。” “不管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得打交道,”云沧海一摊双手,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对真神教的痛恨,并不比你少,你知道我云家被真神教杀了多少人吗?” 然后他叹一口气,“但是官府不支持,我总不能把同情真神教的人全部杀掉。” 从他的话里,能听得到浓浓的无奈。 “好了,这种喜庆的时候,不说那些丧气话,”公孙当行出声了,他笑眯眯地表示,“咱们的伤势都恢复了,先庆贺一下,真神教的恩怨,慢慢来处理……下一步不是要对付马盟吗?” 说到马盟,咬牙切齿的就是云沧海,“那帮杂碎。”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三十八章恶客上门 杜晶晶在房间里收拾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必须承认的是,悟真之后,杜执事的气质,有了微微的变化,以前仅仅是美艳和娇媚,现在却是多了一份雍容。 她所说的请客,元真人当然不能当真,两人争得差点要动手,最后还是李永生出声劝解,“杜执事一番心意,让她请吧。” 当天晚上的庆祝,是异常的隆重,七名真人伤愈,外加一名道宫弟子悟真。 除了看守聚灵阵的四人,山下就只留了两个看门的,其他人全部都参与了。 外出调查的公孙未明,也回来了。 参加宴会的人数,几达二百人,其中化修就二十三个——这还是没算上某个冒充司修的家伙。 但是人数虽然多,大家还是控制了一下场面,躲在小院子里热闹。 没办法,平台上多了一个聚灵阵,实在不宜声张,而且接下来,大家要对马盟下手了,这个联盟的存在,还是隐秘一点的好。 然而,虽然是关起门来热闹,但是架不住这阵势大啊,只说真人吧,十人一桌的席面,两桌居然坐不下。 在李永生的印象里,也就是昔日围杀广陵韦家的时候,有这么个场面。 跟他一桌的,除了七个接受治疗的真人和张木子,就是赶回来的公孙未明。 看未明准证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是特别顺利,不过眼下是喜庆的时候,明显不适合说这个话题。 杜晶晶则是毫不客气地坐在李永生旁边,她是如此地兴奋,几乎是没喝就已经多了。 但是她跟在场的人又不熟,于是就扯了李大师说话。 而李永生悟真之后,脸上的疤痕不见了,原本就很英俊的面孔,越发地俊俏了。 杜执事看得心旌摇曳眼光迷离,起码说了七八次——赵欣欣配不上你! 至于说谁配得上少年英俊而且刚刚悟真的李大师,那当然是某个刚刚悟真的上宫执事了。 李永生能理解她的心情,刚刚悟真欣喜若狂,言辞出点格,也没办法计较。 更悲催的是,他还不能避开,一旦避开,就有人跟他打听聚灵阵的事——大家的誓言,是不能对外流传,找他询问,一点都不违诺。 李大师借着杜晶晶挡掉这些人,心里很无奈地想着,希望她明天就忘了今天的胡言乱语。 亥初时分,正是酒宴最高峰的时期,外面猛地喧闹了起来,然后就有人冲进来汇报,“老族长,慕容家有人前来闹事!” “我慕容风华岂是不讲理之辈?”外面有人高声发话,“实在是天降大雨,我正好陪贵客路过此地,前来借个宿,元家这么大门紧闭,可是待客之道?” 众人闻言一怔,然后才纷纷向屋外望去,“下雨了?” 倒是下雨了,远处还亮起一道道闪电,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慕容风华?”云沧海愕然地看一眼元真人,“这算个什么玩意儿?” “青山慕容的族长,高阶司修,”元真人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也不管院子外面的吵闹声,而是将眼光看向了自己的族人,“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来很简单,方才山下传来消息,说有人拜山,然后传音海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多时,就有几十号人来到的小院门口,两名守山门的子弟,也被押了上来。 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家的族长。 小院这边知道出事了,先组织人戒备,又派人下去探查,正等回信儿呢,慕容家的倒先行一步上来了,闯进了第一进院子。 慕容风华表示,我这边有贵客,你们快腾出几进院子,供我们歇脚。 就在七名真人接受治疗的日子里,小院被再次扩大了,都是用道术修建的,速度惊人而且质量可靠,待元真人、云真人等人结束治疗之后,院子继续扩大中。 最后七名真人全部出来,初步定下这个聚灵阵归四家共有之后,院子继续扩大。 到了现在,院子的面积已经达到了五百亩,一共有十几进。 将来李永生等人走了之后,这里还会花费水磨功夫,打造成铜墙铁壁。 对这四个家族来说,打造这么一处基地,钱不是问题,人手更不是问题,自家的司修和化修,那甚至可以不算进成本里面去。 慕容风华现在见到的院子,其实还远远没有完工。 对于元家在神鹿山上的基业,慕容家不是特别清楚,上来之后,见到有这么大的地方,他们当然想要几进院子来住。 为了保密起见,出来阻拦他们的,全是元家人,七八个司修和十几名制修。 打头的是一个叫元亦杉的高阶司修,算是元家子弟中的高端战力,他很干脆地拒绝了,“这是我元家的基业,恕不接待恶客!” 没错,就是恶客,须知这里距离山脚,起码有十里地,距离元家的两个门卫,也有四里多地,而从山脚开始,就都属于元家的地盘了。 你爬上十几里山路,来这里避雨?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行不行? “恶客?”慕容风华笑了起来,他肤色白皙高鼻深目,笑起来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元元青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元元青是元家现任的族长,也是初阶化修,而慕容风华不过才是高阶司修,虽然两人都是族长,但是他这么点评元真人,实在有点过了。 “你莫非想死?”元亦杉冷笑一声,阴森森地看着对方,“先是捉了我家的门卫,现在竟然敢不敬我家真人?” “真人?你吓死我了,”慕容风华不屑地一笑,“好像谁家没个真人似的。” “风华,莫要跟他多说,”这时门外又走进七八个人来,打头的是一个白肤中年人,他冷冷地发话,“给钱,贵客要住下。” “慕容家的真人?”元亦杉的眼睛一眯。 慕容风华只当他害怕了,于是一抬手,丢出一块银元来,“喏,住宿费!” 银元是随意丢出来的,直接掉到了地上,此刻天上正下着大雨,它滚了一滚,直接滚到了石道旁的泥水中。 元亦杉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伸手就去抓腰间的短刀。 “先把我元家的子弟放了,”就在此刻,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然后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其他事再说!” “元族长果然在啊,”慕容风华笑着打个招呼,然后一摆手,“放人……给元族长个面子。” 两名元家子弟被推了出来,两人踉跄两步,来到族人面前,一时间只觉得羞愧难当,抬手就去抢族人的兵器,想要跟对方拼命。 “住手!”出来的元元青不满意地哼一声。 两名子弟就算再愤怒,也不敢不听族长的话,只能气得狠狠一跺脚。 元族长这才看向慕容风华,淡淡地发话,“凭你,还不配跟我对话,让你身后那个出来吧。” “你是族长,我也是族长,”慕容风华冷笑一声,“元族长,莫要把自己看得太高。” 元元青的右手曲张一下,面无表情地发话,“想跟我对话,我得伸量一下你的实力才好。” 慕容风华这下就被将住了,他一个高阶司修,实力怎么能比得上真人? 他一咬牙,才待拼命博一下,只听他身后的中年人发话了,“风华,你退下,元元青……你这是打算大欺小?” “慕容真人你这是什么话?”元族长冷冷一哼,“你不过是个刚悟真的化修,架子端得倒挺足的,是仗了你身边这位高阶真人吗?” “知道我这边有高阶真人,你还能这么说话,看来底气很足啊,”慕容真人前行两步,微微一笑,“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底气哪里来的?是因为族里那名刚晋阶的真人吗?” 元元青的脸色一沉,“你竟然刺探我元家的情报?” “这用得着刺探吗?”慕容真人冷冷一笑,“悟真异象谁看不到?啥也别说了,这位是马盟拓跋供奉,他有意跟慕容家合作,共同经营神鹿山。” 元元青看着他们,表情呆滞,其实是在听身后老族长的指示。 慕容真人却以为他怕了,语气越发地冷淡,“本来拓跋准证是很忙的,顾不上过来,只是此番路过,偏生遇上天降大雨,所以就顺路来看看,自家未来的产业。” “神鹿山是我元家的祖业,不卖的,”元元青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拓跋准证,我也不熟。” 慕容真人身边,是一名须发浓密的大汉,他上前一步,扬着下巴发话,“你元家本来就是拓跋家分出来的……我说得有错吗?” 这话是真没错,元姓的起源有好几支,但是眼下这个元家,还真是从拓跋家里分出来的,是同一个祖先。 不过元元青冷笑一声,“我元家已经归化国族,拓跋……食人蛮夷,耻于为伍!” “竖子!”拓跋准证睚眦欲裂,一抬手,一道白光就重重地拍向对方,“那你就死吧!” 元元青一抬手,一道白光迎了上去,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光在他身边出现,“砰”地一声大响,双方竟然势均力敌。 不过元元青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人,跟他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第五百三十九章比真人多吗? “咦?”慕容真人轻哼一声,“居然是元老族长,你这修为……恢复了?” 元真人脸一沉,冷冷地发话,“慕容小儿,我本来不欲多事,你非要欺上门来,就莫要怪我送你慕容家一个族诛了。” “这是你拓跋家的家事,关我屁事,”慕容真人还真没想到,元家的老族长竟然恢复了修为,一时间有点心惊肉跳——他原本以为,元家只有元元青和大长老两名真人。 尤其是元家先后两名族长联手,竟然接下了拓跋准证的一击。 若是知道元家还有三名真人的战力,他就算欺负人,肯定也要考虑一下成本,更别说,元家最近又多了一名真人。 不过有些事,一旦做了开头,是注定无法回头的,他冷笑一声,“不过,你元家若是只有这点实力的话,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认祖归宗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没注意到,拓跋准证正皱着眉头,目光四下乱扫。 他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为什么我心里感觉有点慌乱呢? “我元家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慕容家说话?”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又是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他面色通红,明显有点喝得多了。 “呦,元家的太上也出来了?”慕容真人呲牙一笑,“你不是在闭关冲击中阶吗?” “我是不是冲击中阶,关你什么事儿?”元家太上醉醺醺地一笑,“你随便拉个蛮夷过来做靠山,就以为自己也能站着尿了?不是我笑话你,你不行啊。” 他是在闭关冲阶,但是元家遭遇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能不来吗?西疆四家族里,数元家底气不足,跟四家族之外的二郎庙和公孙家,更是没法比。 这次来,都不用说别的,能结识不少真人,就无憾了,帮元家撑一撑门面,更是必须有的觉悟。 事实上,元家这次将四家共有的聚灵阵留在自家地盘,那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而且还不用担心那三家反悔——有公孙家和二郎庙做背书呢。 更别说,元家还跟玄女宫和北极宫的真人,结下了跨境之缘。 “我不行吗?”慕容真人呲牙一笑,然后一挥手,“多了个真人就牛吗?把他叫出来吧……看看咱两家,谁家的真人多。” 在他的身后,又是四个人走上前来,赫然也是真人修为,两个中阶化修,两个初阶。 “我真不想靠人数取胜,”慕容真人淡淡地发话,然后很遗憾地一耸肩膀,“不过呢,这些都是马盟的好朋友,都非常热情……你元家现在献上神鹿山,还来得及。” 元真人愣了好一阵,才似笑非笑地发话,“你确定……要把我家的真人叫出来?” “他不出来,我们可以进去抓他出来啊,谁让我们真人多呢?”慕容真人哈哈大笑。 慕容风华冷冷地补刀,“他若是敢跑,在场的元家子弟,就不要想活。” 一个真人想跑的话,留还是真的不好留——哪怕是才悟真的真人,所以他拿元家的子弟来威胁。 不过,他很快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了。 “我就是元家的真人啊,我是来元家做客的,”下一刻,一个声音响起,院子的左侧房顶上,出现一人,他看着拓跋准证,似笑非笑地发话,“拓跋钝刀……凭你也敢抓我?” “尼玛……”拓跋真人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谁敢叫老子的花名? 不过,一眼看到此人,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呼延书生……你居然也在?” 二十多年前,他不过是初阶化修,被呼延书生狠揍过一次,若不是他及时服软,呼延书生也比较珍惜羽毛,看在同为归化国族的份上,没有大欺小,当时他就要交待了。 饶是如此,他也养伤养了五年,若不是另有机缘,他的修为估计最多也只能到中阶化修。 待拓跋真人晋阶准证之后,曾经想找呼延家族的麻烦来着,不过呼延家毕竟是曾经的隐世家族,人家有什么底牌,他也不清楚。 更重要的是,呼延书生修炼时走火入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人家当年放了他一马,他若上门去欺负那些中阶和低阶真人,也会为西疆人不耻。 西疆人就是这样,暴躁却又直爽,出尔反尔的事情很少见。 当然,这也是因为,西疆目前在中土国有效的统治和管理之下,若是换在乱世的年代,他这么做,倒也未必会有人替呼延家主持公道?——拳头大的就有理,也是西疆人的生存法则。 不管怎么说,意外地看到呼延书生现身,拓跋真人下意识地一抖——当年呼延准证带给他的伤害,实在令他难忘。 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喜,于是冷冷一笑,“当年呼延书生你对我的羞辱,我是没齿难忘,今天正好做个了断……你若是敢逃跑,休怪我对你呼延家下狠手。” “对我呼延家下狠手?”呼延书生不屑地一笑,“凭你也配?” “配不配,你马上就知道了,”拓跋真人冷冷一一哼,吩咐身边的真人,“看好这个院子,谁敢逃走,格杀勿论!” 他的修为,还赶不上当年没有受伤的呼延书生,但是对上眼前的呼延准证,他有起码七成的把握,将对方打落尘埃——既然这厮曾经走火入魔过,再怎么恢复,想必也恢复不到巅峰。 更别说他手里还有其他的底牌。 “我也正有此意,”有人冷哼一声,阴森森地发话,“小小的拓跋钝刀,也敢跟呼延准证大放厥词,这是好日子过得有些久了吧?” “混蛋,”拓跋真人勃然大怒,侧头看了过去,“什么样的阿猫阿狗,敢在我面前……咝,你是高真人?” 高真人受伤之前,不但是中阶化修,而且还是一个狠角色,从他带伤出战,就可以知道他的性情,对于二十年前的拓跋真人来说,高真人是比呼延书生更可怕的存在。 但是高真人力战受伤的消息,在西疆知道的人也不少,只不过没人知道他伤到何种程度,而高家人的狠辣和难缠,在西疆也是数得着的,所以这二十年,也没多少人冒犯高家。 “哈哈,”元家族长元元青大笑两声,“刚才好像有人说,要跟我元家比真人多?” “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拓跋真人厉喝一声,然后看向高真人,冷冷地发话,“我跟你高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想好了吗,一定要跟我为敌?” “我最是看不得多欺少、大欺小,”高真人懒洋洋地回答,“你能为慕容家撑腰,我为何不能偏帮元家?” 呼延真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才待说什么,就听得身后有人长笑一声,“是啊,不就是比真人吗?算我云某人一个。” 拓跋钝刀回头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云沧海……你的伤也好了?” “还没有好全,”云真人爽朗地一笑,“不过有人想欺负元家,问过我了吗?” 拓跋钝刀的脸又是一变,云家虽然没几个真人,但是论起在西疆的影响力,那真没几个人比得上的,所以马盟在近些年,一直在挤压云家的生存空间。 现在他猛地见到,重伤缠身的云沧海也现身了,忍不住厉声发话,“和我马盟为敌,云沧海你可考虑过后果?” “我还真没考虑过后果,”云沧海笑嘻嘻地发话,“你强夺元家的产业,想必也没考虑过后果,咱西疆人做事,何必考虑那么多呢?” “元家本是我拓跋家的一支,”拓跋真人冷笑一声,然后他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地阴森,“你们几个伤者齐聚一起,莫非是针对我马盟,设计的陷阱?” 实在不怪他这么想,这几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是出了名的重伤隐世人物,很多势力计较战力的时候,都不会把他们算在其中,几乎可以说是透明的,可以无视。 一个两个真人是这样,也就算了,一下就冒出四个真人来,猛地扎堆现世,这绝对是不正常的现象,拓跋真人直觉地认为,自己被算计了。 甚至,这很有可能是针对马盟的布局。 不过,那又如何?拓跋真人面现冷笑,你真人多又如何?我打不过,还是逃得了的。 “你这话说得奇怪,”元元青冷笑一声,“我求你谋夺我家的产业了吗?” “那看来是一场误会了,”慕容真人讪讪地一笑,“我们其实就是来避个雨,随口开了一个玩笑,元族长你不会叫真吧?” 现在这架势,他必须服软了,拓跋钝刀可以不在乎这些真人,他不能不在乎,准证跑路比较容易,他一个区区的初阶化修,想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中脱身,还真不容易。 而他一旦出事,整个这一支的慕容,都要受到牵连——慕容家族背靠马盟,很是开罪了一些有实力的家族。 当然,慕容家身为归化国族,还是心不太诚的那一种,对家族传承看得不是很重,但是天大地大,自己能好好活着才最大。 所以他果断地服软,哪怕这借口连他自己都不信。 (更新到,下旬了,谁又看出月票了吗?)(。) 第五百四十章水货准证 面对慕容真人低级的借口,元真人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还玩这一套,有意思吗? 你走了十里山路,还抓了我的子弟,现在跟我说,其实只是一个误会? 他都懒得跟对方讲理,西疆汉子从来都是用拳头讲理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束手就擒,一个是力战之后被擒……当然,你可能会被失手杀死。” “光天化日之下……”慕容真人话说到一半,就住口了,现在不但是夜里,还是大雨滂沱,无论如何也跟“光天化日”扯不上边,“你敢公然说,要杀死一个真人,难道不怕王法吗?” “呵呵,”呼延书生冷笑一声,“刚才你要讲拳头,现在倒说王法了?” “你如此肆无忌惮,不就是仗着马盟吗?”云沧海也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倚仗王法了?” 慕容真人无言以对,不过拓跋真人却是不吃这一套的,他冷冷地一哼,“区区几个蝼蚁罢了,莫非真以为留得下我?你们是否准备好了……迎接马盟的怒火?” 他的话说得狠,但是他的心已经沉了下去,看来今天自己撞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 四个出名的透明真人齐齐现身,先不说其中诡异,只说这元家跟呼延家、云家和高家,竟然能不声不响地聚在一起,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要知道,这四个家族,都算是西疆声名赫赫之辈,虽然四家加在一起,也不足以跟马盟抗衡,但是不管哪一家的真人出动,都能引起相当的关注。 这四家居然偷偷聚在了一起,风声封锁得如此严密,那么,商量的事情能小得了吗? 其实这才是他想歪了,这几家求医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都相当地低调,毕竟这事儿太大了,不但涉及到中品灵石,还涉及到了自家重伤的真人,必须慎之又慎。 拓跋钝刀也真够点背的,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时候,上门来挑衅元家。 原本,他想着自己同行的有五个真人,再加上自身高阶真人的修为,就算元家邀了什么真人来护法,也不用害怕,哪曾想这里出现的真人,比他想像的还要多得多。 不过他还是要博一下,拓跋真人还真就不信了,这四家真有胆子跟马盟对着干。 “马盟的怒火?”呼延书生等人闻言,齐齐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张狂,“你还是考虑一下,你拓跋家族的下场吧。” “我倒要看一看,谁能把我怎么样?”拓跋真人冷笑一声,“呼延书生,是你来跟我放对吗?” “你算什么东西!”高真人身子一闪,就蹿到了他前方,头顶蓦地幻化出一柄大锤,狠狠地砸了下去,“看我教你做人!” 拓跋真人一抬手柄长枪出现在手中,直接迎上了那虚幻的大锤。 不过,对方走的是刚猛之道,他虽然修为还高于对方,但也不好直接硬架,所以就是一枪将锤头荡开,同时尾指轻挑,一枚青色的尖锥打出,极为隐秘。 这是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枚秘宝。 此宝名唤清风锥,速度奇快,能于无形之中伤人,有心算无心的时候,就连高阶真人也得饮恨,唯一遗憾的是,使用一次,就要温养两到三年。 这清风锥,他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呼延书生的,但是现在看来,对面四个家族,是铁下心要留下自己一行人了。 虽然拓跋真人认为,对方想要留下自己,那真是想多了,但是他也不能将盟中的好手,都折在神鹿山,否则回去之后,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所以他果断决定,来个杀一儆百,姓高的算是对方阵营里排名第二的好手,动用一次秘宝,也划得来了。 他可不相信,在如此的雨夜里,姓高的能发现此物,挡得下自己一击。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在清风锥即将击中高真人的时候,前方蓦地出现一个绯红色的小碗,碗口向外,正正地挡下了这一锥。 “呼延书生!”拓跋真人气得大叫一声,他跟呼延书生对战过,认得这红色小碗。 上一次,他狂攻这一只小碗,呼延书生就背着手站在那里,他也打不破。 他不知道的是,这小碗是呼延家的家传宝物,能发挥准真器级别的防御,而且呼延家血脉祭使的时候,中阶化修都驱策得动,只不过速度会稍微慢一点。 就连呼延书生自己,都不敢时时将这宝贝带在身边,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可就成了呼延家的罪人——也正是因为有这个顾忌,上一次去国战天坑,他没有带上此宝,却差一点陨落。 这一次他来治伤,却带上了此物,因为跟他同行的,还有呼延家两名中阶真人,完全有能力保住此物。 拓跋钝刀气得大喊,“你这是打算二打一了吗?” “难道只许你暗算,不许我看不顺眼吗?”呼延书生背着手,淡淡地反问。 按西疆的规矩,比试切磋的时候,这种近乎于暗器的东西,出手之前是要招呼一声的,当然,若是生死搏杀,那就另当别论了。 然而,拓跋真人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这一点了——你真当现在是切磋吗? 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高真人,“你不是最见不得以多打少吗?” 高真人头上大锤再次砸下,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们以多打少,那是错的,我们以多打少,那是对的!” “我艹你大爷,”拓跋钝刀气得破口大骂,他身为马盟中人,最是习惯使用双重标准,但是现在被人用双重标准对待,心里却是勃然大怒。 他再次出手挑开大锤,嘴里大喊一声,“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 跟他同行的,还有两个中阶化修和三个初阶,要是有人能接下高真人,这场仗谁胜谁负,倒也难说。 哪曾想,呼延书生一招手,又出现一个跟他眉眼相近的中阶真人,冲着对方就冲了上去! 不对……还不止一名真人,眨眼之间,元家一方又出现了七八名真人。 拓跋钝刀见状,直接就傻眼了——我去,尼玛这么多真人,你们四家是要打算干什么?造反吗?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过来逼迫一下元家,竟然是捅了马蜂窝……不对,好像说真人窝更准确一些。 眼看对方出现十余名真人,纷纷围攻了上来,拓跋准证是真的着急了,而更令他心怯的是:呼延书生一直站在那里,并没有缠斗的意思,只不过时不时出一下手,化解己方真人的危机。 比如说,拓跋真人攻得狠了,呼延书生就会出手偏帮高真人。 马盟这一方的情形,顿时就岌岌可危了。 拓跋钝刀总算是看明白了,人家似乎……是真的想将他们全部留下来。 他心里是又惊又气,抖手一道白光打向高真人,嘴里也猛地喷了一口血出来,“去死!” 这白光磅礴雄浑,带着惊天的气势,一眼就能看出,他要玩命了。 可是呼延书生是何许人?那是李永生都要夸赞的主儿,资质、心性和眼力,都是一等一的强悍,如果不是二十年前那一仗,现在十有八九已经证真了。 虽然他现在沉疴尽去,可是起码还要将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巅峰时的战力。 然而他的反应,却绝对对得起他的名头。 他再次祭出了绯红色小碗,而且那小碗在瞬间就变得有若门板大小,正正地护住了高真人。 而高真人头顶的大锤,却是毫无阻拦地再次砸向了对方——多少年的老交情了,做这点配合,真的不要太轻松 小碗被白光打得一晃,再次顶住了攻击,与此同时,呼延书生抖手打出一道青气,“想跑?留下来吧!” 他猜对了对方的反应,然而拓跋真人这准证,并不是水货,他身子一闪,诡异地化作一团红雾,就消失在了当地,那青气直接打了一个空。 拓跋真人再次现身,却是在院墙之外,五十余丈远的空中。 他想也不想,身子电一般向外蹿去,嘴里大喊,“好一个呼延家,还有云家、高家和元家,你们就等着马盟的报复吧!” 此刻他若是不走,自身都难保了,现在喊一句狠话,也是希望跟着来的真人,不要被人斩杀。 “你跑得了吗?”夜空中有人轻笑一声,一根翠绿的树枝,迅疾地打到了他的身上。 树枝不大,尺许长小指粗,但就是这么一击,拓跋真人“噗”地又喷出一口血来。 刚才他那一口血,其实是激发遁法,伤一点本命精血,回头静养旬日即可。 可是这小树枝一击,却是令他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竟然还有高阶真人?拓跋钝刀吓得魂飞天外,玩命地向外飞奔,嘴里大声喊着,“元元青,你们死定了,千万别让我活着逃走。” 就在此刻,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这不是血遁,是真神教化血之术,这个人,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又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李大师你放心好了,这种水货准证,若是让他走了,我只能自裁谢罪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活口求月票 卧了个槽,院中正在打斗的马盟真人们,闻言就是心中一凉——准证还分水货和不水吗? 敢说出这种话的人,又会是怎样可怕的存在?准证跑了,都会自裁谢罪? 麻烦你醒一醒,准证真要一心逃跑的话,真君都未必拦得住啊。 然后,院子外就没了响动。 而院子里的马盟真人们,已经开始有人受伤了。 这仗没法打了啊,有名初阶真人拼着受了一击,身子一晃,向院子外逃去。 然而,一个人影,极为诡异地出现在他面前,抬手一枪扎去,直接击穿了他的防御。 这初阶真人也硬是要得,百忙之中避开了心口的位置,被扎到了右胸上,他气得大喊一声,“堂堂准证,也要偷袭……噗!” 一口鲜血喷出,他的身子倒飞了出去,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是这一枪,直接将他的战斗力减少了八成。 偷袭的人影现身,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家的太上长老公孙当行。 他微微一笑,“想跑?也得问我答应不答应……李大师,那拓跋邪修,中的是三长老的天机枝,有追踪作用,还有四长老随行,你放心,肯定不会让那厮跑掉。” 公孙不器是公孙家近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公孙未明手里可是还有公孙家至宝定靖拂尘,再加上天机枝的追踪作用,这样都让拓跋真人跑了的话,那他俩真的是可以自裁了。 准证不好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锁定气息和因果的话,就算有再强大的战力,其实也不难杀。 受重伤的那名化修不用说了,看到公孙当行露面,在场的两名中阶化修和两名初阶,直接就绝望了——他们四个人,正在面对十七八名真人的围攻,而还有两名准证,站在旁边准备出手。 而解脱出来的高真人,却是猛虎一般,直接杀向了另一名中阶化修。 没法打了啊,跑都不好跑。 一名高鼻深目的中阶化修见状,直接大声颂起了咒语,“@%)#%!%#……血祭!” “果真是真神邪教,”有人轻叹一声,手中白光一闪,直接将此人头上刚刚冒出的血雾打散。 “二郎庙!”那中阶化修惊叫一声,嘴巴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二郎庙的朱主持战力一般,严格来讲,他才算高阶真人里的水货,不过二郎庙在西疆立庙,对付真神教很有一套,解除疫病也好,破除请神术也罢,都有自己的手段。 像他现在使出的白光,就是其中的一种,使用本命精血,凝练出的“斩邪飞刀”。 斩邪飞刀可以用来治病,不过受治疗的人不会太好受,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施术者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是用来对付请神术,基本上是同阶可以对抗,对付下手,那就是秒杀。 每一个能生存并且发展下去的子孙庙,都不是可以随便被人小看的。 “握草,”跟高真人对战的中阶化修,直接就崩溃了,在高真人加入之前,他已经是在应付两个中阶真人和两个初阶化修的围攻了,再加上高真人,他真的不抱全身而退的希望。 可是见到对方又多出一名高阶真人来,他连抵抗的欲望都没有了,无论如何都是个死了。 不过这家伙也是心狠的人,右臂直接爆裂开来,化作一团血雾,“血遁!” 血遁跟拓跋真人使用的化血之术不一样,在中土国,也有人使用血遁之术,要不然李永生刚才也不会出声,指出拓跋真人使用的不是血遁。 血遁是面对强敌时,自保的法门,但是在围攻中使用出来,效果真的是……一般。 这倒不是说,血遁逃不出,而是遁术虽然强大,可终究是没有跨越了空间,只是一种伪跨越——起码玄青位面没有跨越空间的遁术。 那么,使用血遁虽然能逃得很快,但是在被人围攻的时候,很可能主动地撞到了别人的刀口上。 这名中阶化修如此选择,也是别无他法了,他知道此术很冒险,可是不使用血遁的话,那就是等死,不如冒险一搏了。 施展开遁术的时候,他的左腿被一名真人扎了一个对穿,不过更悲催的是,他又接着撞到了一名正在打斗的己方司修。 按说以他的修为,司修是伤不到他的,但是谁让他正在血遁呢? 高速的水流,甚至可以击穿钢板,真人的防御再高,架不住自家的速度太快了。 没错,他这就是典型的被围攻时,选择血遁的下场。 所以他的腹部,被斩开一个大口子,半个身子的肠子都被斩断了,差一点就被砍断脊柱。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活着,不是吗?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紧接着,他一头就撞上了一张大网,很大的网。 他带着大网,飞出去七八里,终于扛不住,显出身形来。 而他的身后,有人衔尾直追,见到他落地,才上前一把拎起大网,转身向山上的院子飞驰。 在昏迷之前,他看到了抓住自己的人,脑子晕晕乎乎地想着:怎么会是个……女性真人? 刚才院子里打斗的时候,没有见过女的真人啊,西疆这里,好像没有多少女性化修吧? 擒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的巡寮执事杜晶晶,新扎的女性真人。 杜执事的修为,其实不如他,就算四大宫弟子的战力,相较普通人要强一些,但是想擒住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好死不死的是,她是巡寮执事,这是个什么职位呢?用来巡山的,遇到触犯法规的家伙,她固然可以斩杀,但是很多时候,擒回玄女宫发落,才是正理。 巡寮执事擒人的手段,比一般人强多了,见到他有血遁的架势,杜晶晶想也不想,直接撒出一张大网来——擒得住擒不住是一回事,但是总要预判一下这厮逃跑的线路。 要说起来,杜晶晶和公孙家的三真人一样,都是不便随意露头的,公孙家族在西疆露过面,而他们本身又不是西疆的势力,容易引起当地势力的不满。 杜晶晶也是这样,玄女宫的功法特色,还是相当明显的,她一旦出手,也容易被人认出根脚——你玄女宫的,跑到西疆来搞风搞雨,这是要干什么? 所以她也只能跟公孙家人一样,在不远处悄悄地埋伏,等着拦截想要逃跑的家伙。 不管怎么说,今天元家二十多个真人聚会,其中有五个高阶化修,马盟的这一行人,是正正地撞上了大板,想跑个真人出去,那都是不可能的。 当杜晶晶拎着此人,回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就连地面上的斑斑血渍,都被滂沱的大雨冲刷得快看不到了。 院子的一角,还有炽热的热气传出,几个真人……包括李永生,都站在那里,看着一堆焦黑的骸体发呆。 李永生是最先注意到她的,本来不想打招呼,但是杜执事手里拎着一个大活人,他少不得问一句,“此人的伤,如何了?” “死不了,”杜晶晶很随意地回答,然后奇怪地问一句,“这是……怎么了?” 高真人黑着脸回答,“真神教邪火。” 要知道,他们四人就是被这真神教火折磨了二十多年,真的是生不如死,现在又发现有人使用真神教火,心中的痛恨,是可想而知。 此人是个初阶化修,眼看不能幸免,假装说要投降,却是直接请下了真神教火,攻敌的同时,也焚灭了自己,算是非常惨烈的两败俱伤的手段。 所幸的是,呼延书生一直在旁边观战,他深受真神教火所害,对这种气息,有着近乎于直觉的预感,猛然间赶到心悸,他想也不想,直接用绯红小碗扣住了此人。 若不是他,围攻此人的三名真人,肯定要受到不小的伤害。 现在的问题在于,慕容家此番前来进犯元家的真人,战死了三人,慕容真人眼看不能逃脱,也果断地自爆身亡。 当然,若是有三分奈何,谁也不会主动寻死,不过马盟这次暴露出的底牌,有点太多了,有人会真神教化血之术,还有人会请神术,更有人能请下真神教的邪火来。 也就是说,马盟跟真神教的关系,根本是无法遮盖的。 到了这一步,慕容真人不死都不行了,他自爆只会得罪自己的敌人,若是被人擒下,不得不供出马盟的情报的话,真神教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他的家族。 真神教的株连手段,比中土国还要酷烈,对于给己方造成大量损伤的敌人,他们都会采用株连方式,屠戮其全族,就更别说对叛徒了。 慕容真人自爆的时候,明显是很不甘心:我只不过是想强买一座山,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 但是他别无选择。 进犯的人里,也有活下来的,但是他们身份太低,什么都不知情,唯一可能知情的慕容家族长慕容风华,眼见逃不脱,也服毒自尽了。 经此一役,慕容家在青山的这一支,算是彻底落没了。 不过现在李永生等人要知道的是:这马盟到底是什么名堂? 所以杜晶晶带回来的中阶化修,就成了比较重要的活口。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四十二章逆转貔貅阵 进犯的真人里,目前只有准证拓跋钝刀在逃,公孙家两名长老正在追捕中。 虽然他俩口气很大,说什么留不下那人,会自裁谢罪,但是别人也不敢全部指望他俩。 所以杜晶晶抓回来的人,就成了唯一的重要活口。 杜执事也明白此人的重要性,路上就给此人下了禁制。 现在见李永生发问,她犹豫一下回答,“搜魂术的话,我恐怕修为不太够。” 她是巡寮执事,学得有搜魂术,但是一个初阶化修,还是才晋阶不久的这种,想要去搜一个中阶化修的魂,那真是有点自不量力了。 事实上,搜魂术这种东西有伤天和,谁用得多了都会对自家造成不好的影响,更别说越阶使用了。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在场修为最高的呼延书生。 呼延书生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懂搜魂,当行准证……你呢?” 公孙当行摇摇头,淡淡地发话,“我也不会用,一般来说,公孙家不喜欢吵吵,我们习惯直接动手。” “我西疆这边,也是这风气,”高真人傲然回答,没错,大家都是喜欢动手的,没什么人喜欢用搜魂术——我们不需要知道是谁做的,把有嫌疑的全部干掉就行了。 就在这时,有人出声了,“对于搜魂,小庙还是颇有心得的。” 说话的不是别人,又是二郎庙的朱尔寰主持,他的脸上带着一点不好意思,“我们时常为修者治疗识海,所以,也有一番见识。” 这话一说,连呼延书生都忍不住感叹一句,“二郎庙的威名,果然不是幸致的。” “还是多亏了诸位护法照拂,”朱尔寰笑眯眯地回答,“此番也是呼延家真人照顾小庙在先。” “好了,朱主持你快出手吧,”高真人有点着急。 不过下一刻,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合适,于是又讪讪地一笑,“早就想给你二郎庙做个护法了,忙完这些,顺便结个缘吧。” 一般来说,子孙庙的护法是越多越好,但是事实上,你想做护法,自身也得够硬才行。 呼延家和陇右丁家,是二郎庙的护法,云家和元家,勉强算半个而已——其中云家是熟人太多,分不出这么多心思,元家却是纯粹实力不济。 高家的实力也算一般,不过高家子弟是出了名的悍勇,倒也当得起子孙庙的护法。 朱尔寰笑着表示了感谢,然后开始着手搜魂那名中阶化修。 他搜魂,居然先是摆设阵法,不过阵法摆到一半,李永生就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咦?” 朱尔寰停下手了,扭头看向他,笑着发问,“李大师有何见教?” “没事,朱主持先摆阵法吧,”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心里还是生出些感叹来,想不到在玄青位面,还能见到这样的阵法——这明明是仙界的逆转貔貅阵,虽然是简易版的,但也不是这个位面能掌握的。 貔貅是有口无肛的,也就是说只进不出,貔貅阵也有类似的功效,一般是用来吸收病气,或者是不好的阴邪之物,至于说招财进宝的功能,那也仅仅是一个美好的寓意。 逆转貔貅阵,则是只出不进,仙界大多用来开矿的,用来搜魂,李永生还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但是一看这个阵势,他就明白了,搜魂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主体意念对搜魂术的抗拒和干扰,这会极大地增加施术者的难度。 而用逆转貔貅阵搜魂,主体意念控制不了被导出的意识,可操作性就太强了。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很多东西一旦用户对地方,会起到意想不到效果。 要不说,这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了,化腐朽为神奇,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创意。 他在这里发呆,朱尔寰却是很快地摆完了逆转貔貅阵。 朱主持可不会认为,李大师那一声轻咦是无的放矢,摆好阵法之后,他又来到李永生的面前,“李大师你看……此阵是否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那必须得有啊,这是简易版的逆转貔貅阵,仙界都极其少见——会这个阵法的,就不会在意简易和繁复。 也只有在资源贫乏的下界,才会有这种阉割版的,甚至可以说,这是针对下界定制的。 那么,这阵法是怎么传到下界的,似乎是个很有趣的话题。 李永生甚至看出,有几处地方,可以稍作改动,能增强这简易版逆转貔貅阵的威力。 不过此刻,他可不会这么说,他只是微微颔首,“这阵法,别有味道,朱主持且去主持,我也顺便开一开眼。” 院子里的其他人,开始打扫战场,这一场战斗,虽然是主人一方大胜,没有放跑一个人,但是对方的手段也极为凶残,导致这边有两名司修和一名制修惨死。 还有重伤致残者三人,重伤者六人,轻伤十余人。 都是战斗中造成的伤势,几家都有善于治伤的好手,纷纷相互招呼着上药和包扎,又有人组成了一个审讯小组,在审问那些俘虏。 西疆人的审问,极为简单粗暴,手里拎着刀子,一句话不对就剁手指,手指砍完砍脚趾,然后是手掌脚掌,再然后是四肢…… 没办法,这片土地上,就是这么暴戾——想一想就知道,这四家都是号称,问不出口供都无所谓。 前来惹事的人就真的惨了,他们原本是想着,跟着几名真人前来强取豪夺,自家可能发点小财,若是顺利的话,没准还能睡个女人啥的,最多就是这样了。 马盟没想着杀掉元家所有人,因为他们认为,元家就不可能有抵抗的余地——明显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元家还敢拼死争斗的话,那就要面临马盟的全面打压,灭族都是早晚的事。 来犯之人没有灭绝对手的打算,那么,自己也没有考虑到团灭的可能。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元家等四家人,一点都没放了他们的意思,这种行刑的手段一上,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必然是全体诛杀。 有人吓得连哭带喊,行刑的过程已经是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受完刑也活不了,这实在太吓人了——他们只是仗着人多势众,前来抢点东西而已。 不止一个人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敢了,甚至愿意卖身为奴,但是呼延等家族长期在这块土地生活,谁又是耳朵根子软的? 当你试图强抢不属于你的财产的时候,就要做好被人杀死的打算。 你们说自己委屈的时候,想过没有,元家委屈不委屈? 无端被马盟挤占生存空间的呼延家和云家,委屈不委屈? 所以对这些哭喊的人,四家人要做的,就是将他们用生牛皮,牢牢地绑在木桩上。 现在天上下雨,这么处置起不到多少效果,但是等天放晴了,将人放在太阳下暴晒,生牛皮失水之后,会慢慢地收缩,然后将人一点一点勒死。 若是天气不好,一会儿有太阳一会儿没太阳的话,这些人可能撑到第三天才会死去,一边是自身的大量失水,一边是生牛皮慢慢地勒紧,这样的死亡过程,足以令最坚强汉子崩溃。 这是在西疆比较常见的酷刑,日头毒,牛皮不值钱,就是这样。 你们不是怕死吗?我们偏要你慢慢死去。 还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们如此草菅人命,不怕官府吗? 回答他的,是锋利的短刀,无情地又带走了一根手指——你们不是一直打着马盟的幌子吗,现在想起官府来了? 你们马盟强取豪夺的时候,不把官府放在眼里,我们为啥一定要把官府放在眼里呢? 子弟们炮制俘虏、救治自家人的时候,真人们却是在看朱主持搜魂。 对于用阵法搜魂,大家都有极为浓烈的兴趣。 朱主持也不敝帚自珍,布设完阵法之后,开始为那名中阶化修施针。 有意思的是……居然也是封镇了神庭。 行针完毕,他就要激活阵法了,犹豫一下,他问一句,“是否要等一下公孙家两名准证?” 众人的目光看向在场的公孙家第三名高阶真人。 公孙当行怔了一怔,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他俩不一定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在就行了。” “太上你怎么就这么信不过我俩呢?”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一个声音,却是公孙未明在说话。 紧接着,大家的眼前一晃,两条人影已经从院子外飞了进来,一样的年轻俊俏。 公孙不器的手里拎着一人,不是拓跋钝刀又是何人? 公孙未明呲牙一笑,不无得意地发话,“根本就是个夯货,只知道直线飞逃,我俩绕到前面,一堵就堵个正着……他跑得过飞行灵器?” 当然,他们能判断出对方逃跑的路线,天机枝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拓跋家族的底蕴,实在是有点欠缺。 像公孙家之类底蕴深厚的家族,都知道一旦被高阶修者伤了,要防范对方感应天机,最好不要直线逃跑。 拓跋钝刀就没想到这一点,当然,这也可能是他对自己的速度太自信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准证就缚 看到公孙家的两名长老,竟然将拓跋钝刀活捉了回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拜托,那可是个高阶真人,是准证啊,你们怎么就活捉回来了呢? 而那些俘虏见到这一幕,简直要崩溃了,大名鼎鼎的拓跋供奉,居然被人像拎死狗一样,带了回来? 同等战力下,活捉一个修者,可是比杀死一个修者,难度大多了。 拓跋钝刀被抓回来,那就是所有俘虏都没有再活下去的可能了,半点都没有。 而四家联军这一方,几乎所有人,都对公孙家族产生了莫测高深的感觉,辽西公孙名气这么大,果然不是随便吹的,是真的有实力啊。 不过公孙不器跟公孙未明不同,他并没有多么得意,而是冲着李永生走了过去,“我打算废掉这人的修为,可以吗?” 李永生微微颔首,“废了吧,废得干脆一点,不要让他有任何侥幸的可能,香火成神道,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诡异手段。” 他其实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但是真神教是中土国的大敌,拓跋钝刀既然使用真神教的化血之术,那就不要怪别人下狠手。 公孙不器点点头,“没问题,我会将他的筋脉挑断,丹田挖出来。” 这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公孙家原本也就不是善碴。 “我来吧,”公孙未明自告奋勇,然后他的手一动,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玉质的短刀——这也是中土国人跟真神教打出来的经验,用金属兵器的话,没准会出现什么意外。 四长老的手臂轻挥两下,拓跋钝刀身上,顿时多出了十余条伤口,这就是断去了此人的手脚神经以及筋脉,这么做是必须的——要知道,连朱雀的神术,都能令腰斩的人复原。 还有就是,拓跋钝刀的小腹上,多出一个大洞,正是丹田被挖了出来,这样的伤势,搁给李永生在仙界,都不可能再恢复了。 拓跋真人不知道被下了什么禁止,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不过李永生也懒得关心,准证的生命力可是非常顽强的,没死的话,这样的伤势,再撑一年半载都没问题。 他看向那个被封镇了神庭的家伙,“先给这家伙搜魂吧。” 朱尔寰犹豫一下,才低声回答,“此人的身份敏感,谁来搜魂比较合适呢?” 搜魂可不是审问,只有施术者才能读取对方的识海,旁人想知道详情,只能听此人转述。 朱尔寰虽然身份超脱,还是高阶真人,但是他跟其他高阶真人相比,还是要差了一些,关键是二郎庙介入此事,原本就是沾光的,这时候不好再抢风头了。 呼延书生微微一皱眉,“可是我们都不会搜魂术。” “不需要会,”朱主持微微一笑,不无自得地回答,“直接读取识海就行了,不过……只有一次机会,然后此人会成为白痴。” 没有人回应他这个问题,半天之后,呼延书生才看向公孙家的三名准证,“要不我先来?” 必须指出的是,虽然公孙家声名赫赫,公孙不器更是在证真时遇袭,但是呼延准证对上三人,一直都表现得不卑不亢。 也就是拓跋钝刀被活捉了回来,他才真正地对公孙家产生了一些畏惧——不服不行啊。 公孙当行笑着一摆手,“那就有劳呼延准证了。” 阵法被激活,呼延准证探手去摸对方的额头,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收手回来,闭着眼睛盘坐在那里。 朱尔寰马上给大家解释,“这是呼延准证读取了对方的全部记忆,他消化整理这些记忆,需要一个过程。” 公孙家的三名准证还是知道这些的,他们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逆转貔貅阵,良久,公孙未明才出声发问,“这是什么阵法?” “这是小庙的秘传阵法祛恶阵,原本也是驱除疫病之用,”朱尔寰微微一笑,“这阵法,我是不便细说的,还请未明准证海涵。” “不便细说,这我能理解,谁家没点秘密呢?”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回答,“但是老朱啊,你要说这是驱除疫病的阵法,这回答可就不太实诚了。” “这我还真没骗你,”朱尔寰无奈地笑一声,“虽然我不能解释原理,但是它真的是驱除疫病的,不过四百年前,本庙的主持得了一桩机缘,发现阵法略作改动,可以用来搜魂,不过本庙弟子是很少这么用的。” 他说得振振有词,公孙未明也不好再叫真,只能轻叹一声,“看来这天下的秘术,着实不少。” 李永生听得嘴角抽动一下,合着这个位面,还有简化版的貔貅阵? 貔貅阵本来就是用来吸收病气的,正合朱主持的解释。 呼延书生足足打坐了两个时辰,才缓缓睁开眼,心有余悸地发话,“好家伙,我看到了此人的一生啊……亏得我识海足够坚韧。” “岂止是够坚韧,”朱尔寰感叹一声,“两个时辰,呼延准证就能梳理清楚,这才是真正的强悍,他的一生,只是你两个时辰。” “有些不重要的东西,我懒得去整理,”呼延书生不以为然地回答,“此人是黑风骑的后人……怪不得他没有学真神教的法门。” 黑风骑原本是西疆的一群马匪,最多的时候人数近万,号称十万,纵横西疆近五十年,杀人无算,一百多年前,黑风骑被中土国和新月国联手绞杀。 说联手也不合适,主要是黑风骑在两国边界肆无忌惮地行动,谁都敢抢,两国都无法忍受了,同时发力,将这个无法无天的组织绞杀。 黑风骑既恨中土国,也恨新月国,其中恨新月国更多一些——因为当年,新月国是打着收编他们的幌子,将黑风骑残部都骗了去,然后直接铁血杀戮。 这里面的恩怨细节,实在不好说清楚,不过毫无疑问的是,两国的绞杀,并没有完全消灭了黑风骑,此后的百余年里,一直有人自称是黑风骑余部。 而呼延书生搜魂的这中阶化修,是真正的黑风骑后裔,他借着中土国近几十年的和平时期,起出了黑风骑的藏宝,打算重新打响旗号。 不过黑风骑当年行事也有点过了,只知道杀戮,不事生产。 他们就连驱使奴隶放牧,都没有兴趣去做,就是抢抢抢——有了奴隶,就有了束缚和牵绊,他们觉得不自在。 所以黑风骑的藏宝,其实也有限得很,只造就了他一个化修出来。 而他的打算是,先投靠马盟,待势力大了之后,再想办法趁乱崛起。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他在一个雨夜,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黑风骑重新崛起的希望,被彻底扼杀了。 呼延书生关注的就是这么多,在他的感觉里,这次搜魂意义并不大。 黑风骑的确曾经名震天下,但那早就是过去时了,马匪不善于规划未来,他们也不该有未来。 或许从拓跋钝刀身上,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他将目光放在了那个被挖掉了丹田的家伙身上。 公孙当行身为公孙家的太上长老,虽然资质不如公孙不器,但是论察言观色揣摩人心,那是一等一的,见到呼延书生的目光,马上干笑一声,“呼延准证辛苦一下,连这个也搜魂了吧?” 可是呼延书生虽然傲气,却也不缺少交际的能力,闻言他微微一笑,“这一次搜魂,我就头大如斗了,我觉得还是要辛苦一下公孙家的准证了,大家以为呢?” 大家能怎么以为?现场总共五个准证,呼延书生和朱尔寰都不想淌这一趟浑水,那就只能辛苦公孙家了,高真人倒是想不服气呢,但是可能吗? 中阶真人去搜魂高阶真人,那不是找虐吗? 起码,只看呼延书生搜魂中阶化修,都用了两个时辰消化,而且还仅仅是梳理出了重要的事情,就可以知道,这种用阵法搜魂的手段,是有利也有弊。 云沧海最先表态了,他本是豪爽之人,“我同意公孙家的准证出手。”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公孙家的三名准证闻言,相互交换个眼神,最后还是公孙未明走了出来,“我来吧。” 公孙家虽然准证多,公孙当行却已经是在走下坡路了,而公孙不器虽然公孙家的希望之星,但是前一段时间遇袭,识海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通慧光点未必就能彻底修复。 倒是公孙未明精力十足,冲劲儿也不比三长老小多少,正合此事。 四长老听到这话,也不会推辞,大踏步走上前,拎着拓跋准证,就想放入阵中。 “等一下,”关键时刻,李永生又出声了,“我觉得这个阵法,还可以改动一下。” “改动阵法?”众人齐齐地望过来,心里都生出了些许的不解,你莫非能比朱主持更懂此阵? 可朱尔寰的眼光却是一亮,声音也颤抖了起来,“这阵法……果然还能改进?” “啧,”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想一想之后,才出声回答,“不改动也行,不过我觉得,对高阶化修搜魂,这么做有点不太保险。” 众人闻言,纷纷侧头转向朱尔寰——你不会告诉我们,这货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吧? (更新到,谁又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五百四十四章禁阵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朱尔寰的脸上,不但没有愤恨的意思,反倒满是兴奋。 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李大师,你真的看得懂这阵法?” 李永生当然看得懂这阵法,事实上,他有一个疑惑,“你这阵法,给高阶真人搜过魂吗?” “没有,”朱尔寰很干脆地摇头,“最多搜中阶真人的魂。” 看到众人异样的眼神,朱真人少不得高声解释,“我二郎庙主要是治病,搞这个搜魂真的没几次,主要还是祛恶……你们要相信我啊。” 大家很想相信他,但是到底能相信到什么样的程度,真的不好说。 李永生却是信的,他在看对方布设阵法的时候,就感觉有几处的布置,不是很合乎道理。 他不知道传下这个阵法的是何人,但是毫无疑问,这不是最正常的逆转貔貅阵,哪怕是简易版,也不该如此。 等听到朱尔寰的解释,他恍然大悟——这样的阵法,搜魂高阶真人时,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尤其是被搜魂的是真神教的爪牙的时候,这些不正常的地方,甚至可能导致施术者一无所获。 但是搜魂中阶真人,真的是绰绰有余了。 凭良心说,能设计出这个阵法的人,在阵法上的造诣,未必比他逊色多少。 原本,李永生是没打算传下逆转貔貅阵的,这个东西不太合适出现在下界,这倒不是说用阵法搜魂有多么残忍——其实搜魂本来就是残忍的,关键是这阵法在仙界,主要是用来开矿。 仙界太大了,而且有自身循环补足的能力,可以拿这阵法开矿,但是下界学会这样的阵法,很可能导致生态灾难。 一个位面若是在短期之内,疯狂地涸泽而渔,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简易版阵法,并不存在这个问题,既然已经有人将简易版传下来了,还流传了出来,那么他稍稍改进一下,倒也不算影响这个位面的平衡。 要知道阵法的技巧,可不是仙界绝对强大,很多下界灵气不行出产也贫瘠,但若真是出现逆天级别的阵法大师,开发出于一些令仙界也惊艳的阵法技巧,并不算多么罕见的事。 阵法这东西,真的是非常讲究天赋的,他略作补充,甚至可以不负担任何责任。 李永生皱着眉头发话,“这个改动,我要好好地想一想。” 他确实要认真琢磨一下,因为就算是他自己,此前也没想过,简易版本的逆转貔貅阵,居然可以用来搜魂。 朱主持却是美不滋滋地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改动阵法非常难……比设计阵法还要难,这个我是清楚的。” 这话其实不假,设计阵法是很容易的,但是那种比较成熟的阵法,拿来略作改动,还要强过原来设计效果的,真的非常不容易。 不过,李永生最头疼的,还是如何找到可以代用的、匹配的材料。 他写写画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雨都停了下来,才拿出一个方案来。 他又算计了半个时辰,大致估算出其效果,才将阵法的关键处,略略改动一些,增减了几样不太重要的材料。 这期间,朱主持就在一边瞪眼看着,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也不说话。 待李大师完成了调整,他又等了好一阵,才出声发问,“可以试着激活了吗?” 没必要试吧?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不过看到对方这副样子,他终于还是微微点头,“那就试一下好了。” 他的不以为然,旁人也看出来了,大家忍不住暗暗感叹,这李大师做事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太狂了。 面对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阵法,随便改动一下,就敢不做测试直接使用,真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当然,必须承认的是,李大师确实是很神奇,可是就这么毛糙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有太多的天才,都是因为被捧得太高了,才会在落地时摔得惨不忍睹。 不过眼下李永生还在“无敌光环”的保护下,没人煞风景地跳出来说此事。 朱尔寰是唯一不这么想的一个,他兴致勃勃地激活了阵法,又摸出了一块玉符,不知道在查看着什么。 他感受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才笑吟吟地点头,“李大师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我感觉阵法有明显的增强,你也这么感觉吧?” 我只是补足了些漏洞罢了,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 不过这种话,真的没办法讲的太明白,他莫非能说,我其实很明白这貔貅阵的原理? 朱尔寰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那么,可以对拓跋真人搜魂了吗?” 听他这么问,大部分人的心里,都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我说,此刻不是应该丢进来几个小司修或者制修,继续测试阵法的可靠性吗? 直接搜魂拓跋钝刀?要知道,那位可是准证啊,这阵法搜魂只能是一次性的,搜过就变成白痴了……我说,咱们不带这么糟蹋准证的。 但是偏偏地,李永生很干脆地点头,“搜吧。” 反正他现在自带无敌光环,别人也没谁敢出声质疑。 公孙未明的搜魂,用了一炷半香的功夫,搜魂之后,他也盘腿坐下,用了两个时辰多一点的功夫,才缓缓睁开眼来,“这拓跋钝刀,是真神教的棋子……” 这话基本上是废话,不过公孙不器感受到了什么,冷冷地看他一眼,“昨日里你擒敌辛苦了,再休整一个时辰,调整一下思路。”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搜魂,对施术者的影响,真有这么大? 不过也有机敏之人想到了,公孙未明着急睁眼,大约是不想表现得比呼延书生差太多。 公孙家的太上长老公孙当行,就非常明白自家四长老的好胜心,忍不住嘀咕一句:你搜魂的是高阶真人,是准证,呼延书生搜魂的是中阶化修,这能一样吗? 什么都要比,还是不管不顾地比,你活得累不累啊? 再说了,你在此之前,是亲手将拓跋钝刀擒回来的啊,你就不能像公孙不器一般,动一动脑子,找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吗? 不过,公孙家的太上在抱怨之余,心中其实不无欣慰。 族中的后辈,终究是没有放弃公孙家该有血性,公孙不器行事固然稳妥,未明的冲劲儿,严格来说也不是坏事,两者配合,正是相得益彰。 其他人听到这话之后,则是暗自咋舌,心说这公孙家的好胜心,也实在太强了点。 倒是呼延书生的眼珠转一转,心说族里的那群后辈,还是有点骄纵了,回去得跟他们说一声,隐世家族想要长盛不衰,必须培养起这种事事争先的习惯来。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之后,公孙未明终于再次睁开了眼,这一次,他说话就条理多了。 拓跋钝刀昔年为呼延书生所伤,后来得了机缘,却是在呼延书生走火入魔消息传出之后。 这个机缘其实就是真神教给的,因为在他伤好之后,晋级中阶时需要两件奇物,居然只能从新月国得到。 这时新月国的人,通过西疆地方上的人找上门来,给他提供了帮助。 拓跋家族对中土国没什么好感,对新月国也没好感,虽然新月国那边,也有拓跋家血脉,但是人家早改了教姓,不认祖宗了,而卫国战争时,中土拓跋也遭受了巨大损失。 拓跋钝刀不怕接受真神教的帮助,接受完之后,就没有以后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对于真神教的一些小请求,比如说不再主动发起对真神教徒的攻击,拓跋家也答应了——前提是对方别主动找事。 拓跋钝刀原本以为,事情就会这么过去了,不成想八年之后,他猛地发现,自己似乎距离中阶巅峰,也不是很远了……不是吧,我居然有可能晋阶准证? 他四处搜刮资源,最后还是在真神教那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们可以帮你,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改信真神教。 拓跋钝刀想要换个条件,他不想忠于中土,也不想忠于真神教,他只想率性地活着。 但是真神教对条件咬得很死,你不答应,就没得谈——上次我们帮了你那么大忙,是为了了结恩怨,此番再帮你,那就没道理了。 神教虽然富有,却没有一分资源是多余的,我们不可能无限制地帮助外人。 到了这一步,拓跋钝刀也知道,自己不答应是不行了,没有多少修者能抵御这样的诱惑。 甚至他已经猜到了,此前的机缘,十有八九就是真神教设下的套路,自己不答应,很可能还会惹出别的事来。 说到这里,公孙未明叹口气,“李大师说得好啊,只要套路深,铁杵磨成针。” 看得出来,他对拓跋钝刀的遭遇,很有些感触。 紧接着,他又面色一整,略带一点兴奋地发话,“拓跋钝刀现在强力出手,主要是因为,马盟的内部斗争,也越来越激烈了,事实上……马盟并不仅仅是真神教的棋子。”(。) 第五百四十五章真凶求月票 公孙未明对搜魂搜出的这个消息,还是很感兴趣的:马盟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团结。 严格来说,马盟近些年的反弹,起因就是想要抢回失去的马市——哪怕不能像以前那样垄断,但也不能让一群太监垄断了不是? 这就注定马盟最初的利益诉求,仅仅限于经济上。 当然,此后马盟跟朝廷斗智斗勇,能借用到的力量,他们是不吝相求,而真神教巴不得中土内乱,提供帮助时,那叫一个痛快。 所以严格来说,现在的马盟,其实就是个大杂烩,里面有真神教徒,也有痛恨真神教徒的地方豪强,还有不喜欢中土国也不喜欢真神教的。 当然,其中也不乏各种利益投机者,甚至还有人自居前朝地方王族,妄想恢复前朝秩序。 外表强大的马盟,内部其实非常混乱,只不过目前中土国尚算稳定,在官府的压力下,他们暂时还只能抱团取暖。 不过现在的马盟,已经分成了两大派,支持真神教的,和骑墙的,支持中土的人不多,算是第三方,少数派。 人数最多、势力最大的是骑墙派,他们想保住既有的利益,还想争取更多的权益,但是他们并不想为此付出太大的代价。 背叛中土,会招来中土的大军,而真神教其实也不像他们自己宣传的那么好。 拓跋钝刀等人要做的,就是尽快地整合地方豪强,不管用什么手段,将真神教的势力铺开,到时候就可以威逼骑墙派,彻底孤立甚至铲除支持中土的势力。 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指出,“马盟本来就不是个正式的组织,虽然他们有点实力,但是既然在利益面前发生了矛盾,那么,我们可以合理地利用这些矛盾,真神教能做的,我们也能做,那些家伙居然在中土玩这种小手段,简直要笑死人。” 中土国一向以自身的文明为傲,一点都看不起那些半开化的异族。 未明准证很自信地表示,我已经找出了对付马盟的办法。 不过迎接他的,并不是大家的奉承,西疆四个家族齐齐默然,表情有些怪异。 良久,云沧海叹口气,“未明准证,你说的这些,对我们而言不是秘密啊。” 公孙未明的脸,刷地就红了,也是啊,对辽西公孙家来说,马盟是个比较陌生的组织,但是西疆当地人,对它能不了解吗? 呼延书生见状,及时发话了,“沧海真人你莫要急,未明准证的搜魂,肯定是确定了某些人的真正倾向,我们都在等着他念名单呢。” 这下,轮到云真人脸红了。 “是啊,你这么急干什么,”公孙未明总算想到,自己还有牌可以出。 不过这个时候,他倒是不着急说了,“名单是肯定有的,虽然是拓跋钝刀的个人意识,但是我认为,具备相当的权威性,可是现在,我觉得先要商量一下对策的好,再说了……这里并不是讨论名单的最佳地方。” 他们商量事情,就在第二进院子里,旁边还有不少四家的司修和制修,甚至还有四个俘虏,正在受到残酷的折磨。 这种绝密的消息,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此刻天已经大亮,雨也停了,没准山下还会有人来,倒是不合适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元家族长也表示,“诸位辛苦一夜了,咱们去里面的静室,一边吃点东西,一边慢慢聊吧。” 多名真人向另一进院子走去。 就在这时,一名已经被斩光了手指,正在斩脚趾的俘虏,大声地喊了起来,“敢问那名准证,可是辽西公孙家的人?我有大事相告,只求饶我一死!” “嗯?”公孙家四名真人闻言,齐齐侧头看了过来,发现说话的,只是一名小小的制修。 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不再理会,而是拼命地整理着脑中的名单,省得一会儿出丑——一个小制修,能知道多大的秘密? 太上长老公孙当行沉得住气,下巴一扬,淡淡地发问,“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说这句话?” “若真是公孙家族,我知道你家准证遇袭真相,”这小小制修疼得鼻涕眼泪流个不停,“只求饶我一条烂命。” 公孙家的四名真人闻言,神色齐齐一变,公孙当行马上表示,“情况属实的话,饶你一命,没有任何问题。”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过来,自己答应得有点痛快了,未免对主人不够尊重。 于是他又看一眼元真人,“元真人,我公孙家可以囚禁他后半生,能否给个面子?” “当行太上说的哪里话,”元真人哈哈一笑,“既是朋友,这么问可不是见外了?不器准证遇袭一事,我元家也一直在打探呢。” 这小制修对于自己即将面临终生监禁,没有丝毫不满,能保住剩下的生命,还能保住脚趾头,已经是万幸了——活着真的好啊。 别说,这小制修还真的知道一些细节,原来他的妹妹,嫁到了一个小部落,而这个唤作库西的小部落,恰恰就是在祭拜真神之际,得到神谕,知道不远处有邪恶魔王诞生的部落。 部落里下了封口令,但是这兄妹俩前一阵见面,妹妹就说出了这个消息。 这倒不是她要无视部落的禁令,而是她知道,袭击那准证的人里,有马盟的人,而她的哥哥也是马盟的——这就没必要保密了吧? 做哥哥的一听,倒是吓了一跳,就连他自己,都没听说这个消息呢。 所以他决定了,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直到今天被擒,他都打算认命了,不成想隐约听到行刑者说起“公孙家族”“三个准证”之类的话,才反应过来,原来辽西公孙也来了。 他真的不想说出这个秘密,因为他知道,说出此事之后,自己可能无恙,妹妹就死定了,他身为哥哥,有保护妹妹的职责。 但是一根一根的手指剁下去,他也疼啊。 想到自己会被切成一块一块地杀死,他又有不甘——其实我现在守住秘密,公孙家早晚也会发现真相,妹妹还是保不住。 正犹豫间,眼见这些真人要离开了,他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他想活啊! 公孙家的真人听完这番话,黑着脸看向二郎庙主持朱尔寰,“你们二郎庙附近,有这么一个胡畏族的库西部落吗” 朱主持的汗都快下来了,“这个库西部落,其实不怎么在二郎庙附近活动,不过不器准证在山里证真,那地方离库西部落的活动区域,也不太远。” 说来说去,公孙不器当时为了不受干扰,证真选在了二郎庙之外,确实是很不得已。 公孙不器黑着脸不说话,公孙当行却是沉声问一句,“这个库西部落,有多少人?” 这句话问出来,西疆四家却是齐齐扭头,看向了云沧海。 云沧海被看得脸一红,“自他们祭拜真神教之后,跟我云家已经毫无关系了,但是……但是,里面还是有不少不信真神教的。” 公孙家三名准证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好吧,他们有万余人,”云沧海被看得头皮发麻,只能再次出声,“跟我云家无关。” “唉,”公孙不器闻言,轻叹一声,“看来又得欠白虎庙一个人情了。” 云沧海只能报之以苦笑,看来这库西部落,是要被白虎庙执行道宫规矩了。 万余人的部落,就不算小部落了,起码能有两千左右的丁壮,搁在中土国腹地,算是极大的村落,公孙家想要屠灭这个部落,有相当难度。 事实上,在在中土国腹地,屠灭一个千人的村落,都足以惊动朝廷了。 千人之死已经很恐怖了,屠村更恐怖,这代表了极度的凶残。 不过白虎庙出面,那就没有任何难度,四大宫不入红尘,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两大体系中的一大,遇到非常重大的事情,操作前知会官府一声即可。 公孙家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查明真凶之后,不报复是不可能的,一个真君,足以左右一个家族百年之内的兴衰,要知道,公孙家族的人数,可是有十个库西部落那么多。 公孙家在西疆不敢随便诛杀上万人——其实真要豁出去,那也无所谓,但是这种不受控制的杀戮行为,是官府深恶痛绝的。 所以他们走道宫的规矩,反正道宫对付真神教,那是天经地义。 朱尔寰看一眼云沧海,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这个事儿,用我二郎庙的传讯好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呼延书生很干脆地表示,然后他看一眼云沧海,“沧海,把你那些毛病收一收,他们决定背叛云家以后,就跟你无关了。” 合着这库西部落,原本是云家麾下的附属部落,前一阵投向了真神教,云沧海这个人豪爽义气,但是也有一个毛病——心软。 哪怕是听到呼延书生的话,他还依旧尝试辩解一下,“其实……其实也是马盟逼迫太紧,那里真的有很多人,是不信真神教的,唉,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不是。”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四十六章不恕慕容 “那我们也心软一下好了,”呼延书生冷冷地发话,“且看真神教逼迫你我的时候,会不会心软……大不了我呼延家陪云家共存亡。” “书生,你这是啥话呢?”云沧海干咳一声,“我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是有点难受,自己御下无能。” “好了老云,”高真人见云沧海有点执迷不悟,忍不住出声发话,“重感情是好事,但是他们选择信真神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感受?” “唉,”云沧海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李永生见到这一幕,终于明白云家为何以小小几个真人,能在西疆站住脚的缘故了,云家虽然不算强大,但是待人真是赤诚的。 所以他也不想跟云家计较,这种真性情的人,实在令他生不起气来。 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揭过,将那个小制修从刀下拽出来之后,大家开始关心马盟里真神教死党的名单。 公孙未明马上报出了三十几个人名。 这里面大部分的人,早就有了明显的倾向,但是还有不少人,是大家始料不及的。 比如说乌孙郡同知的哥哥,大家都道此人失踪了,但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此人竟然是真神教在马盟的第二负责人,拓跋钝刀虽然贵为马盟供奉,却直接听命于此人。 甚至呼延家的姻亲,都有两个真人,投靠了马盟,而呼延家并不知情。 当然,好消息也有,真神教派驻在马盟的财税使,跟真神教在中土的大使者,似乎关系不睦,反而更偏向中土国一些。 不过据拓跋钝刀分析,这大约是源于新月国的潜力争夺。 但是不管怎么说,马盟原本内部三股势力,现在真神教又隐隐又分裂的趋势,可见利益所及之处,从来少不了争斗。 财税使比大使者要差很多,尤其仅仅是马盟的财税使,但是纵观人类整个发展历史,就知道掌握钱袋子的人有多可怕。 注意了,他是财税“使”,而不是财税长,这意味着,此人并不是大使者的直系手下,很可能有通天的关系。 更有意思的是,拓跋钝刀所在的拓跋家族,也有分裂的趋势,拓跋钝刀已经向真神效忠,可是拓跋家族里。有人记恨卫国战争的仇,坚决不同意跟真神教合作。 听到这里,元家的现任族长元元青,脸色也不是很好,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拓跋一系的血脉。 拓跋一系历史不短,最先是闹了分裂,所以一部分人西行,大部分已经归属了真神教,连拓跋的姓都不要了。 后来拓跋家族伙同慕容等家族,跟中土国发生了大战,他们初开始嚣张无比,甚至以中土的国族为食物,发生了大范围吃人的惨剧。 这种惨事,引发了中土人的强烈反击,直接灭掉了诸多部落。 拓跋家和慕容家都算幸运,还有少许丁口保存了下来,而这拓跋家族的一部分人,也耻于族人吃人的习性,主动脱离家族,并且改掉了姓。 元家就是这么一支拓跋族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以吃人为荣。 曾经强大无比、四五十万丁口的拓跋家族,就这么一次一次地分裂,到现在族人不足万。 而眼下,这小小的万余人口,可能再次面临分裂,元家人虽然以曾经姓拓跋为耻,也心恨拓跋家族强抢自家的基业,可是想想拓跋家族这么一点点地没落,心中也有点异样。 不过公孙当行对此,没有丝毫的同情,“这个家族……还是算了吧,反正他们也不讨官府的喜,回头跟北极宫讨个族诛令牌。” 元家的人,脸色越发地难看了,倒是呼延书生及时说一句,“不器准证,我搜魂拓跋钝刀的时候,并没有搜到偷袭你的记忆,我保证没有。” 公孙不器沉默片刻,淡淡地回答,“准证叛国,族诛也不算冤枉。” “是啊,四大宫对野祀都族诛呢,”公孙未明马上出声支持,“杀光拓跋家算了,这家人就没个好人。” 呼延书生暗叹一声,缓缓发话,“可是元家……跟他们不一样。” “元家当然不一样,”李永生淡淡地出声,“元家知耻,改了姓,这就无所谓了,说句良心话,我觉得拓跋这个姓,也该消失了。” 他说得很平淡,但是平淡的背后,却有浓郁到不能再浓郁的血气。 元家几个真人的脸色,多少好看了一点,不管怎么说,拓跋家族若是能有人心甘情愿放弃这个耻辱的姓,还是有活下来的希望的。 “那慕容家族呢?”有人出声发问了。 “慕容家族,就不用改姓了吧?”李永生侧头看一眼杜晶晶,“能向玄女宫申请族诛令吗?” 相较拓跋家族,他更讨厌慕容家族,这个家族不但吃人,还肆意屠戮中土国族,而且毫无廉耻,遇到强者就跪舔,发现主子不可靠就背主,是鲜廉寡耻的典范。 只说一点,就能证明慕容家的廉耻心,这一族里,没有人改姓。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若是有人问——你家就是以前吃人的那个慕容家? 他们的回答必然是——这个,咳咳,我们早就不吃人了。 杜晶晶对这点关窍不是很懂,毕竟曲阿杜家是世世代代生活在东南的。 不过李永生发问,她肯定是要给面子的,“族诛令,有何理由吗?” 就在这时,那个双手十指都被斩断的制修没命地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漠北慕容,漠北慕容家,似乎也派出了化修偷袭不器准证!” 公孙未明闻言,蹭地就站了起来,阴森森地发话,“此话当真?” 那化修愣了一愣,思索好半天之后,重重点头,“当真,我非常确定这一点。” “这就够了,”公孙当行冲着杜晶晶微微一拱手,很干脆地发话,“此事就拜托杜执事了,公孙家必有重谢。” “族诛令,”杜晶晶犹豫一下,要知道,这族诛令听起来威风,真不是好随便申请的。 以玄女宫为例,若是在自家地盘,发现有人勾连野祀,族诛是必然的,但那只是几百上千人的小族,只要证据确凿,接连诛好几家都没事。 但是万人之上的大族,那真不是随便能下族诛令的,这玩意儿太恐怖了。 在正常秩序的社会里,所有能造成大面积恐慌的大杀器,都不是能随便使用的。 尤其不能随便对黎庶使用,否则那是乱世景象。 道宫和官府默认的规矩是,万人以上大族的族诛令,最多一年有一次。 当然,这是潜规则,若是新月国打进来了,一年有十次也正常。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潜规则,西疆这里虽然闹得很凶,大家不会全部去求白虎庙发族诛令。 否则的话,白虎庙首先就不会很爽:我负责的地盘,有这么糟糕吗? 其次,官府也不会很爽,你白虎庙一年诛杀多个大族,这是说我管理能力不好呢,还是你白虎庙别有用心? 权力的制衡,就体现在这里了,四大宫虽然恨真神教入骨,但是操作的时候,还必须要考虑官府的感受。 所以公孙家提出,处理库西部落,需要白虎庙出面的话,那我们找北极宫下族诛令。 所以李永生问杜晶晶,族诛慕容家,你玄女宫能不能出面? 三大宫同时在西疆搞事,官府的面子依旧不会很好看——我治下有这么糜烂吗? 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现在的西疆,确实是在往糜烂的方向发展。 对官府而言,更为关键的是,这不是白虎庙发起的。 其他两大宫跨界搞族诛,就能证明白虎庙对西疆没什么想法,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西疆官府面子上不好看,可是白虎庙也不能说多么有面子。 只看在北极宫四真人南下时,玄女宫因为野祀的缘故,不接纳他们,就可以知道,四大宫其实也是很爱面子的,地域观念很强,不愿意被人看了热闹去。 而眼下西疆这么烂,白虎庙想要独立支撑的话,会非常艰难,动作小了不够用,动作大的话,官府会生出猜忌之心来。 杜晶晶身为玄女宫弟子,又是跟外界打交道的巡寮执事,知道四大宫在红尘行事时,应该注意什么,所以她能理解李永生的话。 但是她更清楚申请族诛令的难度,别看她现在已经晋阶了真人,可是这个东西依旧不是她能答应的,“我只有向宫里反应的权力,而且……你们给的理由,真的不是很充分。” “对付真神教,四大宫不需要太充分的理由,”公孙家的太上长老笑眯眯地发话,“你向上反应和申请就是了,以你这样的年纪和修为,若是能申请到族诛令,对你将来的发展,是大有好处的。” 不愧是辽西公孙,不愧是太上长老,不但深谙四大宫的内情,还能借机抛出诱饵来:你若是能做好这件事,也能在宫里弟子中,刷出不小的名声来。 杜晶晶听得怦然心动,四大宫弟子中,可也是存在竞争的,虽然这竞争更看重天分、资质和悟性,可是口碑也不能忽视。(。) 第五百四十七章机智的朱主持 对杜晶晶来说,年纪轻轻晋阶真人是好事,但是跟其他同门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四大宫从来不缺乏惊才绝艳的弟子,以前不缺,以后同样不缺。 但是她初入真人之际,能请下族诛令,诛的还是慕容这样的大族的话,对她刷声望很有好处。 就像官员在官府公干,想要发展得好,得有政绩支持,道宫弟子一样需要业绩的支持。 杜晶晶甚至想到了,她若能请下族诛令来,不但门中的贡献会暴涨,更可以彰显出她的运道不凡——四大宫不是运修,但是同样讲运道的。 不过这么做的话,也有可能挡了其他同门的路…… 她正盘算之际,公孙未明出声发话了,“杜执事,你若没有把握,可以跟九公主联名上报,想必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应该用不着,”杜执事对“九公主”三个字很过敏,她马上做出了决定,“这种事,还是堂主院出面比较好一点,我会努力争取的。” “哦,”公孙未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杜执事了。” 然后他微微一侧头,冲自家太上挤一挤眼睛:看到没有,事情得这么办。 公孙当行只当没看到,抬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心里却是冷哼一声:你这哪里是个准证的体面? 随着此事的商定,神鹿山的事情,基本也就结束了。 西疆四大家撒出人马,四下寻找库西部落,而其他真人则是疗伤的疗伤,静养的静养,为下一阶段的出手,做最后的准备。 有了线索,查证真的是很简单,正经是找到库西这个部落,还多花费了几天时间。 四个家族在西疆的经营实在太久了,很轻松地就了解到,库西部落在拜神的大典上,经历了天降神谕。 知道神谕是什么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毫无疑问,有神谕比没有强,部落里虽然也发出了封口令,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人们谈论神谕的热情。 身为教民信众,就该四处宣扬真神的荣光。 对四家的探子来说,他们也不需要打听到神谕到底是什么,他们只需要确定,有没有这回事就行了。 在消息确定之后,公孙家的太上长老和四长老悄然离开,去白虎庙申告去了。 公孙不器则是和朱尔寰一起,再次悄然回到了二郎庙,一边恢复修为,一边看护神眼修复。 为了尽快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公孙不器甚至请求不平医主为自己扎七曜天衍针——这不但是吊命针法,也能帮忙稳固神魂。 为什么不求李大师出手?首先,他并不确定,李永生会不会这种针法,其次,他从李永生身上得到的好处,已经太多了,真不好意思再随便张嘴了。 事实上,李永生和杜晶晶也下了神鹿山,来到了二郎庙,神鹿山上只剩下了四大家——他们聚集在此处,一来是要集中静修,二来也是防着马盟对这里展开报复。 对那两名真人的搜魂,证明慕容家突袭神鹿山,带有极大的随意性,很可能其他人并不知情,但是万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杜晶晶在向玄女宫发出请求之后,久久没有回应,她又催促一次,还是没消息。 身为弟子,两次远距离请求就已经够多了,继续催促的话,有不敬的嫌疑。 所以杜晶晶打算回去一趟,亲自汇报,她晋阶为真人,也该回去跟宫里报备一下。 不过想要申请族诛令,就这么孤身一人回去,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她想到李永生很早就想走,于是前来请他同行。 令她非常吃惊的是:李永生改主意了,他要留下来看事情的进展! 事实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李永生此前要走,不过是着急回去陪永馨,待晋阶到化修之后,陪着她出来散心,顺便履行一下观风使的职责。 但是在西疆遇到的事情,越来越严重,到目前为止,已经严重到他这个观风使有必要重点关注的程度了。 同时,他又在阴错阳差中,获得了大量的灵石,轻松地将自身的修为,提高到了真人的水准,自保是没什么问题了,所以他认为,现在有必要多关注一下这里。 对于杜晶晶想回去亲自汇报,他持支持的态度,但是他认为,自己回去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正经是联系一下九公主,或者能起到奇效。 不过对杜执事而言,“九公主”三个字,简直就跟地球上某国网络上的敏感词一般,她马上就表示,她有必要屏蔽……哦不,是有必要再等一等。 如果再等不来宫里的回信儿,那么,她可以参与一下对库西部落和拓跋家族的行动。 对她而言,参与这种行动,也能增加她在宫里的贡献度——灭杀真神教邪教徒,四大宫不该落后于人,而她就恰恰能代表玄女宫。 当然,如果她还是半个月前的司修,份量要轻得很多,但她现在是真人了,资格算差不多了。 所以她有事没事,就缠着李永生聊天,促进双方的关系,提高亲密度。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这种行为,引起了某个人的不快。 这个人就是朱尔寰,他回到二郎庙足足五天,才找到了一个跟李永生单独聊天的机会。 这一天,曲阿杜家有人来找杜晶晶,据说是海岱那边,襄王折腾得越发厉害了,杜家有些事情,想跟她商量一下。 在入了道宫的隐世家族子弟里,杜执事算个比较念家的,被找上来是正常的。 她跟着人出去不久,李永生难得有空,正拿着二郎庙的基本藏书翻看,就见朱主持左看右看,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 没错,就是鬼鬼祟祟,堂堂的高阶真人,这么搞还真的有点可笑。 李永生诧异地四下看一看,此刻他在山腰的一处凉亭,斜下方三百丈,是温养二郎神眼的石室,周边根本没有人。 朱主持走过来,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见过李大师。” 李永生站起身来,笑着一拱手,“朱主持太客气了,有事吗?” 朱尔寰犹豫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发话,“这个,那个搜魂的阵法,李大师的改动效果,非常地好,不知,不知……” “觉得好,就拿去用吧,”李永生很随意地一摆手,阵法这东西,可不是看一看就能会了的,不但需要理解,刻画阵基也很考验悟性,“我不介意。” 而朱尔寰的阵法水平,其实很一般,也不知道是怎么将这个阵基刻画手段学会的。 朱主持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多谢李大师了,我这个,这个……还想问一句,您以前见过这个阵法吧?”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想说什么?跟你说,我以前真没见过这个阵法。” 他这不是胡说,貔貅阵和逆转貔貅阵,他都是见过的,但是确实没见过简易版的。 “这个……不太可能吧?”朱主持先是愕然,然后又赔着笑脸发问,“您年纪这么轻,真的可以对没见过的阵法做改动吗?” “阵法最是考验悟性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灵光一闪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可是,”朱主持犹豫一下,终于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望仙使垂怜。”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刷地一直腰,奇快地左右扫一眼,咬着牙低声发话,“你这话我不懂!” “您懂的,”朱尔寰要说刚才还有五分怀疑,现在就只剩下了半分,他低声发话,“您不是不懂礼的人,我这一跪,您不着急扶我起身,而是先看左右……您还说自己不是仙使吗?” 我去,被诓了,李永生无奈地扯动一下嘴巴,“这个……朱主持你好机智啊。” 观风使是要隐藏身份的,但已经这样了,他再否认,就有点不成体统了。 “冒犯仙使了,”朱尔寰吓得连连磕头。 要说中土国的修者,都是很有骨气的,等闲不可能给人下跪,但是观风使是什么?那是仙界来人,比真君还要高的存在。 甚至,很多观风使,高于真君,都不仅仅是一两个大境界,那真的是仙人一般的存在。 好吧,单单是修为高,也未必能令修者口服心服,但是必须指出的是,观风使是道宫系统的大后台,是整个中土国的仰仗,只凭这庇护数十亿黎庶之功,也当得起大家的跪拜。 道宫系统里有传言,在仙界,运修是真比不上灵修,所以庇护中土的,是道宫而非官府。 李永生有点恼火,自己被人诈出了身份,但是这朱尔寰,似乎一直就是个心思机敏的。 当初这厮就假装神庭被封,发现了不平真人等三人的猫腻。 “起来吧,”他淡淡地发话,“被人看到,不成体统,你好歹也是准证……怎么发现我的?” “我是通过这个阵法,”朱尔寰刷地就站了起来,又是小心地看一下左右,“教授小庙这个阵法的,是思懋真君。”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李永生淡淡地回答。 “思懋真君不载于典籍,”朱尔寰恭恭敬敬地回答,“他长于阵法和医术,画得一手好画,曾言此阵在上界,名为逆转貔貅阵。”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四十八章仙界户口 7??G?RA;.?J?_|d3]?a?5C;?????ef??Q?!??J2??V???)????”李永生想一想,微微颔首,“我大概知道此人是谁了……他还说了什么?”\r 他看过前几任观风使的资料,此人应当是七宝宗丹青堂的弟子,不过这厮叫什么,他真的忘记了——七宝宗的宗主,见了永生仙君,也要恭恭敬敬地打招呼。\r “他说能增益此阵的,必然是上界观风使,”朱尔寰回答得越发恭敬了,“此阵的原理,这个位面理解不了……还有就是,您能驱除真神教请下的邪火。”\r 他的机敏,还真不是盖的,而且想象力也非常丰富。\r “这货,”李永生一呲牙,“他得有多么蛋疼啊,跟你们说这种事。”\r “他抢走了本庙的一名小道童,”朱尔寰面无表情地回答,“这名道童,就是后来大家称作简单神医的那位。”\r “嘿嘿,”李永生气得笑一声,又摇一摇头,“这小家伙做事,有点不合适……他的道统在七宝宗,来下界折腾什么?待我回去,好好问他一问。”\r “仙使莫要生气,”朱尔寰听到这话,噗通一声又跪下了,“我家二郎庙,就是七宝宗的弟子开创的啊,您忘了二郎神眼了吗?”\r “咦?”李永生皱着眉头想一想,缓缓点头,“好像……也是啊,不过七宝宗这小宗,是开拓玄青位面的宗门吗?”\r 位面开发,涉及很多因素,不过他并不认为,七宝宗有这个能力,除非这个位面的发现,跟七宝宗有关——真是那样的话,二郎庙应该不至于混得这么惨。\r 他这都是理所应当的想法,但是就这几句话,吓得朱尔寰又跪下了。\r 那可是七宝宗啊,是堂堂的上界宗门,对朱主持而言,虽然故老相传,二郎庙的道统来源于七宝宗,但是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仅仅是个名词。\r 他跟上界的七宝宗,没有任何的联系,甚至想卖弄根脚,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沟通。\r 朱尔寰甚至有点怀疑,庙里秘传的这个说法,是不是二郎庙在给自家脸上贴金。\r 可是现在,他终于又发现了一任观风使——还是活的!\r 观风使大人说了,二郎庙应该确实跟七宝宗有关,这令他欣喜若狂。\r 但是紧接着,“小宗”二字,就泼灭了他所有的……梦想!\r 我不是说二郎庙啊,这个子孙庙排不到南七北六十三庙里,这个我知道,确实小,但是我们是上界宗门的道统,我们有根脚啊。\r 是上界的宗门!不是随随便便凑几个人,就能开张的小子孙庙!\r 中土国大多数的子孙庙,不过是隐世家族推出来占地盘的,跟真君有渊源就足够了,跟上界有渊源的,能有几个?\r 朱主持的世界观在毁灭中重生,然后又在重生后被毁灭。\r 不过他最后还是出声发问了,“七宝宗在上界,真的很小吗?”\r 不是很小,而是非常小啊,李永生非常确定这一点,不过最后,他还是非常善意地回答,“大约有千把万人,不算小了。”\r 千把万人,还是小宗?朱尔寰听得目瞪口呆,中土国整个道宫系统加起来,怕是连百万人都不到呢。\r 他很想问一句,那仙使您所在的宗门,能有多少人呢?\r 真的是有点不服啊。\r 不过他终究是高阶真人了,跟观风使谈论这个,也有些冒昧,于是干笑一声,“上界果然是宽广,不是区区玄青位面能比较的。”\r “你知道就好,”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跟七宝宗没什么交情,所以我的身份,你心知即可,不要张扬,懂吗?”\r “我懂,我懂,”朱尔寰忙不迭地点头,可是脸上的惊喜,却是久久不去。\r “有什么事,坐下说,”李永生微微颔首,他可不想再被别人注意到了,“如果没事,就不要打扰我了。”\r “仙使恕罪,”朱尔寰恭恭敬敬一揖,然后坐了下来,“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既然跟七宝宗没交情,想必也没有仇恨,对吧?”\r “有话你直接说,”李永生有点不耐烦了,“能办的,我可以出手,不能的,你也别多问。”\r 朱尔寰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发话,“其实我二郎庙的祖师爷,原本是误入虚空之后,来到这里的,其时他为一名真人,本想证真回上界,但最终还是陨落了。”\r 李永生听得颇为惊讶,半天之后才笑一笑,“那他的运气,还真的不算差了。”\r 他本来以为,那名弟子也是遭逢仙厄,不得不转世到玄青位面,根本没考虑这种可能。\r 须知误入虚空的后果,真不是开玩笑,能活下来的万里无一。\r 尤其是二郎庙的祖师爷,才是一个小小的真人,可谓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了。\r 而七宝宗里这样修为的弟子,最多只有半成,其他都是真人之上的存在。\r 不过这也能解释,为何这小宗能在玄青位面组建子孙庙了,修为冲不上去,回不了仙界啊,而在这种贫瘠的下界冲修为,必须整合出一个势力来抢夺资源。\r “祖师爷希望二郎庙在以后,能认祖归宗,”朱尔寰小心翼翼地发话。\r “你说的这个什么……思什么真君,既然下界了,二郎庙应该已经归宗了吧?”李永生有点奇怪。\r “没有啊,”朱尔寰苦恼地发话,“思懋真君好像……不太看得上祖师爷。”\r “那就是七宝宗内部的事了,”李永生很随意地一摆手,“你跟我说无用。”\r “可是……”朱尔寰犹豫一下,再次硬着头皮发话,“不知仙使上界的名额,是否还有空缺?”\r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上界名额?”\r 然后他就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了,下界观风使回归之际,是允许带一些下界的人飞升的。\r 这属于仙界的人性化管理,毕竟下界去做观风使,是个苦差事,别看观风使能在下界耀武扬威,但是在大城市待惯了,谁愿意去穷乡僻壤工作?\r 哪怕是在那里做土霸王,也不如安安生生地在仙界修炼。\r 更别说观风使主要的职能是监督,想要为所欲为,也是不可能的。\r 所以在下界的期间,观风使可能跟土著发生一些情感或者利益上的纠葛,那么在飞升之际,可以带挈几个下界之人上来。\r 这就相当于公务员去山里扶贫蹲点,期限满了回城之际,你可以带自己在当地的伴侣和子女,一起办了城市户口。\r 确实是很人性化的规则,不是吗?\r 可是李永生从来没关注这一点,他下界主要是为了找永馨,而永馨只要能觉醒,回仙界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那他何必考虑飞升之际的名额?\r 所以他一开始都有点懵懂,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他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可笑。\r 永生仙君回上界,能带走多少人?算了……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r 他仔细想了想了,“好像……上限是三人?我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r “二郎庙希望您能给一个名额,”朱尔寰身子一动,看样子是又想下跪了。\r “给我坐好了!”李永生恼了,低声呵斥他,“你是生恐别人发现不了我?你要知道,竞争对手太多的话,你小小的二郎庙想要争夺名额,没有任何的优势。”\r “但是……”朱尔寰吓得身子一僵,犹豫一下之后,他很坚决地发话,“但是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名额。”\r “这个很难,”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说句实话,我没有考虑过,给这个位面任何一个名额。”\r 朱尔寰听得就是一愣,“怎么会……这样呢?九公主那儿,您得留一个吧?”\r “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你这才是笑话,永馨已经觉醒了,需要我给她留名额?\r 他摇摇头,“我跟其他观风使不太一样,一般不会考虑这样的事,你要是想得到一些好处,最好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能令我心动的价值。”\r 他本来想直接拒绝的,但是再想一想,这么拒绝的话,会让一些人失去奋斗的动力,而他的工作,也可能会变得事倍功半,这样可不好。\r 观风使的存在,第一是观察民情,第二就是为下界本方势力做主,其中就包括激励士气。\r 若是二郎庙真能做出什么大事,他匀一个名额出来做奖励,也是正常的,虽然这属于观风使放弃了自己的利益,但是他本来也就不在意这些名额。\r 当然,若是二郎庙做不出什么,想要空口白话得好处,那还是……洗洗睡吧。\r 不过他这里肯松口,对朱尔寰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强压着心中的狂喜,颤抖着声音发问,“那对仙使来说,我做些什么好呢?”\r “这个你不用问我,”李永生笑一笑,“你既然见过思懋真君,就应该知道,观风使主要在意什么,如何体现你的价值,这是你的事,不在于我。”\r 朱尔寰愣了一阵,才缓缓点头,“哦。”\r “那你去吧,”李永生再次拿起书来,打算看书。\r 朱主持却是没有离开,他迟疑片刻,又硬着头皮出声发问,“还想再问仙使一句,若是我的表现还算令仙使满意,我能否推荐别人代我?”\r “咦?”李永生讶异地侧头看一眼,“你自己不想去?”(。) 第五百四十九章真君待遇 G?u????.mTaN0??Q???"v1?x?;_?:0?#??L,o]?L4?4??n??中土国所在的玄青位面,不知道强出多少倍。\r 能在这个位面修炼到高阶真人,去仙界之后,证真就跟喝凉水差不多。\r 面对李永生的提问,朱尔寰苦笑一声,“祖师爷为七宝宗弟子,我也知道仙界有多好,但我是为家中爱女求恳,若仅仅是为自己,我是断断不敢打扰仙使的。”\r “你倒是替我拿起主意来了,”李永生笑一笑,能带谁飞升,不能带谁飞升,是他这个观风使决定的,朱尔寰居然想自己调整,对他实在有点不敬。\r 不过永生仙君也是草根出身,一般是没什么架子的,略略点对方一下,令其知道分寸就是了。\r 接着他一摆手,“你现在想这些,未免早了点,先去做事吧。”\r “谨遵仙使仙谕,”朱尔寰抬手一拱,站起身走了。\r 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一下头,这世间的有心人,还真是多啊。\r 两天之后,李永生正在跟杜晶晶聊天,猛地侧过头,看向一个方向。\r 那里是朱尔寰静修的小院,空旷的院子里,空气泛起一丝涟漪,然后蓦地出现十余人。\r 杜晶晶见他神色古怪,跟着侧头一看,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破碎空间……这是谁家真君?”\r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低,距离也相当远,可是这蓦然出现的人,实力极为惊人,一个光头大汉远远地看了这边一眼,眼睛一眯,一股泼天的气势压了过来。\r 他的肩头一动,似乎要做什么,旁边一名年轻人速度奇快地发话了,“何道友且慢,那是自己人。”\r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去白虎庙申告的公孙未明,他的身边,站着公孙家的太上长老。\r 何道友远远地扫两人一眼,一个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原来是玄女宫的道友,你俩过来吧。”\r 说完之后,他就不再看两人,而是跟其他人说起话来。\r 杜晶晶被这一眼看得心里发寒,忍不住暗暗抽一口气,“这修为……果然厉害。”\r “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区区的巅峰真人罢了,不过白虎庙主庚金杀伐,给人以异常凌厉的感觉,“看起来有点像和尚。”\r “嘘,噤声,”杜晶晶吓得拉他一把,“此人十有八九,是白虎庙三庙祝何苦真人。”\r 白虎庙的庙祝,跟二郎庙的庙祝可不一样,称之为庙,实则是四大宫之一,三庙祝何苦,也是大名鼎鼎的巅峰真人,号称是真君之下无敌。\r 当然,若是呼延书生或者公孙不器处在巅峰状态,也未必同意他这么自称。\r 何真人的耳力,还不是一般的好,闻言又侧头看过来,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r 李永生的鼻子里,重重地喷出一股气来,眼睛也是微微一眯。\r 杜晶晶见状,传声发问,“怎么了?”\r “小家子气得很,”李永生面无表情,也是传声回答,“不过随便说了一句,他就要威逼我一下,呵呵,局面不怎么样。”\r “白虎主凶煞之道,而且此人……很计较脸面,”杜晶晶传声提醒他。\r 她边跟着他往小院走,一边传声说此人的性情。\r 在四大宫里,白虎庙何苦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他的脾气,跟他的战力一样有名。\r 中土国有个规矩——事实上,整个玄青位面都是这个规矩,不得随意冒犯真君。\r 有人说了,这不是废话吗?真君就是最顶尖的存在,谁活腻歪了,敢去冒犯?\r 话不是这么说的,修到真君这个境界,一般人随便提真君的名字,真君就会生出感应,若是你言语间对真君有所不敬,感应就更强。\r 那么,真君因此对你动手,不算大欺小,杀了也白杀。\r 所以这个不得冒犯,就是背后都不能说真君的不是,否则你若因此丧命,没人替你做主。\r 何苦何庙祝仅仅是巅峰真人,但是他也不许别人背后说自己的坏话,原因很简单,他认为自己是准证了,是半步真君了,就要享受真君待遇。\r 但问题在于,他还不具备真君的境界,别人隔着几百里说他坏话,他感受不到,所以为了维护这个待遇,他一旦听到近处有人对自己不敬,反应通常都会比较激烈。\r 因为这个缘故,他不止一次大欺小了,甚至还杀过人,他这个癖好,在四大宫里广为人知。\r “呵呵,”李永生听到这个解释,就觉得有点好笑,不过,刚才何苦那一眼,也是警告的意味居多,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懒得计较。\r 然而下一刻,杜晶晶脸色一白,快速传声,“坏了,你好像冒充过白虎庙的道统?”\r “这个不要紧,”李永生并不是很担心,“不过,尽量别让他们知道吧。”\r 两人走进小院之后,发现公孙不器也已经赶了来,公孙家三准证,加上何苦和朱尔寰,就是五个准证了,那撕裂空间而来的人里,还有两个高阶化修,一共就是七个准证。\r 李永生和杜晶晶的修为都不高,没有他俩说话的份儿,七个准证叽叽喳喳地说一阵,就敲定的事情怎么办理。\r 商量完毕之后,何苦才转头看向杜晶晶,“你是玄女宫那个寮房执事吧?把消息传回去了?”\r “见过何准证,”杜晶晶恭恭敬敬地施礼。\r 同是四大宫的人,她不能跟别人一样,称对方为道友,虽然这个称呼才是最合适的,但是双方修为差距实在太大了,地位也不同,这个时候,称准证最为恭敬的——起码要称庙祝。\r 她在称呼上够恭敬,但是其他的,就不会退让太多,“我是巡寮执事。”\r 玄女宫的寮房,跟其他三大宫不同,还分内外寮房,通常意义的寮房执事,是指内寮,巡寮执事则是主要负责外寮。\r “呵呵,你们玄女宫,就是毛病多,”何准证微微一笑,“何必分得那么细?”\r 他的体态原本就魁梧,虽然没有多少肥肉,但是脸上也是肥头大耳,再加上那个光头,还有开朗的笑容,看起来越发地像个和尚了。\r 他显然看杜晶晶比较顺眼,所以又多说两句,“玄女宫已经联系我们了,你先做个见证,库西部落平灭之后,掌握了更多证据,会有人传送过来,申告族诛慕容氏。”\r 我说怪不得收不到宫里的消息呢,原来直接联系白虎庙了,杜晶晶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甘心,这是不想落实我申请族诛令的功劳?\r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份量实在太低了,门中这么做,实在正常得很,来到西疆搞族诛,肯定要联系白虎庙,一来考量真实情况,二来也表示尊重主人。\r 所以,她努力地将这份不甘抛到脑后,“白虎庙打算如何平灭库西?”\r 何庙祝伸出手,挠一挠自己的下巴,沉吟一下方始回答,“大概是仿格洛路旧例。”\r 格洛路旧例,就是《拯救战兵雷锋》的背景延续,格洛路战役之后,光宗将所有格洛路的女人都发卖到了中土腹地,男人的话,杀掉了一些有罪的,其他人全部阉割掉。\r 自那之后,玄青位面再无格洛路这个部族。\r 按说这是挺残忍的事,光宗也因此为人诟病,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杀戮,差点被起了武宗的庙号,李永生那篇话本,是为光宗洗地,才被今上重视。\r 但是杜晶晶并不觉得残忍,这待遇可是比族诛好多了,男人哪怕是被阉割了,起码能安稳地活完这一生啊。\r 她奇怪地看向公孙家的三名准证,“为何不族诛?”\r “我也想啊,”公孙不器闻言苦笑一声,“可是库西仅仅是个部落,是族群不是家族,他们的血缘遍布整个胡畏族,如何族诛?”\r 这真是没办法的事情,胡畏族是七八百万人口的族群,真要对库西部落搞族诛的话,起码要杀掉上百万的人,而且剩下的人,也会极度痛恨朝廷。\r 玩不起,真的玩不起,哪怕是光宗重生,恐怕也不敢下这个命令。\r 公孙家是最想连根拔除库西部落的,但是能做到仿格洛路旧例,他们也该知足了。\r “好了,”何庙祝出声,“杜执事莫要计较了,争取能族诛拓跋和慕容氏,才是正道。”\r 杜晶晶苦笑一声,“我玄女宫一向痛恨野祀,总觉得这种信奉邪教的部落,留之无益。”\r “其实,库西部落马上就不复存在了,”何真人淡淡地回答。\r 或许,他是觉得这个话题有点累,于是又看向李永生,“你便是那李大师?果然年少……”\r 在中土国语言习惯里,年少和年轻,是有区别的,年少往往意味着,后面要加上“无知”两个字,年轻后面加的……当然就是有为了。\r 朱尔寰轻咳一声,很干脆地接过话来,“李大师确实年少有为,对小庙帮助不少。”\r 嗯?何庙祝狐疑地看他一眼,心说我说话,你也真敢插嘴?\r 不过他对李永生的事情,是有所耳闻的,更知道公孙家三个准证,不但跟二郎庙结了缘,还跟李永生瓜葛颇深。\r 于是他轻哼一声,“听说李大师跟我白虎庙,也颇有渊源?”\r 杜晶晶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心说完了,终于来了。\r (限免了,谁有月票支持一下吗?)(。) 第五百五十章道统之辩 何苦庙祝提起这个话题,旁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场的真人很多,但是说起英王府的事,也就是杜晶晶经历过。 李永生却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我跟白虎庙,现在才有了接触。” “是吗?”何苦眉头一皱,阴森森地发话,“那我怎么听说,阁下对白虎道统极熟呢?” 不愧是四大宫之一,耳目灵通无人能比,公孙家雄霸辽西,目前三个准证在这里,闻言也只能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白虎道统呢……”李永生缓缓发话,“主杀伐攻灭,修的是煞气之道,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杀伐之道便在其中。” “便在其中?”何苦气得笑了,“阁下的话,我真的听得不是很懂,能解释一下吗?” “大道何止五十?天衍远超四十九,不外是殊途同归,何准证你着相了,”李永生继续含含糊糊地回答,“青龙可高千丈,白虎不可抬头,何准证你可知是何意?” “大胆!”一名白虎庙的准证狠狠地一拍桌子,隐隐放出一股气势来,“你敢辱我白虎庙?” 李永生含笑看着他,并不说话。 半晌,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何苦发话了,他摇摇头,“张首座,算了。” 这也能忍?张首座讶异地看着他,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其心可诛啊,什么叫“青龙可高千丈,白虎不可抬头”? 若不是深知三庙祝的的秉性,他现在就要破口大骂了。 不过何苦的脸色,也不好看,他阴森森地看着李永生,“你这话冒昧,得给我一个解释。” “何须解释?”李永生微微一笑,“何准证早已心知肚明,我就不说了。” 何苦一扬下巴,“我劝你还是说的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李永生继续打机锋。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明确地点了出来,“何准证已然金气入肺,煞气之道伤人伤己,还是克制一点的好。” “咦?”何苦讶然地咦了一声,心说这小子怎么知道我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体内金气了? 不过他还是不肯认输,“我问的是白虎道统,你说什么我体内的金气,这两者沾边吗?” 小子,别偷换概念,我现在正追究你责任呢。 “肉身入道,何庙祝你真的着相了,”朱尔寰却是听懂了,于是马上冲出来拉偏架,“李大师是说你过于讲究凶煞霸道,对自己不好,不如青龙,尚有木之生机。” 这话点评得极是,很多人都知道,何苦非常看重“真君待遇”,殊不知,那除了是他的虚荣心使然,其实也是一种修行。 你不尊重我,我就干你!本来嘛,白虎主就是主杀伐的,修的是煞气之道。 当然,既然选定了道路,就该追求极致,从这一点讲,何苦的行为是很正常的。 但是求道之路,又哪里是哪么简单的?煞气之道走的是杀戮大道,毁灭之路。 何苦对自身的情况,其实已经有猜测了,他能修行到巅峰真人,也不是笨人,就算李永生不说,他都要考虑着手处理这个问题了。 但是猜测归猜测,现在被人说成这样,他当然还要争论一下,“朱主持你就莫要插话了,我问的是道统,不是己身。” “道统本来就是己身,己身也是道统,”李永生无奈地一拍额头,“所以,我虽然不明了白虎道统,但是我知道,青龙可高千丈,白虎不可抬头啊。” 侮辱白虎庙的话,再次从他嘴里说了出来,若是青龙庙有道友在此,听到这话,怕是要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然而这一次,白虎庙的人都沉默了,都不是笨人,他们听出了别的意思。 良久,何苦轻叹一声,“好吧,我也不问你道统了,但是你再说这话,我会杀人的。” 一场争执,就这么消弭了。 连杜晶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永生胡说八道一顿,白虎庙就真的不追究他模仿道统的责任了? 她还是年轻了点,积淀和见识不够,殊不知李永生含含糊糊的回答,就是对大道的理解。 青龙可高千丈,白虎不可抬头,其实并不是褒奖青龙庙,贬低白虎庙,而是说青龙白虎都是主杀伐,但是青龙有木之生机,白虎的庚金之气,却能加重杀伐。 以玄青位面的条件,杀戮之道走到极致,于己无益,对整个中土国的格局也有害。 就是李永生说的,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当然,白虎庙的人,未必听得进这话,修者的修行,讲究一个勇猛精进,极致才是他们的追求,也就是老话说的那样,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 但是同时,他们也都清楚,本位面只是一个下界,想要修行到更高,还是要去上界。 更直白地说,玄青位面的天道并不完整,有些大道,未必要追求到极致,过则有害无益。 等等……这跟李永生和白虎庙的渊源,挂得上钩吗? 还真挂得上钩,起码何苦在恼怒之后,听懂了李永生的题外话——就算我曾经模仿白虎庙的道统,但那是我对大道的理解,而不是我偷师你白虎庙。 这话听起来,很有点匪夷所思,要知道能通过对大道的理解,模仿出类似的道意,连真君都未必能做得到,化修里能做到的,恐怕是千里无一。 而李永生那时,还没进阶司修。 但是何苦还真的信了,因为他来之前,了解过整件事情的经过,从李永生将公孙不器治愈开始,此人就显出了种种的不凡。 一个准证陷入了自爆的危机当中,并且令京城诸多名医束手,偏偏是这个小司修,将人救了过来,这得有多么妖孽? 此后的种种经历,公孙家并未全部向白虎庙交待清楚。 比如说温养修复二郎神眼,这事儿得让朱尔寰自己说,又比如说神鹿山上的聚灵阵,可用借用悟真时的通慧光点疗伤,这事儿得看四个家族是什么意思。 不过,李永生治愈了很多人,这是可以说的,具体他是如何做到的,公孙家的准证含糊带过了。 总而言之,李永生是个极为神奇的修者,很多准证都恭恭敬敬地称其为大师。 何苦脾气暴躁不假——白虎庙里就没多少脾气好的,但是他脑瓜不笨。 能令那么多人称为大师,身边还有玄女宫弟子随行保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而且李大师对白虎的点评,也是代表一种认知,虽然未必符合何庙祝的心意,但是大道也要讲一个殊途同归。 更别说,他还看出了何苦身上的隐患,并且点了出来。 所以何庙祝认为,此人虽然修为低了点,但是真的可能是通过对大道的领悟,模仿出了白虎的道统——此人对大道的认识,追求的是兼容并蓄和融合,这样的道意,更容易去模仿。 当然,就算是这样,此人的行径,还是令人匪夷所思——中土国出现过这样的妖孽吗? 然而话说回来,历代以来,中土国也从来不缺乏种种妖孽,以前没出过,现在就不能出一个? 于是,何庙祝认可了他的解释,心中还不无感叹:怪不得别人都称你大师,真的是当得起啊。 他不反对,白虎庙的其他两个高阶真人,也就不出声了,他们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因果。 其实李大师这种说法,在白虎庙里也算一个流派,只不过一般的外人,不敢当着白虎庙这么说罢了。 同为高阶真人,公孙未明却是有点听不懂,于是出声发问,“你们在说什么呢?永生你是要为何道友诊断吗?” 他这问题,李永生和何苦都不好回答。 倒是杜晶晶出声了,她急于给这一大批准证,留下深刻的个人印象,“永生曾经在大名府,模仿白虎庙的道统,配合大家,搭建了一个五行生灭阵。” “嗯?”几名不明真相的准证听得眉头一皱,公孙不器的眼睛则是一亮。 “我去,”公孙未明听得却是倒吸一口凉气,“重现五行生灭阵……这样也行?” 他身为高阶真人,最是明白其中难处,说老实话,搁给他是做不到的,就连惊才绝艳的三长老公孙不器,恐怕也做不到。 何苦的脸,微微有点发热,心说杜执事你多什么的事,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证明,刚才李永生说的那些,都是对的? 他的目光扫过朱尔寰,发现此人脸色正常,心里那点疙瘩才慢慢化去——原来你也知道。 其实见识过那个五行生灭阵的修者,真的非常多,现在消息没传出来,只是通讯不畅导致的,过个三五年时间,估计就传得到处都是了。 “果然神奇,”公孙不器笑着点点头,“原来朱主持早就知道了。” “哪里,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朱真人忙不迭地表示,心里却说,眼前这位可是观风使,甚至都不把上界的七宝宗看在眼里,在座的众人谈论对大道的理解,谁能强过他? 当然,话是不能这么说的,于是他笑着发话,“李大师年纪轻轻却见识不凡,就连对伤者行针的手法,都是几近于道,我对这样的消息,不是特别奇怪就是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蓄势待发 朱尔寰说完这些之后,又侧头看一眼何苦,“倒是何准证道法精深,也胸怀宽广,能和李大师包容并蓄,实在令我佩服。” 什么叫生存的智慧?这就是了,朱主持拍了观风使的马屁,又直奔何庙祝而去,省得这位心里存个疙瘩。 何苦得了面子,也很高兴,他终究是不擅长这些细碎算计,于是大喇喇地表示,“其实所谓的道统,我四大宫不是特别看重,只要不是从四大宫弟子身上强取的,那就无所谓,左右不过是殊途同归……” 这才是四大宫对自家道统真正的态度,学了功法去,真的不要紧,你有明确的出处,我们就不为难你。 比如说摩天岭的邵真人,是青龙庙开革出去的,但是庙里没有收回他的功法和修为,他就能以青龙庙的功法为基础,自行组建一个子孙庙。 所差的,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 白虎庙这里也一样,有几家子孙庙,同样是庙里弃徒组建的,跟庙里的关系还不是很和谐,但是白虎庙也认了。 当然,四大宫的弃徒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是凤毛麟角,不具备普遍性——被四大宫驱逐出宫,而不收回修为和功法,本身就是有些说法的。 总之,四大宫的道统,不是随便能修炼的,否则的话,四大宫何以保持威严? 但是有足够的理由,能令四大宫满意,那就无所谓了。 李永生给出的答案,也能令白虎庙对外有所交代,这就足够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四大宫的道统就烂大街了,四大道统,依旧是中土国最宝贵的。 李永生能安然无恙不被追究,只能说他对大道的理解,实在太强悍了,强悍到白虎庙的庙祝,都只能警告他——你不许再说了,再说我就杀了你。 被这样的妖孽模仿道统,白虎庙真的无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只要你够资格修行我的道统,我绝对不会计较。 朱尔寰闻言,笑着一拱手,“不愧是四大上宫,这份胸襟,着实令人钦佩。”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了,”何苦一摆手,“现在商量一下,我白虎庙认为,在对付库西部落之前,有必要先诛杀一批马盟的高层……” 白虎庙身在西部,对真神教的动向相当清楚,马盟的不正常,他们也看在了眼里,但是想要做出反应,道宫也是有顾忌的——不得干预红尘事。 说来说去,就是马盟里的真神教信徒,比较低调——虽然那四个家族未必这么认为。 总之,白虎庙若是能撞上真神教徒行事,当场可以诛杀,有针对性地调查几个人,也是可以的,但是大范围调查真神教的情况,当地官府就会歪嘴了。 凭良心说,玄女宫追查野祀,从官府得到帮助,都比白虎庙更容易。 听起来这逻辑有点不对,野祀相当于内政,跟真神教放对,属于国与国之间的大事,应该更能得到官府支持才对。 然而西疆就是这个鸟样子,有它的地域特色,这里的异族太多了,其中不少人对真神教报一种容忍的态度。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光宗在取得卫国战争的胜利之后,曾经有移民实边的打算——西疆国族的比例低?我从中土腹地迁移黎庶过去,改善人口比例。 但是这个计划,最终没有推行,大战之后中土国满目疮痍,又没有得到多少战争红利,元气大伤之下,真的没有能力组织大规模移民。 尤其中西疆这一块,基本上被打烂了,西疆人自己都吃不饱,才有了呼延书生等人偷入国战天坑的行为,从腹地移民过来,大家喝西北风吗? 西疆就是这么个特色,朝廷在这里,也驻扎有屯垦军团,但是对待那些能容忍真神教的边民,并不能保持长期的激进手段。 尤其是近年西疆几个郡的郡守,都不是强势之人。 他们执政的基调,就是尽量不多生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在自己任满之前,局面没有变得不可收拾,那就足够了——我走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抱着这种心态来执政,效果怎么可能好得了? 丁零郡曾有一任郡守,是想真的做点事的,对那些不讲理的归化国族,非常地强硬,搞得那些部族纷纷跑到了其他郡去,还有人跑到了新月国。 所以几年下来,他的考评成绩并不好——别的郡都是人口蹭蹭地涨,你这儿不增反减? 对中土国的地方官府来说,人口增长速度,是很重要的一项指标,而且人口少了,产出肯定就少。 这位原本就被弹劾了,好死不死的是,丁零郡又遭遇了黑灾,有部族失了牲口,强抢地方上国族的粮食,双方发生了冲突。 屯垦兵团及时赶来,控制了事态,但是经历这么一场冲突,这个郡守也真的是做到头了。 自他之后,西疆再无强力郡守,其他郡守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做满一任,赶快活动调走。 倒是西疆某些地方部族,在本地做地方官,会做一辈子,这是朝廷的倾斜性政策。 这些人里有忠良,但是也有不少人算计着:西疆一直太平下去,朝廷见不到我们这些当地人的本事啊。 久而久之,朝廷定然会减少对当地官员的倾斜政策。 那么,考虑一下“养虎为患”,也是很有必要的了…… 所以这西疆特色,令出名凶猛的白虎庙,做事都有点束手束脚。 公孙家的两名准证,前往白虎庙申告,说自家被真神教算计,何苦第一时间就接见了他们。 道宫行事的章法就是这样,公孙不器证真时遇袭,瞒不过白虎庙,甚至他们猜到了,有可能是真神教信徒所为。 但是公孙家不来申告,他们就不能正式出手——那叫做贸然插手红尘事。 现在公孙家的准证一来,道宫铁定是要给他们一个公道的。 何庙祝听他们说完此事之后,又请庙里算了一下天机,公孙不器遇袭一事,天机被遮蔽着,但是其他事情,都是有据可查。 何苦本来就性情悍勇,又师出有名,肯定要狠狠地搞一次,才肯善罢甘休。 平灭库西部落,这是一定的,中土黎庶竟然公然祭祀异国邪神,并且奉邪神的谕令,算计中土国准证,令其证真功亏一篑,差一点身死道消,这件事的性质,实在恶劣到无以复加。 若不是库西属于族群部落,绝对全部屠灭,没有商量。 但是想将这个部落相对温和地平灭,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相关的流程要走,还要布置人手。 在这个准备期间,何苦认为,既然知道了真神教在马盟中的势力,可以先对这些人发起一波刺杀行动。 为什么是刺杀,而不是公然出手呢?因为消息一旦传开,很多嫌疑人听到噩耗之后,会直接开溜,甚至库西部落也可能联想到什么,然后轰然四散而逃。 何庙祝甚至强调,“平灭库西一事,肯定是遮掩不住的,所以这一波锄奸行动,要摆放在前面,否则的话,我相信只要咱们一对库西动手,定然有人迅速逃走。” 就在此时,神鹿山的真人们也接到了消息,纷纷赶来,见过白虎庙的真人们。 然后大家开始商量和计划,相关的对手,该由己方什么人出手。 很快地,众人就选出九个对头来,都是威胁比较大的,其中三个高阶真人,四个中阶真人,还有两个初阶真人——之所以选择这两个初阶,是因为此二人的身份特殊,影响比较大。 若是想保证刺杀了这九个人,二十七个真人是保守估计,因为真人太难杀了,三打一是勉强,万一对方还有个真人伴当,打起来就更没把握了。 所以朱尔寰建议,我觉得四打一比较保险。 公孙未明马上表示,我公孙家的真人,可以包打两个真人敌手,而且其中一个还是高阶。 他和公孙不器联手,妥妥能打掉一个准证,太上长老加上公孙家另一个化修,打掉一个中阶化修也毫无疑问。 “我白虎庙也能包打了剩下七个,”张首座冷哼一声。 此人是客堂首座,大约类似于玄女宫堂主院的堂主,白虎庙自打被重创之后,不但改称庙了,还另行搞了一套体系,跟其他三家不太一样。 他淡淡地表示,“这是同仇敌忾,不是争意气的时候。” 白虎庙确实做得到这个,但是眼下大家要同心协力,拧成一股绳,而不是逞什么好汉。 不过,公孙未明的想法也没错,在分派任务的过程中,他和公孙不器分成了一组,不过白虎庙又给他家分了一个元家的真人配合。 元家三真人,都是初阶,但是何苦指出:搞这种刺杀,有当地人带路,是必须的,而且,你俩要刺杀的高阶真人身边,万一又有真人,元真人也能拖住他。 大家都是四对一的配置,让你三个真人去刺杀一个准证,已经是破例地相信公孙家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公孙未明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但是四比一配置下来的话,在场的真人,竟然有点……不够用? 须知神鹿山和二郎庙,还得有真人坐镇。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五百五十二章锄奸进行中 见到何苦分配得为难,杜晶晶马上出声,“何准证,我们这一组,再加一个李永生就够了,他的战力非常强大,别看他才是司修。” 才是司修……何庙祝的嘴角扯动一下,庙里早用天机推算过这个诡异的年轻人了,分明是化修好吧? 不过人家不点破,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微微颔首,“好吧,你这一组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感觉还是有点……可以改进的地方。” “我有个建议,”呼延书生出声了,“对这九个人,没有必要同时发动,同时发动固然能声势大增,但也太容易暴露咱们的实力了,而且……还可能有漏网之鱼。” 何苦皱着眉头看着他,“书生准证的意思是?” “完全可以分作两波或者三波,”呼延书生侃侃而谈,“只要我们封锁住风声,提前打探好这九个人的所在,连续作战不是问题,还可以迷惑对手,让他们摸不清自己的实力。” 果然不愧是自称可以证真的人,头脑还是够用的。 “这个主意不错,”朱尔寰点点头,“这就不止四比一了,六比一甚至七比一都可以。” 何苦点点头,这法子确实比他想的要好,白虎庙的道长,终究是不太擅长算计的。 但是,白虎庙做为领头者,他又觉得有点伤自尊,少不得看李永生一眼,不无嘲讽地发问,“李大师你怎么认为?” 何至于此啊,李永生有点不高兴,我不就是说了一个你长得像和尚,你就这么斤斤计较? 既然他不爽了,索性直接回答,“要我说的话,我感觉这个九个人的名单……有问题。” 咦?何苦有点不高兴了,我们不过是在商量,哪道菜该先上,你倒好,竟然要重新点菜?“李大师这话何意?” 李永生点出三人来,分别是高阶、中阶和初阶真人,“此三人不该入选,应该先选其他人。” 何苦听得就是一愣,这三人的危害都很大啊,必须是第一批铲除的对象。 但是呼延书生已经反应了过来,“果然,不该选这三人,应该先换其他人。” 张首座的反应也不慢,不过他是唱反调的,“这三人都是隐藏得极好的,危害反而更大,必须尽早铲除。” “咳咳,”公孙不器轻咳两声,“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张首座抬手去端茶杯,面无表情地低头喝茶。 何苦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真的是想差了,光想着拿到了名单,必须重拳出击,却没想到优先打击那些已经暴露的真神教徒,才更具有迷惑性。 一旦施行了刺杀,没暴露的这些家伙,肯定会惴惴不安,但是心存侥幸是人之常情,他们一旦逃跑,才会被坐实了嫌疑。 他忍不住又看李永生一眼,心说这家伙年纪轻轻,见识过人也就罢了,这一份通透的世情,是从哪里学来的? 公孙家的太上长老也忍不住点点头,“先除掉那些立场明确的奸人,更能打击邪教的嚣张气焰,表示出我中土修者跟邪教做斗争的决心。” 何苦听得浑身一震,抬手一拱,“当行准证说的,果然是至理名言。” 然后,名单就重新选择,去了那三人,加了三个人,却是两名中阶真人,和一名初阶。 任务有所减轻,但是同时,效果也不会差。 而且接下来的刺杀,也不是同时进行的,而是选择了在三天之内,一股脑地刺杀掉了这九人。 别说,刺杀的过程中,还真的遇到了意外。 就像拓跋钝刀闯到神鹿山,以为是欺负一到两个初阶真人,不成想直接闯进了真人窝一般,刺杀小组在刺杀一名初阶真人的时候,竟然也遇到了一名高阶真人和两名初阶真人与其同行。 刺杀小组现身的有四人,先重伤了目标,结果被人强力还击。 负责封锁外围的公孙当行一看,根本没有插手,而是躲在暗地直接呼叫支援。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那边看到这四个真人的刺杀队伍,就没想着逃跑,而是选择了硬碰硬——你们没有高阶真人,也敢撒野? 另一个负责封锁外围的云沧海见状,也杀了出来,双方旗鼓相当。 缠斗半天之后,公孙当行也跳了出来,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被刺杀的一方见状,开始呼叫支援,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们呼叫的支援,也仅仅是两名初阶真人和两名中阶真人。 但是公孙当行直接呼叫了两个小组过来,不但公孙未明和公孙不器这一组杀了过来,连张首座带领的另一组,也在半柱香之后赶了过来。 终于将对方团灭了。 可见初阶真人,未必就比高阶真人好杀,可能遇到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此战过后,大家顾不得休整,就投入了第一阶段的终极战斗——平灭库西部落。 众人赶到库西部落的时候,发现这个部落驻扎在一处小山坡,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条清清的小河,正适合夏天放牧。 库西部落逐水草而居,偶尔也会越过官府划的地盘,这里适宜放牧,他们又得了真神教的庇护,对于“暂借”他人的牧场,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这一片牧场,足有三百里方圆,足够库西部落放牧半年之久。 然而三百里方圆之外,隐藏着足足十二支修者的小队,一色的白虎庙弟子。 他们死死地封锁住了这一片区域,隔绝了消息,只许入不许出,出来的人全部被擒拿了下来,然后迅速审问。 有的库西人从部落里出来,是很快要回去的,不回去会被人怀疑。 不过白虎庙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加上有四个家族的配合,出去的人就算回不去,也会有“相熟的人”去库西部落告知。 ——你家男人这几天要跟我家兄长出去办点事,晚些时候回去。 不知不觉之间,库西部落被封锁了几近半个月,而外出的库西部落人,基本上都回去了。 这个时候,何苦带着一大票真人和司修,赶了过来。 同行的还有高昌郡的郡守和同知,白虎庙是昨天才告知郡守,库西部落勾结真神教,谋害中土的准证,我们要平灭这个部落。 郡守和同知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就被带了过来。 高昌郡的军役使也来了,还带着一标骑兵,主要是来配合,顺便提防白虎庙指鹿为马。 这一标骑兵里,归化国族就不少,肯定会有人心思不稳,不过白虎庙将风声封锁得很紧,眼下猛然出击,根本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白虎庙来了足足有千余名弟子,而呼延、云、高、元四家,也凑出了两百多名子弟,总共将近一千五百人。 天方破晓,何苦一声令下,白虎庙十二支修者小队,直接激发了大阵,封锁住了这方圆三百里的空间。 激发大阵的响动,实在太大了,猛然间,天色就暗了下来,紧接着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空中出现了莫名的波动,有氤氲雾气,在瞬间就凝结了出来,有若末日降临一般的景象。 库西部落的人见状,顿时大惊,此刻才是清晨,一些早起的妇人正在准备早餐,吓得尖声大叫,胡乱地四下奔跑。 乱了差不多半顿饭的功夫,才有库西人意识到:他们被阵法围住了。 但是这时候,再说什么也晚了,这种大阵一旦激发,最准确的应对,应该是第一时间集中人手突围,现在嘛……也只有化修,才可能破阵逃得出去。 白虎庙摆出的阵法,名为八面埋伏阵,主要是困人的,要知道他们虽然人多,可是三百里方圆,相当于宽十里,长三十里的长方形。 这么大的面积,虽然有一千多白虎庙弟子,还有阵法辅助,也只能困锁住对方的低阶修者,化修想逃跑,还是存在一定可能的。 不过,阵外起码有五十名真人在拉网等待,还有精悍的司修小队,就算冲出阵法,也未必逃得掉。 白虎庙的道长,丝毫不担心这一点,看到八面埋伏大阵已经被彻底激活,一名面容清秀的准证轻哼一声,手中金色的小旗一摆,“变阵!” 此人姓杭,是白虎庙战堂的首座,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拼起命来,连何苦都要头疼。 此处的千余名白虎庙战修,就是归战堂管理的——其他三大宫,根本就没这么个机构。 诸多战修看到金色小旗摆动,一队队人马迅速走位,化作了九宫阵,彻底困死对手。 两道白光从阵中电射而出,看样子,一个是准证,一个是中阶化修。 “奸贼休走!”七八道白光迎了上去,战做了一团。 这个时候,白虎庙的弟子们,已经开始向前推进了,三百里方圆,九宫阵每向内推一步,威力就大一些。 阵内的库西人慌做一团,有人高声尖叫,有人没命地哭嚎,还有人在组织人手,打算负隅顽抗。 猛然间,有十二名修者组成一个阵势,大声念着咒语,点燃了自身。 这就是献祭请神,以自身为祭品,请真神教降下神术,挽救自家的信徒。(。) 第五百五十三章平灭库西 西疆不是真神教实际控制的地盘,献祭的成本会高很多,但是此刻,库西人别无选择。 高昌郡的郡守、同知和军役使见状,齐齐长叹一声:完蛋,这是铁铁地坐实库西人勾连邪教了——想帮你们说情都不可能了。 下一刻,天上降下一柄虚幻的弯刀,长约百丈,宽二十余丈,重重地斩向九宫阵中央。 清瘦的杭首座冷笑一声,左手掐一个玄奥的法诀,右手的金色小旗冲着那弯刀一直,“去!” 小旗指处,一头虚幻的白虎,出现在空中,见风即涨,瞬间就由丈许长,涨到了百丈长短。 白虎整个身子的大小,其实也就跟弯刀类似,但是它一抬前爪,随手一拍,直接将那弯刀拍得粉碎,化作了虚无。 紧接着,它低下头,冲着地面怒吼一声,“吼~” 这一声大吼,地面上的库西人,顿时被震得东倒西歪,最中心的位置,有些人的身子,直接被炸开,“砰”地一声,化作了漫天的血雾。 清瘦的杭首座并不看地面,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兀自看着天空,大声发话,“这是又有祭品了,你再来啊!不用庇护你邪教信徒吗?” 空中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空气越发地凝滞了。 “屁的真神!”何庙祝站在不远处,朗声发话,“你不是无所不能吗?来啊,下来庇护啊。” 白虎庙跟真神教战斗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彼此知根知底,此刻挑衅叫嚣,就是希望对方能火气上头,冲动一把,大家好再给对方造成一些伤害。 千余名白虎庙弟子组成的九宫阵,搁给真君,也不可能仓促间破开,此刻又是在本土作战,根本不惧这邪教的对手。 然而,他们想要令对方冲动,人家也得愿意冲动才行啊,空中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好了,”何苦一侧头,看向高昌军役使,“你的士兵,可以进去抢功了。” 军役使带来的一标骑兵,差不多有八百人左右,面对万余人的库西部落,其实也就是一人抓十来个人。 若是库西人没有发动请神术,何庙祝只能靠着白虎庙的弟子,以及四家族的联军,擒拿这些库西人了,现在嘛,可以直接驱使当地驻军了。 而白虎庙的弟子,可以继续封锁库西部落,挤占他们的空间,确保全歼对手。 高昌军役使愣了一愣,咬牙切齿地发话,“上,擒拿这些叛贼,抵抗者……杀无赦!”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就算这一标骑兵中,有人同情真神教,或者是有亲属在库西部落,也无法抗拒这军令,只能硬着头皮杀了进去。 铁蹄有若旋风一般,向阵中卷去。 一个时辰不到,库西部落就不复存在了,被斩杀的大约有千余人,还有万余人束手就缚。 两名试图逃走的真人,也是一死一重伤,重伤者被朱尔寰擒获。 而道宫和官府一方,死者不过十余人,重伤者也不三十多人。 这是一场大胜,是完胜,达到了作战目的不说,伤亡比率也低得惊人。 五十多名真人,大部分人甚至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是白来了,只能说库西人太大意了,没有充分的准备。 审讯在现场就展开了,对于白虎庙来说,必须争分夺秒地获得口供。 库西人邀请高手对付公孙不器,在部落中真的不是秘密,甚至有人知道,他们除了向马盟求助,另一名偷袭公孙不器的准证,来自新月国万俟氏。 万俟氏不信奉真神教,但却是坚定地反中土,任何能令中土国族吃亏的事,他们都乐意去做,也正是因为如此,真神教才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审讯了不到两个小时,高昌郡的郡守和同知,就联袂找了过来,他们想知道,接下来白虎庙打算如何处理这些库西人。 按理说,如何处理这些人,官府就能拿主意,但是既然是道宫出头,主持平灭的战事,他们就有必要听一听白虎庙的意思。 事实上,高昌郡的官员,也不愿意自行决定此事,官府最大的敌人是新月国,真神教最大的敌人是道宫,新月国虽然是一神教立国,但两者不能完全划等号。 而且现在西疆的官府,对真神教的传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愿意多事。 搞得像前几年的丁零郡郡守一般的下场,那就没意思了。 何庙祝很干脆地表示,仿格洛路旧例! 高昌郡郡守闻言大骇,表示说这绝对不可能,格洛路是背叛了中土,才会有那般下场,就算那样,光宗都被人诟病了。 而库西部落,明明就是咱国内的人,虽然不是国族,勉强也算得上归化国族。 上万人的的部落被平灭,中土国多久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事儿了? 更别说这库西部落,是胡畏族的一支,人家身后,可还是有大几百万的族人。 郡守表示说,你们这个建议,恕我们不能苟同,起码我们要请示一下上官。 不用请示了,白虎庙三庙祝很干脆地表示,我们的决定,获得了四大宫一致的认可。 可我们是官府,不是道宫啊,高昌郡的同知着急了,四大宫一致做出决定,也不能拿来号令我们官府,我们是必须请示上级的。 何苦很不耐烦地发话,“那就告诉你的上官,如果官府不同意如此处理,那我白虎庙就要走族诛的章程了。” 仿格洛路旧例,是女人发卖到中土内地,打入贱籍,男人一律阉割掉,这种事情只能通过官府来做,道宫做不来——这涉及了红尘。 但是全部诛杀,四大宫却是做得来的,无非是杀人而已。 何庙祝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已经很给官府面子了,你要是再唧唧歪歪,我们会将人全部杀掉。 万余人全部杀掉,这么残忍的事,可能吗?真的可能!道宫和真神教,原本就是在争夺生存空间,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了这些背叛者,而且还是很高调地在吃里扒外。 生存空间的争夺,原本就是最残酷的,面对这种嚣张的气焰,道宫认为非常有必要严惩,以儆效尤。 “不至于这么不通情理吧?”高昌郡的一干官员听到这话,汗都下来了,“白虎庙在近些年,似乎也收了些胡畏族弟子吧?” “白虎庙没有胡畏人,”何苦淡淡地回答,“只有与胡畏族相貌相似的的归化国族,他们的姓氏、语言,同国族一般无二!” 白虎庙是四大宫里最保守的,排外情绪最浓,但是西疆的局势,也令他们不得不考虑招收一些非纯正国族的弟子。 但就算是这样,也只有那些真心归化了国族,将外族习性全部摒弃的人,才有可能进入白虎庙的门下。 一旦成为白虎庙真正的弟子,这些人还要发下心魔大誓,彻底同以往决裂。 有意思的是,这些人还非常愿意发誓,因为在他们看来,举办过这么个仪式,才能代表自己真正地融入了国族,融入了道宫。 公孙不器闻言,也冷笑一声,“其实根本不需要白虎庙出手诛杀,我辽西公孙家,很愿意为上宫代劳!” 这件事的起因就是他,公孙家被库西部落坑了个惨又惨,不但证真受挫,还花了大量的财富,公孙不器证真遇袭,也会成为灵修里著名的反面范例。 ——可以想像得到,若干年后,要是有人提起证真时需要的注意事项,公孙不器绝对会是常被人提起的名字。 想到未来可能的尴尬,公孙家绝对不介意以库西部落所有人的鲜血,洗刷这份耻辱。 高昌郡的一干官员见到苦主出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继续唠叨下去,被公孙家记恨上怎么办? 原本是公事,为此结下私仇,划得来吗?更别说结仇的对象,是大名鼎鼎的老牌隐世家族辽西公孙,谁脑抽了才会这么做。 不过高昌郡郡守挺负责,还是坚持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他有向上汇报的义务。 何庙祝当然要允许人家请示,他给出了三天期限,郡守说这不可能,这么点时间,上面根本讨论不出结果,终究是涉及万余人的处理手段,你这是草菅人命。 公孙未明不屑地一哼,“这样的杂胡,也能算人?我家一名准证,顶得上他十万杂胡的性命。” 这话是忒难听了点,连云家的真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讪讪一笑。 库西部落虽然属于胡畏族,但是里面相当一部分人,都曾经是云家的附属。 总之,歼灭库西部落的一战,打得是相当漂亮,然后很快地,众人就审出了极多的口供,再加上前些日子对马盟高层的刺杀,太多的证据摆在了一起。 北极宫和玄女宫,终于也有了介入西疆事务的理由。 就在等这两宫来人的时候,何苦又将联军中的真人召到了一起,商量是不是要再刺杀马盟的一批真人。 他的理由很简单:咱们再对慕容家和拓跋家出手的话,那些隐藏在马盟中的真神信徒,没准真的要跑路了,倒不如趁着这个间歇,连续作战,对马盟中的邪教徒进行清洗。 反正慕容家和拓跋家族就在那里,就算他们得知马盟成员再次遭遇刺杀,也是没地方可跑。 (月末了,谁又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五百五十四章南北两宫 对于何庙祝的建议,这一次大家都不表态,直接看向了李永生,看他怎么说。 李永生有点头大,心说这白虎庙真的是一根筋啊,他很无奈地表示,“这两个家族跑不了,但是他们里面的骨干和苗子能跑掉,然后……仇恨的力量有多大,不需要我来说吧?” 何苦的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他觉得这个小家伙简直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对。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厮的话是有些道理的,于是他黑着脸发话,“纵然有漏网之鱼,那又如何?咱们跟邪教的仇恨,早就是不死不休了。” 李永生叹口气,“何准证,就算马盟里那几个家伙跑掉,咱们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用不着出手,马盟就安定下来了,何乐而不为?” 不出手也能将马盟稳定下来,那又着急何必对马盟的真人动手? “你这家伙,”何苦终于被他打败了,“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多呢?” 既然拿定主意,大家就安心地等玄女宫和北极宫来人。 两大宫来得非常快,直接启用了四大宫之间的传送阵,瞬间抵达。 白虎庙的大庙祝破例出关接待,但是两宫来的人并不讲这俗礼,直接来到了高昌郡,想要见识一下库西部落的俘虏,然后火速平灭拓跋和慕容两家。 这两宫都很清楚,目前时间紧迫,慢一点的话,没准这两个家族要生出变数。 北极宫来的是三宫主,真真正正的真君带队,不过如果对方不出现真君的话,她十有八九不会出手,诚然,跟邪教徒作战,不存在大欺小的说法,但她还是要自矜身份的。 三宫主甚至都没有露面,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因为知道她来了,连何苦在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小了很多。 玄女宫的排场要小一点,带队的两个,还都是李永生的熟人,一个是经主丁青瑶,一个化主栗娘,她俩带来了五百弟子。 不过,就在玄女宫的人抵达之后两个时辰,丁青莲带着五百丁家的子弟赶到了,他表示族里真君已经知道此事,我们可以放手去攻打慕容家,一旦事不谐,真君自会出手。 毫无疑问,丁家能来,就是给丁青瑶面子,无形之中,又帮玄女宫撑了门面。 要知道此前的神鹿山之战,还有刺杀马盟真人,丁家都没有参与——当然,他们也没有享受到聚灵阵通慧光点的治疗。 三宫主没有找李永生,但是丁青瑶应付完场面之后,特意看李永生一眼,淡淡地发话,“这么快就搞到万载幽水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只剩一滴了,其他的……我都用了。” 丁青瑶拿他也没有办法,有丁青莲在场,她知道他都把万载幽水用到哪里了。 在丁家的眼里,四家联盟真不算什么,再来四家也扯淡,但是架不住这四家是西疆土著,影响力极大,现在又是白虎庙在主持大局。 再加上李永生跟北极宫的关系微妙,她总不能说,你不该为那几个真人疗伤。 所以她只能微微颔首,“先应对了这两战好了,没准你的万载幽水还能派上用场。” 从本质上讲,修者都是比较自私的,丁经主对万载幽水的渴望,没有谁能阻挡,但是现在的场面太大了,三大宫弟子的数目,就超过了两千。 真人的数量,更是接近百人了——北极宫和玄女宫此来,都是带了大批的真人和司修。 四大宫都很骄傲,他们要保证,哪怕得不到白虎庙的支持,也能单独执行了族诛的惩罚。 这种场面,就算是丁青瑶,也只能大方地表示,我不是特别着急万载幽水——这东西对治疗邪教的教火,有极佳的效果。 她这话说完,北极宫的中阶真人陈昭雪也生出了好奇心,特地来找李永生,“你的万载幽水,是从哪里弄到的?” 在中土国,万载幽水最大的供应者,就是北极宫,陈真人倒不是很缺九幽***她的地位,还是能基本保证她的需求。 可是别人也知道她在北极宫的地位,少不得有人请托,弄点万载幽水。 她深为这些请托苦恼,耳听得李永生能弄到万载幽水,而跟李永生相熟的张木子,正在宫里做悟真任务,此番并没有跟来,她也只能主动上前发问了。 李永生听得就笑,“陈真人这个问题,我真是不便回答,还请体谅。” 陈昭雪当然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有点不合适,仿佛是在觊觎别人的机缘似的。 但她是苦修者,一般不考虑人情的因素,于是生硬地发话,“那我拿灵石购买,可以吧?” “灵石的话,我估计得二十块……赤色灵石,”李永生迟疑一下回答,原本他还想着,最多将万载幽水卖到十块灵石,中土国缺灵石嘛。 但是西疆一行,让他大开眼界,这个位面,其实中品灵石都不少的啊。 “二十块?”陈昭雪的眉头微微一皱,她是苦修者,对资源要求不高,手上并不缺灵石,但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她也没有积极地积攒灵石,“这价格有点贵吧?” 丁青瑶距离他俩足有三十丈,闻言却是点点头,“是啊,这个价钱有点高了。”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两位都是四大宫里有数的真人,哪里会少这点灵石?” 陈昭雪只是随便抱怨一下,她是受人请托,不是很在意万载幽水的价格——我帮你们找到货源,你们买不起,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但是丁青瑶是自用,实在觉得这个价格有点难以接受,“真的贵了,没有这个行情,我也没有那么多灵石。” “灵石?灵石很多啊,”李永生闻言就笑,“丁经主是一院之主,怎么会少灵石?” 丁青瑶执掌经主院,确实是不缺灵石,仅仅是北极宫每月给她的补贴,就是五块灵石,而她执掌的经主院,有些公使钱,还能帮人答疑解惑,也可以赚一些。 每个月她能到手的灵石,差不多有十块。 但是……她的花费也大啊,这就像地球界月入一万的女白领,赚得多不多?不算少,可是为了保证形象和生活质量,自身就要花费不少,每个月能攒下两千块,就可以满足了。 而她要打造的道器,要花费好大一笔费用,万载幽水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她并不认为,二十块灵石是个小数目,“我一个月能攒下的灵石,也就两块。” “西疆可遍地是灵石,”李永生笑着回答,“尤其是靠近新月国的边境,有大把的灵石。” “大把的灵石?”丁青瑶侧头看向丁青莲——这厮说的是真的? 不管她再怎么撇清,丁经主终究是姓丁,丁青莲跟她的关系还很近,犹豫一下之后,丁青莲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真神教那里,准备了不少灵石,吸引中土修者去投靠和效忠。” “投靠和效忠?”丁青瑶闻言,勃然大怒,“丁家生是中土的人,死是中土的鬼,李永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生气,她的声音极高,不少人闻言,纷纷侧头看了过来。 “丁经主你这么问,就着相了,”李永生淡淡地一笑,“相关的事情,你可以问青莲准证,我就不回答了。” 他很想忽悠丁家也去新月国抢劫,但是现场的真人实在太多了,七八十号,虽然都是有根脚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宣传出去。 丁经主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特意将丁青莲扯到一边,低声询问。 待她听明白,公孙等家族,有意前往新月国抢夺灵石之际,脸色煞是古怪。 不过最后,她还是表示,“这件事丁家想参与的话,最好前期就开始动手。” “族里也是这个意思,”丁青瑶点点头,“先下手总比后下手强。” 抢劫新月国,打的就是对方措手不及,一旦对方有了准备,抢劫的成本会大增——甚至新月国很可能将灵石收起来,令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之后,一无所获白忙一场。 但是丁青莲还有别的想法,他看不起西疆的四个家族,“除了公孙家,我不想跟其他家合作,可是他们已经搞到一起了……玄女宫这边,能派出点人手配合吗?” “这个绝对不可能,”丁经主很干脆地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话,“这都不是公器私用的问题了,四大宫弟子,不可能主动进入新月国,这是规则不允许的。” 丁青莲悻悻地哼一声,“真神教可以进中土,道宫不能入新月,什么逻辑。” 丁经主知道他是发牢骚,但还是要解释一下,“人家是政教一体的,咱中土……这种事得交给官府来办。”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发话,“不过呢,我可以晚些回玄女宫,在边境上安排些弟子接应你们,真神教有些手段,还是道宫来应对比较合适,他们若是敢越境追赶,叫他们有来无回。” 丁青莲本来也没打算说动她,有这个结果,已经可以满足了,闻言他眉头一扬,“不知青瑶经主能带弟子在这里待多久?” (最后三十个小时了,加更求月票。)(。) 第五百五十五章尽人事而已 面对丁青莲的问题,丁经主沉吟一下,方始回答,“待得时间长一点,问题倒不大,我们出手搞族诛,也要提防真神教报复,这个可以跟白虎庙商量……两三个月左右,应该没问题。” 两三个月?丁青莲抬手摸一摸额头,“那我岂不是此刻就该下手准备,一旦诛灭慕容家,就可以及时发动?” 这个嘛……丁青瑶盘算一下,还是认真地回答,“你看不上西疆这些家族,但是行动的时候,最好还是双方有个协商,大家商定好配合,有个简单的沟通的机制,对他们好,对丁家也好。” “应该这样,”丁青莲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微微颔首,“有这么个松散的联盟,不但能互通有无摊薄风险,还可以避免陷大家于危险中。” 两股势力出国抢劫,就算不能精诚合作,相互通气是很有必要的。 省得这边今天抢了一通,那边又在附近干一票,没收获不说,没准还会遭遇埋伏。 你能这么想,我就知足了,丁经主微微颔首。 紧接着,丁青莲又突发奇想,“既然是这样,能不能跟北极宫说一声,让他们也在边界留下接应的队伍?” “这个要看公孙家的打算了,”丁经主轻声回答,“他们才是北极宫的常客……或者找李永生说一说,也差不多。” 丁青莲的眉头一扬,“李永生对北极宫的影响,真有那么大?” “影响小不了,”丁青瑶点点头,“关键是想要求北极宫接应,也存在请托问题,想要对方不收钱,总也得有一份交情在那里。” 四大宫对付真神教,那真是不需要理由,可是单纯地搞接应,也不好白用人家——四大宫欠你什么了? 然而,想定下费用,这就存在个多和少的问题,大家是去抢劫的,定得少了,那是对四大宫的不敬,定得多了——谁知道能抢多少东西? 至于说战利品分成,这个可以有,但是真要这么操作,也是小家子得紧,还麻烦。 倒不如找个够体面的人,说合一下,搭一个小小的人情——人情就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两人正在商量,远处驰来百余匹战马,却是高昌郡的郡守和同知到了。 他俩跑过来,就是说关于处理库西部落的方案。 经过内阁紧急会议,天子拍板了,说对待这个部落,要杀一批,贬为贱籍一批,拉拢一批。 “我去,这不可能,”白虎庙的何苦率先表态,然后高声发话,“不同意的话,我们就全部诛杀了……玄女宫和北极宫的道友,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这个时候,四大宫肯定是共进退的,没有第二种可能。 公孙未明更是杀气腾腾地表示,我公孙家愿为屠刀! “原来玄女宫和北极宫也来人了?”郡守和同知一脸的讶然。 当然,这惊讶是装出来的,高昌军役使一直在现场,还有他的一标骑兵,正和白虎庙弟子看守着库西人,郡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怎么可能不知情? 但是该装的时候,那是必须装的,他们很欣喜地见过这两批上宫来人,表示说这个事情,上面已经决定了,若是你们还需要我们反应情况的话,三天时间是不够的。 北极宫和玄女宫异口同声表示,我们看白虎庙的意思,三大宫原本就是共进退的。 何苦更没有二话,他太知道西疆官府这帮人的嘴脸——既然你们不想仿格洛路例,那么我们就动手了。 “算了,那就仿格洛路旧例好了,”高昌郡郡守高声叫了起来,“不过这可是你们四大宫要求的,跟我们官府无关。” 丁青瑶不屑地哼一声,“少年天家,就这点胆子吗?真是没有半点血性!” 高昌郡一干官员的嘴巴抽动一下,心说这道宫中人,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啊。 不过事实上,他们已经知道了内阁的底线——努力争取,尽人事而已,实在不行的话,就仿格洛路旧例。 少年天子喜好武功,也想斩尽这万余头颅,不管哪个上位者,也不希望治下有如此乱民。 但是他自己还在火药桶上坐着,诸王离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土国就大乱了。 所以他只能捏着鼻子,宽待这库西族人,毕竟这库西人背后,有大几百万的胡畏族。 而胡畏族身后,又隐隐有新月国的影子——此时此刻,西疆不能再乱了。 其实京城的广播电台,已经在播报此事了,核心内容就是:我们愿意再原谅库西部落一次。 不过嘛,四大宫若是坚持,我们也不好忽视道宫的要求。 所以这底线就是:仿格洛路旧例。 白虎庙算是替官府扛了残忍的名声。 事实上,如此高调地宣传,官府也不无好处,起码在西疆方向,道宫成为了维稳力量,官府的压力就要小一些。 既然官府、道宫和家族三方商定了章程,接下来就是对库西人的处理了。 这件事,主要是官府在做,其他两方留下了监督的人,其中公孙家留下了一名高阶司修,摆出了一副“你若处理得不小心,莫怪我家出手”的架势。 官府见状也是没辙,公孙家吃库西人的亏大了,四长老公孙未明甚至公然叫嚣,十万库西人抵不上公孙家一准证。 对库西人的处理,相当地血腥,女人直接打入贱籍,走了官卖,其中百余名孕妇被关押起来,要等到腹中胎儿诞下,鉴定了性别再做处理,务求不错过一个库西人。 女人中还有一名四十多岁的司修,官府的意思是,先给她下了禁制,这种修为的女人,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公孙家的高阶司修走上前,直接一刀就将人斩为了两截,大喇喇地表示,“这种祸乱秧子,直接杀了便是,有什么好犹豫的?” 高昌郡的官吏勃然大怒,“你只有监督之权,哪里来的杀人权力?” “算了算了,”云家留下来的人打马虎眼,“她信的是真神教,仅仅制住修为是不行的。” 这话在理,库西人里的男性司修,包括中阶和高阶制修,都是被废了修为的——哪怕他们已经被阉割了。 高昌的官员兀自不答应,“那你说话便是,我可以将此女也废了修为。” “废了修为也不够,”公孙家的司修冷冷地回答,“女人要在中土国居住,到了司修的邪教信徒,一刀斩了才最保险。” 他这么说,也是有血淋淋的教训,公孙家刚刚吃过这亏,一个女性的回归国族,差点给公孙家族带来大祸事。 高昌的官吏,其实也清楚这一点,只不过下意识地想多赚点钱,甚至潜意识里,有可能还有同情之心,这都是说不准的。 总算还好,万余库西人中,只有这么一个女性司修,女性制修也少得可怜,高昌郡的官吏担心公孙家再杀人,直接将女性制修的修为也都废除。 无数女性库西人,恶毒地看着公孙家的司修。 “去尼玛的,”公孙家的司修火了,抬手又是两刀,诛杀了两人,“还敢瞪眼?” 在高昌官吏的怒骂声中,他被呼延家的几个修者强拉到了后面,就这,他还大声怒吼着,“再瞪我一眼试试?老子还要杀人!麻痹的你们觉得委屈了?” 高昌的官员还想追究他的责任呢,被云家人劝开了,“公孙家被他们算计,连真人都死了不止一个,这些库西人还要心生不忿,搁给我也不干啊。” “没错,”另一名公孙族子弟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发话,“李大师曾经说过,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不能给他们好脸……还是杀得少。” 这话一出,那些库西女人都纷纷垂下了眼睑,不敢再呲牙咧嘴。 她们心里,只会记得这是悲惨的一天,同族无故被杀,却没有想过,己方曾经做过什么——他们真的不擅长反省自己的错误。 高昌官吏再次警告了公孙家人,并且着重声明:有什么意见,你跟我说,别动不动就杀人,我们很难做的,懂不懂啊? 公孙家的司修不无遗憾地叹一声,“可惜我家真人都离开了。” 这话吓得高昌官员不敢再说什么,都是为官府公干的,何必结这私人的梁子? 公孙家的真人,确实是都走了,大家要同时对慕容家和拓跋家下手了。 汇合了三大宫、六大家族的五十多名真人,确实具备同时进攻两个家族的能力。 不过这两个家族,现在的状况不太一样。 拓跋家族位于月氏郡火烧原,住得比较集中,差不多有三万人左右,有不少人已经改姓——事实上,拓跋家族出走的分支都不少,就像高昌元家一般,都是彻底改姓了。 在拓跋家的本族地盘内,不少人也改姓了,他们聚居的火烧原,还有另外一些非拓跋家的大小家族,总共差不多有近十万人。 慕容家是另一个样子,本族在乌孙和丁零的交界处,五六万族人聚居着,四周还有一些慕容小支,差不多有万余人。 再有就是高昌青山的慕容氏,慕容家远离主支的,就这么一支。(。) 第五百五十六章西疆震动三更求月票 跟拓跋家族相比,慕容家从来没有人改姓,聚居得也相当集中,有慕容家族在的地方,就没有别的姓氏生存的土壤。 事实上,几十年前,慕容家族还蓄养着奴隶,连族人带奴隶,慕容家有十五万人左右。 不过后来卫国战争爆发,慕容家的奴隶被新月国征用了一部分,中土国收复失地的时候,将剩下的奴隶全部征用走了。 这两大家族分布得各有特色,搞族诛的话,就是以联军现在的实力,也不能同时发起进攻,不是打不下来,是可能产生漏网之鱼。 所以大家商量一下,决定先让北极宫的人监视拓跋家族,集中精力平灭慕容家。 拓跋家所在的火烧原,封锁起来是比较容易的,一边是大河,一边是高山,虽然方圆四五千里,但是堵住两边的通道,大河和高山都是很好监视的。 只凭北极宫前来的五百弟子,就足以做到这一点,再配合上一些当地家族的弟子做配合,就足够了。 当然,先不动拓跋家族的原因不止这一点,事实上,拓跋家族比慕容家族弱小不少,优先拔除他们才是正确的。 但是大家早就决定了,拓跋家族不能全部族诛,姓拓跋的必须诛杀,但是那些改姓的拓跋族人,就要加以甄别,除非有取死之道,才会被诛杀。 慕容家族就不一样了,慕容氏必须除名,这是早就定下的基调。 也就是说,对慕容家族发起攻击的时候,无须留手。 慕容氏虽然强大,但是大家出手的时候,不用考虑误伤,这仗就好打得多。 所以从青山慕容开始,玄女宫五百弟子加上丁家五百子弟,一路就横扫了过去。 以青山慕容为例,大家从一开始就是无差别地攻击,将这一支八千人的家族,直接杀掉了一千多,在剩下的人投降之后,又甄别出来百余人非慕容族人。 这些人有前来串门的,也有商谈合作的,也有雇工。 他们的身份得到落实之后,可能侥幸逃过一劫,至于说前面的攻击中,可能误杀了类似的人,那也是没办法的,谁让你们跟慕容家走得那么近呢? 将俘虏交给西疆四家族之后,玄女宫和丁家子弟更不休息,直接扑向了乌孙。 联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在三天之内,连扫慕容家六个分支,在包围了慕容氏嫡系之后,直接发起了强攻。 慕容家已经知道,有强大的势力攻打自己,但是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发现已经被包围了。 慕容家有真人,九个真人,其中还有一个高阶真人。 但是他们知道,攻打己方的势力实在太强大的,所以在抵挡之际,有人大声发话,“我慕容氏传承三千年,自问未得罪玄女宫,你们真的不把官府放在心上吗?” 丁青瑶的本意,是埋头进攻,她只是打出了玄女宫的旗号,说是玄女宫办事,并没有说族诛——这个意图一旦暴露,慕容家绝对会拼死抵抗。 “玄女宫办事,何须看官府的眼色?”栗化主冷笑一声,“你们若是识相,乖乖束手就缚,省得大家都辛苦。” 一边说,她一边看一眼身旁的乌孙郡郡守和同知。 道宫行事,一般很少顾及官府的感受,通常是告知一下即可,围攻库西人惊动了官府,还请人来旁观,那是因为需要官府善后。 这次请到乌孙郡的郡守和同知观战,固然跟慕容家族的规模太大有关,但是最重要的是,要羁縻住乌孙郡的李姓同知——此人的兄长,是真神教在马盟的第二负责人。 慕容家称霸西疆这么久,也有些悍勇之气,在折了七个真人之后,他们才彻底放弃抵抗投降。 这折了的七个真人中,就有慕容家的高阶真人,丁青莲和丁家另一名准证联手,将此人诛杀,不过丁青莲也受了轻伤。 慕容家的高阶真人死得有点冤枉,他在战斗中,一直在问,我们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你玄女宫和丁家找上门来? 在战斗中,他认出了丁青莲,也认出丁家的功法。 若不是他一直试图搞清楚为何遭到屠戮,真要豁出去的话,肯定会造成更大的杀伤。 待到慕容家投降之后,将现场的近五万人全部拿下,丁青瑶才淡淡地宣布——慕容家勾结中土大敌真神邪教,玄女宫巡寮执事杜晶晶发现了此事,所以决定……族诛慕容家。 慕容家的族长也是真人,重伤被擒,听到这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一个巡寮执事的话,你要族诛我慕容氏十万人?” 十万人是泛指,但是慕容家主支和各种旁支加起来,八万左右是有的。 栗娘冷笑一声,“你慕容家吃我中土国族,也吃了不止十万人,觉得委屈?”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不好?”慕容家的家主气得喷出一口血来,“当时慕容家蒙昧,现在已经改了,倒是你们自诩文明,竟然要诛杀我慕容家十万人,谁更野蛮?” “你野蛮你有理?”栗化主对这话嗤之以鼻,“你慕容家连姓氏都不改,谁信你改了?暗自信奉新月邪教,活该你自寻死路!” “可是……”慕容家主眼含热泪,“信奉真神教的,只是慕容家少数人啊,你们何至于如此……竟然要族诛?” “你是想说,为什么刚才不告诉你要族诛吧?”丁青莲冷笑一声,“提前告诉你的话,你慕容家会这么轻易投降吗?” “噗,”慕容家的家主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四大宫这说辞,果然有点五大流氓的样子,李永生看得暗自点头,不过,我喜欢…… 接下来就是族诛慕容家了,这个过程相当血腥,就不细细描述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血腥程度,肯定赶不上慕容家族吃人和杀人的历史,中土国族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起码有七八百万人,被慕容氏吃掉和杀掉了。 杀人的过程血腥,但其实并没有用了多长时间,千余人围杀慕容氏,一个人杀五六十个,就足以诛杀干净了,连半天时间都用不到。 屠戮完毕之后,白虎庙出面了,为了避免刺激官府,此次族诛慕容家,白虎庙就是个打酱油的,基本上不露头,也就是到了这样的程度,他们才出面善后一下。 没办法,几万人的尸体,埋也得好几天。 然后玄女宫和陇右丁家折返,来到了月氏郡,最后处理拓跋家族。 拓跋家族的情况比较复杂,火烧原上,围住了十万人。 跟对待库西人一样,北极宫采用了只进不出的策略,谁想要出火烧原,北极宫直接拿下,不管你姓不姓拓跋,反正不许你出去。 待到玄女宫和丁家人回转,再加上四家族的联军,火烧原上的十万人,根本无法抵挡这两千多号人的进攻。 不过拓跋家族确实难以处理,尤其是元家本来就是拓跋家族的一支。 甄别的过程,大约要用十天半个月,但是这么多人,不可能耗在这里。 于是这件事情,就交给了北极宫的弟子,以道宫弟子的冷酷,绝对能将此事办妥。 至于其他人,则是再接再厉,执行下一个计划,横扫马盟中那些心向真神教的人。 这就是拔除暗子了,算是整顿马盟的最后一个阶段。 马盟是个非常复杂的机构,不过到了现在,里面执事以上的真人,还有八个是心向真神教的——当然,这是已知的,未知的就难说了。 在锁定这八个人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已经有三个真人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用地球界的话来说就是——失联了! 其中就有乌孙郡同知的兄长,高阶真人李天乐。 剩余的五个人真人,被几十名真人轻松拿下,斩杀两人活捉三人。 根据这三人的供述,被斩杀的二人,是真神教的狂信徒,而他们三人,只是“误入歧途”,痛哭流涕地表示:我们再也不会相信这些邪教了,还请道宫和官府给我们一个机会。 这三人的表现,是最令中土修者看不起的。 呼延书生代表联军一方,很干脆地表示,“你们若是老实交代,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也可以考虑放过你们的族人。” 西疆这边的异族,不像中土国族一般看重传承,他们更注重自身的生死。 但是既然已经逃不脱了,求个痛快的死法也不错,能顺便庇护了族人,就更好了。 这一年八月末,西疆卷起了疯狂的杀戮风暴,库西部落被除名,拓跋家族和慕容家族被族诛,大名鼎鼎的马盟,也折损了近二十名真人,上百名司修。 死的全是倾向于真神教的人,一时间,整个西疆为之震动,以往鼓吹真神教的人,都纷纷藏匿了起来,不再现身。 这就是铁血手段带来的效果,白虎庙三庙祝何苦很不屑地表示,“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这次还是杀得少!” 这个时候,新月国又有人跳了出来,公然指责西疆官府无能:中土国发生大屠杀,是你官府不作为所致,我们对此表示强烈的谴责! (三更了,求月票鼓励。)(。) 第五百五十七章谓我心忧 面对新月国的职责,中土国的官府表示,这关我鸟事,道宫杀你邪教徒,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新月国叫得极凶,但也只是喊一喊,中土四大宫,已经有三大宫的弟子出现在了西疆。 这是打算干什么,引发第四次中土和新月的战争吗? 不过还是有些归化了中土的家伙,悄悄越境逃到了新月国,希望对方能收留。 还有个别想不开的,发起了对中土国族的报复行动,这些人潜藏在暗处,一旦发现落单的国族,就出手偷袭。 他们指望能借此在国族人里制造混乱,挽回失控的局面。 大约就是游击战的意思了,当然,说恐怖行动也行。 对猛然出现零星杀人案件,官府一开始不怎么在意,但是看到有愈演愈烈的时候,他们是有点慌了,琢磨着是不是要做出安抚。 但是这个时候,陇右丁家和邽水呼延家同时放出风声,说谁敢杀国族一人,方圆百里之内,择一百归化国族杀之。 有人不信邪,在一个小镇袭击了十余人的小商队,杀死六人,重伤七八人。 结果第二天,呼延家和丁家的弟子就赶了过来,将方圆百里团团围住,不许人走动,谁敢随便走出去,毫不犹豫直接诛杀。 小镇方圆百里之内,居住了万余人,统统被赶到一块空地,现场抽签,抽中死签,当场被斩掉头颅。 六百个头颅摆放在那里,血淋淋地向众人表明:这次隐世家族的警告,不是空喊口号。 惶恐的人群向官府求助,官府勒令丁家和呼延家,不得滥杀无辜。 但是呼延家和丁家根本不吃这一套,我们隐世家族办事,何必看你官府脸色? 这两家的真正实力,是官府也头疼的,他们硬着头皮派兵阻止,希望对方见好就收——你隐世家族再强大,敢跟国家机器作对,也要考虑后果。 然而,这两个家族旁边,能看到三五成群的道士,有意无意地拦住了朝廷的兵马——道宫是不干涉红尘事,但是你总不能不让我在红尘走动吧? 这就是隐世家族和道宫的互补了,隐世家族在红尘办事,比道宫便利很多,没谁能说闲话,官府想要镇压的话,道宫却是能出面阻止。 有两名小兵不信邪,想冲过道宫的弟子,却被连人带马斩成了四段。 至于说原因?对道宫不敬,冒犯道宫弟子! 道宫不干涉红尘事,但是道宫的弟子在红尘行走,身份也极为超脱。 官府对此也没辙,很明显地,三大宫是护定了呼延家和丁家。 此后两天,又出现两起针对国族的袭击,死了五人,紧接着,就又有五百颗人头落地。 一时间,整个西疆的归化国族都变得胆战心惊,国族却是气势大涨。 事实上,在西疆,国族的战斗力远超当地土著,以往官府的偏袒,令国族束手束脚,受到欺压,也只能忍气吞声。 丁家和呼延家为了防止事态恶化,本来紧急征调了三千名弟子,随时准备出击。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想得多了,有他们出面为国族出头,国族有了主心骨,根本不需要任何援助,相互之间守望相助,就摆平了大多数的纠纷。 归化国族不敢杀人,揍人还是有胆子的,但是不管单挑还是群殴,他们基本上都不是国族的对手,他们倒是想抽出刀来冲上去,可经常就被同伴死死抱住了。 由此可知,国族不是没有战斗力,而是被官府扼杀了——中土国是如此之大,能打下偌大地盘的民族,战斗力怎么可能差了? 到得九月下旬,西疆就是一片祥和宁静了,根本看不出来,一个月以前,真神教曾经在这里气焰熏天。 只有新月国的人,还隔着边境线,声嘶力竭地大骂中土国,并且号召真神的信徒团结起来,推翻那些无信者的黑暗统治。 可惜的是,中土国这边应者寥寥。 这个时候,三大宫和八个家族,正在中土搞收尾工作。 秩序已经恢复了,有些旧账就得算一算了,比如说,乌孙郡的李同知,据可靠情报,他的哥哥高阶真人李乐天,已经逃到了新月国。 李同知竭力表明,此事跟他无关,但是真神教在中土国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就有人出面证明,他也曾经发表过一些支持邪教的言论。 白虎庙想要追究李同知的责任,但是被乌孙郡郡守保护住了,他们很明确地表示,这是官府的人,你白虎庙不能动。 道宫毕竟是不能入红尘的,而官府也保证,我们肯定给道宫一个交待。 白虎庙何庙祝表示,这种吃里扒外的奸徒,你们若是走个形式轻轻放过,莫怪我白虎庙族诛他全家。 不怪他们提醒,官府经常就这么做,看起来罪大恶极的家伙,最后只是罢官罚款,委实令人失望。 然而,官府不吃这样的威胁,这跟他们的胆量无关,倒是跟屁股有关。 这件事上,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身为官府中人,维护官员的利益,那是必然的。 乌孙郡官员一本正经地告诫白虎庙:道宫有权力搞族诛,但也不能乱搞,我们很想问一句,白虎庙竟然干涉我们对官员的处理,这是避世太久,有些思凡了吗? 道宫思凡入世,就是造反。 何庙祝也被这回答呛住了,他气呼呼地表示,好好好,你们别后悔就行。 不过很快地,他就收到一个好消息,公孙家从辽西运了一批“货”过来。 货不是别的东西,是东北各郡大牢里的死囚,公孙家打通了关节,弄来了二十名。 何苦赶到公孙家驻地的时候,发现公孙未明正在跟死囚们推杯换盏,喝得高兴。 “我公孙家做事,一向讲究,”未明准证大喇喇地表示,“你们反正难逃一死了,死在西疆,也是为国族做了贡献,我公孙家给每位好汉一百块银元,交给你们指定的受益人。” 这二十名死囚,大抵都是东北汉子,马上就是秋后问斩,反正是要死了,死在哪里也不重要,于是纷纷指定受益人,同时又表示,希望自己死后,尸骸能回归故里。 落叶归根,这是中土国的传统认知。 当然,也有那孤魂野鬼一般的人物,就说这一百银元我没人可给,能不能折算成酒钱,让我过几天好吃好喝的日子? 这要求也不高,公孙未明很痛快地答应了,还冲着对方使个眼色:除了酒肉,你想要别的也行,我公孙家对好汉们,一向是不亏的,至于其他还有啥……嗯,你懂的。 都是在大牢里关狠了的主儿,一听说还有别的好处,众人马上就心领神会了,于是没过多久,一群烟花女子婷婷袅袅地走进了公孙家的驻地。 公孙家是真的讲究,招待得也真好,不过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一百块银元很快就花完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西疆各地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国族人的尸体,新鲜热辣,一看就是刚挂的。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但是大多时候,他们都死在异族人聚居地附近,尤其是那些跟真神教走得近的,或者是有嫌疑的。 其中一半的死人,是死在了乌孙郡内。 丁家和呼延家的子弟,一次次地拎着屠刀冲了过去。 初开始,官府还以为是偶然现象,但是这偶然现象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显然就是必然现象了,而一百颗又一百颗的人头,也令当地土著躁动无比。 当乌孙郡出现第八个一百颗的人头后,乌孙郡守坐不住了,直接求见白虎庙三庙祝——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有些东西是不需要有证据的。 何苦才没兴趣见他,你个小小的郡守,见我们首座都不可能,还想见我? 郡守只能按部就班地先拜访下面执事:麻烦你们停止这种杀戮吧,这样下去,整个乌孙的人心都会散掉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懂,白虎庙的执事很干脆地回答,杀人的是异族,丁家和呼延家只是报复性杀人——至于说我们,这跟我们白虎庙有关系吗? 对待耍流氓的官府,道宫也只能以流氓手段应对。 郡守愣了好一阵,才低声发话:好吧,李同知会在几天之后,意外自杀……这样你们满意了吧? 执事这下就不好做主了,他拎着一个传音海螺出去,不多时又回来,正色回答,“我白虎庙不希望看到李同知意外自杀。” 郡守眼珠一转,很干脆地回答,“那就是逃跑途中拒捕,被捕快错手杀死。” “你想错了,”执事摇摇头,有板有眼地发话,“我们不希望他死于意外,而是希望他受到正常的审判之后,被处决……当然,提拔他的人,也有必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郡守的脸色,渐渐地凝重了起来,厉声发话,“你们还真是要干预官府办事了?” “这是我个人的见解,要求也是正当的,”执事面无表情地回答,“听不听在你了。” 郡守站起身,拂袖而去! 当天夜里,西疆又出现四具国族人的尸体,其中三具在乌孙。 新鲜热辣的尸体,血犹未冷。 (最后九个小时了,有月票的就投了吧。)(。) 第五百五十八章真君现 公孙家这一手,简直太过分了点,除了白虎庙认可,连呼延书生都有点忍不住了。 呼延家的子弟,可是负责复仇行动的。 呼延准证找到了公孙未明,“公孙家这里,还有多少死囚?” “那是最后四个了,”公孙未明一脸的无奈,“实在是乌孙郡的郡守,有点欺人太甚。” “哦,那就算了,”呼延准证听说是这样,也懒得再叫真了,“一次四个人,实在有点多……子弟们都有些受不了啦,一直这么搞,本地人的压力也太大。” “你放心好了,”公孙未明很干脆地点点头,“接下来,你们可以休息两天。” “这就好,”呼延书生点点头,呼延家虽然坚定地支持中土国,并且以国族自居,但他们终究是生于西疆长于西疆,对这片土地和居民,有很深的感情。 不过下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什么叫‘休息两天’?” “还有五十死囚,已经在路上了,”公孙未明笑眯眯地回答,“三四天就到。” “我去,”丁青莲刚好路过,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东北的死囚有那么多?” 中土国刑罚相对比较严厉,但是事实上,这种严厉是为了增加罪犯的犯罪成本,并不算酷烈,很多时候,民间判断对错和做出惩罚,是通过套取道德模板来完成。 公孙家族在短期内,能弄到七十名死囚,这令丁青莲颇为惊讶。 由此也可以得知,西疆这里族诛了拓跋家和慕容家将近十万人,是多么大的事情。 公孙未明笑一笑,“死囚也不是能随便带出来的,我家还找了一些病入膏肓的人,愿意为这一百块银元卖命……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 丁青莲一听就明白了,“一百块银元,这真不少了,西疆这边,五十块银元就大把穷人上门。” 公孙未明摇摇头,“西疆不行,本地人容易被认出来,还是外地人比较合适。” 呼延书生见他俩轻松聊天,有点受不了啦,“两位道友,咱们搞得这么血淋淋的,万一激起民变,该如何是好?” “激不起民变的,”有人从远处走来,不是别人,正是李永生,他很随意地发话。 呼延书生外表谦逊,内心一向骄傲得很,也就是李大师说话,能让他认真思索一下。 他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发问,“李大师怎么敢这么保证?” 李永生笑着回答,“书生准证若是不信……咱们到现场去看一看?” 呼延书生很干脆地点点头,“那就去现场看一看。” 昨夜死在乌孙郡的三人,是死在同一个地方的,看起来像是组队路过的时候,被人害了。 这也是公孙家的算计,虽然他们极为反感乌孙郡守,但是他们不会因此将三人分到三个地方遇袭,那样的话,针对性就太明显了,丁家和呼延家的子弟处理起来,也非常麻烦。 组团被杀,这就正常,起码相对正常。 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丁家、呼延家和少数公孙家的子弟,将周边百里围了起来,还将内里的三万余人,驱赶到了一大块平地处。 就在此刻,乌孙郡的郡守也匆匆赶来,看到现场的各家子弟,还有游离的、晃来晃去的三大宫道士,他气得睚眦欲裂。 这一次,他直接找上了丁青莲,“你可知道,本地人的情绪已经极其危险,弦都快崩断了吗?莫要再在火上浇油了。” “我可不觉得,这帮蝼蚁会是火,”丁青莲傲然回答,他对上李永生的时候,态度很不错,但是丁家人的尿性,一直被小家族所诟病,他又怎么可能例外?“杀人偿命,本该如此。” “你们简直疯了,”乌孙郡守气得出言不逊,但是他的愤怒,是有理由的,“昔年新月国入侵,也是因为刑罚太过酷烈,才激起了西疆强烈的反抗。” “嗤,”公孙未明不屑地冷笑一声,“我还当你是心怀黎庶呢,原来也只是为官帽着想。” 他这话真是一针见血,不过乌孙郡守也无意驳斥,在他眼里,黎庶算什么东西?死伤自然有人去关心,他担心的是官帽,“你可知道,民变就在眼前?” 公孙未明懒得跟他多说,冲李永生一招手,“永生,驳倒他。” “这样的糊涂官,打倒他都不为过啊,”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他盯着那乌孙郡守,一字一句地发话,“新月国那叫入侵,有中土国做西疆黎庶的后盾,大家当然敢反抗,现在他们民变的话,谁能为他们后盾……新月国吗?” 乌孙郡守当然不敢说新月国,事实上,真神教现在西疆的存在感,都是在急剧地萎缩,只会撺掇当地土著同中土官府硬扛。 他犹豫一下,方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西疆民风彪悍,你们这么做……” “少扯那些,你自己看,”李永生一指远处的临时刑场,“有人敢反抗吗?” 真的没有,抽中死签的人,都老老实实自己走到血泊前,屈膝跪下,任由一刀斩头——反抗了也没用,反而要在死前遭受残酷的折磨,何必呢? 等待抽签的人,则是一脸的麻木,看不出悲喜来。 尤其是那些抽中了生签的人,没有几个人面怀悲切,脸上只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就这侧头的一瞬间,又是一颗人头落地,依旧没有反抗。 “咦?”乌孙郡守愣了好久,才忍不住又出声,“麻痹的,他们以前不这样啊。”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乌孙郡守长出一口气,脸上显出些不忍来,“终究是无辜者居多。”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公孙未明面无表情地发话,“真心归附中土的人,不会列入嫌疑的。” 三百颗头颅,并没有用多久就砍完了,丁家子弟站在那里大声宣布,大意为,若有人积极检举揭发真神教徒,查证属实,会得到褒奖。 紧接着,人群就散去了,还有人走上前,默默地去收取那三百具尸身。 几家子弟和三大宫的弟子见状,也纷纷收队。 就在大家都松懈的一刹那,空中蓦地出现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紧接着万千个光点,自天空中降落。 又有一面火红的旗帜,冲着李永生等人扫了过来,一个声音在空中厉喝,“给我去死!” “邪教真君!”呼延书生一抬手,就祭出了那一个绯红的小碗,不但护住了自己,还将身边的几个呼延家子弟也护住。 他扭头看一眼李永生,大吼一声,“快过来!” 公孙未明的反应也不慢,直接掣出了定靖拂尘,蹭地蹿到了小碗后面,大吼一声,“谁能伤他?” 丁青莲冷笑一声,抬手祭起一支长枪,“郡守大人,你的大印呢?” 乌孙郡守祭起了大印,他只是初阶化修,但是郡守大印是中土国的气运之宝,就算挡不住真君的攻击,阻一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李永生则是掣出了一个阵盘,就站在那里,冷笑着看着火红的旗帜扫过来。 看得出来,邪教真君的主要目标,就是他们一行人,原因无他,这一帮人的修为都不低,应该是首脑人物。 就在此刻,一头白虎蓦地出现在空中,怒吼一声,一口就咬向那血红色的大旗。 同时,又出现一柄玉如意,重重地击向某一处虚空。 “啊,”有人尖叫一声,然后怒骂,“丁相实你个混蛋,还没有死吗?” “慕容神起,有种不要走,”一个浑厚的声音,爽朗地一笑,“敢欺负我丁家小辈,找死!” “二打一,不要脸,”慕容神起尖叫一声。 白虎狠狠地地咬住了赤色旗帜,显然这是白虎庙的真君出手了。 这重点一击,被道宫中人接下了,而那空中的万千光点,则是被一面青色的轻纱,轻飘飘地拦在了空中。 玄女宫的化主栗娘,头上的斗笠和脸上的轻纱,都不见了去向,露出了一张美艳的面孔。 显然这是一件极为了得的道器,竟然挡住了真君的一击。 慕容神起可是老牌的真君,因为年少的时候,不见容于族中兄弟,咬牙投奔了新月国,当时信誓旦旦地发话,“我会回来的,莫欺少年穷。” 卫国战争的时候,他就是新月国的急先锋,当时就已经是巅峰化修了,对中土国的人残忍无比,对慕容家则是爱恨交织,曾经入主了慕容家族。 后来中土国发起反攻,慕容神起仓促逃走,据说很快就证真了,然后新月国兵败如山倒,他没有再出现在正面战场上。 据说新月国极为重视他,而他还想重掌慕容家族,所以真神教没有逼迫他改名,但是毫无疑问,他是靠着新月国的香火成神道证真的。 严格说起来,他今天趁着众人不备,猛然间出手,漫天的光点只是范围攻击,那一面火红的旗帜,才是真正的重点攻击,想要一举诛杀李永生等人。 只有这样,真神教才能挽回一些士气来。 而中土国一方的应对,则显得有些仓促了。 尤其是丁家的真君丁相实,视慕容神起的攻击不顾,直接对对方发起了攻击。(。) 第五百五十九章突来的传送三更求月票 没有谁能想到,在一群真人的争吵时,旁边还埋伏着两个真君。 慕容神起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想的就是突然出手,诛杀几个真人,最好其中有几个高阶真人,真神教这就算扳回了一局。 对于呼延书生等人的反应,他也颇为赞赏,但越是这样,他越是下定决心,要将这帮人诛杀。 而对于李永生等人来说,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还有白虎庙的真君在一边守护。 要说真君一直在专门守护,那是扯淡,到了真君这个境界,心随意动,隔着几百里外攻击,那不过是洒洒水,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白虎庙离着这里,足有两千多里,真君必然随行了——哪怕可能离着稍微远一点。 白虎庙何庙祝在进入二郎庙的时候,曾经破碎空间直接抵达,杜晶晶当时就惊呼说,真君来了。 但是李永生看得清楚,那只是一个道器的作用,是道器在破碎空间,不是真君。 不过他懒得说,太多的时候,话多不是个好习惯。 今天猛然间遭遇真君的袭击,他心中也生出了警兆,不过他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些小伙伴,大约能挡住真君的一击。 尤其是他没想到,乌孙郡的郡守,直接祭出了郡守大印。 第二个没想到的是,丁家的真君,竟然不管不顾,直接对慕容神起发起了攻击。 你倒是爽了,但是……下面这些真人和司修的下场,你考虑过没有? 总之,中土国一方应对得比较仓促,总算还好,白虎庙的真君出手及时。 至于栗化主能挡住这范围攻击,简直是意外之喜了——虽然那并不是真君的重点攻击,但是真君的随手一击,也不是一般高阶化修能挡得住的。 而且慕容神起处心积虑地隐藏半天,猛然发起攻击,那万千光点,也是打算给中土修者造成大面积杀伤的,普通的高阶准证遇到这一击,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更别说接下全部的光点。 就连慕容真君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好小辈……” 话音未落,空中传来一声巨响,有若闷雷一般炸开。 “哪里走!”远处传来一声娇斥,一只红色的大手猛地抓向那一片虚空。 却是远处的丁青瑶出手了,她一个不小心,差点给玄女宫弟子造成重大损失,眼见栗化主挡住了这一击,她想也不想,一把就抓向隐藏的真君。 在她眼里,邪教真君固然可怕,但是在中土国的地盘上,还轮不到对方撒野。 更别说白虎庙和丁家的真君都出手了,她此番出手,无非是迟滞一下对方的行动,能达到目的固然好,劳而无功也无所谓。 白虎庙的战堂杭首座,见状也一刀斩出,凌厉无匹。 慕容神起不把这些攻击放在眼里,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埋伏了两名真君做接应,尤其那丁相实,根本不出手救护,直接对他发起攻击。 这种情况下,丁青瑶和杭首座的攻击虽然差了点,却给他带去了严重的影响。 慕容真君来之前,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也有一击不中,远遁万里的心理准备,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攻守易位了。 硬扛了玉如意一击,他的半个身子都现了出来,见势不妙,他就想直接遁走。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身子猛地一顿,凭空移动了……两尺多远! 别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一手,但是慕容神起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传送?” 所谓传送,就是将人和物跨越空间传送走,但是只传送两尺……这不是恶心人,而是说明,传送是对方发出的,硬生生挪动他一下,扰乱他逃跑的打算。 真尼玛阴险啊,慕容神起气得想大叫:这特么是谁干的?有种给我站出来! 但是这时候,他根本顾不得去找元凶,只要他敢耽误半息时间,说不定整个人都走不了了。 撇开两名真君不提,玄女宫和白虎庙高阶化修的攻击,也能给他带去一些威胁,更别说现场还有若干准证,一看就不是很好惹。 所以他直接喷出一口血来,发动了真神教化血之术,这点本命精血,他还是舍得的。 然而,就算他顾不得观察谁在传送自己,他的反应还是慢了,那头虚幻的白虎死死地咬住了血色大旗,同时起前爪,一只巨大的虎爪凭空出现,重重地拍向他的本体。 空间迟滞之力!慕容神起快要疯了,他的大旗仓促间收不回来——白虎庙的这帮杂毛,这些年都修行了些什么玩意儿啊。 他身子一晃,陡然幻化成三人,化作青烟,没命地向三个方向逃去。 其中一缕青烟,被白虎拍到了尾巴,差点崩溃散开,还有一缕青烟,被红色大手挡住了去路,紧接着一刀一枪攻了过来,那是杭首座和丁青莲的攻击。 扛下这两记攻击,已经很吃力了,一柄玉如意又狠狠地打来,直接将青烟打得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那白虎狠狠一口,将那面赤色大旗的旗杆咬做了两段。 冥冥中,隐约传来一声惨呼,空中的万千光点,消逝不见。 直到这时,在场的大多数黎庶才反应过来:刚才有真君在战斗? “有种不要跑!”何苦从远处电射而至,四下看一眼,然后才大声发话,“来袭的邪教真君已经被我们击败,重伤逃遁,大家放心好了。” 慕容神起真的是重伤逃遁,他化身为三,并不存在本体和分身,哪个受伤最轻,哪个就是本体,可问题是……三个化身都受创了,其中一个直接烟消云散。 这令他损失了一具炼制好的化身,但这依旧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血色大旗没有夺回来,直接被白虎庙的真君毁坏并封镇了。 这个亏他吃得更大,这血色大旗原本是他用真神教的神力祭炼而成,他的一身战力,有小半都在这面血色大旗上,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重点攻击时,悍然使出此物。 他当然想夺回大旗的控制权,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没有时间跟对方拼修为,若不是他及时放弃了争夺,恐怕已经被潮水一般的攻击淹没了。 今天这一仗,真的打得是元气大伤,没有十来年的时间,根本缓不过来,而且他还得重新祭炼兵器。 “倚多为胜,什么玩意儿,”慕容神起一边没命地飞逃,一边咒骂,这个时候,他就忘了自己这个真君,也是躲在一边偷袭的,“主场作战都这么猥琐,真不要脸!” 今天他之所以吃这么大的亏,主要还是在于,他是客场作战,中土国的气运,确实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制,要是在新月国这边作战,他才不会损失这么惨重。 不过今天损失惨重,还有一点也很关键,“尼玛……到底是谁,搞了这么恶心的一个传送?” 使出这种阴险招数的,肯定是李永生,他原本是想着,其他人万一不敌对方真君的话,他就将这个真君直接传送到百里之外。 百里的距离,对真君而言,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不过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能争取到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是可以改变战局、决定生死的。 其实李永生还有其他的手段,可以跟对方真君一较长短的,可是现场的人实在太多了,明眼的修者也不少,这么做容易暴露。 更重要的是,因为己方修者太多了,他还不能选择硬拼。 否则只那些震荡的余波,就可能带来极大的杀伤——虽然说,尚未离场的土著,会死伤得更多,但是他身边都是几大家族和三大宫的精英,那些土著的性命,怎么能与其相比? 所以他能选择的最好手段,就是传送。 那么,为何只传送了两尺,这也是有原因的,传送得越远,他耗费的灵气也就越多,要知道,这可是传送真君,不是传送制修! 而且在那时,丁青瑶已经使出了红色的大手,杭首座的一刀也已经发出去了,传送得太远的话,岂不是浪费了这两名准证的攻击? 所以说,两尺的距离就正好,不能再多了。 至于说对方的真君会觉得自己是在恶心人,那也没有办法了,战场搏命生死一线间,他岂会考虑敌人的感受? 将慕容神起赶走之后,空中的白虎口吐人言,“多年不见,相实真君的修为,越发地精深了。” “哈哈,”一声长笑之后,空中显出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许久不见杨真君了,你的封镇之术,越发了得了啊。” “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去北极宫那边看一下,”硕大的白虎变得模糊起来,未几,空中就变得空空荡荡了,连那面赤色的大旗都消失了。 “摆什么臭架子,”魁梧的人影见状,不高兴地冷哼一声,“当人家北极宫没有真君?” 理论上讲,这里遇到真君的袭击,北极宫也可能遇到真君的袭击,白虎庙真君的反应,并没有错。 但是丁相实心里知道,其实自己跟杨真君不怎么对付。 (三更到,最后三个小时,召唤月票,月底了,惯例凌晨有加更,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第五百六十章无独有偶 丁相实和杨真君是何时结怨的,已经不可考了,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那是没有,不过两人还是真人的时候,就相互看着不顺眼。 大抵还是隐世家族和四大宫之间,相互有点成见。 两人也出手较量过,有输有赢,不过每次丁相实都会表示,我没有出全力,若是生死之战,今天肯定会赢——或者是“今天你就死定了”。 而杨真君总是不屑地一笑,“你丁家那点家底,还是不要卖弄了,跟我四大宫比家底?” 这话虽然不好听,丁相实还没办法反驳,四大宫是得了仙界的道统,奉命组建道宫,哪个隐世家族敢跟四大宫比家底? 反正两名真君一直就不怎么对付。 今天杨真君出手维护中土国修者,里面有丁家的子弟,然后又跟相实真君寒暄了一下,这态度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丁相实这才显出身来,跟对方打个招呼,也算是有来有往的礼节。 哪曾想杨真君找个借口,散去了空中幻化出的法身,直接遁走了。 丁相实就觉得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了,大家同为真君,我能现身,你白虎庙就吊成这样? 恼怒之下,他就出口刺了杨真君一句。 真君之间的小口角,其他人是不便插嘴的,不过非常不幸的是,白虎庙三庙祝何苦在场。 何庙祝是出了名的暴躁脾气,也将自己视为“享受真君待遇”,闻言就出声发话,“相实真君,我白虎庙忝为地主,有义务保证其他道友的安全。” 丁相实不屑地看他一眼,眼神中明显地流露出“凭你也配跟我说话?”的意思,“我们刚才战斗的时候,你好像没有出手吧?” 连出手机会都没逮到的小家伙,也不知道得瑟个什么。 “我是没出手,”何苦也恼了,索性大喇喇地发话,“但是我也不太理解,相实真君为何不先护住中土修者,反而直接攻击邪教真君?要不是有玄女宫栗化主……” 丁相实的表情,越发地古怪了,“你是在质问我吗?” “不敢,”何真人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还请真君大人为我解惑。” 丁相实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一摆手,“问你家杨真君去,你又不姓丁!” 何苦的脸,顿时就涨得通红,合着还是说我资格不够! “好了,”丁青莲出声发话了,他跟何苦相处得还算可以,少不得和一和稀泥,“你也知道,我公孙家一向擅长抓住战机……其实你白虎庙也一样,不在意自身的损失。” 这个回答是正解,面对真君的偷袭,还肯定是一击即走的这种,保护弱者基本上没什么意义,反倒可能令自己陷入更深的被动。 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以杀止杀,而且,邪教真君难得现身中土国,抓住战机利用主场之利重创对方,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说因此会造成诸多低阶修者的死伤,那是顾不上考虑了。 这就相当于两个战力相当的对手战斗,猛地发现对方露出了破绽,哪怕是以伤换伤,也要重创对方一样。 陇右丁家战斗,一向是这么铁血,事实上白虎庙在战斗中,比丁家还要铁血。 只不过这次有其他宫的道友在场,白虎庙身为地主,不得不先行回护。 呼延书生长笑一声,“其实两名真君还是很相信玄女宫的战力的。” 这话说得漂亮,化解了紧张气氛不说,还捧了一捧玄女宫。 “你倒是会说话,”丁相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除了玄女宫的化主,在场真人的战力,当属你最高了吧?” 他这话,又有恶心何苦的意思,不过转念一想,我堂堂真君,何必跟这些小家伙叫真? 他原本就想离开的,可是白虎庙那厮走得干脆,他现身之后,巴拉巴拉说几句,然后才离开,岂不是……坐实了自己不如那厮? 真君是应该高高在上,端着架子的,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策,丁相实心里泛起些许纠结。 不过,真君就不能亲民了吗?我看倒也未必。 相实真君想起自己尚未证真之前,对那些端着架子的真君,除了有点敬畏,也有点小小的不服气——凭啥你是真君就可以不理人呢? 说白了,中二的岁月,每个人都曾经历过,而某些曾经的天才,现在的真君,中二的时间比别人还要长很多。 相实真君决定,暂时不走了,今天我就是要体现出真君和蔼可亲的一面。 反正他是真君,他最大了,有资格任性。 不过,他的任性没有用到何苦身上,反倒是对白虎庙战堂的首座杭真人比较客气。 然后他又夸奖玄女宫的经主——这是自家人来的,以及化主栗娘。 事实上,他对栗化主的评价真不低,以至于当着丁经主的面,他就指出——你已经到了最后的积累阶段,十年之内,证真有望。 真君的眼力,谁又敢不信? 相实真君对呼延书生的评价也很高,这不仅仅是他发现了此人的修为,更是因为他认出了那个绯红的小碗——此人能随身携带此宝,这不稀奇,稀奇的是,役使此宝的时候很轻松。 公孙未明被当做普通的准证来对待了,他心里十分地不甘心——可惜三长老不在,否则倒是要看看这相实真君如何评价。 然而下一刻,他就得到了三长老的消息:公孙不器在月氏郡,也受到了邪教真君的袭击。 事情发生在月氏郡火烧原,北极宫正在处理拓跋家族的手尾,拓跋家是这次行动里,处理过程最长的,北极宫弟子全在那里,还有西疆四族的一些人。 邪教真君猛地发起了偷袭,不过北极宫弟子在那里待得够久,也没什么突发事件打断节奏,在这种秩序井然的情况下,邪教真君发起攻击,也不能造成多大的后果。 更悲催的是,他遇到了北极宫的三宫主,这可是经历过卫国战争的老牌真君。 三宫主的战力一般,但是修为在那里摆着,又跟真神教真枪实弹地战斗过,邪教真君还没有出手,就被她发现了,直接开口喝破了行藏。 然后她就主动发起了攻击,而北极宫的弟子们训练有素,瞬间就结成了战阵接应。 邪教真君见到事不谐,仓促之间遁走,却吃了三宫主重重一击,以及……公孙不器的一记天机枝。 天机枝上的探查之意,并没有瞒过邪教的真君,但是正因为他发现了这个东西,所以就要忙不迭地驱除——否则的话,跑都跑不利索。 他驱逐出这道意念,用了还不到半息的时间,但是就这半息的时间,他又吃了两记准证的攻击,分别是堂主院的邢堂主、副堂主兼十方堂堂主的高真人。 这位真君受的伤,一点都不比慕容神起轻,尤其是三宫主的一击,有万载幽水的寒意,直接渗入了对方体内,起码十年之内,这位是不合适再激烈动手了。 公孙未明接到这个消息,也是与有荣焉,悄声跟李永生嘀咕,“三长老不愧是我家的第一人,若是有定靖拂尘在手,他绝对留得下那个新月真君。” 李永生微微一笑,“待三长老证真之后,不用定靖拂尘,照样留得下那个真君。” “那是,”公孙未明点点头,“再等我证真了,我兄弟俩联手,什么样的真君也敢斗一斗,不让丁家专美于前。” “未明真人志向很高嘛,”一个声音在他背后爽朗地笑着。 公孙未明是胆大包天之辈,但是听到这笑声,也忍不住一呲牙,转过身来,冲着来人恭恭敬敬地作个揖,“见过真君,我所说的,只是公孙家祖训,并无不敬之意。” 丁相实很随意地一摆手,他今天是执意要将好好先生做到底了,所以很和蔼地发话,“不用拘束,我不会介意,我丁家也有类似的族训,以后丁家和公孙家,还要多走动。” 公孙未明马上就受宠若惊了。 不过,不待他有所表示,丁相实就看向了李永生,“小家伙你的阵盘很不错嘛,方便让我看看吗?” 刚才李永生使出传送,动静很小,但是真君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慕容神起搞不清楚是谁干的,那是因为他面对了太多的人围攻,眼花缭乱了,而且也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分辨。 丁相实在初开始,也没有注意到李永生,但是他注意到了,那时有空间道意的波动。 待到将慕容神起打跑,他就回过味来了——尼玛,这是有人把真君传送了一下啊。 是谁干的呢?他扫一眼场中各人的位置,又打问一下李永生那一块各人的来历,很轻松地就锁定了李永生。 能随身携带的传送阵盘,还是能传送对手的阵盘……真的是好东西啊! 搁在丁家,也足以归入“镇族之宝”的类别里了。 但是这个场面,他不能生出邪心——最起码是不能露出觊觎之色,在场的修者太多,也太杂了,丁家还要得脸呢。 李永生的阵盘固然神奇,公孙家那柄拂尘就差了?呼延家那个绯红的小碗……丁相实还知道怎么用呢。 这几样宝物能抢来吗?不能! (十二月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第五百六十一章真君论道二更 丁相实若是敢抢这些宝物,差不多也就敢抢栗化主的轻纱了。 总之,宝物都是有定数的,强求不得,尤其在这种大势力云集的地方,更不能勉强。 丁相实的意思就是,我看你的阵盘不错,赶紧双手献上,让我琢磨一下。 李永生微微一笑,“抱歉,真的不方便。” 这尼玛也太打脸了吧?丁相实下意识地就想生气。 不生气,咱不生气,下一刻,他告诫自己,我就是个和蔼可亲的真君。 事实上,他要强行观看对方阵盘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总会给人不好的感觉。 但是就这么被拒绝,他也有点不甘心,相实真君在阵法上,也有相当的造诣。 于是他轻咳一声,“我刚才听小友说,不怕激起民变?” 这是他潜伏在附近,偷偷听到的,他甚至知道,这个小友姓李,别人都称其为大师,这也是他不便于直接出手的原因——此人貌似有些来头。 大师什么的,他是不会叫的,但是对方可能有些独到的技巧,交流一下是无妨的——我真的非常和善的,也是善于听取意见的。 李永生微微一笑,“高压之下激起民变,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不具备普遍性。” “咦?”丁相实这一下,是彻底地吃惊了,“那你的意思是,一般性的高压,激不起民变?”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尤其此处是中土国的疆土,可能性更低。” “荒谬,”丁相实冷哼一声,他很想做个和善的真君,但是对方说的这些东西,真的很挑衅他的认知,他有必要指出对方的谬误,这跟好好先生无关,“知道官逼民反四个字怎么写吗?” 朱尔寰见势不妙,马上出声,“相实真君,李大师在世情认知上,是很有一套的,您这个……何妨姑且一听?” 尼玛,这是观风使啊,是视七宝宗如癣疥的观风使啊,真君您这么吊,您祖上知道吗? 当然,这是他心里想的话,不能说出来,否则不但观风使不爽,也会有人抢夺机缘的,但是他还要冒死暗示一下——这是“大师”! 呼延书生见状,马上也出声附和,“相实真君,李大师对本源的认知,超乎寻常,对人心的把握,也是我等要仰望其项背的。” 这个真的是大实话,撇开他从李永生这里得到的好处不提,只说对西疆这些家伙制定的围剿计划上,李永生也是算无遗策。 “咦?”丁相实不怒反喜,“果真如此吗?” “果真如此,”杜晶晶出声发话了,“天机殿无心真君,就很欣赏李永生的世情之道。” “那家伙心都凉了,也懂世情?”丁相实不屑地哼一声,然后一抬手,就裹住了李永生。 想一想之后,他又将杜晶晶、朱尔寰、呼延书生、丁青莲和栗娘裹了进来,“寻一个地方,咱们坐而论道。” 嗖地一声,他带着人就飞走了。 丁青瑶气得咬牙切齿,左右看一看,也跟着飞了过去,“你们注意戒备!” 她前脚才飞走,后脚何苦和杭首座也跟着飞了过去——真君论道啊,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丁相实没有裹着大家飞很远,也就十来里地,不让一般的人窥探便是了。 至于后面跟来的人,他也没有在意——敢跟来的,那都是有渊源的,没有渊源的,也不敢跟来挑衅真君,他有这个自信。 所以他看都不看后面的人,寻一个平坦的地方,将人放下,然后发问,“你不认可官逼民反吗?” 李永生一抬手,放出一个座椅来,舒舒服服地坐下,才笑眯眯地回答,“活不下去了,才叫官逼民反,现在……是活不下去吗?” “现在不是活不下去,”朱尔寰很热情地献上了他的狗腿,“其实二十多年前,西疆比现在惨多了,现在起码饿不死人。” 丁相实讶异地看他一眼,丁家可是二郎庙的护法,非常明白朱主持是什么人,你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巴结对方呢? 相实真君终究是真君,没有纠结于这些细节,而是直接从储物袋里放出了桌椅,招呼人坐下,又摸出了一些瓶瓶罐罐,轻声吩咐一句,“青莲……泡茶。” 丁青莲苦着脸走了过来,他可是堂堂的准证,在丁家的地位都非常超然,现在竟然……成了端茶倒水的小厮? 不过来的人里,除了李大师,也都是准证的级别,不算玄女宫杜晶晶的话,也只有二郎庙的朱主持,会让他觉得有点耻辱。 在他烧水之际,丁相实盯着李永生,出声发问了,“饿不死人,就不会官逼民反?”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这是中土的国民特性,感染了其他族群。” “感染”之类的词,丁相实是第一次听说,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意思。 细想一想,他认为小家伙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二十多年前,中土出现了大饥荒,甚至还有人饿死,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是跟新月国一战,耗尽了国力,所以竟然没有出什么乱子。 要知道,当时也正值先皇大清洗的高、潮,若是有人别有用心地发动,肯定会从者云集。 中土的国族,确实都是忍受力极强的,有活下去的希望,就不会造反。 丁相实忍不住点点头,“也是,现在条件好了,反而有亲王兴风作浪。” “所以说,民变需要个契机,”李永生淡淡地发话,“除非物质极度匮乏,导致民不聊生,否则的话,必须要有心怀叵测的人来主使,得有一个核心势力。” “嗯,”相实真君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有吃的就不会造反,不过,胡畏族之类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好满足的,而且……他们身后还隐藏着邪教势力。” “事实上,高压政策一般不会激起民变,”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恰恰相反,当高阶政策开始放松、环境开始好转的时候,才更容易出现民变。” 这话一出,何苦的眉头就是一扬,他不认可这个说法。 但是令人奇怪的,他居然硬生生地按捺住了发言的欲望,眼中满是思索。 “永生这话,似乎有些道理,”难得地,栗化主居然出声了,“西南边陲诸多小国,灭佛日久,人们只敢忍气吞声,一旦放开佛禁,直接推翻了王室。” 这是百余年前的事,玄青位面也是有佛教的,不过影响力很小,就局限在中土国西南的几个小国——要不然李永生也不会笑话何苦是和尚。 这佛教修的不仅仅是香火成神,也修自身,甚至灵修和苦修的意味更浓一些,而且那些修香火成神的,也是不修今生修来世,对道宫的影响有限。 所以中土道宫对佛修,相对宽容一些,不过也是不准他们入中土,就将他们限制下西南边境之外。 后来这些小国兴起了灭佛的行动,还有些佛修逃到了中土。 中土官府是最擅长以夷制夷了,别人家乱,总比自家乱强,所以他们收留了那些佛修,但也不让他们传道,只是将他们圈定在一个区域里活动。 后来有西南小国觉得,佛修并非一无是处,其实劝人行善和忍受磨难修来世,都是朝廷需要的,对国家有益,于是尝试放开佛禁。 这一放开就不得了啦,仅仅十余年的时间,佛修就强势崛起,最后直接推翻了王室,建立了佛国。 搞佛禁的时候,佛修和信徒们都咬牙忍着,再多的屈辱,也安慰自己一句修来生。 但是一旦放开佛禁,佛修和信徒成为合法的存在,他们就想起了以前的屈辱,自然会要求更多的权益,一来二去,战争就爆发了,然后……建立了佛国。 人们对苦难的忍受能力,是相当高的,但是一旦有了希望,忍耐力会变得极为脆弱。 就连号称与人为善的佛修,都不例外,十几年前西南边陲的摩擦,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连鹰成名后高升,就因为这个局部小摩擦。 而摩擦的起因是什么呢?是佛修想要争夺中土国几小块地方的管理权——当初西南灭佛,他们逃到中土来,就被限制在这几块地方生活。 等到佛修建立佛国,有了基业之后,就来跟中土国说,这些都是我佛修的地盘,不能归你来管理——我们可以奉中土为主,但是这管理权得给我们。 先皇肯定不会答应,双方就此发生了摩擦,西南几个小国,组成联军讨伐中土。 小国讨伐大国,那真是玩笑,中土随便拉出一个郡来,都可以完爆这几个小国。 所以,就算连鹰等人不学无术,把好好的一手牌,打得跟shi似的,多死了很多人,但是也成功地打消了那些小国不切实际的想法。 玄女宫位居南方,对这场战争再清楚不过了。 栗化主话音刚落,呼延书生忍不住出声,“咦?果然是如此啊,重压未必会生出民变,反倒是释放压力的过程,非常危险……李大师对世情的观察,果然通透。” 相实真君皱着眉头,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五百六十二章事无绝对三更求月票 面对栗化主和呼延准证的附和,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地球界两极的苏联,在重压之下穷兵黩武,也没有垮掉,反倒是改革开放之后,一夜之间崩溃。 什么迈瑞肯的中情局,什么华尔街的陷阱,那都是家言,真正的原因就是,在突如其来的改革中,压力被彻底释放了出来,很多人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出问题才怪。 压迫,忍着忍着就习惯了,爆发,总是在希望到来的时候。 相实真君沉默良久,才站起身来,冲着李永生重重一揖,“多谢了,原来世情之道,本该如此去体会。” 丁青瑶虽然已经脱离了丁家,但是见到自家真君如此郑重其事地行礼,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相实真君……你?” 丁相实今天执意做个好好先生,但是身为有见地的真君,他不得不承认,今天自己确实有所收获,“谦虚使人进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推崇你为大师了。” 丁青莲却是一脸的斯巴达,真君,您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他也听懂了李永生的话,承认此人说得确实在理,但是相实真君……您好歹也是真君,这么客气真的好吗? 李永生对他们的反应,并不奇怪,信息爆炸不是吹出来的,虽然相对玄青位面,地球界算是个低武甚至是科技位面,可是那里的信息量,完爆玄青位面好几条街。 朱尔寰却是听得心花怒放,对嘛,这才是观风使该有的风采嘛,“那现在看来,咱们对这些真神教徒,还是太良善了呢。” 杜晶晶却是愁眉紧皱,“有没有搞错,那以后岂不是只能严不能松了?” “这个倒是无妨,”呼延书生摇摇头,“打算放松的时候,有所提防、准备好章法便是了……李大师,我说得可对?” 天可怜见,想当年呼延书生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是睥睨西疆目无余子,现在虽然修为回来了,心境也依旧,但是对上李永生的见解,竟然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李永生微微一笑,“这就是另一个话题了,其实很多时候,你并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 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因为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比刚才的话题小,甚至更大。 丁相实看他一眼,想了半天才发问,“照你这么说,顺应本心,其实也是未必正确的?”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突兀,跨越度极大,实则不然,这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问题。 大多数修者,讲的就是顺应本心,想要追求大道,那就是认定目标之后,遵循自己的本心去修行。 这就是相实真君问题的根源所在了:你说修者连自己的本心都不知道,还说什么顺应,说什么修行,这不是扯淡吗? 咱不带这么狡辩的,李永生苦恼地皱一皱眉头,“相实真君,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问题,您不会体会不到吧?” 丁相实哈哈一笑,“我当然知道是有区别的,不过,咱们不是坐而论道吗?你只管说。” 李永生苦恼地摇一摇头,“这个问题说起来,就太大了。” “没事,”众人齐齐出声,“你只管说,我们有耐心听。” 何苦和丁青莲,是唯二没有出声的修者,但是他俩也绝对不反对听李永生论道。 李大师之类的称呼,他们不怎么常说,可是他们非常确定,李永生说起事情来,绝对有独到的见解——哪怕是大家未必认可,但是听一听,肯定会有收获。 “啧,”李永生苦恼地咂巴一下嘴巴,这个话题实在太大了,三天三夜未必讲得完。 再加上可能遇到的辩论——其实是肯定会遇到,他估计半个月都未必讲得完。 于是他索性别出机杼,“这么说吧,我问你们一句,修者顺应本心,就该是无拘无束的吗?” “那当然了,”就在别人还在思索的时候,公孙未明就想也不想地回答了,“若是有所制约,何来本心一说?” 说完之后,他冲李永生挤一下眼睛:怎么样,我这个配合不错吧? 李永生并不相信,这厮纯粹是配合,倒是夹带私货的嫌疑很大,未明准证行事,一直就比较肆无忌惮。 不过有这个回答,他的话题就可以展开了,“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认为,顺应本心并不是无所顾忌,比如说我们不能肆无忌惮地不敬尊长,不能心安理得地欺师灭祖。” “李大师,这话却是不对了,”公孙未明似乎跟他飙上了,他正色发话,“人之所以为人,这些基本的道德准则,是必须有的,否则的话,根本不能称其为人……这跟本心无关。” 李永生懒得跟他辩论,只是直接发话,“这些道德标准,其实是后天培养出来的,像慕容一族,曾经有父死娶母的习俗,搁在国族,这不是违逆人伦的大罪吗?” 其实父死娶母的习俗,不光慕容一族有,高红族也是如此,甚至可以说,倒退几千年的话,中土国族里都有过类似的例子——其时民智未开,不知廉耻罢了。 眼下刚刚族诛了慕容家族,李永生就拿它来举例子,不外是彰显自家行动的正义性。 这个例子一出,公孙未明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这厮也不忘记又挤一挤眼睛:你看,我配合你配合得多好! 李永生也懒得理会这厮,而是正色发话,“所以说,从来没有绝对的顺应本心,不受任何约束的顺应本心……那本来就是没心,何来本心一说?” 呼延书生马上就举一反三,充分展示了他敏捷的才思,“那么有些异族父死娶母、不敬尊长,却敬畏神灵,这是道德观的差异导致的,所以……他们也可以顺应本心?” “蝼蚁鸟畜的本心,岂能跟人的本心相比?”相实真君冷哼一声,大多数的中土人,都有很强的优越感,他身为真君,更不例外。 李永生发现,这话题快控制不住了,忙不迭地拉回来,“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谁能告诉我,道德是怎么出现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却又直指根源,丁相实轻笑一声,微微颔首,“常听说你对本源有所研究,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其实,这就是典型的装逼了,反正他不说答案,别人也不能指责他。 大家沉默了好一阵,没有人出声,在这种场合里出乖露丑,传出去会笑死人的。 李永生见无人回答,索性笑着站起身,“那今天就谈到这里好了。” 他对传道解惑的兴趣不大,尤其是现在,这个话题不宜深谈。 众人相互看一看,都看到了别人脸上的意犹未尽——正听得高兴,你怎么不说了呢? 但是这个问题,也真的不好回答,这么多高阶修者在场,回答错了,是要闹笑话的。 于是大家的目光扫来扫去,又集中到了公孙未明的脸上,只有此人是不怕被笑话的。 未明准证见状,直接毛了,尼玛,你们这啥意思啊?大家都不想出乖露丑,这我理解,但是……合着就该我秀智商吗? 他眼皮一耷拉,爱是谁就是谁吧,爷已经配合过一次了,这次说成啥都不说话了。 相实真君见状,有点不开心了,他觉得还没讨论到精要处,怎么能就这么不说了呢? 于是他出声点名,“书生真人才思敏捷,想必对道德的起源,应该有所了解?” 他刚刚才当着大家的面夸过对方,这个真君的面子,你该给我吧? 呼延书生很干脆地摇摇头,“我对世情之道没有研究,听一听可以,不懂的也敢提问,但是真的不敢发表见解。” 开什么玩笑,你丁家有这么多人在场,你不去问他们,反来问我,合着我姓呼延的就该丢人? 相实真君脸上有点挂不住,可是呼延书生自称没研究,他也不好叫真——人家都承认自己无知了,他还能怎么办? 他眼光又一扫,发现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只能盯住朱尔寰了——喂,该你说了。 丁家是二郎庙的护法,也曾数次庇护二郎庙,你总该牺牲一下吧? 然而,朱主持只能回报一个歉然的微笑。 说实话,朱尔寰虽然地位尊崇,但是在眼前这样一帮修者面前,他是不介意丢人的——无非就是猜错了嘛,不懂,有啥呢? 但是他看得分明,李永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那么,为了讨好观风使,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也不能再冒头了。 还是我来吧,丁青莲见到自家真君这副模样,只能心里叹口气,可怜他也是丁家响当当的准证呢,“道德的起源,应该是为了维护秩序吧?” 李永生愣了一愣之后,才笑着点点头,“这么说也可以,但是……不够精准。” 就在这时,杜晶晶出声了,“是为了制定规则,定义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好规范行动,对吧?” 她这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对自己的判断,就多了几分自信。 反正就算说错了,也不打紧,准证都猜得不准,她这个小小的初阶真人,猜错也无所谓。 李永生笑了起来,“你这说的是道德的作用和目的。” 就在这时,丁经主猛地出声,“按你这么说,道德的起源,应该是敬畏。” (三更九千字,求保底月票。)(。) 第五百六十三章在祀与戎 李永生冲着丁青瑶,笑眯眯地伸出一个大拇指来,“果然不愧是玄女宫的经主。” “虽然说得不全,也是相当凝练了,我个人认为,道德的起源,在于敬畏和……希望!” “妙啊!”两人一拍手,齐齐地叫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呼延书生和公孙未明。 相实真君则是微笑着颔首,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 但是杜晶晶完全听不懂,她皱着眉头发话,“永生……李大师,你这机锋,我真的不懂,能说得明白一点吗?” 杜执事其实不怕丢人,现场除了她和李永生,其他人都是准证……甚至是真君。 不懂就问,也是她的行事风格,其实到了真人这个层面之后,已经没必要不懂装懂。 何谓悟真?那是领悟到了一些大道真谛,想加深对真谛的领悟,不懂装懂……合适吗? “这譬如混沌初开,首分阴阳,其次生出五行,五行生万物,”李永生笑着回答,“混沌初开,一切都是只分阴阳……道德不在五行之列,但是它的出现,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杜晶晶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你如果能好好说话,咱们还是朋友。 就在这时,栗化主出声了,“永生,解释得细一点。” 这位可是永馨名义上的师尊,等闲不开口,一旦出声,李永生不能不卖面子。 他的眉头皱一皱,缓缓发话,“其实也很好解释,八个字: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杜晶晶的眼睛眨巴一下,“这八个字,就是道德起源吗?” “唉,”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你若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好了,你可以慢慢体会,”相实真君出声发话了,“这八个字,委实精辟。” 丁青莲一看,就知道自家真君有所收获了,“今天的论道,先到这里吧。” 相实真君没有说话,倒是呼延书生冲着李永生一拱手,“佩服,李大师不愧为大师,对道之本源的理解,真的令人敬仰,五行本源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世情的本源……” 这算是理科僧对文科僧的钦佩吗? “你刚才不是说,自己不懂的吗?”公孙未明狠狠地瞪他一眼。 李永生第一次跟真君的论道,就在这一眼之后结束了。 其实这个机锋,后来很久都没有标准答案,也算是各花入各眼了。 两天之后,公孙家的子弟,押着五十名死囚来了,同来的还有公孙家五十名战修。 乌孙郡的郡守听说公孙家又有大部队赶来,脸都变得刷白了——他虽然装聋作哑装疯卖傻,但是自家地盘上“被杀害”的国族人出自哪里,他不可能不清楚。 现在对方可能又运了死囚过来,他能不着急吗? 于是他很干脆地表示,那啥,你们有什么想法,咱们可以沟通,千万不要乱来——我们现在的压力,真的已经很大了啊。 丁青莲皮笑肉不笑地表示,我们当然不会乱来,就是维护一下西疆的秩序。 接下来,西疆又有零星的国族人被杀的事件发生,整个西疆,陷于一片腥风血雨中。 但是事实上,联军的目标早就转移了,转移到了中新边界上。 这也是大家早先就定好的策略——在去新月国之前,先把西疆搞得风声鹤唳。 这个计划实在操蛋了一点,也血腥了点,但是却非常有用。 一来,能打压真神教在西疆的发展,二来,能混淆视听。 若是在族诛拓跋氏和慕容氏之后,联军直接去新月国抢劫的话,新月国肯定早就严阵以待了——祸害完中土,你们肯定就要祸害新月国了嘛。 但是族诛了这两家,联军还在中土国制造腥风血雨,那就说明,联军目前的打算,是先整顿一下中土国的秩序。 这种整顿,肯定是新月国不愿意看到的,多年的渗透工作毁于一旦,损失惨重,而他们并不能做出太激烈的反应——条件不允许,他们只有摇旗呐喊的份儿。 不过,这么说也不准确,他们其实派了两名真君来制造混乱,想以最小的代价,制造最大的混乱,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两名真君都铩羽而归了。 总之,新月国做了他们该做的,现在中土国忙于整顿内部,他们虽然也很关注,但是更大的心思,是放在如何给中土国添堵上了。 所以说,当中土国这帮人,悄悄地潜伏到中新边界的时候,新月国竟然没有觉察到。 进入新月国的队伍,分为了两支,一支是由公孙家和西疆四家族组成,另一支,则是彻彻底底的丁家子弟组成。 虽然丁家自视很高,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另一支队伍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真要论实力,还比他们高出很多。 不过这并不重要,一旦打起仗来,实力仅仅是一方面,还有技巧、配合、勇气以及……运气之类的因素。 丁家对自家的子弟,还是很有信心的。 与此同时,双方都向对方派出了观察员,以保证大家在新月国内作战时,可以相互配合。 两支队伍,一支三百人,一支两百人,在入夜时分,悄然地越过了国境。 李永生当然没有越境,他待在了国境线一侧十余里的地方,等待接应那些抢劫犯。 应大家的要求,玄女宫和北极宫也各派了两百弟子,在这里接应,白虎庙的人少一点,不过战力并不差,客堂张首座是高阶真人,随行的还有三名真人和六名高阶司修。 白虎庙的大部分心思,还是用在了维护西疆的秩序上,能派这十个人来,一来是要尽地主之谊,二来也是防备真神教跨界追来,白虎庙能理直气壮地截击对方。 事实上,第一档双方遭遇,白虎庙亮出名号,真神教很可能会悄然退去——这就是名正言顺的好处。 另外两大宫的旗号,可起不到这样的作用。 玄女宫负责接应的人,是经主丁青瑶,因为出击队伍里,有丁家的族人,她当然要上心,至于说栗化主,则是带着另一批弟子,在西疆帮着白虎庙维持秩序。 等那五百人进入新月国之后,接应的人没了事情做,还不敢暴露目标,能做的就是找个隐秘的地方,低声聊天了。 丁经主直接找上了李永生,“你跟相实真君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李永生笑着回答,“有些东西,懂了就是懂了,不懂的话,解释也没用。” 丁经主气得差点鼻子冒烟,不过正好北极宫堂主院的邢堂主走过来,笑着发话,“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话果然精妙,真的是敬畏和希望。” 丁青瑶并不怕他,两人身份仿佛,“邢堂主可知,希望何解?” “道德不仅仅是规则,还代表了对秩序的向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邢堂主笑嘻嘻地回答,“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三宫主说的。” 听到他搬出真君来,丁青瑶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她还是要嘀咕一句,“道德是要让人懂得廉耻。” 下一刻,她转移了话题,“李永生,你怎么不进新月国?你的战力可是很高的。” 我倒是很想进去,但问题是我是观风使啊,不能随便挑唆下界发动战争,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很无奈地回答,“朱主持也没去啊,大家希望我俩坐镇后方,救死扶伤。” “哦,我倒是忘了,你医术惊人,”丁青瑶微微颔首,“我还以为你胆小呢。” “丁经主,一开始就是你丁家的真人在找我麻烦,”李永生叹口气,一摊双手,“我自问没什么对不住你的,你总这么针对我,不好吧?” “呵呵,”丁青瑶轻笑一声,脸上并无不悦的表情,反而是饶有兴致地发话,“我其实就是有点生气,你弄到了万载幽水,却没给我留下多少。” “那我也不能不给别人治病不是?”李永生无可奈何地翻个白眼。 丁青瑶叹口气,又摇摇头,“其实你给出的价格,我也不是很满意,但是相实真君还很欣赏你,这真的让我挺苦恼的。” “我也很苦恼,”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此番他们若抢劫灵石得手,我估计,还有人会对万载幽水感兴趣,没准……会继续涨价。” 万载幽水对于克制邪教神火,有相当好的效果,以前西疆的家族用得少,但是灵石能供应上来,又有货源的话,这些土豪肯定不介意多买一些。 “你这小家伙,越来越会做生意了,”丁经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接应的人并没有等多长时间,三天之后,就有第一批伤者送了过来——这是一场仓促的遭遇战导致的,为了藏匿行踪,呼延家族一行人,不得不硬碰硬拿下了对方。 对方甚至没有来得及通过神术来通知其他人,那么,胜利者肯定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紧接着,就是喜讯频传,两支队伍横扫了所遇到的庙宇。 收获肯定是有的,但是没人往后方报,倒是有源源不断的伤者被送了下来。 接应的这些人,也没想着要分润什么,不管是玄女宫还是北极宫,无论是李永生还是朱尔寰,大家就是想帮着救护一下中土国的修者。 大是大非面前,个人利益真的不重要。(。) 第五百六十四章邪教真君 转眼之间,中土修者进入新月国,已经九天了。 送到后方的修者,也达到了四十多名,还有七具尸体,而中土修者已经前出了五百余里。 不得不说,这一次越境抢劫,是极为成功的,要知道,新月国的庙宇,比中土国密得多了。 千余里的战线上,最远的地方,深入了五百里,这其中起码有五十座庙宇。 收入什么的,暂且不提,单看只死了八个人,就横扫了这么一大片区域,绝对是巨大的成功——之所以只有七具尸体,是因为一具尸体化为灰烬了。 不过似乎,也就这么大的结果了,前方的两支队伍已经表示,消息封锁不住了,再有一两天肯定要回撤了,希望后方做好接应。 事实上,北极宫和玄女宫在西疆,也不会待太久了,再有月余,大部分主力就要撤回。 不过真神教的反击,来得比大家想像的要快一点。 一天之后,正午时分,接应的人正在打盹,李永生和朱尔寰正在帮着疗伤,猛然间,天际的地平线上,风沙滚滚。 “这是……沙尘暴吧?”负责观察的修者犹豫一下,大声叫了起来。 白虎庙客堂张首座一看,脸色就是一变,“坏了,他们被沙王缠住了。” 新月国的真君,一般不称为真君,而是称作王,或者是神子。 沙王是新月国赫赫有名的真君,而且他本身,就是一个大型部落之王,这就是要职称有职称,要实力有实力,还自带基地的这种。 这厮的地盘,跟中土国并不接壤,但是他屡屡跨过其他人的地盘,来中土国肆虐,在西疆说起新月国沙王,那都是大名鼎鼎的。 “赶快报给后方!”丁青瑶和邢堂主的脸色齐齐一变——沙王可是有众多小弟的,而且也不在意跨境攻击,中土国必须得请出真君了。 相较他俩,张首座更干脆,直接放出了顶级的求救焰火。 北极宫十方堂的高堂主更是召集起了弟子,“没穿道袍的出列,前往新月国接应。” 中土国黎庶对四大宫有些诟病,比如说什么高高在上之类的,但是凭良心说,道宫弟子对上真神教,那真是不含糊。 关键时刻,甚至敢跨境营救——至于说后果,以后再说就是了。 “不用了,高堂主,”张首座沉声发话,他的面色凝重,“沙王党羽众多,更是邪教宣布的神选真君,跨境接应前,要先搞清楚情况。” 新月国以教立国,但是国内也有浅信或者不信教的,像慕容神起,这就是个浅信的真君,他只是无处栖身了,才留在了新月国。 而只有真正的狂信徒,才能成为神选真君,他们的地位,比其他的真君要高出不少。 比如说,神选真君有资格挑起一场边境摩擦。 六大家族进入新月国抢劫,可能会激得沙王暴走,追杀时直接越过国境线——他不怕承担后果。 当然,他也可能会不越过国境线,不过北极宫的弟子真敢跨境接应的话,就算是授人以柄了,沙王不但能理直气壮地越过国境线,还可以在中土国展开报复。 事后,他还能将责任推到道宫身上。 国际声誉这玩意儿,说它有用,是真的没啥鸟用,但是说它没用?也不尽然。 白虎庙也不是真的害怕沙王越境,身为道宫里最能打的一支,根本不在乎这些。 但是擅起战端总是不好,给黎庶带去损失也不好。 所以张首座建议等等看,如果真的有必要出手,再出手也不迟,两家相隔不过七八十里了。 三大宫和丁家对此处,还是相当重视的,警讯才一发出,丁相实和三宫主就在空中现身了,冷冷地看着远处的风沙。 几息之后,相实真君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混蛋!” 真君的感知能力,要比真人们强很多,不过很快地,大家就知道,为什么相实真君脸色这么难看了。 被沙王追杀的,正是中土进入新月的队伍,不是一支,而是两支。 大家事后才知道,两家打算联合做最后一票的时候,遭遇了大批真神教修者的埋伏,众人交互掩护,冲着国境线狂奔。 那份凄惨就不用说了,最糟糕的是,距离国境线几十里的时候,沙王猛地现身了。 依着大家的分析,沙王原本是不想出面的,大欺小这种事,传出去并不好听。 但是冲进新月国抢劫的这帮中土修者,实力真的是太强了,超出了新月国的想像。 想一想就知道,这些人里不但有丁家的巅峰战力丁青莲等人,还有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这种妖孽级别的巅峰真人。 这样豪华的阵容,哪怕在中土国想凑起来,也不是短期内能办到的,新月国低估了对手,设伏不成,反倒是损失惨重,然后一路围追堵截。 眼瞅着中土人就要溜回国境线了,沙王也顾不得要面子了,于是悍然出手,要在他们逃回中土之前,强行将人留住。 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令相实真君睚眦欲裂,更过分的是,沙王带来了大批的好手,疯狂地围攻中土修者,而他本人,却是背着手站在空中,好整以暇地观战。 若是有中土修者想逃离战场,他就抬手扬起一股风沙,将人卷回去。 中土的修者抢劫队伍,冲到了距离边境线约十余里的地方,是无论如何都冲不过去了,真神教徒们不要命地疯狂扑上来,沙王也频频出手,死死地将人拦住。 可是偏偏地,他不下杀手,一边出手,一边好整以暇地侧头看向边境线那边。 中土国一侧,北极宫三宫主和相实真君立在空中,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 沙王见到他俩的模样,故意放声大笑,“哈哈,小老鼠们偷了东西想跑,天下哪里有这般好事?我身为真神神选王者,不屑出手惩治你们,但是想跑……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之后,他还挑衅一般看向中土国的两名真君,“想接应这些恶心的小虫子吗?那你们越境过来啊。” “卧槽,”相实真君狠狠一咬牙,这情景实在恶心透了,他身为丁家的真君,远远地看着自家子弟被人围攻和屠戮,怒火直冲顶门。 “相实真君稍安勿躁,”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丝细细的声音,却是北极宫三宫主所发,“此人是邪教教选真君,身边可能带着真选教旗。” 真选教旗?相实真君苦恼地一呲牙,他对真神教也相当熟悉,哪里会不清楚这玩意儿的威力? 真选教旗能够加持邪教教徒的战力,跟请神术有点类似,但是还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当一个真君的战力被加持,会成为多么可怕的存在。 但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许多了,看到自家的一名子弟被邪火击中,燃烧了起来,发出痛苦的哀嚎,他一咬牙,“我是没时间等了,三宫主,我去跟那厮拼命,其他人,还是要劳烦你接应了。” 中土国的修者对上真神教修者,根本就无须动员的,丁相实虽然是真君,明知对方等在那里,可能有后手,他也无惧上前拼命。 正经是北极宫的三宫主,不合适越界同他联手杀敌——道宫中人进入真神教的地盘,那可是几近于宣战了,尤其是她还是道宫的真君。 所以她在边境线上接应才是正理。 然而,三宫主的担当,也远远超过了丁相实所想,她很干脆地表示,“你稍等一下,待到白虎庙的真君赶到,我也去新月国的地盘上踩两脚,看他能奈我北极宫何!” 彪悍啊,这才是四大宫真君的做派——我不想去你新月国,但是你在边境线上屠杀我中土修者,却是我不能容忍的。 其实这些所谓的规矩,说来说去,还是要靠实力来维护的,有实力,你就可以定规矩,没实力,再说什么规矩也扯淡。 相实真君心里也佩服这女人,不过下一刻,他又是一愣,“我去,那是布瑞藤的血修?” 布瑞藤是玄青位面的强国之一,比中土国那是不如,但也差不了很多,它跟新月国的关系时好时坏,出于地缘政治的考虑,这些年跟新月国走得比较近。 反正这个国家没长性,很多国家都称它是搅屎棍。 布瑞藤的血修出现在这里,那就是说,丁相实一旦跨界,在国际舆论上,就不占优了。 当然,他只是隐世家族的真君,不需要对此看得很重,但是北极宫三宫主跨过国境线的话,可就热闹了。 “大不了让那厮死于意外,”三宫主面无表情,她的声音却是细细地传来,非常坚定,“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要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 相实真君刚才只顾生气了,猛地听她问,是否还有别的办法,顿时脑中一亮,想到了一个人。 他四下一扫,就找到了李永生。 正好,李永生也看向了他,同时很隐秘地亮一下手中的阵盘,挤一下眼睛。 相实真君不动声色地微微点点头,同时传声给三宫主,“准备一下,沙王可能要冲过国境线,记得全力一击。” “你……说啥?”三宫主一脸的愕然。 (更新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五百六十五章斩真君 不怪三宫主疑惑,她怎么看,也看不出沙王有冲过国境线的必要。 当然,必须承认的是,沙王这厮一向冲动,又是神选真君,冲过国境线不止一次两次。 但是现在他将中土修者死死阻拦在边境线上,又有布瑞藤的血修在一边看着,他吃多了撑的,冲过中土国的国境? 更别说,他可能还拥有真选教旗,一旦过了国境线,真选教旗的威力会大减,而道宫却是多了主场之力。 三宫主此前在月氏郡火烧原,并没有见到乌孙郡迎战慕容神起的场面,只知道慕容神起被重伤了,不过她在月氏郡,也伤了邪教的一名真君。 战斗的过程,她听说了一些,却不知道李永生有传送真君的能力。 所以她很好奇,相实真君你这是……气得糊涂了? “看那小家伙,”丁相实冲李永生努一努嘴,“这家伙有办法,他已经打算动手了。” “咦,”三宫主不动声色地看去,然后就是一愣,“他塞个阵盘给朱尔寰做什么?” “大约……大约是实力有点不济吧,”相实真君不动声色地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青色物件。 不管别人再怎么称那家伙为大师,但是实力不济就是不济,沙王目前距离边境线都不止十里,想要将其传送到中土这边,肯定需要不少的灵气——这是传送真君啊。 朱尔寰的实力虽然也一般,但好歹是高阶真人,这修为应该是够传送一段距离了。 殊不知,他真的想错了,李永生的修为虽然不高,体内灵气却十足,将真君传送个百余里,不在话下。 他之所以不出手,是因为他观风使的身份,这场发生在边境的大战,肯定会引起新月国的高度关注,他若是一出手,被对方推算出来身份,那就难免尴尬。 前些日子他暗算慕容神起的时候,就不存在这一层顾忌,因为那是中土国内发生的事情。 反正将阵盘交给朱尔寰,他也很放心。 朱主持却是激动了,我勒个去,我这就是要……传送真君了? 观风使递过来的阵盘,他不但信心十足,而且,他也亲眼见过的其威力的。 这尼玛简直……不要太过荣耀啊,朱尔寰看一眼空中的两位真君,发现他们已经有暗自蓄力的样子,少不得依着李永生的法子,用神念锁定沙王,灵气迅猛输入了手中的阵盘。 走你~~ 沙王也感受到了两名真君的杀气,毕竟双方距离不到二十里,对真君来说,这点距离跟面对面也不差多少。 但是他还真不将两人放在心上——你俩敢动手,我身上的真选教旗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我这边,可是有布瑞藤的血修,你们敢主动越境破坏和平,得考虑后果。 沙王为了堵住这一伙来自中土的异教徒,也是很下了功夫,而且他还真没想到,这群匪徒的战力,强大到令他震撼,新月国在仓促之下迎敌,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 只想一想昨天的那一场埋伏,就能说明问题,他以为能将对方一举擒获——起码也能把人打散,接下来就好抓捕了。 哪曾想,这群匪徒竟然发现了埋伏,强行冲破了包围圈,己方一路围追堵截,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条真神信徒的性命。 中土国的这帮异教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竟然敢在新月国里兴风作浪? 自打中新战争后期,中土国不得不撤兵之后,还没有听说过,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进犯新月。 这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现在将人拦在边境线上,就不想一鼓作气地拿下,而是要细细地炮制,他自己不出手,也是要培养己方修者的信心——中土国的一帮杂碎,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这些人想跑,那是做梦,他不会答应的。 中土国的真君想救援?那随便啊,有种你越过边境线试一试。 你敢隔着边境攻击,我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想得很好,感受到两名真君的杀气之后,他不怒反喜:动手啊,求求你们了,动手啊。 下一刻,他就觉得一股力量束缚住了自己,他想也不想,直接祭出了真选教旗。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好像……失败了? 当然失败了,传送是空间的传递,在这期间,外力可以破坏传送,被传送的人,相当于是在虚空中瞬移,却是很多手段不能施展。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丁相实和三宫主的夹击。 两名真君,近在咫尺。 “中土国入侵啦,”他大声喊了起来,“中土国大举入侵啦……咦?” 他一眼就看到,身子下方,是中土道宫排列得十分整齐的战阵,他是如此地吃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第二次激发真选教旗。 “去尼玛的,”丁相实想也不想,一道青光打了过去,迅疾无比。 在青光及体之际,沙王终于第二次将真选教旗激发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青光打在他身上,直接令他的身子一僵。 能让丁相实提前准备,用来攻击真君的物事,那真不是一般的货色,这是大名鼎鼎的辟邪神雷,对中土的真君,都能造成相当的伤害,对上真神邪教,威力更大。 这也算陇右丁家压箱底的宝贝了,镇族之宝,相实真君此次带它来,就是想要诛杀一个真君的,在丁家的荣誉簿上,再添上一笔。 当然,这只是想一想罢了,真君……真的很难杀的。 比如说慕容神起偷袭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摸出神雷来激发,战斗太短暂了。 但是,梦想总是要有的,要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不过沙王想的不是这个,他想的是:握草……真选教旗的加持呢,去哪里了? 然后他才意识过来,我去……这是不是进了中土? 真选教旗上,传来了加持之力,但是这加持之力来得是如此缓慢,如此地迟滞,而且……断断续续的。 紧接着,又是一道惊雷,在他身上炸响,却是三宫主的攻击到了。 北极宫三宫主擅雷法,而且是寒水之雷,不光是有令人僵直的雷法,还有水之柔韧和寒冷。 尼玛,这好像……真的是越界了啊,在身子不由自主向下掉的时候,沙王如此想。 不等他想更多,一道亮光在他面前一闪,他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将他的身子斩做了两段。 出刀的是北极宫堂主院的邢堂主,也是高阶真人,斩杀真君,是任何一个准证梦寐以求的业绩。 若是正面搏斗,他没有任何斩杀沙王的可能,尤其是对方使出真选教旗,获得加持之力之后。 但是他早早就得了三宫主的机宜,说我们要斩杀真君了,你要记得使出自己擅长的北斗杀意刀。 丁青瑶同样得了丁相实的机宜,抬手就是一道火色匹练,向对方脖颈上卷去。 她的出手,稍微慢了那么百分之一息。 然后,大名鼎鼎的沙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斩做了三段。 果然是进了中土,沙王终于判断出来了,否则的话,有真选教旗的庇护,他不至于就这么失了肉身。 仅仅是肉身?没错,真君是可以遁逃元神的,这也是大能转世的理论依据。 不过很多真君,却也未必能转世成功,这里面的原因很多。 沙王的修为极高,战力也极强,不过他身在中土国,虽然是在边境,修为也受到了压制。 而且他激发真选教旗的时候,虽然不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可是因为有神力的加持,他的肉体和元神,结合程度更为紧密。 这种情况下,想要逃遁元神就很难了,他的元神猛地出窍,扑向近在咫尺的真选教旗。 不过很遗憾,他遇到的真君,是北极宫三宫主,又是一道惊雷,正正地劈在元神上。 三宫主的战力,在真君中真的不算强,但是卫国战争里真君大战时,她一直很受欢迎,被别的真君求着组队,原因就是,她的雷法不但速度快,还是所有元神的克星。 沙王的元神本来就逃遁得比较辛苦,神智都有点不清楚了,只是下意识地感觉到,必须冲进真选教旗里,才有可能逃过此难。 非常不幸的是,他遭遇到了三宫主的雷法,瞬间灰飞烟灭。 他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尼玛,咋杀我的俩人,都仅仅是准证呢?我不甘心啊。 见到这一幕,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相实真君眼疾手快,手一抬,就摄住了空中的真选教旗。 那血色的旗帜,却是在空中不住地扭动着,想要飞回新月国。 丁相实愕然地看一眼三宫主,“这是……人还没死?” 他有点怀疑,那残存的元神,是不是躲进了邪教的教旗里。 “已经死了,”三宫主淡淡地回答,她对自己的手段,还是很有信心的,“这真选教旗,有它自己的灵性。” “真的死了吗?”杜晶晶眨巴一下眼睛,高兴地四下乱看,“那么……仙陨之光呢?” 不光是她,大多数人也在分心观看——仙陨之光哎,大多数人连真君都见不上一面,就别说比真君还要罕见千百倍的仙陨之光了。 真的能见到这一幕,那足够夸耀一辈子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宝物的取舍 仙陨之光尚未出现,就传来一声大喝,“注意戒备!” 出声的是丁青瑶,她让玄女宫的人收回注意力,“不是仙陨之光,而是仙陨之火。” 朱尔寰倒不是很好奇这仙陨之火,就在众人四下乱看的时候,他轻声发话了,“握草,好狠……要不要把咱们的人,都接过来?” 他已经熟悉了手上的这个阵盘,而且传送真君,不过是耗去了他一半的灵气。 那么,将其他陷在新月国的中土修者,也传送过来就好了,能传送多少算多少。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话,“等一下,看一看再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其实这并不仅仅是手里有粮的问题,而是他实在不能将这些修者大批地传送回来,否则的话,灵气够不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不能坐实沙王进攻中土的罪名。 沙王一个人冲进中土国,这叫武力入侵,铁铁的,就算别人没看清楚,他是如何越境的,但是……那可以是真君的手段。 若是其他中土修者,也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瞬移到中土境内,那沙王是不是故意入侵,就不太好判断了——这会显出中土国有些古怪的手段。 双方就此事一旦扯起皮来,中土国在道义上就未必能占据制高点了,甚至还可能成为输家。 要知道,对面还有几个布瑞藤的血修! 李永生无意对那几个血修做什么,他更加希望,血修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传出去。 布瑞藤的血修们,现在也惊呆了,“****这沙王傻了吗?为什么会冲过国境线?” 沙王若是还能说话,肯定要狠狠地啐他们一口:尼玛,你以为我想啊? 不管怎么说,几个血修都是初阶和中阶真人的水准,根本发现不了,其实沙王是被中土修者强行传送过去的。 作为这场战斗的见证者,他们只知道,沙王的所作所为,貌似……不太符合国际惯例。 至于这种情况是怎么造成的,他们有诸多的猜测,但是事实就在眼前摆着,猜测不顶用啊。 就算他们想歪曲,那也是不可能的,留影石又不是只有他们有。 中土国那边,起码有几十个人,在拿着留影石记录。 不光是布瑞藤的血修们心凉,新月国的修者们,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沙王难道……就这么陨落了? 大家甚至都没有杀敌的动力了,没了真君,还怎么跟对方斗啊? 也有人出手更狠了,嘴里还高声大喊,“沙王有真神庇护,定然无恙,这不是没有仙陨之火吗?大家加把劲,杀光这些中土猪猡……” 就在此刻,空中传来一声狞笑,“中土国的小崽子们,想跑吗?” 话音未落,一柄硕大的拂尘自空而降,狠狠地扫向一处虚空。 公孙未明手持定靖拂尘,这是公孙家的镇族之宝,他近期一直拿着,但是……他一直不舍得用,真的舍不得啊。 哪怕是在围攻慕容神起的时候,看到慕容真君化血遁逃,他也没有舍得用。 以定靖拂尘的威力,定住慕容真君那么一瞬,还是很有可能的。 只要有那一瞬间,慕容神起就可能根本逃不脱,直接陨落在中土国。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种假设,但是对公孙未明来说,这拂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可以传承的宝物,它是有使用次数的,用一次少一次。 公孙家不缺镇族之宝,但是镇族之宝这东西,就没哪个家族会嫌多,别说公孙家现在没有真君,就算有真君,也未必舍得使用。 ——好吧,主要还是没有真君,若是有的话,公孙家的手脚,也会大一点。 不过相实真君的那一记辟邪神雷,着实地刺激了公孙未明一下。 辟邪神雷更是一次性用品,单论名头,还远在定靖拂尘之上。 定靖拂尘虽然也能当作兵器,发起攻击,但是最大的作用,还是定住对手。 而辟邪神雷的作用,是重创甚至诛杀对手,这两者哪个更宝贵,还用得着说吗? 而且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辟邪神雷只是攻击沙王的一种强力手段,并不代表它一定能杀死沙王——也就是说,丁相实打出神雷的时候,并没有信心,一定能留下邪教的真君。 公孙未明马上就被刺激到了,你丁家敢赌,莫非我公孙家就不敢赌? 所以他传音告诉三长老和太上长老:再出现真君的话,我要用定靖拂尘了。 拂尘在他手上,他有临机决断权,但是这个选择,必须要告诉公孙当行和公孙不器,好争取实现利益最大化。 太上长老表示:没问题,这种场合使用定靖拂尘,起码能将公孙家的名头打出去,镇族之宝什么的,固然很重要,但是我公孙家能长盛不衰,靠的是骨子里不服输的精气神儿。 宝物再好,也不过是死物,家族能传承下去,最重要的是精神和信念。 ——好吧,这么说也有点矫情,实在是现在这个场面,真的太大了,参与的势力如此之多,还是在跟异族战斗,太上长老认为,公孙家有必要出那么一波风头。 此种情况下使出定靖拂尘,哪怕没有重创了真君,公孙家也不算亏——我家底牌众多,之所以在国内低调,是不欲同族相残。 这不是?一打国战,我公孙家的好东西就亮出来了——咱真的是没兴趣欺负自己人。 公孙不器反应更直接,传音告诉公孙未明:看我眼色行事。 三长老不愧是证真证到一半被偷袭的牛人,声音一响起,他直接看向虚空中的某一处。 跟他相比,公孙未明也不是差很多,四长老顺着看过去,直觉就知道这里有点问题,再加上三长老的暗示,他想也不想,直接一记拂尘就打了过去。 就在此刻,天上降下密密麻麻的小光点,在空中虚构出一团巨大的火焰,横跨了中土和新月的边境,足有千里方圆,二十里高。 巨大的火焰,没有给人带来任何伤害,但是那耀眼的程度,哪怕隔着千里,也能看得到。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悲哀,涌上了新月国人的心头。 “是……仙陨之火!”有人高声叫了起来。 而中土国这一边,没有悲哀,有的只是狂喜。 与此同时,空中人影一闪,硕大的定靖拂尘,直接将一个人扯出了虚空,定在了那里。 眼尖的中土国修者,马上就认出了此人,“是慕容神起!” 我就知道,肯定还有真君埋伏着,公孙不器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中亮出一支尺许长的银枪,抬腕打了出去! 银枪在瞬间就变成了丈许长短,雷电一般激射向空中的慕容真君。 辽西公孙在之前,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称呼,唤作银枪公孙。 亮闪闪的银枪,是公孙家族招牌功法,号称绝杀。 公孙不器在战斗中,手段也极多,但是在这一刻,他并没有选择天机枝或者别的什么,而是使出了公孙家压箱底的手段。 绝杀银枪,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他的攻击力,天机枝什么的,就要弱上一些,而且此刻是大型战场,还是在新月国,天机枝能起到的追踪效果,并不是很好。 慕容神起虽然是重伤了,但是修为还在,眼看一道银光电射而来,下意识地一躲,然后他才骇然发现,那银光竟然跟了过来。 “竟然能锁定真君?”他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掣出一个盾牌一挡。 在玄青位面,有很多功法和道器,是能锁定目标进行攻击,但是能锁定真君的,却是极少,毕竟真君是已经证见大道的存在,一般的规则,对他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慕容神起的反应,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银枪在盾牌上斜掠而过,正正地钉在了他的小腹上,直接将人刺了一个对穿。 慕容真君越发地骇然,“辽西公孙的绝杀银枪?” 区区的准证,能给真君造成如此伤害,只可能是辽西公孙家。 啥也不用说了,跑吧! 他原本就伤得极重,打算闭关几年养伤,再出来兴风作浪。 但是沙王直接找上了他,说我打算给中土修者一个狠狠的教训,现在非常缺乏好手,要辛苦你一趟了。 当然,沙王也说了,不会让你白忙,此战结束之后,会让你去神殿修补一下肉身。 慕容神起怎么敢不答应?他是失了根脚的人,现在客居新月国,就算没有受伤,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至于说什么去神殿修补肉身,这种话听一听就好,千万不要当真——不是说神殿没这能力,而是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轮得到他。 这种资源,真神教自己的真君,都未必排得上号,就别说他这个没根脚的真君了。 反正生活就像那啥,既然不能反抗,也只能乖乖顺从了,他甚至提出一个建议:咱们可以如此这般行事,中土国一定会气得跳脚。 没错,沙王在边境线上耀武扬威,还是出于他的建议! 至于说慕容真君?那当然是埋伏在旁边,准备偷袭可能跨境而来的中土真君! (更新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五百六十七章我要自首 慕容神起的设计,不能说差。 平心而论,有真选教旗加持神力的沙王,基本上就可以同时抗衡相实真君和北极宫三宫主,再加上可以随时出手偷袭的慕容真君,他们甚至有可能将中土国的一名真君,留在新月国。 沙王也很赞赏这个方案,于是就同意了,说你身负重伤,藏起来偷袭也比较好。 事实上,神选真君还有个想法:慕容神起藏起来,不但有利于战斗,也可能成就沙王自己的名声。 万一中土国的真君不敢越境的话,那么大家看到的就是,神选真君在国境线上狂虐中土修者,如同闲庭漫步一般,尽显风流和霸气。 对方的两名真君,被沙王一人就震慑住了! 这样的宣传口径,是沙王需要的,更是真神教需要的——这样刷声望,真的不要太爽。 慕容神起没兴趣关心这位是怎么想的,他在意的是,自己能隐藏起来,关键时刻出了阴手就可以了。 他对此非常知足,失了根脚就是丧家之犬,哪怕是真君也不例外,除了他自己,没人会关心他的伤势。 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沙王竟然直接冲到了中土国境内,然后在瞬间就被诛杀了。 这尼玛实在……太凶残了! 慕容神起认出了对方的手段,前几日他在中土国,也享受过类似的传送待遇。 不过他还是相当地吃惊:竟然能把真君传送这么远? 传送不难,真君也不比真人重多少,但是违背真君意愿的传送,真的不容易。 然而下一刻,他就将这份吃惊抛到了脑后:不用感叹沙王了,还是多想一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吧。 沙王的陨落,对于真神教而言,会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整个新月国,也只有三名神选真君,在真君里都是顶尖的存在,而沙王是这三名真君里最年轻的。 慕容神起也算是老牌真君了,但是跟沙王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事实上,他是中土国叛逃过来的修者,平时也不用教名,身份本来就尴尬。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沙王也不可能明知他伤重,还要他出手襄助——丧家之犬,原本就没有什么尊严可言。 现在沙王陨落在边境,肯定是需要有人负责的。 而慕容神起就是最合适的背锅侠,他跟沙王同行,却是藏了起来,任由神选真君直接面对中土国两名真君的夹击,罪莫大焉。 至于说这是他跟沙王商量好的方案?扯淡吧,愤怒的真神教徒们,不可能给他解释的机会——哪怕是他解释了,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至于说他是身负重伤……谁会在乎这个? 慕容神起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他必须自救。 如何自救呢?当然是击杀一两名中土修者之后,假装遭受重创,狼狈逃走。 这个手段有用没有?他并不确定,但是总要好过他什么也不做。 所以他才会在空中发出一声大喊。 其实这个喊声,不是喊给中土人听的,是喊给新月人的——你们看好了,我要出手了。 哪曾想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一柄硕大的拂尘,直接从空中拽了出来。 紧接着,他也不用想什么假装遭受重创了——公孙家的绝杀银枪,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更恐怖的还不仅仅是这个,而是中土道宫的那名女真君,身形一动,直接冲过了国境线。 众目睽睽之下,除了交战双方,还有布瑞藤的血修在场,她就无所顾忌地冲了过来。 就这么冲了过来! 慕容神起吓得魂飞魄散,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幻化成两道身影,电射而去。 此时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啦。 但是三宫主既然越过了国境线,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他走了? 少不得手一抬,又是两道惊雷,击向了那两个人影。 这样施展出来的雷法,效果肯定要差一点,不过三宫主认为,这就足够了。 慕容神起此前就受了重伤,刚才又是伤上加伤,已经没必要将他视为真君了。 果不其然,两道惊雷过后,其中一个人影轰然消散,另一个人影,则是有若一道惊鸿一般,瞬间就划破长空,不见了去向。 这时,才有人愕然发话,“你……您就这么入侵了新月国?尊敬的道宫真君?” 问话的是一名布瑞藤的血修,中阶真人的修为,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三宫主,显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还好,道宫在这个位面,也是一等一的强大势力,这名血修真人不敢失了礼数。 三宫主看他一眼,根本懒得理会,然后冲着地面上的中土修者,冷冷地发话了,“你们在中土作恶多端,终于被我找到了,还不乖乖地过来,束手就缚?” 中土的联军初听到前两句,好悬没炸了锅。 不过再听到后面两句,愣了一愣之后,不少人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公孙未明笔直地向前冲去,脸上的笑容,是挡也挡不住,“哎呀,左右是活不了啦,不如回中土国伏法的好,也算落叶归根了!” 前方两名新月国的真人,挺着兵刃就迎了上去,一脸的狰狞,“留下命来!” 公孙未明理都不理他俩,身体笔直地向兵刃上撞去。 “找死!”空中传来一声冷哼,三宫主伸出手指,向两人一点,又是两道惊雷发出。 这两名邪教真人,一个中阶一个高阶,这样的修为,那里吃得住真君的一击? 两人顿时就僵在了那里,公孙未明这才一抖手,一刀将那高阶真人斩为两段,然后冲到了三宫主脚下,挤眉弄眼地发话,“真君,我来自首了!” 必须指出的是,一旦进入新月国的地盘,道宫的术法,威力就大减,三宫主这两道惊雷,甚至没有将那名中阶真人杀死,仅仅是将他轰成了废人。 倒是这个高阶真人比较倒霉,在身体僵直的时候,被公孙未明一刀斩杀了。 见到未明准证顺利突围,大家都有样学样,纷纷大喊着“我要自首”,冲向了三宫主。 谁敢拦着,三宫主直接出手诛杀,毫不客气,根本不在意什么大欺小。 也有修者自尊心比较强,不想这么做,比如说公孙不器,又比如说呼延书生。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有些真神教徒,不敢拦着那些自首的修者,他们没了攻击目标,就直奔这些不肯自首的修者杀了过来。 尼玛……公孙不器悻悻地斜睥呼延书生一眼,却发现对方也瞄向了自己,两人的目光正正地撞在了一起,下一刻,齐齐大喊,“我要自首……” 声音中,隐隐有些无奈——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没得选择啊。 眼看着中土国的修者们,都汇集到了三宫主那里,就要重回中土了,那名布瑞藤的中阶真人又出声了,“尊敬的道宫真君,您刚才在新月国的领土上,公然杀害真神教信徒,难道……” 三宫主冷冷地看他一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中土道宫在捉拿通缉犯,敢阻拦者……死!” “还能……这么玩?”一名布瑞藤血修低声嘀咕,“真不要脸。” “是啊,道宫在我心中的形象,瞬间崩溃了,”一名女性血修满脸的生无可恋。 总算还好,两人交流用的是布瑞藤语言。 那名中阶真人的血修还是不甘心,大声发话,“尊敬的道宫真君,您好像入侵了新月国,难道不该给新月国一个解释吗?” “闭嘴!”有人大喊一声,却是北极宫堂主院的邢堂主,他站在边境线外,大声发话,“新月国有真君先进犯我中土,我中土不过有样学样、以牙还牙罢了!” 最终,三宫主带着一群精疲力竭的修者,顺利返回了中土。 她在面对新月国的低阶修者时,表现得很没有节操,不但胡说八道,还肆无忌惮地大欺小,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那些回归中土的修者们说起她来,那就是一个字——服! 甚至在回归的第一时间,丁青莲就对着白虎庙客堂话了,“张首座,以后咱白虎庙,也不能一个劲儿地死拼,还得学一学北极宫三宫主。” 张首座脸上不是很好看,白虎庙还真就是死拼的类型,遭遇强敌死战不退,极少变通。 北极宫三宫主的无节操,也是令他深有感触,原来做人还可以如此空口白牙。 张首座虽然比较死板,却是也想得到,这些“通缉犯”被“擒拿”回国之后,如何处理,那就由着道宫说了,根本不用担心,无法跟新月国交待。 但是这么做,真的好吗?太特么的毁形象了。 不过此刻,面对丁家的指责,他还是绷着脸回了一句,“不用你来教训我,又不是相实真君所为。” 丁相实在干什么?他在忙着镇压那面真选教旗,顾不上跨过边境教训新月国人。 真选教旗可是被他定住的,眼见三宫主冲过了国境线,他就要收下此旗——须知这是真神教的护教之宝,能缴获的话,那是莫大的荣耀。 若是可以炼化的话,丁家那岂不是可以……哈哈哈哈? 他使尽了手段,终于将此宝暂时封印了起来。 哪曾想,三宫主一回到中土,就淡淡地发话,“此物,不该你丁家所有,交上来吧。” “啥?”丁相实的眼睛一瞪。(。) 第五百六十八章失算的真君 丁相实好不容易封印了真选教旗,怎么可能愿意交出去? 虽说沙王是两真君联手算计的,最终被道宫的两准证毁去了肉身,又是三宫主消灭了元神,但是……真选教旗,是他丁某人留住的! 不但是他留住的,也是他封印的,你道宫凭什么说拿走就拿走? 相实真君非常期待炼化这教旗,成为丁家的又一件镇族之宝。 就算你道宫在里面出力不少,而战利品这东西,也不能谁抢到就算谁的,可是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拿走,真的合适吗? 相实真君脸一沉,“如何不该我丁家所有呢?这东西是我留住的。” “你这……”三宫主的嘴巴动一动,然后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你有一份功劳,但是此物,跟我道宫有缘!我们会补偿你的。” “那不如我丁家补偿道宫好了,”丁相实叫了起来,“你要什么?中品灵石吗?” 丁家的中品灵石也不多,但是通过族里隐秘的通讯手段,他知道丁青莲此番在新月国抢劫,很是得了一些中品灵石。 这个消息,外人并不知道,按说是不能随便张扬的。 可是相实真君心里清楚,自家的收获,早晚会被曝光。 作者你慢着——丁家族人自成一队,抢劫到的灵石数量,怎么可能曝光呢? 这么想的人,就图样图森破了,丁家不说,难道遭遇抢劫的真神教不会说? 以往的例子证明,那些邪教教徒,会将被抢劫的数量,夸张到十倍甚至百倍。 比如说,丁家此次,抢劫到了十余块中品灵石,真神教则会宣布,那些庙宇损失了数百块中品灵石。 到最后,还得丁家人站出来澄清,说我们在哪个庙,抢了几块。 没办法,真神教就是这么恶心,这是有无数先例的,抢劫的时候,他们会说啥也没抢到,被抢的话,他们可以无限夸大数量。 所以丁相实认为,否认自家的收获,没啥意思,骗得了外人,骗不了有心人。 反正这真选教旗,丁家是要定了,大不了多出一点灵石。 “这不是灵石的问题,”三宫主欲言又止,想一想之后,她一抬手,卷起了李永生、丁青瑶和张首座,向远处飞去,“找个地方谈一谈。” 丁相实见状,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三宫主没有飞多远,就是十余里地,选个山头落下,“好了,这里清净,杀那沙王,也就咱们几方的事情,就说个明白。” 诛杀沙王,确实是这几方都出力了——起码都有资格惦记真选教旗。 她看一眼丁青瑶,“你觉得,此物该归我北极宫,还是该归丁家?” 丁青瑶犹豫一下,方始答话,“此物……好像没那么神奇吧?” 玄女宫也有一面邪教真选教旗,但是一直被镇压着,仿佛还是一种负担,更多的……她就不清楚了,毕竟她是卫国战争之后才成长起来的真人。 三宫主又看向张首座,“那你说一说好了。” 白虎庙客堂张首座很干脆地回答,“当然该归北极宫所有。” “我懒得理你,”相实真君看他一眼,又看向李永生,“你说一说吧……你肯定是拿不到这宝物的,但是我保证,你出的力,我是认可的。”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相实真君,你这是……想炼化邪教的教旗吗?” “那当然了,”丁相实理所当然地回答,“此物会成为我丁家的镇族之宝。” “那你还是算了吧,”李永生摇摇头,“不如交给北极宫。” 三宫主淡淡地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相实真君却是不干了,他脸一沉,“这也是你的世情之道?” 这话肯定不是在论道,而是讽刺李永生见风使舵。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相实真君,你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真选教旗,说实话,道宫里的人,没人会同意你炼化它,真的。” “你果然知道,”三宫主的眼中,精芒一闪。 “呵呵,”丁相实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那倒要劳烦李大师解释一下了。” 他从来没有将李永生称作李大师,现在这么称呼,讽刺的意味极浓。 李永生也不理他,而是看向了三宫主。 三宫主的下巴一扬,“就咱们几个人,泄露不出去,你只管说。” 李永生见退无可退,只能叹口气,“真选教旗,其实只能镇压……” 原来真神教的真选教旗,在玄青位面,有且只有四面,那是真神教在本位面的意志体现。 意志体现,那就涉及了规则,多一面少一面都是不行的。 此物炼化极难,但也不是不能炼化,问题的关键在于,一旦炼化了,真选教旗就少了一面,上界的真神教,会向玄青位面重新发一面。 而炼化之后的真选教旗,除了坚韧,就再没有别的用处,甚至不能当作炼器材料来用。 道宫也是炼化了几面真选教旗之后,才知道真实情况的。 所以道宫的选择就是,将教旗镇压——不炼化,也不放走。 镇压真选教旗,并不需要多费劲,难的是必须一直镇压,不能松懈。 在今天的战斗之前,道宫已经抢了两面真选教旗回来,全是来自于卫国战争,付出了数名真君的性命。 事实上,卫国战争能获得胜利,跟道宫抢夺了这两面真选教旗,很有一些关系。 新月国以为,失了两面真选教旗,马上就能再得回来,哪曾想,道宫这次选择了镇压,不炼化了,这真的搞了他们一个冷不防。 没有真选教旗的邪教真君,当然也很厉害,可是有和没有,终究是有区别的,后来中土国的反攻,是国力使然,不过没有教旗的邪教真君,底气也真的不够足。 道宫抢来的那两面真选教旗,分别被镇压在玄女宫和青龙庙,这两处离新月国比较远,真神邪教若是想通过被镇压的教旗做什么,比较难以实现。 沙王拿的这面真选教旗,是真神教仅剩的两面真选之一,不成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缴获了。 要不说年轻人太冲动了,真的不好,新月国一共三名神选真君,总共才两面真选教旗,沙王能得其一,真的是很受邪教的重视,却意外地死在了一场遭遇战里。 可以想像得到,真神邪教现在会如何地暴跳如雷。 不过那不是北极宫三宫主要在意的,她在意的是,按照道宫四大宫的约定,若是获得第三面真选教旗,就轮到北极宫来镇压了。 第四面真选教旗,才会轮到白虎庙,原因也很简单,白虎庙离新月国最近,邪教想通过真选教旗搞点什么幺蛾子,只有对白虎庙下手,才最方便。 对于这些细节,李永生不是很懂,但是他知道,真选教旗不合适炼化,一旦炼化,这面教旗就等于废掉了,而真神教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这样的辛秘,就连丁青瑶都不是很清楚,毕竟她没有到了真君那个级别。 同为高阶真人,白虎庙的张首座,心里却是有数,这是因为白虎庙曾经提点过自家的准证,遇到真选教旗,不要跟其他人抢,而是要坚持将那个东西送给北极宫。 所以张首座回答的时候,异常干脆利落。 这些辛秘,李永生说了点,三宫主说了一些,直说得丁相实目瞪口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三宫主身为道宫老牌真君,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说谎。 而且李永生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个传言。 还有白虎庙的张首座,他虽然不明内中详情,却是表示,庙里确实是做过这样的安排。 相实真君愣了好一阵,才咬牙切齿地发话,“合着我就白抢了这面教旗?我可是放弃了越过国境杀敌的机会。” 三宫主看着他,也有点哭笑不得,“相实真君你还是离了大功,道宫可以补偿灵石,你若是认为,丁家有能力持续镇压这邪教真选教旗,我可以跟其他三大宫商议一下,让与你丁家。” 然后她又补充一句,“不过,绝对不得炼化,这是必须的,要立下大誓。” 相实真君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叹一口气,“这样的麻烦,我丁家要它作甚?” 其实他还是有点想要,虽然这教旗只能镇压,可是在镇压的期间,通过观摩感受教旗的状况,也能有些体悟——未必一定会对修行有利,但是长点见识也是不错的。 所谓家族的底蕴,说的可不就是这些?对修行未必有用,但是说起来,却很有逼格。 不过,想到白虎庙作为四大宫之一,都不接手这面旗帜,只想着镇压最后一面,相实真君觉得,自家来镇压这旗帜,不但辛苦,关键是风险也不小。 须知陇右距离新月国,也是很近的。 若是丁家能再多一名真君,这面教旗,我丁家还真想要了。 他又沉默半天,才出声,“灵石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要多少,三宫主你以为我该怎么开口?” 三宫主郁闷地叹口气,“这个……我哪里知道?这是我北极宫的责任,你以为我真稀罕?” 就在这时,李永生出声了,“这个很简单吧?” (更新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五百六十九章明白人一更 很简单吗?丁相实和三宫主齐齐侧头,看向李永生。 小家伙,虽然你很了不得,但是也不能随便开口吧? 李永生微微一笑,对着三宫主发话,“相实真君既然让出了这面旗帜,那么四大宫就要考虑一下,给他一面炼化过的教旗。” 然后他看向丁相实,“反正你最终是要炼化它的,省了你炼化的步骤了,如此可好?” 并不是很好啊,相实真君心里有点不满意,要知道,见识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若是这教旗真的交给他来炼化,在炼化的过程中,他可能还会有收获。 不过这话现在说出来,就有点不成体统了。 首先,炼化是需要时间的,按三宫主的说法,起码要炼化个几十年,才能达到目的——终究是邪教的真选教旗,这不是开玩笑的。 他今天暂时镇压这教旗,都费了好大的功夫。 其次就是,这面教旗虽然是被他拿下了,但是在这个过程里,很多人都发挥了作用,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最起码,若不是李永生的传送阵盘,沙王根本就不可能进入中土,面对两名真君的夹击。 还是说这个传送,如果没有这个突如其来的传送,两名真君,真的留得下拥有真选教旗的邪教神选真君吗? 所以,他能得到炼化过的教旗,其实已经可以知足了。 丁相实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但是这一次,轮到三宫主不答应了。 她看向李永生,皱着眉头发话,“炼化过的教旗,虽然没有什么用处,用来防身却是极好的,比如说做个披风什么的……道宫里可能没有现成的教旗了。”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纷纷点头,这也是可能的。 虽然这教旗屁用没有,但是……它足够坚韧啊,随便涂点花色,披在身上,那就是一件防御力惊人的披风。 四大宫弟子众多,关系户也海了去啦,这种纯粹靠着材料取胜的披风,不需要灵气支持,有点办法的高阶修者,谁不想弄上一件,交给自家的小辈来用? 三宫主做事严谨,不愿意空口答应人,就指出了这种可能。 相实真君的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我已经很委屈了,你连个披风都不给我? 李永生却是笑了,“这也很简单啊,问一问这披风价值几何,相同价值的灵石,赔付给相实真君不就行了?” 丁相实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其中因果,忍不住一呲牙,“小子,你活得太明白了吧?” 李永生微微一笑,“相实真君,您刚才还叫我李大师呢,现在就成了小子?您这是媳妇娶过房,媒人丢过墙吗?” 丁相实的嘴角抽动一下:尼玛,刚才我是讽刺你,好不好啊? “嗯?”三宫主听得眼睛一亮,合着说来说去,最后还是扯到了支付多少灵石的问题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用灵石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小家伙的世情之道,果然是娴熟无比啊。 想到这一点,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李永生,我发现你活得也很明白。” 李永生很无语地翻个白眼,我只是不想让你两家生出罅隙来,难道这也错了? 此事至此就说开了,在其他人的见证下,丁相实将真选教旗交给了三宫主。 相实真君心里,还是有点苦,他兴高采烈地封镇了好半天,最终却是便宜了北极宫。 当然,这也不能称之为便宜,他已经明白,一直镇压这玩意儿,其实是个苦差事。 可是,那终究是他当着诸多修者的面封镇的,想一想当时的意气风发,现在看起来,却是一个十足的笑话。 真君心里郁闷,少不得看一眼李永生,“你知道的辛秘不少啊,走,咱俩找个地方聊一聊。” “相实真君且慢,”三宫主再次出声了,“我找此人还有事。” 丁相实看她一眼,悻悻地离开,去看丁家子弟的情况了。 丁青瑶和张首座见状,也向三宫主告辞走人。 三宫主留下了李永生,却不跟他说话,而是将已经封镇的真选教旗梳理一下,卷成细卷,慢条斯理地又加了三道封印,非常认真,一丝不苟。 她不说话,李永生也不说话,看了一阵她整理教旗,又侧头看着远处的中土国修者。 此次回来的修者,有一半都带着伤,不过因为有道宫的暗中支持,给出了一些符箓,极少有人受到教火的侵袭,多是一些肢体上的损伤。 这一次被邪教教徒拖住,起码有二十名修者死在了新月国,重伤者也有三十多。 不过现在,大家暂时忽视了那些死伤,而是陷入了一阵狂喜之中——大胜啊,近四十年未有的大胜。 值得庆贺的事项,真的很多。 首先,这是卫国战争结束,中土从新月国撤兵之后,中土修者第一次大规模、有组织地攻入了新月国,不但成功地实施了抢劫,还诛杀了大量的新月国修者。 其次,他们完成作战目标之后,成功地回归了中土。 这次由民间发起的征讨,办得如此成功,能极大地提振中土修者的士气,鼓舞民心。 至于说死了差不多三十名修者,重伤的更多,出征的修者们虽然也悲痛——死的都是自家儿郎,但是远远没有悲痛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中土就是这种习俗,尤其出征的还都是隐世家族的子弟,这是一个极富有进攻性的群体,他们宁可在战场上战死,也不会因为害怕战斗而缩在家里——没有人能忍受这种耻辱。 总之,在玄青位面,大家都见惯了生生死死,没有那么多圣母情怀。 当然,众人如此高兴,最关键之处还是在于:邪教的真君沙王伏诛了! 战场上的仙陨之光——西疆有多久没有出现这种景象了? 能目睹邪教真君被中土真君诛杀,连那些身负重伤回来的修者们,都是在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一点都不像重伤员。 开眼,真的是太开眼了;自豪,真的是太自豪了。 至于丁家真君封镇的真选教旗,大部分修者不太明白其意义,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邪教真君手里一件极为有灵性的道器,被中土国抢过来了。 这就足够了啊,不但杀了人,而且夺了宝。 说着说着,大家就猛地想起,后来慕容神起冒头了,那厮可也是邪教真君。 于是,公孙家两名准证,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围观——你俩也太牛了吧? 这一刻,公孙未明非常庆幸,自己使出了定靖拂尘,虽然少了一次使用次数,但是两名准证联手重创真君,足以让公孙家族的名号再响一点。 不过……貌似大家更关心的是,慕容神起伤成什么样了。 最有资格发言的公孙不器闭口不言,公孙未明也不好多说,只能讪讪地表示:最后一击,是玄女宫真君所为,这问题你们不该问我俩啊。 就在这个时候,呼延书生出声了,他认为慕容神起起码会跌落境界——要知道,在参战之前,这厮就是重伤在身的。 西疆四家族相信他的判断,但是陇右丁家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见到自家真君回来了,纷纷出言发问——慕容神起会不会跌落境界? “仅仅是跌落境界?美死他了,以后他都不能出手战斗了,”相实真君不屑地一哼,“如果那厮不傻的话,不会再出现了。” 他对那厮伤情的分析对不对,这个没人知道,但是他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在这一天之后,整个玄青位面,再没有了慕容神起的消息。 李永生正远远地看着他们,听到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却是三宫主收起了教旗,吞服了一颗药丸,虚浮在空中,直接闭目打坐。 她虽然是真君,可是刚才连连施放雷法,体内灵气有点减少,打坐恢复一下,也是正常。 李永生无奈地撇一撇嘴,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在上界的时候,似乎应该多接触几个本位面飞升上去的主儿,而不是把宝押在瘸子一个人身上。 瘸子倒是没有跟他说,在下界还有这么一桩孽缘,但是他跟张木子相处了那么久,就算张木子不想说,但是无心之中带出那么一两句,也足够让他知道,三宫主对瘸真君是什么态度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永生仙君下界之前,最关注的是玄青位面的各种风土人情,危险什么的,他基本上不会考虑。 在他看来,一个真君的名号,就足够庇护他躲开一些小事了。 更何况,中土国飞升到仙界的修者,虽然绝对数量不少,找起来还是很难的,而且冒充那些飞升修者的有缘人,容易让人生出某些联想。 三宫主抵达西疆也一个多月了,从未跟他说过一句话,今天当着他的面封镇教旗,然后打坐休息,显然是要先磨一磨他的性子。 李永生有一走了之的想法,不过,遇上瘸子那种奇葩,三宫主也真是够倒霉的,他不打算跟这个可怜的女子计较。 他正胡思乱想着,身后一股雄浑的气势逼了过来,然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跟我说实话,瘸子那厮,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加更求月票。)(。) 第五百七十章真君情怀二更 三宫主并不知道,自己一个堂堂的真君,竟然被面前的小家伙看做是“可怜人”。 封镇了那面真选教旗之后,她体内的灵气确实少了一些,现在大家正处在中新边界处,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保证体内有充沛的灵气,还是有必要的。 而且她也确实想抻一抻这个年轻的小家伙,看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常见的对真君的敬畏,也没有假惺惺摆出护法的姿态,来讨好她这个真君。 这番不卑不亢的做派,让她仿佛又看到了昔年的二师兄。 调整了一下气息和心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 李永生侧过身来,无视那气势的逼迫,很干脆地回答,“活着,活得很好。” 强大的气势往外稍微泄了一下,然后被三宫主迅疾地收回去,她很直接地发话,“我要见他。” 李永生摇摇头,更干脆地回答,“我帮不了你。” 三宫主默然,良久,才低声发话,“你能联系上他?” 李永生又摇摇头,“目前联系不上。” 三宫主侧着眼看他,沉吟一下,方式缓缓发话,“你的很多东西,并不是他教的,你的师尊,是比他还要高明的存在,我说得对吧?” 这个问题,让李永生有点不会回答了。 他该怎么说——搁在仙界,我一口气能吹死几百个瘸真君? 顿了一顿之后,他才出声,“那个……瘸真君的战力,还是很高的。” “明白了,他是另有机缘了,”三宫主点点头。 这话让李永生听得都有点吃惊,你猜到他被接引到仙界了? 然而,三宫主的脑洞,并没有那么大,她只是猜测,瘸真君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隐士,开始了隐秘的修行。 不开玩笑,中土国的修者里,也流行这样的传说,真君厉害吗?当然厉害,但是一旦机缘巧合,可能会遇到比真君还要强大的存在。 这不是臆想和猜测,而是真实存在的,有从虚空流浪到这里的大能,也有因为某些原因下界的仙人——比如说朱雀分身。 还有一些从仙界转生过来的主儿,比如说赵欣欣这种,她修行到真君,压制着自己不飞升的话,一个人起码能同时战四五个真君。 当然,李永生本人,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对真君而言,观风使是最为人所周知的机缘。 在三宫主看来,事关这样的大能人物,面前这个年轻人当然做不了主。 所以她沉默半天,又说一句,“我今天缉拿那些通缉犯回来,你应该也看到了。” 李永生听得有点蒙圈,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三宫主您也听京城的广播电台?” “我只是听说过一些,”三宫主淡淡地回答,她消息灵通,也比较能与时俱进,不过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不在于此。 “这种行事手段,是瘸子擅长的,还麻烦你转告他,我……也学会了。” 李永生嘿然不语,这一刻,他是真的体会到了三宫主对瘸真君的感情,这种不要面皮的流氓手段,一直都比较被中土道宫排斥。 道宫习惯了以实力压人,根本不屑使用这种小手段,他们甚至认为,这种手段比较下三滥,是弱者才会使用的。 看来那瘸子真的有性格,是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的。 不过从今天中土修者的反应来看,这样的手段,也很符合人心,尤其是当强势加上流氓手段,真的是令人爽到停不下来。 由此可见,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潜藏有恶趣味,尤其是,当这种恶趣味能迎合自己利益的时候,节操什么的,不要也罢。 于是李永生点点头,“我……早晚会见到他,一定把话传到。” “那你去吧,”三宫主颓然一摆手,好像体内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对了,你的万载幽水,找不到出处的话,尽管推到我头上。” 李永生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多谢三宫主,待我有能力了,一定逼那瘸子来见你一面。” “待你逼他?”三宫主微微一笑,“没准那时,他已经飞升了呢。” 李永生微微一笑,“呵呵,请问真君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吧,”三宫主一扬下巴。 看着他转身潇洒离开,三宫主忍不住又微微一皱眉:他还真有这个自信? 她身为真君,对方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胡乱吹牛,她多少能辨识出一些的。 然后她微微颔首,低声喃喃自语,“这孩子也不错,修为高见识广,又这么英俊,嗯,如此俊杰,可以为木子的伴侣……” 李永生回到队伍的时候,丁相实正在跟朱尔寰聊天。 相实真君今天其实有点不开森,但是清楚内幕的不过寥寥数人,不会乱说,而不清楚的人,则是看到了相实真君的辟邪神雷,是诛杀邪教真君沙王的关键一击。 所以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吹捧。 丁相实身为真君,当然不会在意蝼蚁们的吹捧,不过这些蝼蚁里,有公孙不器、呼延书生这种半步真君的话,他还是非常享受的。 反正相实真君最近打算走亲民路线,他先是关心一下丁家子弟,然后又一路问候大家,最后,他别有目的地来到了朱尔寰身边。 朱主持正在救治伤患,这一拨修者回归,带回来了太多的伤者,虽然各家都备得有救治手段和医者,但是伤重之人,也会求二郎庙主持出手——毕竟他们才是专业的。 朱主持目前救治的,就是丁家的一名中阶化修,他双手持针,飞快地在伤者身上扎着。 既然面对着自家的子弟,相实真君就无所谓了,“小朱啊,你跟李永生的关系很不错嘛,他那个宝贝阵盘,居然能拿给你用。” 丁家数代都是二郎庙的护法,他跟朱主持说话,也很是没有顾忌。 朱主持见他过来,头皮就有点发麻,他确定自己巴结的是观风使,但是丁家的真君,也不是他能随便开罪的——观风使哪里是那么容易巴结上的? 事实上,就算他巴结上了观风使,二郎庙还要继续在这个位面生存下去,也离不开陇右丁家的支持。 所以他硬着头皮回答,“这个……相实真君,李永生跟小庙有渊源的。” “咦?”丁相实这下是彻底吃惊了,“跟你家哪个主持有渊源?” 二郎庙近几任主持,他可是都很熟悉的。 “这个……那啥,”朱尔寰努力编谎话,“简单神医的渊源,您也知道,简单神医以前在小庙里待过。” 简单神医曾经在二郎庙当过道童,这个事情丁家也知道,至于说七宝宗的下界真君仙使,他可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唔,”丁相实点点头,既然是这样,倒也说得过去,李永生医术的神妙,他也早听说了,若是说此人师从简单神医,他不会有任何怀疑。 他介意的是别的,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那你借这阵盘研究一阵,也无所谓的吧?” 说实话,自从教旗得而复失之后,他心里就有点不平衡,然后他猛地发现,若是能把那个传送阵盘的秘密琢磨透,其实比真选教旗还要强很多。 有些东西真的不能想,一旦想了,心里就跟春天的野草一样,疯狂地长。 这阵盘可是能主动传送真君的。 相实真君也亲眼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沙王失了先手之后,在仓促之间,是怎样陨落的。 然而朱尔寰的反应,令他极为失望,朱主持很光棍地表示,“阵盘,我已经还了。” 尼玛,你是不是傻啊?相实真君气得想跺脚。 就在这个时候,李永生走了过来。 “永生,”朱尔寰打个招呼,一本正经地发话,“你来得正好,相实真君想研究一下你的那个阵盘,能给他看一看吗?” 他这可不是说小话,而是为丁相实说话呢。 但是同时,他这也是婉转地提醒观风使,你可要小心啊,有人惦记你的东西呢。 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侧头看一眼丁相实,呲牙一笑,“相实真君,真的是不方便。” 真君大人有点不高兴了,于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发话,“你能给小朱用,我连看一看都不行,你这不是歧视真君吗?” 因为你在阵法上的造诣,远胜朱尔寰啊,李永生很想这么回一句,不过他知道这家伙失了真选教旗,正郁闷呢,自己还是不要刺激他了。 于是他歉然一笑,“我和朱主持,另有渊源,真的抱歉了。” 丁相实翻个白眼,还待说话,旁边朱尔寰已经赔着笑脸发话了,“相实真君,我觉得此事还是保密的好,毕竟是咱们中土国的一件绝杀武器,您认为呢?” 丁相实被这理由顶得说不出话,只能四下看一看,大声发话,“你们都准备一下,待到边军大部队赶到,咱们就可以撤离了。” 在这一片作战区域里,刚才也有边军存在,不过那只是百余名斥候,只观看战局,并未参与作战,同时他们还肩负着留影、防渗透等任务。 现在战斗已经结束,边军的大部队很快就会赶到,以防备新月国恼羞成怒之下,发起报复性的入侵。(。) 第五百七十一章受阻三更求月票 这场战斗,其实是有点奇怪,两国之间修者大规模交手,中土边军竟然不管。 不过想一想中土国的权力结构,倒也能明白。 目前双方动手,算是民间行为,若是中土边军参与的话,那就是国家行为了。 当然,中土军队的斥候观战,肯定是无所谓的。 这些家族子弟和三大宫弟子回到中土,并不着急撤离边境线,一来是为了迅速救治伤员,二来就是防备新月国再次发起攻击。 他们要坚持到边军的大部队赶来,才会撤走。 没人要求这些修者这么做,但是身为修者,该有这样的觉悟。 边军赶来的速度不慢,半个时辰之后,先头部队就赶到了。 于是这些“来自民间”的修者,缓缓向后撤离,撤出差不多百里,开始安营扎寨。 他们还会在这里休整十天到半个月,确定新月国在短期内,没有发起报复性入侵的可能,才会继续向后撤离。 这也是负责任的行为,赶来的边军虽然拥有强大的军械和军阵,但是其中没多少高阶修者,真神教大规模还击的话,还得依靠他们来支援和抵挡。 扎营之地距离边境线远了很多,李永生也就腾出手来,帮着救治伤者。 严格来说,他的医术比朱尔寰还要差一些,不过朱主持知道他擅长做什么,将一些需要针灸治疗的伤者,安排到他这里,当然……还有那些受了教火侵袭的。 事实上,有三大宫的人在场,被教火侵袭,真的不算多大事,及时救治就没大问题。 当年呼延书生等人会留下暗伤,是有多重原因的。 一来是他们就没有做好遭遇真神教徒的心理准备,准备不充分,二来就是国战天坑道路难辨,他们光是出来,也走了好几天,这就把最好的救治时间耽误了。 三来则是,他们进国战天坑,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传出去是要被治罪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跟道宫重量级的人物搭不上线。 所以呼延书生一行人,才会被伤病困扰二十余年。 这次出去抢劫的修者,一路被人保驾护航,他们事先有准备,买了不少符箓,又回来得及时,还有治疗教火的药物,真的是不用太在意教火。 不过也有几人,是深受教火侵害,多种治疗手段之下,余毒也没有彻底排除干净。 这样的人,就被朱尔寰送到了李永生这里。 朱主持说得很明白,这点小问题,用不着你特意使用仙使令牌,周围毕竟不少三大宫的高人,使用那玩意儿,太容易被人看穿根脚了。 不过你在行针的时候,适当地借用一下仙使令牌的驱逐之力,也没谁会发现,还能成就你神医的名头,何乐而不为? 神医的名头,对我来说很重要吗?李永生笑一笑,不过这些修者虽然是抢劫犯,却也是祸害异族的大好男儿,值得他出手帮助。 此次出征,伤者非常多,撤到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之后,那些伤势不太重的修者,也开始寻求治疗。 不光是这些家族自带的医者和二郎庙的医者,就连三大宫里的弟子,也纷纷出手救治,要不说有组织可以依靠,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李永生则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饿了就扔一颗辟谷丹入口。 他虽然年轻,这样的态度获得了众人的高度认可,又因为面目英俊,很多女修纷纷前来帮忙——当然,受伤的女修,也非常希望由他来治疗。 第三天头上,他已经有点疲惫了,正说要歇一歇,远处有几匹快马跑了过来。 不多时,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来找李永生,一脸的严肃——运往博灵的军马出事了。 因为京畿那里封锁极严,公孙家筹集到的战马,是走了海运,打算到了大河的入海口之后,逆流而上,然后穿行豫州郡,抵达博灵。 不过非常糟糕的是,襄王在海岱郡折腾得越来越厉害,而大河的入海口就在海岱,还会在海岱航行很长一段距离,才能抵达豫州郡。 公孙家负责运送战马的人一看,这不合适啊,敢这么走的话,襄王肯定会把战马扣下的。 于是公孙家知会博灵郡军役使王志云,我们不走大河了,绕路走扬子江。 王军役使一听,表示这也可以,虽然有点绕远,但是不用他前出到豫州郡边界接马了,直接派出水军,在扬子江上接应就行了。 然后变数就这么发生了,运送战马的船只上行到金陵附近,会稽郡的水军把船拦住了,要把战马扣下。 会稽郡的水军,虽然是听命于会稽军役使的,但是事实上,是被宁王府的人掌控着。 宁王是今上的哥哥,庶长子,因为担了一个长子的名头,在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一直就非常担心,太子弟弟会对他不利。 正是因为如此,他养成了非常胆小的性格,但是架不住他的王妃——裘氏的胆子大。 裘氏出身于豪门,在京师影响力极大,而裘氏的母亲,则是出身于会稽郡的大家族。 现在这会稽水军的头目,就是裘家的子弟,水军里还有裘氏母系一族的不少子弟。 公孙家的船在入海口就被盯上了,不过直到快抵达金陵了,会稽水军才出面拦截。 宁王胆小的名声,在会稽郡传得比较开,公孙家以为奉上一笔好处,就可以通过了。 然而水军的态度异常强硬,说你这私运大批战马是谋逆之罪,乖乖地把马留下,再交一笔罚金认罪,我们就饶你这一遭。 公孙家族的子弟,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说劳资这马是支援博灵军方的,你敢再扣帽子,信不信劳资弄死你? 双方甚至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战斗,公孙家的子弟虽然修为高,但是他们的优势是在陆地上,水上作战的能力,要差很多。 所幸的是,公孙家的名声在外,会稽水军见到对方来势汹汹,也没敢下重手,双方没有人死亡,仅仅有十来人受了轻伤。 情势发展到这一步,就有点失控了,公孙家也知道,跟军队打起来是大忌,于是马上联系京城中的关系,把事情捅上了朝廷。 这时候,他们也不隐瞒什么了,说我公孙家心忧黎庶,目前三湘郡治安情况不太好,博灵军役使王志云回京公干的时候,找到了我公孙家在京城的长老。 我们有感于王军役使的人格魅力,决定赠送博灵军方两千匹驽马,以供驱策。 这话并没有明说,公孙家长老在京城干什么,但是只要消息灵通的人,就知道几个月前,公孙家的准证在证真时遇袭,跑到京城求医,顺便求庇护。 能想到这一点,就可以判断出,公孙家并不是心怀叵测,而是有充足的回馈朝廷的理由——若是没有朝廷的庇护,公孙不器别说疗伤了,没准还会被人追杀。 公孙家肯定也希望朝廷稳定,稳定的秩序,才能对宵小保持足够的威慑。 会稽水军原本是要悄悄吞下这两千匹战马的,见事情捅到了上面,马上自辩,说私运战马就是重罪,这么大的一批战马过境,够得上谋逆之罪了。 我会稽军方,不可能私纵其过境,想要我们放行也行,从军役部把一应手续办下来。 他们甚至表示,公孙家说是要将战马送到博灵郡,但是真的能送到哪里,那也是……呵呵,没准回头在三湘郡见到这批战马了呢。 这话实在有点恶毒。 公孙家和会稽水军的官司,令朝廷也非常为难。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公孙家私自运送了大批战马下江南,绝绝对对是犯罪,尤其是这么大的数量,够得上谋逆之罪了。 但是公孙家不但有自辩,还有博灵郡军役使王志云在跳着脚大喊:尼玛,我博灵郡盼马盼得眼睛都蓝了,但是军役部给的,还是不够啊。 我豁出去脸皮不要,弄到一批赞助,我容易吗我? 至于说为啥偷运,这需要解释吗? 我大明大方地运的话,两千匹马一路运到博灵,能剩下两百匹吗? 万事都有例外,眼下是非常时期,公孙家的辩解,逻辑能够自洽,还有一郡的军役使作证,博灵郡讨马,前一阵还弄出了不小的阵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甚至军需司的黄司长被搬倒,导火索都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此事就不能套用惯例来对待——朝廷不能让心怀天下的义士心寒。 然而话说回来,军役部也不可能把手续办全,朝廷行事自有法度,公孙家和博灵郡如此行事,我们是能理解的,但是充其量,我们也就是不计较。 把手续补全?怎么补?别人家的私人马匹,走军役部的账,然后……这怎么可能? 李清明虽然清楚,李永生肯定参与了此事,但是他公然表示,从个人角度上讲,我支持公孙家的行动,也佩服王志云拉赞助的水平,但是想要我军役部把手续补全,想都不要想。 特事特办?这件事我特事特办了,下一件事,我要不要特事特办? 长此以往,章程就成了虚设,军役部成什么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三更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五百七十二章借势吗? 没了军役部的支持,会稽水军拦截公孙家的马匹,就是程序正义。 当然,纯粹从操作的角度讲,想要顺利解决此事,会稽水军这里,也可以做一做工作——非常时期,没必要那么坚持原则。 但是非常遗憾,会稽水军不接受劝说。 王志云倒是做通了会稽郡军役使的工作,但是水军直接无视了这个请托。 公孙家族也托了个一个家族说情,水军继续无视,并且强调说,我们不是有意为难,实在是不知道这些战马,到底会送到什么人的手里。 李清明则是明确表态,我不会去劝说的,所谓军队,就要讲个原则和规矩,现在军役部缺乏的也是对纪律的尊重,现在,你让我带头破坏纪律? 他甚至表示,我能无视此事,已经是看在此事对朝廷有利的份儿上,很给某些人面子了。 他这个态度,真的不算意外,毕竟是从军队基层走上来的,强调纪律性,而且他上台到现在,军役部的事情,也没理顺,前一阵黄司长的倒台,更让他铁下心思认真整肃一番。 他不出面,朝廷里其他人也不可能出面。 一来是胡乱对军队插手,这事儿犯忌讳,二来就是担心宁王不稳。 宁王胆小的口碑,大家都听说了,但是谁敢保证,他是真的胆小,还是假的胆小? 荆王、襄王和梁王,隐隐都有作乱的苗头了,宁王也是上了书的亲王,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能再让他也不稳了。 所以现在,事态就算僵住了,朝廷也只能两不相帮,让双方自行协商。 然而,时间不会两不相帮,它很坚定地站在了会稽水军一方。 水军拖得起,公孙家拖不起,他们运送的是马匹,不是鲨鱼,战马擅长的是在陆地上奔跑驰骋,长期待在船上,不但会影响精神和健康,还会死的。 公孙家出海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特地多载了两百匹马,算是沿途的损耗——若是损耗不了那么多,多出的可以卖钱,也可以打包送人情。 现在船上已经死了近二十匹战马,加上因为种种原因落海的,还有可能因为生了疫病被宰杀的,总共已经去了五十多匹。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还有很多战马,精神萎靡了。 万一生出疫病什么的……公孙家简直不能想象那个后果。 公孙家拖不起,博灵郡也拖不起,战马来了,是要接受训练的,骑兵也是要接受训练的,形成战斗力,这需要一个过程。 所以公孙家派了人到西疆,将这件事告知族中的长老和李永生。 李永生皱着眉头听他们说完,然后出声发问,“你们认为,咱们该做些什么?” 前来报信的公孙家子弟回答,“王军役使认为,您救治过李清明,如果您亲自出面的话……” “没用的,”不等李永生说话,公孙不器就直接发话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李清明那货看着愣,其实有点小心思,说不给面子,就真能做到不给面子。” 李清明在东北的时候,公孙家就跟他打过交道,还是比较清楚其人的。 众人闻言,相对无语,不过公孙未明眼睛一亮,“永生,你不是跟御马监宁致远关系好吗?让他从御马监走个手续,问题不大吧?反正我公孙家的马又不收钱。” “这不可能,”李永生想也不想就摇头,“御马监是内廷的,权力可以无限大,但是绝对不能绕过军役部,这是原则问题,宁御马那边就算答应,李清明不认可也是没辙……我看宁致远都未必会答应。” 公孙未明觉得面子上有点下不来,眼珠一转,又出一个点子,“那这样好了,这两千匹马送给御马监了,让他们从靠近博灵的马场,悄悄拨付过去两千匹,你看如何?” “这个主意好,”公孙当行点点头,高兴地发话,“实在不行,那些拨付给博灵的军马,可以报马匹走失,反正御马监又不损失什么。” 李永生想一想,这个建议确实不错,可见公孙家的太上长老,对人心的把握,还是不错的。 不过没等他表态,公孙不器不答应了,他皱着眉头发话,“两千匹马咱们送得起,但是现在事情已经闹大,到了这一步,咱公孙家就此偃旗息鼓,再也没了后文……这样好吗?” 公孙未明和公孙当行听到这话,先是一怔,然后齐齐摇头,“不好。” 公孙家不差这两千匹马,从御马监转一下,不落这个捐赠的名头,真的无所谓,他们原本就没打算声张——李永生你领情就行。 但是到了现在,两千匹马的船队被拦截,已经惊动了中土国官府的上上下下。 虽然大多数的黎庶,属于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可是在有心人眼里,这不仅仅是两千匹马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中土国高层,对于下面的官府系统,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来控制。 今天宁王能拦马匹,明天襄王就可能自制军械——借口是现成的,征讨荆王。 所以这个口子,不能随便开,只能走变通之道,搞个私底下的黑幕交易,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选择对官府好,对公孙家就不好了,他们的声誉会被殃及。 公孙家族不能冒这个险。 凭良心说,公孙家真的不想被卷入这一场漩涡,但是当初为了救治公孙不器,已经被动卷入了此事,那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捍卫公孙家的荣誉,是必须的。 公孙家可以无声无息地捐赠,但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退场——为了荣誉。 “是这个道理,”李永生点点头,他非常理解公孙不器的意思。 所以他表示,“看来,我得亲自走一趟了……一直说要走,现在终于得走了。” 公孙未明的眉头一皱,“李清明和宁致远都不顶用,你去一趟有什么用?不如大家再商量商量,找个稳妥的办法出来。” “是啊,”太上长老也点头附和,“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找三宫主说项,李清明当年,可是欠了北极宫好大的人情。” 这也不失个好点子,就算李清明不卖北极宫的账,可是北极宫终究是东北抵御伊万国的支柱力量,三宫主出面,内阁都要好好掂量一下。 然而,李永生还真不想惊动三宫主,那个女人,他觉得有点可怜。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认为三宫主也未必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这种事,从上层往下压,不是最正确的解决方案,搞定下面才是关键,哪怕稍微有点违规,也无所谓。 所以他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就走,你们谁能帮我弄几匹马?” “我也跟你走,”公孙未明出声了,“等你强闯会稽水军关卡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打架。”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强闯水军关卡,倒是亏你想得出来。” “你小子,别看笑眯眯的,骨子里狠着呢,”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发话,“我觉得你去那儿,肯定要搞事,你敢说我说得不对?” “你这可不是废话?”李永生翻个白眼,“我不搞事,战马能送到博灵郡吗?” “那咱一起去,”这次是太上长老发话,其实他也憋了很久了,“奶奶的腿,敢刁难我公孙家,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个没必要,”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西疆这边,也一时离不开人,你们在这里继续报仇就好,我一个人去,就足够了。” 公孙不器闻言,眼睛一亮,“永生你已经有智珠在握了?” “哪里来的那么多智珠?”李永生听得就笑,“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呢,只有在仔细了解之后,我才能制定计划。” 公孙不器闻言,先是眉头一扬,然后重重地点头,“这样也好,调查之后,再决定行止,不得不说,你在世情之道上,已经超出了你这个年纪该有的造诣。” 李永生又是一笑,“不器准证谬赞了。” “不是谬赞,我是说实话,”公孙不器摇摇头,郑重其事地发话,“我在年轻的时候,也遭遇过一些事情,总觉得自己的方案很完善,却忘了分析细节……细节才会决定成败。”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真的非常非常认可这个说法,这种话,也只有经历过太多的人,才说得出来,“具体的处理手段,我得过去了解一下,才能制定。” “这样嘛……”公孙不器沉吟了起来,其实他虽然接受了李永生的治疗,但是身为天之骄子半步真君,心里一直有自己的傲气,所以一直很少说话。 不过两人谈得确实不错,他沉吟一下,难得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既然宁王和朝廷僵住了,我建议……你考虑借一下荆王或者襄王的势。” 难得的明白人啊,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不瞒你说,我还真有这方面的打算。 “咦?三长老,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阴险啊?”公孙未明笑了起来,诡异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头等舱 对于公孙未明的反应,公孙不器无奈地拍一下自己的额头,“你这个夯货。” 我都说了,要先调查情况,才好做决定啊。 他很无奈地表示,“李大师,我求你一件事,把他带走行吗?这家伙需要锻炼……在世情上,他真的需要!” “我还需要锻炼呢,”李永生看公孙不器一眼,“我自己就够了,谢谢。” “我跟你走,”公孙未明却是热情得很,“西疆这边,也没多少事儿了,你还是聘我当保镖好了,我很能打的……把真君都打跑了。” “你闭嘴!”公孙不器眼睛一瞪,难得地发火了,“我给你找机缘呢,夯货!” 李永生眼见推不过,也只有任由公孙家去了,丁家听说他要离开,竟然帮他联系了一艘官方的飞舟,直达京城的。 从西疆到扬子江,实在是太远了,赶路的话能累死人,从白虎庙传送到青龙庙的话,倒是快一点,不过很显然,李永生还没有资格享受专人传送这种待遇。 丁家可以通过官方这么安排,也不愧是当地大名鼎鼎的隐世家族。 看得出来,杜晶晶很想跟李永生一起走,但是很遗憾,玄女宫这次来了太多的真人,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那么做——要知道,她悟真之后,还没有回宫做悟真任务呢。 用了两天时间,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来到了京城。 接下来,他本来是想通过王志云的关系,坐飞舟直奔博灵,然后顺着扬子江下行。 不过公孙家在京城的手段也不差,居然联系上了直达金陵的官府飞舟。 想一想当年孔舒婕带李永生蹭飞舟,可是打着政务院召见的旗号,才艰难地获得了一个座位,而他现在想坐飞舟,马上就有人主动联系好。 这里面的差距,也委实大了一点。 在京城过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登上了飞舟。 这次的飞舟,比李永生前两次乘坐的要大得多,而且居然——分了档次。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坐在飞舟的后部,空间比较大,前飞舟前部的空间,就相当逼仄了,人挨着人,空气也浑浊。 这里也有商务舱和经济舱的区分?李永生心里忍不住吐槽。 商务舱里很空旷,十二个座位,只坐了六个人,除了他俩,剩下的四人,一看那做派就是运修,都是司修以上修为的。 就在飞舟即将升空之际,舱里又进来三人,全是女修。 打头的女修,是个初阶司修的少妇,另外两名,一名是中阶司修,一名是青涩的少女,才刚刚初阶制修。 这三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除了制修少女之外,另两人都是灵运混修的修者,并不是纯粹的官府中人。 后舱里一共三排座位,一排四个,中间是过道,每边是两个座位。 六名已经坐下的乘客,每排坐了两个,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也占了一排。 初阶司修的少妇扫一眼,待看到李永生和公孙未明这一排,眼睛微微一亮——有两名俊俏的少年郎,旅途不会很寂寞了。 公孙家的三长老和四长老,相貌真的是有点过分,不但显得年轻,还特别英俊,哪像人家二长老?仅仅是中阶真人,就规规矩矩地弄个中年人的相貌。 不过,人工的终究比不上自然美,少妇左右看一下,抬腿走到李永生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中阶司修明显是保镖之类的类型,见状有点犹豫,看向了那名少女。 那少女却是冲着少妇发话,“妈,我要坐你那儿!” “你坐这个哥哥的旁边吧,”少妇一指公孙未明,笑眯眯地发话。 公孙未明哈哈一笑,“行啊妹子,坐过来吧,哥哥给你讲故事。” 这货就是个老不修,明明是高阶真人,岁数能当少女的爷爷了,偏偏喜欢沾花惹草,这么嫩的小苗也下得了口。 然而,少女也不是一般人,她眼皮一翻,“妈,你让开,这个哥哥更俊俏。” 坐在前面的四个运修,齐齐扭头看过来,看着这对奇葩母女。 不过……这俩年轻人,长得真的是俊俏啊。 下一刻,他们就将头扭了回去——两名年轻人身上气息不详,应该不是好惹的。 少妇犹豫一下,还是起身坐到了公孙未明旁边,嘴里轻声嘀咕,“这个小浪蹄子,就见不得俊俏后生,小英,你也坐。” 中阶司修见到少女坐到李永生旁边,自己才选了一个座位坐下。 少女看起来青涩,一坐下之后,就主动冲李永生发话,“哥哥,你去会稽,有什么公干?” 李永生看她一眼,想一想之后回答,“听说金陵有水军操演,阵势非凡,弄死了不少鱼儿,我去那儿捡点死鱼,卖了好赚钱。” “扑哧,”少女笑出了声,她的笑点还不是一般的低,“你怎么也是坐飞舟的人,怎么可能去捡死鱼卖钱?” “怎么不可能?”李永生看她一眼,又冲公孙未明一扬下巴,“我是跟着我家掌柜的,蹭飞舟坐呢,他做的买卖大。” “是吗?”少女的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却是不看公孙未明,继续盯着李永生,“你们做什么生意的?” “环玉,你可别被他骗了,”旁边的少妇出声了,“这里的位置,就不是生意人能坐的,前面的客舱,坐的才是生意人。” 原来这会稽郡的飞舟大,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郡和隔壁的江淮郡,都是商业非常发达的地方,商人跑来跑去,总是很忙的,对时间也很重视,所以官府让他们有偿乘坐飞舟。 能上了飞舟的,就算会稽郡顶尖的商家了,但是他们也只能挤在前面。 这个飞舟跟地球界的飞机,还是有所不同的,因为前面比较危险,所以商务舱在后面。 挤在前面的,除了商家,还有会稽郡官府里,司修以下的官员——不到司修,没资格坐到后面的商务舱。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的身份,显然不可能是行商——起码不可能仅仅是商人。 但是这三个女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那青涩的少女,也就是十六七岁,已经是制修了,更难得的是,制修居然能坐进商务舱。 公孙未明嘴角上翘,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不知道两位美女,去会稽有何公干?”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撩妹技能,是天生的。 少妇心里一暖,捂嘴轻笑,“我们?回家啊……你们此去会稽,有落脚的地方吗?” “有啊,”公孙未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玉带路的秦淮客栈,嗯,很不错的。” “那也能住人?”少妇的声音大了一点点,嘴角泛起一丝不屑,“一帮做皮肉生意的聚居之地,俊哥儿你不会口味这么差吧?” 公孙未明邪邪一笑,“那我总不好住到你家里,你说是吧?” “那又有何妨?”少妇的眼中,简直要滴出水来了,“我家可是大得很。” 必须承认,花痴女是存在的,少妇和她女儿环玉,就是其中之二。 待到傍晚下飞舟的时候,李永生二人,已经将对方的底细摸清楚了,原来是会稽钟家的人。 钟家是会稽数得着的商贾之家,曾有“钟半城”的说法,意为金陵一城,钟家占一半。 少妇曾经嫁于吴家,夫死之后回了娘家,心思也野了,尽情地放纵自己后半生。 她的女儿吴环玉,看着青涩,但其实也是老司机了。 只看商务舱里其他四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都识得这对母女,而且没人敢招惹。 下了飞舟之后,公孙未明就有点蠢蠢欲动,想去钟家住宿。 所幸的是,公孙家已经派了人来接应,说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 住处还真是秦淮客栈,其实这里也是金陵有名的销金窟,只不过在钟家这种地方豪强面前,有点上不得台面。 钟家母女实在有点舍不得这俩俊俏后生——必须指出的是,俊俏后生其实多了,但是有资格坐在飞舟商务舱里的,还真的不多。 公孙未明的牺牲色相,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两人知道了,金陵城的百姓,对于发生在扬子江上的摩擦,似乎没什么反应。 公孙家的子弟将两人引到玉带路,转了一圈之后,悄然地来到了金陵城外的一个小镇上,那里才是两人真正歇脚的地方。 同时他们也得到了最新消息,因为会稽水军的步步紧逼,公孙家的船队已经撤到了扬子江入海口,随着战马的日益疲惫,公孙家有意在附近找一块地方,先将战马放到岸上休养一下,恢复元气。 公孙未明斜睥一眼李永生,“不行的话,找曲阿杜家帮个忙?” 他将杜晶晶对李永生的情意,看得一清二楚,而曲阿杜家离金陵和入海口也不远,正合适战马休整。 李永生却是听得头皮发麻,他一点都不想再跟曲阿杜家挂上钩,永馨对杜晶晶,还是很有怨念的。 所以他迟疑一下,缓缓发话,“不着急,咱们先详细了解一下情况,这么说吧……我先问个问题,既然水军扣马的意念很坚决,为什么会稽郡的黎庶,对此不是很看重?”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七十四章准证好污 对于李永生这个问题,公孙家的子弟有点哭笑不得,“水军扣马,是为了自家的腰包,不会纳入军中,正是因为如此,会稽军役使才会支持博灵军役使。” 水军是个很特殊的军种,会稽水军归会稽军役使辖制,但是事实上,他们直接归军役部水军司管理,器械直接出自军役部,但是粮米由会稽军役房供应。 李永生听到这里,眼睛一眯,“也就是说,这可能是水军司的意思?” “水军司哪里管得到会稽水军?”公孙家子弟苦笑着回答,“有事征调,无事归地方管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种。” 李永生听得越发地奇怪了,“既然水军是这样的地位,哪里来的胆子,硬顶军役部?” “应该是财帛动人心吧,”公孙家子弟回答,“荆王和襄王势大,这个时候,朝廷也不敢动会稽,他们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其实公孙家在会稽的存在感极差,虽然他们也能在当地找到关系帮忙,但是不在他们势力范围之内,很多事情也仅仅是一知半解。 这名子弟的回答,就充分地显示出了这一点,“据我们了解,水军截下战马之后,可能便宜转卖给军役房,所以军役房对水军施加的压力,其实并不大。” 看来王志云找会稽军役房帮忙,也不算是选对人了。 可是李永生还有所不解,“真要把公孙家逼退了,他们岂不是什么也得不到?再说了,僵持这么久,战马的损耗越来越严重,这对他们划算吗?” 这样的问题,问得就太尖锐了,公孙家的子弟张口结舌,无法回答,好半天才叹口气,“大约……大约他们看到了,博灵郡非常渴望这批战马,不怕我家的船只撤退?” “哪里来的那么多大约?”公孙未明哼一声,他非常不满意自家子弟的办事效率,“试过没有,给水军交点钱,买通道路?” 公孙家的子弟欲言又止,最后才悻悻地回答,“试过了,小钱人家看不上,大钱的话……公孙家凭啥给他们?咱是在捐赠啊。” 公孙家的傲气,也是没谁了,不过公孙未明倒是不在意,他沉吟一下再次发问,“他们有没有可能酝酿着明抢的计划?” “应该是有,”这个问题倒还好回答,“水军的强者不多,听说最近在征集强者和好的水手……他们一直在把咱们往海上逼,明显是不怀好意。” 会稽水军按说是内河水军,但是事实上,他们的防区还包括了扬子江的入海口,所以也有部分海防任务,拥有海船六七艘。 公孙家运送战马,是从海上而来,自然也是海船,但是一旦发生水战,货船肯定不能奈何战船,公孙家的子弟不擅水战,一旦掉进海里,比掉进扬子江要糟糕得多。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听了半天,总是听不到比较靠谱的消息,当然,公孙家也尽力了,这个毫无疑问,但是明显地……信息量不够啊。 这点消息,令李永生有些犹豫,一时间难以决定取舍:是去海上汇合公孙家的船呢,还是在金陵再打探点消息? 就在此刻,传音海螺里,出现一个声音,是金陵本地口音,“孙家哥哥,有钟家的人来秦淮客栈,打探哥哥带走的两名客人。” 公孙家这子弟在金陵活动,为了隐秘起见,自称姓孙,也跟地方上的游侠儿有点交集,托了一些人帮忙传递和打探消息——当然,不是特别重要的那种。 原来是李永生二人在飞舟上遇到的母女,前来秦淮客栈找人。 吴钟氏是丧偶之后回娘家,没人管得了她,吴环玉虽然姓吴,但她是女孩子,吴家也不如何看重,跟着母亲回了娘家,那也是放了羊。 母女俩今天见了两名俊俏的小后生,不但有点身份,能坐商务舱,人还是外地的,发生点什么事情,也不用担心坏了名声。 她俩心里实在瘙痒难耐,回去简单梳洗一下,就前来找人。 李永生他们所在的小镇,离秦淮客栈并不远——传音海螺的有效传音距离,就是三十里。 他俩选择住在这里,纯粹是因为方便赶路,水路陆路都很方便,但是为了遮人耳目,也没有退了秦淮客栈的房间。 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公孙未明有点跃跃欲试,“这些日子在西疆憋惨了,找的女娘,身上都是一股子羊膻味儿,要不咱们回去?” 你不找女人会死吗?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看向公孙家的子弟,“钟家的消息,算不算得灵通?” “钟家很厉害的,在金陵,只要是他们想要的情报,没有得不到的,”这位很干脆地回答,“找你们的这两人,吴钟氏和她女儿,也算金陵的红人……上一任通判就是被她俩逼走的。” 金陵的通判,这可是相当于副市长的存在,竟然被两个女人逼走了? 原来,这名通判在玉带路附近喝酒,见到这母女俩气场惊人,长得又可人,就着人前去相请,哪曾想陪着她俩的男人不干了,当场将他暴打一顿,脸上也划花了。 惹事的男人跑了,通判就要拿她俩是问,可是钟家在金陵的地位,不是他一个外来的通判能撼动的,母女俩根本不理他。 反倒是通判的好多公务,做不下去了,又有巡荐房弹劾,说他的诸多不是。 本来脸上就装了幌子,又被人如此刁难,通判羞愧难当,只能活动一下调走了。 “还是回去看一看吧,”公孙未明本来是食指大动,却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托她俩打探一下消息,想必比较容易。” 李永生想一想,这母女俩此前不知道扬子江上的事情,应该是因为在京师待得太久了,没准请托一下,人家就打听出内幕了呢。 于是他斜睥公孙未明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这深入敌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未明准证,我看好你。” “深入敌穴……你能说得更yin秽一点吗?”公孙未明哈哈大笑了起来,挤眉弄眼地回答,“先说好了,大的归我,小的归你,咱俩比一比,谁本钱更足。” 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能有个准证的样子吗?” “比长短粗细,你肯定不是个儿,”未明准证还真不是一般的污,他笑眯眯地发话,“看咱俩谁先掏出情报,我深入敌穴,你也深入……” “慢着慢着,”李永生打断了他的话,“情报多得很,你得搞到有用的才行。” “没错,必须得是有用的,”公孙未明点点头,一脸的信心满满,“就是那种可以根据情报,用来制定计划的……咱俩比一比,谁要赢了的话,无条件答应对方三件事。” “你这么自信?”李永生也被他勾起了好胜心,于是傲然一笑,“未明准证,我担心你未必知道,什么才是有用的情报。” “切,”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咱们还是比一比,谁深入敌穴……入得深,入得久吧。” 这货真不是一般的污,李永生无奈地翻一个白眼。 两人匆匆赶回秦淮客栈,到的时候已经是戌末了,大约接近晚上九点。 不过金陵是中土国一等一的大府城,所谓大城市,夜生活是否丰富,是评判标准之一。 夜里的金陵城,灯火辉煌得很,跟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让,尤其是眼下京城的气氛肃杀,反倒是隐隐弱于金陵了。 两人刚刚抵达客栈,小二使个眼色,门边两名青衣小厮便迎了上来,“两位哥哥稍待,我家奶奶有请。” 秦淮客栈的隔壁,就是若干酒馆香阁,吴钟氏选了一家清净的酒家,院中定了一家小亭子,坐在亭子里,等待着李永生和公孙未明。 李永生一进这小院子,就微微一怔,这里酒家的格局,跟京城的“来去书苑”很像啊。 见到他俩到来,亭中坐着的四人起身相迎,除了吴钟氏母女之外,还有一男一女。 双方见礼之后,相互通了姓名,李永生只报了姓,说自己在博灵郡教化房公干,此番来金陵,就是跟着孙掌柜来见识一下,看有机会做什么买卖没有。 孙掌柜当然就是公孙未明了,他自报名姓是孙明,此次来是贩运一点北货,货物还在路上,他是人先到了,就先探查一下市场行情。 吴钟氏也介绍了一下那两人,中年男人也姓钟,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另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姓吴,竟然是……她的小姑子! 李永生听得有点尴尬,你出来浪,还带着小姑子,这么浪真的好吗? 可公孙未明毫不介意,冲着吴姓少妇挤眉弄眼,“这位妹子,可以吃酒吃得晚一点吗?” 吴家少妇捂嘴轻笑,“那可是要看哥哥本钱了,若是银样镴枪头,可是留不住奴家的。” 李永生看得越发地愕然了,姑嫂相伴出来偷人……中土国的道德水准,下滑得如此之快吗? 不过很快地,他就明白了,合着这吴家少妇,也是寡妇。(。) 第五百七十五章惊人的秘密 吴钟氏的夫君,和她小姑子的夫君,是同时遇难的,而她俩的关系一向不错。 这次她遇到了好货色,当然要小姑子过来帮着掌掌眼,同时也不乏卖弄的意思。 至于她的哥哥钟晓天,则是听说这两名年轻人能坐上飞舟的大舱,却又不是本地官员,所以前来探听一二。 会稽郡的商业气氛很浓,所以这种闻风而动的事情,也极为常见,他更不以妹妹出来打野食为耻,妹子如此年轻就做了寡妇,当然要好好玩一玩。 若不是吴家要求不得改嫁,他早将妹妹转嫁他人了。 简单地介绍之后,六人就喝起酒来,未几,有细雨自天而落。 这里的格局,跟来去书苑相似,格局却是逼仄了很多,与之相对的是,歌舞的女娘们多了一些,语音更温婉,舞蹈更妙曼。 几杯酒下肚,那吴环玉就斜着身子,向李永生靠了过去。 李永生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里,轻笑一声,“果然是好雨。” 钟晓天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外甥女,笑眯眯地点点头,“这样的雨在会稽,算不得稀奇,博灵也不少见这雨吧?” “我近些年,多在京城,”李永生笑着回答,“这样的雨在北地,是极为少见的。” “嗯,”吴钟氏闻言,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京师苦寒,远不如金陵,那里实在是太干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定都那里,若论中央戊己土,合该金陵才是。” “你懂什么?那叫天子守国门,”钟晓天出声呵斥她,“若论中央戊己土,李小哥所在的博灵七幻城,还差不多。” 李永生听得就笑,“我担心豫州郡不同意……对了,这里的格局,跟京城的来去书苑相仿。” “来去书苑原本就是金陵人开的,”钟晓天怪怪地看他一眼,“我只当李小哥是教化房的人,去那种地方比较少呢。” 他应该是看到李永生让开了吴环玉,以为此人也是古板守旧之辈——教化系统就一直出产这种人,更何况此人年少英俊,修为又极高,眼光高一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会稽郡的民风,一向比较浪漫多情,相较而言,北人可谓是不解风情之辈居多。 “那是一位师长带着去的,”李永生难得地解释一下,“若是我一个人,那是绝对不会去。” 吴环玉闻言,小脸顿时拉了下来,冷冷一哼——她何尝听不出,这是眼前的英俊少年表示,看不上她?“京城那点底蕴,也敢说风月?” “好了,”钟晓天淡淡地发话,然后看向公孙未明,“孙掌柜不知带了什么北货南下?” “不外乎人参和皮草,”未明准证一边笑嘻嘻地回答,一边在吴钟氏身上上下其手,“这是我家初次向南方走货,先看一看能不能在金陵卖出好价钱,价钱不合适的话,就继续南下。” “金陵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了,”钟晓天听说人参和皮草,眼睛就是一亮。 这些可都是正经的高档北货,在这边一向利润奇高,尤其是近半年,幽州郡严查行人,北货南运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些奢侈品的价格,更是居高不下。 所以,他有必要指出,“周边几个郡,消费能力远低于会稽,金陵更可以称为销金窟,富贾巨商云集……这些东西到了别的地方,可真就卖不起好价钱了。” 吴钟氏闻言,也帮自家人说话,“我三哥说得没错啊,再往南的话,局势也有些动荡了,尤其是三湘郡……你去了那里,小心被人抢吧。” 公孙未明眼珠一转,“我可以入海右。” “海右?”钟晓天不屑地撇一撇嘴,“七山二水一分田,你找不到比那里更穷的郡了。” “我可以从海右入百粤,”公孙未明还了一句,不过他的语气,更像是在斗嘴。 下一刻,他就一抬手,手里多了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那钟掌柜你帮着鉴定一下,这玩意儿在金陵卖的话,得多少钱?” 不等别人发话,吴家少妇就惊呼一声,“储物袋?” 在座的都算有身份的,钟家也有储物袋,虽然钟家兄妹身上没有,但总是见过的,可是吴家是小家族,整个家族都没有储物袋……或许有,但是这个少妇绝对不知情。 所以她才会如此地吃惊,钟家两人和吴环玉,虽然也很震惊,但还不至于如此失态——他们已经知道,这两人的身份绝对不低,有个储物袋,倒也不算太过意外。 “一个很小的储物袋,”公孙未明轻描淡写地回答,看起来很是有点装逼,“若是储物袋够大的话,我就不需要派人运货了。” “我看一看,”钟晓天接过狐皮大氅,仔细翻看一下,方才缓缓发话,“全是白狐腋下的裘皮所制,虽然保暖性差一点,胜在轻柔软滑,更难得的是……没有一丝杂色。” 他又顿了顿,才很干脆地发话,“这样的裘皮,可当五百金!” “啊?”吴钟氏闻言,惊叫了起来,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狐皮大氅,根本舍不得挪开,“你的货物,不会全是这种档次吧?” 公孙未明哈哈一笑,洋洋得意地回答,“当然不会全是这种档次,我的储物袋里,怎么会放那些寻常货色?喜欢吗?” “喜欢,”吴钟氏老老实实地点头。 “喜欢就送你了,”公孙未明将狐皮大氅往她手上一放,顺便又捏摸一阵,淫、笑着发话,“你可不能辜负我的深情哦。” “讨厌了你,”吴钟氏白了他一眼,宜喜宜嗔,“你若是肯为我留下,不继续南下,那才算深情。” “这得看金陵这边的买卖如何,”公孙未明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狐皮大氅能入他的储物袋,肯定是不错的,但也是储物袋里最不值钱的,公孙家位于辽西,弄到这样的货色还是很轻松的,真正难得的,是那些百年白狐裘。 但是对于会稽郡的大家族来说,这样的精品狐皮大氅,已经能引起疯抢了。 于是钟晓天继续劝说,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到得后来,吴钟氏的整个身子,已经软绵绵地靠在了公孙未明身上。 李永生冷不丁地出声,“你们都说荆王,他如何抵挡得了天家大军,有点过虑了吧?” “这东西,谁说得准?”钟晓天淡淡地发话,“对了,你那博灵郡,也未必稳当,博灵的两千匹战马,被挡在了扬子江外,都说荆王下一个目标,就是博灵呢……你不如来会稽吧。” “对了,”公孙未明闻言,身子一挺,一本正经地发话,“会稽水军拦博灵郡的战马,有什么说法没有?” 钟晓天看他一眼,隐约生出点警惕来,“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是想问一问,会稽郡有没有这样的需求,”公孙未明一挤眼睛,意味深长地发话,“如果他们需要战马……我也弄得到啊。” “没必要,”钟晓天疑惑尽去,很干脆地摇摇头,“会稽郡水网纵横,比博灵郡远远不如,战马这买卖,不做也罢。” “咦?”公孙未明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那这会稽水军失心疯了,去拦博灵郡的战马?不怕牵连宁王吗?” “这个问题,我能回答,”吴家少妇笑嘻嘻地发话,然后一嘟红彤彤的小嘴,“不过那白狐大氅……我也想要呢。” “只有一件赤狐大氅了,”公孙未明又拎出一件大氅来,纯正的大红,鲜艳无比。 在吴家少妇艳羡的眼神中,他淫、笑着发话,“不过,光回答问题是不够的,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讨厌啦,”吴家少妇递给他一个眼神,那眼中的似水柔情,仿佛要马上滴出来一般。 不过下一刻,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这是要逼他们在别处上岸。” 艹!公孙未明听到这话,差点就要发作了。 不过旁边还有李永生,观风使的眉头一皱,“别处上岸……那又如何?” “走海岱的话,襄王那边会卡,强行从会稽上岸,有跟荆王勾连的山匪,”钟晓天黑着脸回答,“不管怎么说,不能从扬子江通行。” 公孙未明讶然发问,“这是……这是谁的意思?” “当然是宁王的意思,或者说是王妃的意思,”钟晓天本来不想说这隐秘,但是吴家女都说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怕再多说两句,“海岱和三湘越乱,宁王的位子越牢固。”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交换个眼神,同时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两个字……握草! 当天晚上,公孙未明准证夜不归宿,李永生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房间。 第二天接近巳正的时候,公孙未明才施施然回来,一脸的轻松。 一见到李永生,他就笑着发话,“我昨天深入了两个敌穴,所得……颇丰!” “矜持,矜持,”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准证的矜持呢?” 公孙未明斜睥着他,“我在想,该跟你提三个什么样的条件。” “那你就不用说自己的所得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无非是想利用朝安局,将宁王的小心思报上去,不对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七十六章强闯 李永生说得轻松,公孙未明却是吓了一大跳,“你怎么知道?” 你这点智商,也只能想到这里,李永生微微一笑,“来之前,不器准证就说了,要妥善利用襄王和荆王的压力。” “但那也是我想出的点子,”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回答,然后他眉头一皱,“我知道你在朝安局有关系,你别告诉我,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 “我当然能做到,但是……有屁的用啊,”李永生无奈地白他一眼,“麻烦你开动脑子想一想,朝安局就算报上去了,这个节骨眼上,朝廷会出面呵斥宁王吗?” 公孙未明顿时就愣在了那里,良久才点点头,“也是哦。” 可是下一刻,他又不服气地发话,“莫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李永生却不让他转移话题,“其实,没准朝安局已经汇报上去了,宁王不稳,对吧?” 这纯粹是他的推断——既然钟家和吴家都知道宁王不稳了,朝安局不可能连这点风声都听不到吧? 这也是他在巧妙地利用公孙未明的消息,却小心地不让对方发现——你丫都深入两只敌穴了,还要跟我提三个要求,过分了哦。 “这个……确实也是,”公孙未明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他真的无法否认。 下一刻,他很恼火地发问,“难道你还有更好法子?” “当然有了,”李永生径直向外走去,“跟我来。” “嘿,我还真不信了,”公孙未明气呼呼地跟着他出来了。 两人租个马车,直奔昨天的小镇,待见到公孙家的子弟之后,李永生直接发话,“送我去运送战马的船上……得多长时间?” 这名子弟小心地看公孙未明一眼,“四长老?” “你回答他的问题,”四长老一摆手,“这是咱公孙家的好朋友。” 他虽然做事不太靠谱,但是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还是分得清楚的。 公孙家的子弟小心地看公孙未明一眼,“不知道四长老,可曾带了灵舟来?” 公孙未明此行,还真是带了灵舟,于是在一个多时辰之后,三人来到了公孙家的船队上。 这是一支十五艘船组成的大船队,每艘船上载有两百匹战马,其中四艘船是负责戒备和卫护的,真正运送战马的船,只有十一艘。 其中四艘船上,还有被击打过的痕迹。 十五艘船上的船员,士气都不怎么高,任由十五艘船只飘在入海口。 与这支船队对峙的,是水军的八艘战船,四艘海船,四艘内河船。 看到有灵舟从远方飞来,公孙家的船员才提起了点精神,待看到落下的人之后,一名初阶真人迎了上去,“见过四长老。” 公孙未明扫一眼四周,眉头微微一皱,“尼玛,这都是什么状态?” 因为四长老的到来,不少人提起了精神,但是还有很多人,看起来相当地懒散——这些人应该是公孙家租用船只的船家。 更有人大声发话,“那个真人,你可带了水来?大家都要渴死了。” 公孙未明是什么脾气?见状差点气破肚皮,一抬手就要惩治此人。 还是公孙家的初阶真人反应快,见状忙不迭地上前拦住他,“四长老,再动手,就军心不稳了,这可还是咱辽西乡亲的船。” 在中土国,乡亲的观念还是极重的,公孙家族称霸辽西,却也不好对乡亲太过蛮横。 “若不是知道他们是乡亲,我就要杀人了,”公孙未明冷哼一声,然后看向李永生,铁青着脸发话,“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主意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问,“船上的淡水,还可以坚持几日?” “坚持一下,大约还够五到六日,”初阶真人回答,“若是敞开喝,也就是三日的量……关键是这南方的日头,实在太毒了。” 船上的淡水供应,可是比食物还要重要,没吃的还能打渔,没水就要危急生命了,尤其是北地来的战马,受不了这酷热的天气,必须保证充足的水源。 李永生又发问,“再入扬子江的话,走多远才会有取水点?” “入江之后,水就不难解决了,”初阶真人回答道,“江水取上来,澄清一下就能喝,不过人喝的话,最好还是烧熟。” 原来没有什么奇物污染江水!李永生闻言点点头,“大家准备一下,饱饮一番,咱们要准备入江了。” “入江?”初阶真人愕然,然后看向自家的四长老,“那前方这些水军如何处理?” 公孙未明做事随意得很,也不是很靠谱,不过这家伙有一点好,若是他认可的人,他就会无条件相信,“照李大师说的去做!” “灵舟借我一用,”李永生冲着公孙未明一伸手。 未明准证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是依旧选择了信任,少不得将灵舟交给了李永生。 见到灵舟再次飞走,拦截的水军有点忐忑了。 事实上,见到有灵舟降落到对方船上,会稽水军就知道,公孙家有重要人物来了,心中就忍不住一沉:这是要做什么? 待见到灵舟载了一人再次飞走,他们也忍受不住那份煎熬了,派了几个大嗓门喊了起来,“我们按律拦截走私船只,你们若是敢杀官造反,那就不妨强闯试一试。” 水军里并没有真人,公孙家若是豁出去强行动手,自身会损失很大,但是水军也将损失惨重。 公孙未明根本不理会这些人,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去的灵舟,“这厮会去做什么?” 做什么?李永生飞出去百余里,找到一处无人的岩礁,直接降了下去,又随手摆出一个阵法,眨眼之间,这里就被雾气笼罩住了。 他站在阵中,抬手掐了一个法诀,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白雾微微一抖,蓦地出现一个硕大的鸟头。 鸟头左右看一眼,口吐人言,“见过仙君大人,不知您召我前来,有何吩咐?”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玄女宫捣乱的朱雀分身,它是修香火成神的,念头广泛地分布在信徒中,召唤起来非常方便。 “我需要你帮我一点小忙,”李永生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提出了要求。 朱雀是非常害怕永生仙君的,但是眼下是在下界,所以不妨碍它提些要求。 它很难为地表示,“仙君驱策,我当然要帮忙,不过……这里却不是我的地盘啊。” “你说的什么混话,”李永生脸一沉,不高兴地发话,“我又没要你做什么,伸手的小忙……你在南方积蓄的法力不够?” “扬子江也算南方?”朱雀吐槽一句。 “嗯?”李永生越发地不高兴了,“看我好说话是不是?” “好吧,我帮,”朱雀还真不敢招惹他,现在的永生仙君,修为已经到了真人的程度,它就得越发小心地伺候,“可是……我是野祀啊,您这么使用野祀,好不好呢?” 它是想借着观风使的名头,为自己搞个正名什么的。 当然,正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试一试的话,怎么知道不行呢? “我能放过你,已经是帮忙了,人要知足,”李永生摸出仙使令牌来,在手里抛一抛,面无表情地发话,“是不是需要我放逐了你,你才满意?” “别介啊,”朱雀马上赔出一副笑脸来,“不过我知道,永生仙君您一向做事讲究……我在仙界,还需要一些七叶轮回草,您能不能……” 七叶轮回草在仙界也算难得了,但是永生仙君的药原中,有相当的面积,就是种植着它,他甚至垄断了六成的供应,这点小忙真的不算什么。 “等我回去了,给你十株,”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 “那就没问题了,”朱雀的双翅向前一拱,“多谢永生仙君。” 它的这一具分身,在下界就是收集香火愿力的,说到底是为了本尊服务,就算消耗一些法力,只要仙界的本尊有所得,那也值得了。 公孙未明等人正在猜测,李永生是去干什么了,哪曾想,不到一个时辰,李大师又驾驶着灵舟飞回来了。 李永生四下扫一眼,发现有些水手还是萎靡不振,于是发话,“准备一下,再休养半个时辰,直接强闯扬子江。” “强闯扬子江?”公孙家的初阶真人,眼睛瞪得老大,“这个,会不会,会不会……” “什么也不会,”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他们有他们的说法,咱们也不是没人支持,强闯也就强闯了,别杀人就是了。” 这个战马的官司,已经打到内阁去了,上面也很生气会稽水军的胡来,不过为了安抚宁王,朝廷只能劝说双方克制,不敢有实际的行动。 不过可以想像,运送战马的船只,若是能强行突破封锁线,朝廷也不会说什么。 这个分寸感,是经过推测的——朝安局应该已经将宁王不稳的消息报上去了,对于这种私心严重的家伙,朝廷心里肯定也不高兴。 他们应该是愿意见到强闯的,李永生这么判断。 对于这一点,初阶真人也知道,但是他还是有点犹豫,“可是……咱们的船冲撞不过对方。”(。) 第五百七十七章风暴来袭 公孙家运送战马的船只,其实比水军战船大出了很多。 但是商船和战船,真的是没法比的,两者都有防御阵法,但是跟战船严密坚固的防御阵法相比,商船那点防御,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论攻击性,商船差得就更多了,且不说床弩、石砲之类的重型军械,商船不可能有,只说战船船头厚重的撞角,就能轻易地将商船撞沉。 打是打不过,关键是就算不打,撞都撞不过。 就连公孙未明听到这话,也有点犹豫,“这倒……也是啊。” 李永生淡淡地一笑,并不解释,“你们照我的吩咐做就好了。” 初阶真人还待说什么,被四长老狠狠一眼瞪来,只能乖乖地去张罗了。 他们这边大张旗鼓地做准备,被会稽水军看到了眼里。 水军官兵对此相当地不解,有人疑惑地发问,“痛饮淡水……这是打算逃了?” “随便他们怎么逃,”也有人不以为然,“有种就别上岸。” “驾驭飞舟的,起码有一个真人,”有人生出了新的猜测,“这是……打算制造淡水吗?” 修者有制造淡水的术法,别说真人,司修就可以少量制造淡水。 但是这么大的船队,还有那么多战马,就算十五个真人,每个真人负责一艘船,也制造不出那么多的淡水。 当然,水军里也有悲观主义者,“他们不会强闯吧?那还真不好拦。” 跟公孙家雇佣的船家一样,大部分的水军士兵,也不希望跟对方见真章——吓唬一下,让对方知难而退就可以了。 不过水军的官长,冷笑着表示,“他们敢闯,咱们就敢撞沉它!” 这样的疑惑,不光是会稽水军有,公孙家的船队当然也有——咱们真的不怕被撞沉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半个时辰过了一半,公孙家的船队开始准备行动了,气氛压抑得惊人, 就连公孙未明,都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来到李永生面前,沉声发问,“这个……咱们真的要强闯吗?你小子肯定有别的说法吧?” 李永生微微一笑,很无所谓地反问一句,“怎么,不敢吗?” “我公孙家没什么不敢的,”公孙未明傲然回答,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就算让我家杀官造反,你也得先知会一声,对不对?” 他是相信李永生,但是一不小心陷入造反的节奏的话,那就有点冤枉了——别看他说得厉害,以公孙家现在的实力,还真的掺乎不起造反这种事。 李永生呲牙一笑,“我要告诉你说,我能掐算天气,不知道你信不信?” “切,我也能,”公孙未明不屑地一笑,抬手摸出九枚玉色的贝壳来,随手往茶盘里一丢,“不就是测算一下天机吗,看我的……咦?” 下一刻,他看着卦象,就愣在了那里,“这怎么、怎么……怎么天气都测算不出来了?有大能在遮蔽天机,至于吗?” 公孙未明的天机术,其实非常一般,不过测算天气,真的不需要太高的造诣。 当然,他也不会动不动就推算天机,哪怕是很普通的推算天气——毕竟天机术这东西,是违背天道的,对推算者本人有害无益。 现在他就不服气了,抬手又去抓那玉色贝壳,打算再算一次。 就在这时,东南方的天际,有些发黑了。 公孙未明一侧头就看到了,忍不住一愣,“我去,风暴?” 其他的船员们,也发现了这一状况,忍不住躁动了起来。 海上行船,最怕的就是遇到风暴,这玩意儿是真的不讲理,在天威面前,人力显得就异常渺小了。 看这场风暴的规模,就算是初阶真人,也有上岸的打算。 公孙未明这高阶真人,可以身免,甚或者可能庇护两三艘船只,但是再多也不可能了。 “靠岸,靠岸,”有船家高声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惶恐,“再不靠岸,大家都要死球的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考虑那些战马了,靠了岸,被扣就被扣吧,人活着就行。 公孙未明却是眼神一亮,侧头看向李永生,低声发问,“是你请出真君了?” 他虽然毛躁,人却不笨,李永生去而复返,他又推算不出天气,那么只可能是真君出手了。 这么大的动静,也只能是真君出手了——凭良心说,真君都未必整得出这样的动静。 他旁边的初阶真人,却是眼睛一亮,我去,李大师要不要这么猛啊,仅仅为了两千匹战马,请动真君出手? 事实上,呼风唤雨这种事,灵修做起来难,运修就相对容易一点,至于说修香火成神的,玩这个就是小儿科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哪里有什么真君?我就是随便摆了一个小阵法。” “信你才怪!”公孙未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开什么玩笑,“你的阵法,若是能遮蔽得住我的天机推算,你岂不是也是真君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也懒得多说,心说我的阵法,还真经得住你的推算。 公孙未明见他不言语,又出声发问,“你的阵法,伤不到咱们自己吧?” 李永生没好气地哼一声,“你觉得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对于李永生的靠谱指数,公孙未明还是相当放心的,尤其是他很清楚李大师的阵法造诣,虽然他打心眼里,并不相信这是阵法造成的。 所以他大喝一声,“靠近,都靠近了,不准靠岸,不准靠岸!我有术法……护得你们周全!” 有些船家还是不肯听他的,你只是真人,不是真君啊。 “玛德,我公孙家的口碑,就差成这样了吗?”公孙未明气得眼睛一瞪,“公孙家子弟都听好了,谁不听号令,就是辱我公孙家……杀无赦!” 这十五艘船上,每一艘都有公孙家的子弟,基本上都还是船上的顶级武力,耳听得四长老都将事态上升到“辱及家族”了,少不得纷纷出声,呵斥自己船上的船家。 四长老做事虽然比较不靠谱,但是在关键时刻,族中的子弟会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就在十五艘船慌忙靠近的时候,远处的乌云以令人瞠目的速度狂飙突进,不到盏茶的功夫,小半个天空已经变得黑压压的了。 “卧槽,退后退后,”水军战船上的指挥官,也高声叫了起来,“入港避风头,入港避风头。” 水军的船只虽然结实,但是想要对抗风暴,胜算还真不是很高。 这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拦截对方的船只了,在如此天威面前,什么样的小算计,都显得异常可笑——战马的利益虽然大,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八艘战船阻着扬子江水道,距离港口并不远,退起来也极为方便。 其中四艘内河战船跑得最快,直接溜进了港里,那四艘海船却有点不甘心,仗着体量庞大,没有进港,只是退到了港口跟前。 也不怪他们心存侥幸,暴风雨是要来了,但是到底有多大,那可是难讲,尤其是这种没啥预兆的风暴,很多时候不会很大。 真正的大风暴到来之前,多半都会有一些预兆。 若是风雨不算很大的话,他们还是要尝试阻拦公孙家的海船。 仿佛是一眨眼之间,天就黑了一多半,然后蚕豆大小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紧接着狂风大作,冲着入海口就卷了过来。 水军的海船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大喊,“快进港,快进港!” 不过紧接着,有人就发现了蹊跷,“等一等,等一等……好像浪不大!” 风大不要紧,关键是看浪有多大。 然而下一刻,认为风大不要紧的人就缩了,“这风太大了,入港入港!” 四艘海船向港口内驶去,竟然还有不少人回头,去看公孙家那十五艘船。 这十五艘船的船家,吓得脸都白了,但是身边有公孙家的子弟看着,他们就算想有什么动作,也只能乖乖地打消念头。 一旦得罪了公孙家,就算此次能侥幸逃生,以后他们也别想在辽西郡做买卖了。 事实上,公孙家子弟的脸色,也不比船家好多少,虽然会水的子弟不少,但是这种天气里落水的话,会不会水真心是关系不大。 若不是他们对自家长老有信心,知道他不可能坑害族人,没准跑得比船家还快。 倒是有些战马,因为这大作的狂风,显得兴奋了一些,不住地发出嘶鸣。 几乎是一瞬间,雨就变得密了起来,雨滴却没见小,仿佛有人直接从天上将水泼了下来一般。 公孙未明对着李永生发话了,“现在可以进扬子江了吧……卧了个槽的,这么大个冰雹?” 密密麻麻的雨点里,夹杂着蚕豆大小的冰雹,偶尔还有鸽卵大小的。 “可以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想一想之后又说一句,“不要满帆。” “看您说的,”公孙家的初阶真人苦笑一声,“这时候谁敢满帆?” 这也不怪我啊,李永生悻悻地咂巴一下嘴巴,我对帆船这一套,真的不熟。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七十八章水龙卷一更 看到在这样的风雨中,公孙家的船队向入海口驶来,四艘海船上的军士着急了,“尼玛,要不要这么拼?这不是逼着我们出去吗?” 大家是真心不想出去,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再次进入扬子江,这种感觉也实在太难受了,于是有人试探着出声,“要不……咱们出去拼一下?” 这种二货的建议,一般没人理会,不过别说,还真有一艘海船冲了出去。 终究是财帛动人心,在军队里,并不缺少那些提着脑袋博富贵的亡命徒。 不过必须承认,军队里若是连这样的人都没有了,那战斗力就真的不要指望了。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这艘船冲出去不到三百丈,远处天际猛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漏斗,上连天下连水,打着转冲了过来。 那三艘观望的海船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更是顺着架板没命地往陆地上跑,“卧槽尼玛……是水龙卷啊。” 出击的海船见到这这一幕,也傻眼了,不过船上的指挥铁青着着脸发话,“冲,继续冲,哪里有那么巧,水龙卷就能落在咱们身上?”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是别人不敢陪他一起疯,有人大声喊了起来,“指挥,公孙家是隐世家族,人家有底蕴,咱们可就这么一艘战船啊。” 指挥闻言,顿时发作了,“尼玛,劳资都不怕死,你觉得你的命,比我还金贵?算求……斧手就位,随时准备砍断缆绳!” 海船出行,肯定是要升帆的,光靠水手划可不行,现在的情况,虽然不敢升主帆,几面副帆和小帆,总是要升的。 一旦事机不妙,斧手直接砍断缆绳,降帆的速度要快很多。 这指挥倒也不是完全的疯子,为了安抚水兵们,还是做出了一些应对。 虽然公孙家的船队开始提速,但是先前他们距离入海口有点远,那海船也不慢,眼看着只差里许,就要将他们截住了。 但是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不再关心,水军能不能截住商船了,大家的脑袋,齐齐地望向一个方向——那水龙卷正以奇快的速度,向入海口刮来。 随着水龙卷越来越近,那份肆无忌惮、摧枯拉朽的威力,以及里面的狂暴能量,令船上的人感受得一清二楚——所谓天道之威,真的是人力不可阻挡的! 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龙卷冲了过来,避无可避! 谁也不知道,水龙卷会选择什么样的路径,此刻逃和不逃没什么区别,与其费尽心思跑来跑去,还不如赌大运。 公孙家的初阶真人,忍不住看身边的李永生一眼,发现此人面色如常,心里也微微放松了些许:若你果真那么神奇,水龙卷应该波及不到咱们的船队,对吧? 疯狂的水龙卷,果然在距离船队大约二十丈的地方,擦肩而过。 但是它引起的动荡,还是令几艘商船大幅度地晃动了起来,甚至还有一匹战马落水。 尼玛!李永生面色如常,心里却是在暗骂:你个老鸟儿,不用演得这么逼真吧? 不过下一刻,他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吼声,“不~~~!!!” 出击的海船上,足足有百余军士,看到水龙卷笔直地卷过来,大家没命地喊了起来。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狂暴的水龙卷,轻松地撕碎了海船上所有的上层建筑,无数木屑横飞,人影腾空。 事实上,偌大的海船,整个都向上跳了一跳,接着又重重地拍向水面。 下一刻,水龙卷一转向,直接登陆了…… 登陆也就算了,但是为毛……是冲着港口去的呢? 众目睽睽之下,水龙卷又撕碎了一艘水军的海船,才消失在陆地上。 公孙家的初阶真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好半天才侧过头来,仔细地看着李永生,“李大师,真的不是真君所为?” 虽然水龙卷并没有摧毁所有的水军战舰,但是他已经确定了,这家伙绝对不是自然生出的水龙卷——先是避过了自家的船队,接着又先后摧毁了两艘水军海船。 当然,可以用巧合来解释这一切,但是这世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 之所以不将所有战船全部摧毁,无非是掩人耳目,想让这一切看起来自然一些。 李永生很干脆地摇摇头,“我只是布置了一个阵法,真的……跟真君无关。” 身为讲究人,他从不说谎话,他确实是只布置了一个阵法——遮人耳目的阵法。 只不过……他后来稍微地召唤了一下某个存在。 至于说跟真君无关,这话也很诚恳——朱雀真的不是真君啊。 初阶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然后提高声音,大声发话,“走了,沿江直上!” “沿江直上!”十五艘船上,传来了齐齐的一声怒吼。 虽然船队上的人修为相差极大,贤愚也不齐,但是只要看到刚才那一幕,再想一想此前公孙未明和李永生的举动,大家都能断定,此事绝非偶然。 事实上,公孙家族在辽西的声望颇高,对于大多数船家来说,具有相当的神秘感。 此前大家在扬子江受阻半个月,公孙家似乎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有些船家才聒噪了起来。 但是见到眼下这一幕,船家们顿时意识到:公孙家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此前动静太小,没有引起公孙家的高度关注。 几个时辰前,一艘灵舟降落了下来,然后……整个局面都不一样了。 那可是水龙卷啊,令无数船家闻之色变的水龙卷,公孙家竟然……能加以控制? 这个猜测实在有点吓人,不过已经有不少船家暗暗下定决心,要跟公孙家讨要一面旗帜,以后出海行船,就把旗帜挂起来。 水上讨生活的,真的就这么迷信,没办法,所谓水火无情,都是逼出来的。 公孙家的舰队借着狂风去得远了,但是港口里的水军,却是彻底炸锅了。 水龙卷一共摧毁了两艘船,一艘是海船,另一艘也是海船。 区别在于,后一艘海船的军士,基本上都跑到陆地了,没有什么太大的人员伤亡。 但是这还是让水军暴跳如雷,“公孙家为了走私战马,强闯水门,形同叛逆!” 有那老成的指出,“强闯了吗?是你们不肯上前阻拦啊。” 随着国内升平日久,什么地方都不是铁板一块,水军里有抱上大腿想发财的,也有被排挤的人,在冷眼旁观。 然后又有人反驳,“怎么没人阻拦?不过是被公孙家摧毁了,你没看到吗?” “真尼玛闲得蛋疼,”那位出声驳斥,“那是水龙卷所为,来,你说是公孙家所为,拿出证据来行不?” “辽西公孙是隐世家族,做到这一点难道很难吗?” “尼玛,你也知道公孙是隐世家族啊?”那位冷笑一声,“你们欺负人家的时候,就没想到人家是隐世家族?” “好了,不用说了,”有人厉喝一声,却是一个中阶司修,他冷笑一声,铁青着脸发话,“上报都统,公孙家的船队强行闯关,望沿途拦截,缉拿走私犯。” 会稽水军虽然只是一郡的水军,但是因为看护着入海口,还有部分海防任务,有大小五十多艘舰船,此前负责拦截的八艘战船,只是其中一部分。 当然,仅仅这一部分,也不算小了,当得上是水军里的精锐,整个会稽水军的海船,不过六艘而已,其中一艘在船坞里修理,一艘在为一家商队护航,其余的四艘,都顶上来了。 遗憾的是,这四艘海船,被一个水龙卷刮得只剩下两艘了。 不过内河的战船,却还不少,除却那些执行渔政任务和缉私任务的小船,起码还有大船十余艘,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能将公孙家十五艘大船逼出入海口。 公孙家卷土重来,再次逆江而上,这十余艘大船,肯定还会再次出面拦截。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公孙家的船队借着这次的风暴,主帆仅仅升起一半,就狂飙突进,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沿江西进,一夜之间就上行二百余里。 会稽水军将战船一字排开,出面拦截。 但是关键的时刻,又是两个水龙卷出现了,因为是在内河,大家的思想准备不够,而水龙卷的速度惊人,直接摧毁了五艘战船。 而公孙家的船队,奇迹一般地一艘未遭到损失,突破了第二道封锁线。 到了这个时候,有心人都已经心知肚明,没谁能拦住这一支船队了。 但是水军的损失,却是令会稽军役房暴跳如雷——几个水龙卷,不但摧毁了七艘战船,还葬送了三百多名军士。 会稽水军总共也不过才两千多人,这一下就损失了一成半。 水军都统直接上报军役房和军役部,要问公孙家谋逆之罪。 公孙家不但走私战马,而且还勾结真君,残害官兵。 会稽军役房原本还表面向着博灵郡,现在也由不得他们了,只能出声附和。 然而军役部的回复,只有两个字:荒谬! (周末加更一章,没理由,码出来了,就想混点月票,多谢水手135、蓝天云、栗娘等书友的大力支持。)(。) 第五百七十九章淮庆水军二更 会稽水军相信,那一场暴风雨是人为造出来的,是一名真君出手了。 当然,真君出手能不能达到这个程度,这很难讲——真君杀人是很有效率的,但是制造一场自然灾害,不着痕迹地杀人,真的也不容易。 可是会稽水军认为,这是很可能的,要不然的话,没道理水军损失了七艘战船,公孙家的十五艘船只,却安然无恙。 这些逻辑不需要证据,自由心证就行了。 但是军役部不这么看,诚然,真君出手,有可能造成这样的后果,但是你首先要搞清楚——请一名真君出手,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最起码,两千匹战马,是请不动真君出手的——有那个请真君的过程,不如老老实实买两千匹马了,反正没几个钱。 要说战马不好运输,那也是扯淡,有买两千匹战马的钱,在军役部活动一下,还担心弄不到两千匹战马? 就算某些人有关系,能请得动真君友情出手,但是真君出手是一回事,对军队出手,却是另一回事了——这要担很大干系的。 万一惹得官府震怒,真君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慕容神起也是真君,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待在新月国,等闲根本不敢进入中土? 军役部认为会稽水军是胡说,就是出于以上的认知。 简而言之一句话:区区两千匹战马,根本不值得真君出手。 当然,这里面有蹊跷没有?肯定有,但是军役部刻意忽视了,原因也很简单:我们都说了,没必要跟博灵郡叫真,你们非要自讨苦吃,怪得谁来? 博灵军役房私自联系战马,肯定是不对的,但是他们和公孙家如此行事,为的是抵御荆王可能的进攻,公孙家更是自掏腰包,不但送马,还帮忙运输。 李清明不肯为此事出头,但是在他心目中,也是有是非曲直的。 军役使王志云和公孙家族,当得起“忠义”二字。 而会稽水军的做法,则是令李部长齿冷。 若不是时机不对,李清明甚至有心追究会稽水军的责任——三百多的军士,说没就没了,谁让你们在恶劣天气横江拦截的? 其实就算缉私的水军,若非必要,在恶劣的天气里,也可以自行收缩回港口,上司不得强令出击。 不过现在说那些,也是没意思,眼下风云际会,稳定住宁王才是关键。 会稽水军心中不忿,再次上书,这一次,他们竟然走通了巡荐部的关系,令巡荐部过问此事——裘氏身为官场豪门,影响力真不是盖的。 巡荐部一般不会对军役部指手画脚,但是他们可以就一些不正常的现象,对军役部发起问询。 所以他们就将咨询公文发给了李清明。 李部长也是个妙人儿,直接批复了一句,“既然遭受真君袭击,可以征辟真君还击!” 你不是说自己遭受攻击了吗?可以还击呀。 什么,你说事情太小请不到真君?尼玛……合着你也知道事情太小? 他们如何扯皮不提,公孙家的船队冲破会稽郡的封锁之后,一路沿江上行,一日一夜之后,就冲出了会稽的地盘,进入了淮庆郡。 淮庆也有水军,不过他们就只有内河水军了。 面对这么大的一支海船船队,淮庆水军也不敢怠慢,直接遣人上前拦查。 待他们发现船上运送的是战马,忍不住瞠目结舌:你们如何通过会稽郡的? 会稽水军拦住了一支运送战马的船队,这在淮庆水军里不是秘密,毕竟已经拦截了半个多月了,而且官司都打到军役部去了,他们做为邻居,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会稽水军遭遇水龙卷,损失惨重的消息,淮庆水军还真不知情,公孙家的船队跑得太快了,快到消息都没来得及传递——要知道,他们这是逆江而上,而不是顺流直下。 不过不管怎么说,会稽水军拦得,我淮庆水军也拦得。 他们打算拦下这艘船队——想走可以,你们运送的货物,我们逢三抽一。 公孙家的子弟勃然大怒,他们可是刚教了会稽水军学做人,正是自信心爆棚的时候。 不过,就算双方口角了起来,可公孙家有长老在,下面的子弟也不敢乱来,直接报给公孙未明得知,请他作出决策。 公孙未明听说之后,顿时大怒,不过仔细想了一下,他还是找李永生商量,“永生,都说你世情通达……你说该怎么办吧。” “等,”李永生老神在在地回答,“等到会稽水军的消息传来,他们自然知道取舍了。” “等?”公孙未明不太理解这个决定,他觉得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宣扬一下会稽水军的惨样,然后多少塞点好处,让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约就能圆满解决问题了。 所以他又出声发问,“咱自己说不行吗?” “自己说啥?”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说那七艘船是被咱弄坏的?” 有些东西不可言传只能意会,还是要通过别人的嘴说才合适。 所谓的莫测高深,就是这么装出来的。 公孙未明倒也明白这些门道,但是他还要强调一点,“战马的状况不太好,实在是耽误不得了。” “放心,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然后叹口气,“就算多死几匹战马,也是要等的……船家回程,还是要走扬子江的呀。” 公孙未明怔了一怔,方才缓缓点头,“永生你……果然世情通达。” 这一刻,他是真的不得不佩服这年轻人了。 未明准证有根脚、修为惊人,早就习惯了快意恩仇,受不得气,经常就杀人不留行,对于小民的疾苦,他是知道的,但却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那些船家也婉转表示过,上行的通道已经问题不大了,回来的时候,没准要遭遇麻烦。 但是公孙未明依旧没有放在心里,他不是不同情乡亲,而是觉得,你们跟着我闯过来了,回程谁又敢刁难你们? 就算有人不开眼,安排几个公孙家子弟跟船回去,些许事情,根本不值得我去关心。 他就没有想过,若是他能做出一个姿态,其实比公孙家其他子弟说一万句还管用。 不过现在听到李永生如此说,他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我的面子更大啊! 这一刻,他是真的不服不行——相较在乡亲里混个好一点的口碑,死几匹马又算得了什么? 事实证明,李永生说得也不假,没过多久,会稽水军就将消息传了过来,根本就没耽误多长时间——其间没有一匹战马死亡。 可笑的是,会稽水军通报的方式,竟然是要求淮庆水军帮忙,协查缉拿走私犯。 淮庆水军都统的脑瓜又没有坏掉,王志云的状子都递到军役部去了,老子又没有宁王撑腰,也没有裘氏的靠山,吃撑着了去刁难人家? 不过雁过拔毛,也是地方实力派的法门,水军都统寻思着,可以弄点战马回来,不管自用还是献给郡里军役使一些,都是很拔份儿的事。 可是他还有个问题,必须要搞清楚:辽西的船队,是怎么冲过会稽水军的封锁的? 会稽那边一开始不肯说,不过两家水军相邻,有太多人相互熟识了,随便一打听,才知道合着会稽水军为了拦截这一支船队,竟然损失了将近半数大船! 淮庆水军都统顿时就吓坏了——若说此事里没有半点猫腻,那是打死他都不信。 同样的风暴,会稽水军被毁掉了七艘战船,辽西这十五艘的船队,竟然毫发无伤,要说这是偶然现象——老子好歹也是都统,不带这么小看我智商的。 可是叫他这么把船队放走,不但他心中不舍,也担心军役房呵斥自己——会稽水军拦得,你拦不得? 他这个水军都统,可不比会稽水军都统,不但规模小,而且是被彻底划归地方管辖了,得分外看淮庆军役房的眼色。 淮庆军役使进京了,军役副使得到急报之后,回答了六个字——莫忘守望相助! 水军都统顿时幡然醒悟:这战马,还真是抢不得的。 淮庆和博灵交界,一旦战乱起,两郡还真得相互配合,不像会稽郡,根本就不挨着博灵,抢起东西来当然毫无顾忌。 按国朝律法,驻军不得随意跨郡,但是天下大乱的话,驻军也有权力便宜行事——一就像公孙家偷运这么一大批战马,若不是现在这大背景,怎么也得有一批人头落地。 淮庆需要跟博灵精诚合作,打这一批战马的秋风,本身就酝酿着极大的风险,若是再影响了两家的和气,就太划不来了。 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之后,水军都统亲自上船,不但没有扣马,反倒赠送了些酒水,还为对方补齐了淡水和食物。 他表示说,我们此前受到小人蒙蔽,以讹传讹了,现在才知道公孙家的忠义,所以特来慰问,些许物品聊表心意,算不得什么。 都统甚至乘坐战船,主动为船队护航,一路沿江上行,礼送对方出境——做戏就要做全套。 然而,船队还没有出了淮庆,他就庆幸地发现,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第五百八十章水师来迎三更求月票 公孙未明有点看不惯淮庆水军都统的做派。 一开始那么贪婪,现在知道会稽水军的惨样了,就来巴结? 所以他无意跟此人多接近,而且他不认为,自己需要通达这样的世情。 通达世情是好的,但也不能忘了固守本心——我就是看不惯你,不理你! 所幸公孙家还有对外行商的弟子跟随,应付这样的场面没问题。 船行两日一夜之后,在傍晚时分,前方又来了一支船队,也是高大的战船。 打头的战船上,站立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博灵军役使王志云。 王军役使竟然出了博灵,跑到淮庆的江面上了! 淮庆水军都统见状,忍不住一呲牙,“彭泽水师?” 彭泽水师是正儿八经的军役部直辖水师,两大内河水师之一,由水军司代管,平日里就在彭泽大湖里操演。 水军都统见状,忍不住上前发话,“见过王军役使,不过……您怎么跑到我们淮庆了?还带着您的水军?” 王志云也没端着架子,而是有板有眼地回答,“我博灵水军跟彭泽水师联合操演,我前来观看,不行吗?” 淮庆的水军闻言,不做声了,只是看着水师超大的战船,嘬一下牙花子。 博灵水军跟淮庆水军类似,强也强不了太多——历史上曾经很强,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就相当于地球界的水上武装警察,跟拥有部分海防任务的会稽水军没法比。 但是彭泽水师,那就太可怕了,一般不出动,一旦出动,可以号令各郡的水军配合,敢不听话,那就收拾你没商量。 淮庆水军都统暗自咋舌,幸亏我见机得快,若是跟辽西的船队纠缠几天,等到王志云带着彭泽水师冲下去,那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也不知道这厮是怎么跟水师勾搭上的。 王志云听说淮庆水军是护航的,终于露出个笑脸来,“辛苦了。” 不过他很快就转移了目标,他亲自带水军接应,可不就是为了这两千匹战马吗? 从礼貌上讲,他优先感谢了公孙家族,尤其是准证公孙未明,但是很快地,他就很热情地跟李永生聊了起来。 因为是在扬子江上相遇,很多礼节就忽略了,不过彭泽水师带队的副都督,并没有跟公孙家照面,甚至对这一支船队,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彭泽水师继续沿江下行,甚至连博灵水军也跟着向下游驶去——既然是出来操演的,肯定不能就这么回去。 而王志云则是抛开了水师,带了一队亲兵,来到公孙家的船队上,继续上行。 看着消失在远处的彭泽水师船队,王军役使冲着李永生歉然一笑,“水师那些家伙,是我使尽手段才逼出来的,他们不想跟你发生瓜葛,就由他们去吧。” 李永生笑一笑,表示自己无所谓,但是公孙未明有点好奇,“你能逼迫彭泽水师?” “我只是比水师都督高半级,人家还是水军司代管的直属军队,”王志远一摊双手,“逼不动人家去会稽……” 他此次前来,也是真不容易,彭泽水师若是能去会稽,公孙家的船队就不会那么尴尬了,但是会稽水军终究也是水军司的体系,跟陆军的军役使相掐,水师怎么好偏帮外人? 王志云跑彭泽水师好几趟了,总是被人不冷不热地吊着,这次他知道公孙家船队强闯会稽成功之后,再次来到水师,话就难听很多了。 他很干脆地表示,我王某人要战马,不是练私兵,而是为了朝廷,你水师此前坐视不理也就算了,要是不随我去淮庆接船的话,那我就要向部里反应了,不知道你家屁股坐到哪里了。 从本质上讲,会稽水军拦截战马,不管出于什么动机,造成的间接后果都是荆王受益——事实上,宁王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会稽水军的屁股明确,也有底气,就这么做了,而彭泽水师此前的无视,倒也不能说有多么错误。 可是王军役使既然这么威胁了,水师就要考虑了,我们再不表示个姿态出来的话,姓王的一歪嘴,彭泽水师就有态度暧昧的嫌疑。 若是因为被人认为,我们跟荆王眉来眼去,这可就麻烦大了。 但是事实上,荆王一直没有放弃对彭泽水师的招揽,而水师对荆王,不是特别感兴趣——如果非要选一个亲王投靠的话,别说英王了,就是襄王,看着也比荆王靠谱一些。 王军役使这话一说,彭泽水师哪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也得出门一趟。 既然是被半胁迫出门的,水师对船队的态度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事实上,王志云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搭上水师的线儿,他就不可能带兵出博灵。 只有护卫大江上下的彭泽水师,才能优哉游哉地行进在各郡的水面上——水军不比陆军,在陆地上没有根脚,朝廷上下,提防的心思要小很多。 王志云为了保住这两千匹战马,确实也是蛮拼的,他现在欣喜地表示,“不过有了眼下的结果,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实王军役使带兵跨郡,也没有跨出多远,再上行五百里,就到了博灵郡的边界,他早就安排了军士在陆地上接应。 一入博灵郡的江面,大家就彻底地放下心来,附近选了一个码头,以最快的速度,将两千多匹战马赶下了船。 这些战马在船上漂了将近两个月,到了陆地上之后,绝大多数的马,表示出了强烈的不适应,甚至还有两匹马死了。 也有少部分战马,表现出了超强的适应性,一来到陆地上,就兴奋地撒起欢来,军士们拽都拽不住。 王志云跟大家商议一下,决定在这里休整两天,让战马适应一下,再前往七幻城。 公孙家的人当然无所谓,但是船家们开始叫苦了,说我们这一趟出来,已经很久了,能不能尽早赶往七幻城? 公孙未明听得大奇,“你们想回,现在就能回嘛,谁说还要坐船去七幻城?” 船家们支支吾吾地解释一番,原来他们这次前来,算是单程运输,这么多大船放空回辽西,实在是太划不来了——公孙家给的船资倒是够了,但是架不住他们想赚外快。 事实上,就连公孙家的不少子弟,都盯住这些船的回程了,他们打算在七幻城里采买一些物资,带回辽西贩卖。 北货南运赚钱,南货北运也赚钱,家族里既然没有安排好回程的货物,他们这么做,就不算沾族里的便宜——放空的船回程的运费,实在太低了,对船家来说,都是白捡的钱。 公孙未明当然不介意族里子弟赚钱,“你们要着急,就尽管先去七幻城好了,反正采买货物,也得几天吧?” 不过,船家着急走,公孙家的子弟却不着急走,凭良心说,公孙家的子弟里,会水的不算少,但是吃水上饭的还真不多,他们也跟战马一样,被两个月的船上生活折腾惨了。 但是公孙家的人不走,船家也不想走,他们跑七幻城的次数很少,没有公孙家人跟着,还真不敢乱闯——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啊。 用了五天的时间,两千匹战马,终于送到了距离七幻城八十里的新兵营。 王志云邀请大家在新兵营旁小住,但是没谁答应,前面不远就是七幻城了,怎么还不比这种荒郊野外好玩? 公孙未明更是表示,早听说博灵妹子肤白貌美大长腿,一定要好好玩一玩——老王你有什么好玩的处所,介绍一下成不? “我也是才来博灵郡啊,”王志云一摊双手,很无奈地表示,然后斜睥李永生一眼,吃吃地笑着,“有博灵人你不问,却来问我?” “我对这些也不熟悉,”李永生苦笑一声,“不过,我倒是可以介绍个人给你们……他家是这里的地头蛇,比较清楚的。” “那就一起走吧,”公孙未明扯了李永生,不容他逃脱。 李永生说的人,就是秦天祝了,秦家在七幻城,也当得起地头蛇三个字,北关秦家大名鼎鼎,不但有人在朝里为官,还有人在子孙庙。 大家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赶到了七幻城。 公孙家的制修和一些真人,跟着船家逛街去了,而李永生带着两名真人和七八名司修,来到了北关秦家,报名说要找秦天祝。 秦天祝现在秦家的后辈子弟里,也算风头极劲的人物,年纪轻轻就中阶制修了,又是在读研修生,又是在巡荐房挂职,大家都说,他有可能成为秦家的又一名真人。 真人……李永生已经杀了不少了,自己也成为真人了。 但是秦家人对秦天祝的最终期盼,就是他能成为真人。 这要求很低吗?一点都不低,中土国这么大,才有多少真人? 只不过,跟观风使比赛成长速度,那就纯粹是找虐了。 天才总是寂寞的,有太多的朋友,最终会跟不上他的步伐,更别说观风使这种BUG一般的存在了。 很快地,秦天祝就出现在了门口,惊喜地喊一声,“永生……你怎么来了?” “带几个朋友回来玩一玩,”李永生笑吟吟地回答,“还要劳烦你当个向导。” “这位朋友,恐怕这不行,”秦天祝的身后,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八十一章前倨后恭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看向发话的这厮。 这是一个吊眉中年人,中阶司修的修为,他冷冷地看着李永生。 你这个样子很欠揍,知道吗?公孙未明有点不高兴了,不过他既然要学习世情之道,也就不着急出声了。 李永生也很讶异地看向对方,“我说,咱能讲一点基本的礼貌吗?我没跟你说话。” “我也没有冒犯你,”中阶司修淡淡地看着他。 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方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初阶司修的修为,不过那又如何?“我是很客气地告诉你,朋友……他暂时出不了门。” 李永生懒得理他,只是看向秦天祝,“这是谁呀?” “这是……”秦天祝的脸皱做了一团,苦恼地回答,“这是我一个朋友的长辈。” 李永生讶然地一扬眉头,“你朋友的长辈……不是秦家人?” 尼玛,你连秦家人都不是,就敢跟我耀武扬威? “这个……怎么说呢?”秦天祝苦笑地一笑,“我这朋友,身份比较高。” “身份比较高,”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高到能在秦家替主人说话,倒也少见,不过,中阶司修而已……身份真的很高吗?” “中阶司修的身份不算高,”吊眉中年人阴森森地发话了,“不过对你这种初阶司修,我的身份确实很高了,怎么,不服气吗?” 公孙家的一名中阶司修闻言火了,“中阶司修而已,李大师……这家人跟你的关系,真的很好吗?” 吊眉中年人这才发现,年轻人身后,还跟了七八个人,一个个看起来修为都不简单。 仓促之下,他看不了很细,事实上,他已经很恼火了,“小子,你放肆之前,最好搞一搞清楚,自己在跟谁说话!” “嘿呀,”中阶司修气得笑了,不过,他打心眼里是敬重李大师的,所以并没有发作,“李大师,你看该是个怎么样的章程?” “先不慌,”李永生摇摇头,又看向秦天祝,“我是带着朋友来玩,家里……不方便吗?” “确实是不方便,”秦天祝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过下一刻,他就说了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我很想陪你出去,但是……这些人不放我走。” “咦?”李永生眉头一皱,侧头看向那中阶司修,“你真的敢反客为主?” “关你屁事!”吊眉中年人真的火了,“你是不是自己也不想走了?” “永生,你快走吧,”秦天祝高声发话,“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招惹他们!” “什么样的货色,也敢唧唧歪歪?”公孙家的初阶真人火了,凭空幻化出一只大手,直接将吊眉中年人抓起来,向地上狠狠一掼,直接将人摔得晕了过去。 “不会说话就闭嘴,找揍!” 公孙家虽然跋扈,但是也要分人,所以首先要确定一下,此人跟李永生的关系。 既然不是那种不能冒犯的,那么……少不得就要教一教此人做人了。 这一下,动静可就太大了,秦家可是聚族而居的,虽然北关这里不是住了所有的族人,上千人总还是有的。 此刻正是刚吃完午饭,还没到下午的时候,见到有人在家门口动手,呼啦啦就围过来十好几个秦家人,而且人数还在迅速地增加。 有人冲着秦天祝直接发话了,“天祝,这是咋回事,有人找事?” 秦天祝苦笑摆手,“没事没事,你们歇着去吧,是我一个朋友来看我了。” 有人不高兴了,“就算是你朋友,也不能在咱家门口撒野吧?欺负咱秦家没人吗?” 紧接着,秦天祝身后,又走出两人来,其中一个雍容的中年妇女见到地上躺着的中阶司修,脸色刷地一沉,抬起头看向李永生一行人,“这是谁干的?” “这个……”秦天祝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李姨,这只是一个误会。” “不是误会,”动手的公孙家真人发话了,他冷冷地看着中年妇女,“是我干的,不敬上位者,该受惩罚!” 公孙家不是敢做不敢当的,哪怕在博灵郡,也是一样。 “上位者?”中年妇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不屑,“有点修为,就可以称为上位者了吗?” 初阶真人脸色一沉,“区区的初阶司修,还是刷气运刷出来的……有胆你再说一遍?” 中年妇人还真不敢再说了,她虽然有底气,可是眼下再嘴硬的话,起码眼前亏是吃定了,她侧头看一眼秦天祝,阴森森地发话,“天祝好样的……这就是你给我李家的答案?” 几乎是同时,她身边的妇人也叫了起来,“胡供奉!” 刷地一下,一条人影闪了过来,是一名高阶司修,“夫人有何吩咐……咦,是你?” 李永生也认出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帮过他的毅叔,当时他受食为天的朱老板刁难,秦家派出此人,帮他解决了一些麻烦。 于是他抬手一拱,笑着发话,“毅叔,许久不见了。” 见到他认识此人,还称之为叔,公孙家初阶真人要说的话,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你司修了?”毅叔显然被李永生的修为吓了一大跳,然后扫一眼对方身后的人,越发地傻眼了……我去,还有真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还肯认自己,态度也不错,他就不怕说两句。 要知道,他是秦家的供奉,维护主家的面子,那是必须的,所以他硬着头皮发话,“你也是天祝的好朋友,怎么能冒犯秦家的贵客呢?” “贵客吗?”李永生不屑地一笑,“他对天祝可不怎么客气,还冒犯了我的同伴,略施薄惩,已经是很便宜他了。” 公孙家的初阶真人听到这话,心里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那只是你家的贵客,还没资格来冒犯我。” 胡供奉的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对方是初阶真人,他还真不好随便发作,只能抬手一拱,客客气气地发话,“不知道这位真人,来自于何处?何事来秦家?” “辽西公孙,”公孙家的真人淡淡地回答,“至于我何事来秦家,没必要向你解释。” “辽西公孙?”胡供奉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隐世家族?” 他是灵修,出身平凡,只是偶然间得了机缘,才能修行到现在的地步,因为一直没找到悟真机缘,所以才来秦家做个供奉,图的是什么时候能接触一下道宫的人。 因为在江湖上浪迹多年,他对英雄谱背得很熟,猛地听说眼前的人,是辽西公孙,真的是异常震撼。 其实不说隐世家族什么的,只说公孙家的前缀,那是辽西! 秦家也算家族,但是前缀是北关——七幻城的北关。 只是这前缀的区别,就能说明这两个家族之间,相差了多少。 “你知道就好,”公孙家的真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既然是李大师的朋友,我也不找你麻烦,但是这司修对我不敬,对你家也不敬……我不该出手惩治吗?” 胡供奉傻眼了,要让他自己说的话,这中阶司修是罪有应得——你活腻歪了,敢跟隐世家族呲牙咧嘴? 更别说这辽西公孙,在隐世家族里,也是相当强势的。 但是他还真的不能说,因为被收拾的这位,也是秦家惹不起的,而他仅仅是供奉,就算身份比客卿要高一些,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秦家的高级打手罢了,不能替秦家做主。 就在这时,那雍容的中年妇人发话了,脸上竟然带了一丝惊喜,“你们是……法院叶院长家的亲戚,那个辽西公孙?” 初阶真人的脸一黑,“我家确实有人,嫁到叶院长家了,不过……这可不是说,你就有资格冒犯我公孙家。” “好吧,”中年妇人听他这么回答,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认又怎么样?李家虽然强势,却还惹不起公孙家族。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发话,“总是不打不相识,我家也娶了叶家的女儿,此次前来,是跟秦家说亲的,其实都不是外人。” “说亲?”李永生狐疑地看秦天祝一眼,怎么看,这货也不像是要结婚的样子,反倒是被人强逼着娶亲的架势,“你要成亲了?” “这个……咳咳,”秦天祝干咳两声,难得地脸上一红。 不过,既然知道李永生的伴当是辽西公孙家族,他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少不得抬手向四下一拱,大声发话,“诸位叔伯兄弟,我有同窗来看我了,是一场误会,都散了吧。” 秦家人闻言,纷纷地退后,不过还真没几个人离开,反倒上下打量着李永生一行人。 知道辽西公孙是什么人物的,真的不多,但是大家耳朵又不聋,“隐世家族”四个字,总能听得清楚。 而对于北关秦家来说,隐世家族是他们最终的奋斗目标,不过想达到这个目标,在一两代人之内,还是比较渺茫的。 眼下竟然有隐世家族的子弟出现,还是自家子弟的朋友,大家当然要围观一下,眼神里也满是惊讶、艳羡以及……些微的嫉妒。(。) 第五百八十二章奇葩的逼婚 面对族人的围观,秦天祝再次发话,“走吧,永生,有事咱们出去聊。” 然后,他看那中年妇人一眼,“李姨,我跟朋友出去了,有事回头再说。” 李姨的脸沉了下来,“想走那你走好了,不过,辽西公孙能在博灵待一辈子吗?” “咦,”公孙家的人不干了,“你这话啥意思?” 中年妇女的话,还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心里一口气儿不顺。 眼见公孙家又要翻脸,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图一时口快,于是不做声了。 秦天祝见状,马上小跑了出来,仿佛身后有一只老虎在追一般。 然后他就带着李永生一行人,一路来到了西关附近的竹园,“这里的风景不错,也有茶坊和唱小曲儿的,诸位前辈可以适当歇息片刻,七幻城的好玩去处,要到夜里了。” “我哪管你那些,”初阶真人笑着发话,“有瘦马吗?先给我家四长老来两只。” “瘦马没有,广陵才产那玩意儿,”秦天祝露出一个笑容,里面的意味,是个男人都知道,“我们博灵只产大马。” “大马也行,”有公孙家的子弟哄笑,“四长老那身板,瘦马可经不起折腾。” “素质,注意素质,”公孙未明假巴意思地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发话,“四长老是惜花之人,哪里像你们这班愣小子,只知道牛嚼牡丹?” “四长老不嚼牡丹,大枪只挑带露花蕊,”有人高声怪叫着。 “这却是你们不懂了,岂不闻露滴牡丹开?”又有人高声附和。 “这帮小子,”公孙未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敢情在船上两个月,都憋坏了啊。” 秦天祝看得却是暗暗摇头,不愧是北地汉子,这豪放程度……不太像隐世家族的长老。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汽车人是个自视奇高的家伙,但终究是少年,也喜欢这些花间趣事,对其中关节极为熟悉,一声吩咐之下,就有人招呼来了美貌女娘歌舞。 公孙家的子弟见惯了北地佳丽,这南边温婉的如水美人,也是令他们大饱眼福。 李永生却是坐下秦天祝旁边,问起了他家里的事情。 汽车人很无奈地表示,自己是被人坑了。 他现在是在巡荐房挂职,当然,他跟李永生不一样,不能一年也不去一次,虽然他心向道宫,但是该做人嘛,该走的场面还是要走一下。 结果有一次,他被巡荐副使李鸯看到了,李副使跟他亲切地交谈了几句,待得知他出身于北关秦家,就欣喜地问他,你可知道,有个李天义曾经住在北关? 李天义?秦连成表示说,自己很熟啊,他女儿朵儿,小时候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混呢,不过后来李家婶子过世,李天义就带着朵儿离开了。 那可是我李家之人,李副使直言,李天义是不服从父母的指派,逃婚了,娶了一个平民丫头,后来他老婆死了,他一个大男人家,照顾不了女儿,才带着朵儿返家。 紧接着,副使大人又感慨了一下,说年少轻狂总是不好,然后猛地问他,你是否婚配了? 秦天祝一听,这路数有点邪乎,就说我还年轻,见真之前不会考虑个人问题。 李副使很和蔼地表示,我也就是一问,不过,就算你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提前做一些准备,总不是坏事。 秦天祝一听,也是这个理儿啊,而且李副使是他的顶头上司,又有巡荐大权,真要肯提携他的话,也能成为他在仕途上的有力靠山。 于是在今年夏天,他见到了来自京城的朵儿妹妹,昔年流鼻涕泡儿的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女。 大美女对这个儿时的天祝哥哥,印象也非常深,两人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是越说越觉得有趣,然后,两人又喝了一点酒,秦天祝就把朵儿妹妹……给睡了! “我去,”李永生听得目瞪口呆,“大家这么熟,你真好意思下手?” “这不是喝酒了吗?”秦天祝欲哭无泪,一脸的悲愤,“最坑的还不是这个,是她……她跟我见面的时候,化妆了!” 化妆就化妆吧,李永生觉得这也无所谓,卸妆之后难看就难看了,起码底版不会很差。 你小子也未必能进道宫,有一个郡巡荐副使的亲家,对你帮助可真不小——这相当于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加省纪、检委副书记了。 然而下一刻,秦天祝意兴索然地吐出四个字,“她毁容了。”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稍微难看一点那真无所谓,但是……你这是毁容啊。 好吧,看在小时候的面子上,我也不介意你毁容,不过你别骗人啊。 现在可好,我被你诱惑,直接把人睡了,然后你……你特么的这时候才让我知道真相? 接下来的事,那也就不用说了,秦天祝发现真相之后,吓得当时就跑了。 但是他跑得了,北关秦家跑不了不是? 李家人直接上门放出了狠话,秦家你得给我个交待,要不然,我李家就给你秦家一个交待! 秦天祝还想着,用尚未见真的借口拖几年呢,结果一转眼,朵儿妹妹上吊自杀了。 当然,她没死成,被救下来了…… 李永生听完前后因果之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随便你笑吧,”秦天祝悻悻地发话,这事儿实在是太坑了,听说过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笑的,“反正我认倒霉了……谁让我管不住下半身呢?” “听说你有了归宿,我也就放心了,”李永生继续笑着,“丑妻家中宝嘛,哈哈……我说,你就看不出来她化妆?” “她蒙着一层面纱,眉眼依稀也是小时候的模样,”秦天祝有气无力地发话,“最坑的是,我取了她的红丸……唉!” “哦,”李永生点点头,既然破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身子,又有这般因果,不娶也不可能了,“既然只是毁容,那就影响不到下一代,那你只能认了。” 秦天祝的嘴角抽动一下,半天才嘀咕了一句,“她这心机……真让人腻歪。” 这才是最令他痛恨的事情,被毁容之类的,已经让人很不舒服了,终究还影响不到下一代,但是遇到心机婊……谁愿意跟心机婊过一辈子? 李永生听到这里,终于停下了笑声,自己的朋友惨到这样,他也确实没心情笑了,“奇怪了,你家弄不到复颜丸吗?” “顽固性损伤,没用,”秦天祝面无表情地回答,“李家的能量那么大,复颜丸算什么?” 要知道,这博灵郡的巡荐副使,并不是李家最杰出的人物,如若不然,那中年女人也不会见到初阶真人,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李家的势力,甚至比法院的叶副院长还要强一点。 顿了一顿之后,秦天祝又哼一声,“就算容貌恢复了,又能怎么样?她这种心机,我是真的不喜欢。” 李永生摇摇头,“这倒未必见得,很多残疾人,心理就不健康,这是因为残疾而引发的报复心态,若是真的容貌恢复了,没准心理也就平和了……我感觉你对这个朵儿,印象还行?” “唉,别提了,”秦天祝长叹一声,抬手狠狠地拽一把头发,“我小时候就挺照顾她,也喜欢她没有被毁容时的美貌,但是……我现在心里憋得慌,你知道吧?” “那你好好求一求你的同窗呗,”这时,旁边有人说话了,正是公孙未明,他一边看着歌舞,一边头也不回地点拨,“他的医术极为精湛,请他出手,没准就治好你媳妇了。” “咦?”秦天祝闻言,侧头看一眼李永生,却怎么也看不出,这厮有名医的潜质。 但是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他已经知道,那名英俊的年轻人,其实是公孙家的高阶真人,这样身份的人,可能说假话吗? 迟疑一下,他才出声发问,“永生,未明准证说的可是真的?她的伤疤,可不是以前你受伤的样子……对了,我还没问呢,你脸上的疤怎么没了,自己治的?” “我弄到了颗复颜丸,”李永生含含糊糊地回答,他总不能说,我已经悟真了,自动修补好了伤疤——他现在展示出的,是初阶司修的气息,已经令自己的同窗感觉别扭了。 当然,凭良心说,秦天祝是没资格跟观风使交朋友的,两者之间,身份相差实在太大了。 但是,如果能多保持一天朋友间的友情,那就多保持一天的好,李永生是个念旧的人,他至今还记得,秦家人帮着请出了道宫的真人,重创了连鹰之子。 所以他并不想说那些扫兴的话,不过他倒是又补充了一句,“复颜丸对我来说,也不难找,主要是我找到了自己的伴侣,当然要恢复我这张帅到没朋友的脸……以前我是嫌麻烦。” “你这是司修了,修为长得快,脸皮厚度长得更快啊,”秦天祝哈哈一笑,他可不认为,李永生比自己还要帅。 不过下一刻,他又将话题引了回来,正色发话,“永生,你真能治了毁容?”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八十三章顺手的忙 李永生哪里敢说自己能治了毁容? 还是那句话,他的医术真的很扯淡,倒是阵法的水平要高一些。 他沉吟一下,方始回答,“我治这个不拿手,不过,你能说一下,她是什么性质的顽固性损伤吗?” “这个……我也没有问,反正李家治不了的,秦家肯定治不了,”秦天祝迟疑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被她恶心坏了,也没心情问。” “唔,”李永生点点头,“那你回去之后,问一声吧。” 他对肌肤这类的治疗,不是很拿手,但是永馨拿手啊——很多女修都很擅长这个。 不过,在没有确认情况之前,他也不会说出来,省得给她添麻烦。 秦天祝愣了一愣之后,才点一下头,“谢谢你了,永生。” 从这一句话,他就听出来了,公孙家的准证真的没骗人,永生在医术上,似乎还真是有点门道。 “你不用谢,请这小子出手,可真的不容易,”公孙未明这一次直接侧头过来,笑着发话,“他收费是很贵的,你先想一想,自家请得起请不起。” 秦天祝对此并不以为意,他微微一笑,“谢谢未明准证提醒,不过我跟永生关系好,他会给我打折的。” 他心里并不觉得,收费贵是多大的问题——我秦家是比不上公孙家,但是真的不差钱。 “打折?”公孙未明不屑地看他一眼,“他收费是以灵石计算的,十块灵石起,我倒没有小看你家的意思,但是……你家能有多少灵石?” “灵……石?”秦天祝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不会这么夸张吧? 灵石他当然知道,但是只限于听说,从来没有见过。 “你以为呢?”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没办法,他就是爱现,这个毛病改不了,“我公孙家起码贡献了两百灵石了,还有中品灵石。” “中……中品灵石?”秦天祝的嘴巴,张得越发地大了,“不是说中土国没中品灵石了吗?” “中土国还有上品灵石呢,”公孙未明白他一眼,“不过你不知道就是了。” 秦天祝颓然低下了头,连问话的勇气都没了——层面差得太多了,想好好交流都很难。 下一刻,他就将这些纠结抛在了脑后,不管怎么说,永生还是认我这个朋友的。 当天晚上,他在给公孙家的人安排了“大马”之后,自己也没回家——他现在想出来一趟,真的不容易。 狂欢一夜之后,公孙家人也算是找到了门路,接下来就自由活动。 秦天祝还是不想回家,不过下午的时候,他坐在竹园里看歌舞,那中年妇女诡异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他的父亲。 秦父很不高兴地发话了,“孽子,你活得很潇洒嘛。” “我就是放松一下,”秦天祝见状,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其实我也在为朵儿的事情奔走。” 中土国的家族观念极重,他就算搭上了隐世家族的线,对自己的父亲,也不敢失了尊敬。 秦父气得笑了,“你的奔走,就是给人介绍大马?” 他也为儿子结识了公孙家而高兴,介绍大马来拉近关系,那不是应该的吗?但是身为父亲,有些姿态必须得做出来,尤其是当着外人的时候。 “好了,”中年妇人出声了,难得的是,她的声音异常柔和,“天祝招待朋友,也是应该的……天祝,你跟李永生的关系很好?” “不是很好,”秦天祝很干脆地摇摇头,“他其实是我的学弟,没说过几次话。”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跟永生的关系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可以确认,此前自己帮过他几回忙,而李永生这人,是比较念旧的。 然而,这是他自己的关系,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呢?尤其是他现在对李家的观感,十分地不好——这关系就算砸在我手里,也不能给你家用! 心机婊的家族里,能出来什么好东西?别是想撬了我的关系吧?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李姨听到这话,也有点不高兴了,“记恨我是吧……你欺负了朵儿,指望我给你好脸色?” “李姨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秦天祝有气无力地回答,“婚书都换了,我怎么可能记恨?” 不记恨是假的,不过他无力反抗,而且,他对朵儿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好了,咱们不做这无谓的争执,”中年妇人淡淡地发话了,“李永生的医术,据说是冠绝天下,可能你不知道,他曾经……” “李姨你不用说了,”秦天祝很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容,“他的诊金,是以灵石计算的……我倒是能让他打个折扣,仅此而已。” “灵石计算?你个臭小子,”秦父顿时勃然大怒,就待抬手收拾自家儿子,“你敢更不靠谱一点吗?” “秦家哥哥,”中年妇人出声了,她苦笑着摇摇头,“李永生的诊金,真的无价……他可是治好了证真失败的公孙不器。” 李家娶了叶家的女儿,这点消息还是打听得到的。 秦父兀自愤愤不平,“那也跟这小畜生无关,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不如打死了算了。” 你这么做戏,有意思吗?中年妇人当然不肯相信“打死了算了”这种说法,她非常确定,自己真想打死秦天祝的话,在那之前,肯定就被秦父打死了。 所以她轻咳一声,“我请李永生出手,驱除朵儿脸上的瘢痕,费用几何?” “这我哪里知道?”秦天祝很无奈地一摊手,“待我问一问他吧。” “那你问去吧,”中年妇人微微颔首,“不过我李家也是小户人家,出不起灵石的,还望贤婿帮忙关说一二,体贴则个。” “李家怎么是小户人家呢?”秦天祝呲牙咧嘴地回答,“李姨你过谦了。” 你家要是小户人家,居然敢设计我,要我娶你家的丑女? 如此威逼我北关秦家的,也能算小户人家? 当然,这是他心里的怨念,不会说出去。 但李姨是何许人?此前她以为秦家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手碾死的臭虫,自然不会很客气——你敢夺我李家女儿的红丸,就得承受后果! 现在她知道,秦家跟李永生有关,当然就想到此前的种种不妥了。 念及此处,她轻叹一声,“若是真能治得好朵儿,你实在不愿意娶她,那也由你。” “这怎么可以?”秦父不答应了,他沉声发话,“婚书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吗?” 他不允许自家出这样的丑闻,在这一点上,他还是相当古板和守旧的,不过话说回来,朵儿真能治好面部的话,这样的姑娘,倒也不算亏了秦家。 秦天祝却是听出,原来朵儿的姑姑,心里还是在意她的,并不仅仅是嘴上的在意。 这让他心里又舒服了一些,那种被逼婚的耻辱感,也少了些许,“好吧,那我去问一问永生,不过……朵儿的脸,是怎么被毁容的?” “这个事情……好像是别人打架,她被殃及了,”李姨皱着眉头回答,“斗殴的双方,李家也都抓来问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的伤,就是治不好。” 秦天祝眉头一皱,“找道宫的人看了吗?” 李姨淡淡地回答,“去过玄天观了,那时还有二郎庙的医主在,也没看出什么眉目。” 秦天祝这就算心里有数了,于是去找李永生说情。 李永生听了之后,也是有点不摸头脑,于是皱着眉头发话,“这样吧,过几天我要去朱雀城了,那边我有比较擅长这个的朋友,你带着她,跟我一起走好了。” 其实他现在就能帮着看一看情况,不过既然涉及女儿家的容貌,哪怕是自己好友的未婚妻,他也不想过多掺乎。 反正到最后,十有八九还是要永馨帮忙,他又何必太过操心? 万一让永馨生出误会,反倒是不好了。 秦天祝却是狐疑地看着他,“你这家伙,不会是怕我不给钱吧?” “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李永生翻个白眼,“我那个朋友是个女的,她比较擅长治疗这个,我还赶不上她。” “女的?”秦天祝挤眉弄眼地看着他,“女朋友?” “是女朋友,”李永生点点头,正色发话,“不过我提前警告你,她可不喜欢随便跟人开玩笑,跟她说话你得注意分寸……你惹不起她。” 秦天祝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英王的九公主?” “你连这个也知道了?”李永生看他一眼,倒也没在意,这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她的医术也相当惊人。” 秦天祝扭捏一下,还是出声发问,“那个……医疗费呢?” “到时候再说吧,”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回答,“难度不大的话,就不说钱了,要是难度很大,你们出点成本费用。” 秦天祝听得微微松一口气,然后笑着发话,“你现在可是真的有钱了啊,想一想三年前,你还盯着征文那点奖金……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钱对我来说,够用就行了,”李永生很装逼地回答了一句,“好了,你快去联系你的朵儿吧,这几天我就要走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西疆消息 李永生在博灵并没有待多久,三天之后,他就南下了。 跟他同行的人并不少,大部分的公孙家子弟,都跟着去了,公孙家一直称雄北方,对南方了解并不多,这次既然来了,任务也完成了,就顺便去玄女宫开开眼。 还有少数子弟,是思乡心切,同时还要在七幻城张罗货物,最后随船回去。 秦天祝也带着朵儿来了,随行的还有李家的六人。 再有就是博本院的三十余名修生和七八个教谕,他们是打算去育种基地——因为三湘不稳,大家一直没有成行,此次李永生要南行,博本院认为,他有保护学弟学妹的实力。 这些人林林总总下来,就有七八十人了。 临出发的时候,秦家的一支商队也加了进来,人数直接破百了。 三湘郡局势不稳,针对商队的袭击也日益增多,导致商旅快速减少,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若是能跟上一支强悍的队伍,利润自然会大增。 李永生对这些都无所谓,这次他的身边,可是跟着一个超级打手的。 公孙未明也没有令他失望,车队才进三湘,就又遭遇了山匪拦路,公孙家子弟直接亮出了名号,见对方不买帐,直接砍了十四五个人头。 明晃晃的人头,就那么直接挂在马脖子下,想拦路收费的,都要掂量一下。 当然,正常的缴费,公孙家也会缴纳,比如说官府规定的关卡处。 有人看到他们这一行人装备豪华,眼睛发红,但是看到那些首级,也只能先打听他们的路数。 听到“辽西公孙”四个字,一般人就不敢再拦着了,但是也有个别不开眼的,要追究他们随便杀人的罪责。 随便杀人肯定是不对的,悬挂首级更不对了,但是公孙家的子弟只肯解释一句:这是盗匪。 谁敢再多说,公孙家子弟不介意再杀几个人。 别说,他们的刀一亮出来,还真没谁敢刻意刁难了,就连荆王直接控制的地盘,都是这样,更别说那些随意拦路收费的村民了——见到血淋淋的人头,根本没人敢露头。 所谓乱世就是如此,别说规矩,说拳头吧。 等他们到达育种基地的时候,队伍已经扩大到五百多人了,很多零星的旅人和行商,见到这一支队伍的实力,都远远地随行在后面,到后来,更有人慕名前来跟随。 有隐世家族的子弟打头阵,安全性可以大大地提高。 公孙家的子弟也没驱逐他们,只要求他们不得太靠近。 将学弟学妹们留在育种基地,李永生一行人休整一晚上,一天半之后,抵达了朱雀城。 他这一次出去,走了有五个月,再看到朱雀城,真的很有点久违的亲切之感。 朱雀城里,流民明显地多了起来,犄角旮旯处,布满了草帘和破布搭的帐篷,这还算是有条件的,更多的是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流民,就蜷缩在街角。 沿街乞讨的人也不少,有些骨瘦如柴的小孩子,见到这一队人气势不凡,纷纷凑上前来,但是见到马脖子下面挂着的呲牙咧嘴的人头,又吓得没命地跑开了。 李永生见到这一幕,也是无奈地摇摇头。 车队抵达我们酒家之后,后面的商家旅人才轰然离开——酒家名气在外,但是收费真不便宜,没什么必要的话,普通人很少来这里。 把马车赶进小院,接待的小厮还是以前的老人,李永生吩咐他们一下,帮着安排公孙家和秦家的住宿。 我们酒家其实是不提供住的地方的,但是李掌柜带回来的人,谁还敢说个不字? 反正小院里的空闲房屋也极多,随便收拾一下,不愁腾出个七八间。 李永生交待过之后,就去园林里找赵欣欣,结果被人告知:九公主半月前入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目前酒家里是邓蝶在负责。 他本来是想将公孙家和秦家的人,带到园林里住的,毕竟这两家都算是他的朋友,在小二和厨子住的小院里落脚,有点不合适。 可是他也知道永馨的毛病,她很在意这些——招待客人的时候,她是很热情的,但是同时,她也很注意自己的私密空间。 所以,该不该将客人请进园林,该等她回来之后做主,毕竟这里是她买下来的,连李永生都算是蹭她的房间住。 李永生有点奇怪,栗化主还在西疆,永馨待在宫里做什么? 不过,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他,邓蝶倒是答应他了,马上通知赵欣欣。 当天晚上,公孙未明又带着一帮子弟出去玩耍了,事实上,对隐世家族的修者来说,朱雀城是个不错的地方,不光是各种修炼的物资丰富,官府也不怎么管事。 直到子末时分,公孙家的一行人才醉醺醺回来,却是在酒家里接着喝酒。 李永生对此很纳闷,少不得问公孙未明一句:你家的子弟,平日里也是这么放纵自己吗? “张弛之道罢了,”公孙未明很无所谓地回答,他操心的是别的,“永生你这个我们酒家,很有些意思啊,什么时候我公孙也能开一个,就好了。” 我们酒家好在哪里?好在它对客人肆无忌惮的庇护上。 公孙家也能庇护人,他们家族的秘境,就连军队都没资格进去检查,如果说真有必要检查的话,那得官府或者道宫的真君出面,定下章程之后,才能进去搜查。 事实上,上一次隐世家族的秘境被检查,还是三百年之前的事了。 但是公孙未明依旧很看重我们酒家的庇护能力,这里是典型的收钱就庇护,不问来历,这一点,是连公孙家也做不到的——官府就不会答应。 但是公孙家真能这么搞的话,对家族扬名极有帮助,起码很有利于他们招揽人才。 说到最后,公孙未明居然很羡慕地问一句,“你说,我有没有必要跟北极宫商量一下,也搞这么一个酒家?” “北极宫是不会答应你的,”李永生摇摇头,“你倒是可以考虑在白虎庙附近,搞这么一个酒家。” “为什么?”公孙未明醉眼惺忪地看着他,“白虎庙离我公孙家,实在有点远啊。” 李永生笑一笑,也懒得理这醉鬼,心说正因为离得远,才可能成功,你公孙家在辽西,已经相当强势了,不管北极宫还是当地官府,断断不会答应你搞这么一个酒家出来的。 这一番解释,他在第二天才告诉公孙未明。 未明准证此刻已经醒了酒,他怔一怔之后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不过……去西疆搞的话,意思就真的不大了。” “有什么意思不大的?”李永生白他一眼,“狡兔三窟的典故,你不知道吗?丁家还想在朱雀城弄一份基业呢,被我搅黄了。” 公孙未明眨巴一下眼睛,有点不可置信地发问,“陇右丁家?”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人家大老远都能跑来发展,你公孙家去西疆,又有多难?” “敢在朱雀城驳丁青瑶面子,我佩服你!”公孙未明想的却是别的,他的大拇指一竖,“你的胆儿是真肥啊!” 李永生微微一笑,含含糊糊地回答,“丁经主是比较讲理的,倒是跟我的胆子无关。” “丁家有几个讲理的?”公孙未明不屑地冷哼一声,“就算讲理,也有限得很,我公孙家跟丁家打了上千年的交道,他家人的脾气,我能不清楚吗?” “丁家人是什么脾气呢?”有一个娇柔的声音,在他背后冷冷地响起。 公孙未明眉头一皱,然后笑了起来,“臭脾气,还有……鬼鬼祟祟的脾气。” “公孙家也没改了背后说人的坏习惯嘛,”空中缓缓降下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主院的丁青瑶,她面挂寒霜,“未明准证也是长老了,还请自重。” “切,谁人背后不说人?”公孙未明满不在乎地回答,然后又出声发问,“你们都回来了?那边已经平定了?” 对于公孙未明这么个惫懒货色,丁青瑶心里虽然不喜,也实在没什么办法,别看西疆那边杀真人、准证如砍瓜切菜,甚至连真君都干掉了,但那几近于国战了,并不算罕见。 可是没有什么必须的理由的话,准证之间的战斗真的很少见,丁青瑶虽然身为地主,可公孙未明也不是独苗准证,人家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所以她只是淡淡地回答,“没有全部回来,我此来是要通知你,真人不得随意入玄女山,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想入玄女山,去水月庵办手续……我不保证能通过。” 公孙未明也知道,什么“不保证通过”之类的话,是在给他上眼药,不过他是真不在意。 于是他满不在乎地回答,“玄女山有什么好玩的?我看这朱雀城才有意思……对了,西疆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了?” 他不能不问,公孙家的太上和三长老,目前还在那边,这种大事,比他目前口花花调戏女准证,要重要得多。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八十五章因果诅咒 丁青瑶沉声回答,“栗化主还在那里,我先带了一部分弟子回来,北极宫也是如此,邪教那边迟迟没有反应,道宫自然也不会把战力平白消耗在那里。” 说完之后,她又看一眼李永生,“你答应我的万载幽水,何时能交易?” “还得过一段时间,”李永生正色回答,“三宫主已经允诺,派人捎几滴来给我。” “三宫主?”丁经主讶异地看他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跟真君勾搭上了? 在西疆的时候,她也观察过,发现北极宫三宫主并不怎么跟别人接触,跟李永生似乎也就谈过一次话吧? 她心里纳闷,忍不住就出声发问,“此前你手上的万载幽水,也是得自于北极宫?” “呵呵,这个可是不方便说,”李永生笑一笑,转移了话题,“敢问丁经主,你可知赵欣欣待在宫中,是要做什么任务吗?” “我把她给你带来了,有什么话,你自己问她好了,”丁青瑶面无表情地发话,“省了你的心上人连续赶路了,我如此帮你,我的事,你最好也放在心上。” “这是当然,”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其实他感应到了,永馨已经回来了。 下一刻,赵欣欣出现在不远处,不过她的修为,赫然已经是初阶司修了。 李永生的眉头一扬,“骇然”发问,“你竟然精进若斯?” “还要多谢栗化主,”赵欣欣波澜不惊地回答,然后冲丁青瑶深施一礼,“多谢经主带挈。” “无妨,”丁经主很随意地一摆手,“你要做的事情,我可以帮着协调,不过这小子答应了我弄些万载幽水,你也帮着催一催。” “好的,”赵欣欣点点头,一副乖乖女的模样,让人根本想不到,其实万载幽水就是出自她的手。 “那我就走了,”丁青瑶点点头,走前又看李永生一眼,“九公主金枝玉叶,能看上你,是你天大的造化,要懂得珍惜。” “嗯嗯,”李永生连连点头,“我一定珍惜,多谢经主的点拨。” “哼,”丁青瑶一摆手,电射而去。 她才一走,不等李永生发话,赵欣欣就出声了,她看着公孙未明,笑嘻嘻地发话,“这是未明准证吧?永生怎么不带贵客入园里居住?” “那是你的地方,我怎么好随便带人进去?”李永生一摊手,“请不请他入园,你自己决定。” “准证驾临,是我的荣幸,”赵欣欣微笑着回答,“永生你张罗好了,就是墨园吧。” 墨园算是园林里待客的地方,说起来,她还是比较在意自家的隐私的。 “客随主便,”公孙未明笑着回答,“九公主可是不简单呢。” “是吗?”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不简单?我没觉得啊。” “我跟永生相处,也好几个月了,当然敢说这话,”公孙未明信心满满地回答,“他不管见了谁,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但是偏偏见了你,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你这不是废话吗?赵欣欣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偏偏的,这种大实话……她很享受。 于是她笑着回答,“永生不太会做人,未明准证体谅则个。” 我说,你至于吗?李永生有点不开森,“那我就安排了啊,还有我的同窗一行人。” “可以啊,”赵欣欣心气儿顺了,就表现得异常贤惠,“你的朋友嘛。” “你俩不要肉麻了行吗?”公孙未明发话了,“这儿还有个活人呢。” 接下来,李永生就将公孙家人和秦天祝一行人,全部安排到了园林里,反正地方很大。 这两家也没啥不满的,毕竟这是九公主的别院。 安排下来之后,李永生就要说朵儿的事了。 赵欣欣听完之后,有点小小的不高兴,“你也不问问我,为啥去宫里那么久。” 啊?李永生眉头一扬,“为啥去那么久呢?你说。” “算了,我还是先去看看,你朋友的未婚妻吧,”赵欣欣有点意兴索然,“反正你也不关心我遇到什么事儿了。” “你这才是……”李永生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兵的秀才,“这个位面,有什么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咱还能好好聊天吗?” “算了,懒得理你,”赵欣欣站起身来,“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你的朋友。” 秦家和李家人,被安排到了梅园,这是个不大的园子,也就四五亩地,满园的梅花。 李永生在一路上,见过朵儿几次,不过她都是蒙着轻纱,粗粗看起来,确实是个美女。 赵欣欣进到朵儿所在的屋里,诊疗去了,秦天祝则是拿了一壶酒,在一株青梅下,跟李永生对饮了起来。 至于李姨什么的李家人,到了这里,真没有发挥的余地,九公主的气场就镇住他们了。 看得出来,汽车人虽然嘴上说痛恨这一桩婚事,可是时不时地看一眼朵儿的房间,明显是心里还有相当的牵挂。 李永生就出声打趣他,“你这样子,给我的压力很大啊,万一九公主不能治好她,你是不是得跟我断交?” 秦天祝的脸一沉,“我是那种人吗?就算九公主能治好她,我都未必稀罕她。” “嘴硬,”李永生笑着指一指他,一抬手,一杯酒下肚。 南方的天气,跟北方果然不同,两人喝着喝着,竟然下起雨来了。 秦天祝看一眼四周,一指五丈余外的亭子,“去那里喝?” “就在这儿吧,懒得动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这小毛毛雨。” 就在此刻,赵欣欣走了出来,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九公主,”秦天祝见状,忙不迭站起身,抬手一拱,“您可是……看出了什么?” “看出来了一些,”赵欣欣果然不辱使命,但是下一刻,她就很傲娇地表示,“不过我不能跟你说,我得跟永生商量。” “那……看出来就好,”秦天祝干笑一声,不管从哪个方面讲,九公主都毫无压力地碾压他,他真的无法计较——就连秦家引以为傲的道宫关系,他也比不过九公主这玄女宫弟子。 唯一能引以为傲的,大约就是他可以站着尿了。 但是情之所系,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句,“能治吗?” 赵欣欣迟疑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能治,不过呢……你确定要娶她吗?” “不娶也无所谓,”不远处的房檐下,李姨出声了,“能治就好了。” 赵欣欣地淡淡地看她一眼,“我没跟你说话,你最好不要插嘴……这是礼节,懂吗?” 李姨顿时闭嘴,李家再自命不凡,还没资格在英王的九公主面前放肆。 “我还是……”秦天祝沉吟老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祸害了她,我得认。” “还算个男人,”赵欣欣点点头,然后发话,“因果诅咒,香火成神道的。” “因果……诅咒?”秦天祝的脸上,满满的茫然。 “香火成神道?”李姨的脸上,却是满满的骇然,“野祀?” “不是野祀,是佛道,”赵欣欣淡淡地发话,“她承受的是父母因果。” 在这一段时间里,她已经问明白了。 对永馨仙子来说,肌肤上的瑕疵,真的不算问题。 李永生将这样的患者交给她,她有满满的信心,而且很有动力——你在确定我觉醒之前,不肯治疗自己脸上的疤痕,现在你让我帮你治疗别人的疤痕,我不能给你掉链子。 不过,在朵儿摘下面纱的那一刻,她就发现了——你这伤里,有因果。 她非常确定,若是永生能看到这伤的话,也会在第一时间里判断出来。 但是永生没有为这个女孩儿诊断,那么,她就更要好好地判断一下了。 “父母因果,香火成神道,佛道,”李永生咀嚼一下这三个词汇,然后若有所思地发话,“她母亲许了什么愿?” “没错,”赵欣欣点点头,“她母亲是南桂郡人,信佛……许了什么愿,这个不得而知,只是朵儿说,她这个女儿,是许愿求来的。” 许了什么愿,这真的没法猜,人都已经死了。 但是人死,因果不会断,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她母亲没有还愿?” 他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佛道是香火成神道里,相对另类的宗教,劝导与人为善和忍耐,不修今生修来世。 但是所有的香火成神道,都存在祈愿之后,还愿的问题,哪怕是草头神也是如此——你祈求我什么,我降下神意,帮你做到了,你得还愿。 朵儿的母亲为了求子嗣,许了愿,她没有还愿,因果就报应在她的女儿身上了。 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些和尚也太小气了,朵儿的母亲未必是不肯还愿,可能仅仅是不方便,既然人死了,因果也就该了去了,还要报应在她身上?” 汽车人说得很明白,朵儿的母亲死后,李天义才带着女儿离开博灵的,而朵儿毁容,是后来的事了,这个因果有点过分。 赵欣欣则是冷冷一哼,“那些秃驴里,就没几个好东西。” 哪怕在仙界,她对佛修也很是不感冒。 不远处的李姨,眉头则是微微一皱。(。) 第五百八十六章我欲守护 李姨对赵欣欣的话,似乎有点不满。 不过九公主刚才都指责她,说她不懂礼貌了,她就算想说什么,也不便开口。 秦天祝眉头紧皱,“佛道的因果?怪不得复颜丸无用,好治吗?” “治起来有点难度,”赵欣欣淡淡地回答。 其实对永馨仙子来说,因果之类的东西,对她来说最容易治,比其他的伤势容易得多——身为觉醒了的上界转世仙人,下界低等的因果线,根本难不住她。 但是她不能就这么简单地直接出手,要不然根本无法跟别人解释,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所以她表示,“需要从宫里请出些道器来,存在个费用问题。” 秦天祝一听说要处理因果,就知道麻烦大了,少不得侧头看一眼中年妇女,“李姨,你怎么说?” 李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糯糯的声音发话了,“需要很高的费用吗?” 原来是朵儿姑娘走出了房间,她的脸上还是蒙着面纱,眼睛却是极亮。 “费用不是太大的问题,”赵欣欣也知道,对方没有多少身家,最关键的是,她也不屑去骗钱,只不过不想被人质疑治疗手段就是了,“多少意思一下就行了。” 朵儿姑娘侧头看向秦天祝,“天祝哥哥,你希望不希望我治好?” “我当然希望你治好了,”秦天祝笑着回答,“永生是我朋友,九公主也不算外人,他们不会胡乱开口的,我很开心能帮到你。” “可是治好了我,天祝哥哥你就会离开我了吧?”朵儿姑娘大大的眼睛眨巴两下。 “这个……”秦天祝犹豫一下,然后干笑一声,“你治好面容的话,怕是看不上我了,不过能帮到你,哥哥我也无怨无悔。” 朵儿这才侧身看向中年妇女,幽幽地叹口气,“姑姑,要不咱就别治了,涉及了因果……很难治的吧?” 李永生看到她的表现,都忍不住嘴角抽动一下:这小女娃娃,还真是有心机。 “你稍等一下,”李姨安慰她一句,然后看向了赵欣欣,“九公主,果真是涉及因果?” “我骗你做什么?”赵欣欣不以为然地扬一下好看的娥眉。 “可是……”李姨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发出了质疑,“可是我们也请道宫的人看过,没谁说是涉及了因果,您这……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确实是怀疑这一点,朵儿面容上的伤,她不光是找玄天观和二郎庙的道长看过,还请过十方丛林的道长看过。 赵欣欣也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只是淡淡地答一句,“你没找对人!” 这话也不狠,但是直接堵住了对方的嘴,可以想像得到,李姨若是再置疑的话,九公主完全可以回答——想治就治,不治拉倒! 李姨终究是没敢继续置疑下去,犹豫半天之后,她出声发问,“得多少钱?” “你跟我说钱?”赵欣欣冷冷一笑,不屑地发话,“过一段时间,我要做点事,你家派上五十个制修来帮忙吧,为期一年……能派几个司修来,就更好了。” “区区的制修,交给我好了,”秦天祝一听是这要求,马上打包票了,一个制修的费用并不高,一年三十块银元足够了,五十个制修,也不过一千五百块银元,十五两黄金而已。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一辈子未必挣得到十五两黄金,可是北关秦家号称不差钱,虽然比不过辽西公孙家这种土豪,但是这点钱也不放在眼里。 赵欣欣却是小女子的心态,少不得叫个真,“这是看在永生的面子上,秦学长你莫要以为,我是胡乱开口。” “那是当然,”秦天祝赔着笑脸回答,“不过是十来两黄金,九公主怎么会看在眼里?” “啧,”赵欣欣有心说,我找制修帮忙,不是钱的问题,可是想一想,最终还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解释,“你们再商量一下,把结果告诉我好了。” “喂喂,不用再商量了啊,”秦天祝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九公主已经伴着李永生,离开了梅园,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细密的雨丝里。 他少不得回头看一眼朵儿,“钱真的不多……你看,我朋友还是很仗义的。” 然而,朵儿姑娘眉头微皱,“这是母亲的因果啊,真是……让人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帮秃驴,”李姨悻悻地嘀咕一句。 原本她对佛道并不怎么排斥,其实中土的修者对佛道,容忍程度相对较高,尤其是官府,因为这家神道的教义,有利于官府对黎庶的统治。 不过听了李永生的解释之后,李姨对佛道也生出不小的怨念,“狗屁的修来世,你母亲不过是没时间回去还愿,人也不在了,就要报应到你身上?” “就是,什么玩意儿,”秦天祝也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们不是说人死如灯灭吗?合着都是骗人的。”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朵儿妹妹,五十名制修,真不算什么……” 李永生伴着赵欣欣离开,走出好远,他才出声发话,“要那么多制修干什么?” 九公主看他一眼,“五天前,父王已经接旨,去东北镇边。” 英王终于镇边了吗?李永生微微一怔,这些日子,他一直飘在扬子江上,真的是信息不通畅,不过听到这话,他还是有点不舒服,“你入戏太深了吧?” 他没好气地哼一声,“那是英王,不是你父王……你要制修,总不是给他做私军的吧?” 堂堂的亲王,真的不可能看上制修,做私军都不够格——起码五十个制修不算什么。 若是五万个制修,倒还值得考虑一下,毕竟数量摆在那里。 赵欣欣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突兀地问一句,“你这一次回来,有没有发现,朱雀城里流民多了很多?” “是多了很多,那又怎么了?”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一句,然后微微一怔,才又愕然发话,“你不会是想收留流民吧?” 永馨的性子清冷,他是知道的,但是从骨子里讲,永馨是个心软的人,他很清楚这一点。 “我当然是想收留流民,”赵欣欣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没有,不傻,”李永生极其果断地摇摇头,然后才出声发话,“可是收留流民,需要的钱不是一点半点,最关键的是……这属于官府的职责,你身为玄女宫弟子,做这个不太合适。” 赵欣欣淡淡地瞥他一眼,“我是为黎庶着想,你身为观风使……应该支持我这样的行动吧?” “没错,我肯定支持,”李永生点点头,“我就是觉得,你有点二。” “我二,那你三好了!”赵欣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此事我已经禀报了宫里。” 禀报了宫里?李永生的眉头又是微微一皱,“道宫不是不得干涉红尘事吗?” “流民那么多,黎庶已经陷入了水火之中,”赵欣欣淡淡地回答,“道宫毕竟守护这一方安定,此刻具备了出面的条件,若不出手,恐为他人所乘……” 这也是大实话,道宫不干涉红尘事,但是这天下的黎庶,本是道宫的根基所在。 天下动荡的话,他们也不能坐视,否则的话,万一被真神教或佛道所乘,那就是自废武功,对道统的延续和承继非常不利。 道宫有这样的需求,但是现在的中土国,距离天下动荡还很远。 此刻插手的话,官府那边万一歪嘴,对道宫也不太好,再等一等才更合适。 至于说等待的期间,会有相当多的黎庶流离失所甚至丢了性命,那也是没办法的,规矩就是规矩,没有到触发的条件,就不能随意变更。 然而,玄女宫有点不能忍了,在她们的地盘内,还有一个野祀——朱雀在吸收香火。 道宫再不出手,朱雀的粉丝数量肯定要暴涨,这是毫无疑问的。 正好,赵欣欣有意收留流民,她将自己的想法向宫里一报,宫中马上就开始商讨此事。 所以她才在玄女宫待了半个月,等待宫里做出决定。 李永生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狐疑地发话,“就算你有世俗的身份,可是你终究也是玄女宫敕牌弟子了,不好坏规矩的吧?” 赵欣欣一飞冲天,直接见真,玄女宫的人大为惊讶,很快就给她办好了敕牌。 她闻言微微一笑,“所以宫里要跟官府先通气,你不见然后英王就镇边了?” “原来还有这一层说法,”李永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英王迟迟不能镇边,还是因为朝廷有戒心,你现在张罗收留流民,摆明是不给荆王面子,所以……英王的任命才下来?” “你倒也不是很笨,”赵欣欣捂嘴轻笑,“不过,我也是看那些流民可怜,不全是因为要帮父王……英王!” 李永生倒还不至于去吃便宜老丈人的醋,见她开心,他摇摇头,忍不住提醒一句,“可就算这样,你的这个申请,也是不好批下来,官府对道宫的忌惮很深。”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五百八十七章雷厉风行 对李永生的说法,赵欣欣倒不是很在意,“现在是宫里在跟朝廷商量,两边认可的话,事情就可以办了,甚至都没必要提前知会其他三大宫。” 所谓事急从权就是这样,规矩是规矩,但是遇到紧急事情了,大家都有意商量一下的话,偶尔的踩线行为,也就不算什么了。 “结果是英王已经镇边了,你这边还没有准确回信儿?”李永生哭笑不得地发问。 “唉,”说到这个,赵欣欣也是相当恼火,“我那个堂兄,也太不成体统了,办事拖泥带水的,哪儿有点青年人的锐气?” “行了,英王已经镇边了,其它的事情慢慢来吧,”李永生笑一笑,“对了,选好地方了没有?收留流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地方我没选,等宫里指派就行,”赵欣欣并不操心这些,她倒是很好奇他的说法,“收留流民,不是很简单吗?给他们一块地方,一点吃的,他们自己做饭、盖房子,不就行了?” 她在仙界的时候,家庭条件就很好,转生到下界,又做了亲王的女儿,对一些底层的东西了解得并不算多,认识也不够。 李永生就知道她是这种反应,倒也没有意外,而是很认真地建议,“收留和收留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因为自己有钱,就把流民彻底养起来……你得把人组织起来,给他们找点事儿干。” “做饭和盖房子,不是事儿吗?”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们若是无所事事的话,会生出是非来。” “还不仅仅是这样,你得让他们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永生一本正经地解释,“收留他们,不代表白养活他们,养得久了人就废了,反倒有违初衷。” 顿了一顿之后,他补充一句,“毛病都是惯出来的……以工代赈就不错。” 赵欣欣停下脚步,抬手掠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刘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以工代赈四个字,她还是听得懂的,赈灾不就是施放粮食和衣物吗?“原来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吧嗒吧嗒说半天,总结能力还真不怎么样。”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也懒得纠正其中些许的谬误了,“对对,你的理解能力真强。” 他有点淡淡的悲哀,我说话,真君都会认真地听,也就你不当回事。 要不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呢?果然是如此啊。 公孙家族的子弟在朱雀城待了八天,除了玩乐,还采买了相当数量跟修炼有关的物资,看得出来,他们对这次朱雀城之行,相当满意。 大部分的弟子,还去玄女山里面走了一趟,反正真人之下的修者,玄女宫是不怎么管的。 托公孙家遗传基因的福气,两名英俊的子弟,竟然跟玄女宫的弟子,有了一段露水姻缘。 八天之后,公孙家的子弟终于踏上了归途,虽然带队的只是一名初阶真人,但是公孙家南下的时候气势汹汹,回去的时候,想必也不会有人敢于挑衅。 公孙未明是留下了,他打定主意要跟着李永生了,而且他还留下了族中三名小辈,也都是司修,用他的话来说,他是看好这几个族人,给他们一个机会。 至于这些族人能得到什么机缘,那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在公孙家离开的同一天,赵欣欣开始着手给朵儿治疗,因为她要使用“借来的道器”,所以治疗过程不能让外人看到。 李永生见状,也忍不住暗暗庆幸,要是让他来治疗的话,驱除这种非常弱的因果线,倒也是不难,但是该撒什么样的谎,才能自圆其说,这比较令他头疼。 永馨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她是女性,可以关起门来单独治疗。 他非常怀疑,她会不会是将朵儿打晕之后,再出手治疗。 九公主的治疗,持续了三天,至于她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就连李姨都没打听到——朵儿姑娘说了,她已经立誓,不得告诉外人治疗经过。 三天时间,只是驱除了因果线,等朵儿休息了一天之后,赵欣欣又送了一颗复颜丸过来。 对九公主来说,复颜丸真的是小儿科。 朵儿服下复颜丸之后,开始了闭关,不过第二天头上,招呼她闭关的李姨就传出了好消息:果然有效,非常感激九公主。 至此,秦天祝就该履行他的承诺了,于是他找到赵欣欣,问她我该什么时候把制修调来? 赵欣欣也给不出准话,只能告诉他,你先联系吧,等事情敲定之后,你再把人派过来好了。 没办法,少年天子就是这么墨迹,到了现在都没有准信传来。 又等了两天,寮房的轩辕真人来了,正式通知赵欣欣:宫中已经同意,你收留流民之事,并且赐予你玄女宫行事令旗,允你便宜行事。 而且玄女宫还派了十名道童过来,听你使唤。 十名道童都是制修,不过玄女宫能派十个过来,辅助赵欣欣这个新晋的司修,可见对她的期待也是相当高的。 赵欣欣自己都有点错愕,她低声问一句,“我听丁经主说,不是要淡化咱们道宫的影响吗?” “淡化,不代表没有,怎么都是咱玄女宫的功德,总不能让野祀抢了去,”轩辕真人一本正经地发话,然后又微微一笑,“小赵啊,我看好你,你放心去做就是,朝廷那边已经沟通过了。” 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然后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地点定了吗?” “定了啊,三湘郡内,”轩辕真人才一回答,就反应了过来,“我去,具体地点还真没定……这宫里办事,也忒不靠谱。” 不过此刻的他,对赵欣欣是相当客气,所以在想一想之后,他出声发话,“我个人建议吧,定在三湘郡西边,那边的压力稍微小一点,而且离玄女山也不算太远。” 这种收留流民的地方,不宜跟四大宫本部离得太近,否则就太不成体统了,但是离得过远的话,万一有事,玄女宫也不好招呼到。 反正以荆王的布局来看,他下一步的发展,主要会是针对北方和东方。 三湘的南方是百粤,地方势力雄厚不说,离核心也远,还有朱雀城挡路;西方全是崇山峻岭,交通不便人烟稀少,荆王吃撑着了,才会往西发展。 赵欣欣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三湘哪里都行?好了,谢谢轩辕真人,我知道了。” 轩辕真人再次提示她一下,“哪里都行,不过我建议是西边,你选好位置之后,报备一下。” “这事儿我不擅长,”赵欣欣歉然一笑,然后转身冲某人一招手,“永生,下面的事情,就归你了。” 李永生很无奈地走上前,苦笑一声,“九公主你倒是很会偷懒啊。” “我是信任你!”赵欣欣白他一眼,“说吧,你觉得定在哪里好?” 有老公的女人就是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自己不会,还有老公。 关键是她认为,自己没必要去耗费脑细胞,用得这叫个顺手。 李永生抿一抿嘴唇,对于永馨这习惯,他在仙界感受得多了,而且每次擦屁股的都是他,她还美其名曰:我这是相信我老公的能力。 果然是永馨转世,我真没找错人!他很无奈地发话,“既然如此,定在忠义好了。” 身为永馨的伴侣,永生仙君在这几天,已经仔细盘算过,地点定在哪里最合适了——他并不知道,玄女宫不会指定地方,但是他也做了好几套预案。 没办法,摊上这么一个伴侣,他只能未雨绸缪,自己多辛苦一点了。 事实上,他也认为西边比较好,而忠义正是西边一个小县城,四面环山。 他甚至连接下来怎么发展,都有一个草案了。 赵欣欣毫不犹豫地对轩辕真人发话,“那我就定下忠义吧,现在报备了。” 还真是任性啊,轩辕真人都忍不住暗暗感慨,他点点头正色发话,“忠义确实不错,易守难攻,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那里的产出不多。” 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发现他没啥表情,于是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轩辕真人提醒。” 不是一般的任性!轩辕真人再暗暗给她竖起一个标签,不过他的心里,也有些许的疑惑,那个李永生……真的那么值得信赖吗? 当然,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也就不想再多事了,于是笑着点点头,“好了,这个事情最好快点办,月底之前能展开就最好了。” “月底?”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皱,“这还有十天就腊月了啊。” “时间是紧了一点,任务也重了一点,但是我们相信你能完成,”轩辕真人正色回答,“咱道宫办事的效率,一定要比朝廷……比官府强,不要给玄女宫丢脸。” “呃,好吧,”赵欣欣点点头。 结果,等轩辕真人一走,她就出声抱怨,“等了这么久,一点反应都没有,然后马上就要求做到,真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比朝廷还官僚。” 十名道童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师姐你这么背后发牢骚,真的好吗?(。) 第五百八十八章忠义求月票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直接,一声大笑传来,“哈哈。” 却是公孙未明走了进来,拿腔捏调地发话,“这是道宫对你的信任。” “又偷听我们说话,”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好歹也是个准证,素质呢?” 这些天下来,她跟公孙未明已经很熟了,未明准证自己说话不靠谱,但也不计较她说话——事实上,他有点好奇她跟李永生的关系。 “好了,既然时间不多,就别耽误了,”李永生笑着打断他俩的话,“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 “我这儿有东北的最新消息,想来跟你们说一声的,”公孙未明不理他,反倒是挑衅地看着赵欣欣,“这个英王……咳咳,这个……你们有没有兴趣听呢?” 结果九公主的脸一沉,不高兴地发话了,“未明准证,这种事,就不要开玩笑了。” 公孙未明其实也很头疼跟她打交道,这个女人不喜欢开玩笑,“好吧,英王呵斥了室韦军役使,当场撤了阿城军役使的职,够劲爆的吧?” 赵欣欣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这还真不算什么,英王镇边,是新人新气象,到任之后先烧几把火,还不是正常吗? 李永生却是不想让他太过扫兴,少不得问一句,“室韦军役使,算李清明旧部吧?” “算李清明旧部,但是后来跟坎帅走得比较近,”公孙未明笑一笑,觉得自己终于没有白卖弄,这李永生果然精通世情之道,“要不然,也轮不到他做这个正使。” “那就没啥可担心的了,”李永生直接将话题转移,“准备一下,咱们今天就动身吧。” “今天就走?”公孙未明闻言,吓了一跳,“你准备好收留流民的物资和人手了吗?” “物资当然准备好了,”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九公主想得很周到。” 赵欣欣白他一眼,心里是满满的甜蜜,“主要是你想的周到。” 她也想过准备物资,不过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她真不觉得,该准备大量的物资。 但是李永生坚持,他说一旦消息传出去之后,再采购物资,仓促之间出手,肯定要面临涨价的问题,不如前期先买一些。 眼下他说,这是她的意思,赵欣欣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说不愧是我的夫君。 “好吧,物资有了,人手呢?”公孙未明不屑地看一眼那十个道童,“不能仅仅指望这十个人,就能管理那么大的地方吧?流民……那是流民啊。” “当然还有别人,”赵欣欣有点不高兴了,“秦家那边,还答应了我五十个制修。” “是,他们答应你了,但是啥时候能来呢?”公孙未明开始叫真了,他伸出一个拳头,狠狠地握一握,“十天,你只有十天的时间。” 李永生看不过看眼了,沉声发话,“咱们先去看一下,沟通一下,这个过程就需要一两天,宣传出去那里收留流民,让大家都知道,这又需要几天,然后流民涌过来……” “流民涌过来,还需要几天,”赵欣欣接话了。 她只是懒得想,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这些日子加下来,十天就到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初开始来的流民,有十来二十个人招呼,足够了。” 公孙未明怔了一怔,然后讪讪地一笑,“你俩这还真是……夫唱妇随啊。” 听到这四个字,赵欣欣心里的恼怒,顿时不翼而飞,“好了未明准证,我们要去忠义了,你跟着去吗?” “我当然跟着去啦,”公孙未明一扬下巴,“收留流民这种事,我听说过,自己还没做过,肯定要长一长见识。” 众人是说走就走,我们酒家的经营已经走上了正轨,有邓蝶帮忙看着,林家二长老也从百粤回来了,戴着个面具做打手,足够保证酒家正常经营。 事实上,我们酒家在朱雀城已经有了不小的名头,九公主见真的消息也传了出去,也没谁敢在这里随便撒野。 酒家养得有二十多匹好马,众人稍微收拾一下,直接启程,当晚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了,不过有两名道童没有停下,在滨北双毒里高大老者的保护下,漏夜前往忠义县。 通往忠义的路并不好走,虽然距离朱雀城不到五百里,但是大家全力赶路,也才在第三日的中午,堪堪抵达县城。 先期抵达的两名道童,已经跟着几名官员,站在路口等候了。 忠义的县令没有来,来了一名县丞,带着几个衙役。 赵欣欣跟他们见过礼之后,四下打量着这个县城。 县城极小,一眼看去,不过三十来里方圆,零零星星有两三千栋房子,其中用石头修建的房屋,不过百余间,大部分都是土坯房。 其实土坯房都算不错的了,县城的外围,还有七八百间茅草房,里面也有些人居住。 再往周边看,就是高低不平的山地了——果然是四面环山。 赵欣欣很无语地看一眼李永生:这就是你给我选的地方? 不过既然来了,她就要问一问,这忠义县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感觉还没有一般的镇子大。 事实上确实如此,这个县城处在一个小小的盆地里,人口不过五千多,但却是周边数万里方圆之内,最繁华的地方了。 忠义是一个宽百余里,长两百多里的县,但是整个县不过四万多人口,基本全在山区,越往西人口越少,还有上万里方圆的原始森林,根本没人在里面生活。 总之就是四个字,地广人稀,因为全是山区,可供耕种的土地很少,太多人挤在一起,根本吃都吃不饱。 忠义县城的设立,是为了更好地管理这些散居的百姓,按理说这里设个镇子就足够了,但是中土国里,几万里方圆的镇子,还是不多见。 最关键的是,乡镇这个级别的,没有军事力量,县一级的才可能有,而周边山区众多,出现盗匪和猛兽的概率极高,所以这里才设了县。 事实上,设了县之后,辖区里的百姓开路引,也方便多了——虽然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这个山区。 不过县里的生活水平还不算太差,大部分人能靠山吃山,而县城里那些土坯房,是用黏土制作的土砖,其实也算得上结实。 至于那些茅草屋,是山里各个寨子搭建的,寨子上有人来县城的话,就可以住在那里,也不用住客栈了。 甚至很多茅草屋里,还备得有食水,供寨子里的人免费取用,回头你记得补上就行——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不过现在这么多的茅草屋,有很多是外面来的流民搭建的。 没错,就连忠义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流民来了。 这些流民的到来,给忠义也带来了不少麻烦,很多茅草屋里的免费食水,被他们直接拿走了,连个谢字都没有,还有就是,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现象也多了起来。 以前的忠义县城,也不是路不拾遗的世外桃源,但是秩序还是相对不错的,不安分守己的家伙,大家都数得出来,出了事情,找这几个人问就是了。 你不承认?不承认也行,小心哪天失踪了! 这么大的山,这么少的人,万一被人记恨上,打了闷棍扔到山沟里,一百年都找不到尸体。 但是流民的到来,明显地破坏了这里的秩序,他们才不管你们原来是怎么样——我们饿,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下去。 用县丞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组织了人手,狠狠地打击了他们一次,他们才终于意识到,不讲规矩是不对的。 他说得轻松,但是可以想像得到,“狠狠打击”四个字,绝对是血淋淋的。 赵欣欣听到这里,看李永生一眼,“这里好像不欢迎流民。” “没有哪个地方,会欢迎流民,”李永生翻个白眼。 “我们还是有怜悯心的,”县丞听到这话,马上表示,“主要是这些人,毫无廉耻之心,又偷又抢,还胡乱拉尿。”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一点都不稀奇,”李永生淡淡地表示,“流动人口多的地方,必然导致短期行为多……所谓治理,就是厘定规则。” 赵欣欣斜睥县丞一眼,“县令不来,大约就是不希望我们在这里收留流民?” “九公主说笑了,”县丞陪着笑脸回答,“县尊去山里调解两个寨子的纠纷去了,收留流民的事情,有助于社稷安定,我们当然会大力支持。” 若来的人,仅仅是玄女宫的弟子,他倒是不怕据理力争,但这位还是英王的九公主,他是真的不敢放肆——须知朝廷里有传言,英王可能要大用了。 赵欣欣斜眼看着他,“可是我怎么感觉,你颇有微词呢?” 县丞想一想,一咬牙回答,“县尊大人认为,忠义这里的条件,不足以安置流民,还望九公主明察。” “县尊认为?”赵欣欣冷冷地看着他,“我现在不问他,他既然不在,我就问你,愿意不愿意帮朝廷出这个力?” 县丞犹豫一下,咬牙回答,“还请九公主您去县衙商议。”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五百八十九章房高一尺 县衙就在前方三里外,是一个大操场,操场的尽头,是两排土坯的平房。 操场是很平整的,但是通往操场的路,却是崎岖不平,极为泥泞。 一行人进入操场之后,马腿上都有了半尺左右的泥水。 赵欣欣是喜欢干净的,可是就算坐在马上,她的裤腿上也溅了不少泥水。 她皱了皱眉头不说话,秦天祝却是不答应了,“我说老方啊,你这衙门口的路,也该修一修了,百姓有个事情,来衙门办事,还没进门呢,这就淹死了。” 老方就是那县丞,闻言他苦笑一声,“没办法,穷啊,修路也得要钱的。” “扯淡不是?”公孙未明冷哼一声,“我看到别的路就不错,越到县衙门口,路就越糟糕。”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是告状的人太多,把路踩坏了吧?” “几位,玩笑不能这么开,”方县丞一听急了,忠义县虽然偏远,官员也是有考评的。 告状的人太多,这叫什么屁话? 若不是来的人来头太大,修为也高,他真有心狠狠教训对方一下。 所以他只能委委屈屈地回答,“县衙门口弄得太干净,岂不是鼓励人们进来?须知有很多事,是可以告状也可以不告的,若是能无为而治,岂不是更好?” 李永生等人听了,忍不住齐齐一笑——这里的官员还真是有想象力,专门不修县衙门口的路,以达到阻碍大家告状的目的。 方县丞见他们不以为然,就越发地急了,“路不好走,我们县衙里的官员最难受了,真的,如此处置,还是为了息讼。” 秦天祝笑着点点头,“不用解释了,你这个话我们信。” 这话真的可信,因为中土国就不鼓励打官司,民间很多纠纷,都是通过宗族和乡老来协调的,一般从道德层面,就约束住了种种不好的事情。 当然,谁若是真的受了委屈,也可以去衙门申告——哪怕衙门面前的路并不好走。 县衙门口的大操场,就很平实了。 众人来到县衙里,衙门也不大,正堂也是土坯房,比其他的平房高出一尺,不过也相当地破败。 县令不在,县丞直接领着众人在大堂落座。 赵欣欣四下扫视一眼,眉头一皱,她实在忍不住了,“这便是县衙?如此破败,也是为了息讼吗?” 方县丞抬手一拱,沉声回答,“本县以忠义得名,千年前县志便有记载,县衙若强过孤老院,县令可上庸官录。” 秦天祝闻言,讶然发话,“千年前,那岂不是前朝的规矩?” 前朝的规矩,你在本朝沿袭,这样真的好吗? 方县丞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回答,“旧朝尚可以做到,本朝官员,莫非还差于他们?” “咦,”赵欣欣讶然地看他一眼,“你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不止她惊讶,李永生更是感慨良多:这话让地球界某国官员听到,还不得活活地愧煞? 错了错了,不可能愧煞,那些人连廉耻之心都没有了,便是惭愧,也是装出来的。 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那么多的地标性建筑,都是官衙呢?越贫困的地方,越是如此。 那些富丽堂皇的官衙,还真的不如这土坯房,更让人敬重。 赵欣欣顿了一顿之后,再次发问,“如此鄙陋之处,衙门的体面何在?” 这话问得煞是诛心,你们想博好的官声,好歹也得差不多点,官衙太不成体统,也是给朝廷脸上抹黑嘛。 方县丞愣了一愣之后,才出声回答,“正堂……比其他房高一尺,旁人也认不错啊。” 认不错……李永生对这个回答,简直是无语了。 官府衙门应该保持适度的威严,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人家也只是房高了一尺。 正经是某些自称公仆,号称为黎庶服务的官员,反倒将自己的服务场所搞得威严无比,不但震慑了宵小,连服务对象也震慑了,真正的挂羊头卖狗肉。 “老方啊,你这话说得却是不妥,”秦天祝笑嘻嘻地发话了,“你应该说,敬重在心里就行了,何必拘泥于形式上的体面?” “那种话,是县尊大人该说的,”方县丞也笑了起来,“不过,这是千年的惯例了,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赵欣欣也只是稍微有点惊讶而已,她没有见过诸多国家级贫困县里的“白宫”,并不觉得忠义县衙就有多么了不得。 至于那些打着清廉的幌子,私下没命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她也听说得多了。 所以她一摆手,直接进入了正题,“方县丞,我此次前来,是因为三湘出现灾情,黎庶流离失所,要寻一处地方安置流民,想必你也知道了?” 方县丞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嗯,小道长们已经告知我了。” 灾情?屁的灾情,明明是你们赵家的亲王作乱,你也真好意思说是灾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公孙未明不高兴了,“看起来有点不乐意?” “不乐意倒是不敢,”方县丞硬着头皮发话,“但是未知……未知这可算是红尘俗事?” “朝廷已经允了,”赵欣欣淡淡地回答,“这是以我个人的身份办理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向上面了解,但是我不希望你耽误了我的事情。” “向上面了解……”方县丞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只是个县丞,最多也不过能联系上知府或者通判,郡守同知那里,他根本不够资格接触。 而且荆王在三湘作乱,官府体系里,还有哪些人是忠于朝廷的,实在不好说。 于是他硬着头皮回答,“九公主,官府的体系因为灾情,已经运转不灵了,您能否让上面下一封公文?我就好配合您了。” “下一封公文?”赵欣欣听得勃然大怒,她做的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打擦边球,玄女宫默许,朝廷默认——反正你做就是了,朝廷不会拿此事做文章。 至于说下公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朝廷极有可能是看在她是英王的女儿的份上,才答应让她这么做——安置流民的效果暂且不提,起码能达到分化亲王们的目的。 换个人来操作此事,朝廷都未必会认可。 这种情况下,让朝廷下公文? 更别说,这厮也知道三湘官府体系运转不灵,难道你想不到,真的有公文,都未必下得来吗? 赵欣欣是真的火了,说不得眼睛一眯,“公文我请不下来,但是我敢保证,杀了你,我不会有任何的麻烦……你有胆子赌一下吗?” 方县丞哪里敢赌这个?就算九公主不在这里征地安置流民,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后果——至于说缘由,随便找一个就行了。 事实上,根据他的直觉判断,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否则的话,一旦传出去,玄女宫的麻烦就大了。 而且英王即将大用,这消息也传出来很久了,九公主可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拖她父王的后腿吗?根本不可能啊。 反正方县丞是不可能去赌的,于是他讪笑一声,机智地回答,“这个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得县尊大人拍板才行。” “我不用你做主,”赵欣欣很干脆地表示,她虽然对底层的猫腻不是很熟悉,可是这种明显的推脱之辞,怎么可能瞒得过她?“你就先告诉我,这一圈山上,哪一块可以用来安置流民?” “这个……”方县令又犹豫了起来。 赵欣欣脸一沉,不耐烦地发话,“你不配合的话,我杀你依旧不用负什么责任,赌吗?” “不赌,”方县丞马上就做出了反应,而且这一次,他没有再搪塞,而是正色发话,“不瞒九公主你说,县城周边空地不少,但是我们不希望在这里安置流民。” 赵欣欣的眉头一皱,“你们?” “没错,我们,”方县丞点点头,“县尊大人、我、县尉,以及诸多的忠义人……” 忠义是三等县,没有三司六房的配置,县尉就相当于是军役使加捕长。 此刻,常姓县尉就坐在旁边,不过大人物说话,他根本没资格插嘴,眼下被方县丞点了名,他的脸色忍不住微微一沉——你自家寻死,何必拉我下水? 不过这时,他顾不得许多,见到九公主侧头看过来,只能正色回答,“方县丞这话不错,大灾之际,安置流民是好事……” “但是忠义县的人丁稀少,将大批流民安置在县城附近,会给本地黎庶带来恐慌甚至灾难,九公主您安置了流民,却是让本地人不稳了,同为中土黎庶……九公主您何忍?” 秦天祝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大胆!” “好了,他算个敢说的,”赵欣欣一摆手,阻止了他,然后看向李永生,“驳倒他!” 你随身带着老公,果然好用!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看向了方县丞,“既然你们有这担心,不在县城附近也行,随便划一块地好了。” “需要多大的地?什么条件?”方县丞马上就抛开了纠结,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又补充一句,“不过这事,你们最好跟县尊大人商量,我说话不顶用。”(。) 第五百九十章虚空生雷 赵欣欣闻言,顿时脸一沉,“我不要你说话顶用,只需要你提出建议即可,方县丞,我再一次警告你,做你该做的就好,不要挑衅我……须知事不过三!” 这一次,她的话就严厉了很多,很显然,县丞要是再推三阻四,她就不会问对方“赌不赌”了,而是会直接下手。 方县丞也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看向李永生,“好吧,你提条件。” “怎么也得……四百里方圆,”李永生沉吟一下回答。 “四百里方圆?”方县丞闻言,又吓了一跳,你这是打算容纳上千万流民吗? 须知流民对生存的要求很低,方圆一里,就足够容纳三五万的流民了。 不过他也不敢再问,而是摇摇头,“那就只能选山里了,整个忠义的平地加起来,怕也没有四百里方圆。” “山里就山里,”李永生点点头,然后竖起两根手指,“第一,要有水源;第二,交通不能太不便,你找一下吧,最好是能有千里方圆的地方。” “那只能选雷谷了,有七八百里方圆,”方县丞马上给出了答案,“不过……那里一年四季有雷,里面只有十几户的一个小村子。” “那就雷谷好了,”李永生点点头,“现在,你可以带我们去看一下吗?” “那里的雷,真的不小,”方县丞再次强调一遍,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能叹一声,“能等县尊大人回来,一起去吗?” 公孙未明冷哼一声,“你确定,一定要第三次挑衅九公主吗?” 方县丞听了这话,只能低眉顺眼地出门,招呼人准备出行了。 雷谷还在忠义县城的西边,而且不需要入县城,走旁边的山路就行。 走在路上,公孙未明贴着李永生,低声笑着发话,“一般这种地方,修雷系功法的,都会喜欢的,没准还会有铁矿……这帮夯货,有好东西都发现不了。” “我估计雷不会太大,”李永生低声回答,“否则,就算官府忽略了,玄女宫也不可能放弃这一块吧?” “这可是难说,”公孙未明不以为意地回答,“中土国这么大,没被人发现的地方多了,都像你这么想,哪里还会有那么多奇遇和机缘?” “能有机缘,当然是更好了,”李永生笑一笑,他还真没打算利用雷谷做什么文章,之所以来此地看一看,原因就是那两点:这里有水,面积够大。 不过说实话,往雷谷的路,是真的不好走,五十里山路,众人走了一个半时辰。 抵达雷谷的时候,已经是申正时分,下午四点了。 李永生一看到这里,心里就生出了欢喜,很大的一个山谷,宽的地方,差不多有三十里,窄的也有十几里,长度嘛……起码目光所及,有三十里,再往远处就拐弯了。 山谷中央,一条小河蜿蜒流过,绝对是有水,而且还有一条玉带似的河滩。 河滩的边缘,有七八间屋子,远远地看得不甚分明,不过想来,就是那个村子了。 山谷两侧的山上,林木茂密,景色宜人。 “这地方不错,除了路难走一点,”秦天祝出声了,“可是……为什么没雷呢?” 话音未落,“喀啦啦”一声巨响,一道雷电劈在了山谷的一侧。 雷电倒不是很大,但是周边根本没几朵云彩,这算是……虚空生雷吧? 公孙未明的眼睛一亮,悄悄地戳一戳李永生,“可能是铁矿哎。” “你还真能胡说,”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要磁铁吗?我给你一块。” 磁铁肯定对铁矿有反应,那微弱的吸力,一般人感受不到,但是肯定瞒不过准证。 “不是铁矿?”公孙未明的眉头一扬,他没有接李永生的磁铁,就信了他的判断,“那倒是奇怪了。” “永生,”赵欣欣出声了,然后扬一扬下巴,“那里,看出来了吧?” 九公主的脸,真的不算大,但是随便扬一下下巴,那也泛指了方圆几百里,别人看不出她指的是什么。 李永生却是微微颔首,“嗯,我知道……不过,安置流民才是主要的。” 公孙未明大奇,“你俩在说什么呢?” “小问题,”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回答,然后看向方县丞,“我们初步定下了,就是这里,那十几户人家,要迁走吗?” 你就定下了是这里?方县丞的脑瓜,疯狂地转动了起来:你们为什么会定下这里? 就他个人的想法,英王的九公主,就算是张罗安置流民的事情,也不可能来这种鸟不拉屎的穷山僻壤——能在忠义县城周边收留流民,就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他就算再不理解,此刻也不想再琢磨了——这原本就不该他操心。 于是他机智地回答,“是否迁走,看县尊大人的意思吧,我带好路也就是了。” “那好,就在此处扎营,”赵欣欣一摆手,做出了决定,“你回去跟那段县令说一声,最迟明天晚上,来这里见我……否则后果自负。” 要不说皇族就是牛气呢,对一县的父母官呼来喝去,还能定下期限。 “我一定把话转告到,”方县丞恭恭敬敬地回答,“不过,此地委实荒凉了一点,还请九公主移驾县城,否则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可就百死莫赎了。” “还是回去吧,”公孙未明也出声劝说,“我带得有灵舟,来回极为方便。” 于是,方县丞和常县尉等人,生平第一次坐上了灵舟,心里忍不住对九公主一行人,生出了更多的忌惮——居然随身带着灵舟? 灵舟在忠义县城降落,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方县丞趁机喊住两人,表示说县里要征用他们的房屋,安排贵客。 忠义县是真的穷,县衙都没有招待贵客的地方,不过当地也有几十户中上人家,是用青石盖的房子,可以临时借来安排贵客。 不过赵欣欣直接拒绝了,“我在这操场上扎营就行了,正好看一看,段县令什么时候回来。” “这怎么可以?”方县丞有点着急,“九公主您金枝玉叶,怎么能宿于露天之下?”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赵欣欣一摆手,“正经是你们不希望我扰民,我自己也不想扰民……待在这里,还能看看段县令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去给您张罗点吃食,”方县令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公孙未明冷哼一声,“这家伙是给姓段的报信去了吧?” “随便他吧,”李永生微微一笑,“咱们并不需要忠义县多少配合,他们能出一块地就行了,本来想可以帮着扩大一下忠义县城的,他们不珍惜,那就算了。” 常县尉冷不丁地说一句,“其实方县丞是担心流民冲击了他的产业。” “方县丞的产业?”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他是本地人出仕?” 前文说过,中土国官场有规定,不许官员在家乡任职,尤其是正职,一定得是外地的,县丞是副职,有时候可以适当通融一下。 “方县丞是隔壁桐灵县的,”常县尉恭恭敬敬地回答,“县城里的山货铺子,就是方县丞的几个关系开的,收入颇丰。” 山货铺子,在忠义算得上一等一的好买卖,这大山里的几万黎庶想活下去,肯定是靠山吃山,向外售卖山货。 忠义县里山货铺子很多,但是基本上都操持在方县丞的手里,就连段县尊也争不过他。 原因很简单,县尊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本府人,做这个买卖不趁手。 忠义本县人里,也有几个大一点的家族,开了山货铺子,托庇在常县尉的名下。 这两方势力平日里多有龃龉,所以常县尉给方县令上眼药,那也是难免了。 赵欣欣听到这话,冷冷一哼,“我就知道,这厮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说什么不想流民扰民,其实他是怕流民涌进来,坏了他山货的行情吧?” “这个……倒也不全是,”常县尉吓得赶紧辩解,“本地的山货行情,还是比较公道的。” 他不解释不行啊,收山货的铺子,有不少是受他庇护的。 公孙未明笑了起来,“看到这么破的县衙,我还以为遇上难得的清官了呢,原来是沽名钓誉之辈,真是令人齿冷。” “沽名钓誉不算大错,”李永生笑着发话,“他能为本地黎庶着想,起码是肯任事的,只要他为百姓谋取的利益,远大于他自家的收获,就好过那些碌碌无为的清官。” 这个理念,也是来自于他对地球界的了解,他认为,贪官……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能为百姓带来巨大福祉的贪官,要远胜于那些不作为、却标榜廉洁的清官。 在碧蓝的世界里,只要不是太烂,那就可以了。 “你这个观点,倒是很新颖啊,”公孙未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居然能容忍贪官,这也是你的世情之道?” “是啊,你这么说,真的很古怪,”赵欣欣也奇怪地看着他,“你追求的,难道不应该是玉宇澄清,贪官绝迹吗?” 你好歹也是观风使呢,这种追求,会不会太低了一点?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九十一章县令现身 贪官,真的能绝迹吗?李永生并不这么认为。 从人性的角度上讲,这是不可能的,有权力的地方,就会诞生利益——换句话说,没有利益的权力,那屁都不是,根本算不上权力! 既然有利益,就存在利益分配的问题,权力必然会影响利益分配。 就拿这个方县丞来说,他不是本地人,但是可以让自己的亲朋来本地经商,通过自己的权力,争取到一定的利益,勉强可以算做权力寻租。 能阻止吗?一段时期内,或者特定时期内可能,但这种现象,肯定不会就此绝迹。 于是他微微一笑,“玉宇澄清?我也想啊,不过不现实。” 赵欣欣不高兴了,“但是他们把县衙弄得如此鄙陋,自家却私下敛财,太无耻了。” 她这一世是皇族中人,看问题当然也是从皇族的角度出发,这中土原本是赵家的天下,财富也都是赵家的,被官府小吏偷了去,她当然会愤怒。 甚至她觉得,李永生这观风使有点不称职,有不作为之嫌。 李永生微微一笑,“但是县衙鄙陋一点,这并没有错。” “怎么叫没错?”赵欣欣越发地生气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么无耻,还叫没错吗?” 李永生嘿然,半天之后,他才微微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发话,“好吧,确实无耻了一点,但是……他们多少还有点敬畏啊。” 若是他们不管治下黎庶的死活,把县衙盖得富丽堂皇,你是该欣慰呢,还是该更愤怒呢? 有些敬畏之心,总好过肆无忌惮的鲜廉寡耻吧? 公孙未明闻言,笑了起来,“你这世情之道,叫做两害相权取其轻,其实算兵家了吧?”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李永生笑着回答,“兵家原本也是世情,不过相对暴力了一点。” “这才是胡扯,”公孙未明摇摇头,“我不认同,兵家说的是拳头大的就有理。” “没错啊,”李永生点点头,“拳头大的就有理,这难道不是世情?” “这哪里是世情了?”公孙未明眼睛一瞪,跟他辩论了起来,“拳头大的就有理,这并不符合道德……道德是要讲理的。” “所以说你就不懂,”李永生微微一笑,“道德肯定是世情,但是世情并不等于道德,明白吗?比如说,中土国和新月国,道德标准绝对不是一样的,但是世情……却是相似的。” 公孙未明愣住了,良久才叹口气,“我想要一个人静静。” “好了,不争了,”赵欣欣出声发话,“还是先商量一下,如何安置流民吧。” 李永生忍不住嘀咕一句,“没错啊,为今之计,贪官的事情,必须要往后放一放,这就叫两害相权取其轻。” 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辰初时分,天蒙蒙亮,段县尊终究出现在了县衙门口。 一般时候,他不会这么早来县衙的,但是得知九公主在县衙外扎营的消息,他就不能不尽早来了。 其实他昨天真的是故意躲出去的,在接到小道童的通知之后,他觉得九公主来这里安置流民,简直是荒谬至极。 不过身为正职,他还是有一定的权力的,于是就将方县丞留下来接待九公主,并且授意了——若是能推脱了这个差事,那就最好了。 方县丞跟他这个县尊,不是特别对付,起码不是一条心,不过在保境安民上,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谁也不希望治下出乱子。 他俩甚至早就商定了,三湘一旦乱起,就发动黎庶躲进山里——这是赵家的内斗,我们保护好治下的黎庶,这就够了。 段县令还想多躲两天,但是昨晚方县丞找到了他的长随,将白天的情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反正九公主是要明天见到你,去不去的,县尊大人你看着办。 县尊大人一听,实在是坐不住了,若九公主仅仅是九公主,他还未必有多害怕——你再是亲王之女,也不能杀我这一县的正印。 但是人家还是玄女宫的弟子,这就由不得他不屈服了——诚然,道宫中人不干涉红尘之事,可是杀一个县令,又算多大事? 段县令来到县衙门口,直接求见九公主。 赵欣欣也不是惺惺作态之辈,当下就走了出来,“见过县尊,我的来意,想必你也清楚了,现在要征用你雷谷之地,你有什么问题吗?” 段县尊可是不能学方县丞,把事情再往上面推了,他也从其他人嘴里得知,入了道宫的九公主,似乎比一般的公主杀性还重一些。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发问,“安置流民是好事,但是为何不走公开程序?” 赵欣欣也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所以她不是很生气,“现在灾情尚未大显,公开程序的话,朝廷的体面不存,道宫也有入红尘之嫌……已经有了密议,你且放心就是。” 这是县里一把手,态度也端正,那么,就有资格知道其中的因果。 段县令其实早就有了猜测,九公主的答案,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出声发问,主要是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耳听到九公主这么回答,他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九公主的敕牌,我可否验证一下?” 这话有点冒犯,但确实是正当要求,总不能随便来个人,就可以自称公主的。 “你倒是好胆,”赵欣欣笑一笑,将敕牌摘下,递给李永生,“我可不认为,谁敢在玄女山附近,冒充我赵欣欣。” “还请九公主恕罪,”段县令面无表情地一拱手,双手接过李永生转过来的敕牌,认真看了两眼,又双手奉回,“冒犯九公主了……雷谷可以被征用,但我还是会上书问询的。” “你想问,自去问就是了,”赵欣欣不以为意地一摆手,然后神色一整,“不过我将难听话说在前面,若是朝廷没有明确阻止我行事的文书,你就莫要多事!” 朝廷为了自家的体面,未必会承认有这样的安排,不过不否认就够了。 段县令当然省得其中深意,于是点点头,“九公主不罪我的冒犯,我就很感激了,敢问这雷谷,你打算如何征用,征用多久,是否需要本地民壮配合?” 赵欣欣的芊芊玉手一摆,直接召唤自家的百宝囊,“永生你来说。” 李永生正色发话,“说征用难免有时间限制,为了不让老父母难做,那个雷谷,九公主买了,以她个人的名义……县尊大人说个数吧。” “买……买了?”段县尊的眼睛瞪得老大,有点接受不了这个说法,为了安置流民而买地——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那雷谷里,不会有什么宝物吧?公孙未明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眼珠一转。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打消了这个猜测,雷谷那块地,是方县令随口推荐的,赵欣欣就算想处心积虑得什么宝物,想必也不会那么巧。 而段县令想的则是,荆王发动在即,九公主你身为英王之女,在三湘买这么大一块地,号称是安置流民,但是……真的这么简单吗? 他也知道,英王大用在即,按说不该跟荆王同流合污,可眼下对方的要求,他实在有点看不懂。 不过县尊大人有一点好处,不懂就直接问,不绕圈子,“九公主您身为皇族,买这么大的地不合适,最少也得有宗正院的文书才行。” 皇族买地,是有一定规矩的,尤其是大片土地,可能涉及私蓄力量的这种。 “九公主是以个人的名义买地,”李永生强调一点,“她既然得了敕牌,就去了宗籍,宗正院也最多只有一个名字。” 见这英俊的年轻男子一直插话,段县令心里不喜,但是此人跟九公主极为亲近,修为也高,他只能强忍着不满,出声发问,“敢问阁下何人?”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姓李,承蒙九公主不弃,令我全权负责安置流民事宜。” “全权负责?”段县令上下打量他一眼,眉头一皱,“如此年轻?” 直来直去地说话,就是这点不好,有时候听起来比较刺耳。 当然,这是一县的正印,倒也有资格直接置疑。 起码在李永生看来,这种摆明车马的态度,比方县丞那么弯弯绕地说话,要好很多。 他微微一笑回答,“是啊,我也觉得我年轻,段县尊能让九公主换个人,就最好了。” 赵欣欣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她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李永生!” 得,没法置疑了,段县令也看出来了,两人的关系不简单,只能进入下一个话题,“这位小友,安置流民竟然买地,此事我实在不能理解,可为我解惑否?” “我们安置流民,自然与他人不同,”李永生很直接地回答,“九公主欲行以工代赈之举,整顿出的场面,又何必便宜了外人?” “以工代赈?”段县令的眼睛一眯,他终究也是本修生出身,品味一下,就知道对方何指了,忍不住脸色一沉,“流民早晚两碗稀粥,小友竟然让他们干活……是不是有点过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财帛动人心 不怪段县令误会,中土国赈灾一向如此,就是早晚各一碗稀粥,饿不死人就行。 讲究一点的,再施舍一些破旧布头、棉絮之类的,让灾民御寒。 事实上,官府这么行事,还是因为有一点很大的顾忌,就是这流民失了根本,会变得十分不稳定,让他们吃饱了,没准会作乱。 以忠义县最近来的流民来看,小偷小摸的行为屡禁不绝,若是真有力气的话,没准还会强抢,所以还是不要让他们吃饱的好。 有这样的惯性思维,段县令很自然地就问出了这个可笑的问题。 不过话才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弄错了——心直口快,就是这点不好。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干活的肯定吃干的,不干活连稀的也没有,九公主赈灾不养懒人……天道酬勤,原本就该如此。” “那便是……我们忠义也可以使用如此手段?”段县令的眼睛顿时一亮。 其实要以工代赈的话,大部分人都愿意赈灾——只要有需要干的活儿就行。 比如说忠义县,县城连城墙都没有,虽然把守住山口处的山墙,就不惧大股贼寇了,但是这个盆地的防御,其实是个筛子,小股贼寇可以直接翻山而入,这种事出现也不止一次了。 可是忠义县想修城墙,是天大的难题,首先上面官府就不会答应——你有山墙了,还要修城墙,这不是浪费民脂民膏吗? 自筹资金修城墙的话,这里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那么多资金可以筹? 可若是管饭,就有免费劳力修城墙,这事就可以考虑了。 不过下一刻,段县令的眉头一皱,因为他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你忠义当然可以使用这样的手段,”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不过你考虑过,该怎么组织流民干活吗?又该怎么约束他们吗?若是流民不服管教,你想过怎么处置吗?” “这个还真没有,”段县令老老实实地摇头,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出声发问,“那么九公主想在雷谷做些什么呢?” 赵欣欣根本不理他,只是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笑一笑,“你也不用问了,就当九公主想修一座子孙庙好了,整个雷谷就是庙产,她修什么都与你无关……这样可以吧?” 段县令还真没觉得这样就可以。 因为在山外,荆王已经将三湘搅得乌烟瘴气了,其他亲王的子女,买下一大块地来施工,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安——不会有什么我想像不到的事情发生吧? 可是现在阻拦,他也没啥理由,最终还是微微颔首,“我会将此事上报的。” “好了,你开地契文书吧,”李永生也懒得跟他多说,“不过那块地,我们也看了,你开价太高的话,我们不会接受。” “地价方面,我们不会随便报的,”段县令面无表情地回答,“都有朝廷章法。” 接下来,县尊大人就核实地价去了,而李永生这边的人,也开始了筹备工作。 比如说秦天祝,他就开始让家族里帮忙联系制修,说要来三湘帮忙监工,而李姨也开始联系家人——她不想占秦家的便宜。 最有意思的是公孙未明,他竟然找到李永生发问:你是不是真的要搞子孙庙? 若是真想搞子孙庙的话,公孙家愿意入筹。 任何一个隐世家族,都有那么几个交好的子孙庙,因为子孙庙强调的是师徒传承,不像十方丛林,只论修为。 比如说陇右丁家,他们家的子弟,在太一庙已经拥有了碾压的实力,都快变成丁家的私庙了,但是像二郎庙这些地方,他们还是要做护法。 当然,真正强势的隐世家族,也不会见个子孙庙就凑上去做护法,邵真人所建的摩天岭,之所以穷成那样,就是因为,没几个隐世家族买账。 你的发展,我们不看好,做了你的护法,将来可是有得忙了。 不过摩天岭也算个特例,邵真人的修为是有一些,人脉也有,怎奈他是青龙庙驱逐出去的,还有广陵韦家这个不死不休的强敌,一般隐世家族就不想沾染。 同理,公孙家族也是很强势的家族,虽然族里现在没真君,可是族里起码四个准证,公孙不器更是半只脚踏进真君了,被人硬生生打下来的。 这样的家族,再出真君,是早晚的事情。 而远在辽西的公孙家族,愿意在三湘捧一个子孙庙——还是尚未建成的子孙庙,那只能说,是太给面子了。 这么远的距离,绝对会影响公孙家对这个子孙庙的掌控,可能得不偿失。 而子孙庙一旦出事,公孙家还得跨越千山万水来护法,更加地得不偿失。 所以公孙未明入筹这个子孙庙,真的不是因为子孙庙属于道宫系统。 有一种投资方式,叫做投资一个人。 就在紧张的筹备中,当天下午,段县令拿来了报价——八百两黄金,卖出去雷谷八百里方圆的土地。 一里方圆的土地,作价一两黄金,合一百块银元。 贵吗?搁在平原地方,真不算贵,但是搁在这穷山僻壤,真的很贵。 就连赵欣欣这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天潢贵胄,也忍不住一皱眉,“段县尊,你这么报价,真的很让我为难。” “我怎么敢胡乱报价呢?”段县令一脸的无辜,“我报价的根据是,《私宅、子孙庙等非官府用地的核实办法》,有据可查。” 李永生笑了起来,“这个核实办法,是光宗六年颁布的吧?” 段县令的脸上,也泛起了笑容,讪讪的那种,“这个是正规的法令,就是老旧了一点,但是没有更新的法令了。” “你还真不害臊!”公孙未明冷哼一声,“光宗六年,卫国战争还没爆发呢,土地价格居高不下,你拿到现在来套用?” 段县令脸一沉,“那又如何?没有新的土地办法!” “不如何,”李永生直接站起了身来,“忠义县的地太贵了,我们去桐灵县,可以吧?”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段县令大惊失色,“不是说看好雷谷了吗?” 李永生摇摇头,冷笑一声,“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安置流民,不是说一定要留在你忠义,更不是说非雷谷不可。” 方县丞闻言,冷笑一声,“那是朝廷的法令,我们不可能不执行的,你们若是实在不理解,那么……我们只能说遗憾了。” “你遗憾什么啊,”常县尉冷冷地发话了,“桐灵可是你老家,着急把人赶到自己家,也不至于这样吧?” 方县丞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姓常的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常县尉哈哈大笑,“我说的是实话,你敢说你不是桐灵人?” “我当然是桐灵人,但是我现在说的,是朝廷的律法,”方县丞的脸,黑得像锅底一般了,“你竟然敢说我有私心?” “行,你没有私心,”常县尉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那算,桐灵我们也不去了,”赵欣欣出声了,她何曾受过这种气?“永生,咱们再找个地方好了。” 你说得轻巧,这些地方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李永生有点无奈,不过老婆有令,再委屈也得认了,于是他哼一声,“去千山吧。” 于是众人开始收拾行李。 段县令见状大惊,“李小友,有什么不同意见,咱们可以再议的嘛。” 他一旦把人放走了,这一笔横财就没了啊。 中土国的赋税,大部分走的是统筹和商税,像地方上卖地的钱,只需要交一笔土地契税,大部分会落在当地官府手里。 段县令不可能将这些钱揣进自家腰包,但是有这些钱在手上,他能做太多的事了,搞出点政绩绝对没有问题,而且,在花钱的过程中,他肯定也会有经济上的收益。 这可是足足八百两黄金,忠义县衙一年能自由支配的资金,连二百两也到不了。 李永生一点谈的兴趣都没有,不过赵欣欣却是出声了,“想谈你就给个实在价格……你要清楚,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段县令倒也光棍,“那九公主你开个价好了。” “我没兴趣开价,其实对我来说,八百两黄金不算什么,”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但我是在为国效力,这种事情上,你还要如此狮子大张嘴,实在太令人寒心。” 段县令的嘴角抽动一下,九公主的气场实在太强了,而且,做为一个有羞耻心的官员,他也有点受不了对方说的话,“那么……减半好了,你看如何?” “还是太贵,我只出一百两黄金,”赵欣欣冷冷一哼,“你若不答应,我自去千山。” “一百两黄金……这怎么可以?”段县令苦着脸回答,“九公主,那里可不是不毛之地,若非是雷电密集,只说里面的林木和山货,也不止一百两黄金啊。” “采下运不出去的林木,只能被烧掉吧?”赵欣欣虽然不怎么了解民间疾苦,但是大致的情况,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她轻哼一声,“最后一次机会,你卖不卖?”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九十三章本修生圈子 段县令最终还是同意了赵欣欣的开价。 他还想再往上抬一抬价格,但是九公主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就要走人。 事实上对他来说,一百两卖掉雷谷,属于可以接受的范畴——赵欣欣也不是胡乱开价,她在道宫这么久,对于庙产之类的行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她买这块地,倒不是要建子孙庙,不过一般而言,很多子孙庙就是建在深山老林的,她可以借鉴一下。 既然价格谈定,地契文书就不在话下了,而九公主一行人也入住了雷谷,开始着手准备赈灾事宜。 公孙家的司修带着李家的子弟,在附近贴出了告示,说三湘郡正逢灾年,英王的九公主怜生民艰辛,特在忠义县里收留流民。 这告示一贴出去,马上就引起了轰动,收留流民……这岂不是可以吃上免费的稀饭了? 时近腊月,地里没啥农活儿了,甚至附近的乡亲们,都有意去蹭饭,这样能减少家里的负担。 不过大家一打听,才知道施粥的地方极远,竟是在雷谷。 去一趟雷谷,平地上的路不算,光山路起码要走九十里,来回就是一百八十里。 为了早晚两碗稀粥,走一百八十里山路,实在是有点……划不来。 不过货真价实的流民的话,还真不在乎这点路,人都快饿死了,还计较划得来划不来? 而且……施粥的是英王的九公主,是皇族啊,没准施的是比较稠的粥呢。 山路上,也竖了指路牌,不但有文字说明,还有图画——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和一个箭头。 不识字的黎庶见到,也不用担心迷路。 毛滨昭是第一个进入雷谷的流民,他是逃户,他所在的钦阳府,知府被赶走了,有当地的豪强,前来征召他进民壮队。 毛滨昭兄弟三人,他是老幺,老大在百粤郡立了户,老二前年在服劳役修水坝的时候,被土石砸死了,他自己是本修生结业,但是还没来得及分配,老父亲去世,他返回家里丁忧。 如果按正常情况发展,他一年的丁忧期结束之后,可以去府里报道,再行分配。 但是……钦阳府的知府被赶走了,三司六房也没了主事的人,他想再次分配,找不到人。 而地方上的豪强征用民壮,按理说怎么都征不到他,他是正规本修院结业的修生。 更别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的二哥还是因为服劳役而死,哪怕是天家下征召令,都轮不到他上。 李永生写的《拯救战兵雷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家里所有儿子都死了,仅剩的独苗,按理就不该上战场,更不该死在战场上。 当然,那个背景是卫国战争期间,大厦将倾,大家的觉悟都挺高,而且应征入伍的待遇也很好,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 毛滨昭接到征召之后,就知道麻烦大了,他倒是想躲出去,但是……老妈没人管了。 他索性弃了家里的十几亩地,收拾一下细软,背着老妈逃了出来。 逃难的过程就不要说了,非常艰辛,幸亏他还有几个本修院的同窗,有人收留他一段时期,也有人接济他一些。 可是毛滨昭也没那么厚的脸皮,一直骚扰同窗,这一日来到忠义县附近,囊中已经羞涩了,就考虑要不要找个护院的活儿来做一做——他终究是制修来的。 猛地听说九公主安置流民,他琢磨一下,我和老娘两个人,一天就是四碗稀饭,能去看一看。 事实上,他在本修院的时候,也学了如何在山里生存的技巧——中土的本修院,还是相当注意这一方面的,所以他相信,只要能保证老娘有几碗稀粥垫底,自己是绝对活得了的。 他并没有在意,忠义县的雷谷有多远,能保证老娘的吃喝就行,反正他饿不死。 甚至,因为老娘有了安顿的地方,他还走得特别快,只用了两个时辰多一点,他就背着老娘,来到了雷谷。 刚到雷谷的时候,他有点奇怪,山路上十几个汉子,拿着铁钎、大锤和铁锹等物,在修整山路,搞得他走路都不太方便。 那十几个汉子倒是和气,停下手让他路过。 雷谷的山口上,有一个小道童和两个俗家汉子,蹲在一块大石头边,见他过来,上来问一问,知道他是来求安置的流民,三人顿时欢呼了起来,“呀,第一个来了!” 我堂堂本修生,竟然是第一个被安置的流民?毛滨昭只觉得脸上微微一热。 但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也只能当做不见了。 还好,三人并没有问他身份——要不然他就更羞愧了,只是给了他两块木牌,甲子零零零一和零零零二,说木牌不能丢失,要凭借这个领取食物和其他。 还有其他?毛滨昭想一想,估计就是御寒的衣物了,马上腊月了呢。 不过这些东西他带得有,起码保证老娘的温暖没有问题,至于他自己?堂堂的本修生……怎么可能被冻死? 他带着老娘走下河滩,四下看一看,觉得这河滩不是好去处——万一来一场大水就不好了。 他看一看标牌,还有五里地,是施粥的地方,他决定再走两三里,找个合适的地方,给老娘搭个棚子,万一下雨了,有个去处。 又走三里多,他还真发现这么一块地方——一块凹进去的大石头下面。 他先将老娘放下,又拿出一个草垫放在石头上,招呼老娘坐下。 然后他抽出腰刀,砍了几根树枝,冷不丁听到一声惊雷炸响。 他抬头一看,发现周边没几朵云彩,心说这雷谷之名,还真不是虚传的。 但是这晴空里的霹雳,将他老娘吓得不轻,“三儿,不敢再拿刀砍树了。” 金属能引雷下来,这知识还是毛滨昭告诉她的。 这地方到底能不能住人啊?毛滨昭正没个理会处,就听到远处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喊,“兀那制修,莫要随处乱住,来这里。” 却是一个小道童站在半里地外,双手掐腰,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你可知道,山里不能随便举火?住宿也要听从安排。” “我是本修生,知道山里生火的规矩,这是要搭一间草棚,”毛滨昭高声回答,“只是这雷谷里的雷,实在是……怎么住宿也要听从安排?”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一脸的愕然,他没吃过施粥,但是赈济的规矩,他还是清楚的——莫非还能有房子住不成? “我们安置流民,可不是只管施粥,”小道童大声回答,“我们是以工代赈……” 毛滨昭很快就搞清楚了,九公主用的是什么样的赈济方式,原来这稀粥还不是白吃的。 不但如此,流民暂时居住的地方、用火、如厕、盥洗,都有指定的规矩。 惊讶过后,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赈济方式,其实真的不错,多劳多得,以他制修的修为,只要肯出力,赚到他和老娘的吃食,真的非常轻松。 所以他自告奋勇地表示,“我是三湘本修院结业的,给我一点重活儿吧,我老娘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咦?”正好不远处,走来了几个人,打头的年轻人出声了,“本修生,如何也成了流民?” “见过这位大人,”毛滨昭抬手一拱,然后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问话的是李永生,他听完之后,微微颔首,“这灾情……真是可恨啊,你既然是三湘本修院的,可知博本院在这里搞的育种基地?” “这个我当然知道,”毛滨昭很干脆地回答,“我还在里面待过三个月。”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李永生就能确定,对方确实是三湘本修院出身。 而秦天祝听得兴起,也插嘴说了几句,然后才发现,他所在的研修院里,有一名同级生,竟然是从三湘本修院考到博灵的,跟毛滨昭的关系还不错。 一眨眼,双方的距离就近了不少,要不说本修生的圈子很恐怖,都是天之骄子,相互之间还非常容易扯上关系。 秦天祝索性直接表态了,“要不你帮着管理好了,同为本修生,怎么能让你斯文扫地干粗活?” “真不用了,”毛滨昭断然拒绝,“多谢同年好意,我就赚个肚儿圆,也不想跟皇族有什么瓜葛,是非太多。” “你倒是想有瓜葛呢,”秦天祝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九公主是入了道宫的,在这里安置流民,也是为朝廷分忧,你还真以为她是钱多烧的?” “是我愚昧了,”毛滨昭歉然一笑,不过他并无改正之意,“此次三湘之乱,就是源自于这些皇族,我对他们,实在生不出多少好感。”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秦天祝笑了起来,并没有生出什么不满,所谓书生意气,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秦某人当年也中二过,“那你就干力气活好了,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也可以提建议。” “我现在就有个建议,”毛滨昭出声了,“咱这个安置场所,能不能别放在雷谷?这里的雷实在太古怪了,搞得人都不方便用铁器。” “很快就会好了,”那个异常英俊的年轻人发话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上古练气士 李永生之所以不计较雷谷的雷,还执意买下这块地,就是因为他发现,这雷其实有根脚。 关于这一点,赵欣欣也看出来了,要不然遇到段县令的狮子大张嘴,她肯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哪里还会跟对方讨价还价? 既然第一个流民到了,各种工作的安排就直接展开了。 毛滨昭的老娘,被安排在了一个雨棚下——这样的雨棚,已经搭了百顶左右,每一个雨棚,起码能容纳五六十人。 而毛滨昭的第一个活儿,是去修路,正像他来时看到了那十几个汉子做的那样。 流民即将批量到来,将山路修得好一点,不但有助于流民出入,对将来赵欣欣经营此地,也有相当的帮助。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目前的雷谷里,真的不合适动铁器。 毛滨昭看到的十几条汉子,其实是忠义县里的一些居民。 这些居民在冬天里,没什么事情做,入山采集山货,固然是个不错的路子,但是寻找山货,更像是赌博,有时候可能找到很多,但更多时候是空手而归。 毕竟是县城周边,能找到好山货的概率不高。 所以他们就来雷谷帮忙,要求也很简单——能吃饱肚子就行。 这种情况的出现,实在是太正常了,他们来这里吃饭,家里就省下了米,所出的不过是一点力气罢了。 事实上,这还是段县令和常县尉求恳之后,才帮他们争取到的。 段县令的意思是,家门口的活儿,近水楼台先得月,遇到九公主这种土豪,能为大家争取到一些好处,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而常县尉还多了一层理由:这些人不去干活的话,反倒容易生事——须知无事生非啊。 在毛滨昭也开始动手修路的时候,山外陆陆续续地走进了流民来,到得夜里,已经有百许人了。 这些人本来也想四下乱住,被小道童们呵斥了,不但规定了地方,还告诉他们赈济的章程——我们这里,干活才会有饭吃。 大部分的人,都能接受这样的要求,但是还真的有人,就接受不了这样的要求。 晚上吃饭的时候,见到有人吃的是干米饭,还有骨头汤喝,好几个喝稀粥的就不干了,纷纷叫嚷了起来,说同是赈济,为什么区别对待? 小道童们也没几个脾气好的,就说人家白天修路了,所以吃干的,你初来乍到,有稀的吃就不错了。吃不吃?不吃就滚! 按说中土国的民风,是比较淳朴的,大家都认为,干活换吃饭,这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再淳朴的群体里,也有那些不好的人。 有两个三十多岁的游手,乞讨习惯了,宁可闲着晒太阳,有一顿没一顿,也不想干活。 这俩就起哄,说你们现在先给我来顿干的,不就是干活儿吗?明天我们起来就干活。 小道童们嫌麻烦,打算给他们一点干的,但是秦天祝闻言,很干脆地表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先给稀的,等明天干活儿的时候,再给干的。 这两位马上就不干了,说你们今天不给干的,明天我们也不干活,还真没见过这么斤斤计较的大户。 不干活?那你们现在可以下山,秦天祝是真的不惯这些人毛病。 他虽然只是研修生,却是在巡荐房挂了职的,偶尔也会有些人情走动,所以言语之间,也就带了点威严,绷起脸来说话,还是很有气势。 那两名游手也算是滚刀肉,但是见他发作,还真不敢再说什么。 李永生见他如此,就笑着发话,“你现在做事,倒是有些气度章法了。” “唉,哪里的话,”秦天祝也笑着摇头,“不怕永生你见笑,我是赶鸭子上架,实在是族里的制修没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说话间难免就有点戾气了。” “戾气倒也不至于,”一名公孙家的司修发话,“不过按李大师这章程,还是不能随便聘用制修,用族里介绍的制修才更保险。” 这才是赵欣欣跟秦天祝要制修的缘故,她没有做过赈济,但是赈济里的各种猫腻,她早就听得耳朵里起茧子了,所以她不想随便雇佣制修。 秦天祝介绍来的,用起来就比较方便了,好吧,这其实是她让秦家代为背书了——这些制修,我也不管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秦家子弟,反正出事的话,我肯定要跟你秦家要说法。 “也不知这流民,到底会来多少,”秦天祝想的是别的,他希望流民不要来得太少,要不然弄那么多制修过来,没太多的秩序需要维护,岂不是浪费? 不过下一刻,他就笑着摇摇头,自己也真是想多了,大不了请那些制修帮忙干活,闲着也闲着不是?人家三湘本修院正经的本修生,可不是也在这里混赈济? 就在第一批流民抵达的夜里,李永生却是和赵欣欣一起,悄然来到了一个小峰头。 其时天色晴好,就算是在夜里,借着月色和星光,也能看得清楚草木。 两人在峰头上绕了一圈,赵欣欣叹口气,“唉,还真是这里了呢。” “我……改动一下吧,”李永生出声跟她商量,“正好也可以引雷入地。” “不用入地吧,”赵欣欣摇摇头,“本来是雷谷,没雷了算怎么回事?万一又引起某些人的好奇,岂不是多事?” 李永生听得就笑,轻声发话,“未明准证,你就别多事了,成不?” “咳咳,”空中传来两声轻咳,公孙未明显出身来,他面不改色地发话,“我跟在你俩身后,是为了保护九公主……她安置流民,定然为荆王不喜……” “行了行了,都不是外人,”李永生一摆手,哭笑不得地发话,“我俩也是来琢磨雷谷的成因,只不过不想被外人注意到就是了。” 公孙未明偷偷地跟着他俩,也是因为好奇,闻言眉头一扬,“难道这里还真的是雷谷的核心?” “不是核心,仅仅是一处遗迹,”李永生笑着回答,“我也是在犹豫,该不该将此地毁掉。” “遗迹?”公孙未明的眼睛,顿时张得老大,他仔细看一看这小峰头,“这怎么会是遗迹?总不会……有个秘境入口吧?” “还有道器法宝等着你呢!”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不要说话,闭上眼好好感受一阵。” 公孙未明闭上了眼,过了片刻之后,他狐疑地看李永生一眼,“啥也感受不到,你逗我玩?” “放松,好好感受一下,”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要是天亮之前,你还是啥也感受不到,那么,十年之内你证真无望。” “好像你证真有望似的,”公孙未明狠狠瞪他一眼,不过下一刻,他就出声发问,“你让我感受啥?给个提示行吗?” “那可不能给,”李永生闻言就笑,“所谓机缘,抓住了就是你的,抓不住就不是你的。” 公孙未明气得哼一声,他一抬手,将一块石头上的草木扫掉,才要坐上去,猛地看到了赵欣欣,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九公主……你不会也能感受到吧?” “能啊,”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笑着点点头,“很容易的呢。” 永馨仙子做事,往往是大而化之,但是她在上界声名远扬,可不是靠侥幸而来的,只要她认真起来,也是小狐狸级别的。 公孙未明就被噎住了,原本他还想打听一下:你这区区修为,怎么能感受得到? 但是有她这一句话,他实在无法开口,跟对方打听细节了。 未明准证所有的疑惑,只能默默地憋在心里:这公母俩,一对小混球! 他在石头上打坐了不知道多久,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公孙未明却是没在意这些,他看一眼四周,发现李永生和赵欣欣不见了,于是飞身就去找人。 那两位早已经醒了,正坐在一顶帐篷下,远远地看着几名正在熬粥的小道童。 公孙未明走上前,很不见外地扯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才低声发话,“永生,是雷霆道意吗?” 公孙家也有雷法,但是未明准证对其修习不深,他只能根据自己的感受,猜测一下。 “感觉是毁灭道意,”李永生低声回答,“可惜不见于典籍。” 他嘴上说的是感觉,但是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确定无疑了。 “毁灭道意?”公孙未明顿时瞪大了眼睛,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此前你还说……是遗迹?” “肯定是遗迹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中土国现在就没有毁灭道意的法门,那自然就是上古遗迹。” “上古……练气士?”公孙未明的呼吸,越发地急促了起来。 那可是上古练气士,是超出真君的存在,自位面初开之际,就在此地修行,后来上界发现了这个位面,才有道宫、真神教和运修之类的势力降临。 据说,上古练气士很是让这些势力头疼了一番,因为他们具有毁灭这个位面的能力,最后上界的势力不得不做出了妥协,才掌控了这个位面。 后来上古练气士的去处,也大部分成谜。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九十五章毁灭道意 纯以血统而论,公孙家也是玄青位面的土著,上古练气士能修炼的法门,他们也能练。 但是这些强大的存在,早就埋没在历史中了,猛地听说这里可能是上古练气士的遗迹,公孙未明的心情,可想而知。 可赵欣欣却偏偏要打击他,她笑吟吟地发话,“也未必是上古练气士,没准是上古妖修。” 玄青位面以前是有妖修的,不过早就被上界清除干净了,但是有些妖修的法门,还是流传了下来,比如说蛊修,又比如说布瑞藤的血修,都跟上古妖修有撇不开的干系。 公孙未明却是不在意,他一脸的兴奋,“妖修也可以啊,永生说了,所谓大道,可以殊途同归。” 李永生笑一笑,出声发话,“也未必是妖修,就是一名强大的雷修,曾经在此地修炼……真的很强大的雷修,所以他离开万年,这里依旧有雷落下。” “雷修的修炼之地?”公孙未明的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如此确定?” “你不信就算了,”李永生一摊手,“也许是修毁灭道意的雷修,也许是他不容于这方天地,所以才有毁灭道意……不过我倾向于前者。” 雷修兼修毁灭道意,在玄青位面很少见,但是在上界雷修里,却并不罕见。 “那……”公孙未明也愣住了,好半天之后,才出声发问,“那在此处参详道意,是否有助于证真呢?” “有助肯定是有助,但是效果也未必比道草强多少,”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 “道草!”公孙未明的眼珠,顿时睁得老大,那是道草啊,你敢再装逼一点不? 道草这玩意儿,四大宫有一些,还有专门的种植园,隐世家族也有一些,比如说公孙家的生死竹林,其实也勉强可以算得上道草。 但是道草依旧是珍贵无比,不是普通人能惦记的,没达到某个层面,没有足够的势力,根本不配提起道草二字。 还是拿公孙家来做例子,他们想得到道草,也非常难,尤其是那些跟他们没有关系的势力,比如说青龙庙的椥豆,玄女宫的玄女花,都不是他们能轻松得到的。 但是他们终究是有得到道草的资格了。 所以公孙未明一听说,这里的道意,可媲美道草,越发地心动了。 “是毁灭道意的道草,”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大道虽存,奈何法门缺少,要这毁灭道意何用?” 公孙未明这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个问题,毁灭道意在中土就是传承断绝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道意啊,他出声发话,“道意之间,是可以相互借鉴的,比如说白虎庙的杀戮之道,跟它就极为类似。” “杀戮可不等于是毁灭,”赵欣欣出声反驳,“要说毁灭道意,正经是真神教有一些。” 真神教修的是香火成神,仿佛是不怎么讲道意,事实上则不然,香火成神一旦成为教,就会有教义,里面必定会出现各种道意。 比如说佛修,教义里肯定不会有毁灭之道,但是……可以适当地有杀戮之道,所谓怒目金刚降妖捉怪,就是如此了。 而真神教既然是一神教,又是讲究有我无敌的,打击无信者或者异教徒的时候,走的当然是毁灭道意。 公孙未明闻言一皱眉头,“既然如此,你们打算毁去遗迹,是为了防止真神教得知?” 可以想像得到,真神教徒若是知道,这里有毁灭道意存在,该是怎样的疯狂。 大概……会跟中土灵修去新月国抢劫灵石一般,疯狂地涌来吧? 四十多年前的卫国战争,新月国并没有打到三湘郡,肯定对雷谷不知情,否则的话,这里绝对也会爆发一场大战。 “这个道意很淡的,过个几千年,就消失了,”李永生很无所谓地回答,“我和九公主认为,此处遗迹留下来,对中土国的帮助并不大,反而有碍于安置流民,不如毁去。” “有碍于安置流民!”公孙未明气得差点跳起来,为了这点小事,你俩就要毁去一处蕴含道意的遗迹,尼玛……敢更败家一点吗? 但是李永生还真不觉得可惜,身为上界仙君,这种无关紧要的玩意儿,他见得太多了。 一点小小的道意,自己用不上,还可能资敌,真的不如毁去算了。 道可道非常道,道意其实是无处不在的,区别只在于多寡,在于你善于不善于发现。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安置流民,原本就是大事,而且此处的道意,经过万千年的流逝,已经几近于无了……未明准证你不也是用了整整一晚上,才体悟到一点吗?” 公孙未明心里这个难受,简直是无以言表,隐世家族最最在意的,就是资源了——哪怕是跟自己家里无关的资源,那也是能多占一点,就要多占一点。 自己用不了?那无所谓啊,大不了跟别人交易呗。 可是他还真的不敢说,跟别人交易毁灭道意——他真敢露出这个意思,都不用别人怎么做,公孙家就会大义灭亲。 中土国和新月国,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婉转地问一句,“修毁灭道意的,未必仅仅是真神教吧?” “当然了,还有揶教等,但是他们都是一神教,”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在我看来,这种有我无敌、顺昌逆亡的一神教……其实都是邪教。” 一神教都是邪教……公孙未明再次被李永生的逻辑打败了,那玄女道的人呢? 但是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样,中土国的野祀,也就是那些香火成神道,大多都是“信我,我就庇护你”的这种——哪怕这庇护不是特别灵。 但是国外的真神教和揶教等,这些一神教讲的不是这个,他们讲的是,“不信我,你就是异端,我就要惩罚你,我就要搞死你”。 朱雀已经惹得玄女宫很恼火了,但是它和李永生辩论,说的也是——我虽然收了香火,有时候不太灵验,但那是有苦衷的。 它绝对不敢说,谁要不信我朱雀,我就弄死他——它要敢这么说,观风使直接就下手了。 公孙未明停了半天,方始缓缓发话,“这个,没有商榷的余地吗?我个人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浪费了这一点道意,委实可惜。” “我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赵欣欣出声了,“留心处,处处皆是道意。” 她也是上界下来的,有这样的态度,一点都不稀奇。 “九公主说得有理,”公孙未明点点头,他不能否认她的话,多少典籍里,都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还要问一句,“可若是你真打算在这里建子孙庙,这便是子孙庙的一景。” 不仅仅是一景,根本就是一绝。 “建子孙庙,差这一景吗?”赵欣欣冷笑一声,忍不住又傲娇一下,“我若建子孙庙,呵呵……区区一缕毁灭道意,算得了什么?” 她很想说一句,我若建子孙庙,当令四大宫俯首。 但是这个话,不太合适说——不是做不到,而是有点骇人听闻。 然而,她现在说的,已经很令公孙未明不爽了,他心里忍不住要发一句牢骚:就算你是皇族,但是这目空一切的毛病……真的好吗? 既然不爽了,他就要问一句,“那九公主你建子孙庙,肯定是准备了诸多的道意?” 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意未必有多少,不过既然未明准证这么说,我还真要考虑,在此处建个子孙庙了。” 凭你这初阶司修,也要建子孙庙?公孙未明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鄙夷。 若不是你出身于皇族,若不是李永生青睐,在我眼里,你真的什么都不是。 他是个不善于隐忍的性子,忍不住轻哼一声,“你是说,建个赵家的家庙吧?” 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她的心眼可不算大,不过对于这种下界的土著,她懒得计较——跟夏虫语冰,有意思吗? 说话间,天就大亮了起来,而施粥处却又喧闹了起来。 发作的还是那两个游手,他俩见到有人是一大碗粥,自己却是一小碗,顿时不答应了。 小道童们解释了,说吃大碗粥的,都是昨天干过活的,你们今天好好干活,中午还有干的吃呢。 对中土国大多数黎庶来说,不是农忙的时候,家里一般是两顿饭,中午多吃一顿,纯粹是浪费,而对于接受赈济的流民,就更是如此了。 九公主赈济流民,虽然是以工代赈,但是一日三餐的规格,真的很高了。 大部分的流民都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是那俩游手就是不肯答应——主家既然请得起三顿饭,就该更慷慨一点。 吃完一碗粥之后,他们大声表示,还要再来一碗,否则我们绝对不干活——错了,是我们没吃饱,干不动活。 秦天祝上去就是两个耳光,结果那俩根本不怕,往地上一躺,大声地嚷嚷,“大善人打人了,要打死人了!” 秦天祝忍不住看李永生一眼,看他是什么意思。 “不患寡而患不均吗?”李永生一扬下巴,淡淡地发话,“吃进去的,让他们吐出来,然后……滚蛋!”(。) 第五百九十六章流民有组织 吃进去的东西,要如何吐出来?当然是打得吐出来! 秦天祝冲着对方的肚子,狠狠给了几拳。 就算肚子里再饿,胃部被打得痉挛,才吃进去的稀粥,还是喷了出来。 两名游手一边吐,一边告饶,但是汽车人早就烦透了,根本不理会对方的求饶。 打完之后,他将两人扔到了一边,“快滚!” 两名游手一边呕吐,一边恳求,说再给碗粥吧,要不我们都没劲儿走下山。 “我管你们去死!”秦天祝冷哼一声,要几个流民将此二人押出山。 赵欣欣看着有点不忍,她虽然也是狠得下心的人,但是见到这两人只是为了一碗粥,就如此地低声下气,少不得看李永生一眼,轻声发话,“不过是一碗粥……” 一碗粥,真的太微不足道了,对九公主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要说九万头牛里的一根毛,这还差不多。 “这你就不懂了,”李永生微微摇头,“一碗粥不算什么,但是规矩……规矩很重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多少人看着你呢。” “可是……总要让他们走下山吧?”赵欣欣的眉头轻蹙。 “这种人,饿死才好,”公孙未明冷冷地发话,“若是施粥的是我公孙家,我就杀了这两只蝼蚁,这种不安定因素,还是早早去除的好,要不然会影响到别人。” “四长老,要我们杀了他俩吗?”一名公孙家的司修高声发问。 那俩听到这话,也不敢再纠缠,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赵欣欣有点不开心,她看一眼李永生,“怎么还会有如此无耻之人存在?”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李永生呲牙一笑,“大多数人还是好的,不过要我说……杀了这俩的话,真的能提高中土黎庶的平均素质。” 接下来,雷谷里的流民就按照分派,开始各自干活了。 甚至连毛滨昭的老母亲,都主动去帮着洗碗和制作筷子——她不想让儿子太辛苦。 李永生和赵欣欣商量了一阵,因为公孙未明的强烈反对,他俩决定还是在雷谷布设个阵法,将雷引得偏一点,要不然时不时地炸几道雷下来,流民们也是胆战心惊。 布设阵法,用了李永生一天半的时间,第二天中午他回来的时候,来到雷谷的流民,已经有近八百人了,其中不少扶老携幼的。 这其中的大部分人,是来自一个叫做李庄的村子,那是一个被土匪破了的村子,三百多人聚在一起逃了出来,正好来到忠义县附近,听说这里安置流民,才进了山。 赵欣欣的眉头微皱,她不是嫌来的人多,而是觉得来的人有点少,“永生,两天半了,才来这么点人,是不是以工代赈,大家都觉得我乘人之危?” “以工代赈,是最简单的价值交换,拒绝这种方式的人,不值得咱们去救助,”李永生微微一笑,“你不看忠义县都有这么多黎庶帮着干活?” 他知道永馨不是嫌没人干活——修山路这些的,用道术多简单? 他非常清楚,她只是想救助更多的人。 “可是,忠义县的黎庶,距离这里比较近啊,”赵欣欣还是皱着眉头,“流民从山外进来干活,是有点远了。” “可是忠义的黎庶,并不是流民,”李永生轻声发话,他知道永馨并不是后悔,只不过心情不好,需要他出声安慰一下,“大部分的流民,想要有尊严地活下去,还是会来的。” “真的会来吗?”赵欣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会来的,”李永生点点头,很干脆地发话,“到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真的传出去的话,人数会猛增的。” 赵欣欣斜睥他一眼,“你不会是因为哄我高兴,才这么说的吧?” “你放心好了,”李永生微笑着回答,“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消息一旦传出去,来的未必仅仅是流民……其实三湘的流民并不算多。” 赵欣欣讶异地发问,“流民不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接着看就知道了,”李永生笑着发话,“又不是什么真正的灾年,只是避祸罢了,我个人感觉,没组织的流民,只是少数。” 赵欣欣皱着眉头,这话她似乎听懂了,但似乎又不是全懂。 仿佛是要验证李永生的话一般,当天傍晚,又来了一拨人,足足有四百多,是一名司修带领的,队伍里有十多名制修。 这帮人准备得非常充分,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甚至还有三十多匹驽马,驮着锅碗瓢盆什么的。 这支队伍,由片岗县的两个家族组成,都是当地的大户,一姓曹,一姓罗,曹姓家族里派出了族老,就是那个司修。 两家人的关系比较近,听说隔壁的忠义县有人收留流民,是英王的九公主张罗的,还有很大的一块地方,就相约着一起过来,看一看情况。 曹家和罗家目前还没有受到什么冲击,但是三湘的事态,一天不如一天,这两家心里也紧张——一旦乱起,以这两家的身板,真的扛不住。 然而,他两家人虽然不多,也有两千多近三千人,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并不容易,老弱妇孺太多,瓶瓶罐罐也也太多。 既然附近出现了避祸之地,他们当然要过来看一看,如果真的很合心意,万一事态紧急,可以撤到忠义县。 因为是试探性质的,所以来的人不多,总共就四百多人。 不过来的曹家族老,第一时间就要求见九公主——见了她之后,两家才能决定日后的行止。 按常理来说,英王的九公主何等的尊贵,怎么可能见这种小家族的人? 可是这毕竟是雷谷里第一次出现有组织的家族,赵欣欣想一想李永生说的话,还是决定见他们一见。 曹家的族老见了九公主,先是一通痛哭,说我们受了委屈,九公主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原来曹罗两家虽然没受到太大的冲击,也有七八名制修被征用走了。 搁在西疆那种国战的场面里,制修真的不值得一提,但是在内陆片岗这种不大的县里,七八名制修也算一股力量了。 最坑的是,这些制修都不是被官府征用走的——整个三湘郡,官府体系已经几近于崩溃。 这些人是被更大的家族,或者山匪之类的征走了,而这两家只能忍受。 亏得两家还有点实力,对方也不敢撕破脸,否则被征用走的,就不仅仅是这么点人了。 这个我还真做不了主,赵欣欣很无奈地表示:我不是官府中人,甚至我现在都算不得郡主了,此来安置流民,也是得了道宫和朝廷的许可,才能操作。 维护地方治安的事,不归我管,我也管不了。 那么,万一有人来雷谷征辟流民,您会是什么态度呢?曹姓司修发问。 救不回自家人,令他有点沮丧,但是他更在意的是,族中老少在此地的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须知相较正常人而言,流民更没有人权。 这一次,赵欣欣给了曹罗两家一个肯定的答复,她冷冷地表示:“雷谷是我买下的,谁敢不开眼在这里生事,我杀了人也白杀。” “这就好,这就好,”曹家族老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点头。 然后他又出声发问,“九公主您规划的住处,能不能划给我两家一块地暂住?我们家中有女眷孩童,自己管理起来比较方便,您也省心。” “地不能划给你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李永生出声发话了,“你们可以争取住在一起,但是我们必须保证,随时能查看流民的驻地,你们也必须接受我们的管理和监督。” 罗家的一名高阶制修闻言,高声发话,“这位大人,我们都已经如此凄惨了,您这是……还怀疑我们?” “这跟是否怀疑你们无关,”李永生沉声回答,“下一步,流民会越来越多,人越多的地方,秩序就越重要,你好歹也是高阶制修了,这个道理,不用我跟你细说吧?” “说来说去,还是信不过我们,”罗姓制修悻悻地低声嘀咕一句,却也没有再说话。 李永生也懒得理他,不管是谁,受到别人质疑,总不会心情很好,他也没必要计较。 曹姓司修犹豫一下,才又出声发话,“我们也带了一些粮食来,家里有些老幼和伤患,是否可以免除劳作……吃自家的粮食?” “实在没有劳作能力,可以不劳作,”李永生很明确地表示,不过他又强调一点,“你们可以自家做饭,但是我强调一点,只能借用大灶,不得私自起火。” “不能私自起火?”罗家的一名女性制修眉头一皱,“这位大人,我们老幼体弱的人比较多,半夜里是很冷的,现在马上腊月了啊。” 这一次,却是那高阶制修发话了,“老五家的,不懂莫要乱说,山里一旦走水,是很危险的,大不了多穿一点就是。” 一名老妪在远处叹口气,她也是曹罗两家人中的一个,“背井离乡的,都已经是流民了,哪里有那么金贵?”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五百九十七章乱世重典 这一番交谈,就初步定下了大家族来此地避难的规矩,以后改动得极少。 罗家的高阶制修虽然因为被怀疑,心里有点悻悻,但是事实上,他还是比较开心的。 离开之后,他笑眯眯地发话,“总算是不用担心再被人随便征辟了,赵家还是有好人的。” 曹家的司修淡淡地看他一眼,“要我说啊,你还是操点心的好。” 高阶制修微微一怔,“为啥呢?难道万一有事,他们可能不管咱们?” “想啥呢?”曹家司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九公主那是什么人?金口玉言,当然说话算话……我是说你约束着点你罗家人!” “我罗家人怎么了?”高阶司修眉头一皱,很不满意地发话,“别人怀疑我也就罢了,你总不会也怀疑我罗家是探子吧?” “你个夯货,我是说你罗家人收敛一点,”曹家司修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人家说谷里不许闹事,不光是说不许外人进来闹事,你罗家那几个夯货,小心别惹出什么祸事。” 罗家的高阶制修先是一愣,然后狠狠一跺脚,“呀,九公主这么娇贵的金枝玉叶,说话也是说一半藏一半,不行,我得去警告那几个夯货。” 罗家一族里,还真有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一个眼神不对,就敢动手打人,从来不考虑后果。 可以想像得到,他们若是敢把山外的习惯,带到雷谷里,麻烦绝对不会小——九公主可是说了,杀了人都白杀。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就算他们再三强调,罗家的子弟还是惹祸了。 就在他们来到雷谷的当天晚上,山里下起了绵绵小雨,罗家子弟和先期到来的流民,发生了冲突。 事情起源于罗家的一对母子,虽然罗家此次进山,也有一定的准备,但终究是比较仓促的,这对母子就没有带帐篷。 做儿子的原本打算搭个草棚给娘亲住,结果来了之后,发现这里有大量的雨棚,心说这挺不错,还省事。 但是一下起雨来,温度马上就降低了许多,尤其雷谷不但是山区,中间还有河道,刺骨的寒风就吹了过来。 罗家子是个粗人,他发现老娘冷得直哆嗦,就有点不能忍受,然后四下看一看,发现有的雨棚搭在避风的地方。 不过令他闹心的是,因为罗家和李家来得相对比较晚,那些避风的雨棚,已经被先期来的流民占住了——谁也知道避风的地方好。 这位就走过去,想要强行挤出一个地方,让老娘过来歇息。 但是被挤占了地方的流民不干了,说尼玛你眼瞎啊?看不到我们这里人满了? 罗家子弟更干脆,一拳就砸了过去,尼玛,你敢骂人?信不信劳资把你打出屎来? 骂人的这位也不含糊,他们一个村子逃出来的有几百人,虽然是个杂姓的村子,乡亲的关系处得还不错,一旦打群架,他也不怕没帮手。 其实他知道,对方是罗家子弟,但那又如何呢?现在大家都是流民,谁也不比谁高贵。 你凭啥就要挤占我睡觉的地方?劳资明天还要干活呢。 两人才一动手,李永生就厉喝一声,“都给我住手,不听话的……死!” 这一嗓子,他喊得异常洪亮,有若炸雷一般。 旁边还有人,正打算上前围观,也有人摩拳擦掌,准备助拳,被这一嗓子惊得,齐齐吓了一大跳。 毛滨昭的老娘吃了这么一惊,直接晕了过去——她的身体也不是很好。 紧接着,李永生的身子,就诡异地出现在对峙的两人中间。 这俩吓得齐齐后退了几步,然后那被挤占地方汉子就叫了起来,“李大人,他强占我的地方,还打人!” “我是想给我老娘挤个地方,”罗家子弟也叫了起来,“天气寒冷,我老娘身体不好……你不让也就算了,居然还骂人?欺负我罗家没人是吧?” 这货的脑瓜,确实不太好使,平时习惯打罗家的旗号了,现在居然又这么说。 “马勒戈壁的,你老娘身体不好,关我屁事,”这位也气得大骂,“你要好好商量,这地方让与你何妨?二话不说就往里挤,当劳资是死人啊?” 旁边又有人冷哼一声,“罗家有人又如何?雷谷只有流民,你比九公主还牛吗?” 这种动不动就拉出家族来吓唬人的行为,真的很不遭人待见。 李永生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经过,他冷冷地看着罗家子弟,“你觉得是谁错了?” “是我错了,”罗家子弟虽然浑,其实心里也知道分寸,不过他还是要辩解一下,“主要是下雨了,风又大,我老娘身子骨弱……” “有问题不会找我们吗?”李永生冷哼一声,“居然敢在这种地方生事,看在你是为老娘操心的份儿上,这一次我不杀人……天祝,抽他十鞭子!” 秦天祝也已经赶了过来,甚至连赵欣欣都来了。 汽车人才向前一迈步,一个老年妇人噗通一声跪下了,“求求你们,我儿子不懂事,所幸是他没有酿下大错。” “如此大礼,我愧不敢当,”秦天祝身子一侧,让到了一边,冷冷地发话,“老人家,你的年纪,也可以做我的母亲,但是在流民聚集的地方闹事,你知道可能引发什么后果吗?” 老妇人愣了一愣,又冲着赵欣欣磕头,“九公主,您饶他这一遭吧,他脑子不够用,可也是一片孝心,要不……那鞭子抽我好了。” 赵欣欣却没有让开,不管从哪个方面讲,她自认都吃得起这一礼——无论来头、血统、身份……甚至是年纪。 她冷冷地表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老人家莫要多事了。” “娘亲,你不要说了,我错了我认,不过是十鞭子,”罗家的汉子厉声发话,下一刻,他指着自家的对头,看向李永生,“但是他也骂我了,你要一碗水端平。” “当然会端平,”李永生点点头,淡淡地发话,“所以我决定不处理他。” 罗家子弟脸一黑,额上的青筋不住地乱蹦,“你……” “李大人处理的很公正,”就在此刻,有人出声发话,却是曹家的司修赶到了,他黑着脸发话,“罗二冬,不要丢人现眼了。” “三外公,”罗二冬委屈得要死,“可是……真的是他先骂我的,还骂脏话。” “你这行为不但是该骂,挨揍都活该,呸!”曹家司修狠狠地吐他一口唾沫,然后冲着李永生微微一笑,又抬手一拱,“李大人,这是个夯货,您别在意……就十鞭子,不要加了行吗?” “你倒是个明白人,”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接下来,罗家子弟被秦天祝带走,抽鞭子去了,李永生却是没动身。 差点被挤了位置的这位,也想去看抽鞭子——长夜漫漫,闲得无聊啊。 不过,他看到李大人死死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李大人您……有何吩咐?” 李永生也不说话,就那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位眼珠一转,笑着发话,“那老人家也挺可怜的,我的位子让给她好了,不过她那儿子,真的做得太差,骂他……我是毫不后悔的。” 李永生微微颔首,“你有这个心,也不错,不过你睡到外面……风比较大啊,还冷。” “没事,我还年轻,”这位一拍胸脯,笑着发话,“挂件衣服,对付一晚上就过去了。” “嗯,”李永生点点头,“行,明天你也别干活了,就给新来的流民宣传,咱们这雷谷的规矩……不许骂人哦。” “没问题!”这位拍着胸脯,嘴巴快咧到腮帮子上了——这可是混到管理层了,“我刚才是快睡着了,被人折腾醒了,有点下床气儿,平常我对人可和善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记得一定要和善,骂人不算本事。”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位愣了一愣,才高叫一声,“您看我的行动吧。” 他俩说话,旁边还有人看着,曹家司修和罗家的高阶制修,就隐在不远处。 “看到了吧?”曹家司修压低了声音,得意洋洋地发话,“我刚才是救了二冬那家伙一命。” “这也不至于一条性命吧?”罗家的高阶制修低声回答,“十鞭子,真的挺狠了……这算不教而诛吧?” “屁话,老头子我可是打过卫国战争的,”曹家司修冷哼一声,“为了防止流民作乱,官府狠着呢……搁在那会儿,二冬早就被一刀斩求的了。” “真有那么狠啊?”罗家的司修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与此同时,赵欣欣也追上了李永生,她低声抱怨,“这些家伙,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流民聚集的地方,本来就乱……这些人认识的过程,其实就是碰撞的过程,”李永生微微一笑,“现在是没有进入正轨,等秦天祝把制修送过来,就会稳定下来了。” 赵欣欣幽幽地一叹,“当初……我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麻烦。” “麻烦,你就不去做了吗?”李永生侧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你有老公啊,累的又不是自己……”(。) 第五百九十八章流民涌入 第二天,阴雨还在持续地下,天气越发地冷了。 山外进来的流民,也少了一些,下雨天,山路并不好走。 直到到了申正之后,流民才逐渐地多了起来,这样的天气,九十里山路走三四个时辰,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大部分的流民的身上,都满是泥水。 就是这样的天气里,有个人的工作热情特别高——没错,就是昨天骂人那位,他孜孜不倦地对每一个流民解释雷谷的规矩。 没办法,兴奋啊,管理层了呢。 秦天祝打着雨伞,呆呆地看着他,嘴里轻声嘟囔着,“这厮……顶得上五个制修吧?” “那个……那个女的,”他的耳边,传来了细细的声音,“打着蓝色碎花布伞的,去盘查一下,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秦天祝扭过头来,看着十余丈外的公孙未明,很无奈地一摊双手,“未明准证,这样的美女,真的很惊喜,但是……得您去探她的海底吧?” 他已经比较了解未明准证的风流习性了——严格来说,是流氓习性。 这样的天气里,竟然能有绝色美女,打着雨伞一路走进雷谷,虽然她深紫色的长裤已经溅满了泥点,基本上看不清颜色了,但依旧不影响她的美丽。 美女的身前,是一个小侍女,身后则是一个老嬷嬷,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老嬷嬷竟然是一个初阶司修,显然是保镖之类的人物。 三个女人已经来到了搭满雨棚的斜坡处,而“顶得上五个制修”的那位,笑嘻嘻地走上前,热情地为她们讲解雷谷的规矩——不仅仅是热情,是格外的热情。 “蠢货,”公孙未明的声音,又细细地传到了秦天祝的耳中,“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知道不简单,”秦天祝有气无力地回答,未明准证您能看上的人,简单得了吗? “她是中阶司修,不是中阶制修,你个蠢货!”公孙未明的声音再次传来,“她隐藏了修为,她别有目的,懂了吗?” “呀,这得重视一下了,”秦天祝猛地警醒,抬脚向山下冲去,然后就是“啪”的一声。 山路泥泞且湿滑,他一脚没踩稳,直接跌了一个四脚朝天。 “泥煤啊,”公孙未明无奈地一拍额头,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秦天祝爬起来之后,实在是无颜过去继续走下去了,只能去换衣服,不过对这个美女,他是牢牢地记在心里了——伪装成中阶制修的中阶司修。 他自己是看不出伪装,但是……未明准证不该骗他的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将此事告知了李永生——这跟信得过信不过公孙未明无关。 李永生的态度,也挺值得玩味的,他只是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雷谷一般是不问流民来路的,只有极少数除外。 所以秦天祝得知,这美艳女人姓甄,自称是金陵人,跟夫君来三湘行商,不过她的夫君被人劫走了,夫家已经有人去协调了,而她则是跟他们约好,在雷谷等人。 她的到来,引起了一些小小的轰动,流民们除了劳作,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连夫妻拌嘴都能引来众人围观,可见有多无聊了,现在这么漂亮一个美女出现,有人围观实属正常。 甄美女倒是没表示出什么不适,她们三人占了一个雨棚的角落,还搭了个锦缎的帘子,等闲也不跟人交谈。 当然,以她的相貌和气质,虽然有人围观,可还真没几个人敢上前跟她说话——有些相貌,天生就是自带气场的,起码不是普通流民敢惦记的。 当然,也有个别胆大的汉子,壮起胆子说,你选的这个地方不避风,要不……我把我的地方让给你? 甄美女其实还算和善,她很客气地表示,我们主仆三人住在这里就挺好。 然而,虽然她很平易近人,还是没几个人敢跟她多说话,倒是她的小侍女,很受年轻汉子们的欢迎,出去走一圈,会有很多人上前打招呼——至于用意,还用问吗? 因为甄美女的到来,第二天一大早,流民的营地里,竟然猛地多出了若干美女。 秦天祝看得有点吃惊,“怎么这一夜之间,就多了这么多美女出来?” “很奇怪吗?”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哼一声,“流民里就不能有美女了?” “我只是觉得,美女比例高了一点,”秦天祝笑着回答。 “这很正常吧,”李永生也被他俩带坏了,竟然也会点评美女,“他们与其说是流民,不如说是避难的人群,很多藏在内宅的美女,也只能出门了。” 秦天祝愣了一愣,方始点点头,“也是,长得难看的,呆在家里也比较安全。” 这话听起来别扭,但还真是实情,灾难还没有真正降临之前,就准备跑路的女人里,美女的比例相对比较高。 现在的雷谷,流民数量已经接近一千七了,妙龄少女和少妇,起码也有三百人,按正常比例说,百里挑一的美女也得有三四个,至于班花级别的美女,起码得有十来个。 以前这些美女,抛头露面的时候不多,现在扎堆出现,当然就比较令人目不暇给。 公孙未明感叹一句,“真是我见犹怜啊。” “也是因为那个甄美女的出现,”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本来流民都有点朝不保夕的感觉,等发现这里很安全的时候,展示一下自己的美丽,也是无妨。” 公孙未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有点眼花了吧?打算怎么安排甄美女的活计?” “当然不会眼花,”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他是何等人物?早就感受到了身后若有若无的杀气,“既然有修为在身,她可以去盖房子嘛。” “行了,你不用说给我听,”他的身后,响起了赵欣欣的声音,“我还不至于浅薄到把这种人当作对手,不过,她去盖房子……会不会有点可惜?” 通往雷谷的山路还在修着,不过人数已经达到了上限,后来的流民,大部分的体力活,就是平整土地,修建房屋。 李永生头都不回,就直接回答,“我没觉得可惜,有修为的人,干活就是快。” 甄美女是隐藏了修为的,但是中阶制修,也是很不错的修为了。 “这女人不但有修为,还有钱,”赵欣欣走到李永生的身边,淡淡地发话,“她来这里,只是求一份庇护,吃赈济的可能性,还真的不大。” 李永生知道她说的没错,但是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表现出立场来,他心里非常清楚,永馨可是很擅长“钓鱼执法”的。 所以他微微一扬下巴,“天祝,就安排她去盖房子,哪怕是求庇护,她也得劳作,咱雷谷不养闲人。” 赵欣欣默默地站在那里,并不做声。 秦天祝想看她一眼来的,实在是没胆子,于是点点头,“好嘞,等吃完饭之后,我去安排。” 饭后,他果然去安排了,结果甄美女站在那里,嘀嘀咕咕跟他说了一阵。 秦天祝又走了回来,硬着头皮发话,“永生,她说不会盖房子,想帮着做女红,而且她还说……可以自己购买粮食和菜蔬,自己做饭。” 这就是摆明了,人家并不稀罕以工代赈,生活问题可以自己解决,只不过为了求得庇护,可以有限地帮雷谷干点活。 “这个……不好,没有这样的先例,”李永生沉吟一下,还是做出了决定,“她这明显是不服从雷谷的管理,我个人认为,不能答应她。” “我认为可以,”赵欣欣淡淡地发话了,“咱们在这里安置流民,主要就是为了庇护黎庶,以工代赈都仅仅是手段……就让她做女红好了。” 秦天祝为难了,他看一看九公主,又看一看李永生,“永生,咋办?” “哈哈,”公孙未明怪笑了起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咋办?”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是谁治好朵儿的?” “那我知道了,”秦天祝头也不回地跑了下去,身子一滑,又差点摔个仰面朝天。 “唉,”赵欣欣轻轻叹一口气,幽幽地发话,“永生,你认为这样的女人,也会给我造成困惑吗?” “好了,你们小两口,”公孙未明收起笑容,沉声发话,“九公主,那女人隐藏修为,极有可能动机不良,他也是为了雷谷好……我说得对吧,永生?” “你俩都想到哪儿去了?”李永生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 “我只是觉得,既然是安置流民,涉及金钱的东西,最好少用,劳作换粮食,才是最合理的,荒年的时候,粮食会涨价的……钱是好东西,但是,它能吃吗?” 赵欣欣这才反应过来,“你怀疑这么做,会坏了雷谷的规矩?还是怀疑……以后咱们会买不到足够的粮食?” “都有可能吧,”李永生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只是觉得,这么做不妥当,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怎么可能猜得到?” 赵欣欣沉吟良久,然后才叹口气,“看起来,我这又是……任性了?” “无所谓了,”李永生耷拉着脸,气呼呼地发话,“任性又何妨,反正有人帮你善后的……” (码字码到早上八点半,十一点太原地震了,硬是被摇晃醒了,瞌睡死了,懒得起来,该咋就咋吧,结果然后还睡不踏实了,一直浑浑噩噩的,这就是坚持更新的代价了吧?风笑这么坚挺,求月票安慰。)(。) 第五百九十九章自作孽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赵欣欣还真是又任性了。 一天之后的中午,又有两支比较大的队伍,进入了雷谷。 其中一支近七百人,是曹罗两家的人,他们先头的人试探之后,发现雷谷的情况确实不错,就又把族人派遣过来一些——至于罗二冬被抽了十鞭子,那是活该,罗家人都不会在意。 如此一来,两家过来的人,差不多就占了他们族人的三分之一了,所以这次来的,以老弱妇孺居多,很多襁褓中牙牙学语的孩子,都被抱了过来。 这是曹罗两家的章程,尽量先把老弱妇孺转移走,因为家里也不能完全离了人,所以多留一些青壮在家,万一遇事,跑路也比较方便。 这七百人里,差不多有三成是干不了活的,不过曹家和罗家的主事者找到秦天祝,表示说其他的族人可以多干一点,而且……自家也会出一部分粮食。 这其实有先例,雷谷的第一个流民毛滨昭,一个人就养活起了他和老母亲。 不过甄美女现在也开始缝制门帘和衣物了,哪怕她自己有钱采买粮食。 这充分说明一点,雷谷真的不养闲人——没劳动能力的也就算了,有劳动能力的人,不能闲着。 秦天祝也不是难说话的,对曹罗两家的情况表示理解,只要你们是在努力劳作就行。 第二支队伍,是一个郭姓的家族,此次来了差不多一千人。 这个家族在三湘西部,也算是有点名气,五千多人的家族,族中有一名化修,还有二十名左右的司修。 郭家跟曹罗两家有些关系,下面旁支子弟也互有嫁娶,他们是通过这两家,确认了雷谷里面的状况。 所以郭家第一次来,就直接来了一千人,此后也不会再来多少人了,最多几百。 郭家五千人,大部分是会守卫家乡——在那里,他们建得有围堡。 当然,围堡可以抵挡土匪,抵挡不住官府和王府的征辟,人家时不时地征辟几个人去帮忙,郭家担心激怒对方,也不能彻底拒绝。 所以郭家来的人里,以青壮居多,美女也不少,至于老弱,反倒是没有几个——他们大多都留在了围堡里,万一家族遇事,可以为族里贡献最后一点力量。 家族规模不一样,处理事情的方式和手段也不一样,没什么可比性。 郭家此来带队的,都是高阶司修,是一个浑身透着精悍之气的瘦高中年人。 郭家一行人登记的时候,这中年人就找到了秦天祝,“见过秦公子,在山外遇到两个家伙聒噪,坏雷谷的名声,已经被我杀了。” 一边说,他一边就从族人手上接过一个木盒,递给了对方。 秦天祝打开一看,却是那两名被赶走的游手的人头。 他怔了一怔,叹口气,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然后,他将木盒盖住,淡淡地看向高阶司修,“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在离开博灵之前,他是断不敢这么跟高阶司修说话的,他这一辈子见过的高阶司修,也就那么几个。 但是大人物见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他还跟准证大人聊女人呢,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以的。 正经是瘦高中年人愣了一愣,“秦公子,他俩在山下,说雷谷的坏话。” 秦天祝当然知道这个,这俩游手离开雷谷后,去了忠义县城,发现讨要不到东西,就去偷东西,被当地人抓住一顿暴打。 县尉本来想将人关起来,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俩是滚刀肉之后,直接将人撵走——牢饭就算有点霉馊,也不给你俩吃,起码还能喂猪不是? 这俩下了山,索性就赖在那里不走了,使劲儿地说雷谷的坏话,可偏偏的,有些外地人想进山,还得给他俩吃食,换取雷谷的消息。 郭家的这高阶司修知道之后,见这俩又上前来骗自己吃喝,就直接将人杀了——这世道本来就不太平,周边又都是郭家子弟遮蔽着,杀两个人跟杀两只鸡差不多。 他想着这是对雷谷的善意,哪曾想这秦公子竟然这么问。 一时间他有点不高兴,心说要是换个地方,你这差我一个大境界还多的小子,敢跟我这么说话的话,我真让见识一下,什么叫“不敬上位者”。 然而下一刻,又一个人出声发话了,那是个小道童,初阶制修,比秦天祝的修为还低一点,她冷哼一声,“你觉得我玄女宫的人,杀不了这两只蝼蚁吗?” “啊?”郭家司修顿时愕然,合着还有这么个说法? 事实上,这句反问说明了一个问题,人家道宫并不是不知道这俩蝼蚁作怪,只是懒得理会罢了,而他动手杀人,却是代九公主拿了主意——这是冒犯啊。 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郭司修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不过他终究是见多识广之辈,只能勉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呀,这可是冒失了,我只当雷谷里面不知道外面有小人作祟,一时冲动,便将人杀了……真的是没什么恶意。” “算了,杀就杀了吧,”秦天祝一摆手,他只是置疑一下对方的动机,人家解释得明白,他也就懒得多问了,“我们是忙着安置流民,没空去找这两只蝼蚁的麻烦。” 他说得轻描淡写,那是真真正正地不将两名游手放在心上。 郭家司修暗暗长出一口气,笑着发话,“我只觉得任由他俩胡说八道,不但影响九公主的形象,也会影响安置流民的效果。” “现在最大的任务,是维持好雷谷的秩序,”秦天祝轻叹一声,这郭姓家族一千人进来之后,雷谷已经突破五千人大关了。 郭姓司修眼睛一亮,“雷谷的规矩,我们也略知一二,若有需要,还请秦公子发话,我郭家愿意无条件帮助维持秩序。” 秦天祝摇摇头,“你们还是先赶快安顿好吧,能将你郭姓族人自律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但是,”郭姓司修眼珠一转,“这管理方面的人手,明显有点不敷使用啊……莫非是还要从道宫派遣人来?” “不会再有大批的道长来了,”秦天祝摇摇头,实话实说,“不过九公主的意思是,不会让本地的家族介入雷谷的管理……这就跟官员要异地任职,是一个道理。” 没错,赵欣欣要秦天祝派人来,而并不从本地信得过的家族里挑人,还真是为了防止弊端和不必要的麻烦。 再过三天,雷谷的人数终于突破了一万,其中闲散流民的数量,还不到两千,其他八千多人,全是各个大大小小的家族。 出于对九公主……或者是对道宫的信赖,大批的老弱妇孺,被各个家族送了过来。 这世道,毕竟还是小家族多,不能像郭家一样拥有围堡,来保护家族里的弱势群体。 这老弱妇孺来得多了,就导致不干活的人数剧增。 而那些小家族的人,因为不是特别差钱,经常就出钱购买其他人的劳动力。 像毛滨昭就是个例子,他是个有学识的制修,通过干活养活老娘和自己,真的毫无压力,他甚至能比较快地完成工作定额。 然后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他就没事可做了,可以躺着睡觉,也可以找其他年轻女孩儿聊聊天——顺便帮女孩们打一打下手。 不过很快地,就有人发现了他这个富裕劳动力,于是他们找上门来,你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家干一干活儿,任务算在我家头上,但是我们可以给你钱来折抵。 毛滨昭犹豫一下,就应承了下来,他现在囊中羞涩,出卖体力赚钱又不丢人。 可是接下来,这种情况就愈演愈烈了,因为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冒了出来——攀比心理! 李永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实在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笑好——泥煤,啥时候流民也讲起来攀比了? 可是这帮家伙,还真的是在攀比啊,原因还是那个——大大小小的家族太多了。 家族之间,是存在攀比心理的,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家族,比别的家族低一头。 就拿这个郭姓家族来说,他们算是比较大的家族,来的也都是青壮,完成每天的工作定额,真的是非常轻松的。 可是很多比他们小的家族,因为来的全是老弱妇孺,干活能力不足,还需要照顾族里人,经常就只能出钱请人干活。 按说一个是自食其力,一个是请人干活,两者没啥冲突的,对吧? 但是时间一长,郭家人心里不能平衡了,你们这些小家族,一个个花钱如流水,我郭家人只能撅起屁股干活——好像我家没钱似的。 这可是涉及到家族尊严了啊。 当一个小家族,找上郭家人,表示我们愿意出钱,请你们帮我们干活的时候,郭家人彻底地炸了——卧槽尼玛,你说啥?劳资差这点钱吗? 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多亏是雷谷里规矩大,有九公主压着,搁在雷谷外面,郭家人没准直接骂娘,甚至动手了。 于是郭家的人达成了共识:咱以后也少干——好像谁没钱买劳力似的。(。) 第六百章贡献点整百章求月票 各个家族的攀比心,就此激发了起来。 但是他们知道,雷谷的管理方,绝对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出现——会影响工期的。 所以家族之间的叫劲儿,都是私下里叫,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事儿。 这种隐藏在暗中的比较,连李永生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秦家和李家派来的六十名修者,抵达了雷谷。 六十名修者里,有五十五名制修,五名司修。 原本是说,来五十名制修就行了,但是朵儿恢复得非常好,而九公主出手,驱除的是因果线,还为此借用了玄女宫的道器,不但为大家解惑了,治疗成本也非常高。 而且,九公主在雷谷做的事情,也开始传播出去了,据说宗正院的宗正都发话了——“忠义县,果然是不愧忠义二字”。 秦家和李家商量一下,咱们还是多派点人去吧,不但要派制修,还要派司修! 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比较不爽荆王搞的这一套——大家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多派一些修者来给荆王添堵,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表态一种站队。 他们到来之后,秦天祝整整一夜没睡,给他们讲解雷谷里的各种情况。 直到两天之后,他们才彻底掌握了整个雷谷的秩序。 这时候,雷谷里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两万五,外界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进入。 不过,因为大大小小的家族比较多,配合维护秩序的人也不少,总体来说,实际上负责维护秩序的人,已经超过了五百,达到了一比五十的比例。 秩序当然就没有问题。 又过一天,李家终于有人发现了问题,前来找秦天祝,“姑爷,我们发现,这些流民们的干活效率,不是很高啊。” 秦天祝是真的没有发现,流民的数量每天在增长,他只要保证,工作量一直在增长,也就足够了——毕竟已经是两万五千人了,他根本看不过来。 以地球界的军制来理解的话,这起码是个加强的甲种师了,甲种师的师长,能了解每一个士兵的训练情况吗?这根本不可能! 当然,有了团长、营长的反馈信息,大概情况,他是能掌握了。 于是他就又去找李永生了——大事不好,出幺蛾子了。 正好赵欣欣也在李永生身边,闻言就是眉头一皱,“出现攀比心理了?我去……这还是流民吗?” “这本质上来说,是个避难所,”李永生倒没有感觉多意外,“你看,我就说了,其实你不让甄美女去盖房子,迟早会滋生出各种麻烦……现在只是初期而已。” 赵欣欣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不怀好意,“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好像表态了吧?李永生警惕地看着她,“我没有阻止吗?你肯定记错了。” “我绝对没有记错,”赵欣欣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你说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用操心……反正有你在!” 李永生愣了好一阵,才轻咳一声,“九公主,我能自杀吗?” “先帮我把这件事处理妥当了,然后再自杀吧,”赵欣欣得意洋洋地回答,顿了一顿,她才又冷哼一声,“孟婆汤,你想喝酸的,还是辣的?” 秦天祝听得又石化了,孟婆汤还分口味的吗? “得,我惹不起你还不行吗?”李永生是欲哭无泪,这么久的夫妻了,他当然知道,永馨这话是在威胁他——还想自杀?呸,你不听话的话,将来回了仙界,我不给你生宝宝! 孟婆汤喝酸的还是辣的?酸儿辣女,谁不知道啊。 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重重地叹口气,“真是没想到啊,这小小的雷谷,也需要弄个贡献点系统出来。” 赵欣欣闻言,斜睥他一眼,半信半疑地发问,“贡献点……能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对贡献点并不陌生,玄女宫的管理系统里,就有这个体系,不过这东西搞起来,似乎是比较麻烦的,效果却未可知。 “其实就是建立一种交易体系,”李永生很耐心地解释,“以贡献点为单位……其实用工分计算也行,目的是代替银元,成为雷谷内部的硬通货。” “这个我知道,”赵欣欣很干脆地点点头,“我是问你,有这么个东西,就可以刹住这种攀比的风气了吗?” “完全刹住,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李永生很无奈地一摊双手,“人有争胜之心,其实是件好事,好吧,说岔了……” “不管怎么说,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圈子里,建立自己的价值体系,能极大程度地增强管理者的话语权。” “没错,咱们雷谷现在的问题,也就是在这里,”秦天祝出声附和,他也大致摸清了李永生的思路,“流民们干活不多,还各有理由,会极大地影响劳作效率。” “不仅仅是影响劳作效率的问题,”李永生出声纠正他的看法。 “金钱在雷谷的流通,正在冲击我们的管理体系,安置流民,秩序是第一位的,我们坐视不管的话,早晚会影响到我们的掌控能力……搞一套内部的价值体系,很有必要。” 赵欣欣不是很听得懂这话,这跟智商无关,实在是她没有系统地学过这个东西,她迟疑着发问,“据我所知,搞这个东西,是非常费劲的……咱们的管理人员,原本就不多。” “可以先从简单的搞起,”李永生笑一笑,不以为然地发话。 令赵欣欣感到吃惊的是,公孙未明听说李永生有意搞贡献点之后,都巴巴地跑了过来,“这个事情,我一定要参与一下,我公孙家早就有搞贡献点的想法了。” 不光是四大宫有贡献点系统,隐世家族里,也有几家是搞了贡献点的。 但是贡献点这种东西,不是每个家族都搞得好的,有些家族搞出来,弄得一团糟,最后还不得不取消。 至于说没搞好的原因,也有很多,但是没什么公认的原因。 公孙家族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东西搞好的话,能极大地提升家族的凝聚力——毕竟这是家族内部独有的价值体系。 但是……万一搞不好呢?公孙家族岂不是成为了笑柄? 公孙家族宁可不搞这东西,假装是没考虑到,也不能容忍搞了这东西之后,整出来一个失败的玩意儿——家族荣誉,什么时候都要排在首位! 听说李永生有兴趣搞这个东西,公孙未明当然就凑了过来。 三天之后,雷谷贡献点系统问世了。 这东西一出现,马上就有人感受到了雷谷里的强烈变化。 毛滨昭对这个变化的感触颇深——因为他再也没有精力去赚外财了。 以前他干活,每天都有定额,完成定额之后,就能保证他吃饱,隔个三五天,还能吃到一次肉,而且他的老娘,能保证每天早晚两顿稀粥。 他若是好好地表现,还能多替老娘求一碗稀粥。 后来雷谷里兴起了劳动力换金钱的风气,他发现自己多干一些的话,换来的钱,足够让老娘也多吃一些——甚至在有人开私灶的时候,他还能帮娘亲买两块肉吃。 但是贡献点系统一推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要有得忙了。 贡献点将很多东西都量化了,而他也不需要再受每天完成多少定额的约束。 定额现在换成了一个叫工分的东西,赚的工分越多,能换取的贡献点就越多。 以前毛滨昭完成定额劳作之后,可以敞开肚皮吃,吃多少都无所谓,但是不能把饭带走——能带走就能卖。 而与此同时,他老娘就只能喝稀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要在完成定额之后,再赚取些钱财,帮老娘买点食物。 可是现在的劳作,被工分量化之后,转化成了贡献点,而贡献点可以买干的,可以买稀的,也可以买蔬菜买肉,他只需要使劲赚工分就足够了。 反正贡献点是他的,买来之后,他愿意给谁吃,那是他的事。 别的人不干活,想要拿钱买他的贡献点,那得看他乐意不乐意了,而不是他要去给别人干活,换取金钱,再看别人的脸色,为老娘买私灶上的吃食。 只要肯花力气,赚取多多的工分,他不但能拿贡献点买吃的,还能买穿的。 雷谷里的房子,也在一批一批地建造,第一批很快就要盖好了,据说到时候需要花费贡献点,才能优先住进房子里去。 有房子可住的话,谁愿意在雨棚栖身?要知道,现在是腊月了,房子不但挡雨,也能遮风,当然,灶台还是不能搭的。 工分的赚取,也有难易之分,毛滨昭认为,自己不但力气大,手艺也不错,比如说盖房子,他砌的墙平正垂直,搁在村子里帮人干活的时候,这也是一等一的泥瓦活儿了。 但是那娇滴滴的甄美女,画了几张雷谷的房屋设计图,赚工分的速度,竟然比他快十倍,这令他心里有点不平衡——纸上的功夫罢了,还能比得上真正盖房子? 这种安置流民的地方,玩虚的没用,纸上画的饼再精美,不如来一碗热乎乎的稀粥。 所幸的是,挣贡献点,并不是只有攒工分一条路。 前两天,一个五岁的稚童,发现有人在窥探女厕,叫嚷了起来,竟然也得了贡献点做奖励。 (遇到地震还坚持更新,风笑很努力了,居然月票又掉了一位,这不科学吖,整六百章了,大声召唤月票。)(。) 第六百零一章贡献点的利弊 贡献点的出现,极大地冲击了金钱交易的市场。 在雷谷,金钱和贡献点,是不可以相互兑换的,当然,私下的兑换,谁也拦不住。 不过错非不得已,一般没人愿意把贡献点换成钱,贡献点要比金钱坚挺得多。 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主要在于两个方面。 第一就是,金钱可能贬值,但是贡献点绝对不会。 此刻三湘不太平,因此物价也就不稳定,而且不是有涨有跌,而是一路飞涨——可能发生战乱的地方,除了人命会变得低贱,其他都只可能涨。 就以糙米为例,太平时期是十二钱到十五钱一斤,此刻的三湘农事凋敝,商旅绝迹,又有大势力囤积米粮,导致米粮发生了恐慌性的暴涨,目前已经涨到了三十钱一斤。 以目前这架势来看,继续涨下去的可能性,达到了九成九。 就连山外的人带进雷谷的粮米,也是呈上涨的势头。 而贡献点却不存在这个问题,雷谷承诺,有多少贡献点,就能换多少吃食。 所以贡献点对金钱的兑换,是一路上扬,那么再傻的人也知道,与其换取金钱,不如攒一点贡献点在手上——这玩意儿才是硬通货。 第二点就是,贡献点可以购买一些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衣物和被褥。 来雷谷避难的人里,家族中人极多,他们比普通流民强一点的地方在于,准备得比较充分,也有组织,但是他们带的物资,大多是粮食和日用品,也带了金钱。 衣服被褥带了没有?绝对带了,但是一般而言,够自己用就行了——或者还多带两件备用,但是绝对没有人,带的衣物富裕到可以随时交易的地步。 而干活的时候,衣物是会磨损的,大部分的流民缺衣物。 诸如衣服被褥、皂角餐具、针头线脑之类的,都可以用贡献点来换取。 更别说像房屋这种大杀器,就算家族再大,也不可能把房子搬过来。 他们倒是想在雷谷盖房子呢,可能吗? 且不说管理方允许不允许,只说这雷谷的地皮,是九公主的私人财产啊。 其实会算账的人都知道,将劳力卖出去,先转为金钱,然后转化为需要议价的物品,所存在的中间环节,不但不稳定,也是要有搭建和运营费用的,劳动力的价值会因此缩水。 这世道也没几个人是傻子,雷谷的供应稳定而且全面,谁还吃傻逼了,去跟人费劲地搞地下交易?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养一养精神,回头多赚些贡献点回来。 毛滨昭对这个感受最深了,他整天忙着赚工分,换来的结果就是吃穿不愁,他不但给老娘换来了厚棉袄,每天还能让老娘吃上肉。 就算在家的时候,老太太也没经历过这种好日子。 做娘的心疼儿子,说我天天吃肉,也消化不了,不能这么浪费啊。 您胖了,毛滨昭笑嘻嘻地回答,我看着开心——反正儿子有力气,还肯动脑子,赚得多。 “赚得多可以攒起来啊,”老娘过了一辈子精细日子,最懂得省吃俭用了,“将来娶媳妇用。” 毛滨昭的额头冒起了黑线,“贡献点啥都能换,不过……媳妇除外。” “那也多攒一点,”老娘坚持自己的观点,“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万一哪天身体不适,也可以歇息,不虞断了顿。” “我这健健康康的,哪里那么容易生病?”毛滨昭对此很不以为然,“贡献点我攒了不少,回头咱们还要住砖房呢。” 随着贡献点体系的逐步建立,雷谷里有家族意识到,金钱在这里的影响力,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了,物资的匮乏,使得大家都越来越接受贡献点。 于是就又有人找到了秦天祝,他们希望能运来物资,在雷谷里贩卖。 秦天祝忙得屁颠屁颠的,他很干脆地表示,这个不归我管,你们去找李掌柜。 相较忙碌的汽车人,李永生确实是没什么事。 他听说对方要贩运物资,以便让流民生活得更好,沉吟一下之后,他出声发话,“秩序是第一位的,贩运物资……我个人不看好,也没觉得,流民身上会带很多钱。” “我们可以接受贡献点交易,”这位还在劝说,“这样一来,雷谷贡献点的应用范围,会大幅扩大,随着影响力的增强,它有望可能成为隐性货币,重要性不言而喻。”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出声发问,“你觉得……你傻还是我傻?” 这位越发地不明白了,“贡献点可以交易到外面,被外界承认,难道不是好事吗?须知本朝铸造钱币和银元,也是有成本的,这贡献点根本没有成本。” “那也不能交易给你,”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公孙未明来了。 “见过这位真人,”谈事的人是一名高阶司修,他非常确定,自己面对的这名年轻人是个真人,雷谷里有传言说,此人还是隐世家族的人。 所以对上此人,他必须恭敬。 但是既然是来谈事的,他还是要问一句,“贡献点可以被广为接受,难道不好吗?还请真人为在下解惑。” 公孙未明想要乱扯的话,当然会说出很多理由,但是这贡献点能成为广义货币的话,他还真说不出为什么不答应。 他不知道地球上的美国,光靠着印刷美元就能在全球掠夺财富,但是他非常确定,若是贡献点能被所有人都接受的话,雷谷绝对会赚翻了——连钱币都不用铸造,登记一下就行。 可他还是不能答应,他直觉地感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但是想要说“会坏了雷谷的秩序”,似乎也是有点牵强。 迟疑一下,他才轻咳一声,“四大宫也有贡献点,你看他们对外交易了吗?” “真人这话似有不妥,”这位很直接地表示,“四大宫的贡献点,换取的是稀缺资源,自家弟子还不够用,哪里会对外交易?而雷谷这里,左右不过一些衣服和食物之类的日常用品,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还是不对,”公孙未明想了一想,看一眼李永生,“还是你来告诉他吧,我听着。” 公孙家族也想搞这个贡献点制度,所以有些细节上的理论,他需要完善。 李永生笑了起来,悠悠地看着对方,好半天才出声发话,“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但若是顺着你所说的,做出针对性回答的话,那便是教授了你经世之学,给我一个教授你的理由。” “是啊,”公孙未明冷冷地发话,“如此学问,凭什么要教你呢?” “经世之学?”这位有点怀疑地看着李永生,心说你也真敢吹牛,敢说自己精通经世之学的,整个中土国能有几个人?你这黄口孺子…… “你这是什么眼神?”公孙未明不满意了,他眉头一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接受李大师的指点的。” 他可以称李永生为永生,但是别人敢对其不敬的话,“李大师”三个字,他也是张嘴就来。 一个被真人称为大师的家伙?高阶司修心里微微嘀咕一下,他只知道,这英俊无比的年轻司修,是九公主的掌柜,原本他还猜测,会不会是公主的面首之类的。 不过他对自己的经济能力,也是很有信心的,于是微微一笑,“我很想听李大师的教诲,但是我也自知,还不够资格,所以我只问一句……” “充足的物资,能提高雷谷流民的生活水准,李大师你不欲答应,是为了维护雷谷的秩序呢,还是想借着维护秩序的名头,行那垄断之实,借机谋取暴利呢?” “咦?”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你居然看出来了,我想行垄断之实?” 不得不承认,下界有些家伙,脑袋瓜一点都不比上界的差,不过这个问题,真的太扯淡了。 “真是扯淡,”公孙未明越发地不满意了,“暴利?这些流民身上,能得到什么暴利?他们身无分文,李大师搞这个以工代赈,只不过是不想培养懒人,仅此而已。” “这个话题,真人你不懂,”高阶司修摇摇头,笑了起来,然后大有深意地看李永生一眼,然后一扬下巴,“李大师却是懂的……流民们虽然没钱,干的活儿是实打实的有价值。” “我不懂?”公孙未明气得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确实不太精通经济,但是场面上不能输了,于是他冷哼一声,“既然有这般好事,你为何不也去搞以工代赈,反而来雷谷凑热闹?” 你这么说,让我怎么接话?这位没办法回答——你这是不讲理啊。 他讲的是经济这一套体系,而公孙未明问的是力量那一套体系——我要是有九公主的人脉、财力和实力,你以为我不想搞以工代赈啊? 关键是力有不逮,财力和人力倒还问题不大,关键是没有显赫的身份,也得不到道宫的支持,更扛不住荆王的压力……不具备这些条件,谁能操持以工代赈? 他决定不跟这真人磨叽了,侧头看向李永生,“我说的你赚取暴利,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是不是,那也是我的事,”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未明准证说得一点都没错,不服气你可以自己搞嘛……任何想把经济和政治割裂开来的理论,都是在耍流氓!”(。) 第六百零二章负面影响 未明准证?听到这个称呼,这位有点晕——这个年轻的真人,竟然是高阶的? 不过接下来的话,令他更晕了,任何想把经济和政治割裂开来的理论,都是在耍流氓? 好半天之后,他才失魂落魄地发话,“李大师的经世之道,果然令人佩服,那么您更应该清楚,贡献点推广到外界,雷谷会得到怎样的好处,对吧?” “你别忽悠我,说这个,你差得太多了,”李永生不屑地一笑,“其实你心里更有数,一种货币的发行,必须要有对应的财富来保证,否则不可能成功。” 公孙未明和那一位,听到这话都有点呆滞,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永生,这就是你说的本位货币吗?”一个声音在一边响起,却是赵欣欣见到这里有辩论,也赶了过来,“你好像说,咱们中土货币是银本位的?” “金属货币体系,是存在本位制度的,”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我要说的是,任何货币的发行,必须要有相应的财富储备来支持……这位朋友,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这位其实听懂这话了,还真的是想走,但是就这么走了,似乎有点……不甘心? “李大师问你话呢,”公孙未明脸一沉,顺便散放出一些威压来,不善地看着对方,“你此来,是不是想占我们便宜?” 其实他最想搞明白的,就是对方通过什么方式,才可能占到便宜,而这贡献点系统,可能存在什么样的漏洞。 “我就是……”这位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死不认账,“就是想通过贡献点和金钱的来回兑换,赚取一些差价。” 对于这个现象,公孙未明很清楚,不过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冷笑一声,“这点利润,值得你找我们来商谈?” 这位很认真地回答,“利润虽然不高,但是倒手次数比较多的话,也不差了。” 公孙未明当然也知道,不管是什么物资,量大了才能赚钱,这个答案比较符合他的认知。 他才要点头,猛地想起,自己其实是要听李永生怎么说的,于是侧头发问,“李大师?” “纯属扯淡,”李永生冷哼一声,“你一再强调,贡献点货币化,是想让我们多发行贡献点,对不对?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想到。” 这位的脸色,顿时变得刷白,怔了一怔之后,站起身鞠一个躬,头也不回地走了,“我错了。” 赵欣欣和公孙未明默默地看着他离开,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过等他走到里许之外,公孙未明忍不住出声了,“永生,这是怎么回事……说痛他了?” “他就没安好心,”李永生微微一笑,“他盯着的,其实就是货币和财富的联动关系。” “嗯哼,”赵欣欣小巧的琼鼻里,发出一声轻哼,“永生,好好说话。”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啊,”李永生叹口气,“咱们的贡献点,其实不能胡乱发行。” “这个我懂,”公孙未明点点头,“其实干多少活儿,出来多少工分,才会有多少贡献点……嗯,这就是你说的财富和货币的联动?” “没错,就是这个,”李永生点点头,“而且咱们的贡献点,盯死了食品和其他物资的供应,不会有变动,换句话说,有多少人干出多少活,就有多少物资的产出。” “明白了,”赵欣欣点点头,然后脸色一变,“若是咱们贪图把贡献点货币化,可能多发行贡献点的话,到时候他就可以拿贡献点,来咱们这里换取食物?” 做为雷谷的当家人,她非常自己的底线,物资不能涨价——哪怕赔钱,也不能涨价,尤其是食物。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咱们的食品不会涨价,但是外界的食品,是会涨价的……他大量储存贡献点的话,将来很可能狠狠地坑咱们一把。” 赵欣欣默然,好半天才叹口气,“真黑,其实现在能买到平价粮的地方,已经不多了……连这都要算计?” 其他郡里的粮米价格,要比三湘好一点,他们三人都有储物袋,押运一些粮草过来,成本也不是很高,但问题是,整个中土国,也不过才是个温饱型社会,能有多少富裕的粮米? 若是真的能搞来大量的便宜粮米,这个差价,雷谷自己也能赚,何必便宜了外人? “那这贡献点的发行,咱就必须依足了规矩,”公孙未明也反应了过来。 他一直在为公孙家建立贡献点体系而操心,这一点当然要记下来。 “我本来就说了,规矩必须遵守,”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其实贡献点这东西,屁用没有,它是伴随着财富的诞生而诞生的,只是一个计量单位……贡献点是跟财富等值的。” “行了,你不用说了,”赵欣欣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工分,就没有贡献点,这很容易做到,你说的不过是一种假设,不太可能出现……哪里有这么鼠目寸光的人?” 你真是没有经历过增发四万亿乃至于二十万亿的年代啊,那种对民间财富赤裸裸的掠夺,人家被称之为高瞻远瞩,而不是鼠目寸光。 李永生也懒得吐槽,但是他忍不住点一句,“货币发行和财富增长,本来就该划等号,记住了,咱们的贡献点,要对得起别人付出的汗水……” 发现他有点意兴索然,公孙未明和赵欣欣不再说话,待了一阵之后,默默地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之后,赵欣欣还特地去找了一次公孙未明,“我觉得永生的想法,有点理想化了,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理想化也没啥不好啊,”公孙未明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他正在努力完善公孙家的贡献点系统,“大不了被动一点,不过,也存在一点问题……” 雷谷自从建立了贡献点系统,流民里就兴起了极大的劳动热潮,甚至连一些五六岁的孩子,都琢磨着怎么去赚贡献点——发现有人窥探女厕的那孩子,成为了一个极好的榜样。 那些大家族的子弟们,劳作的积极性也被调动了起来,乱世在即,多做一些物资储备,怎么都不为过。 ——像郭家那些子弟,虽然来的都是青壮,可是族中的围堡里,还有老幼存在,万一事不谐,那些人也撤到雷谷的话,也是需要大量物资的。 那么现在的青壮子弟们,就该为将来未雨绸缪了,涉及家族的延续,那点可怜的攀比之心,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这样热火朝天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月,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大家的热情又有所下降——尤其是那些大家族里的子弟。 秦天祝少不得又了解一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然后他才得知,原来这个问题,还是出在贡献点不能跟金钱公然交易上。 雷谷这里用贡献点换取物资,大头终究是在食物上,而且还是熟食,在赵欣欣做出许诺,雷谷绝不涨价之后,众人辛苦了一点时间,猛然意识到:攒下大批的贡献点,似乎也没啥大用。 他们一切积极、辛苦的劳作,都建立在一个假设上:荆王会反。 可是……万一荆王不反了呢? 那样的话,要这雷谷的贡献点,就太鸡肋了,说它没用吧,它有点用,换点吃穿都行。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带不走啊,尤其这吃食,都是熟的,最正确的使用方式,就是在雷谷把食物吃掉。 用雷谷的贡献点,换一锅米饭,背出山去?别逗了,光是山路就要走九十里呢。 要是生米,背也就背出去了,熟米的话……不耐久放,容易发馊霉变。 大家倒是想拿贡献点换生米,但是雷谷不答应——我们这个本质是赈济,提大家提供熟食,生的东西是不提供的。 生的东西,是很容易被贩卖出去的,这就失了赈济的本意,而且淘米做饭,本身也能解决一些弱劳力的生存问题。 所以对大家来说,贡献点是很好的,但是攒太多也没必要——反正这东西不涨价,等到存货不多的时候,再狠狠劳作一段时间就行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也是必须指出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里,那些青壮劳力,本身是有修炼需求的。 生活稳定了下来,衣食的问题解决了,就连住的问题都解决了,那么大家在劳作之余,就要考虑修炼了。 修炼也是需要时间的,有些拳脚功夫,还非常耗费体力,如此一来,就更影响劳作了。 还是以毛滨昭为例,他通过努力劳作,攒了一些贡献点,也如愿地住进了砖房里,现在他只需要量入而出,保证赚取的贡献点,能护住自己和母亲的吃喝,以及房租,这就够了。 反正他手上还有一些保底的贡献点,以备不时之需。 他还年轻,又是本修生,肯定是有自己的追求,生活稳定之后,哪怕目前还是在流离中,他也要着手修炼了。 秦天祝了解到真实情况之后,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少不得又找到了李永生。 “这算是……达到了一种供需平衡吗?”观风使沉思之后,低声喃喃自语,“再高强度劳作的话,会引发通缩?”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零三章奢侈品 必须承认,前一段时间的雷谷,真的属于高强度劳作。 这里聚集了差不多五万人,按说是个县城的规模了,但此地是安置流民的场所,管理方也强势,不允许出现小卖部、饭店之类的经营场所。 所以这里的娱乐少得可怜,除了摆龙门阵,也就只有睡觉了,因为都是杂居的大通铺,连造人这种事,都不是很方便做。 所以除了睡觉,大家就是在劳作,哪怕是在晚上,也能点起火来干活。 当然,众人能有这么高的劳作热情,那是因为干了活就有工分,就有贡献点。 在温饱型的小农经济社会里,能达到这种劳作条件的,也非常罕见,正常情况下,很多人在家乡,也是有活就干,没活就闲着——甚至闲着的时候非常多。 不是你想干活,就有活给你干的,很多时间就在碌碌无为中消耗掉了。 前一段大家的工作热情非常高,没命地攒贡献点,出现超强度劳作的现象,非常正常。 公孙未明一直在试图完善贡献点系统,听到李永生的话,忍不住出声发问,“通胀我知道,啥叫通缩呢?” 通胀的说法,也是李永生跟他讲的,大抵还是说,货币这种东西,发行得有度。 “通缩就是赚了很多钱,舍不得消费,”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想要维持最低生活标准,其实用不了多少钱的。” 公孙未明眼珠一转,“创造的财富,大于消耗的财富,对吗?那不是通胀吗?” “通缩和通胀,本来就不是绝对对立的,”李永生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过,这一点我确实是忽视了,真没想到,以工代赈居然能搞出来通缩。” 公孙未明默然,好半天才出声发问,“是贡献点体系出了问题吧?信用问题,你不是说不能贬值吗?要不要改一改?” 李永生白他一眼,“四大宫的贡献点体系那么多年了,你听说过他们贬值?” 公孙未明可不是个盲从的人,最近他也了解了不少四大宫的情况,闻言他回答,“人家换的可是稀缺资源,而且……也存在部分微调的情况。” “微调是必然的,”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这世界上的规则,就不可能一成不变,不过……稀缺资源?好了,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怎么处理?”公孙未明的精神一振,他跟李永生讨论这些问题,可不是想驳倒对方,而是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李永生微微一笑,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来,“刺激消费。” “这玩意儿怎么刺激,”公孙未明又蔫了,有气无力地发话,“人家一顿饭吃一斤,你总不能让人吃两斤吧?” 李永生冲他呲牙一笑,“我不让他们多吃,但是他们吃的不是普通饭,而是……灵谷呢?” 公孙未明顿时愣住了,“灵谷?这可就是……稀缺资源了,像四大宫那样?” 在他看来,四大宫的贡献点体系,能一直维持下去,就是因为“稀缺资源”四个字。 “四大宫的贡献点体系,比咱们封闭得多,人家不对外人的……他们那套体系维持起来,还真的容易,”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咱们对的灾民,全是外人。” 公孙未明嘿然不语,他回味了半天,才黯然发话,“我发现我走了弯路,一开始就不该学习你这个贡献点系统,而是该学习四大宫的。” “呵呵,”李永生轻笑一声,“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啊,他们那一套,不是经世之学……当然,两者也有互通之处。” 公孙未明又怔了好一阵,才出声发话,“我发现你这一套,也很有意思,说不定将来我公孙家的贡献点,可以成为隐形货币呢……你这样刺激消费,算是个什么章程?” 不得不承认,公孙家的心是真大,居然会考虑将贡献点转为货币。 要知道,连四大宫都没有动过这样的脑筋,真可谓是无知者无畏了。 当然,四大宫这么选择,不但是出于管理的需要,也是受了四大宫不得入红尘的约束。 公孙家想这么搞,理论上来说,是具备这样的条件的。 不过李永生对此不感兴趣,他笑着回答,“刺激消费,也是为了进一步释放生产力……对很多人来说,奢侈品的魅力,是无法抵挡的。” 公孙未明嘿然,半天才叹口气,“可是……灵谷,这也过分奢侈了吧?” 他都有心召公孙家的子弟,来雷谷干活了,公孙家是不差钱,往外送灵谷,手脚都很大,但那都是公中的资源,修炼资源这东西……真的是从来都不嫌多的。 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灵谷的接受性比较强,谁都可以用,若是使用其他奢侈品,咱们就又有得忙了……说到底,这个贡献点体系,只是一个短期行为,花太多心思上去,不值!” 不管值还是不值,当秦天祝宣布,贡献点也可以交换灵谷的时候,整个雷谷彻底炸锅了。 灵谷……那是灵谷啊,传说中的修炼宝物。 对大多数零散流民来说,灵谷只是传说中的物事,哪怕对于家族子弟,这东西也是异常珍稀的,灵谷是有价的,但是有价无市! 以郭家为例,他们弄到一些灵谷并不难,但是很显然,这些灵谷的分配,不能让所有家族成员满意——事实上,大多数中下层子弟,对于得到灵谷就不抱太大的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了。 听说雷谷可以提供灵谷,郭家第一时间就前去落实——那个时候,已经有多个家族闻讯赶来了。 秦天祝表示,灵谷肯定是有的,你们也别担心缺货,堂堂的玄女宫弟子,英王的九公主,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食言而肥。 然后各个家族关心的就是——这灵谷交易,生的还是熟的? 灵谷是生的,秦天祝明确表示,熟的灵谷容易流失灵气,我们考虑了诸位的修炼需求。 不过他还是强调一遍:这个东西呢,我们不建议你们带出雷谷,因为它是用来赈灾的嘛,挪作他用真的不好。 事实上,雷谷管理方从来没有阻止过,别人将东西带出雷谷,只是嘴皮子上建议别带出去,而且那些东西,大部分是不便于携带的,所以大家都显得比较听话。 其实忠义县城的居民,前来雷谷帮工,在这里吃住几天之后,攒下一批贡献点,就会换成熟食带回家。 对于雷谷管理方的态度,众家族是心知肚明,当然,也没人跳出来,说我们就要带走,大家含含糊糊地应了,就算完事。 然后大家又核算一下,兑换这灵谷所需要的贡献点,换成黄金的话,差不多是一两灵谷二十两黄金。 玄女宫的山门外,单纯说灵谷的兑换,是一两灵谷十两黄金,但是想在玄女山里待着,还有交通和生活成本,并且……并不是毫无危险。 所以雷谷给出的价格非常公道,如果考虑到,三湘目前动荡导致的物价上涨因素的话,雷谷都不仅仅是公道了,而是厚道。 拿下灵谷啊,必须的,各个家族的负责人嗷嗷地叫着冲了回去。 将族里的子弟召过来一问,大家忍不住有点心凉:贡献点好像……有些不太够啊。 这跟大家前一阵的松懈,其实没太大关系,主要是因为兑换灵谷需要的贡献点太多了。 雷谷提供的灵谷,是以“钱”来计数的,一两灵谷二十两黄金的话,一钱灵谷是二两黄金——大差不差,基本数字对了就行了。 而贡献点,是通过工分来兑换的,也就是说,你得干够了价值二两黄金的活儿,才能兑换出一钱灵谷来。 价值二两黄金的活儿,还是苦力活……这工作量想一想,就让人无语凝噎了。 再次拎出博本院的景教谕做标本,他带杂学课,兼任李永生的班主任,一个月的薪水,是两块银元多,不到三块。 当然,同为制修,教书这种高尚职业的收入,比那些干重苦力活的制修,还是要差一些。 总之,七八个制修干一年重体力活儿,能换来一钱灵谷。 若是这个重体力活儿的前面,加一个“高强度”的形容词,可能换来两钱灵谷。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若是灵谷真的能很容易被贡献点换取,大批量的换取,那么别说英王的九公主了,换北极宫的三宫主来雷谷,也不敢如此承诺。 雷谷的五万人里,没有谁攒够了足以换一钱灵谷的贡献点,三五十个人都凑不出来一份。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对灵谷垂涎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想获得它的,都是以家族为单位的势力,一般零散的流民,也只有流口水的份儿。 郭家的负责人,第一时间集合了自己的族人:族中的父老子弟,到了大家同舟共济的时候了,大家的贡献点都拿出来,凑一凑吧。 大家族行事,一向如此,集中力量办大事,族里有些人的利益,该牺牲的时候,就得牺牲一下,这血缘关系造就的凝聚力,是家族生存和壮大的法门。 不过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雷谷的管理层、北关秦家的一名司修就赶了过来:打扰了,李掌柜的意思是,你们这么做……不太好。(。) 第六百零四章所谓觉悟 不太好?郭家主事的司修有点不高兴:这是我族里内部的事,就不劳雷谷操心了吧? 秦家这名司修,就是跟李永生打过交道的毅叔,高阶司修,他在雷谷管事的时候不多,主要是出现什么纠纷的时候,他负责调解。 大部分时候,雷谷出面的管理者是秦天祝,汽车人的修为不高,但是年轻有活力,心思又活泛,李家和秦家都认他,反正管理者嘛,也不需要有太高的修为。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是李永生的同窗,而且跟公孙未明也有点臭气相投。 不过想干涉郭家的家族大会,这种时候,还是毅叔出面比较好一点,修为对等,也是对郭家的一种尊重。 要不然,一个中阶制修跑过来,对着十好几个司修巴拉巴拉,说你们这么做不合适,那样的话,郭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极为恼火。 事实上,就算高阶司修来了,郭家都有点不高兴,我族里的事,你外人乱插什么手? 但是毅叔既然来了,肯定是有说辞的,他回答说,这雷谷的秩序,你们最好不要过多干涉,你现在能集中全族之力,换取灵谷,那回头保不准就能……人为地左右贡献点交易。 久而久之,你郭家坐大了,可曾……想过九公主的感受? 郭家的族老非常气愤,你这才是莫名其妙,我郭家内部协调一下,也是为合理分配资源,至于左右贡献点的私下交易,我们郭家忠孝传家,没想过这种事,也不可能想。 然而,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也知道,九公主真要出于这种考虑,才干涉郭家的事务,他也没办法激烈反对。 毅叔也不跟他争,只是微微一笑:合理分配资源吗?你确定郭家每个子弟,都认为你是合理分配资源? 郭家的族老闻言,勃然大怒,你怀疑我郭家的凝聚力? 你且站在这里看着,我挨个问他们,给你一个答案,或者……你挨个问也行。 “我就不问了,”毅叔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反正话我已经说明白了,你自己考虑吧。” 他走了,郭家的族老还抓狂着呢,“来来来,你们跟我说一说,有谁会不同意族里的决定……不同意的举手!” 没人举手,倒是有几个子弟很愤怒地表示,雷谷干涉郭家的内部事务,欺人太甚了——连官府都不曾这么做过。 但是愤怒的人,就那么一小撮,大部分的子弟,还是默默地不做声。 族老心里越发地火了,才说要指定几个人表态,终于有个中阶司修说话了,“算了,不要惹恼雷谷,大家还是各凭机缘吧。” 族老也不是笨人,他是气糊涂了,随便往下扫两眼,发现很多人表情变得轻松了一些,心里就明白:得了,这是族中子弟各有想法啊。 有想法,那简直是肯定的,郭家目前在雷谷的子弟,有千人左右,在雷谷也待了也有二十多天了,贡献点攒起来,交易十几钱的灵谷,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这么一点点灵谷,给谁呢? 既然是族里出面,肯定是族里统一管理和分派,但是……公平吗? 这世间最难做到的,大约就是公平两个字了,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种公平。 而这灵谷,并不存在享用资格的问题,谁得了都能增强修为。 更有子弟心里在想,整天听别人说,服用灵谷怎么怎么好,我尼玛连味儿都没闻过,哪怕不是为了增强修为,就尝一尝这个味道,也得见识一下吧? 家族的凝聚力是大义,但是,谁人又能没有私心? 更别说还有一些人,觉得家族以往分派灵谷,其实并不怎么公平。 若是雷谷没有人来干涉家族大会,大多数子弟也就认命了,以往享用不上灵谷,这次也享用不上,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为家族尽力,是每个子弟的责任和使命。 但是偏偏地,雷谷来人了,不希望他们这么搞。 那些拥有贡献点却注定享用不上灵谷的子弟,内心的欲望就像春雨后的野草一般,疯狂地滋长着。 郭家的族老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他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那算了,你们自由搭配吧,不过尽量找族人合作,这是底线。” 灵谷确实是比较珍稀的,但是为此就跟九公主作对,被视为刺头,有点得不偿失,若是再搞得族人离心,那就太不值得了。 诸多子弟闻言,纷纷表示说,族老你放心好了,咱绝对不能便宜了族外的人。 这声音比刚才的声音大了许多,已经是很能说明问题了。 看到族人轰然散去,族老颓然地长叹一声,“真的……好累啊。” “你应该感到庆幸,”刚才出声的中阶司修发话了,“刚才你还想让族里的子弟挨个表态呢,还好……秦家的那厮会做人。” 族老怔了好半天,才微微颔首,“也是啊,要不然,不但会惹恼九公主,族里的子弟,心里也会有些不满。” 他丝毫不怀疑,刚才自己真要坚持挨个表态的话,族里的子弟都会选择顾全大局。 但是他需要的是,族中子弟心甘情愿地顾全大局,而不是嘴上支持心里不满。 中阶司修斜睥他一眼,“那你还不去谢谢人家?” 他虽然只是中阶司修,但其实资格比族老还要老,事情也看得更通透。 族老一听,就又不高兴了,“我照做就行了,为什么要谢他呢?这是他们要加强对雷谷的掌控……就是他们说的秩序,我遵循了,就算是支持了。”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雷谷干预家族的决策,就是强调对雷谷的掌控。 只有这样,雷谷里的流民,才会把心思放在劳作上,而不是围着贡献点做文章。 劳作上去了,雷谷的建设就上去了,那么九公主付出的那些灵谷,也才算物有所值。 “你怎么这么轴呢?”中阶司修看他一眼,很不满地发话了,“咱郭家不使用家族的力量,集中分配资源,当然也不能让别的家族好过了。” 族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懂了。” 不管族里子弟再怎么有私心,再怎么腹诽,但是每一个家族分配资源,都是有他的道理的——资质好、有前途的子弟,理所应当享用更多的资源。 这里面或者会有一些人情,不是那么特别公平,比如说族长的嫡子和旁支的庶子,绝对不会一视同仁,也不可能一视同仁,但是在大多时候,相对公平是能保证的。 起码大家都是为了家族能更好地发展和延续,这是前提。 现在郭家放弃了对灵谷的分配权,失去了掌控全局的能力,那么自然也就不希望,别的家族能拥有这种能力。 这是非常自然的反应,家族之间对生存空间的争夺,也是不遗余力。 我不好了,那么大家都不要好,省得你借机占我的地盘。 族老深以为然,于是在半柱香之后,他找到了毅叔,“您的吩咐,我们已经照做了,不过我非常担心……可能有其他的家族,不像我们郭家这么明事理,想要左右贡献点的交易。” 毅叔看他一眼,缓缓点头,“郭家忠孝传家,我们是信得过的,刚才我那话,其实也就是个提醒,至于其他家族……如之奈何?” “那肯定也得让他们知道,雷谷是在意秩序的,”郭家族老面色深沉,大义凛然地发话,“任何试图破坏雷谷秩序的行为,都是在戕害流民。” “戕害流民,是真的不可取,”毅叔微微颔首,“我雷谷不能坐视,当然……我们也希望能获得忠孝传家的郭家支持。” 族老一拍胸脯,“我郭家号称忠孝,自然义不容辞!” 结果就是,跟郭家亲善的曹家,第一个去换取灵谷的时候,被郭家的族老拎到了一边,“来换灵谷的?倾家族之力了吧?” “那是啊,”曹家的司修赔着笑脸发话,“倾曹家之力,也就只够换一钱灵谷,还外借了一点贡献点,真的……是不富裕了。” “你这么做,我就看不惯,”郭家族老义正言辞地发话,“孩子们赚点贡献点,容易吗?他们自己想换,让他们自己张罗才好,要不然他们心里不服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可是……”曹家司修愣了好半天,才闷闷地回答,“你郭家有灵谷的来源,这么盯着我们的贡献点,有意思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郭家族老怒了,“我的意思是,孩子们都不容易,别强迫……我郭家看不上你那点贡献点,真的。” “那你就别管我了,”曹家司修也挺不高兴的,“这是我家族内部的事。” “这怎么是你家族内部的事?”郭家的族老眼睛一瞪,“身在雷谷,要听雷谷的规矩,别拿家族那一套来蒙事。” 曹家的司修愣了好半天,才闷声闷气地发问,“你到底想说啥?” “我想说的是,各人的贡献点,各人掌握,”郭家族老沉声发话,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这是雷谷的规矩啊,你放心……我郭家也不敢碰线儿。” (昨天一晚上的雨夹雪,家里却停暖气,冻兮兮地码字,坚持更新,求月票安慰。)(。) 第六百零五章高利贷 李永生对各个家族的警告,很快就传达了下去。 没接到警告的小家族,也或多或少地接到了来自于大家族的警告。 其实大部分的家族,都已经看出了他的意思——雷谷不想在自己的地盘里,出现可以左右交易灵谷的势力。 对于睿智一点的人来说,更是猜出来了,碰线儿可能只是一种说辞,雷谷是希望在维持赈济的同时,加大建设力度。 灵谷都整出来了,想赚贡献点,你们得先赚工分啊。 对此感受极深的,也有不少人——不管愿意不愿意接受,现在赚积分才是王道。 毛滨昭对此,感受最是深刻,因为宣布可以交易灵谷的当天,就有两个家族的人找上了他,希望购买他手里多余的贡献点。 零散的流民里,制修并不多,他不但修为够,还是本修生,能干一些难度比较高的活儿,而他的贡献点除了赡养老母,还有富裕,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毛滨昭很坚决地拒绝了,贡献点我是不会卖的,你们想交易灵谷,我也想啊。 这话被那两个家族子弟当作了笑话,你开什么玩笑,买一钱灵谷,你得干多久啊。 毛滨昭淡淡地回答: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拥有了可能得到灵谷的机会,怎么可能卖贡献点? 就算他得不到灵谷,先捂着贡献点也是不错的,非常明显地,因为山外的各种物资飞涨,贡献点跟金钱的兑换比率,一直在上升。 他不卖贡献点,但是除他之外,零散流民里,拥有富裕贡献点的人,还真是不多,而一般的家族子弟,也不太可能从其他家族子弟手里买到贡献点。 所以又有第三拨人来找他,是一个胡姓的家族里的子弟,高阶制修。 这位开出了更好的条件,说我不买你的贡献点,我借,一个月之后还你。 借可以,三厘的利,毛滨昭开出了条件,还得是驴打滚。 胡家子弟勃然大怒,你竟然敢对我放高利贷?谁给你的胆子? 切,你爱借不借,毛滨昭一点都不在乎对方,你敢说你胡家没有放过高利贷? 在中土国,放高利贷真的是一种普遍现象,没办法,小农经济就是这样,谁家也没有太多的积蓄,遇到事情了钱又不凑手,借高利贷是必然的。 就算乡里乡亲之间,借钱也要利息的——没办法啊,我借给你钱,我的钱就紧了,万一我也遇到事情了呢? 利钱低一点,那就是照顾乡亲了,只有过命的交情,才可能不收利息。 毛滨昭开出的三厘的利息,其实不算高,借一百块银元的话,每个月的利息才三块,很多乡亲之间借钱,也就是二厘到三厘的利钱。 不过他要求的驴打滚,也就是复利计算,是非常坑的,所以算高利贷。 但是毛滨昭一点都不在意,中土国每个家族的发展和壮大,都要经过财富积累的阶段,在这个阶段里,不可能不沾染放高利贷这种事。 哪怕是有些很讲究口碑的家族,并不会以牟利为目的放高利贷,但是他们不可能遇不到不靠谱的借贷者——把钱借给这些人,还就得是高利贷。 身为散户的毛滨昭,对这一点看得很明白,他上本修院的时候,还借过高利贷呢,现在有家族中人借钱,那他当然不会客气。 胡家子弟就火了,你这是不相信我胡家的偿还能力? 放高利贷未必就是图获取利钱,不相信对方的偿还能力,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而对家族子弟来说,这可以被看做是一种侮辱。 胡家子弟原本就承诺了,一个月还贡献点了,你搞这驴打滚,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赚利钱,毛滨昭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又没求你跟我借,想撒野的话,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对了,我有挚友,现在跟秦公子和李掌柜是同窗,我得告你一声。 秦天祝是雷谷里最活跃的管理者,而李掌柜虽然管事不多,但据说他是九公主最信赖的人,地位还远远高于秦公子。 胡家子弟一听,马上就端正了态度,呦,原来老毛你也是本修生? 两人一叙渊源,得,胡家还有子弟是三湘本修院的,是毛滨昭的学长。 这就不算是外人了,不过家族子弟去本修院的,未必就是族里的精英——对很多家族子弟来说,上本修院竞争激烈不说,最后多是要走运修的路子,那么,学的很多东西就未必有用。 所以说到最后,毛滨昭也只是不跟对方算驴打滚了, 但是他又提出了附加条件,这个借贷,得找雷谷的人做个见证。 胡家子弟有点不高兴,但是毛滨昭说了——你胡家有人是我的学长,但是我跟你不熟啊。 话说到了这个程度,胡家子弟不答应也不行了。 两人来到登记处,正好秦天祝也在,毛滨昭就顺口提了一下,天祝你啥时候回博本啊,我那同窗家里还有什么人在三湘不?建议他们暂时来雷谷避难比较合适。 秦天祝满脑门子事情,根本顾不得这种小事,就说你给那货写封信好了,等我秦家有人回博灵的话,把信捎过去。 胡家子弟就只当看不到这暗示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本修生,也不是很好惹啊。 雷谷做见证这种事,并不多见,因为他们就不喜欢参与流民之间的恩怨——反正我们不许出事,有事镇压就行了。 可是涉及贡献点的借贷,这跟雷谷就有关了,更别说李永生就想解决通缩的问题,主观上就有意收回流民里积攒的贡献点——没了贡献点,大家才会更努力地干活嘛。 秦天祝对李永生的心态很了解,于是指示其他人:那咱就做个见证。 哪曾想,就在此时,旁边冲出来一个截胡的,正是甄美女,说你的贡献点我借了,不但是三厘的利,我还驴打滚,最多一年全部还清——我也让雷谷做见证。 毛滨昭盘算一下,说半年吧,没准到时候我就攒够了贡献点呢。 甄美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胡家子弟的脸都绿了:毛滨昭你咋这样呢?不是说好要借给我的吗? 那人家条件更好啊,毛滨昭面不改色地回答,能多赚,我为什么要少赚呢? 你根本就不可能攒够贡献点,去换灵谷的!胡家子弟气呼呼地发话。 那是我的事儿,毛滨昭冷冷地回答,我相信……我有赚贡献点的机会。 他这么说可不是空口白话,他有一种预感——灵谷的出现,会引发很多变数。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还真是不错,因为雷谷出现了不限制交易的灵谷,已经有些放缓的流民涌入潮,变得再次火爆了起来。 这次涌入的流民,依旧是以家族为主,但是零散的流民里,不但多了很多制修出来,还多了一些司修流民。 司修做流民,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这样的人哪怕是在郡里的三司六房,起码也能混一个大室的室长。 忠义县的县令,也不过才是个高阶制修。 但是这种情况,还就是真真正正地存在,有太多的司修没有根脚,而他们的修为和战力,又是各方所觊觎的,处在夹缝里生存,真的不容易。 当然,这样境地的司修,多半也是跳脱之辈,不喜欢受约束,否则的话,找一个长期的饭碗,还是相当容易的。 这些司修直奔雷谷而来,当然图的是灵谷,不过,也有例外的。 李永生现在接待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此人姓花,身负命案潜逃十余年,眼见三湘大乱,他不肯依附荆王,所以去投官府,想要戴罪立功,哪料想差点失陷在官府里。 荆王并没有明确造反,你这是要闹哪样?更别说三湘的官府,早就乱得像一锅粥,没了秩序。 英王的九公主在忠义县赈济,花司修隐约也是听说了的,但是他并不认为,一个亲王的女儿,能让自己有脱罪的机会——荆王还是亲王呢。 直到他听说,忠义那里出了可以兑换的灵谷,这才认真了起来。 花司修对灵谷并不陌生,早些年他浪迹天涯的时候,曾经去过朱雀城这三不管地带,为人卖命厮杀了几次之后,赚到过横财,自己也服食过灵谷。 他在意的是,九公主竟然敢公然拿出灵谷来兑换……三湘原本就够不太平的了,还敢这么招摇,那必须得有相当的实力啊。 这个实力,才是花司修最看重的,然后他一打听,得知英王和荆王不是一个路数,据说很快要镇边了——其实已经镇边了,只不过他消息缓慢。 所以他才来投雷谷,灵谷什么的不重要,他希望能建立功勋,洗脱身上的罪名。 秦天祝虽然被称作总管,但是这种大事,实在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只能推给李永生。 李永生一见到人,就答应了下来,你可以立功赎罪,这件事我代九公主允了,她若是走不通路子的话,我还有我自己的路子。 他为什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原因很简单,花司修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个女人,以及两女一男三个孩子——跟他长得极像的三个孩子。(。) 第六百零六章荆王府的反应 能拖家带口来的人,肯定是值得信赖的。 倒是李永生答应得这么快,令花司修有点意外,他嗫嚅着表示:我能不能见一见九公主? 赵欣欣是真没见他的兴趣,不过看在对方关键时刻还不忘维护中土秩序,维系赵家江山,她还是出面见了此人一面,并且表示,你若是想投军的话,现在就可以去博灵郡。 那里的郡军役使,跟李掌柜的关系极好,你打他的旗号就行。 她这个建议非常靠谱,这并不仅仅是李永生和王志云的关系好,关键是周边几个郡里,王军役使是最大张旗鼓备战的。 不过要是王志云听到这种评价,估计是得苦笑了:连鹰把马都卖没了,我倒是想不用心呢,可能吗? 至于花司修的家人,九公主表示,他们可以留在雷谷里。 花司修有点舍不得离开老婆孩子,事实上,那女人能让他这个亡命徒脱离江湖,老老实实地成家生子,肯定是有她独特的吸引力。 所以他硬着头皮发问,那您能不能让我在雷谷干活,帮我求个特赦呢? 你这么搞,我就难做了,赵欣欣有点不高兴了,要不这样,你嫌三湘不稳定,可以带着妻儿去东北,我父王在那里镇边,你自去投靠就行了。 东北也不稳定啊,花司修挺苦恼的,不过眼下看起来,东北还是比博灵郡稳定一些。 他也不敢再纠缠九公主了,所以就找到了秦天祝,递过去个小金馃子,问他我现在该如何选。 秦天祝很粗暴地拒绝了对方的贿赂,他原本就是个不差钱的,赵欣欣也允了他,说你用心办事,待雷谷事情完毕之后,我会赏你一点灵谷的。 真不能收钱,多少家族眼睛盯着他呢——钱财事小,丢人事大。 但是他也不想贸然得罪一个司修,既然粗暴地拒绝了,他就给出一条建议来:你可以在雷谷暂住,过不多久,可能有东北的人来,你带着家小跟着去就行。 花司修问,为什么东北会有人来,结果对方不回答了。 辽西公孙家族在雷谷的存在,其实还是个秘密,知道的人不算少,但一般很少提及。 这只是几个零星司修进入雷谷的例子之一。 眼瞅着腊月二十几了,外面来的流民再次大幅度减少,雷谷的人也没当回事,心说马上过年了嘛,连雷谷里的大小家族,都在计划部分返家了。 中土人对过年,还是非常看重的。 然而,就在腊月二十三,小年的日子,有一名司修从山外奔了进来,说是荆王的人马,封锁了进入忠义的交通要道,大股流民进不来。 赵欣欣听说之后,勃然大怒,我这个叔父,也实在太不成体统了。 偌大的三湘,被他搞得妻离子散、民不聊生,我安置一下流民,却碍了他什么事? 她要带着玄女宫的行事令旗,前往荆王人马所在之地。 永馨的脾气,其实不算太差,还偏善良一点,但是有的时候,她做事也很任性。 李永生不得不拦住她,说具体是什么情况,咱们还没搞清楚,等问明白了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吧? 公孙未明表示支持,他还记得扬子江口战马一事,永生也是先期调查清楚了因果,知道强闯无碍,而且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才有了强行闯水门的行为。 至于那风暴和水龙卷是怎么回事,那是另一个问题,当然,未明准证对那个,也有自己的猜测。 赵欣欣这次听进去话了,几人开始商量,此事该如何调查。 李永生第一时间要做的,是了解报信司修的性情。 雷谷里已经有人证实,此人确实出身于一个不小的家族,也是族里的支柱之一,身份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被荆王收买,诱骗雷谷出击,这需要调查一下。 调查也很容易,雷谷里大大小小的家族太多了,认识这人的,起码有两位数,听说过他的,就更多了。 这人的口碑很是不错,关键是他以身法好出名——这才是他来报信的原因。 既然落实了报信人的秉性,赵欣欣就打算让滨北双毒走一趟,探听一下对方的虚实。 李永生觉得,两个人出去了解情况,会不会少了一点? 他建议发个任务,反正雷谷里的大小家族,肯定也很关心荆王堵路,倒不如利用这些人对地势的熟悉,由他们去探听。 赵欣欣果然是从善如流,使用贡献点发布了任务——要招四个人,针对四个方向去了解。 在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毛滨昭直接报名占了一个名额。 很快地,四个名额就满员了,李永生看到有两个名额是被制修抢了,思索一下,还是召来了四人,“我建议你们找上个搭档一起去,最好是司修,这个任务的危险性不低。” 谁也知道,这任务危险性不低,但是发布任务的时候,秦天祝就忘了标明“司修之下不许接任务”——你看这事儿闹的。 因为汽车人的疏忽,李永生不得不将贡献点翻倍,提出了二人组队的要求,而且队伍里最少要有一个司修。 花司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毛滨昭,“小毛,我可是很擅长侦查的。” 毛滨昭对他也不排斥,两人都不是家族子弟,在雷谷里比较非主流,情境相似。 当然,更关键的是,两人都有亲属在雷谷,属于那种跑得了跑不了庙的。 四个小组很快就出发了,滨北双毒虽然没有去打探情况,也前出到山外,准备接应返回的人。 因为这是雷谷第一次发布对外的任务,又是涉及到荆王的动态,在他们离开之后,雷谷里的气氛,都压抑了很多。 更有人直接表示:这不会连回家过年都是奢望吧? 荆王敢这么搞的话,绝对会名声大败——哪怕他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 近午时分,天上下起了小雨,腊月里的雨阴冷无比,令大家的情绪越发地压抑了。 不过还好,没过多久,又有流民赶到了雷谷,零零星星的,于是他们马上被请到了李永生面前。 这些流民是从两条大路走过来的,确实是有人在道路上拦着,但是那些人见到他们,理都没理,有人上去讨要点吃食,被踹了两脚,勒令他们滚蛋。 听到这个情况,李永生和赵欣欣基本就能确定了,荆王的拦截对象,不在于零散的流民,主要针对的,还是那种有组织的流民——比如说家族子弟,又比如说规划得很好的杂姓村。 到了夜里,雨还一直在下,而今天进入雷谷的流民,才刚刚突破两百。 凌晨的时候,雨停了,但是天一直阴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因为出去探听消息的四组人,都没有回来,雷谷的气氛,越发地压抑了。 李永生倒是不以为意,坐在阳伞下,一边喝着茶,一边嘴里哼哼着,“冬季到雷谷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雷谷来看雨,梦是唯一的行李……” 坐在他旁边的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你啥时候有了唱歌的才华?” 李永生停下来,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我一直就有啊,你怎么能小看人呢?” “挺放松的嘛,”公孙未明的声音在他俩身后响起,“继续唱啊。” 话音未落,远处炸起了一朵烟花,李永生和赵欣欣齐齐站了起来,“报警烟花。” 公孙未明二话不说,直接放出了飞舟,李永生身子一闪,就钻进了飞舟里,“快!” 公孙家的灵舟,速度还是非常快的,没用了多久,飞舟就冲到了山口。 滨北双毒正跟一队人马对峙着,对方有五十多号人,两名化修带队,十多名司修。 来人都是便装,但是一看架势,就知道是长于军阵之人。 见到有飞舟降落,那一队人有点小骚动,但是带队的中阶化修还是冷冷发话,“闲话少说,交不交人?不交人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双毒里的高大老者发话了,“哪里有什么人可交?这八名都是我雷谷的流民,你要再不退开,莫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已经发现了,滨北双毒身后,就是此番领了任务出去的八个人。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但是滨北双毒觉得,任由他们进山,没准会被人偷袭,不如等到八个人都回来,一起回去。 这个担心很有道理,忠义这边的山路,能限制住制修甚至是司修,绝对限制不了化修,若是悄悄地飞进山里下手,因为有一个又一个的山头阻碍,还真的未必发现得了。 对方的化修冷哼一声,抬手一指,“就是那俩,把人交出来。” 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花司修和毛滨昭,两人的脸上,也是一片惨白。 “你说交就交,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一声冷哼响起,公孙未明走出了灵舟,冷冷地发话,“赶快滚蛋,不滚就都不要走了!” “准证吗?好年轻啊,”中阶化修呲牙一笑,“敢跟我说一声,你是谁家的吗?荆王大军一到,小心化为齑粉。”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零七章突下杀手 公孙未明闻言,哈哈一笑,“真不怕跟你说,辽西公孙,欢迎你家荆王来辽西!” 中阶化修一怔,“辽西公孙?你辽西人何苦趟这一趟浑水?” “滚蛋,”公孙未明一摆手,“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公孙家跟九公主的关系,新月国的真君我都杀得,杀不了你这小小的中阶真人?” 这话说得十分霸气,杀了真君的准证呢,狂妄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事实上,他这么掀开底牌,说自己多强大,也是不想直接下手,只是想吓退对方。 中阶化修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但是看起来,他不敢跟辽西公孙炸刺,只是忍气吞声地发话,“那二人掳了我家的司修,若是能放人,我们自然不会再纠缠。” “掳了你家司修?”公孙未明上下打量那两位一眼,然后冷冷一笑,“那你家司修在哪里?不会被他俩装进储物袋了吧?” 雷谷一方的众人,闻言大声笑了起来,储物袋里能装活人吗? “找死”一声厉喝传来,两道人影一闪而过,直奔公孙未明而去。 公孙未明也被这一嗓子喝得微微一愣,身体出现一个小小的僵直。 声雷之术!他的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词。 所谓雷法,也是分很多种的,最常见的是电雷,雷电雷电,原本说的就是这个。 但是除了电雷,雷法还是分了很多的。 地球界有人说“天打五雷轰”,何谓五雷?金木水火土,这是五雷。 有人做了缺德事,要被天打五雷轰,但是他掉到水里淹死了,这是被雷轰了吗? 真的是被雷轰了,大江大河之上,一个浪头打下来,把他卷进了水里,这就是水雷。 坐在墙根吃饭,墙塌了,人死了,这叫土雷,这么死的人不多,但是应的就是五雷。 北极宫的三宫主,修的木系和冰系的功法,她的雷法也极为精湛,那就是木雷和冰雷。 雷谷里有毁灭道意,那也是雷法。 声雷不在五行之内,是比较罕见的雷法,但是一声巨响之后,对手身体僵直了,这就是声雷,佛道的狮子吼,就是此类。 这两人猛地发出声雷之术,就是想借机斩杀准证。 一时间,不尽的懊恼涌上了公孙未明的脑海:我艹尼玛,真要这么死了,我就太委屈了。 真的委屈吗?也许吧,但是战场就是这么瞬息万变,半点不由人。 先下手为强,这话一点都没说错——没有垃圾的功法,只有不会使用功法的人。 公孙未明委屈?其实就是个先后手的问题,要说起来,沙王比他还委屈呢。 身为真神教的神选真君,又有真选教旗,若是全力出手的话,丁相实和三宫主两个真君,合力也未必能杀败他——起码他逃脱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他在自家国境内,莫名其妙地被传送到了中土国,还浪费了一次真选教旗的机会,又遭受到两名真君早有准备的合击,一身本事连两分都没使出来。 再加上,他身处异国地盘,实力受到了一些影响,竟然在刹那之间,就被人斩杀了。 冤不冤?他才是真冤,就连实力不如他、连续被重伤的慕容神起,都逃得了性命,他却死了。 公孙未明现在就面临着这么一个局面。 他也有灵气护身,但是僵直的这一刹那,灵气能不能扛住对方的攻击,这就难说了。 扛不住的可能性很大,虽然对方只是两个司修,但若是没有点实力,他们疯了,敢公然对准证出手? “混蛋!”滨北双毒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暴起伤人,高大老者一抖手,就是一片黑点飞向了那两名司修,“卑鄙!”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所以只能打向那两名司修的前方,用提前量拦住人。 这也怪不得他,须知这些年,这夫妻俩一直跟在九公主身边,注重习练的是保镖之术——也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先冲上去,拿身子抵挡攻击。 然而,公孙未明并不是九公主,这两人也就只当是普通的掠阵了,他们甚至没以为,对方敢突下杀手,所以反应就慢了一点。 然而,他们知道打提前量,对方却也有准备,两名化修齐齐出手,一人打出一片白光,拦截那一片黑光,另一人却是一抬手,一方大印重重地击向老妪。 又有三名司修组成了三才阵,气机牵引之下,一张大网向李永生罩去。 “好狠,”李永生轻笑一声,身子一闪,就遁出了三十余丈,同时捏碎了两块玉符。 那张战阵发出的大网,拐了一个弯之后,再次罩向了他。 与此同时,冲向公孙未明的两名司修,身子也是微微一震。 就是这一震的瞬间,公孙未明厉喝一声,也是类似于声雷的手段,终于使了出来。 砰砰两声大响,两名司修的身体凭空炸成了一团血雾,齐齐射向了公孙未明。 “我去,定向爆破?”李永生忍不住嘀咕一句。 公孙未明虽然抓住时机,身子挣脱了僵化,但是终于是慢了一点,被两大团血雾炸得飞出去近百丈。 “握草!”他勃然大怒,但是这两击还是给他造成了一点伤害。 他顾不得调整,身子前蹿,空中蓦地幻化出一柄长刀,狠狠地斩向一名化修。 但是下方又是气机一起,一面硕大的盾牌出现在了空中,拦住了他的长刀,然后盾牌一软,死死地缠住了长刀。 这是一个十二人组成的军阵,释放出来的气势,军阵里是三名司修,九名制修。 此阵唤作锁龙阵,专门锁拿对手灵气,威力非凡。 然而,军阵虽然厉害,公孙未明的修为终究在那里摆着,他面色一沉,驱使灵气斩开了那面盾牌,就要再次斩杀那名化修。 然而下一刻,空中又出现一条长索,冲着长刀绕了过来。 却是又一个锁龙阵,对着公孙未明出手了。 这东西真的挺闹心的,威力不算大,但是它缠人,最关键的是,被缠的人不能放弃幻化出来的兵器,否则不但灵气被白白消耗掉,还损神魂。 长刀再次挣脱了长索,又是一张大网缠来——又是一把大剪刀,狠狠地剪向长刀。 这是第三个锁龙阵了。 而第一个锁龙阵正在重新聚集气势,马上就能再次出手。 与此同时,两名化修死死地缠住了滨北双毒,夫妻俩抵挡得很辛苦。 “李永生你在干什么!”公孙未明气得差点吐血。 不过侧头一看,他也无语了,李永生不但在躲避三才阵,还在对着三个九宫阵出手。 原来,就在空中缠斗的同时,地面又出现了三个九宫阵,在攻击逃回来的八个人。 三个九宫阵,每一个阵里,只有一名司修,而被围攻的八个人里,有五名司修三名制修。 但是军阵的威力非同小可,若不是李永生频频出手,八个人早就倒了四对。 而李永生本人,还在被三才阵追杀,看起来也比较忙乱。 一时间,雷谷一方,竟然是全面处在下风,唯一局面好一点的,就是公孙未明。 但是未明准证此前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围攻他的人,也是最多的。 不过,公孙未明还是比较清楚李永生的实力的,他冷哼一声,“永生,别玩了。” “我倒是不想玩,”李永生大声回答,“那三个九宫阵,随时准备自爆呢。” 他也挺憋屈的,手段尽出的话,这三个九宫阵加一个三才阵,真的挡不住他,不过坑人的是,他还得护住下面八个人——如果没有这八个人,他收拾掉这三十个人,只是时间问题。 要不说保姆难当呢?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本来就是双拳难敌四手的战斗,以一打多,打的还是军阵,想要取胜已经很不容易了,必须有灵活的身法和合适的战术。 眼下有了这帮拖后腿的,顾忌真的是太多了。 当然,他的情况看起来被动,其实还算游刃有余,他也没有放弃,只是在寻找机会,想要抓住对方配合中的漏洞。 这么一大堆人,战斗却成了胶着状态。 公孙未明很快地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大喝一声,“实在不行,放弃回护那八个流民!” 与此同时,对方的化修也大叫着,“准备精气狼烟,示警焰火呢,谁有示警焰火?” 精气狼烟是通过自爆来完成的,一旦施放,又得损失战力了,不过对气势有加成,而且有示警作用——事实上,军队里一旦使用上了精气狼烟,那就是杀得眼红了,是不死不休。 示警焰火要差一点,只是单纯的示警,但是这东西一旦放出来,荆王的大部队能赶来支持,雷谷这边,是真的没多少战力了。 数遍雷谷,能尽快赶来的也就只有赵欣欣了,其他人来都不太顶用,若是等大股流民赶到,时间上未必允许。 虽然赵欣欣身后还有玄女宫,但是那离得就更远了。 事实上,在公孙未明的心里,九公主都不算能拿得出手的战力。 不过很显然,错非不得已,荆王这边也不想把战斗扩大化,精气狼烟要死人的,而这个地方,并不是荆王的有效占领区域。(。) 第六百零八章麻杆打狼 战斗的双方都有顾忌,所以在不知不觉间,都适当地收回了一些攻击力度。 逐渐地,双方都在有意地脱离战场。 公孙未明是相当不甘心的,但是他受的暗伤虽然不严重,但若不能尽快修整的话,拖延下去也会留下巨大的隐患。 对于一个立志于证真的准证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隐患更令人讨厌的了。 所以,虽然很不服气,大家还是逐步地脱离了战斗。 公孙未明看着不远处的荆王人马,咬牙切齿地发话,“好的好的,我算记住了,这笔账,以后有得算了。” “公孙准证该知足了,”对方的化修冷笑着,他不知道跟自己对战的公孙真人叫什么,只能笼统地称之为公孙准证,“那可是两名护府死士……你还是担心一下王府的报复吧。” 公孙未明狞笑一声,“我管他们是什么东西,荆王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是真的气坏了,也就口不择言了,其实,一个亲王府的力量,并不比没有真君的隐世家族差多少——这还存在一个蔑视皇族的问题。 “未明准证慎言,”滨北双毒的老者闻言,却是吓了一跳,“护府死士是很麻烦的,这些家伙都悍不畏死,就算你不怕,但是吃不住这些家伙年复一年的算计,家中的子弟也难免危险。” 公孙未明又狞笑一声,“好像我公孙家没有死士一般!” “此前死士偷袭你,并不是我的意思,”那名化修淡淡地发话,“他们是直接听命于王爷的……我若出手,自当用军阵配合。” 公孙未明何尝不知道对方说得有理?而且眼下,双方也不可能继续战斗下去了,反倒是他还要担心对方有人来支援。 准证也不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公孙家是有血性,但是一个家族只有血性的话,早就被人打爆了,根本传承不到现在。 所以他冷哼一声,“这笔账我记下了,你们千万不要有落单的时候……怎么,现在还不走,等着混饭吗?” 那化修脸一沉,“想要我们走也行,两个要求,一个是把那两人交给我,另一个就是……把刚才暗算护府死士的人,交出来!” 他非常清楚,刚才那俩死士,原本是没打算自爆的——死士是无视死亡的,但也不是动不动要自杀的。 那俩只是想偷袭之下,重创对方的准证。 结果出手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阻了一阻,然后公孙家的真名真人厉喝一声,这两位眼看计划要失败了,才果断地自爆。 公孙未明当然知道,那俩是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那是李永生捏碎的撼神符。 雷法固然能引起僵直,但是撼神符也不差,同样能作用于对方。 荆王府的化修,应该是感受到神魂的波动了,知道两名死士被暗算,但是他还真没想到,出手的会是李永生——哪怕这个司修表示出的战斗力,极为惊人。 有进入雷谷的探子来报,荆王府其实已经知道,此子正是朱雀城我们酒家的李掌柜,既然是英王九公主的相好,有此战力倒也不稀奇。 公孙未明闻言,就是冷冷一笑,“你想得倒美,够胆的话,自己来取!” 滨北双毒见状,裹起那八名流民,直接飞向山里。 荆王府的化修犹豫一下,显然是想追击,但是又有点拿不定主意——对面拦路的两个家伙,也是真的不好惹。 公孙未明虽然比较冒失,但却是不乏战斗经验,见状冷笑一声,直接消失在了空中。 这是真人常见的隐身手段,利用空间的细小波动,折叠出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通常情况下,修为差的,不太容易发现修为较强者的隐身。 也就是说,荆王府的两名化修,若是也想隐身,基本逃不过公孙未明的感知。 李永生身子一晃,直接挪移到了五十丈之外。 荆王府的化修见状,脸色一沉,终于做出了决定,“我们走。” 没办法,堂堂的准证都隐身了,肯定不是要装逼,那是要暗中下手了。 有军阵在,荆王府也不是特别担心准证的偷袭,一直保持旺盛的斗志,准证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军阵甚至还可以主动出击,试探准证藏身何处。 不过那样的话,终究是太被动了。 而且现在看起来,李掌柜的战力也身法也非常惊人,这么两个人一明一暗地配合,没准还真的能让荆王府吃点亏。 所以他们也令军阵撑起防护,两名化修前后护卫着,缓缓地退了开去。 李永生也不回雷谷,就远远地吊着他们,吊到半路,天空中又下起了雨。 他直接将人送出去三十里,然后身子一晃,消失在了绵绵细雨中。 下一刻,三条人影划破雨幕而至,“那贼子人呢?” 赶来的是一名化修两名司修,加上之前的人,足以留下对方二人了。 “那小丫头的人……还是相当强势的,”带队的化修闷声回答。 事实上,李永生并未离开,倒是公孙未明气血有些不畅,没有继续追下去,而是寻了一个地方,等待李永生回来。 不过,在跟到一个营地的时候,李永生转悠好一阵,发现对方的设计颇有章法,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潜进去,那么,自然也就听不到什么消息。 他和公孙未明驾驶灵舟,在酉末时分回到了雷谷。 雷谷这里已经警戒全开,李家和秦家不少人放了哨探出去,气氛越发地压抑了。 赵欣欣等人已经询问过滨北双毒了,见到李永生二人回来,少不得打听一下最新情况。 最后李永生得出一个结论——对于跟咱们发生全面冲突,他们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 而雷谷这边探听消息的八个人,也讲述了他们的收获。 从东南北三个方向进入忠义县的四条路,全被荆王的人设卡拦住了。 这四条路里,两条大路两条小路,因为这里不是荆王的有效管辖之地,所以荆王府只是在大路设了军队,而且军人的数量并不多,就是七八十个。 但是大路上设卡的,不仅仅是七八十个人,有一些是穿了王府护卫的衣衫,更有不少便衣。 至于设卡的借口,那是张嘴就来:荆王府捉拿行刺王爷之人。 两条小路上,倒是没有军队,但是也有王府护卫装束的人七八人,便衣三五十个。 四个关卡,离入山口远近不同,近则三十余里,远的有近百里。 八个出去的探子,都亲眼目睹了关卡之人拦截大规模流民。 其中一个小关卡处,一支流民队伍,还跟王府护卫起了冲突,他们执意要过去。 “盐川卢家啊,”有个旁听的小家族负责人叹口气,“这一家跟荆王是真的不合,据说前一任家主的死,就跟荆王有关。” 而且卢家有两名化修,距离荆王府控制的地区也比较远,哪怕两家没有什么仇恨,他们也不需要太卖荆王的面子。 不成想,设卡的远不止那几十人,眨眼之间,路边就冲出了上百人,对卢家发起了攻击。 卢家来的子弟不少,有近千人,见状马上结阵自保,不过仓促之间,还是折了十余人。 荆王府的人也不好受,折了两人,虽然他们发动强攻,拿下这些人还是没有问题,但是很显然,不伤亡个大几十人是不可能的——上百人的死伤都可能。 家族子弟就是这一点令人头疼,要不老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那是一点都不假,真逼得狠了,人家不仅仅可以一命换一命,更可以十条命换一条命。 甚至有很多家族,有“一言不合就自爆”的口碑,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大名鼎鼎的上党杨家,在两百多年前曾经遭遇沉重打击,就是这么熬过来的,熬到了杨家的重新崛起——当然,后来他们就稳重了一些。 否则的话,一味强势下去,家族早晚撑不住的。 总之,卢家跟对方僵持了很久,其间还发生了七八次生死对决,每家都死了几人之后,卢家才悻悻离开。 探查这一路的,就是花司修和毛滨昭,两人原本是蹑手蹑脚摸过来,远远地躲着看呢,看到对方僵持得这么激烈,花司修打算再立个功,抓个活口。 如此一来,或许他不用去辽东,就可以获得赦免了。 毛滨昭也是个不怕事的,他已经是逃户流民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他也很想尝一尝灵谷的味道。 两个人四下看一看,发现荆王府的人在跟卢家对峙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放松了对周围的控制的,有不少单独的流民,正在悄无声息地穿越关卡。 商量一下之后,毛滨昭有样学样,假装是穿过了关卡,直起身子没命地往前跑,弄出了不小的响动,还不住地往后看着。 只要荆王府的人还有点组织,应该可以发现得了吧? 荆王府果然有人发现了,还是一个司修,他从一个帐篷里走出来,箭一般地冲向毛滨昭。 花司修就躲在路边的一块石头后面,见人冲过来,非常阴险地放出了埋伏,那是一张大网。 网住对方之后,他奇快地下了禁制,轻喊一声,“跑!”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零九章怯懦的教谕 非常不幸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去围观王府和卢家的对峙去了,还有两个制修出面拦截。 花司修解决了一个,毛滨昭也打伤了一个,然后,他们的身后有无数人追来。 幸亏天已经黑了,而花司修闯荡江湖多年,拎着那司修东跑西跑,最后将人藏到一个土洞里,又扰乱了天机,两人空了手之后,没命地往雷谷跑来。 而滨北双毒一直没回雷谷,等的也就是这两位。 但是他俩前脚回来,后脚荆王府的追兵就到了,然后滨北双毒打出了求助焰火…… 以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了。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也忍不住心生佩服:这两位的胆子……还真是不一般啊。 赵欣欣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冷哼一声,“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跟我来,我要把行事令旗插到山口,辐射百里,看谁还敢乱来。” 行事令旗最大的辐射半径,就是周边百里,而且这样的资格,不是人人都有的。 杜晶晶上次放出行事令旗,也不过才保了一个村子的中心地带。 不过她的令旗是日常携带以防万一的,赵欣欣的令旗是宫里特批的,指定了用途,勉强能够得上资格——只是将来需要给宫里做出交待。 几名旁听的道童,脸色刷地就变了:这样搞,真的不好啊。 但他们只是道童,九公主是敕牌弟子,他们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力。 倒是公孙未明发话了,“能不能让玄女宫来两个真人?我看荆王府真的是丧心病狂了,道童怕是未必护得住行事令旗。” 护不住行事令旗,荆王府将令旗移到雷谷里,这事儿也有官司打了——正常情况下,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但是非正常情况的话,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赵欣欣气得肚子都快炸了,“我亲自前往山口。” 公孙未明哼一声,很不给面子地发话了,“那你也可能被误伤。” 行事令旗的绝对守护半径,只有百丈,护持百里,只是权责范围。 而且这绝对守护,也是相对而言,若是有真君前来攻打,那“绝对”二字也只是玩笑。 他再次强调,“还是请上宫派两名真人来,比较合适。” 这样的建议,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昨天遇袭,差一点就挂了,到现在身体有点不适,要说他对荆王没意见,那才是假话。 倒不如撺掇玄女宫的真人出来,帮着镇守雷谷,他将养两天,就能出去找人撒气了。 赵欣欣其实不太有主见,她侧头看向李永生,“你说怎么办?”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话,“我觉得请轩辕真人前来即可,他坐镇雷谷,执掌他的令旗,咱们的令旗,要保持出击的姿态,放在山口正好。” 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你这建议,跟我的建议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这里就有两面令旗了,”赵欣欣看他一眼。 轩辕真人做为寮房的副头儿,自己就有一面令旗,能护得雷谷安全。 而且因为他是寮房的,安定周边秩序,他责无旁贷。 “九公主令旗前出,咱们的行事范围就能扩大,”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打仗……那算什么?占据大义才是最主要的。” “没错,争取别打头一枪,”秦天祝点点头,“自家行事范围内,咱们可以随心所欲,但是不能说,是玄女宫逼反了荆王府。” “玄女宫逼反他?”赵欣欣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凭他也配?” “凭他,当然不配,”公孙未明无所谓地笑一笑,他虽然江湖经验比不上公孙不器,但是这种事也见得太多了,“但是你何必给他这么个借口呢?” 赵欣欣想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尤其令她警惕的是,荆王府的护府死士,竟然敢悍然对公孙未明出手,这可真不是一般的胆大了。 在她眼里,准证也就是那么回事,哪怕是现在的她,火力全开的话,拿下公孙未明也不是问题,但是在中土国,这已经是地位相当高的存在了。 荆王府敢对一个准证出手,就敢对第二个准证出手,而雷谷现在的流民点,已经有五万人了,荆王真要下手,她和李永生加起来,也难以回护。 于是她最终还是拿出传讯石,向玄女宫汇报,并且要求支援。 李永生则是寻到了花司修,问他你将那个司修藏到了哪里。 不过这种事,空口白话是说不清楚的,忠义县外,也不是一马平川,还有这样那样的小丘陵,这里又没有卫星定位。 而花司修为了不被人发现藏人的地方,还扰乱了天机,就别说设置什么标识物了。 倒是毛滨昭表示,说那地方我记得,不行我带你去一趟吧。 李永生又跟公孙未明借了灵舟,带着毛滨昭走了一趟,因为要防人发现,他们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将人带了回来——那是一个中阶司修,看上去比较瘦小。 出乎李永生意料的是,赵欣欣竟然认识此人,“居然是姚教谕?快快解开禁制。” 姚教谕是国子监的教谕,他教的是兵法,此人在兵法上的造诣极高,所以,他还是宗正院的特聘教谕,主要负责教授皇族子弟的兵法。 赵欣欣记得他,就是因为他曾经多次去英王府,教授英王世子。 这个人虽然修为不高、名头不显,地位也一般,但是他教授过的弟子一致认为,姚教谕是有真才实学的——就是性格有点懦弱。 却是没想到,此人竟然被荆王笼络了。 姚教谕的禁制被解开之后,愣了好一阵,才痛哭了起来,“终于逃出来了啊。” 李永生等人听得面面相觑,我去,这是怎么个路数? 原来,姚教谕是被荆王以教授子女的名义,骗到三湘的。 他在兵法上有造诣,但是在国子监,终究是个名头不显的小教谕,他来了三湘,可能今上知道,李清明也知道,不过赵欣欣……肯定不知道。 姚教谕来了三湘之后,就被荆王软禁了起来,待遇虽然很高,但就是不让他离开。 而他本人,又是一个极为怯懦的主儿,不敢抗拒荆王的淫威。 他唯一拒绝了一次,那就是拒绝写信,把家人也召来三湘——那时候荆王已经有了反意。 姚教谕也尝试过逃跑,但是荆王的人将他捉了回去,而且处死了他的侍女——那侍女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再然后,荆王又送来了新的侍女——也很漂亮。 这一次荆王府派人来阻路,姚教谕也被派了来,这是让他对此处的地理有个直接的认知,将来一旦发生战事,好帮着规划参谋。 正是因为如此,姚教谕对于卢家和王府之间的战斗,实在兴趣不大,待他看到毛滨昭“夺路而逃”的时候,眼睛一亮:我可以去追拿人啊。 他原本的打算是,穷追此人,若是荆王府没有察觉的话,没准我也能跑了。 姚教谕真的不敢随便跑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行人里,有两名化修,还有护府死士,一旦跑不脱,他的下场会非常惨。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直接被大网擒住,被人带走了。 清醒之后,他用了好长时间,才终于确定:这真不是荆王府的恶作剧。 公孙未明原本是在不远处打坐调息,听清了因果之后,都忍不住睁开眼睛,“不是开玩笑吧?你堂堂中阶司修,还是教授兵法的,那种情况下,竟然不敢直接逃走?” 他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姚教谕的脸涨得通红,我只是教授兵法,又不负责作战。 天家还学兵法呢,你让天家上战场去搏杀试一试。 还好,赵欣欣适时出声了,“姚教谕此人,我还是信得过的,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荆王要着急追查他的下落。” 若是荆王府真的不见了一名中阶司修,也未必会冒这么大的险,来山口堵人。 公孙未明却是颇不服气,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一个学兵法的是胆小鬼,所以他冷哼一声,“只是一个教谕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我这两年,可不仅仅是在教授学生,”姚教谕出声反驳。 这两年,三湘郡着手谋反,荆王也多次问计于他,他对荆王兵力部署和作战目标,都有一定的了解,若不是为了亲身观察此处的地形,他未必出得来。 事实上,那两名护府死士跟着前来,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要看住他——甚至在必要时,可以出手了结了他。 话说到这一步,公孙未明也不得不相信,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怪不得那两个混蛋直接出手,原来你的地位这么高……我的运气还真是不好。” 秦天祝闻言笑了起来,“未明准证运气不好,却是姚教谕的好运气。” 众人也跟着笑,倒是姚教谕没有笑,“不知能否快速送我离开?从蜀郡走就很安全……一旦我回到京城,荆王若想起事,起码要推迟一个月。” 公孙未明冷哼一声,他还是有点看不惯这厮,而且他现在气血不靖,也是因为此人,“也没准荆王会提前起事呢……在你回到京城之前。”(。) 第六百一十章傲娇九公主 面对公孙未明的冷言冷语,姚教谕很干脆地摇摇头,“这不可能。”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是异常肯定。 赵欣欣少不得又看李永生一眼,“送他离开?” 她担心的是荆王府大举入侵雷谷,若真是那样的话,雷谷的五万流民就危在旦夕了。 李永生微微摇头,他可并不认为,姚教谕有那么重要。 很多事情,不是着急能解决的,越是严峻的情势,越要沉得住气,自己不能先乱了分寸。 荆王府真敢入侵雷谷,那不但撕破了跟朝廷的那张脸,更会得罪道宫。 要知道,赵欣欣手上是有行事令旗的,就算护不住雷谷的流民,施展开绝对守护,足够庇护得住姚教谕。 若是荆王府敢破开绝对守护,那直接就将玄女宫得罪死了,起码破开令旗的那些人,必死无疑,这相当于是玄女宫帮着朝廷解决了一个真君级别的战力。 想一想之后,他出声发问,“你跟玄女宫联系得怎么样了?” “已经收到我的求助了,”赵欣欣皱着眉头回答,“答应尽快派人来。” “先祭出令旗,看护住姚教谕吧,”李永生做出了决定,有板有眼地发话,“还有,守好出谷的路径,所有人只许出不许进。” 他说话的语气,已经充分地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赵欣欣点点头,“要我再联系宫里吗?” “再联系一下吧,”李永生沉声回答,下一刻,他发现气氛有些凝重,少不得微微一笑,“其实就是有备无患,未必有那么严重。”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挺轻松,但是别人也得信不是? 全程目睹了经过的毛滨昭看一眼身边的花司修,低声发问,“荆王不会善罢甘休吧?” 花司修沉默好半天,才缓缓点头,有气无力地吐出四个字,“大概是吧。” 毛滨昭倒没有太泄气,他在雷谷里,就一个老娘,着了急背上老娘就能跑路,不像花司修,除了老婆还有三个孩子,他笑一笑,“咱们这个活口,捉得有点烫手。” 李永生耳聪目明,听到了他俩说话,这才眼睛一亮,“倒是忘了说正经事,姚教谕,荆王这次封路,是个什么意思?” 荆王府的人封路,还真的是针对雷谷,赵欣欣在这里安置流民,荆王已经知晓了,不过一开始,他没怎么在意,直到雷谷出现了灵谷。 灵谷一出,很多对雷谷无可无不可的家族,都有点蠢蠢欲动。 甚至有些一姓的村子,村里只有一两个司修,十几个制修,也敢惦记来雷谷一趟了——村子里虽然普遍修为不高,但是……架不住人家人多啊。 荆王府觉得,不能再纵容此事了,荆王若是起事,粮草和人口都是他的掠夺对象,打仗这种事,光有钱粮没有人也不行啊。 他们不能坐视人都跑到雷谷里去! 据姚教谕分析,荆王应该已经猜到,赵欣欣在雷谷安置流民,是获得了朝廷和玄女宫认可的。 荆王暂时还不想跟玄女宫撕破脸,又不能坐视百姓流失,只能设卡堵人了——起码这是一个态度。 姚教谕分析得有条有理,但也仅仅是分析,并不能确认,他在荆王府,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能不问的事情,坚决不问——他已经陷进去了,真不想陷得更深。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大家的心情起码宽松了一些。 起码花司修的心情好了一些,“李掌柜,我和毛滨昭应该算超额完成了任务吧?” “不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又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真的是有胆有识,佩服!” 花司修讪讪地一笑,“李掌柜过奖了,在您面前,谁敢说自己有胆有识?” 这话他是发自内心的,他也是极为骄傲之人,虽然结婚生子了,但是内心深处,还真不怎么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然而,山口一战,他是亲眼见到的,李永生背后有个三才阵追杀,但人家根本顾不上理会,反而是拼命帮他们抵挡着三个九宫阵。 若没有李永生的帮忙,他们八个人早就被捉走了,而作为掳走姚教谕的“黑手”,他和毛滨昭的下场,不问可知 花司修自问,若是将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他只会选择逃之夭夭,而公孙家的准证却气得大喊,嫌李掌柜出工不出力。 你说同是司修,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不过,佩服归佩服,该说的话还得说,“我和毛滨昭想问一下,这个……任务的报酬,能不能高一点?” “这得九公主做主了,”李永生呲牙一笑,“不过我个人认为,报酬应该增加,我会向她建议的……你们俩都想要点什么?” “我的想法,你知道的,”花司修无奈地一摊双手,“就是想求赦免。” “嗯,”李永生点点头,其实他就能代永馨答应这个,不过雷谷是她的产业,为了尊重起见,还是让她做决定好了,“滨昭学长想要点什么?” “学长可是不敢当,你现在是研修生呢,我仅仅是无业流民,”毛滨昭犹豫一下,支支吾吾地表示,“我想要一钱灵谷。” “那你直接跟我说好了,”李永生笑了起来,“算我个人赠你一钱灵谷,这是咱们本修院的情分,跟雷谷无关。” “不用,”毛滨昭一摆手,很干脆地回答,“咱们情分归情分,事情归事情,我是在为雷谷办事,付出什么,就得到什么,又何必让咱们的情分沾染这些事?” 李永生怔了一怔,然后笑着点点头,“也好。” 不多时,赵欣欣回来了,听说两人的要求之后,很干脆地点点头,“这次发布的任务,没有想到荆王府的反应这么强烈,贡献点定得少了一点……全部翻倍好了。” “至于你俩,”她侧头看向那二位,“这个毛滨昭是吧?我给你二两灵谷……花朋友的要求有点麻烦,永生你去跟王军役使说一下,办个手续好了。” 不愧是九公主,果然是霸气侧漏啊,毛滨昭欣喜地站起身,深施一礼,“多谢九公主。”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不愧是有老公的女人啊,果然任性。 花司修却是欣喜地站起身,冲着李永生一拱手,“有劳李掌柜了。” “好说,”李永生有气无力地回答,然后眉头一皱,“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戒备一下吧。” 戒备肯定是必须的,公孙未明甚至建议,可以将雷谷里的流民组织起来,共同对抗荆王府可能的入侵。 毕竟这些流民里,也有近百的司修,制修好几千,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赵欣欣有点不情愿,因为她觉得,自己声称要安置流民,肯定就要对流民的安全负责,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傲娇的一个人。 当然,她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理由,说这些人逃进来,就是想要避难,我若是逼得他们抵抗荆王,岂不是变相地强迫他们选择阵营? 那样的话,玄女宫也不算是超然物外了,而是有了倾向。 就在大家思索的时候,姚教谕猛地出声了,“这雷谷里,有荆王的探子,要小心他们破坏。” 赵欣欣厌恶地一皱眉头,“流民里还要塞探子,我这王叔真是……”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撇一下嘴,永馨你这也真是够傻白甜的,没探子才是奇怪的事吧? 不过他也不想让人嘲笑她,于是马上建议,“既然是这样,咱们把任务的结果散布出去,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若是雷谷遭遇荆王袭击,顾不上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好及时做出反应。” 其实就是让他们自己选择,是否要抵抗。 其实不用散布,雷谷里也传开了,八个做任务的主儿,可全是流民里的人。 当九公主的意思传开之后,大部分的家族都聚集了起来,认真地探讨,万一出现那种情况,自家该怎么应对。 不过绝大多数家族,都不是白给的,很快就分析出了自己应该有的反应。 比如曹家就去跟郭家打个招呼,“你说这万一有外界刀兵入了雷谷,咱们要不要帮雷谷一把呢?” 郭家的人回答得比较直接,“必须帮忙啊,谁敢挑衅道宫,岂不是欺咱中土国无人?” 这就是大部分家族的认知——我们不跟荆王府作对,但是谁进攻雷谷,就是挑衅玄女宫弟子赵欣欣,也就是挑衅道宫。 换句话说,荆王府敢这么做的话,雷谷内大小家族并不怕跟他对掐——我们不是在今上和荆王之间站队,我们是帮助道宫弟子,消除不敬道宫者。 咬住这个理由,最后哪怕是荆王坐了天下,也奈何不了这些家族。 李永生正跟赵欣欣坐在一个简陋的亭子里,看冬季三湘的夜雨,就有小道童来汇报——这些家族的反应是这样的。 “哎呀,”九公主有点不开心,“早知道他们会这么想,我就组织起来他们了。” “呵呵,”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这些传承千年的家族,又有哪个是简单的?” 然后他一抬手,缓缓地搂住了她的肩头,“你做得其实不错。” 这一刻,她纤弱的肩膀,有些微微的颤抖, (shi身夜啊,孤零零的码字民工伤不起,更新到,求月票安慰。)(。) 第六百一十一章探子多 赵欣欣斜靠在李永生的胸口,眼睛微眯,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平静和温馨。 良久,她才出声发话,“不需要我出面组织他们一下吗?” “不需要,”李永生沉声回答,“他们自己选择,那是觉得外人冒犯了玄女宫,你出面组织的话,那是玄女宫对荆王有恶意……感受到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了吗?” “你这家伙,从来都是这么奸滑,”赵欣欣的身子微微扭动一下,选择了一个更惬意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鼻腔里发出了慵懒的声音,“我见到你的第一天,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坏蛋……” “呃咳!”李永生重重地咳嗽一声,他知道此刻的永馨,又进入了“话说当年”那种状态——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但是拜托,现在是在下界啊,周围还这么多人呢…… 所以他只能岔开话题,“天挺冷的,你穿得有点单薄了,要加一件衣服吗?” 赵欣欣却是依旧懒洋洋地回答,“你这家伙,刚才就想到了吧,是打算看我笑话?” “拜托,我还得找王志云,帮花司修说项呢,”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不知道谁要看谁的笑话,你动一动嘴,我得跑断腿。” 赵欣欣很享受靠在他怀里的感觉,继续慵懒地发话,“这不是你该做的吗?既然当了我的伴侣,就要为我遮风避雨,你可是一直很享受庇护我的感觉的。” 我说,上界的话,不要带到下界来说好吗?李永生又搂一搂她的肩头,“我当然会庇护你,只不过呢,你也知道,荆王府在雷谷里有探子,而且肯定不止一个……” “永生,我就发现一个,”一个声音在他俩身后响起,却是汽车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你说咱们该怎么设个套儿……” 赵欣欣像触电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然后才缓缓扭头向后看去,冷冷地发话,“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种状态下的永馨,是最可怕的,她对他的依恋,只能两个人共享,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也就是刚才经过了点事情,天上还下着点小雨,李永生又完美地处理了问题,恍惚之间,她似乎又见到了仙界中的永生仙君,才情不自禁地投入了进去。 “我才来啊,”秦天祝嬉皮笑脸地回答,他跟公孙未明接触多次,不但是人变得油滑了,也不是很畏惧上位者了,“你俩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根本没听到啊。” “天快亮了,我走了,”赵欣欣听出了他的调笑之意,却又发作不得,站起身快步离开。 “你这货,就一点眼色都没有,”李永生没好气地骂他一句,“好了,你发现了谁,他又试图做出什么样的破坏?” 还是那句话,他对雷谷里有荆王府的探子,一点都不稀奇,甚至都没兴趣去调查——根本查不过来,左右不过是流民身份,你查一批,人家还能再送一批。 做了无用功不说,反倒会搞得雷谷气氛紧张,有意思吗? 当然,对方若是想着手在雷谷里搞破坏,就不是他能忍的了。 “做破坏倒没有,”秦天祝讪讪地回答,“不过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有问题?雷谷里有问题的人多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直接说是谁,别绕圈子。” 流民是很可怜的,但也是很杂乱的,因为没有路引,很多人身份不明。 这有点像地球界天朝的火车站,彼此之间有个称呼,莫问出处,里面藏着无法统计的通缉犯,甚或者是杀人犯。 秦天祝抬手一招,“毛滨昭,你来说。” 旁边的立柱后,转出一个人来,冲着李永生一拱手,“又打扰李掌柜了。” “咦?”李永生眉头一皱,“刚才九公主不是给了你灵谷了吗,没去修炼啊?” “我是想先再干几天活,给老娘攒下一些贡献点,才好安心修炼,”毛滨昭有点不好意思,“我最近贡献点比较紧张。” 他刚把自己的贡献点放了高利贷,当然紧张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来找他了,说荆王可能偷袭雷谷,咱们要不要主动出击,搞他一下子? 来找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放高利贷的对象,没错,就是美艳惊人的甄美女。 甄美女说了,谷中的家族中人都商量好了,等荆王进攻雷谷的时候,要帮着玄女宫,保住这安置流民的场所。 这个消息是真实的,只要能用心了解一下,就知道为什么真实。 但是紧接着,问题就来了,达成这个共识的,只是雷谷中的家族中人,而谷里还有七八千的零散流民,这些流民可是真的没什么组织。 万一真的荆王攻打雷谷,这些没有组织的流民该如何应对? 毛滨昭就属于这类人,甄美女也属于这类人。 她找到他,认为大家很有必要抱团取暖,而且据甄美女说,她已经联系了六名司修,四十多名制修,共同进退——美女的号召力果然是不小。 毛滨昭并不认为这个建议不好,但是他不太想主动出击——雷谷方面,都没有建议众人认真抵抗,可见有必要把握好这个度。 然后甄美女就不高兴了,说咱们没有家族子弟团结,很有必要主动出击两次——收获多少倒是在其次,关键是这样一来,可以磨练一下配合,相互之间也能增强信任。 说白了,就是彼此都不摸根底,有必要搞个投名状什么的。 本来就是一盘散沙,若是连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配合? 甄美女甚至说了,我来找你,也是看你算是个人物,有胆子掳了荆王的人回来,你若真的不答应,那以后你也不要想跟我们配合。 毛滨昭就有点犹豫了,他隐约觉得,甄美女力邀他,其实也是看中了他今天的表现——今天他和花司修,都挺出彩的。 若是他俩能加入她的团队,在可靠性上,起码是比较容易得到别人的认可。 不过他还是不想答应,你信得过我,我还信不过你呢。 然而话说回来,做为一个零散的流民,毛滨昭也认为,自己必须进入一个团队,一旦发生大战,孤魂野鬼最容易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然后他就琢磨,不如我加入雷谷管理方的团队好了,反正已经投向了九公主,再彻底一点,也无所谓了。 不过他只是区区的制修,非常担心九公主能不能看上他的战力,所以就去找秦天祝,想让他帮自己关说一二——毕竟大家有共同的同窗。 秦天祝听说之后,就觉得甄美女主动挑事,感觉特别不地道,再想一想公孙未明所说,这女人是隐藏了修为的,心里就越发地感觉到不妙了。 他已经知道,荆王在雷谷里有探子,就感觉她很有一点嫌疑——你这么主动攻击荆王,是让雷谷双手将把柄奉上啊。 李永生听完之后,沉吟一下发话,“花先生是什么意思?” 毛滨昭挠一挠头,“花先生的意思跟我一样,想跟着雷谷走,他比我坚决。” 花司修当然比他坚决,人家是司修,战力就不错,不愁雷谷不要,而且戴罪立功的事,还要指望李永生出面,根本不可能跟着甄美女的节奏走。 “他倒是看得明白,”李永生微微一笑,“那滨昭你以后就多听天祝的好了,也不用见外……今天的事,证明你也是有能力的。” “好的,”毛滨昭很干脆地点点头,犹豫一下又发问,“那甄美女那边?” “她那里你不用管,”李永生笑着一摆手,“你和花司修都不去的话,由她折腾好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毛滨昭顿时愕然,他嘴巴动一动,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解。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响起,“怎么,有人想挑事,咱们不能过问吗?” 出声的却是赵欣欣,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悄悄回来了。 天色虽然很黑,但是在亭子里宫灯的映射下,依旧能看出,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秦天祝见状,只以为是九公主吃那个美女的醋了,忙不迭出声,“九公主,咱听永生解释一下……没准他是想引蛇出洞,钓出荆王府的探子呢?” 赵欣欣轻哼一声,斜睥着李永生,将信将疑地发问,“是这样吗?” “还真就不能有点秘密了,”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然后一摊双手,“那是内辅的人,你们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一点。” 他说得隐晦,赵欣欣却是听出来了,顿时眉头一挑,“不会吧,会是魏岳的人?” 李永生本来觉得,这种事保密一点为好。 不过转念一想,藏着掖着也没啥意思,他其实也挺看不惯信息封锁这种事——早晚要被人知道,偏偏搞得神神秘秘的,好像天下只有你一个是值得信赖似的。 于是他点点头,“这没什么吧?荆王府能派来探子,朝安局当然也能派来探子,很奇怪吗?” 赵欣欣知道内辅是什么,但是毛滨昭还真不清楚,甚至他都有点奇怪,魏岳这个名字,我怎么这么耳熟? 听到这里,他才眉头一扬,不可置信地发话,“甄美女……是朝安局的?” 这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第六百一十二章强援至 赵欣欣听到这里,却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可不就是如此,还能有什么?” 甄美女抵达雷谷的时候,算是比较高调的,虽然她是隐藏了修为,但是只说她那个容貌,就是相当高调了。 雷谷现在有五万人,起码有两三个勉强算得上万里挑一的美女,像甄美女这样的,说她是万里挑一都是有点委屈了。 而她来的时候,雷谷才有几千人,扎眼程度可想而知。 至于说什么隐藏修为,根本不用公孙未明提醒,李永生认真起来,哪里会发现不了?毕竟当初他初遇朝安局的人,雁九就来了这么一手。 所以他稍稍关注一下,就能从这女人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后来他也没跟别人说,只是暗地里印证了一下,就知道此女确实是来自于朝安局。 荆王的探子,他真没发现,但是通过甄美女,他发现好几个朝安局的探子。 不过怎么说呢?这太正常了,而且人家稍微高调地来,想必也是要让他意识到这一点。 正经是荆王的探子,不可能如此高调——当然,这并不是说,荆王的探子水平更高。 能确定她的身份,当然也知道她如此行事的目的了。 秦天祝愣了一愣,也反应了过来,“原来……竟然是朝安局的,怪不得呢。” 毛滨昭的脸也是一黑,艰涩地发话,“难道是……朝廷真的想逼反荆王?” “你这话怎么说的?”秦天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是逼反荆王,而是想让荆王按捺不住,对玄女宫出手。” 这才是正解,雷谷的流民,主动对荆王封路的人出手,荆王府的人若是按捺不住火气,直接对雷谷施行报复的话,那可是真正地就得罪了玄女宫。 因为赵欣欣已经明确表态了,不愿让流民介入此事,所以下面流民做什么事情,都是他们“自发”的,跟玄女宫并无关系。 可荆王府敢还击的话,那就是打玄女宫的脸了。 就算是荆王府不服,向四大宫申请调查此事,最终也只会发现,那不是玄女宫的意思。 然后荆王这个哑巴亏,就吃定了。 当然,这些情况都仅仅是推论,具体是不是这么回事,还有待于证实。 毛滨昭苦笑一声,挠一挠头,“这些算计……我说,做人有必要活得这么累吗?” 秦天祝深深地看他一眼,“多少人乐在其中呢。” “哪有什么乐在其中,”李永生摇摇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是了。” 荆王起事,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除非他现在被人夺舍,彻底改变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要不然根本停不下来。 而天家的反应,也是必然的,他不可能主动让出大宝的位子,就算他肯让,别人也得答应才行啊。 赵欣欣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发话,“你似乎对这种情况,非常熟悉?” 她印象中的永生仙君,是草根出身,性情直爽,是非恩怨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很少用这样的态度看事情。 她真没想到,现在的李永生,并不仅仅是李永生,还糅合了地球界的记忆和认知。 “这有什么难懂的?”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当事人都无法做主,身不由己了……其实朝安局这甄美女也一样,她倒是想不出幺蛾子呢,魏岳停不下来。”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趣,就连赵欣欣也不例外。 第二天下午,玄女宫的人到了,一艘中型灵舟,直接停在了雷谷的河滩上。 雷谷里的五万人顿时傻眼了,不少人直接就跪下了:这可是道宫的灵舟啊。 赵欣欣急忙迎了上去,只见灵舟婷婷袅袅下来一百多名男女道长,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化主院的一把手栗娘栗准证。 连九公主自己都有点傻眼,“见过化主,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十来天了,”栗化主对她的态度,那是真的和蔼,“本来想交接完事情,闭关整理一下收获,听到你这里有事,就来看一看。” “打扰化主的修炼,那真是弟子的罪过,”赵欣欣忙不迭地告罪,“我只是跟寮房说了一声,希望轩辕真人能来。” “化主院的事情,何必要找寮房?”栗准证淡淡地发话,“再说了,寮房最近的事情也是繁多,人手比较紧张。” 一边说着,两人就来到了一片竹林旁,这里是赵欣欣为自己定下的休息场所,就连这竹林,也都是道术搬运过来的。 栗化主此来,带了三名真人二十余名司修,众人见过礼之后,她才问起了此间的情况。 寮房最近确实人手紧张,三湘不稳,巡寮的压力就大多了,虽然外人都知道,玄女山不能随便靠近,更不能随便进,但是外面乱成这样,里面安全不是? 栗化主一直很关注赵欣欣,听说雷谷求助,就毫不犹豫带人赶了过来,她证真的希望,可是还要着落在这位转世大能身上呢。 而且她此来,也符合权责,化主院主要负责道宫的形象宣传和对外沟通,哪怕这里主事的不是赵欣欣,她想要过问,也是顺理成章。 聊了一阵之后,她知道了九公主遭遇的情况,忍不住冷哼一声,“这荆王未免太过胆大包天了,去,挂上我的驻跸拂尘。” 驻跸拂尘是代表了真君亲临,原本是道宫真君的排场,不过到了现在,四大宫的部分高阶真人也能使用,大致就是“真君待遇”的意思。 虽然只是个“待遇”,但是在四大宫里,也不是任何准证都有资格挂这个拂尘的,怎么也得是三都五主级别的,十八头就要差一些。 每个准证的驻跸拂尘不一,有的是高级道器,有的只是普通道器,主要目的是高调地宣布:我在这里! 事实上,道宫的准证出门,是很少用这东西的,太张扬了,道宫的人行事果决百无禁忌,但是从来不招摇。 栗化主挂起这个拂尘来,当然就是要力挺这个弟子了。 赵欣欣犹豫一下,“好不好呢?会不会给人一种挑衅的感觉?” 她以前是很少考虑这些事的,但是这次安置流民,她从李永生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挑衅,就凭荆王?”栗化主不屑地笑一笑,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弟子,似乎是有点不同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此次安置流民,是多亏了弟子店里的李掌柜帮忙,”赵欣欣恭恭敬敬地回答,“他考虑问题较为周全……对了,前一阵他也去了西疆的。” “呵呵,”栗化主脸上泛起一丝不明的笑容,“李大师嘛,我当然知道了,在西疆那里,你家这个掌柜倒是很出了一些风头。” 赵欣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并不接话——她自己可以做戏,但是绝对不会贬低夫君。 栗化主等了一等,见她不说话,微微颔首,“那你去问问他吧,按我的经验,挂上驻跸拂尘之后,一般就不会有人不开眼了……” 片刻之后,五里地之外,李永生发话了,“很扯的经验,一般不会不开眼……现在是一般时候吗?是诸王相争的时候,争的是偌大的中土国!” 远处栗化主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也没更多的反应了。 “我也是这么理解,”赵欣欣却是点点头,“那她这么做,会有什么不好呢?” “栗化主能驻跸,旁人自然也能冒头,这是在刺激荆王做出反应啊,”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一来二去,三湘很可能凭空多出很多准证出来,只会变得更乱。” 赵欣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这就又算是玄女宫生出的事了?” “起码荆王府可以这么表示,”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当然,我这也仅仅是猜测,不过……为今之计,咱雷谷最好还是低调一点好。” 赵欣欣细细品一品他的话,微微颔首,“你说得有道理,不过……真的感觉憋屈。” 李永生呲牙一笑,“所以说,做官很没有意思。” 赵欣欣想一想,微微点头,“那我再去跟化主说一声,看她是什么意思。” 栗化主能有什么意思?她虽然距离这俩足有五里地,但是以她的修为,想要听到他俩在说什么,还是不难的。 听到李永生的非议,言辞也极为不恭敬,栗娘还真有点惩戒这家伙一番的想法。 然而,那厮不但跟赵欣欣交好,自身的实力也相当诡异——不过这也正常吧?能被转世大能赏识,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她也就懒得计较了,反正不是面对面说的,她只当不知道就行了。 至于赵欣欣前来汇报,栗化主表示自己知道了,“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很久,本来想帮你撑一撑门面的,看来你不需要。” 赵欣欣微微一笑,“您能来就好,那我现在去谷口放行事令旗了。” “去吧,注意安全,”栗化主一摆手,“雷谷有我在,你不用担心……将灵舟也带上。” “灵舟还是化主留着吧,”赵欣欣恭恭敬敬地回答,“荆王府都敢冲未明准证下手,您有灵舟在手,总是方便一些?” (老老实实码字,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一十三章血腥屠杀 公孙未明怎么能跟我比?栗化主心里有点不屑,我身后是玄女宫,他身后不过是一个连真君都没有的家族。 不过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表情,只是淡淡地发话,“既然你有心,那我就从善如流好了,你也要注意安全。” 赵欣欣笑吟吟地点头,“我带着行事令旗呢,您只管放心就是。” 栗化主也有行事令旗,但是她很少使用,一般都是给了亲近的人掌管,而需要亮明身份的时候,她会直接使用驻跸拂尘。 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驻跸拂尘的逼格比较高,但是这东西没有绝对守护的功效,至于说拂尘有什么强大的地方,却是要看拂尘的主人是如何祭炼的。 “我给你十天时间,”栗化主也开始限定期限,“十天之后,我随时可能走,你和你的掌柜,抓住这十天机会。” “十五天好了,这马上过年了,”赵欣欣讨价还价,“荆王府未必会有什么反应。” 栗化主看她一眼,淡淡地发话,“荆王府不过年。” 她只给出了答案,却是不解释因果,不过也用不着解释,以她的身份,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皱,“我这个王叔……不过年?” 她不是置疑,只是有些意外,这是中土国最隆重的节日啊。 栗化主忍不住哼一声,“现在又不是‘一般时候’……你放心好了,就算我走,也给你留两个真人,还有一些敕牌弟子,嗯,顾护法会留下的。” 她对李永生所说的“不是一般时候”的言论,终究有点耿耿于怀。 顾护法也是高阶真人,不过他首先是化主院的护法,然后才是玄女宫的护法。 赵欣欣只能表示感谢了,“多谢化主。” 事实上,荆王的反应,比大家想的还要快,带了玄女宫标志的灵舟落入雷谷之后,第二天,四个路口的关卡就全撤了。 继续纷涌而来的流民,证实了这一点。 不过,大抵是年关将近了,接下来的两天,涌入的流民并不多,也就每天千把人。 赵欣欣在山口驻扎了两天之后,又找上了李永生,“姓甄的那女人已经出了雷谷,接下来肯定要挑衅荆王了,栗化主也快走了,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不用做什么,等就行了,”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甄美女要做什么,是她的事儿,咱们看荆王府的反应就行了。” “后发制人吗?”赵欣欣对此还是比较熟悉的,“不过你确定,我那个王叔会出手?” “不出手也很好啊,”李永生笑得十分灿烂,“他要是不出手,咱们就继续安置流民。” 赵欣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笑得这么猥琐,肯定是把握。” “我哪里有什么把握?”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只不过,我估计啊……你马上就会看到,什么叫变通手段。” 不出他的意料,半天之后,远处有焰火升起,距离大约三十里。 这焰火一看就是示警用的,但不是玄女宫的,赵欣欣犹豫一下,吩咐滨北双毒去接应——起码要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目前驻扎在山口,身边除了李永生和滨北双毒,也没有更厉害的战力了,公孙未明还在雷谷里疗伤,栗化主和她带来的真人,也是在雷谷。 不过赵欣欣相信,自己和永生联手的话,连真君也敢扛。 很快地,滨北双毒里的老妪就回来汇报了,说前方有一个家族的队伍,被盗匪袭击了。 这支队伍里,有九名司修和近两百名的制修,一共一千八百多人,在滨北双毒赶到的时候,九名司修里,死了两个重伤三个,制修更是死伤惨重,一千八百人,囫囵的还不到八百人。 也就是他们放出了示警焰火,对方见状,果断地摆脱了缠斗离开。 不过这个家族的队伍里,跟着两名子孙庙的司修,战斗力也挺彪悍,起码留下了十来具制修的尸体,至于说司修和其他制修的尸体,都被袭击者带走了。 据他们说,斩杀了对方七八名司修——这个必须存疑一下。 赵欣欣气得鼻孔都快冒烟了,“哪里来的战斗力这么强悍的盗匪?” “定然是荆王府的手段,”老妪沉声发话,“他们不拦路了,改杀人了。” “是啊,”高大老者很肯定地发话,“这是近几天,最大的一支队伍了,损失惨重啊。” 损失有多惨重? 赵欣欣安排滨北双毒在行事令旗下接应,自己和李永生直接飞奔到了战斗现场。 一眼看去,真的是惨不忍睹,四五百具尸体横在那里,除了青壮之外,还有很多老弱妇孺的尸骸,七零八落地散落在田野间。 赵欣欣沉着脸看了一阵,然后深吸一口气,“永生,我真的不能忍了,这孩子……才一两岁吧?我需要你帮我。” 李永生心里也不好受,他杀人不少,但是孩童何辜?“那……占一卦天机?” “我来,”赵欣欣随手摸出六枚铜钱,往地上一丢。 下一刻,她的眉头一皱,“天机被遮蔽了?我去……得拿玉贝占卜吗?” 六爻之卦被遮蔽,那就是这个位面有大能出手了,玉贝占卜档次更高一点,但是她想使用的话,以她现在的修为,是要折损精血的。 “这不用占卜了,”李永生摇摇头,“你发什么疯?肯定就是荆王的因果。” 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咱们先不出手?然后,就该有这么大的代价?你知道不知道,我很讨厌你这种冷血?” 李永生冷冷地看着她,看了好一阵,才缓缓发话,“怪我吗?” 赵欣欣顿时无语,她当然知道,这事怪不得他——恰恰相反,他的预言都实现了。 沉默一阵之后,她冷冷地出声发话,“现在这个样子,咱们得有个对策吧?” “你别这么跟我说话,我烦,”李永生也有点毛躁了。 他的心里,何尝就好受了?永生仙君也是杀人无算,很是看淡生死,别的不说,只说前一阵在西疆,他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异族。 但那是异族——在他眼里,异族不能说不算人,但起码不能跟国族比。 眼下看到这个场面,他心里也是有点不适,杀人可以,但是胡乱杀老弱妇孺,这不合适! 都是中土国的黎庶啊。 他想一想之后,微微颔首,“反击,必须的……他能装盗匪,咱就不能装盗匪吗?” 这一次,他是真的恼火了,你既然敢挑起事端,那我奉陪就是了。 就在第二天,又有一支队伍遇袭的消息传来。 这次更惨,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被屠戮一空,尸体就留在大路上,没人收尸。 这就再明白不过了,某些人要制造恐慌,当然不会收尸。 血腥的屠杀,一下子让雷谷成为了令人闻声色变的场所。 连栗化主都震怒了,她亲自出手推算了一下天机,但是差一点遭受了反噬。 接下来,没有哪个家族,敢大摇大摆地往雷谷走了,倒是有些零散的流民,能安然无恙地抵达雷谷。 李永生对此也有些挠头,推算不出天机,不但找不出元凶,也无法预判对方下一次行动。 正月初三,又有一家十余人,被斩杀在路边,事实上,这是走亲戚的一家人,跟雷谷就没有什么关系。 李永生在这些天里,一直在周边巡视,但是这地方实在太大了,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面对这种局面,他实实在在无法忍受了——必须得给自己找帮手,打听消息了。 但是这帮手也不是那么好找的,秦家和李家的制修,倒是可以信得过,但是他们负责雷谷的管理,早就被众人认住了脸。 雷谷里,肯定是有荆王的探子的,让这些人出去打探消息,并不安全。 玄女宫的弟子也很多,但是这些弟子都穿着道袍,实在太扎眼了——若是不穿道袍,性命又不容易得到保障。 想来想去,他还是找到了甄美女,“咱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了。” 甄美女在前一阵,也带着组织起来的人,出去了两次,一次无功而返,另一次倒是跟人厮杀了一场,不过没落了什么好,伤了对方两人,己方也有两人受伤。 他们甚至不能肯定,对方就是荆王的人,只不过是她们要求对方站住,接受检查,结果人家不答应,结果狠狠打了一仗。 倒是甄美女一口咬定,对方就是荆王的人,所以她们这个小团体,目前在雷谷的声望也不错,起码她是敢对荆王做出反击的。 见李永生找过来,甄美女倒也不感到意外,而是笑吟吟地站起身,跟他走了。 来到半山腰一处刚建好的亭子旁,李永生放出桌椅,又着人拿来了茶水,并且要求他们帮忙戒备,不让外人接近。 半杯热茶下肚,他才出声发话,“我跟宁致远有点交情,你应该知道吧?” “宁致远?”甄美女眨巴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是不是一个写话本的?”(。) 第六百一十四章九公主的怒火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甄美女,也不做声,直到看得她目光开始闪烁,才轻哼一声,“你有胆子当着奥斯卡,重说一遍这话吗?” 在朝安局里,奥斯卡的威慑力,并不比宁致远小多少。 不可一世的黄昊,就是被奥公公捉了去,敲骨吸髓,折腾到倾家荡产之后,才自杀的——据说自杀时还是一脸的欣喜,庆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甄美女听到这个名字,果然不敢再胡言乱语了,而是又眨巴一下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发话,“人家……不太听得懂你的话,能说得明白点吗?” “你身上那股子朝安局的味儿,太重了,”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你再否认,信不信我制住你,把你扔到荆王府里去?” 甄美女怔了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直笑得娇躯乱颤,“果然不愧是令雁九神魂颠倒的李永生……其实我觉得,你脸上有那道疤的时候,会更吸引我。” “这是九公主又站到我身后了吧?”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却并不回头,“没用的,我俩的感情很好,你也没她好看。” “切,”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轻哼。 李永生依旧不回头,“多的我也不说了,荆王府在附近,有哪些联络点,你朝安局总该知道吧?” “联络点?”甄美女的眼珠一转,“你要这个干什么?” “咳,”赵欣欣在李永生身后轻咳一声,冷冷地发话,“现在,是他在问你,不是你在问他。” 甄美女敢撩拨李永生,却是不敢对九公主不敬,她当然知道,英王已经镇边,对于朝安局这种内廷的情报机构而言,这里面的意义不言而喻。 所以她沉吟一下之后,缓缓回答,“联络点……我们知道的不多,而且不宜泄露。” 李永生闻言冷哼一声,“看来三湘的朝安局,工作效率不是很高啊。” 甄美女无奈地叹口气,“李神医、李大师,联络点本来就是很隐秘的,我们侦知几个,也非常不容易,经常还要借此顺藤摸瓜……这种消息,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了,合适跟你说吗?” 李永生摇摇头,很不讲理地发话了,“那是你的苦衷,跟我无关,我现在只知道,死了很多人……我要报复,你明白吗?” “报复嘛,这个倒是简单,”甄美女笑吟吟地发话,“荆王府在附近,有几个粮械库,不过看守的人比较多,也不乏高手,你有兴趣吗?” “不乏高手?”李永生笑了起来,“最好不过了。” 荆王府能对那些无辜的黎庶下手,他当然也能对那些粮械库下手。 你不是仗着没有证据,我们无可奈何吗?那么,我们也不介意让你吃个哑巴亏。 当天晚上,距离忠义县两百多里的公学镇,一处庄园燃起了熊熊烈火,第二天一大早,县尉赶到了此处,发现庄园已经被军队封锁了。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县尉并不知情,但是据说,抬出来了两百多具尸体,庄园主人只是说过年期间,一不小心失火了。 县尉其实清楚,这庄园虽然是本地大家族张家的,但是张家已经投靠了荆王,里面也多是好手,当地有人说,这里是荆王府的一处仓库。 既然如此,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初六的夜里,距离忠义县三百多里处,李渠村。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坐落在一片小山下,有三十几户人家,很不起眼。 村子边上,有一条宽约七八丈的水渠,直通渚江,水运异常方便。 子正时分,两艘灵舟悄然无声地落在了村子的两里外,上面悄无声息地下来了两百多人。 “就是这里了,”有人低声发话,“此处便是盗匪藏身的所在,对这等人,我们只有一个要求……不留活口。” 来的两百多人,大部分都是雷谷里的流民,起码也是高阶制修的修为。 这是雷谷发布的一个任务,清除盗匪,又被称作“九公主的愤怒”。 这么称呼,原因很简单,九公主因那上千人被杀,愤怒异常,表示她要报复,而这任务在雷谷里,也挂了七八天了——她会隐藏报名者的消息。 其实雷谷的五万人里,对荆王有意见的起码有四万,只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不是这混蛋,大家现在应该在家里,舒舒服服过年呢。 既然九公主允诺隐匿名字,报名者真的非常踊跃,尤其是在接二连三的屠杀事件传来之后,更掀起了报名的热潮。 中土国的修者,从来都不缺血勇之气的。 上一次偷袭张家庄园的人,是玄女宫自家的子弟,出手干脆利索。 不过这种事可一而不可再,第一次出手,能打荆王府一个冷不防,第二次还是这样,万一被荆王府搜集到证据,那就不好了。 于是这一次,九公主就让谷中的管理人员,不着痕迹地通知了两百名申领了任务的好手,坐了灵舟赶来此地。 这两百人都是黑衣黑裤,脸上还戴了面具,口中衔枚,就算异常熟悉的朋友,面对这一大群相似的人,也未必认得出来。 两百人一共分了十队,在村外等候了小半个时辰,各支队伍带队的人收到消息,村子里的阵法已经被破坏,可以悄悄地潜入了。 这种消息,被带队的人传了下去——今天能来的修者,固然是冲着丰厚的报酬来的,但是大多数人,为的还是一股不平之气。 而且可以肯定,来的二百人,不可能每个都囫囵着回去,所以任何可以鼓舞信心的消息,都会被传下去。 十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村子,已经是子末时分,村子越发地寂静,而血腥味也逐渐地浓烈了起来。 直到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敌袭……呃……敌……” 下一刻,杀声四起,不少人从梦中惊醒,乱做一团,紧接着,几声剧烈的爆炸传来,地面也为之震动。 这李渠村是荆王府的一处兵站,不但有粮草和军械库,还有战兵训练、战地医院、指挥部和接待驿站等,典型的一个小型军营。 不过,这里的示警和防御阵法被破坏掉了,巡逻的军士也被干掉,而眼下才正月初六,搁在一般的乡镇上,此刻还没过完年呢。 军士们已经接到通知,说要提防雷谷偷袭——没错,荆王府的人也直接认定,对张家庄园下手的,就是赵欣欣一方的人马。 两家其实已经处于战争状态了,只不过是没有宣战罢了。 但是就算这样,军士们到了晚上,也是要睡觉的,猛然从梦中惊醒,听到外面喊杀声一片,彻底懵了。 这二百多黑衣人有若出柙猛虎,疯狂地杀戮着,有军士们稍稍稳定一下,想要结起战阵,就会从四面八方飞来各种符箓,将他们驱逐开。 不能结成战阵的军士,也就仅仅比普通人强一点,这里拥有五百常驻军,却是被区区两百人打得大败。 兵站的负责人,只是一个高阶司修,这还是因为此处是综合性的兵站,地理位置也很关键,否则带五百常驻军,初阶司修就够了。 然而事实上,这里还不仅仅是兵站,也是襄王府一处情报站和执行中心,有两名化修在这里坐镇,今天又有一名化修前来探友。 三名化修第一时间就醒了,却是没敢升空,而是直接冲出了房门。 他们斩杀了几名乱作一团的军士之后,就待就地组织反抗——别看他们是化修,事实上,这样黑灯瞎火混乱的场面,一个小小的军阵,就能带给他们极大的杀伤。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不仅仅是他们有化修,偷袭者中也有化修,就在他们尝试整顿队伍的时候,两道黑光加一道青光,重重地击向一名化修。 这位是三名化修里,唯一的中阶化修,防御力惊人,怎奈偷袭他的是滨北双毒——这夫妻俩联手的威力暴涨,要不然也不会闯下偌大的名头。 更别说那道青光,还是出自玄女宫的一名初阶真人——四大宫灵修的单独战力,在中土国的修者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三名化修齐齐出手,直接将这名化修打得怒吼一声,紧接着喷出一口鲜血,化虹而去,地上却掉落了一条血淋淋的臂膀。 化修真的难杀,不过很显然,这位也清楚,若是还留在这里,绝对吃不住第二下了。 就在三人偷袭此人的同时,一方大印自天而降,狠狠地砸向了另一名初阶真人。 这名真人避无可避,别说周边都是人,跑不开,就算周边没人,他也躲不开这方大印,因为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气机已经完全被锁定了。 惊骇之下,他没命地大喊一声,“堂堂准证,也不要脸……” 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这次出手的,是化主院的护法顾准证。 他为了掩饰来路,特地借了一方大印来用,不过他的修为在那里摆着,又是有心算无心的偷袭,一方大印下去,就将那初阶化修砸得骨断筋折,口吐鲜血,眼见不能活了。 兵站里最后一名化修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激发一张特大的防御符,然后喷出一口鲜血,直接血遁了…… (今天的章节,是我虚构出的社会混乱状态,但是历史上出现过太多次了,多谢123年前的今天,一位伟人的诞生,让现在的我们,无须面对这种混乱,感恩,多谢。。顺便求月票。)(。) 第六百一十五章阻击 第三名化修真有点懦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做任何抵挡,直接血遁…… 事实上,他的选择并不算稀奇,虽然真人的战力超强,但是在战场上,真的算不得什么,一旦被人绊住了,很可能就横尸当场。 绊住他的未必得是化修,甚至可能是几个制修组成的小小军阵。 这就像地球界冷兵器时期的战斗,个人武功再高,遭遇大规模作战也没什么卵用,军队更讲究的是配合和悍不畏死。 这名化修他不想死,起码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死,所以逃了。 由此可见,此人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他甚至都不是军人。 顺风仗他能打,也能跟军队打出配合,但是在军队乱作一团,对方反倒是有配合的混乱场合下,他果断地选择了逃跑。 这其实就是修者和军队最大的区别。 搁在卫国战争后期,这名化修若是军人,最应该选择的是——悍不畏死地攻击,为自己的袍泽和下属争取整顿队伍的时间。 只有这样,军队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若是都像他一般,军队就是土鸡瓦狗,毫无战力可言。 事实上,随着三名化修或死或逃,整个兵站的士气,也降到了最低点。 倒是兵站的站长,那名高阶司修,有几分担当,不住地指挥有限的几名司修,要他们整顿队伍,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稳住!稳住!对方不是军队,只要稳住……咱们就赢了!” 空中一杆长约三丈的大枪,狠狠地扎了过来,却是隐藏在暗中的公孙未明出手了。 站长身边的两名亲卫怒吼一声,手持着盾牌,没命地迎了上去,试图用肉体去阻挡这支长枪——毫无疑问,这才是军队的作战方式。 然而,这依旧没什么卵用,长枪轻易地刺穿了两面盾牌和两名亲卫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又刺穿了高阶司修的右肩。 不过下一刻,公孙未明就转移了目标,因为他发现,敌方有两名司修,气息似曾相识,少不得身子一晃,七八个黑点打了过去,“卧槽尼玛,这不是那什么狗屁死士吗?” 荆王府在这里也安排了死士,不但有护府死士,还有军队死士。 不过军队的死士,都是在督战队的指挥下作战,现在这种时候,根本没什么卵用。 护府死士要好一点,他们早就有明确的任务——保护兵站不受袭击。 然而他们身为死士,保护兵站的方式,并不是跟对方力拼,他们擅长的也不是这个——刺客和战将,根本是两种职业好不好? 所以这两名死士的任务,其实是在两军对垒之际——或者是混战的时候,刺杀对方主事者,从而达到保护兵站的目的。 可是眼下,根本连混战都算不上,纯粹是被偷营了,荆王府一方,连三名化修都或死或逃了,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至于说对方的主事者,更是找不到。 这两名死士很有职业精神,既然找不到主事者,就不暴露自己,一旦冲出去,被人盯上了,那真的有点浪费了——血不厚防不高,多的就是一点敏捷而已。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被愤怒的公孙未明盯上了。 公孙未明打出的几个黑点里,有暗器,有道器,还有三张大网。 两人因为要相互配合掩护,离得非常近,三张大网足够使用。 然后,他俩就被两张大网网住了,公孙未明身子一晃,来到近前,又是十余枚柳叶刀打出去,直接斩断了两人四肢的筋脉,“不是护府死士吗?不是牛逼吗?” 与此同时,兵站的站长从地上站起来,四下扫一眼,发现整个营地乱成一团,到处都有黑衣人在追杀自己的士兵,而不远处囤兵洞已经被炸塌,军械库和粮库更是嘈杂无比。 他用左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割向自己的喉咙,嘴里大喊一声,“王爷,职下无能,只有以死谢罪了!” 他的两名亲兵已死,没有人能阻止他的愚蠢行为——事实上,他现在该做的,是尽量出击,能制造多少机会,就制造多少机会。 死都不怕,还怕拼掉最后一滴血? 不管怎么说,他认为这样才能表现出他的忠心:反正示警焰火已经发出去了,我没有守护好兵站,就拿这条命来赔! 说句让他扫兴的话,现场乱做一团,还真没什么人关心他的死活。 就连公孙未明也不例外,他斩断那两名死士的四肢之后,上前下了禁制,直接将两人交给了身后的自家子弟,“看好了,回头慢慢搜魂。” 他对荆王府的护府死士,怨气大了去啦——真没吃过那么大的亏。 不过下一刻,他四下扫一眼之后,冲一个方向点点头,“这儿差不多了,我去接应一下李……九公主。” 他点头的方向,正是化主院顾护法的方向。 顾准证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一剑斩掉了两名司修的头颅,心里也忍不住生出点猜测来——就凭九公主和她的李掌柜,能挡住对方的援兵吗? 这次突袭李渠村,并不比上一次偷袭张家庄园,那一次打了荆王府一个冷不防,玄女宫只折损了二人,但是这一次,荆王府肯定会派来援军的。 而九公主和李掌柜,两人携手去对付援军了。 事实上,在李永生的眼里,这一仗成功与否,主要在于打掉援军没有。 荆王府在附近能动用的援军,应该是以渚阳山的四寨为主。 渚阳山位于渚江边上,里面有山寨二十余座,其中最大的是六个寨子,号称渚阳山六寨。 其实其中的三寨,已经被荆王府拿下了,再加上旁边一个中型寨子,在荆王的体系里,号称渚阳山四寨, 四寨里屯兵近万,有最少六名化修、 李渠村这个兵站,除了有些事务直属荆王府,大多事情,还是归渚阳山四寨节制。 直接进攻渚阳山四寨,显然有点不现实,所以李永生初步定下的目标,是围点打援。 不过他定的目标,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包括赵欣欣。 大家都认为,完全可以在剿灭李渠村的同时,重创渚阳山的援兵。 所以李永生索性放手了,他在破坏了李渠村的阵法之后,直接跟赵欣欣扑向了北方,他俩打算截住对方的援兵。 差不多所有人,都认为他俩的脑壳坏掉了,你俩两个司修,就打算截住渚阳四寨的六个化修? 不过关键时刻,栗化主表态了:让他俩去吧。 栗准证目前坐镇雷谷,守着赵欣欣的大本营,不过她能在雷谷待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她将玄女宫大部分的高阶修者都派了出去,要他们一定拿下李渠村。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端掉这个兵站,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让所有人都知道,玄女宫不是那么好欺的。 至于说阻拦来自渚阳山的援兵,栗化主表示,这个不是你们要考虑的。 渚阳山距离李渠村,其实也就一百多里不到两百里,李渠村一旦打起来,不超过两炷香的时间,渚阳山的援兵就能赶过来。 此刻的李永生,也是异常地忙碌,他已经布设下了很多陷阱,嘴里还在不住地招呼,“快点快点,布好你的九曲幻阵。” 赵欣欣也在快速地布阵,却是忍不住嘀咕,“这么大一块地方,咱们拦得住吗?尽心就可以了。” “能拦住当然是最好的,”李永生笑一笑,然后抛一抛手里的阵盘,“你说咱们要是能尽歼援军的话,你王叔会不会很头疼?” “尽歼援军……你还想啥呢?”赵欣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两人都不是妄自菲薄之辈,越阶杀敌也是平常事。 但是数量是个大问题,须知渚阳山那里,有近万的兵卒,随便派出千八百的,他俩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千八百的制修都够人头疼的,就别说是军队了。 “应该差不多吧,”李永生笑着回答,“尽歼援军的先头部队,还是没问题的。” “先头部队?”赵欣欣听得手上一顿,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也不是笨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渚阳山虽然离李渠村很近,只有一百多里,但是大部队想要及时赶到那里,还真是不容易。 能第一时间驰援的,只可能是化修和部分司修,大部分的军队,是要通过地面快速行进,才能抵达李渠村的。 可是她还是有点不解,“化修可以凌空飞渡,那未必会经过咱们布设阵法的地方吧?” 既然可以靠飞来赶路,当然没必要走大路,走直线就行了。 “这里正是直线路过的地方,”李永生笑着回答,“九曲幻阵能减少他们的警惕心。” 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有一百多里,就算笔直地飞,稍微有点偏差,也超出阵法范围了,所以他才要她帮忙布设九曲幻阵。 赵欣欣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的用心,一时间有点不开心,“原来你这么使唤我,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可是九公主要报复,当然得打一场漂亮仗,”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身子一顿,压低了声音,“嘘……来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打援 渚阳山的援兵,是沿着公路来的,李永生和赵欣欣布置的某些阵法,有点多余。 不过这种事情,谁算得准呢?想要全歼对手,多做点准备实在太正常了。 一路赶来的援兵,也相当有章法,最前方是两名化修开路,呈犄角状相互倚仗。 他们身后三里地左右,有两艘庞大的飞舟,紧随着他俩,飞舟是敞篷的,每一艘飞舟上面,差不多有两百人——这就是军队系统里紧急运送兵员用的运输飞舟。 飞舟上面,除了制修和司修,还各有一名化修,而飞舟之后,还有一名化修殿后。 四百人左右的援军,五名化修,数十名司修,这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 雷谷出来的全部人马,正面对战,也未必就赢得了对方。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这也才仅仅是援军的先头部队,他们的后面,还有可能有大量的援军,正在急速赶路。 李永生和赵欣欣两人,想要尽歼这些人,难度似乎确实大了点? 但是探路的两名化修,却慎重得很,因为要赶时间,两人身上加着防御,高速飞行,也非常浪费灵气,所以两人轮流领先戒备着。 当然,这也是军队里的章法,他俩只是执行就是了,两人心里并不认为,雷谷能在袭击李渠村的同时,还有拦截这一支援军的实力——荆王府和玄女宫,终究是没有彻底撕破脸。 然而飞着飞着,一股奇大的危机感,笼罩住了两人。 下一刻,两人的身子齐齐一僵。 黑暗中,有人对他俩出手了,一道闪电劈向其中一人,另一人的僵直,却是因为中了撼神符。 “敌袭!”身后两艘飞舟上,有人高声叫了起来,那一道闪电,实在太明亮了。 雷法果然是偷袭的好手段,怪不得公孙未明都差点栽在两名司修手里。 不过,负责探路的化修装备齐全,被电击的那位,在身子僵直的同时,自动触发了防御机制,急速地退向了侧后方——正是在另一名化修身后。 这是非常标准的配合,但是前提是——如果那一名化修没有被斩掉头颅的话。 后面的两艘飞舟上,数百人看到了这一幕,在被雷劈的化修退后的时候,一道暗淡的青光闪过,前面那名化修直接被斩为了两段。 出手的是一个窈窕的影子,她斩杀掉一人之后,身子急闪,又遁入了黑暗中。 如果说雷法是偷袭的妙手,那撼神符简直是偷袭里的绝杀了,探路的两名化修,身上都有应对雷法的手段,但是还真没有防御神魂攻击的准备。 赵欣欣一刀斩杀了那被撼神符偷袭的化修,转身疾驰而去。 这时,被雷法偷袭的化修才从僵直里脱身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是怎么被对方斩杀的,一时间惊骇莫名。 哪怕对方再次隐入了黑暗中,他也没敢追上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追!这是迟滞咱们支援的手段!” 这就是身为援兵的无奈了,明知道前方有状况,还必须得趟,中土国没有“围点打援”这个说法,但是这种战术策略,却是有的。 不过这个时候,援兵们没有更多的选择,若是救援者足够小心,可以慢慢地前探,但是那样做的话——政治不正确。 李永生和赵欣欣也不确定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是从最终的战术角度上讲,全歼援兵的先头部队固然重要,可保住雷谷的偷袭部队,才是重中之重。 对方若是放慢脚步,他俩当然就会就此步步拦截。 不过来援的人也异常狂妄,在一名化修被瞬间斩杀之后,还选择了衔尾直追——他们很固执地认为,雷谷在不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没有同时打赢两场战斗的实力。 凭良心说,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天晚上的战斗,玄女宫只出动了三名真人,敕牌弟子和道童,都没有出现,就是生恐贻人口实。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没有算计到,赵欣欣加上李永生,会爆发出多么强大战力! 前出探路的化修少了一名,剩下的那一名,也不前出了,直接等到了身后的两艘飞舟,而殿后的化修也不殿后了,跟上了飞舟。 于是,两名单独的化修,和两艘飞舟,融合成为一个整体,狂飙突进地在公路上奔驰。 他们是如此地蛮横和不可阻挡,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止他们坚决和狂野的冲击。 然而,他们仅仅前进了两里多地,猛地一股奇大的气势,从下方翻卷而至,硬生生地拽着他们,堕向了地面。 所有人都没防住这样的变化,有人更是摔得骨断筋折,哪怕是残存的四个真人,也不得不调整身体,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有人高声叫了起来,“禁空阵法!” 没错,正是禁空阵法,这是一种超大型的阵法,在战争中时常遇到,道宫和官府,都很擅长使用这种阵法——严格来说,官府更擅长一些。 但是然而可是……这是超大型阵法,因为小了的话,基本上没什么意义——别人直接绕过去了,你还禁个什么空? 而且大多时候,禁空阵法都是将对手逼落到地面,通过地面的战斗力,来解决对手——这需要足够大的地面范围来腾挪。 还有就是,禁空阵法,需要海量的材料才能完成。 所以,虽然禁空阵法虽然广为周知,但是来自渚阳山的援军,真没想到,会在救援的路上,遇到这种东西——你总共才杀几个人,这么浪费真的好吗?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遇到的是非常精通阵法的上界观风使。 李永生对禁空阵法颇有研究,在仙界他有不小的地盘,里面布设禁空阵法的地方海了去啦,有些陷阱里,甚至有超小型的禁空阵法。 他在大路上放置了四个禁空阵盘,组成了一个极大的禁空区域,差不多有三十里方圆。 当然,他所倚仗的,肯定不仅仅是禁空阵法,就在禁空阵法将人全部拽向地面的时候,地面上陡然冒起大股的白色雾气,将所有人都吞没了进去。 事实上,荆王府援军跌向地面的时候,摔得并不是很厉害,因为他们飞得并不高,就连公孙家族用灵舟赶路的时候,都知道贴地飞行,荆王的军队没理由不知道。 给他们造成更大伤害的,其实是撞击,高速飞行的东西猛然落地,那一下撞击才是最狠的。 不过就是这样,四名化修里,有三人都在第一时间稳住了身形,还有五六名司修的反应,也很快捷——他们身上都加了防御符。 “敌袭,”有人高声叫了起来,大声嘶喊着,“结阵,结阵……准备出击!” 直到这一刻,他们想的还是主动出击,他们的战术思路到底是什么,由此可想而知。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下一刻,他们看到的就是漫天的白雾,根本伸手不见五指,哪里还能组成战阵? 一时间,从白雾里传出了各种尖叫和呐喊的声音, “氤氲困阵?”赵欣欣的眉头一皱,侧头看向李永生,“你不会只准备了这个吧?” 她知道他的氤氲困阵水平极高,可是靠着氤氲困阵,还真歼灭不了这几百人。 “我准备的阵法多着呢,”李永生微微一笑,这周边除了赵欣欣的九曲幻阵,他还布设了起码三种阵法——天罡风刀阵、八方地网阵以及九九归一挪移阵。 想消灭里面的援军,使用八方地网阵或者九九归一挪移阵就足够了,不过因为对方的战术错误,导致这次的设伏十分完美,连地网阵都没必要使用。 李永生想也不想,就做出了选择,他裹着赵欣欣一个瞬移,就来到了三里之外,然后指向地面一块玉石,“干活吧。” 赵欣欣的脸一黑,有点不高兴地发话,“逆转波纹阵……我说,原来你是在找苦力?” 逆转波纹阵是俗称,正式的称呼是九九归一挪移阵,或者九九归一成丹阵。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归一阵,有点像逆转的水波一般,水波是什么样子?是一块石头丢进去,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越荡越大。 而逆转波纹阵,却是将阵里的物品,一点一点地往中间挤压,越挤越小。 也就是阵里面的人和物,在阵法的作用下,慢慢地向中间挪移,直到……水波化为一块石头。 仙界有些丹药,也是借助这种阵法成丹,所以又叫九九归一成丹阵——事实上,成丹阵和挪移阵,中间还有一些区别。 不过对赵欣欣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几百人往阵中间挤压——这是需要能量的。 在仙界的话,能量就是灵石,但是在中土国,灵石实在太罕见了,不能纯粹做为能量来用,所以驱动这个阵法,还需要输入灵气。 李永生笑一笑,左右看一看,低声发话,“灵气是小事,你显现一下你的上界念头,遇到什么不适的话,直接将伤害转移输出就行了。” 赵欣欣怔了一怔,也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了,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出声,“你要用仙使令牌对付我?”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一十七章互相伤害 对面赵欣欣的怒视,李永生讪讪地一笑,“一点点而已,我就是用这位面驱逐之力,快速解决掉阵里的这些家伙,这不是想替你节省灵气吗?” “简直太欺负人了,”赵欣欣气得狠狠一跺脚,“上界念头,你自己也有啊。” “问题是这仙使令牌,只能我来使用啊,”李永生很无奈地一摊手,“拿给你,你也驱使不了……喏,要不你试一试?” “算了,”赵欣欣没好气地一摆手,犹豫一下,扭扭捏捏地把手放在阵法上,“你就知道欺负我,回头我找个位面做仙使……你得跟过去,让我驱逐你几次。” “行,”李永生嬉皮笑脸地点点头,他也知道,永馨只是嘴上不服气,真要驱逐自己,她还舍不得呢。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赵欣欣的眼睛一瞪,“别以为我说到做不到,我是认真的!” “好好,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李永生又点点头,“我说,咱回头再聊行不?时间不等人啊……念头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 按说赵欣欣才是化修,区区真人的修为,是不可能遭到仙使令牌的驱逐的。 但是她是上界转世下来的,又觉醒了宿慧,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这具身体——严格说是她的神魂,跟仙界有了沟通,产生了因果。 这因果不足以让她受到位面的驱逐,但是她若刻意将念头显现出来的话,那是真的有点不受这个位面的欢迎了。 但是就算这样,以真人的修为,这么弱的因果,如果没有人激发仙使令牌,她依旧不会受到大的影响。 当然,现在就不一样了,随着她神魂气息的外泄,李永生手上的令牌,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李永生见状,也有点犹豫了,“你这……还能忍受吗?” 赵欣欣双唇紧闭,默默地点头,眼中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按着玉石的手,都有点微微发青了,这就是位面驱逐之力造成的。 ——当青色转为黑色的话,她就该被放逐到无尽虚空了。 李永生见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当然不会再加大力度,他仔细观察一下她导入玉石的驱逐之力,又通过阵盘,观察一下氤氲困阵里的动静。 我去,还真有点麻烦呢,他发现自己少算了一点——荆王府的人,在阵中的反应。 按说被困进了氤氲阵,仓促之间,是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的,但是这些军队里的精英,还真的就靠着相互之间的触碰和感应,迅速地开始组织战阵了。 就算很多人没有组织战阵,也撑起了防御,而位面驱逐之力转化的阵法挤压之力,并不是很强,对他们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还有很多人,正在昏头昏脑地从地上爬起来——对大部分身为制修的军人来说,刚才那次撞击,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甚至有一个人因此丧生,那厮的脖颈,撞到了另一名军士的刀把,大半个脖子都血肉模糊了,甚至能从他背后,看到露出的颈椎。 机会!李永生眼睛一亮,一道白光从他手里打了出去,正是三茅庙赶尸的符箓。 那死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正好旁边有人伸手过来,摸到了他身上的盔甲,忍不住出声发话,“这儿又有个兄弟,可以组三才阵了……呃。” 已经成为死尸的军士,非常果断地一拳击碎了对方的喉骨,然后横出一肘,重重地击在另一人的心口。 人的心口,是很脆弱的地方,他这一击,击断了对方的胸口剑突,剑突处的软骨,直接刺进了心脏。 短短几息之内,阵里就多出了几个死人,而这些尸体受到符箓的控制,又去攻击其他的活人。 死人的攻击,终究不如活人灵活,他们甚至连抽出腰刀都做不到,只能靠拳脚伤人。 不过很快地,情况就发生了转变,一名手握腰刀戒备的军士,被身边的“袍泽”击碎了天灵盖——这一下,终于有手持兵刃的尸体了。 这一切说起来长,其实是件很短,李永生看到有手持兵刃的军士被击杀,终于松了一口气,侧头看向赵欣欣,“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我减轻一点力道吗?” 赵欣欣摇摇头,艰涩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李永生微微收起一点灵气,“好了,他们要乱了,归一的速度会快起来的。” 因为阵里生出了有组织的抵抗力,才会导致驱策阵法的艰难。 赵欣欣终于能稍微松一口气了,她没好气地发话,“麻烦你有点眼色,帮着输入点灵气……看着女孩子出苦力,你也忍心?” 你是女孩子的姥姥的姥姥的姥姥了吧?李永生心里暗暗腹诽一句,嘴上却是回答,“我得分神护法,还得看阵里的情况……” 话音未落,阵里传来一声高喊,“大家小心,有贼子摸了进来,冒充军士偷袭!” 终于有人发现,被自己人偷袭了,不过他们并没有想到,偷袭的还真的是自己人——好吧,是自己人的尸体。 这一下,就彻底乱套了,氤氲困阵里,本来辨识度就极低,一听说有贼人冒充自己人偷袭,很多即将组成的军阵,顿时土崩瓦解。 而逆转波纹阵的收敛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 赵欣欣终于知道,自家的夫君又整出了新的花样,不过她还是不满意,“行了,那你戒备吧,加大一点输出力度。” 李永生有点不忍心,“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差不多了,何必呢?对方的援军距离这里还有差不多三十里。” 三十里其实很近了,不过后面来的这些人,明显地没有飞舟,只能靠着一些战马飞奔,再往后,则是大批步兵。 “你身后!”赵欣欣没好气地叫道,“你身后有人来了,只有五十里了,还是化修!” 她的念头放出来之后,感知能力比李永生还强。 是吗?李永生吓了一大跳,想也不想,一手加大了仙使令牌的输出,另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玉石上,灵气狂涌而出。 这一下,在归一阵里的修者可就惨了,本来内部就不稳了,阵法的“威压”在瞬间又增加了许多,顿时就扛不住了。 原本阵法之力进展得缓慢,就是因为他们的抵抗,尤其那四名化修,先是给自己加了防御,然后组织反击,抵御力很强。 但是李永生和赵欣欣抛去伪装,全力施为的话,那压力大得不是一点半点——他俩联手,可是能抵御真君的。 尤其赵欣欣还是引了位面之力到阵里。 可以说这个阵法的攻击力,已经超出了真君。 真君出手,面对一个四名化修加几百名军士,还是相当轻松的。 尤其这几百名军士,是没有多少组织,还要提防“自家人”的偷袭。 一名真人发现扛不住了,厉喝一声,“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有种的跟爷爷做上一场!” 然而,没有人理他,反倒是有人因为受到挤压之力,重重地撞向了他。 到了这一刻,那真的是神仙来了也没救了,大家都开启了防御,都有防御的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就是那句话了——来啊,互相伤害啊。 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互相伤害只是阵里的内耗,更关键的是,因为有了内耗,抵御阵法的力道,就因此而大大衰减了。 一加一减之间,变量可就太大了。 九九归一成挪移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地收缩着,若是此刻从上空看下去,正是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内收紧。 而这急剧的收缩,又导致了更多的“互相伤害”,进一步降低了阵中的防御力量。 真的就像石子入水一般,只不过是倒着来了——逆转波纹阵,果然是名不虚传。 后方赶来的修者,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未明,他艺高人胆大,不怕漏夜赶路,不过因为才被死士偷袭过,他并没有御使灵舟,同时各种防御全开,手中还捏着保命遁符。 他此来不是为了支援,而是想看一看,李永生和赵欣欣,是如何抵御荆王府援军的。 他也看到了,前方出现了示警焰火,但是想来不是李永生和赵欣欣所发?——那俩货就算打不过,逃总是逃得了的。 估计是……荆王府援军发出的示警焰火? 这焰火当然是荆王府援军所发出的,他们终于意识到了,阻击自己的人,真的是打算将援军一锅端了。 他们不但发出了示警焰火,更有人大喝一声,“放精气狼烟,搏命一击!” 精气狼烟不但能示警,能对士气有所加成,也能破除很多迷雾之类的东西,照亮周边。 不过这东西的使用成本太高了,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使出。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此刻才使出,从时机上讲,实在太晚了,不说能不能破除氤氲困阵的迷雾,只说这士气加成的效果,也有限得很——有太多的力量,都浪费在互相伤害上了。 虽然公孙未明一路猛赶,但是等他终于赶到的时候,却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第六百一十八章血色烟花 就在公孙未明的视线之中,眼前砰然地燃起了一团巨大的焰火。 不过,炸裂的不是焰火,而是血光! 此刻是深夜,很多东西看不分明,尤其在这乡野的小路上。 但是公孙未明不是一般人,司修以上,就都不是一般人了,暗夜视物,真的不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能通过灵觉,感受到前方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看到了血光,看到了一团由血光组成的巨大焰火。 凭着直觉,他在李永生身边降落,高声发话,“永生,要帮忙吗?” “要啊,”李永生轻笑一声,“后面还有五百的马队,未明准证帮着挡一下吧,都是……大马啊,呵呵。” “一边去!”公孙未明又好气又好笑地回答,“战马能叫大马吗?” 所谓的大马,是在博灵郡,秦天祝和未明准证搞的勾当,李永生眼下说出,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幕,实在太恐怖了。 在李永生和赵欣欣全力输出的情况下,九九归一挪移阵,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收缩,到了最后,两人根本来不及收手,就直接“嘭”地一下。 没错,就是嘭地一下,数百人直接被挤得爆炸了,化作了漫天的血雾。 赵欣欣见到这一幕,直接傻眼了,连李永生和公孙未明的玩笑都顾不得计较了。 永馨仙子在仙界,也是杀过人的,还征战过异域,但是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还是令她有点接受不了——这可是数百条鲜活的生命啊。 砰地一声,然后就没了?连尸首都化作了尘埃?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公孙未明已经冲了过来。 堂堂的准证看着这一幕,也有点目瞪口呆,“这是……这是什么?是真君的符箓?” 他当然感受得到,阵中翻滚着暴烈到极点的灵气,他甚至能感觉到,无数个灵魂正在消散中,其中还有相当多的血勇之气,以及不甘的怨念。 不知道什么样的一击,才能产生如此大动静——起码也得是真君一击吧? 附近应该没有真君现身,那么就可能是真君的符箓,造成这么大的杀伤——能做出这种符箓的,都不可能是普通的真君,起码也得是沙王那个级别的。 李永生和赵欣欣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良久,九公主才轻叹一声,“永生,你这是……故意恶心我吧?” “哪里有?”李永生苦笑一声,他已经将仙使令牌收了起来,很无辜地一摊双手,“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做……你知道的。” 没错,永生仙君虽然在仙界威名赫赫,也见多识广,但真的是第一次做观风使。 仙使令牌的原理他知道,位面驱逐之力他也懂,可这么结合起来催动阵法,他能估摸到的,也是理论上的效果。 哪曾想第一次使用,虽然效果不差,却搞出了这么一个血淋淋的结果。 赵欣欣嘿然不语,她当然相信他的话,自家夫君有什么能力,她大致还是清楚的。 “喂喂,”公孙未明忍受不住了,“你俩这到底是干了什么啊?杀了多少人?” “也就是四五百吧,”李永生有意缓和气氛,让永馨从震撼中尽快清醒过来,于是笑着发话,“其中还有五名化修,我说,你去不去帮我拦住后面的大马?” “拦什么?他们已经开始撤退了,”公孙未明不以为意地一摆手,“二十里远近,他们又是摆阵徐徐后退,真当我堂堂准证,连这点都感受不出来吗?” “摆阵?”李永生用神识感受一下,还果真如此,说不得苦笑一声,“这样缓缓撤退,还真是够谨慎的……不过,有用吗?” 很显然,后面的援军,已经发现前方的变故了,所以果断地停下来,有条不紊地后撤。 军阵就是这一点好,只要自家不乱,外人想要捞到什么便宜,那真是不容易。 不过李永生也不是很畏惧对方,法度森严的军队战阵,确实挺令他头疼,但是对方没什么化修了——朝安局估算,渚阳山四寨,应该有六名化修左右。 援军前锋里的五名化修,已经全被杀了,渚阳山那里,肯定还要有真人镇守,那么后续的援军里,最多也就一两名化修。 军阵确实很厉害,但现在是夜间,对方化修又不多,李永生对自家的身法很自信,如果能寻觅到良机,打对方一个冷不防,再留下百十来条人命,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永生,你千万莫要轻敌,”难得地,公孙未明居然出声劝他,他一本正经地发话,“护府死士那玩意儿,真的很恶心人……我在李渠村,又遇到两名死士,不过这次生擒了!” “护府死士?”赵欣欣终于从恍惚中惊醒,“哎,未明准证说得也对,对方既然后退得有章法,就不要追了。” 她很相信李永生的能力,但是身为英王府的九公主,护府死士的难缠,她也一清二楚,所以,她并不希望他在夜里遇到什么意外。 永生是强大的,但也是金贵的,冒这样的风险很不值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风险。 “我说的从来不错,”公孙未明洋洋得意地发话,“还有,不是我说你啊,九公主,多少人在前往雷谷的路上丧生了,你何必为区区四五百人分寸大乱?那都是死有余辜的!” 赵欣欣沉默片刻,微微颔首,“未明准证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就对了,”公孙未明笑嘻嘻地回答,然后话锋一转,孜孜不倦地发问,“你们这是做了些什么?” “有些东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赵欣欣毫不客气地回答,她一点都不在意准证大人的感受,“永生,咱们是不是可以回李渠村了。” “先收起阵势吧,”李永生身子一晃,开始收回此前布下的阵法,嘴里还不忘回答,“我打算趁热打铁,再去浏阴的虎山走一趟。” 浏阴距离这里就远了,起码三百里地,已经靠近荆王府的控制范围了,虎山那里,有荆王府的一个派出机构,表面上是个商行,但其实是一个大的情报中心。 那里只有百余人,但是起码有四个化修。 “没必要吧?”赵欣欣真的不想让他冒险,“今天不但灭了李渠村,还打掉了渚阳山的高端战力,这些还不够吗?” “不够,”李永生一旦倔起来,也是很执着的,“一晚上打痛他三处,不仅仅是报复,也是让荆王府知道,雷谷的机动打击能力很强。” 这是从战略层面考虑的,他觉得有必要给荆王府一个感觉,就是雷谷报复能力极强,否则前往雷谷的流民,还会受到血腥的屠戮。 只有打痛了,对方才会意识到跟雷谷为敌,需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赵欣欣无言以对,事实上她很清楚,李永生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她说服不了他。 没错,李永生很了解永馨,但是她又何尝不是他肚里的蛔虫? “这个……”公孙未明沉吟一下,方始发话,“你有信心,在虎山再搞出这么一次爆炸吗?呃,我不是打听你的隐私,我是说……你觉得能端掉整个虎山的机构?” “这个保证不了,”李永生摇摇头,他还没有狂妄到那种程度,不过,他也有他的打算,“但是我认为消灭他们一半的战力,还是很有可能的。” “一半的战力,那又何必呢?”公孙未明直接给他泼一瓢凉水,“以后慢慢来也不迟,你根本不知道,荆王府这种人最怕什么。” 赵欣欣听得奇怪了,“荆王府最怕什么?” “这个嘛,”公孙未明摸一摸下巴,又沉吟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方始回答,“九公主,你觉得什么样的对手,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吗……强大的?” 强大……你确定这个词跟这个位面有关吗?赵欣欣的嘴角轻轻抽动一下,她斟酌着回答,“强大?我觉得这并不算什么。” “这不就结了?”公孙未明一摊双手,“你不愧也是赵家人出身,对皇族来说,强大并不可怕,在尘世间历练得多了,你会发现,悍不畏死比强大更可怕。”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无畏生死才最可怕。” “这就是了,”公孙未明点点头,“你杀人再多,影响不到荆王,这意思就不大,对荆王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来说,下面人的死伤,其实只是个数字,反而更容易激怒他。” 李永生笑了起来,“怎么感觉听起来,你是鼓动我去刺杀荆王呢?” 赵欣欣马上冷哼一声,“他没有露出反意之前,不许你胡来!” “我没这么说,只是猜测一下未明准证的意思,”李永生觉得自己有点冤枉,有没有搞错,我是观风使哎,过于深度地介入下界事务,那不合适。 “反正我是不同意你这么搞,”赵欣欣快速地发话,“既然歼灭了援军,咱们也快点回吧。” (书里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依书里设定,请勿套现实模板,多谢,顺便召唤月票。)(。) 第六百一十九章内奸 李永生有点纳闷,怎么永馨对荆王也这么维护? 不过很快地,他就反应了过来,原来她是不想让自己去虎山冒险。 今天既拔除了李渠村这个钉子,也全歼了援军的主力,战略目的达到了。 那就回呗,他不欲惹她生气,反正想要收拾荆王府,他手段多了去啦。 公孙未明也主张火速离开,因为那后撤的军队,肯定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上去,很难说荆王府能做出什么反应。 他们三个倒是不怕荆王府派人来围攻,但是李渠村那里,可是还有二百名修者呢。 于是三人火速回返,赶到村子的时候,他们正好刚打扫完战场。 这次雷谷的修者来李渠村,除了有贡献点奖励,还有战利品奖励,大家打扫战场也很积极,这里不但有粮械库,还有药品之类的物资,收获极大。 必须指出的是,在战斗过程中,很少有人去抢夺战利品,这跟军纪什么的关系不大,主要原因是,雷谷流民里,就没有人拥有储物袋。 或者有些大家族里暗自藏得有,但是在雷谷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显然不合适炫耀。 既然私下抢战利品瞒不住别人,那又何苦枉做小人,倒不如老老实实等玄女宫的人将战利品运回去,悄悄收分成就是了。 见李永生三人回来,大家赶紧整理队伍,上了灵舟,悄无声息地撤离现场。 此次偷袭,雷谷一方虽然大获全胜,但是也战死了十九人,重伤十余人,轻伤近三十。 关于死者如何抚恤、伤者如何治疗,雷谷早就有了章程,都不算什么重要事情,他们更需要操心的,是如何为死者和伤者保密。 毕竟在雷谷里,各方的耳目实在太多了,一旦身份传出去,招来荆王府的报复,那就不好了。 事实上,荆王府的耳目,比李永生想像的还要多。 回到雷谷之后,第二天一大早,花司修就来找他,悄悄告诉他一个消息——昨天偷袭李渠村,大家之所以在偷袭过程中暴露,是因为队伍里有内奸。 这名内奸是跟花司修一个战斗小队的,此人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得到机会示警,但是在偷袭过程中,故意手松了一下,导致被袭击者有机会报警。 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成想他的搭档也是江湖上闯荡了多年的独行客,见到情况不对,花司修二话不说直接结果了这厮。 所以昨天十九名死者里,其实是有一名内奸。 花司修也没跟别人说这事,他就悄悄地摘下此人的面具,用留影石留了影。 雷谷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不认识此人,也信不过别人,所以在回来之后,悄悄找到了李永生告知。 李永生对这个消息,也有点意外,荆王府的探子还真是无孔不入,不但渗透进了雷谷,竟然还被选入了出击的队伍里。 所幸的是,那二百人里,带队的都是雷谷真正信得过的人,就连花司修这种明确拒绝了为荆王府效力的主儿,都也仅仅是十个小队里,一个小队的副手,并没有直接指挥的权力。 这是因为,他可能是荆王府的反间。 不过眼下看起来,基本上可以排除这种可能了。 李永生又叫来了秦天祝,想调查一下这个内奸的情况。 出人意料的是,这内奸是兄妹二人进入雷谷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妹妹。 如果不是花司修这么提醒的话,他的妹妹还会得到哥哥的抚恤金——一笔相当数量的贡献点。 秦天祝马上就去找这小女孩,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小女孩儿失踪了,今天凌晨,在出击的队伍回来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小女孩。 秦天祝再一查,才发现这探子之所以会被选进队伍,是因为……他是加入了甄美女的组织,没错,这厮都跟朝安局混得很熟了。 于是他又召来了这大美女——你选人可以,也不能这么不挑食吧?啥眼神啊? 甄美女听到这消息,脸色刷地就变了,她根本不理会秦天祝,而是直接看向了李永生,“你没有搞错吧?这人是我朝安局的外围……是谁杀的他?” “我们有没有搞错,这无关紧要,”李永生一摊双手,“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妹妹也不见了……那也是你们朝安局的人吗?” “坏了,”甄美女猛地站起身来,“我去找他妹妹,据说是他的亲妹妹呢……糟糕,这问题严重了!” 问题当然严重了,朝安局不但被渗透,关键是朝廷里的很多情报,估计也被荆王掌握了。 秦天祝看她离开,才轻哼一声,“嘿,我算是知道,那厮为什么不敢明着示警了,除了怕死,还想继续潜伏下去呢。” “这种事情,见多了就习惯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双面间谍算什么,三面、四面的间谍还有呢。” 秦天祝听得眉头一扬,讶然发话,“四面间谍……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呢?”李永生摇摇头,也懒得多说。 此次出击之后,雷谷外面顿时清净了起来,很显然,荆王府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张家庄园被毁之后,雷谷竟然再接再厉,横扫了李渠村,并且全歼了渚阳山的高端战力。 这三仗,真的是打出了雷谷的决心,尤其是,荆王府杀掉的人,还不如他们损失的人多。 没错,荆王府在这三仗里,损失了两千多人——全是士兵和青壮,不像他们杀掉的人,里面还有老弱妇孺。 真的是亏大了。 荆王府现在首先要考虑的,不是报复,而是加强自身的防御,就算他们再不甘心,短期内也不可能挑衅雷谷了。 两天之后,栗化主带着玄女宫大部分弟子,登上灵舟离开,只留了十名司修,供赵欣欣调用——从明面上讲,九公主只是司修,不可能去指挥真人。 她的离开,令雷谷的流民生出了一些恐慌——荆王府大举来袭的话,咱们该怎么办呢? 双方的矛盾,并没有挑明,但是局势有多紧张,是个人都知道。 不过大部分的流民,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整个三湘郡都乱了,雷谷虽然有点危险,可总比外面要安全许多,在这个碧蓝的世界里,不能要求太多。 李永生和赵欣欣也没法阻拦,栗化主在雷谷待了已经整整十八天——要知道,她一开始来的来的时候,说是只待十天,后来在赵欣欣的请求下,延长为十五天。 栗娘身为玄女宫五主之一,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能在这小地方待十八天,真的已经很给九公主面子了。 不过,就在她离开的第二天,雷谷人心惶惶之际,玄女宫又来人了,来的还是熟人——杜晶晶杜真人! 杜真人带了两名司修,直接从谷外飞了进来,虚悬在上空傲然发话,声音极为响亮,“赵欣欣呢,还不过来迎接本真人?” 九公主哪里看得起她?就算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敕牌弟子,但是有英王府九公主和栗化主得意弟子的光环,她也可以无惧对方。 事实上,她非常清楚杜真人对李永生的觊觎,所以她的态度,根本不可能好了。 她人在竹林里,只发出一声轻笑,“杜真人此来,不知有何见教?我此刻在执行任务,恕不能迎接真人。” “我此次找你,可是前来帮你的,”杜晶晶不满意地哼一声,直接飞到竹林处落下,嘴里兀自高声发话,“你这里局面危急,莫非你不知道?” 赵欣欣和李永生一起走出了竹林,她轻笑着发话,“我可没觉得,局面有什么危急……咦?” 她和李永生盯着一个中阶司修,齐齐愣住了。 那中阶司修一抬手,放出一个防护罩,似笑非笑地发话,“你俩,做得好大的局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主院的经主丁青瑶。 丁经主没有在意他俩的反应,她是掩饰了修为,易容而来,但也没指望对方认不出自己,只是压低声音发话,“好了,先安顿一下杜真人,她是接了宫里的任务来的。” 两人赶紧安置一下这三位,反正这是赵欣欣的地盘,安置起来不难。 安顿好了之后,九公主才看向杜晶晶,“宫里……现在对雷谷出任务了?你的悟真任务,完成了吗?” 宫里发布任务,都是玄女宫里自己的事,弟子们为了修炼,也有挂任务的,但那真的不能算是宫里出的任务。 杜晶晶似笑非笑地回答,“我悟真的任务,完成了一半,然后就转成这个任务了……这个事情,还是丁经主来跟你解释吧。” 赵欣欣疑惑地看向丁青瑶,“丁经主压低修为前来,定然有所指教吧?” “还不是为了你搞的这个雷谷?”丁青瑶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此前的事,我都知晓了,现在……荆王府是否还在截杀流民?” 赵欣欣顿了一顿,才老实地回答,“目前……似乎是没有了,不过栗化主走后,谷中有点不稳,莫非这就是丁经主的来意?” 丁青瑶傲然地回答,“本院主是乔装而来的,你明白了?”(。) 第六百二十章没完 原来,栗化主离开,是不得已的行为,玄女宫可是从未想过放弃雷谷。 她公然带着玄女宫的弟子离开,表明了玄女宫的态度——我们无意针对荆王做什么。 但是荆王府对流民的屠戮,也是玄女宫不能忍的:我家的弟子在这里安置流民,招你惹你了? 所以才有了丁经主乔装前来,这想相当于是设了一个套:你荆王府过分欺压雷谷的话,雷谷里也还是有玄女宫高层的。 可想而知,荆王府若是以为,栗化主离开了雷谷,可以对这里发起攻击,可以予取予求的话,会遭遇怎样的打脸——虽然化主离开了,但是经主在啊。 由此可以得知,玄女宫对荆王,有多么大的怨念了,只不过碍于道宫不干涉红尘事的规矩,不好太过计较。 要不说惹谁别惹女人呢?玄女宫里女修众多,记起仇来还真是恐怖。 丁经主此来,除了支援雷谷,还有就是找李永生讨要万载幽水了。 不过她也是个妙人,说这件事的时候,避开了赵欣欣,她竟然以为,九公主有可能不知道他身怀奇宝。 李永生自然也不会说破,只是表示说,估计也就这几天会送来,正好他要出山巡逻,机会合适,就会将东西带过来——十块灵石一滴,这个是不能少的。 丁经主毫无形象地讨价还价,她告诉李永生——来雷谷的任务,其实是堂主院的真人负责,我主动请命前来,也算对得起你家赵老板了吧? 那好吧,李永生主动退缩,我给你打个八折好了。 丁经主还是不肯答应,坚决地将价格压在每滴五块灵石上。 李永生其实真不在意那点灵石,他已经悟真了,在这个位面基本上没什么威胁了,也不用吃永馨的软饭了,这点灵石他看不在眼里。 丁青瑶身为经主,能主动来为赵欣欣保驾护航,他心里是非常感激的。 他很为难地讨价还价,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表现得正常点,别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毕竟最近在西疆和雷谷两处地方,他高调得已经有些令人发指了。 于是,最后丁经主还是“如愿以偿”地砍下了价钱。 接下来两天,李永生都在山口外巡逻,并没有发现异常,看来雷谷的出击,对荆王府的影响,还真的是不小。 不过因为前一段时间的血腥屠戮,涌入雷谷的流民数量,并不是很多,每天也就五六百,大多还是那种真正的老弱病残。 关于忠义县山口外的恐怖传说,已经是众所周知了,这些人是真的没了别的选择,才会选择来雷谷讨生活。 所以李永生觉得,荆王府前一段时间的行为,实在太混蛋了——都已经搞得三湘大乱了,别人找个地方避难,你还大杀特杀,不许人家前往,什么玩意儿嘛。 他觉得前些日子对荆王人马的袭击,还是不够解恨。 这天,李永生回到雷谷之后,来到了精舍。 雷谷现在五万多人,都在热火朝天地搞建设,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工地,成果可想而知——就算五万只蚂蚁不停地工作,也足以发生巨大的变化。 现在的雷谷,已经建好了两千间房舍,供流民居住,而且这样的房舍,还在建造中。 但是这点工作,远远不足以释放雷谷里巨大的生产力。 所以还有别的活计,比如说修整山地,拓宽雷谷道路。 从表面上,赵欣欣仿佛真有将雷谷修成一个巨大的子孙庙的想法。 流民居住的地方,是最靠外的杂舍和客舍,再往里,是一片片平整出来的土地,可以用来耕种,再往里,是巨大的空地,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起任何建筑。 这里的建设格局,相当地合理,还留有巨大的空间,不管怎么说,上界转生下来的永馨仙子,眼力、见识、审美观,都可以碾压本位面的任何人。 精舍的位置,相当于子孙庙的后院,位于那一大片竹林旁,点缀着几栋独门小院,风水和位置极佳,怎么看都是雷谷最合适静修的地方。 雷谷的建设方兴未艾——也可以说才刚刚开始,李永生一路走来,感受到了其中巨大的变化,以及蓬勃向上的朝气。 丁青瑶和杜晶晶等人,是住在精舍里的,那里也是雷谷里少有的、提前就准备好的高档房舍,在外人看来,也符合杜真人的身份。 “这里要砌一些青石台阶才好,不过不能坏了这些树木花草,”李永生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了竹林里,“丁经主,万载幽水我已经取来了。” 丁青瑶正斜靠在一张躺椅上,一边轻啜茶水,一边翻看着一本书,闻言她直起身子来,“得了几滴回来?” “六滴,”李永生沉声回答,“不过,不可能全部给你……” “我要五滴,”丁青瑶直截了当地发话,看起来没有什么商量余地,“而且,一年之后,我最少还需要五滴。” 不愧是玄女宫的经主,真的是非常强势。 不过李永生看在她护卫自己伴侣的份上,也懒得计较,只是“悻悻地”发话,“那么……好吧,不过要一手钱一手货啊。” “我还能短了你的灵石?”丁青瑶的脸有点发红,“目前不太就手,我找赵欣欣作保好了。” “这不太合适吧?”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在价格上,我已经很优惠了,你还要这么搞,我怎么跟三宫主交差?” 丁经主的脸愈发地红了,“三宫主看得上这点灵石?我也没说不给你,只不过手头有点紧,先给你五块,剩下的,每个月给你……两块。”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丁经主,三宫主在意不在意灵石,是她的事,要不我先给你三滴万载幽水,你也别让我为难,好吗?” 丁青瑶也豁出去了,“那这样好了,万载幽水的交易,我跟赵欣欣谈,行吧?” 李永生犹豫一下,假装自己被拿住了把柄,“算了,她还不知道我有万载幽水,你还是每个月给她两块灵石好了……总好过六滴万载幽水都被她拿走。” 不远处的杜晶晶轻哼一声,“原来你小子也搞小金库?亏得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 “你这话说的,其实我也不怕她知道,”李永生的脸有点微微的发红,“我留下万载幽水也是……也是为了治疗伤患,要不,咱们现在把她叫过来?” 丁青瑶可是不想再多事了,“好了,我们不说出去,对了……荆王府最近还没动静吗?” 这明显是在转移话题,李永生倒也不介意,“没有,好像他们全部退走了。” “什么退走了,”丁青瑶不耐烦地一皱眉头,“我是问你,荆王府没有派人过来联系吗?”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发问,“派人联系……联系什么,服软吗?” “当然是服软了,”丁青瑶的眼睛一瞪,“他们得派人联系,保证以后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咱也不咬定是他做的,但是他得下保证。” “这个……还真是没有,”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摇头,“荆王府现在膨胀得厉害,咱这要求,是不是高了点?” “没有?”丁经主的眉头皱做了一团,“那就安排人通知他们,这事儿没完!”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狐疑地看着她。 丁青瑶看到他的眼神,越发地火了,“你怎么这么看我?” “这么做,合适吗?”李永生狐疑地发话,“你怂恿我挑事,是不是想我出点事,然后你就好欠债不还了?” “你个混小子!”丁青瑶气得笑了,“只有官府担心我玄女宫找他们的事,从来没有玄女宫怕他们来找事,他们不给个交待,这事就不算完!” 真的不愧是玄女宫五主之一,这话说得霸气侧漏! 栗化主也有霸气,但是跟丁经主的霸气相比,还是不同的,大致来说,丁经主更主动一点,压迫性也更强一点。 “既然是这样,”李永生眼珠一转,“何必主动去通知他们?等他们来找咱们不是更好吗?” 你小子有什么想法?这一次,轮到丁经主用狐疑的目光看某人了,而且,她还真就反应过来了,“你不是想继续找荆王府的麻烦?” 李永生笑了起来,“反正就是表示这事儿没完嘛,目的确定了,方法并不重要吧?” “你不是想派人去偷袭吧?”杜晶晶从远处看了过来,“我跟你说,千万别小看了荆王府,运修有些手段,比灵修诡异得多。” 这基本上是废话,事实上,大多时候运修更愿意这么形容灵修——灵修有些手段,比咱们运修诡异得多。 大致就是两个不同的修炼手段,导致的各花入各眼。 不过,运修确实能利用气运玩出些花样,让人防不胜防。 而荆王府做为亲王的势力,也几近于运修里顶端的存在了,手段绝对不会少了。 “我肯定不会小看亲王府,”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而且,也不会是我出手。” 不是你出手吗?杜晶晶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厮说的未必是实话。 (关于套用现实模板,我是说现在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跟以前的大不一样,跟书里的也不一样,大家就当是我虚构的就好,解释完毕,双倍月票期间,谁还有月票吗?)(。) 第六百二十一章纳贤馆 李永生当然不会出手,出手的就不会是雷谷的人——就像荆王府一直不肯承认,在忠义县山口制造杀戮的,是己方的人。 丁青瑶倒是猜出来他的用意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表示:你通知到就好,具体使用什么手段,我是不会在意的。 李永生感觉,她似乎更希望看到自己使用杀戮手段。 一天之后,李永生带着公孙家的一个司修,以及花司修,漏夜离开了雷谷。 丁青瑶是第二天中午知道这消息的,将消息通知给她的,还是杜晶晶。 杜真人对此很是有点不开心,“这个混蛋,他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吗?” 丁经主悠悠地看她一眼,“我发现你现在这个状态,比李永生还危险,他是赵欣欣的人,你这么关心她,问过赵欣欣了吗?” 杜晶晶被这话说得有点脸红,她现在虽然已经悟真了,可以在丁经主面前说些话了,但是两人之间,不管是身份还是修为,依旧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所以丁经主说她,她还只能忍气吞声地听着。 当然,她也可以婉转地解释,“经主,我的意思是说,李永生那人,是有非同一般的才能,一旦出什么意外,是我中土灵修的损失。” 丁青瑶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悠悠地发话,“我认为他做得挺好,道宫从来都不是可以轻侮的,荆王府也该受到惩罚,玄女宫数十年没有大动作,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了。” 李永生想的一点都没错,丁经主的强势,带有极大的主动逼迫性。 他带了两名司修离开,组成了一支小小的暗杀队伍。 在他的计划里,花司修不会参与战斗,他的存在就是戒备、望风——这才是他最大的长处。 事实上,他这么选择,是因为此人较为可靠,而且长期在三湘活动,对当地特别熟悉。 另一名公孙家的司修,是公孙未明强塞过来的——原本未明准证想自己来的,但是李永生认为,他离开雷谷的话,目标太大了。 说句实在话,公孙未明遭遇那俩死士自爆,他遭到的伤害,并没有完全消除,虽然已经几近于无了,但还是应该尽快养好。 但是未明准证对荆王府,怨气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他表示,就算我不能去,你从我公孙家带个人走好了,算是帮我出口气。 公孙家在雷谷的,除了公孙未明,还有三个司修,这是未明准证当初安排的——他认为这或许是个机缘。 李永生带着两人昼伏夜出,用三天时间,抵达了舞岭府。 舞岭是三湘最先失控的五府之一,乱了已经差不多两年,现在处于荆王府的有效控制之下,虽然秩序远不如官府控制的地盘好,乱象横生,但那只是荆王府没有去管理。 也许是他们认为,还没举事,没必要做得那么明显。 但是朝安局的情报显示,荆王府大概是有意让舞岭这么混乱,因为他们要培养士兵的“血性”,没错,就是这两个字,在秩序混乱的地方,比较常见的是拿拳头说理。 李永生赶来舞岭,不光是要把战火烧到对方地盘上,还是因为这里有一个“纳贤馆”,是荆王府招揽人才的地方。 纳贤馆的地盘不小,除了十来里方圆的庄院,还有百里方圆的山地和湖泊,里面有七八千前来投奔荆王的修者。 这些修者的修为参差不齐,但是毫无疑问,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想要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捞取足够多的好处。 李永生的目的,就是在纳贤馆之外围杀,如此一来,既不担心认错人,还能有效地消灭投靠荆王的力量。 至于被杀之人是不是无辜,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投靠荆王本来就是原罪。 虽然舞岭已经处在荆王府的有效控制之下,但是秩序并不怎么样,李永生三人很轻松地就潜行到了距离纳贤馆五里左右的地方。 再往前,荆王府的暗桩就明显多起来了,还有各种机关和埋伏。 不过对他们三人来说,能来到这个距离,就已经足够了。 花司修有一手精妙的化妆术,他一大早出去,傍晚才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纳贤馆的管理比较松,每天都有大批的人进出,警戒虽然提高了一点,但是大家似乎都不太以为然。 不以为然,这个真的很正常,这里本来就是招纳贤才的地方,并不是仓库或者军营,而且纳贤馆不但有防护阵法,还有多达两位数的真人。 至于司修,有好几百,这样的一股力量,不去找别人麻烦,已经算是厚道了,谁还敢不开眼撞上来? 花司修将了解到的情况大致说完之后,忧心忡忡地表示,“攻打这里,非常不划算……除非动用精锐军队。” 他根本没有问李永生的来意,就跟着来了。 李永生摇摇头,“咱们不攻打他,就是认住几个人,敲他们的闷棍……可行吧?” “这个……完全可行啊,”花司修听懂了行动方案,马上出声表示赞同——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最喜欢偷袭对手了。 修者的荣誉感什么的,跟他真的无关,那是大势力才讲的,对他这种无根浮萍来说,活着才是硬道理。 他是非常善于这一套的,马上就设计出了好几种方案…… 赵五福皱着眉头,听取着管理室的汇报,他是纳贤馆的二管家,初阶化修。 他头上还有个中阶化修的大管家。 至于说馆主?那当然是荆王世子,这个毫无疑问,不过世子来纳贤馆的时候不多,所以大部分时候,管事的就是大管家。 大管家是荆王府的老人,荆王还在襁褓的时候,他就开始照顾他了,后来得皇太妃赐下一颗悟真丹,终于成就真人。 不过悟真丹这东西,不但罕见而且有明显的副作用——吃了这个东西,基本上就不用指望再晋阶了,最多最多,也不过再晋一小阶。 然而,虽然副作用大,这依旧是难得的、仅仅限于传说的丸药。 不管怎么说,大管家是荆王府最忠心的人,他的资格足够老,老到荆王见了他,都要客气地招呼一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纳贤馆是归他全权代管的。 现在,大管家去荆王府议事了,所以纳贤馆里,二管家赵五福就成了当家。 二管家现在有点头疼,今天有九人出去之后,不见回转。 纳贤馆对这些来投靠的修者,管理是相当宽容的,子初时分回来即可,若是在外面喝酒,没有喝尽兴,可以回来继续喝。 若是留宿在哪个小娘家了,着人打个招呼也行——贤才大多会有些怪癖,可是王爷起事在即,大家还是要讲点规矩。 九人出去,不打招呼也不回来,这是比较严重的事了。 纳贤馆里说是有七八千人,其实不然,五千人顶到头了——其中有两千多还是军士。 这两千的军士,除了要护卫纳贤馆,还有负责兵法推演的义务。 有些贤才来了,表示自己擅长军务甚或战阵厮杀,这些军士会配合演练,以验证对方的思路。 这些就扯得远了,事实上,很多人来了,在经过甄别和挑选之后,荆王府会给他们安置相应的工作,然后就会离开纳贤馆,操持相应的事务。 纳贤馆在高峰期的时候,馆里甚至超过了八千人。 但是现在,纳贤馆真的只有五千人——三千客卿里,还有一千多是长期混在纳贤馆的,比较注意守规矩,那些不在意规矩的,不过才一千多。 九个人在子正时候,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传来,这个现象比较异常。 而且根据门子的记录,这九个人,基本上都是零星出去的,就算有伴当,也不过一二人,一共五拨人,最多的也不过是三人相伴。 “这个问题……要高度重视,”赵五福沉声发话,“也许又有人打算兴风作浪了。” “那怎么办呢?”汇报的人有点懵懂,“是不是要规范一下纳贤馆的进出时间?” “规范进出时间,是大总管才能做主的,”赵五福才不会做这样的恶人,“我只是二总管,不顶事,是协助大总管工作的。” 汇报的人越发地懵了,“那您总得示下,我该怎么办吧?这九个人的去向,要不要查?派多少人去查?” “出去查,再有事算你的?”赵五福不屑地哼一声,这帮玩意儿,怎么什么都不懂呢? 为今之计,谨慎是最重要的,“老实在家呆着才是正道,告诉大家,出门必须十个结队以上才行……否则不准出去。” “这帮……这帮贤才,很不好说话啊,”汇报的人为难了,“咱凭啥不准人家出去呢?” 纳贤馆是招纳贤才的,是荆王的脸面,讲的是海纳百川,是宽容。 “就凭咱姓赵啊,”赵五福脸一沉,他其实不姓赵,是荆王赐姓。 但他真是为荆王考虑的,“大总管不在,咱就不许他们胡乱出门。” “马勒戈壁的,”他的身后,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凭你,也配姓赵?” 赵五福狠狠地打个冷战,扭头一看,果不其然,入目的,是大总管阴沉沉的脸庞。(。) 第六百二十二章王府内斗 赵五福傻眼了,好半天才赔着笑脸发话,“大总管回来了?” “我要是不回来,不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出了吗?”大总管的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你不许纳贤馆的人出门?啥意思呢?” “这真不是我的主观意愿,”赵五福叫了起来,“是这么回事,今天出事了……”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九个人……整整九个人没回来啊,一定有问题,您又不在,所以我才这么决定的。” 大总管斜睥他一眼,“整整九个人,你会不会说话,还能有半拉九个人的吗?” 顿了一顿,他又冷哼一声,“他们九个人没回来,跟我不在……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我没说有联系啊,”赵五福也有点忍不住了,他一摊双手,硬邦邦地回答,“我的意思是说,您不在,没人做主……所以就暂时管制一下出入。” 可是大总管不这么看问题,他沉着脸发问,“你都能代世子做主,管制出入了?了不得啊,我都没这个胆子呢。” 这番争吵,可不是没有原因的,大总管没太大的本事,就是忠心,不但是忠于荆王,也忠于荆王世子。 但是世子的母亲,荆王的王妃故去了,荆王将一个侧妃扶正,而这侧妃所出的三王子,也深得荆王喜爱。 有传言说,荆王有意更换世子,不过世子根正苗红且年长,优势不小,而且像类似“纳贤馆”之类的地方,世子也掌握了不少——这都是他将来的本钱。 而二总管赵五福走的,是侧妃的门路,就连他的赐姓,也是侧妃发力使然。 就连他成为纳贤馆的二管家,那也是博弈的结果,现任王妃觉得,世子的权力太大了,生恐自家的儿子将来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才不住地争取各种权力。 总之,就是皇家那点破事了。 赵五福觉得自己挺无辜的,我是为整个荆王府着想的,别把我想得跟你那么浅薄好不? 他也懒得争,“那就当我没说,反正没把应对章程派发出去……大总管你若是不严管进出,一旦出了事,跟我无关!” 大总管一听这话,心里的火苗子,腾地就冒了起来。 其实从他本心来讲,也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太正常,不过这种不正常,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不就是九个前来投靠的人没回来吗?又不是咱王府的人失踪了。 没被王府正式接纳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只要别死在纳贤馆里就行。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不能让赵五福在纳贤馆胡乱做主,这是世子的纳贤馆,不是三王子的! 大管家是很忠心的人,忠于荆王,不过荆王的原配王妃,对他也不薄,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托他多多照顾世子。 忠于荆王,当然就要忠于世子,在荆王没有贬黜世子之前,他肯定要支持世子。 事实上,大管家对现在的王妃,就有点看不顺眼——侧妃终究是侧妃,一点都比不上原来的王妃贤惠,只会用狐媚手段魅惑荆王,为自己的儿子争权夺利。 对于赵五福,他更是一万个不顺眼,幸进的小人罢了,居然还敢跑到纳贤馆来做二管家? 在大管家眼里,纳贤馆就是世子的,就算荆王要收回去,他都会劝谏一下——当然,若是荆王坚持,他也不会反对。 但是荆王还没这个意思呢,你这杂姓的赵家人,就敢掺乎赵家的事儿了? 大管家认为,自己对三王子没有成见,不过嫡庶长幼,这些总是要讲的吧? 平日里赵五福做事,还夹着尾巴,这次自己就是出去了一趟,回来竟然听到,这厮竟然打着防止意外的幌子,代自己在纳贤馆发号施令……这还得了? 所以他狠狠地教训了对方一顿,然后吩咐下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先观察两天再说——纳贤馆里有的是人,就算真有意外,那又如何? 当然,这是大管家的真实想法,对纳贤馆的贤人们,他可不会这么说,所以对外的说法就是,不管有事没事,咱没必要自乱阵脚——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纳贤馆的反应,令李永生三人感到吃惊:这么多人失踪,你们竟然没动静? 那九个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目前就藏在李永生的储物袋里。 他们观察了一上午,确认对方不太像是故作平静。 李永生忍不住感慨一下,这纳贤馆果然是血厚防高,死几个人跟没事似的。 既然你们不怕死人,我们也不怕继续杀人嘛。 当天晚上子正时分,大总管接到了汇报:又有七人外出未归。 这是真的出事了!他反应过来了,尤其令他生气的是,有一个纳贤馆的采买人员,也失踪了——这可是伤及了自家人。 这采买人员是中阶司修,修为倒不是很高,但是……此人就不该远出的。 莫非是在自家门口,被人设计了? 大总管觉得事情大了,赶忙让人向王府汇报,纳贤馆这里,也传出了命令:这几日有道宫中人作乱,大家尽量少出门。 不意气用事的时候,他的智慧是足够用的,从这种失踪的手法上,可以判断出,很可能是雷谷那帮人干的。 至于说原因?非常简单啊,荆王府堵在山口杀流民,不让人进雷谷,那雷谷自然可以杀来投的修者,不让他们受纳贤馆所用。 不料想,他的命令才传出去,就有人找上门来,“见过六爷。” 大总管也姓赵,名字是标准的仆人名儿——赵六。 来人是荆王府的内卫统领,是荆王母族梁家的人,比荆王小几岁,深得荆王的信赖。 现任的王妃,跟梁统领的关系不错——严格来说,是她有意笼络他。 王妃并不仅仅是只会魅惑荆王,她会巴结她认为有用的人,之所以不巴结大总管,一个是因为他太老了,没什么实权,二来则是因为,他跟故王妃有良好的关系。 不过,梁统领虽然在荆王面前得意,却也不敢太冒犯面前的王府老仆。 大总管点点头,“未知梁统领此来,有何贵干?” “纳贤馆的事儿,王爷已经知道了,”梁统领淡淡地发话,“着我尽快赶来,刚才您下的命令,我也听说了……感觉不太合适。” 大总管斜眼一看,发现赵五福在不远处张头张脑,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一时间,他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真是只会谄媚的小人啊。 不过,他也懒得计较这些了,“世子是什么意思?” 梁统领非常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淡淡地回答,“我此来,是要擒拿那些作祟的贼子,并不会干预纳贤馆的运作。” “那好吧,”大总管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需要我怎么配合呢?” “不需要六爷您配合,”梁统领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一切照旧就行,也别说什么道宫中人,大家就当不知道就好。” 这原本是大总管昨天的话,他也不想考虑,对方是不是来打脸的,他只是不会赞同这种方式,“为什么呢?肯定是雷谷的人干的啊……这时候再刺激玄女宫,不是特别合适吧。” “大总管此言差矣,”赵五福一边说话,一边就走了过来,“没有证据表明,一定是雷谷的人干的,应该先擒拿下贼子,确定对手是谁。” 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我昨天就建议,不让人外出的,但是今天……情况有变化。” 你真的老了,剽窃别人的创意,很没有意思的。 大总管气得血直往头上涌,“你们考虑过没有,真的很可能得罪玄女宫的!” “六爷您想多了,”梁统领微微一笑,淡淡地发话,“是否得罪玄女宫,是王爷考虑的问题,您管好纳贤馆就是了。” “六爷这个状态,还能管好纳贤馆吗?”赵五福在旁边硬生生地补了一刀。 “你纳贤馆的事儿,关上门自己商量,”梁统领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我是来抓贼子的,跟纳贤馆无关。” 他嘴上说得好,但是事实上已经有了偏向——纳贤馆的事情,从来不需要商量,这是世子的纳贤馆,是大总管赵六做主的。 当然,梁统领也不敢把话说死,毕竟王府里,还有很多人在支持世子。 他离开了,赵五福也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才又回头,阴森森地一笑,“大总管,你真的老了,跟玄女宫作对的事,那是能说出去的吗?” “呵呵,”大总管冷笑一声,“我只是说一说,都算是老了,可是……你们都打算做了啊,你们有没有搞清楚,这是在给王府惹祸?” 赵五福还了一个冷笑,“给王府惹祸吗?我们还真不觉得……我不是胡说的,你真的老了。” 他当然知道,这两天的袭击,十有八九是雷谷搞出来的,毕竟这个风格实在太像了。 但是,大总管你只会推断而已,消息能力太差了,你知道不知道,雷谷那里,是只来了三个司修? 三个司修,怎么也拿得下来,拿下来之后,再跟玄女宫交涉,完全来得及。 大总管你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真的是老了…… (再有不到三十个小时,就进入2017年了,大家翻一翻票夹,看看是不是还有月票没投。)(。) 第六百二十三章谁是黄雀 梁统领是子夜赶到的,纳贤馆对外封锁了这个消息。 事实上,就算在纳贤馆内部,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来了。 所以在第二天,大部分的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过事实上,纳贤馆里的十八个客卿,有十二个接到了梁统领的通知,再加上他自己带来的三个真人,以及纳贤馆自身的四个真人,整整二十名真人,暗暗地行动了起来。 二十个真人的战斗力,实在太夸张也太吓人了,然而,他们并不是一起行动的,而是分为了五个组,每组三个人,剩下的五名真人,在中央机动支持。 荆王府在雷谷里,探子不仅仅是一两个——老弱妇孺都可以兼职探子,他们可以选择的人手,真的不要太多。 李永生三人离开雷谷的时候,是悄然无声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探子们发现不了。 李掌柜不见了!而且在他不见了之前,跟公孙家人和花司修接触比较多。 而雷谷里的真人,确实是屈指可数的,那么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外面的袭击,极有可能是三名司修干的。 梁统领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决定还雷谷一记狠的——前一阵雷谷的出击,实在是大伤荆王府的元气。 事实上,他最担心的,是雷谷打着旗号来报复,那样的话,就必须要考虑玄女宫的感受了,不过你们既然是偷偷地来的,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梁统领也知道,李永生此人的战力极强,怕是不弱于化修,但是你再强,还能顶得住三名真人的夹攻? 哪怕李永生那边多了一个真人帮手,梁统领都不担心——还有五名真人居中策应呢。 只要三名真人放出焰火,将人拖住几息,就足够了。 梁统领更担心的是,抓不到李永生等人的出手,所以他一口气派出去五个小组——真人多,就这么任性。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李永生已经发现了纳贤馆的异动。 就在这两天的夜里,他在纳贤馆的六个出口处,设置了感应阵法,只要他愿意,里面进出的人,难以逃过他的神魂感应。 所以他很快地发现,纳贤馆里有单独的真人出来了——果然是血厚防高啊,两天死了十六个人来,还敢单独派真人出来。 不过很快地,他就发现:又有真人单独出了纳贤馆:这就有意思了啊。 为了防止对方发现,他只感受着两个出口的进出,意识到发生情况了,他又换了两个出口——果不其然,也有真人单独外出。 是要分散出来,集中猎杀吗?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好了,看来今天咱们需要换一种袭击方式了。” 前两天他们出手,都在纳贤馆外十余里处,今天有必要离得远一点——他相信对方也能走这么远。 果不其然,在下午时分,有两人骑着马从纳贤馆正门出来,一路小跑向远处驰去。 因为担心李永生三人辨识不出来,两人里面有一人,穿的是纳贤馆丁勇的制服。 这二人都是初阶司修的修为。 驰出了二十里地之后,空中猛地响起两声轻响,两道雷电笔直地劈向二人。 紧接着又是两个黑点,射了出来,在空中就幻化做两张大网。 这就是公孙未明的怨念了,他特意找到滨北双毒,交易来了七八张雷符,交给了自家子弟——遇到可能是荆王府护府死士的时候,二话不说,先是雷符,然后大网招呼。 公孙家的梁子,不是那么好架的。 这两位出来的修者,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他们的任务是送信,虽然他俩隐约听说了,最近纳贤馆附近,不是很太平,出行时他们也接到告知,路上不太平,要小心一点。 但是他俩真没想到,对方下手如此之狠——撑起的那点可怜的常规防御,完全不够用。 当然,有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强,虽然被电得僵直了一下,大网也罩到了身上,被袭击的纳贤馆司修还是在瞬间撑起了血红色的战气,不让大网缠住自己的身体。 不过,这也是徒劳的,因为他撑得住,他胯下的战马撑不住。 战马身子一僵,前腿向前一跪,就将他抛了出去,顿时就跟大网死死的缠在了一起。 他的腰刀抽出一半,就再也无法动弹了。 紧接着,他眼前一花,就多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年轻人。 现身的是公孙家的司修,他并不想将这两人活捉,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护府死士——虽然看起来有点像。 所以他一抖手,又打出两个黑点——这是沾身毒。 因为有大网直接缠绕,沾身毒只需要沾到网上,对方的防御再高,也挡不住。 公孙家的子弟也非常谨慎,大网网住对方之后,他还要直接毒倒人,最后再用暗器远距离诛杀,以免生出意外的变化。 “好歹毒的手段,”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冷哼,一条人影电射而至,居高临下,傲然地看着地面三人,“偷袭之后还要下毒,小子你还有没有修者的荣誉感?” 公孙家的子弟愣了一愣,狞笑一声,“留下你,还有谁会说出去?” “死吧!”一声暴喝响起,路边的树上猛地蹿出一人,一道雷电重重地劈向了空中的真人。 那名真人背着手,也不做防御,硬生生地捱了这一击,然后才笑吟吟地出声发问,“李永生?” 与此同时,空中蓦地又多了两人出来,也都是真人。 他们三真人里,先出现一个,就是想勾出李永生——对他们而言,花司修和公孙家的子弟,实在没必要重视,一个李永生,比他俩加起来还要价值高。 别的不说,这可是英王九公主的得力干将,似乎还跟她有点……不清不楚? 眼下英王已经坐镇东北,若是能擒下此人,不但可以堵住玄女宫的嘴,还可以通过九公主,来适当地影响一下英王——不管有没有用,总是一张牌。 荆王府对李永生做过分析,知道此人战力超群不说,也是眼高于顶,见到化修,肯定还会忍不住动手——这是一名落单的真人,你们三司修该一起出手了吧? 遗憾的是,只有李永生出手了,花司修还是没见动静。 不过这也无所谓,困住这二人就足够了,姓花的那厮若是不懂事,敢上前偷袭的话,三名真人分分钟教他学做人,若是跑了……跑了也行,有人免费传消息了。 总之,拦住李永生就足够了。 三名真人很有信心,甚至暂时没打算放示警焰火——贪功这种心态,实在很正常。 吃了一记雷符的真人,傲然地发话了,“乖乖束手就擒,我们也不为难你……否则的话,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李永生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你的自我感觉……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死活的东西,”这位冷哼一声,“我杀你,如屠狗一般。” “素质,注意素质,”李永生轻咳一声,“我是觉得,你应该感觉到有些冷才对。” 一边说,他一边捏碎了藏在手心里的玉符。 另外两名真人一震,齐齐向地面掉去——他俩也准备了防雷的护具,但是对于神魂攻击,他们依旧没有防范。 不等他俩落地,李永生身子前蹿,两道白光闪过,两名真人的头颅,已经离开了身子。 空中的这位真人见状,一时间大骇,就想拿出示警焰火,不过,当他尝试动作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奇寒,从四面八方涌进了他的身子里。 “你……”下一刻,他连话都没法说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向下坠去。 李永生又上前一刀,结果了这厮,从此人身上取下了储物袋,又取下那俩化修的储物袋,“行了,你俩尽快离开,去丁丑点等我,我还得再设个局。” “李公子果然好手段,”花司修的声音,从远处的一道石缝内传出,“不需要……我们再配合了吗?” “你们继续留着,反而让我束手束脚,”李永生笑着回答,“快走吧。” 花司修还想继续做点贡献——好吧,其实他是有点眼红那三个储物袋,不眼红里面的东西,只是眼红储物袋本身,“我还是帮您再搜索一下周遭吧?” “不用,我搜索过了,”李永生摇摇头,“周围没人。” 他确实使用神念感受过了——刚才他就是使用神念,感知到周围围着三名真人的。 若不是探知了仅有三名真人,他还要考虑一下战斗方式。 严格来说,用神念试探周遭,是很冒险的行为,这就跟地球界的主动声呐一样。 比如说两艘潜艇,在海里都藏得好好的,只能通过被动声呐来默默感知对方,效果有限,一旦使用主动声呐寻找对手,效果固然会很好,但是也太容易让对方发现自己了。 不过,他使用神念,是跟公孙家的那名司修商量好了的,那位发出雷击手段的同时,他使用神念探查,雷声虽然不大,但足以掩饰住他神念的动静了。 现在再用神念一扫,周遭十余里方圆内没人,正是让两名同伴脱身的好机会。(。) 第六百二十四章威名阻敌 听到李永生的话,公孙家司修和花司修虽然很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事实——人家杀三名真人,有如砍瓜切菜,他俩真的做不到。 既然意识到自己是累赘了,这两位也只能选择离开。 他俩走了,李永生则是上前检查一下那三个真人留下的储物袋。 储物袋里,并没有太多的好东西,最好的也不过就是两块灵石——这里的修者,跟地球界仙侠上的修者不一样,不习惯把全部身家都带在身上。 不过李永生惊喜地发现,里面竟然有示警焰火。 他想一想,又做了一番布置,然后拿出一枚焰火,直接施放了出来。 没错,他绝对不相信,这三个真人,就是荆王府所有的手段——肯定还有后招的。 “啪”地一声大响,焰火在天上炸裂开来。 半柱香的时间,八名真人风驰电掣一般,从远处飞了过来。 这是梁统领五人来援,路上正好撞到另一组真人,大家一起来了。 不过到了地方一看,有点失望,地面上只有斑斑的血渍,早没了人影。 一名真人掐动一下手指,无奈地摇摇头,“天机被遮蔽了。” “我有觅宝香猪,”一名真人拍了一下腰间,手上蓦地多出了一头小猪,圆滚滚尺许长短,“不就是司修吗?或可寻迹追踪。” 觅宝香猪可是中土国罕见的奇珍,对气息极为敏感,寻找药材、矿物什么的,都是一等一的,不过此物是香猪的变种,一般很难生育后代。 这东西寻觅药材和矿物都可以,寻觅气息当然也没有问题——司修是贴地行走的,不像真人可以飞行。 梁统领犹豫一下,缓缓点头,“那就试一试吧。” 在他想来,觅宝香猪真的不是万能的,不过他并不想扫大家的兴。 小香猪跑得很快,远超普通人,但是相较真人,就又有点不够看了。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不过才跑了三十里。 但是这越跑,就越偏离大路,现在都快跑到山脚了。 “都站住,”梁统领停下脚步,果断地发话,“再跑的话,可能跑进对方的埋伏里了。” 带着香猪的那位真人迟疑了,“它越跑越兴奋,应该是快到了啊。” “不能再跑了!”梁统领再次强调,他神色肃穆,“遇上埋伏的话,麻烦可就大了……渚阳山的事情,你们应该也听说了。” 那是雷谷对荆王府最辉煌的战绩,谁能没听说过?围歼李渠村,并且将渚阳山支援的先头部队横扫一空,王府的损失大了去啦,不但死了人丢了兵,还被人看了笑话。 整整四百战兵加上五个真人,就那么没了,更坑的是,荆王府还不知道,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手段。 但是不管怎么说,雷谷吃得下这么多人,吃下这眼前的八名真人,也不是问题。 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一名真人出声发问,“那似乎是栗化主带人干的吧?她们已经回去了吧?” 阻击渚阳山援兵的一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没人知道——目击者加参与者,活着的总共就只有三人,荆王府的探子再多,也不知道里面的虚实。 梁统领无奈地哼一声,“你能保证,前方没有玄女宫的人在埋伏吗?” 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道宫终究是个相对封闭的系统,而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摆着。 另一人出声附和,“是啊,三名真人放出示警焰火,结果人就不见了……这战力实在太强大了,我建议回纳贤馆。” 他早就不想追了,一直吊在最后,对方眨眼间灭杀了三名真人,这种战力……咱就算追上去,能赢吗? 梁统领本来还想着,继续施放示警焰火,从纳贤馆招援兵过来呢,仔细想一想,“算了,咱不追了,还是回吧……这里也危险。” 李永生一直隐身在暗处,看着他们呢,见到他们打道回府,也只能悻悻地去前方,收回自己设下的阵法——算你们识相。 他是不可能直接一对八的,就算永馨来了,他俩并肩作战,也不能保证就可以一个不拉地留下对方——多对一的时候,逃跑实在是太方便了。 刚才他诛杀那三名真人,也是用了手段的,对付第一个的时候,他不但使用了雷符,里面还掺杂了一滴万载幽水,然后又使用了撼神符对付其他两人。 本质上来说,都是偷袭的手法、 这一次,他是设下了阵法,等着对方入彀。 结果,对方虽然有觅宝香猪,但是追到要紧处不追了,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趋利避害原本是人之本性,人家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实在很正常。 不过他也没有多么气馁,来到约好的丁丑处,见到了那两位,“纳贤馆这里,是不能再呆着了,得走人了。” 连他都不想呆着了,那两位就算心气儿比较高,也高不过他——其实真的可以走了。 花司修出声发问,“那咱们就……回?” “不着急回,”李永生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我还就不信了,荆王府的地面上,全是铜墙铁壁?” “那就干呗,”公孙家的司修无所谓地笑一声,“李大师你说怎么搞?我们公孙家,都是带卵子的男人!” “握草,你会不会说话?”花司修狠狠地瞪他一眼,“说得好像我没卵子。” “你孩子都俩了,”公孙家的司修冷哼一声,“有了孩子,就没了卵子。” “你放屁,”花司修气得跳脚大骂,“我有卵子,才能有孩子……你个单身狗!” “单身狗?”公孙家的司修眨巴一下眼睛,觉得这词儿自己从来没听过,少不得看李永生一眼,“他是不是在骂人……” 梁统领回了纳贤馆之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这两天封馆……把六爷请来!” 大管家虽然放手让他们折腾,不去操心了,但是他对事态发展还是比较了解的——这终究是纳贤馆的地盘,他才是这里管事的。 内卫统领有请,他当然就来了,一脸的阴沉,却也不说话。 见到他这副模样,梁统领也有点不高兴,不过也不敢使脸色,只能耐着性子发话,“玄女宫可能在外面埋伏了一支人马……未知六爷有什么打算?” “我昨天就说了,来的是雷谷的人,”大管家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你们不信,非要去试一试,现在折了三名真人,你居然问我有什么打算?” “六爷,您也是王府的老人了,”梁统领一本正经地发话,“咱们可以有不同的做事方式,但是大家都是为了王府着想,没有坏心思,我就是跟您请教一下……” “你不用跟我请教,”大管家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梁统领你大权在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我已经老了,不顶事了。” 这话说得真够打脸的,梁统领也有点受不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感觉纳贤馆不宜再跟玄女宫对抗下去了……如果您还在乎世子的产业的话。” 大总管冷冷地看着他,半天才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小梁,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你是这么一个无耻的人呢?” 梁统领不介意他的嘲讽,六爷本来就是王府的老人,想笑话谁都可以,自己一个小字辈,被嘲笑一顿也正常,反正关着门呢,又没有别人听见。 他毫不在乎地发话,“不管怎么说,雷谷是先找上纳贤馆的,这一点没错吧?” 大管家冷哼一声,心说你们不去主动惹雷谷,人家吃撑着了,会来找纳贤馆的麻烦? 唉,都是一帮眼高手低的家伙,看你们的这点能耐吧,有惹事的本事,没平事的谋划——就这么点水平,也敢撺掇荆王起兵造反? 不过这种话,他也懒得说,只是微微一扬下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梁统领被猜中了心思,只能讪讪地一笑,“咱俩联合署名,向王爷汇报,说为了纳贤馆的安定,该跟雷谷启动和谈了。” “不可能,”大总管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梁统领也没感到意外,眼前这位,真的是老奸巨猾了,若不是有点不合时宜,他根本没资格在对方面前得瑟,“那六爷您的意思呢?” “启动和谈可以,但是跟纳贤馆无关,”大总管淡淡地发话,那是看破红尘一般的淡定,“本来我们就是无妄之灾……我可以在你的申请上署名,你要知道,六爷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梁统领纠缠了半天,等的也就是这句话,他力主擒杀李永生三人,那是根据情报做出的计划,但是非常不幸的是,情报似乎……出错了。 这么一来,他的决定就显得草率了,若是他再提出跟玄女宫和谈,那是彻底的自抽耳光。 所以他一定要拉大管家下水,跟他一起署名,六爷的面子,在荆王府还是很管用的——至于说起因是不是因为纳贤馆,对梁统领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那仅仅是一个嘴上的要挟罢了。 老仆赵六看得很清楚,所以他才会骂梁统领无耻。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骂归骂,但是还不得不答应署名——他必须帮世子保护好纳贤馆。 (2016年最后两更,元旦快乐,预定2017年一月的保底月票。)(。) 第六百二十五章荆王府服软一更 李永生并不知道,荆王府已经有了和谈的打算,他也没兴趣知道。 离开纳贤馆之后,他带着两名同伴,开始了在荆王地盘上的杀戮之旅。 因为有甄美女这个朝安局情治人员提供的情报,他手上有大量可以选择的目标。 短短两天之内,他就发起了四次刺杀,端掉了荆王府一处情报站不说,还杀死了三名真人,九名司修,重伤的也不少——这还不包括制修。 一时间,整个荆王府控制的地盘里,都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虽然朝安局对荆王府的动作也不少,但是他们三人出手非常狠辣,带有明显的个人色彩。 一时间,荆王府的人都知道,有一股强悍的势力,正在对他们展开袭杀。 事实上,他们都猜得出,这是来自雷谷的报复。 这报复实在太嚣张了,但是偏偏地,荆王府不能做出什么有效的应对。 也有人建议,设个陷阱什么的,狠狠地打击一下雷谷的嚣张气焰。 然而,这也仅仅是说一说而已,雷谷不但刺杀的能力惊人,袭杀援兵的能力更惊人。 渚阳山是一个例子,纳贤馆三名真人的死,又是一个例子,没有谁希望第三个例子出现。 随着荆王府的重视,李永生三人袭击的目标,也变得稀少了。 三五个制修,真不值得出手,但是司修一旦出动,就是成堆出现,袭杀容易,脱身却未必容易。 还有很多人,是着了便衣出行,没搞清楚对方身份之前,李永生不想出手。 这也是荆王府的共识——雷谷的人下手狠辣,但是真的不滥杀无辜。 所以从第三天开始,李永生猛地发现,目标不好找了。 一些小的情报站,直接关门大吉了——荆王府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雷谷有朝安局的消息渠道。 所以李永生打算,做一票大的,他又选中了一处地下兵站。 这一处地下兵站,比李渠村的小很多,大概就是四五百人的模样。 不过这个地方,位于一处山脚下,位置非常地刁钻,兵站的大部分设施,是设置在山腹里,而兵站的外围,不但视野开阔,也有非常严密的防护。 事实上,这个兵站,三湘郡经营了三十年,牢固得可怕,不过现在被荆王占去了。 除了强攻,别无他法。 李永生打算,用两天时间,在这个兵站的外围,设置一圈阵法,然后悄悄地召来永馨,合力击破此处。 其实,若是有足够的时间的话,他一个人也能收拾掉这里,不过布置起来就要繁琐一点,攻打起来,花费的时间也会长一点。 时间一长,容易生出变数——比如说引来援兵什么的。 他设伏打援的水平,已经很有名了,但那都是有心算无心,通过周密的设计,能实打实地留下对手,而这一次他手里的牌,是真的不够打。 他也不想虚张声势,来完成这一击,李某人不怕冒险,但是弄险就没必要了。 就在他开始着手布阵的第一天,他身上挂着的同心符,碎掉了一块。 同心符是一种远距离通信的工具,大概是通过共振的原理来实现的,方便得很,但能表达的意思极为有限,不过多带几块的话,组合一下,也能表示出很多意思。 碎掉的这一块,是他跟赵欣欣的约定,意味雷谷有事,需要他回去。 三人放弃了对这个地下兵站的纠缠,悄然回转。 在进入山口的时候,李永生还特地远远观察了一下,以防有什么陷阱,不成想却发现,有四名道童,在把守着山口。 原来是这样,他心里有数了,走过去一问,果然,是荆王府有人进山了。 毫无疑问,这是和谈来了。 待他们三人回到雷谷,发现这里的气氛异常轻松,众人都在议论,说荆王府对山口外发生的惨案,异常震怒,打算出面缉凶。 绝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有数,做这事的就是荆王,不过人家既然表现出和解之意,也没多少人想继续下去——那些死了亲人的人除外。 不管什么时候,安定的生活,才是大家所向往的。 昨天中午,玄女宫寮房的轩辕真人来了,确认了荆王府追凶的诚意,他也没说一定要追拿到凶手之类的——说这话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声明一点,若是山口外再出现对流民有组织的杀戮,玄女宫绝对不会答应。 荆王府的人没口子地答应了,还主动申请,去玄女宫备注这个承诺,当然,他们也有要求,希望己方不再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攻击——有些袭击者喜欢冒充玄女宫的人。 轩辕真人知道对方的所指,也应承了下来。 反正含含糊糊地,大家就把和谈敲定了,彼此心里有数即可,。 中土国的社会,是非常注重承诺的,尤其这两边的势力,都是具备相当的实力,一旦有人违反诺言,都无须证据,自由心证即可。 而荆王府更是要到玄女宫备注,显然,若是雷谷敢继续派人出去骚扰,荆王府就可以拿着这个备注,向玄女宫施压,比如说——我们认为,有必要让雷谷自证清白。 总之,荆王府来人的态度很诚恳,有解决“误会”的诚意。 为了表示对流民的关注,他们还提供了一万件夹衣,送给雷谷。 躲在精舍里的丁青瑶没有出面,不过她对荆王府的态度,还算满意,她对李永生这么表示,“算他们识相,知道主动找上门来,要不然我都打算出去动手了。” 对她来说,天大地大,玄女宫的面子最大——是的,那千余黎庶被屠杀,在她心里也不过排第二。 李永生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说什么——这种话题没有对错,只有屁股。 他只是表示有点遗憾,“你们若是晚通知我两天,我还能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 赵欣欣在旁边出声了,“好了,杀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既然他们不再为难雷谷,又何必多造杀戮?” 李永生很想说一句,战争是由你挑起的,但是什么时候结束,是我说了才算。 在仙界的时候,永生仙君一向就是这脾气。 然而,这里终究是下界,他是观风使,是来体察民意了解世情的,不是来争霸位面的,而且荆王终究是永馨这一世的族人,他怎么也要给她个面子。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哼一声,“九公主,你这个王叔,我还真是没什么信心,这种人的本质,就是欺软怕硬,身为亲王,竟然搞得百姓流离失所……你打得他越疼,他才越怕你。” “这是我王叔,我何须他怕我?”赵欣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又观察了两日,荆王府果然像承诺的一样,山谷附近百里,没有再对流民出手的情况了。 不过第三天,又有流民遇袭,一死两伤,然而,在雷谷的卫队赶到的时候,凶手居然已经被抓获了,那是一个五人的抢劫小团体。 出手抓人的,竟然是荆王府的一个商队。 当然,这种所谓的商队,未必真的是行商的,不过毫无疑问,他们抓到的是真凶。 因为他们是通过天机推演抓人的,雷谷这边的天机推演,也证明了这一点,杜晶晶甚至亲自出手搜魂,证明这次袭击,确实跟荆王府无关。 最关键的是,荆王府出手抓人了,雷谷一方无论如何都赖不到荆王身上。 李永生对这个情况,有点不太理解:这画风转变得……实在有点太快了。 不过总归是好事,不是吗? 丁经主也感觉到了荆王府的诚意,她认为自己可以考虑回宫了。 但是很快的,又一个新情况,引起了她的注意:公孙未明在调理身体之余,总在一个小山包附近发呆。 丁青瑶不管从身份还是从地位甚至是家族背景上,都胜过公孙未明一头,不过她从来没有轻视过这个花花公子,此人做事看起来有点不着调,事实上,她很清楚这家伙的眼光、战力和潜力。 终究是公孙家族中的佼佼者啊。 所以她对这个小山包,也生出了点兴趣,少不得前去探查一下。 她探查的时候,条件就比公孙未明好太多了,因为一接近那里,她就感受到了阵法的波动。 “这是……什么阵?”丁青瑶先感受一下阵法真意,没有感受到什么杀机,再看到那厮也在里面,说不得直接走了进去。 不过走到山包下之后,她还是没搞清楚,这里为什么会设个阵法,“未明准证,这个阵法是干什么用的?” 公孙未明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丁经主博览群书,连这个都感觉不出来?真的是……很让我失望啊。” 去尼玛的,丁青瑶就见不得这厮得瑟,少不得在山包前细细感受了起来。 她感受了半天时间,也没觉出这里有什么,但是冥冥中,她能感觉到,这个山包有不同寻常之处。 所以她也懒得再琢磨,一转身去找赵欣欣了——她身为经主,找一个敕牌弟子问点事情,不需要顾忌什么。 不过敕牌弟子的回答,还是令她有点吃惊,“什么?具备毁灭道意的雷霆……你确定?” (2017年第一更,双倍期间,求保底月票。)(。) 第六百二十六章淬体雷池二更 赵欣欣对这个小山包,不是很看重,她也不想表现出异样来——扮猪吃老虎这种事,其实还是挺好玩的。 面对经主院老大的提问,她直接将事情推到了李永生身上,“是李掌柜这么说的。” 丁青瑶得了这个回答,想也不想,直接又返回了小山包——得知了答案,她要是还感受不出来相关道意的话,她就可以直接辞去经主的职位了。 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又回来找赵欣欣,“不会吧,那么弱的毁灭道意,李永生竟然也能感受到?” “原本是比较强一点的,”九公主老老实实地回答。 “怪不得,”丁青瑶点点头,心里也平衡了一些,要知道,她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连猜带蒙地感受到了一点点毁灭道意,别人没理由比她更强的。 不过下一刻,她又生出了更多的好奇,“那为什么弱了一些……那个阵法,不会就是用来削减道意的吧?” 赵欣欣点点头,“丁经主果然见识广博,阵法就是用来削减道意的……李掌柜是这么跟我说的。” 丁青瑶早就猜到了,这阵法必然是出自李永生之手,不过她还是相当地不满意,“他有毛病吗?这么宝贵的道意,还是毁灭道意……他竟然要削减?” 说到最后,她气得声音都有点颤抖了——玄青位面难得一见的毁灭道意啊。 “丁经主还请慎言,”赵欣欣不软不硬地顶她一句,敢说我家夫君的坏话? 当然,她也是有足够的理由,才会冒犯经主,“这雷谷原本是雷电聚集之处,也因此而得名,不削减道意的话,雷电不停,如何容纳流民?” 丁经主毫不犹豫地回答,“流民完全可以换个地方嘛……现在雷谷有多少流民?还不到六万吧?整体迁移了吧。” 赵欣欣摇摇头,“雷谷安置流民,已经两个月了,名声也打出去了,荆王府也认可了,此刻迁移合适吗?真的迁移的话,谁来负责这事?” 丁青瑶听到这话,情知自己说得有点冒了,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你一直操持此事,当然是你负责了。” 赵欣欣淡淡地看着她,半天之后才发话,“丁经主,我是化主院的弟子。” 丁青瑶顿时被噎了一个半死,她有心发火吧,有点忌惮栗化主,撇开赵欣欣是栗化主的得意弟子不提,五主之间,也是平等关系,她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指手画脚。 而赵欣欣手下的李永生,也是很令她感觉棘手的——就不说此人的各种诡异本事,只说此人能提供给她万载幽水,她就不好太过开罪。 而且她争这个地方,不是为了她本人,是为了整个玄女宫,一旦逼迫得对方急了,直接请出栗化主来,这一份功劳,也就轮不到她领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是不可能坐视毁灭道意被削减的——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我可以跟栗化主说,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必须停止削减毁灭道意。” “不可能,”赵欣欣摇摇头,断然拒绝,“停止削减的话,这五万黎庶,何去何从?” 谁会在乎那些黎庶?丁青瑶眉头一皱,当然,她不能那么说,“黎庶自有安排。” 赵欣欣见她有点不讲理的趋势,少不得提示一句,“丁经主,这雷谷已经被我买下了,是我私人的土地……这是宫中弟子的产业。” 玄女宫有明文规定——宫中弟子的产业,不得强取豪夺! 而且以赵欣欣的身份,惹急了她,卖给皇族也无所谓,那样的话,玄女宫更没有理由介入了——啥叫不得介入红尘事务?这就是了。 丁青瑶终于清醒过来了,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她很无奈地一摊手,“你没必要误会我,我是为了玄女宫着想……真的,见到这难得的毁灭道意,我觉得不该埋没了。” “丁经主您想多了,”赵欣欣的眉头一皱,“雷谷是我用来安置流民的,事情过去之后,我把雷谷送给玄女宫也无妨……您不会觉得,我差这点钱吧?” 丁青瑶听到这个答案,真的是彻底无语了,你牛,你太牛了,带有毁灭道意的地盘,说送人就送人了,真的不愧是姓赵啊。 调整一下心情,她才发话,“那这毁灭道意一直削减,总不是好事吧?” 其实只是压制了,赵欣欣非常确定这一点,不过很明显,她不能这么说——能压制道意的阵法,在中土国真的太少太少了。 她想一想,终于决定,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反正有老公,怕啥呢?“这些我就不懂了,要不您跟李掌柜去商量?” 丁青瑶琢磨一下,觉得这事儿有点勉强,她也就懒得继续计较了,“你俩商量一下,再跟我说好了。” “你们要商量什么?”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公孙未明走了过来。 他今天眼见丁经主来来去去,心里就觉得有点不舒坦——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他也想窃听,这俩在说什么,但是很显然,丁经主在说话的时候,不会忘记了遮蔽。 只是在最后的时候,丁经主情绪有点激动,他才听到了两句。 丁青瑶白他一眼,“在说毁灭道意,你公孙家不要掺乎。” 她非常确定,公孙家已经知道了毁灭道意的存在。 “凭啥不能掺乎呢?”公孙未明可是个惫懒的主儿,而且他和三长老合作,差点将大名鼎鼎的慕容神起打爆,堂堂的真君根本不敢计较,只能亡命逃奔。 所以他此刻的自信心,也是有点爆棚,哪怕是面对玄女宫的经主,“这地方我公孙家打算买了,建个子孙庙,然后我就是第一任主持,哈哈,丁经主……以后你要叫我公孙庙祝了。” 丁青瑶本来已经打算退缩了,听到这话,实在是不能忍,“你公孙家买了?还得看我玄女宫答应不答应……辽西公孙南下,考虑过后果吗?” 她可是深深地记得,李永生点评过,丁家为什么不该来朱雀城。 也正是因为那个点评,她才将丁家排除出了朱雀城,这不是意气用事,而是衡量了得失之后,做出的必然选择。 “我公孙家不能搞子孙庙吗?”公孙未明才不会在意她的反应,他得意洋洋地发话,“我们南下,跟玄女宫无关,就是奔着这毁灭道意来的……反正这是红尘俗事,你管得了?” 丁青瑶刷地一侧头,看向赵欣欣,“你真打算卖雷谷了?” 九公主实在有点无奈了,“丁经主,现在谈此事,是不是早了点?” 丁经主眉头一皱,转头去找李永生去了。 李永生对此事也不是很上心,可是有些话还没办法说透,最后只能表示,“你们若是真有心,那就修建个雷池好了,我用阵法把雷引过去,不说感受道意,也能淬体。” 丁经主觉得,这也是个法子,淬体雷池修建起来,是很麻烦的,需要大量的材料和阵法,工程也不小,只有四大宫出面组织,才会方便一点。 不过,雷谷是赵欣欣四人的产业,雷池修建起来,算怎么回事?再搞一个十方丛林? 这里的条件一般,建十方丛林也不能是大庙,而是小庙,主要就是倚仗那雷池了,这跟李永生在巴蜀郡搞的冰洞的十方丛林,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是如此一来,谷中修建的数千栋房屋,就完全没了意义,小十方丛林,根本用不到。 李永生也不知道永馨的意思,所以他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事儿得跟九公主商量,未必一定要十方丛林,玄女宫可以将雷池划为自家的禁地,谁建设谁受益,我觉得这是应该的。” 于是丁经主又召来了赵欣欣,最后敲定,先把雷池建起来再说。 赵欣欣也无所谓这小小的雷谷,不过她表示:我希望这雷池,能归化主院管理。 归谁管理,这就涉及到一个受益的问题,丁经主很明确地表示,这事儿我会跟栗化主商量的,不用你操心了。 可是公孙未明听说此事之后,是真的不答应了,他也没找赵欣欣,直接去找李永生:永生,咱们交情一向不错吧?战马我们也是说送就送,从不含糊,这雷池淬体,我家也想要啊。 李永生只能无奈地表示:九公主是我老板,她决定的事情,我也不能干涉啊。 公孙未明实在不理解,那九公主怎么就能吃得住李永生,在他看来,自己若是有李永生的相貌和本事,九公主?嘿嘿……我起码要泡九个公主! 然后他就又想到了神鹿山上的聚灵阵,那是西疆四个家族合力管理的,于是他就建议,不行咱们这个雷池也搞入筹? 雷池的淬体效果,真的很不错,只不过雷电密集的地方太难找了,而且修建的费用也高,多方合力搞这么一个雷池,共同使用,应该可以令大家都满意。 李永生对此不表态:你去跟赵欣欣商量吧,我是无所谓的。 公孙未明琢磨一下:算了,我直接联系北极宫好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山雨欲来三更求保底月票 雷池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当进入二月份,春暖花开的时候,进入雷谷的流民逐渐多了起来。 这一波进来的人,也有很大的特点,那就是……来自农村的零散流民基本没有,除了那些家族子弟,也有不少来自城市的流民。 中土国虽然是温饱型社会,但城市里的人不算少,其中大多是不以种田为生。 此时正值春耕季节,农村的人要种地的,世道再乱,总不能不吃饭不是? 来自城市的流民增加,却是因为荆王的人马开始调动了,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征召,甚至已经对郎中等职业,下了禁足令,并且通过征收执业押金来管理。 禁足令就是不许郎中出城,你若是敢悄悄出城,一旦被发现,你的押金就不要想要。 而且押金收得极高,没钱交押金也无所谓,可以拿药材抵押,药材不够的话,还可以拿房契之类的做抵押。 这显然是担心郎中离开城市,做了流民。 而郎中是做什么的?是救死扶伤的,一旦发生战事,就需要大量的郎中。 事实上,不止是郎中,不少粮店也接到了通知——近期不得将粮食大量出售。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荆王发动在即了,一股浓浓的战争气息,笼罩在了三湘郡上空。 城市里的居民们也待不下去了,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荆王放弃对忠义县的围堵了,于是携家带口地赶了过来。 甄美女直接找上了李永生,“你要小心了,荆王对雷谷的怨气,可是很大的。” 李永生有点哭笑不得,“你可真的想错了,荆王绝对不敢开辟第二条战线。” 甄美女挑唆失败,只能幽幽地叹口气,“你还真相信他的承诺啊。” 李永生摇摇头,“你完全搞反了这件事的因果,不是我相信承诺,而是他利用承诺,捆住了我们的手脚。” 甄美女不但长得漂亮,智商也绝对够用,闻言她就是一怔,“你的意思是说,跟玄女宫和解了,所以他没有后顾之忧了?”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李永生点点头,若不是因为如此,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荆王府对山口附近的治安那么上心。 对荆王来说,玄女宫虽然不干涉红尘事务,但是他要起事,三湘境内的玄女宫,却是他无法忽视的庞大势力,这个影响因素,必须要考虑进去。 所以雷谷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契机,荆王府服软了,但是同时,他们也保留了自家遇袭之后,追究雷谷责任的权力。 换句话说就是,这一次服软,换取了玄女宫的不出手,是彻底地解决了自家的后顾之忧。 甄美女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还可以这样?那玄女宫这一次,岂不是助纣为虐?” “你这话说得奇怪,”李永生身后传来一声冷哼,赵欣欣现身了,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豫,“我玄女宫起码安置流民了,莫非像我那天家哥哥一样,不闻不问就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甄美女忙不迭地摇头,“我是说,荆王府这一次,明显是算计了玄女宫,你们……忍得下去?” 李永生和赵欣欣嘿然不语。 良久,九公主才轻哼一声,“玄女宫原本就不该介入的,我那王叔……不过是小聪明。” 她这话说得也没错,但是不管怎么说,被设计了,这种感觉实在不能让人愉快。 甄美女见他俩虽然情绪低落,但没有被自己的言辞所打动,于是退而求其次,“那你们能否将雷谷,经营成一个大号的我们酒家?” 赵欣欣闻言,眉头又是一皱,“什么大号的我们酒家?” 李永生却是猜到了对方的思路,淡淡地发话,“她是求庇护。” “没错,我是求庇护,”甄美女很干脆地点点头,“我的同仁,做的都是九死一生的工作,我希望他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还能找到一处避难所。” 赵欣欣淡淡地摇摇头,甄美女的心,顿时就是一沉。 哪曾想,九公主说的是,“你这个比喻,非常不恰当,我们酒家是赚钱的,而雷谷是赈济的场所,你的同仁可以来,但是,他们是流民,不是主顾!” 甄美女哪里会计较这点小事?闻言她眼睛一亮,“九公主您是说,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个承诺,对朝安局的中下层人员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很多时候,在大部分官员……包括不少普通黎庶眼中,朝安局就是一帮手段狠辣的恶棍,哪怕赵欣欣的我们酒家,当初也被他们找过麻烦。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情治工作,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善良人也做不了这种活儿。 尤其在眼下这样的非常时刻,端了公家的饭碗,朝安局的人也不能因为危险,就放弃他们的工作,事实上,越是这种危险的场合,才越需要大量的情报。 对情治人员来说,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危险,而是孤立无援,一旦遇到麻烦,连一条后路都没有。 这就跟战场上的固守待援一样,知道有援兵来,打得再苦也能坚持,若是知道援兵肯定来不了,没了希望,对士气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所以朝安局的人,也渴望在三湘能有个安全的避难所——最好能像我们酒家一样,哪怕自家的身份暴露了,踏入我们酒家之后,就安全了。 当然,我们酒家还是太小了一点,有些可以直接从外面发起攻击的大杀器,能直接将我们酒家摧毁——江湖中人可以来这里避难,若是涉及战争,这里有点不够看。 雷谷就足够了,毕竟有荆王府对玄女宫的承诺,朝安局的人就算身份暴露了,跑进雷谷来做流民,荆王府也绝对不敢在雷谷里造次。 赵欣欣傲然地点点头,“雷谷的流民,都在我的庇护之下,在玄女宫的庇护之下。” 甄美女深深地看她一眼,“那我就代我的同仁们,谢谢九公主了。” 等她离开之后,赵欣欣叹一口气,也没有多开心,而是幽幽地发话,“我真的是被王叔算计了吗?”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你要是不安置流民的话,肯定不会被算计……你觉得被算计好,还是不被算计好?” 不管怎么说,你是安置了流民啊。 赵欣欣的心情顿时大好,笑眯眯地看他一眼,“你这家伙,就会哄人开心。” “嗯嗯,”李永生心神不定地点点头,然后一拍大腿,“不行,我得往博灵走一趟,通知一下王志云……小心戒备。” 赵欣欣奇怪地看他一眼,“找人捎句话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找秦天祝的家人带话呗。” 李永生摇摇头,“我还想把姓花的那家伙的事情,顺便办了……这种事,我还是出个面的好。” 赵欣欣想一想,微微颔首,“那我跟你一起走吧,一个人在这里,也怪没意思的。” “别逗了,”李永生无奈地看她一眼,“这儿要是没你镇着,非乱套不可。” 赵欣欣也是嘴上说一说,见他果然是这个态度,少不得一嘟嘴,悻悻地发话,“有玄女宫镇着,能乱到哪里去?” 李永生原本只想带着花司修离开,不成想又被公孙未明听到了消息,表示说要跟他一起走。 秦天祝听说之后,表示希望把朵儿姑娘带回去——甚至他自己都想回博本院一趟。 毕竟他还是研修生,出来之前虽然跟博本院打过招呼,但是这么出来久,也该回去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雷谷离不了人,尤其是他身处这个位置,绝对不能跟李永生同时离开。 所以他只能托李永生,替自己去博本院办一下手续。 朵儿姑娘也不是一个人离开的,她还带走了李家和秦家的十名修者——这些修者来雷谷,是打工性质的,眼下都要爆发战争了,肯定有人不愿意继续留下来了。 连秦天祝本族的修者,都离开了两个,没办法,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事实上,秦家和李家想离开的修者,都不止十个,不过这一次,只能先离开十个,等李家回去再找到修者,就可以来替换他们。 一行十余人,两辆马车七八匹马,大张旗鼓地离开了雷谷。 之所以这么大摇大摆,还是要看一看荆王府对雷谷,有什么别的想法没有。 此刻的三湘郡,已经是相当混乱了,强行征召的现象比比皆是,偶尔还能看到一群一群彪悍的修者,用不善的眼神,打量着李永生一行人。 不过他们一行虽然人不多,却齐整得很,司修也多,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掂量了一下,估计是觉得强吃这一队人马,会有点得不偿失,所以也没谁上来找碴。 但就算这样,也有几波人,尾随了他们一阵。 除了这些,也有三三两两的修者,谨慎地上前打听,他们的目的地是何处。 李永生他们肯定不会实话实说,就直接说我们往北走,结果就有人想搭伴同行。 公孙家的司修明确地拒绝了这些请求,因为他不能保证,对方一定是善良之辈。 (三更到,双倍期间,求保底月票。)(。) 第六百二十八章雷谷威名 对隐世家族的子弟来说,为了一点点同情心,而让自己陷入可能的大、麻烦中,这是极其幼稚和可笑的行为。 不过好笑的是,因为他们的拒绝,反倒是让那些修者生出了信任的感觉——事实上,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怕麻烦的人,才不会有故意害人的念头。 所以他们也远远地吊着这一队人马,到得后来,尾随他们的人,竟然有五六十人之多。 公孙家的司修不得不停下来,回头一次又一次地警告对方,你们必须远离我们一里地! 这警告有人听,有人就不当回事:大路朝天,你管我怎么走?这路又不是你家的。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李永生他们继续赶路,后面就有几拨人缀得比较近。 这种情况维持到下午申时,李永生决定,大家停下歇息一阵。 他们一停,尾随的人也停了,那些跟得远的人也就算了,跟得近的几拨人,有两拨大喇喇地停了下来,还有两拨觉得这么停下来,感觉有点不好,毕竟才是申正时分。 这个时间,相当于下午四点,停下来歇息,时间不对。 所以这两拨越过了李永生,一拨人前行了半里多地,停下来歇息,另一拨人感觉比较敏锐,情知可能要出点什么事了,于是前行了两里,才停了下来,然后不住地回头张望。 公孙家的三名司修黑着脸,直接回头找上了缀得最近的一拨人。 这拨人有十二三人,其中有两名司修,七八名制修,还有两名老人和一名小孩。 公孙家的子弟径直发问,“为什么我们停,你们也停?” “我们愿意停,”一名高阶司修冷冷地回答,“关你们屁事!” 这样的回答,公孙家完全不能忍受,一名司修黑着脸发话,“给你们十息时间,马上滚出一里之外,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又怎么样?”高阶司修蹭地站了起来,“我们还真就不走!想打架吗?” 公孙家子弟哪里会跟他打架?沉默半天之后,那名司修直接发话,“十息到……杀!” 根本没有数那十息,三名司修齐齐出手,出手就是杀招,尤其这三人之间,还有配合。 这拨人顿时中招,虽然他们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但是真没想到,对方下手如此之狠,转眼间己方就一死三伤了。 高阶司修见状,真是睚眦欲裂,他忙不迭高声大喊,“住手!我们退就是了!” “晚了!”公孙家子弟冷笑一声,根本不带停的,“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不知道珍惜!” 这一拨人,眨眼间被杀得干干净净,连老人和孩子都没被放过。 不过,那十一二岁的孩子手里,可是还攥着暗器! 另一拨尾随的人见状,早就吓得退出两里地了。 公孙家的三名司修,有一人受了轻伤,不过他们还是冲着对方走了过去。 那一拨人一见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得不见了。 公孙家的子弟一转身,又向前方走去,那一拨前出半里地的人,也主动挪到了一里地之外。 但是……公孙家的威严,又哪里是那么好挑衅的?越过自家人之后,他们继续向前走,杀气腾腾。 得,这拨人也吓得起身就跑。 其实,这不能怪公孙家强势,不相识的人,在野外相遇,彼此最好距离得远一点,以免生出误会。 一里地的要求,真不算远,司修全力出手偷袭的话,就是三息的反应时间——遇到李永生这种变态的话,也就两息。 若是化修真人,别说一里地,三四里地都不是安全范围。 敢无视这个距离要求的,起码是有相当恶意的——被杀的这一拨人,虽然有老有小,但是事实上,他们很可能是哪个盗匪团的探子。 这种情况下,对别人的容忍,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至于说杀人的后果?公孙家不会考虑这些,隐世家族原本就心狠手辣,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更别说三湘这里,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了。 乱世人命不如狗——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尸体也不是三五具了。 有了这一次出手,终于没人敢再挑衅李永生他们一群人了,不过他们身后跟着的人,却是越发地多了。 也有后来的家伙,尝试跟得近一点,但是总有人提醒他们,最好距离对方远一点——大家都是想往北逃难的,能提醒还是提醒一下的好。 第二天,李永生他们终于遇到了小麻烦,在一个关卡处,他们交了钱之后,对方不让走,很直接地表示,“马留下,我们征用了。” 他们这一次出行,除了两辆马车,还有七八匹马,有一半能达到战马的标准。 可惜的是,这个关卡虽然是正式的,但是根本不检查路引,只负责收钱,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样的人说话。 反正荆王起兵在即,什么都是多多益善,钱要收,见到好马也要留下。 打头的公孙家司修,一鞭子就抽到了对方脸上,“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征用雷谷的马?” 一鞭子抽下去,对方刷地冒出七八个人来,就要动手了。 不过,终究是有人耳朵比较尖,“慢着,不要动手!” 然后,一个中阶司修走上前,轻声发问,“忠义县雷谷的人?” 公孙家的司修傲然点头,连话都懒得回,但是手中已经暗暗地捏上了防御符。 问话的这位嘴角抽动一下,再次轻声发问,“有何凭证?” 公孙家的司修斜睥他一眼,大声发话,“劳资的话就是凭证,来……你再征用我的马试一试?” 辽西公孙本来就狂妄,这次又是接了李永生的任务,要试探对方的底线,那张狂的劲儿,根本就不用装,纯粹是本色演出。 这位怔了一怔,眼珠转一转,强行压下心里的怒火,“那你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手?” 他心里是非常不甘心的,但是荆王府有令,绝对不能招惹雷谷的人,所以他只能婉转地抗议一下。 “你都要征用我的马了,还嫌我动手?”公孙家的司修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发话,“你小子是不是也欠揍?” 这位有点受不了,“那你为何不提前表明一下身份?” 公孙家的司修冷笑一声,“那你为何不提前问一下我的身份?自己眼瘸……还有理了?我就问你,让不让路?” 这位闭上了嘴,最后还是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李永生的车队过去了,后面跟着的人来到了关卡,有一匹大马被征用走了——是真正的大马,达到了战马的标准,不是公孙未明在博灵郡骑的那种。 还有一匹马,小了一点,但只是年幼,关卡上的人想一下,“这匹,也征用了。” 哪想旁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出声了,“雷谷的马,你也敢征用?” 她的母亲吓得在旁边直抖……孩子,你别胡说八道啊。 “雷谷的马?”征用的这位气得笑了,“你是雷谷的?为啥不跟前面的一起走,小丫头片子,你这么胡说八道,是想找死吗?” 小丫头还真不含糊,“那你动一动我试试?” 这位还真不敢动她,只能放她离开,连马也不敢征用。 走出好远之后,当妈的才呵斥她,“你不想要命了,敢这么乱说话?” “行了,”当爹的出声了,“小丫眼睛好,能读唇,咱家的马保住了……你还骂她干啥?” 当妈的嘴唇抖动半天,才哼一声,“我是怕她胡说惹来麻烦,你不知道……刚才我腿都吓软了。” 不管怎么说,报出“雷谷”的名头,在三湘基本就很少人招惹,这消息原本一开始无人知道,但是此后,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三湘大地。 守关卡的人却是郁闷了,看着这一家三口离开,有人冷哼一声,“雷谷?呵呵,真狂妄啊,王爷这么忍让,很寒弟兄们的心啊。” “就是,”又有人出声附和,“咱距离雷谷都七百里了,还怕它做什么?” 七百里,真的不算是雷谷受保护的范围了。 “好了,稍安勿躁,”一名高阶司修走了过来,阴森森地发话,“王爷马上有大事要办,一些跳梁小丑,且先由他们猖狂。”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李永生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雷谷?跟王爷的大业相比,算得了什么?” “但是,总不能让他们成为大业的阻碍,”还是有人不太服气。 “呵呵,”高阶司修笑一笑,眼中满是玩味…… 当天晚上,李永生一行人就赶到了三湘的边境,再有不到百里,就进入博灵郡的地界了。 大家忙着赶路,也没有住在客栈内,而是在一处山脚下扎营。 公孙未明一直隐身护卫着,并不现身,直到这个时候,才显出身形来,“明天就能进入博灵了,嗯,总算可以痛快地玩一玩了……防御阵设好了吧?” “嘘……噤声,”李永生竖起一个手指,闭上了眼睛,半天之后,才睁开眼睛,盯向一处虚空,“我出去一趟,你看好营地。” “为什么不是我出去呢?”公孙未明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悻悻地嘀咕一句。 “你搞不定这场面,”李永生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第六百二十九章朱雀示警 李永生蹿出去五里地,丢出一个阵盘来,眨眼间,氤氲的白雾升起。 “出来吧,”他轻哼一声,“没人看得到你。” 白雾之中,显出一个硕大的鸟头,它嘎嘎一笑,“见过观风使。” “好了,不要跟我讲虚礼,”李永生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你主动联系我,肯定是有事,咱们先谈正事。” “正事就是……有人想偷袭你,”鸟头笑着发话,“还是死士,我得了消息,特来通知你。” 李永生看着它,诧异地发话,“你会这么好心?” “那当然,必须的嘛,”朱雀笑眯眯地回答,“能跟仙君结个善缘,我求之不得。” “少扯吧你,”李永生不以为意地一摆手,“说实话,是不是你的仇家?” 他才不相信,朱雀会有那么好的心眼,正经是自己遭了算计,在陨落之后,这厮可能去捡拾自己的储物袋。 “仙使果然料事如神,”鸟头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严格说,是咱俩的仇敌……是真神教的人,我觉得咱俩可以合作一下。” “真神教的人,来了三湘?”李永生的眉头一皱——这里可不是西北,真神教能藏头藏脑地赶来,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再想一想,在幽州郡的英王府,都能被真神教渗透,下了厌胜之术,他们能赶到南方,似乎也不是多么难的事。 尤其是西疆很多国人,长得跟新月国的人有些相像,他们混入中土腹地,就要更容易一些。 正经是中土的国族修者想混进新月国腹地,是非常难的,一看相貌就知晓。 想到荆王府曾经试图捉走胡畏族的依莲娜,李永生就更明白了:有些人为了登上那个位子,真的是不择手段,国仇家恨都可以抛在一边。 当然,他也不能确定,肯定是荆王府勾结了真神教,毕竟其他人也有出手的可能。 总之,涉及到大宝之争,出现什么幺蛾子都是正常的——虽然赵家人里,有不少其蠢如猪的,但是他们身边绝对不会缺乏谋士。 “没错,”朱雀很干脆地点一点鸟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仇恨,“还杀了我几名信众,我堂堂朱雀,不能庇护信徒,这让我情何以堪?” “嗯,”李永生点点头,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主要是还抢了你的香火,是吧?” 真神教可也是香火成神道,朱雀应该不至于太反感,但是相互之间抢香火,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大敌了。 朱雀被说准了心思,难得地脸红一下,然后就淡定地表示,“是抢了我一点香火,但关键是我朱雀的面子被扫了,什么狗屁毛神,都敢跟我人五人六了?” 严格来说,朱雀的本尊,还真未必斗得过真神教的邪神本尊,但它是道宫阵营的,是有组织的,说话当然也就有底气。 此前它并不知道,有真神教的人马南下了,但是它的信徒一被屠戮,它就感受到了。 最坑的是,对方知道它是道宫眼中的野祀,不敢公然出来,所以毫无顾忌地抢夺它的香火,一点都不怕暴露。 搁在往日,朱雀想要报复,得通过一些隐秘的途径,拐弯抹角地通知道宫,让道宫出手来对付这些混蛋——这需要一段时间。 但是更多的时候,它不会选择报复,只能忍气吞声地咽下这口气。 为什么?因为划不来,它通知道宫,会因此暴露一些信徒,而且传出去,对它的形象也伤害极大——玄女道被真神教欺负了,还得请玄女宫出面来帮忙。 玩香火成神的,最在意的就是信众的崇拜,连崇拜都没有了,那就太失败了。 真神教徒也是算准了这一点,你不可能报复,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要脸皮想报复,那也需要一段时间。 朱雀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点: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不过还好,它还有其他的选择,尤其在它知道,真神教想算计的,竟然是李永生的时候! 朱雀信徒的香火被抢夺了,但是里面毕竟有它的念头,一时半会儿是炼化不掉的,所以它很轻松地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这尼玛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李永生猜朱雀的心态,猜得很准,但他还是有点搞不懂,“没搞错吧,真神教觉得……我跟他们有那么大的仇?” “肯定仇大了嘛,”朱雀理所应当地回答,“仙君你……你老人家是观风使啊,就算干掉道宫的真君,也没有干掉仙界观风使来得招摇。” 这鸟头的脑容量,确实太小了,智商真的需要扩容。 李永生也懒得跟它一般计较,“真神教伏击的力量……很强大吗?” “三个高阶化修,六个中阶,”朱雀将情况探查得很详细,“还有十八个高阶司修,全是打算殉身的……组成了三个灭杀阵。” “我消灭它们的话,不现出分身,信众损失太大……时间也有点来不及。” 朱雀的信众里,还是有些高端修者的,上一次它埋伏李永生,就有两个女修,施展了降神术之后,直接将自身的修为,从中阶真人提升到了高阶。 然而,就算香火成神道能快速提高信众的修为,这样的高阶修者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朱雀得从其他地方调拨,不但需要时日,也容易暴露。 更重要的是……一旦发生火并,会极大地损失它的实力! 除非它显出分身,自家直接动手。 但是那样的话,真君出手,尤其是野祀真君出手,道宫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它有这么多的顾忌,但是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它,“主要是怕损失香火愿力吧?” 永生仙君啥都好,就是活得太聪明了,朱雀觉得,这个……不太好。 不过它也没介意他的话,搁在仙界,仙君连跟它说这话的兴趣都没有,它的鸟脸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香火愿力事小,主要是咱们的地盘,容不得异族撒野!” 李永生满意地点点头,“算你立场分明,灭杀了他们,能夺到多少香火,看你的本事了……他们的埋伏,是在三湘边界吧?” “是在三湘边界,”朱雀点点头,它并不奇怪,观风使为何猜到了这一点,“三湘目前气运混乱,一旦过了郡界,博灵那边气运比较齐整,他们的请神术会大打折扣。” “请神术……”李永生沉吟一下发话,“他们的请神术附身,能达到准真君的级别吗?” 他虽然在仙界的修为高,见识也广,但是论起对玄青位面的了解,他还真不如朱雀——这厮的化身在这里,怎么也待了几百年了吧? “应该是可以达到,毕竟三湘乱了,”朱雀沉吟一下回答,“不过我估计他们不敢提升得太多,香火成神道出手,他们也得顾忌道宫的反应。” “三名准真君……”李永生沉吟了起来,这还真是一股令他头疼的力量。 若不是有朱雀的提醒,他被暴起偷袭的话,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尤其是这二十七人,都是死士——是可以放弃一切、不惜殉身的死士。 李永生相信,自己是可以逃脱的,但是十有八九会带伤。 这已经就是非常打脸的事情了,堂堂的仙界观风使,竟然被敌对势力打伤了,回到仙界之后,永生仙君起码得销声匿迹个几百年,省得被别人当面频频嘲笑。 其次就是,跟他相随的人,估计没有一个活得了——公孙未明能幸免的可能,不超过半成。 这一股力量,真的不可小看。 所幸的是,他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有时间去准备。 他有点庆幸,自己对朱雀没什么歧视——所谓野祀什么的,争夺的不过是资源分配,观风使不需要在意这些,所以在规矩许可的范围内,他无视了这种纷争。 不过,就算是这样,怎么把这些邪教的教徒消灭,依旧是一件头疼的事。 沉吟一阵之后,他出声发话,“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朱雀很干脆地回答,“我觉得,布下一个九九归一挪移阵,比较合适……就像仙君对付渚阳山那样。” 这厮在百粤和三湘几郡的潜势力,还真不是白给的,因为信众众多,它随便选个人,降下一个念头,就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玄女宫恨它入骨。 九九归一挪移阵,它是不会搭建的,但是毫无疑问,它的眼光比玄女宫的人强多了,这种阵法的使用效果,它一清二楚。 但是李永生可不会盲目自信,“你知道他们埋伏的地点吗?” 朱雀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大致能确定。” 大致能确定,这就问题不小!李永生皱一皱眉头,想一想又发问,“那他们打算搞的三个灭杀阵,埋伏的范围有多大?” 朱雀犹豫一下,老实地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想必不会太大。” 李永生再次无语,顿了一顿之后又问,“那你是否知道,他们是打算灭杀我一个人,还是把同行的人也灭杀掉?” 朱雀再次犹豫一下,迟疑地发话,“应该是想灭杀掉……全部的人吧。” 李永生的眉头再次一皱,“应该?” (更新到,双倍月票期间,召唤保底月票。)(。) 第六百三十章备战 李永生提这么多问题,就是在考虑能不能布设九九归一挪移阵。 这阵法的威力很大,但是驱动起来太费劲,所以笼罩范围不可能太大——越大的阵法,驱动起来的成本就越高。 上一次埋伏渚阳山的援军,虽然陷了几百人进去,但那是在公路上布阵,而且还有禁空阵法的引导,所以布置了一里地方圆。 就算那么大的阵法,都是他和赵欣欣合力出手,才驱动起来的。 尤其是赵欣欣还显出了本尊的念头,利用了仙使令牌的位面驱逐之力。 可是朱雀化身的话……想必它不会答应这么玩。 诚然,上一次的挪移阵,他和赵欣欣是着急出手,生恐后面的援军赶到,有时间限制,不得不在尽短的时间里,大力输出。 但是这一次,也有时间限制,甚至更严格——这二十七个人,可能瞬间自爆的。 驱使阵法就很难了,布阵其实也很难,想在真神教二十七个高阶修者周边布阵,距离要近,还要不被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用屁股想也能知道,这些深入中土国腹地、打算殉身的真神教狂信徒,警惕性会低吗? 朱雀不太清楚这些情况,但是它猜得到李永生为什么这么问,于是它就解释一下,自己所说的“应该”二字,是因为这些真神教徒,原本不是冲着李永生来的,他们是冲着雷谷去的。 这些人是打算将雷谷毁灭的,至于说为什么,朱雀也不清楚。 李永生却是猜到了,估计是有人泄露了,李某人是鼓动中土修者去新月国抢劫的元凶。 这消息被传出去,他还真的不奇怪。 西疆那一块的情况就是这样,各种势力混杂,以云家为例,应该算是铁了心跟中土走的,但是算计了公孙不器证真、后来被平灭的库西部落,以前也是云家的下属部落。 甚至李永生觉得,就算云家的姻亲里,也少不了真神教的同情者。 不过这帮狂信徒还真狠,敢跑来直接对雷谷下手,想必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李永生总算明白朱雀说的“应该”,是什么意思了。 这些家伙想要毁灭雷谷,那就是不把雷谷里五六万人的性命放在眼里,那么,指望他们只对李永生动手,而放过同行者,那是不可能的。 李永生沉吟片刻,再次发问,“最短时间里,你能召集来多少高阶修者?真人以上的。” 朱雀沉默半天才回答,“两个初阶,两个中阶……不施展降神术的情况下。” 李永生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发话,“雷谷里,有上古雷修残留的毁灭道意。” “上古雷修的……毁灭道意?”朱雀呆了一呆,然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两只鸟眼瞪得溜圆,“我去,那帮孙子不是冲着那个去的吧?” 李永生讶异地看它一眼,“这东西对真神教很有用?” 朱雀歪着鸟头想了想,方始回答,“大概就是……灵修看到灵石的感觉吧。” 李永生无奈地扯动一下嘴巴,这因果报应来得还真快,自己刚撺掇人去新月国做了一票,抢了些灵石,结果真神教转头就来对付雷谷。 不过他并不相信,那些邪教徒能知道,雷谷藏有毁灭道意,现在知道此事的,除了朱雀这家伙,总共才四个人。 自己和永馨是不会传出去的,丁经主和未明准证也没有传出去的道理。 事实上,就算传出去都无所谓,毁灭道意是在雷谷,是中土的地盘,真神教不可能占了去,就像中土修者去新月国抢灵石,也只能抢一票就走,无法在那里停留太久。 当然,如果能不让对方知道,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 想到这里,他看一眼巨大的鸟头,“我希望这个消息不会传出去。” 他不需要说太多,因为观风使的差事,早晚要交卸的,这厮敢不听话的话,他会直接在仙界找上门的——找这厮的本尊。 朱雀很干脆地点点头,“当然。” 别说是仙君了,就连它自己,也看不上那点点毁灭道意——至于说它为什么知道那里只有一点点,这还用问吗?要是道意极为强烈的话,早就被人发现了。 只是这贫瘠的下界,把这点玩意儿当作好东西就是了。 李永生又想了一阵,对于怎么跟这一拨真神教的死士作战,还是有点头疼。 当然,他可以向玄女宫求助,或者把永馨请来,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是他不想让她冒这个险——要知道,这帮死士的实力,足以毁灭整个雷谷。 “我需要回去,跟公孙未明商量一下,”他终于拿定了主意,“给你一个传音海螺……我走了。” 他离开了,鸟头看着虚悬在前方的传音海螺,呆了一呆,才低声嘀咕一句,“那个小小的……高阶真人吗?” 李永生之所以找公孙未明,是他想起来,这家伙手上,似乎有一件威力不算小的道器,能暂时性地定住真君——或者这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公孙未明对于李永生的问题,有些奇怪,“定靖拂尘啊,我身上带着呢,但是……你出去一趟,回来就问我这事儿,是为了什么呢?” 李永生点点头,“可能要用到你这个宝物了,所以来跟你商量一下……” 于是他将因果说了一遍,前方有真神教徒的埋伏——非常令人棘手的埋伏。 然而,公孙未明也有点为难,“打真神教,我公孙家义无反顾,不过,不一定非要用定靖拂尘吧?这玩意儿只能用三次,而且已经用过一次了。” 李永生理解他的想法,真的能理解——玄青位面终究是下界,弄点好一点的东西,实在太难了,隐世家族里,也没有余粮啊。 想一想之后,他表示,“你用一次定靖拂尘……或者两次,我还你公孙家一个真君。” “你这话啥意思,瞧不起我?”公孙未明有点不高兴,“我是告诉你我为难,没有跟你提条件的意思!” “那我也总不能让你白忙,”李永生笑了起来,公孙未明这厮有不少毛病,但是在大事上,主意拿得很准,他也很开心,“公孙家不是有些日子没真君了吗?” “三长老说了,十年之内肯定证真,我证真的话,也未必需要你帮忙,”未明准证还真有点傲气,表示自己不稀罕。 不过下一刻,他眼珠一转,“你要真想帮忙,给我公孙家搞一个神鹿山那样的聚灵阵吧。” 他看得很清楚,有那样的聚灵阵,家族的实力绝对会再上一个台阶,那东西不但疗伤有用,还能帮人感受悟真,好处实在太多了。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有这么一个聚灵阵,比家族里多个真君,更有利于家族的延续和发展。 然而,李永生摇摇头,断然拒绝了,“那个东西有难度。” 公孙未明能看清楚那个聚灵阵的效用,他更看得清楚,这种东西,可是能改变中土势力格局的大杀器。 聚灵阵放在神鹿山,正经无所谓,那里是抵御真神教的前沿阵地,需要大量的高阶修者,而且有了这个东西,能增强当地人对灵修的兴趣,不是去信什么狗屁的邪教。 只凭这两点,那里搞一个聚灵阵,就是有必要的,更别说那是四家共用,能齐心抵御外界的压力,也能相互监督。 若是给公孙家搞这么一个阵法,直接建在秘境里,随着化修比例的提高,三五百年之后,公孙家没准能冒出十来八个真君,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多。 这是一种可能打破势力平衡的东西,他身为观风使,这么搞是违反规则的,就算真的再建一个聚灵阵,也不能由公孙家独占。 打破平衡,就意味着会出现利益再分配,就意味着冲突和流血。 然而他的回答,却是令公孙未明不满意了,“有什么难度?你说,我去处理。” 他还真是眼红这东西了。 李永生却是不能跟他细说,“说不行就不行,跟气运有关……给你家承诺个真君,要不要?” 公孙未明意兴索然地一摆手,“给我家一个真君?等你成了真君再说吧,我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有信心……你打算让我怎么使用定靖拂尘?” 李永生想了一想,最终叹口气,“算了,我还是先去观察一下对方的情况吧。” “对啊,这才是你该做的,”公孙未明在这一点上,是相当佩服李永生的,搞什么计划,都要了解清楚了才着手制定,相较而言,他自己做事就率性了很多。 可这也没办法,性格注定了,也习惯了,改不过来的,所以他也只有羡慕对方的份儿。 事实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真神教的死士大批前来……你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这可就是秘密了,”李永生笑一笑,“真不合适跟你说,不过我可以保证,消息真实可靠。” 你小子就故弄玄虚吧,公孙未明哼一声,“反正随便你了,我配合就是了。” 大不了就是使用一次定靖拂尘,有啥呢? 实在不行,就跟这小子要真君的名额,哪怕实现不了,这小子浑身是宝,随便弄到点什么,对家族也能有交待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无耻” 中阶化修穆迪正埋伏在路边的草丛里。 他是西瓦族人,是新月国的三大族之一,而他来到中土国,已经有十五个年头。 西瓦族人的相貌,迥异于中土族,所以他只能把自己打扮成胡畏族——这种低劣的种族,他心里真的是看不上的,在新月国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真的,胡畏族在新月国的地位很低,在大家的印象里,还要低于中土族。 不过,都是真神的子民,为了真神的事业,他就忍了,乔装改扮这么久,他在中土国的马盟,也混了一个执事。 不过前些日子,那一场针对马盟的民间骚乱,让他不得不远走暂避风头,他甚至有点埋怨中土的官府体系——控制不住治下的黎庶,不能维护秩序,这怎么能服众? 总之,中土族的暴民不太友善,官府又不得力,那么真神信徒只能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来维护真神的荣耀了。 他埋伏在三湘郡边界的一处山谷,身后有八名虔诚的真神信徒,而不远处,还有相同的两组人手——一共二十七个人,他们能在中土掀起天翻地覆的动静。 穆迪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二十七个愿意为真神献身的勇士,都是勇士中的勇士,而且得到了真神的庇护,哪怕对方的神子来了,大家都有信心杀死他们——在中土国,这种修为被称作真君。 他们埋伏了很久,从昨天早晨,埋伏到了今天早晨,中间没人的时候,解决了饮食和排泄的问题。 事实上,就连排泄物,都要挖坑掩藏,因为他们不允许被人发现。 但是这不算什么,大家来这里设伏,是要做大事的,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很可能回不去了。 然而,这依旧不算什么,大家要做的,就是惩罚异教徒,将真神的光芒,散播到每一个角落——没错,必须严惩异教徒。 在埋伏的期间,路过了不少人,中土国的人……真的好多啊。 可惜的是,不能随便出手,哪怕一旦出手,能留下上百条人命——他们埋伏的范围不小。 三个挺身队,呈三角形分布,相距差不多有半里地,全力出手的话,能让周边三四里地方圆化作齑粉。 如果中土国能有两名真君路过这一块的话,大家一起发动,也是九死一生。 当然,那需要用到请神术,还有不少勇士需要殉身。 然而,那依旧是值得的,为了真神的荣耀。 穆迪正在胡思乱想,远处又走过来了一个人,步履轻松。 不过穆迪的瞳孔,瞬间缩小了不少——中土国的真人? 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路过的人很多,但是还真没有真人这种存在。 搁在往日,这种中土国的高端战力,就值得大家出手了,但是很显然,今天不行,只能放这厮过去。 来的真人是独行的,人不算太魁梧,个子不低,一脸的虬髯。 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穆迪屏住了呼吸,转移开目光,脑子里很放松地想着:独行的真人,还真是少见啊。 他见过的真人不少,不管是中土国的,还是新月国的,大部分真人身边,都前呼后拥着很多人。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嗖地提了起来:那厮……竟然看向了埋伏的第一小组? 第一小组是三个小组前突的部分,他们的任务是,等战斗一打响,就断掉对方的后路,令其逃无可逃。 被发现了吗?穆迪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不可能吧? 然后,他就看到那虬髯真人一扬手,冲着第一小组埋伏的地方,打出去十几颗黑点,嘴里大喊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给我滚出来!” 居然……真的被发现了?,穆迪觉得很不可思议——这荒郊野外的,我们还藏得这么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第一小组是暴露了。 对于这种意外,三个小组也讨论过应对方案,于是三名真人电射而出,直扑对方——万一被发现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对手封锁消息。 甚至他们的嘴里还高叫着,“打劫!要钱不要命!” 对方若是真傻到以为,己方是要钱不要命的话,那死了也活该。 不过很显然,虬髯真人并不是傻瓜,而且他的身法极为惊人,瞬间就退出了百丈之外,嘴里还大声怒骂,“三个真人藏在草丛里打劫……当劳资白痴啊?” 很显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瞬移之后转身就跑,“想暗算人是吧?劳资给你们捅出去!” 本来三名真人就没打算放过他,听到这话更是如此了,一名真人手一抬,一道雷电打了出去,直打得那虬髯真人身子一栽。 一个踉跄之后,这厮继续飞逃,而且不顺着马路跑了,直接蹿进了路边的山坡,借助着稀疏的树木来回乱窜——显然他不想吃第二道雷法了。 追击的三名真人做个手势,要其他人继续埋伏,他们三人却是衔尾直追。 此人不除,这一番埋伏就白忙了。 穆迪非常相信,三名真人会诛杀掉那厮,他脑子里不无遗憾地想:若是能使用请神术的话,这厮估计都逃不出百丈! 可惜的是,他们的埋伏,还没等到正主,在这里一使用请神术,极有可能被道宫发现。 若是在中土国西方或者北方使用请神术,道宫还不是很敏感,但是在南方,据说道宫的南方分殿,在疯了一般地追杀一只鸟神。 那鸟神的信众,穆迪还遭遇过,他杀了两人,抢夺了对方的香火,还在其中一名女子的尸体上发泄了一下,他不得不感叹,中土族女人的皮肤,真的就是好啊…… 他不认为自己是在亵渎尸体,这是真神的信徒,给异教徒的洗礼,是她的荣幸——哪怕她已经死了。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穆迪觉得脸上一凉,一抬头,发现天上下起了小雨。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三名真人……已经追出去很久了吧?有半个时辰了吗? 事实上,那三名真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虬髯真人就是李永生伪装的,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为什么一定要同时对付这三组人呢?各个击破不行吗? 于是,他就设计了这么一出戏,虽然公孙未明很有兴趣扮演一下男主角,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察觉不到真神教三组人马的埋伏地点。 若是用心一点一点地感受,他相信自己做得到,但是……那就太令人生疑了。 李永生将三名真人引出来之后,那真的太好对付了,有心算无心,一个简单的阵法,就搞定了三名真人——他甚至还用阵法遮蔽了声音。 去了三名真人,那一组的六名司修就不算多大的事儿了。 穆迪正在疑惑的时候,远处刮起了一阵大风,非常大的风,不少树枝被刮断,疯狂地卷过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这对他们的伪装,是一个挑战,虽然他们也考虑到一些意外可能,身上的树枝什么的,都插得很牢固,还有人是直接将树枝攥在手里的,但是狂风很容易将他们的伪装吹到一边。 不过穆迪并没有在意这个,身为二号小组的三名真人之一,他考虑得更多的是:刚才有一名古怪的真人路过,现在有又有这么一阵古怪的风吹过,会是偶然吗? 他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长天”,那是二号小组的组长,组里唯一的高阶真人。 长天只是一个代号,这一次来的二十七名勇士,来自于四面八方,都没有暴露真实的名字,他们只有代号。 在大风的掩护下,长天也侧过头来,看着穆迪,眼中满是疑问之色——你感觉到了吗? 他不太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真实,但是这阵突如其来的大风,让他隐约生出熟悉的感觉:好像有香火愿力的波动? 不得不说,最了解香火成神道的,就是同道中人。 要不是如此,朱雀的信众也不会被这些邪教教徒发现,然后肆无忌惮地杀戮。 二组的人有这样的疑惑,三组的人也有:这阵风似乎不太对劲。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太敏感了,竟然没有人发现,两个木制的圆盘,被风刮得跌落在了马路中央,被几根树枝掩盖着。 下一刻,两个组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四下都被浓雾包围住了。 “混蛋,我们暴露了!”长天一跃而起,高声大叫着,“请神术,快用请神术!”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不远处,穆迪也跳了起来,睚眦欲裂地大喊,“卑鄙无耻的中土人,有胆子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面对面地决斗吗?” 很好笑是吧?他们可以埋伏设计别人,被别人设计了,对方就是卑鄙无耻,就是胆小。 但是事实上,真的一点都不好笑,真神教徒可以理直气壮做的事,别人做了,就是万恶不赦。 浓雾之外,虬髯真人正在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阵盘。 而他身后不远处,公孙未明正指挥着两名化修、十余名司修,疯狂地围攻着六名司修。 这六名真神教的司修,有一个不错的合击阵法,而更关键的是,他们都已经施展了请神术,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中。 这种不要命的家伙,谁遇上都会头疼。 就连公孙未明都不愿意直撄其锋,他一边监视着场中的战斗,一边打量着那两名女性化修,心里忍不住生出些好奇:李永生从哪儿找来的两名真人? 若是没有这两名化修,根本挡不住对方六个爆了种的司修! (更新到,召唤双倍月票。)(。) 第六百三十二章上界传承 李永生找来的两名真人,当然是玄女道的真人,朱雀召唤过来的。 也就是他们一行人里,没有玄女宫的道士,不虞被人看破,他才会这么做。 李永生是昨天傍晚赶到的,远远地,他就感受到了这里香火成神道的气息。 等悄悄潜近了之后,就连朱雀都不好去直接感应对方的存在——它肯定感应得到,但是万一因此惊动了对方,那就有违初衷了。 在一个商队路过的时候,李永生用神念快速地探查了一下,大致确定了对方埋伏的范围。 确定了情况之后,他推敲半天,拿出了这一套绞杀的方案。 朱雀去召唤它的信徒了,而李永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悄悄地在对方身边布阵了。 这是一个难度极高的活儿,在九名戒备心极高的真人身边做手脚,实在是太容易被发现了,也就是这三个战斗小组相距得比较远,李永生才能在二组和三组的后方和侧后方,布设下阵法。 总算还好,这些邪教信徒虽然神经高度紧张,但是他们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对后侧的戒备上,他们压根没有想到,会有人从他们的身后动手脚。 这是一个思维误区,因为他们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野外埋伏着,所以他们只需要小心隐藏,不要被人发现即可。 当然,那只鸟神应该发现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呢?它不可能发起报复,更不可能告知雷谷,想一想道宫的规矩就知道了——勾结野祀者,族诛! 所以一晚上下来,李永生成功地布设了阵法,有惊无险。 当然,半拉的阵法,肯定是起不到什么效果的,于是在快速诛杀三名真人之后,朱雀控制着大风,又将两块阵盘刮到了相应的位置。 呼风唤雨是它的强项,使用这些术法的时候,它甚至不担心被道宫发现,要不然它对那些信徒回馈时,早就被玄女宫按图索骥拿下了。 朱雀在这一战里的功劳,确实也不小,李永生的两个阵法一发动,它直接就冲进了困着第三个小组的阵法里。 朱雀是不擅长布阵的,它会布设的阵法寥寥可数,比如说从本命神通里推演出的南明都天混沌阵,就算相当厉害的了。 不过,只要李永生的阵法一发动,它瞬间冲进去,就不担心香火成神道的气息外泄了。 上一次,朱雀的信徒布置下南明混沌幻阵,将李永生引进去之后,就敢肆无忌惮地施展神术了,甚至还惊动了朱雀化身降临。 可以想像得到,朱雀冲进那个阵法之后,第三组邪教教徒的下场,也就注定了。 而李永生现在做的,就是死死地困住第二组的家伙,等朱雀在那边杀完之后,再商议对这一组的处理方式。 事实上,李永生想要单独对付第三组的人,还真有点吃力,一旦那些家伙使用了请神术,他就要面对一名准真君、两名高阶真人,以及六名可媲美真人战力的司修。 他当然不会输,但是想赢,也要付出不少精力和资源,比如说万载幽水、撼神符,又比如说灵石什么的。 事实上,他现在控制住阵法,抵御住里面九个家伙的疯狂冲击,已经花掉了相当的灵气——这还是他在不停地加固阵法。 邪教的狂信徒,难搞得很。 所幸的是,朱雀对于收拾他们的兴趣极大,从这些狂信徒身上,他能掠夺到不少香火——玛德,让你们再抢我的香火。 这些香火是那邪神的,不过它可不挑嘴,先抢过来,慢慢炼化就是了。 所以它跟李永生早就商量好了:这些人,你负责困,我负责杀,如何? 李永生的回答是——看着办,你若是杀完一组还有精力,我会把另一组留给你。 如果你没那个精力,我就动手了。 李永生一边镇压阵中的冲击,一边就开始着手布置九九归一挪移阵,他不习惯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公孙未明指挥着对那六名司修的围攻,已经接近尾声。 司修终究是司修,就像准真君终究不是真君一般,这六名高阶司修,已经施展出了请神术,燃烧着精血和神魂,换来了强大的战力,而他们的疯狂和无畏,对战斗力有加成效果。 然而,他们终究不是真人,这些狂信徒疯狂起来,比真人还可怕,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们没有真人逃跑的手段。 香火成神道的请神术,请下来神力是战斗或者祈福用的,若是用来在战斗中逃跑,上神第一个就不答应——尼玛,你这胆小鬼也配信我? 所以这六名司修在围攻下,只有一个选择:死战不退! 然而还是那句话,强大不可怕,拼命才可怕。 哪怕有公孙未明的接应和照顾,中土一方还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在一炷香之内,将六个司修全部斩杀。 六人里,最后有四个选择了自爆,一人被斩杀,还有一个吓得想投降,被一名化修全力一击,打成了碎片。 而中土这一方,重伤两人,司修里几乎人人带伤,有一名女性化修,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严格来说,他们原本无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但是除了对方拼得太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公孙未明要求,尽快拿下这一场战斗。 那边的两个阵法,还困着大批的邪神教徒呢。 战斗结束之后,他们简单休整一下,就商量着,如何冲进困着第二小组的大阵。 就在此刻,李永生出声了,“好了,你们继续休息,这个大阵我来处理。” 公孙未明的眼睛一亮,“要我跟你一起进去吗?” 李永生一摆手,笑着发话,“不用,我有朋友去对付他们。” 他已经接收到了朱雀的神念,它终于解决掉了“这些可恶的蝼蚁”,不过它有点累,打算休息上二十来息,然后去处理另一帮蝼蚁。 是的,它强烈要求,将另一个大阵中的真神教徒,也交给它来处理。 李永生想像得到,这家伙肯定是吃了点小亏,不得不回一下气,只是它的骄傲,不允许它承认自己受伤了——对于这种来自仙界的优越感,观风使完全能理解。 还有就是,朱雀这鸟儿,在歼灭真神教的过程中,肯定是得了好处了,所以才会着急争取处理另一帮人的权力——十有八九是抢到了香火。 李永生对此无所谓,他不稀罕真神教那点好处,香火他用不到,储物袋里面那点货色,他也不稀罕,正经是他不出手的话,能省下不少物资。 能省下,就算赚到了,所以他看得很开。 不过对公孙未明,他就不能这么解释了,只能说我朋友已经入了阵——不这么说的话,若是公孙未明仔细观察,极有可能发现朱雀入阵的经过。 真君确实比真人强很多,但是对公孙未明这种顶级的高阶真人来说,若是用心观察,发现真君的行踪也不算意外。 倒不如说人已经进了阵,好让未明准证放弃观察的念头。 但是公孙未明兀自不肯干休,他跃跃欲试地表示,“我可以进去跟他们一起战斗啊。” “我那些朋友有些怪异的癖好,”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他们不喜欢外人观战。” 公孙未明的眼珠一转,“你那些朋友,不会是野祀吧?” 天公地道,他这句话真是无心之言,就是想挤兑李永生一下,好探听消息。 公孙家族虽然实力很强,但是判断野祀的能力极差——若不是这样,他们家族里也不会出现真神教的信徒了。 李永生早习惯了这厮的口无遮拦,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我那朋友的来路,比你公孙家强大多了,不要胡说,惹得人家不高兴就不好了。” “啥?”公孙未明闻言,真是老大的不服气了,“好吧,我说野祀是开玩笑,但是……在中土国比我公孙家强大很多?这个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公孙家就很强吗?”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听说过‘上界传承’四个字吗?” 中土国是有这种说法的,有些势力能得到上界的传承。 当然,上界传承未必一定强,二郎庙也算是有上界传承的,但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只有一件准真器罢了——甚至他们都不敢张扬。 可是就凭“上界传承”四个字,谁都不敢小看。 公孙未明的嘴角扯动一下,不服气地发话,“我公孙家也是得了上界传承的。” 这话,其实也就是嘴上说一说,说起中土国,里面七成的隐世家族,都是靠着上界的知识崛起的——上古练气士的传承早就绝了,想成就真君,只能走仙界的路子。 不过“上界传承”也不是这么好自称的——起码得是近几百年里,有人飞升过,才有资格这么说。 什么,你说你家先祖两千年前飞升了?抱歉,那不顶用,曾经的辉煌,不能掩饰你家族现今的破落——真敢这么说的家族,倒是很可能面对无数觊觎的目光。 而真正敢亮出来“上界传承”四个字的,只有四大宫,他们甚至能沟通上界。(。) 第六百三十三章香火之争 当然,中土国也有传说,有些其他势力能勾连上界,时不时地有人能飞升,这基本上就可以自称“上界传承”了。 但是这些势力到底存在不存在,真的没多少人知道。 公孙家族做为比较强势的隐世家族,知道“上界传承”的说法,也大概知道,上界传承这称号,其实并不稳定——了不得就是几代人。 若是一直能维持这称号的话,仙界都不能容他——你的存在,破坏了位面的平衡。 现在的中土国,有没有这样的势力呢?很难说。 反正这句话一说出来,公孙未明就知道,不管李永生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是不合适再问下去了。 当然,他心里还不是很相信,他宁愿相信……李永生跟观风使有关系。 这个猜测,或者会更靠谱一点,毕竟大部分的高端修者都知道,仙界观风使是切实存在的。 总之,他只能回答——我公孙家,祖上也阔过。 他没注意到的是,那两名女性化修听到“野祀”二字的时候,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事实上不自然的不止她俩,参与围攻那六名司修的其他十二名中土司修里,有八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八个人都是朱雀召来的信徒,剩下的四人,一名是公孙家的司修,两名是秦家和李家的司修,还有一人是花司修。 刚才的战斗中,重伤的两名司修,全部都是朱雀召过来的,战斗力相当地惊人。 就在公孙未明猜测的时候,两名女性化修站起身来,其中一人淡淡地发话,“我们要走了。” 她们都蒙着面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事实上,朱雀信徒都很低调的。 高调的那些,全都被道宫干掉了。 李永生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他跟这些人不熟——跟朱雀打交道,都已经很失身份了。 倒是公孙未明挺热心——也许这淫棍只是想看一看两名女修的相貌?反正他大声发话,“你们这么多人受了伤,怎么就离开了呢?治得好吗?我们这里可是有中土国最好的神医!” “最好的神医?”受伤的女化修回头看他一眼,眼中满是笑意,“这位准证,你不觉得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有点多余吗?” “我真不觉得,”公孙未明正色摇头,“中土的神医多了,但他是最好的……嗯,没错,就是最好的神医。” “呵呵,”两名女性真人齐齐笑了起来,银铃一般的笑声。 然后,他们一行人却是抬着伤者,冒着雨坚定地向远方行去,一名女性真人冲着公孙未明摆一摆手,“这位准证,你真的很帅气,但是……我们有更好的神医。” “这就是……上界传承的底蕴吗?”公孙未明看着她们消失在朦朦的春雨中,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你既然知道我是帅气的准证,为什么就这么决然地离开呢?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有点乱了。 他并不知道,其实真神教造成的伤害,对朱雀的信徒来说,真不是什么大问题——在神降术下,被斩成两段的人,都活得过来,区区这点小伤害,又算得了什么呢? 围攻真神教的修者离开了,现场只剩下了公孙未明和三名带着伤的司修——花司修比较会保护自己,只是花费了两张防御符和一张遁符。 大家齐齐地看向虬髯真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事实上,除了公孙家,其他人都隐约觉得,这满脸虬髯的真人,很有可能是李永生。 当然,在大家的认知中,李永生只是司修,不过……也许是人家伪装的呢? 李永生也不想多解释,感觉到朱雀悄悄进入了另一个大阵之后,只是冲公孙未明一摆手——你们可以回去了。 公孙未明却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转身吩咐自家子弟,“你把他们带回去,一路上小心,那些受伤的,回头会帮着治疗的。” 公孙家的子弟也不想离开,他还想见一见阵中的人呢,不过四长老沉下脸来,说你们再不回去,后方也可能遭遇袭击,这些人才悻悻地离开。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未明准证,你这好奇心太强了吧?” 公孙未明哼一声,很不满意地发话,“你让我带定靖拂尘来,我还没用呢。” 李永生眉头一皱,奇怪地发问了,“不用拂尘,这是好事吧?你不是说有使用次数限制?” 公孙未明却是理直气壮地回答,“但是不使用它,岂不是从你那里得不到好处了?” “好处当然可以有,”李永生感受一下,发现周围没什么人存在,于是去除了脸上的伪装,走到了百余丈外的一棵大树下,捡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公孙未明也走过来,撑起一把伞,淡淡地看着两个白雾氤氲的大阵,良久才问一声,“现在真的还有上界传承吗?” 李永生呆呆地看着细密的雨丝,良久才叹口气,“上界传承,也阻止不了荆王起兵。” 公孙未明翻一个白眼:得,当我没说。 两人就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时辰,李永生轻哼一声,“好了,收阵吧。” 公孙未明这才反应过来,“打完了?” “嗯,”李永生点点头,心说那老鸟儿都走了差不多一炷香了,我这会儿才收阵,是为了散去一些里面的气息。 朱雀在离开的时候,传过来一个神念,抱怨他不跟自己一起作战,导致它在第二个阵法里损失较为惨重,李永生对此表示鄙视——让我入阵的是你,不让我入阵的也是你。 阵法散去,里面已经没有了活物,只有四处飞溅的血肉,以及被掀翻的草根、泥土和砂石,可以证明里面曾经发生过极其惨烈的战斗。 公孙未明见到阵中无人,嘴巴微微动一下,想问一下人哪里去了。 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出声——李永生已经表明态度了,不想细说此事,他又何必勉强? 不过下一刻,他的眼睛一亮,“咦,储物袋?” 李永生也看到了,阵中放着一个储物袋,他走上前拿起来一扫:里面竟然放着各色灵石。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老鸟儿做事,倒还算讲究。 公孙未明拿过储物袋,扫了一下也愣住了,“我去,二十多块灵石,还有十块中品灵石……这些邪教信徒,还真是富裕。” 李永生笑一笑,他可不敢保证,这些灵石都是得自真神教徒,没准是那老鸟抢到的香火太多,所以用灵石补偿自己一些。 不过,他也没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多大的差别,总之就是……战斗终于结束了。 为了避免再出现什么意外,他们一行人当天就出了三湘,进入了博灵地界。 进入关卡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麻烦……在这里等待通行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博灵的关卡卡得很死,没有路引的,一概不允许进入——就算有路引,他们还要详细检查身份。 因为这个缘故,关卡之外,起码滞留了七八万人,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纷纷表示,在三湘郡,官府都没人了,根本开不出路引。 但是博灵郡不管这些,你们三湘郡的事儿,别跟我们说,路引是国法,不能徇私! 为了防止流民入境,关卡处还派出了军队维持秩序。 目睹到这一幕,就算去新月国厮杀过的公孙家的司修们,也忍不住发出感慨,“果然是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啊……”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博灵这边还在宣传:你们三湘郡的忠义县,有个雷谷是收留流民的。 但是流民依旧在这里停留,没有多少人回头。 李永生一行人的车队,排了足足一天一夜的队,才抵达关卡。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是有路引的,但是花司修没有。 李永生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博灵郡养正室的公人,以及博本院研修生的游历公文,说我能不能担保此人入境? 关卡上的人倒是很好说话,说我们登记一下就行,对了,你能不能再帮我担保两个人? 不是关卡上故意卡得死,而是博灵郡下了硬规定:流民入境,各处不得徇私。 为此事受到处分的公人,都上百了。 很多公人在三湘郡有亲戚朋友,都放不过来,只能打个擦边球,求其他路人担保入境。 李永生在郡房公干,又有游历路引,按规定可以担保三人入境, 他倒是无所谓再担保两人,记下对面公人的身份就行了,不过他还是很好奇,“那咱博灵就把人堵在这儿,不闻不问?” “早晚施粥就是了,”公人已经遣人去喊自己亲人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没办法,朝廷没旨意,不能放人进啊……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掺杂了荆王的人马?” “荆王的人马,可以潜行入境的吧?”公孙未明有点看不惯这一幕,“你们在这儿拦住的,大部分还是普通黎庶。” “这道理谁也明白,”公人苦笑着回答,“但是,那毕竟能增加他们的成本不是?” 显然,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回了,真的是张嘴就来,“最关键的是,朝廷他们管不住三湘,为什么要让我们博灵顶缸呢?我们赈济出去的粮米,都是博灵的粮米!” (更新到,召唤双倍月票。)(。) 第六百三十四章屁股问题 公人的牢骚不止这一点。 其他的公人插嘴了,“谁家没有妻儿老小?关键是上面不放话,我们怎么敢放人?” “他们进了博灵,有了吃的了,我家妻儿老小要饿死了,这尼玛公平吗?” 对着这些抱怨,李永生也无语了,这个问题不是他能解决的。 他倒是可以搞什么施粥赈济,但是这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找郡守说话。 总不能让这些守关卡的苦哈哈们,承担这种无法承受的责任。 倒是公孙未明又问一句,“施粥的话……碗里能竖起筷子吗?” “怎么可能?”公人很干脆地回答,“他们吃饱了,我们麻烦就大了,吊着命就是了,谁要饿得扛不住,可以去雷谷嘛……那里还有灵谷呢!” 又有公人插话了,“关键是现在的流民,并不是遇了大灾,谁身上也都有点积蓄,别看忠义县离得远,买上点干粮,一路走也就过去了……他们不想费这劲儿,就指望博灵郡开闸放人,这怎么可能呢,博灵欠三湘的吗?” 李永生继续无语,流民可怜不?真的可怜,但是博灵把人卡在这里,就不对吗?也不尽然,中土国的地域观念确实很浓——博灵凭什么为三湘的动荡买单? 就在这时,远处驰来两匹战马,马上有人高喊,“博本院的李永生李大人在哪里?” 来的是军役房的人,他们接了王军役使的指示,见到李永生从三湘返回,一定要郑重其事地接待。 甚至骑马的这两位都知道,自家骑乘的战马,就是李大人弄来的。 军役房的人对李永生特别客气,守关卡的公人见状,马上又申请了七个人的担保额数,凑够了十人,军方一扬手,准了——你们把人登记好就行。 李永生见到这样,也不着急走了,他问守关卡的公人,博灵这边,对流民卖粮食吗? 怎么可能卖粮食呢?不光是公人,连军人都觉得这个问题可笑:不光是博灵,相邻三湘的其他郡,也得到了朝廷的旨意,不许往三湘卖粮食。 钱粮是战争中最重要的物资之一,荆王就差直接举起反旗了,谁还敢往三湘卖粮食? 三湘的粮价高涨,已经对博灵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不过现在若真是将粮食卖到三湘,依旧会有大把的利润。 可是博灵严禁粮食出境,一旦被查到,轻则罚得你倾家荡产,重的还要坐牢。 这种大环境下,博灵怎么可能卖粮食给三湘的流民?他们能每天赈济两碗稀粥,已经是相当对得起邻居了。 李永生真是有点无语了,合着流民买上粮食走到雷谷,都不好操作? 不过他马上就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能卖粮食,卖点熟食总是无碍的,熟食不能久放,卖给他们一些,也好让他们有力气走到雷谷。” 一名公人叹口气,“李大人你的心思我们懂,确实是好心,可是你看对面这么多人,谁敢买熟食?买了还不是被人抢走的份儿?” “是呀,保不准还是被荆王的人抢走呢,谁知道那里面有多少荆王府的人?” “荆王府的人,也可以改头换面来买熟食啊。” “他们买了熟食,可以放到储物袋里,那样就不存在不能久放的问题了。” 李永生听了之后,有点不高兴,“你们说的弊端都可能存在,但是,因为可能存在弊端,就不做事了吗?若是被拦在三湘、进退不得的,是你们的兄弟姐妹呢?” 一名公人翻个白眼,低声嘀咕一句,“我刚刚借光把外甥女接过来。” 李永生看他一眼,“那你的外甥女在那边,每天也是两碗稀粥?” 这位倒也直接,“我自家的亲戚,递一些吃食过去,还是没问题的……其实她一天两碗稀粥也差不多了,多给她点吃食,她分出去一半,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两碗稀粥就差不多了,再有点吃食还要交保护费,李永生听得颇为无语,这中土国的黎庶,忍受能力还真可以啊。 不过越是这样,越是令他生出推动此事的决心,他脸一沉,“制成熟食售卖,还可以卖得价钱高一点,咱自家也受益,流民也受益,荆王府还未必舍得花钱买,为什么不去做?” 卖给流民的熟食贵一点,这真的不算什么,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谈贵不贵,若是这些流民买了干粮,确实是往雷谷走了,那么到了雷谷之后,他们完全可以自食其力了。 几名公人摇摇头,觉得他实在太过较真,有人甚至发话,“李大人,您既然这么心怀流民,完全可以给郡守上书,让郡守大人拿主意,跟我们说……有用吗?” “胡闹,怎么跟李大人说话呢?”一名军校厉喝一声,“忠义雷谷的流民安置,就是李大人在操办的,你们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敢风言风语……枉李大人还帮你们担保亲朋!” 这话一出口,几名公人顿时不说话了:雷谷的流民安置,是这位搞的吗? 别说,大家还真有点不相信——若是李大人搞的,咱博灵的乡亲咋没听说呢? 不过刚才发话的那公人,却是冲着李永生一拱手,讪笑着发话,“李大人见谅,我也没别的意思,您帮我们担保人,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冒犯您?主要是这个事儿,您跟我们说……真的是没用啊。” 李永生点点头,离开了关卡,不过天色已然不早了,军役房的军校们,邀请他在军营边扎营,他们也好关照。 他还真不怎么需要关照,但是不远处就是流民聚集的地方,挨着军营待上一个晚上,也是比较安全,毕竟他还带着十几个人,除了女人,其中还有三个身上带伤。 李永生见这些军校挺热情,少不得问一句,“那些公人,连赚钱的买卖都不想做,是不是在悄悄贩运私货?” 负责接待的军校闻言就笑,“走私这东西,肯定是难免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一个关卡,还不过点油水?” “嗯?”李永生脸一沉,斜睥他一眼,“是因为要高价贩卖私货,所以不放流民入境?” “李大人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军校闻言吓了一大跳,“不放流民入境,是郡守府决定的,哪里是这几个小小的公人能左右的?” “几个小小的公人左右不了,几个大家族却是可以,”李永生沉着脸发话,对于资本的血腥,他了解得并不少,“比如说食为天那些人。” 他是吃过食为天的亏的,虽然后来报复了,但是以他对朱老板那些人的了解,遇到这种能赚血腥钱的机会,想必不会放过吧? 几股类似这样的势力结合起来,足以向郡守府施压,再加上博灵确实没有顶三湘缸的义务,出现眼前的局面,就很正常了。 军校眨巴一下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您是说,有人为了走私,故意把流民挡在博灵郡外?这不是太缺德了吗?” “缺德,不代表没人做,”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走私的利润很高,只要有足够的钱可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名军校显然是第一次听说类似的言论,他又愣了好半天,才很坚决地摇摇头,“我认为这不可能,没谁会缺德到这种程度。” 年轻真好啊,李永生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辩驳而生气,他只是不以为然地点点头,“那你告诉我,有些人高价走私食物,算不算缺德?” “这不算缺德,”军校振振有词地回答,“干这一行的,赚点小钱不是很正常吗?他们并没有策划让流民们博灵郡外,只是借机赚钱……当然不算缺德。” 你的理论,居然能自洽?李永生讶异地看着这厮,“在你眼里,走私算很正常的事?” “当然,”军校回答得越发理直气壮,“哪怕荆王现在起兵,也会有人走私粮食,不要走私太多,谁也管不了。” 李永生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 公孙未明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出声发话,“永生,这个你就不明白了,若是国战,比如说卫国战争,走私粮食的都该死,但是内部战争的话,都是中土人……走私也就走私了,哪怕军队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错,”军校很干脆地点点头,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一句,“别太过分就行。” 李永生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才是真正的注重道德的社会该有的现象。 他还是把中土的人,想得奸滑了一些,事实上,这些人还是相当朴素的。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相信,某些大势力会看不到里面的利润,那些人上人的操守,往往会比普通黎庶低很多,“你确定食为天之类的家伙,做不出这种事?” 军校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回答,“他们没那胆子,真敢那么做的话,那招惹的可是整个三湘……就等着半夜飞头吧。” 李永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倒是忽略了,这里还是一个修者的社会。(。) 第六百三十五章流民营 经过这一番争论,李永生终于确定,自己该从哪一方面下手了。 这些人给出的建议,其实一直就没错——这事儿得找郡守商量。 只不过,他习惯性地从经验主义出发,把事情考虑得有点想当然了,没有结合中土国的实际情况,眼下看来,是有点不接地气了。 李永生是从善如流的,他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尽快地回七幻城,看怎么操作一下此事。” 军校也点点头,很诚恳地表示,“您能要是能处理好,那可就太好了……大家都是中土子民,我们看着这些可怜人,心里也不舒服。” “我明天一大早就出发,”李永生点点头,他必须在这里停留一晚上,那三名伤者需要好好休养,顺便他也要帮着治疗一下。 公孙未明却是问了一句,“王志云没在边界坐镇吗?” 在他想来,王军役使虽然统管一郡的军役大事,可眼下的博灵郡,最该关注的就是南边的边界,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军役使忙着张罗军械和粮草呢,”军校笑着回答,“听说三天两头往顺天跑。” 李永生想一想,也是这个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打仗了,先得把物资准备好。 接下来,他一路猛赶,终于在第五天头上,抵达了七幻城。 他先将朵儿姑娘一行人送到秦家,这就算彻底交卸了任务,然后都顾不得休息,直奔博灵军役房而去。 正好,王志云刚从下面的军队回来,“永生,听说你三湘,搞得很有点名堂,怎么有空回博灵啊?” 李永生把情况大致说一下,军役使大人斜睥一眼花司修,很痛快地点点头,“没问题,军役房给他叙个功,申请撤销通缉就算完事。” 他说得轻松,但是这种人情,可不是随随便便能领的——起码比借用气运室难多了。 想一想也知道,花司修走南闯北那么久,连灵谷都吃过,就弄不到这么个军功。 “多谢王军役使,”花司修马上站起身来,他右臂受伤,吊着膀子拱一拱手。 “不用多礼,”王志云摆一下手,又看向李永生,“此番回来,还走吗?” “雷谷那边,还需要操心赈济,”李永生随口答一句,然后话锋一转,“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边界处有七八万流民,如果不好生安置,恐怕会生出乱子。” “唉,”王志云重重地叹口气,眉头了皱了起来,“这个我也知道,几个关口加起来,起码二十万人,冲突好多次了,但是没办法啊……我都让军士们再三强调,让他们去雷谷了。” 合着是你干的好事?李永生有点哭笑不得,“这是觉得我们钱多啊?既然说雷谷,我个人有个建议,你考虑一下,就是卖一些高价熟食出去……” 王志云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这不可能,资敌是大罪,我手上有点粮食,也都是军粮……永生你要是想害我,起码给我个做英烈的机会成不?” “我没说让你卖军粮啊,”李永生眉头一皱,“你可以跟郡守说一声,咱完全能在赚钱的同时,把人都送往雷谷啊。” 王志云斜睥他一眼,“你的雷谷能吃得消?” “呵呵,雷谷是九公主的,”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再放二十万人进去,一里方圆不过才三百多人,没有任何问题。” “那也……不行,”王志云摇摇头,“我说服不了他,郡守也承担不起资敌的罪名……万一那些被充作军粮呢?” “什么资敌?瞎扯,”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二十万人,每个人走到雷谷,也不过十天左右,全部粮食被充作军粮,也就是二十万人十天的军粮……军队作战,粮食消耗还多一点,五六天的军粮而已。” 王志云继续摇头,“可要是两万人,那就是两个月的军粮了。” “我都说了……可以用熟食啊,熟食不耐久放,”李永生很无奈地叹口气,“再说了,不放粮食,照样有人走私粮食……这个钱不赚白不赚。” “走私粮食?”王志云很不屑地笑一笑,“无非就那一点半点,谁敢大批走私粮食?再给他们个胆子!” 果不其然,堂堂的郡军役使,也清楚边界上走私粮食的那些猫腻——哪怕他是出身于军役部,不怎么接地气。 李永生有点恼了,“那就看着几十万流民,在边界上饿死?” “这哪里怪得了郡守?”王志云一摊双手,很无奈的样子,“他倒是想有一番作为……五天前吃酒的时候,他还说过,很想有所作为,奈何朝廷没有旨意。” “纯粹扯淡不是?”李永生气得笑了,“想要做点事情,真的很容易的,他还是不想作为。” “我觉得他很难,”王志云一拱手,“但是我也信得过你,他如何才能有所作为?” 李永生有点抓狂了,“你们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朝廷不许啥的……没错,你们说的都没错,但是朝廷没有旨意,你们就什么都不做,这就是赤裸裸的不作为啊,能不能充分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 王志云的眼睛一眯,他也有一点急了,“这主观能动性该如何发挥?你站着说话容易……朝廷可是法度森严的。” 李永生的办法,真的不要太多,“粮食进三湘不行?那可以把流民放进来啊。” “你这才是异想天开,”王志云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还当你有什么好主意呢……流民放进来,该如何管理,你又怎么保证,那些不是荆王内应?这样的亏,谁也吃不起。” 他的态度很坚决,身为军役使,敌军内应夺取关隘的战例,真的听得不要太多。 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脸上满是不屑,“流民放进来,就代表不管了吗?这就是博灵郡守,能做出的最佳选择吗?亏他好意思说自己无能为力……他真的尽力了吗?” 王志云觉得李永生有点不讲理,不过他不好这么说,于是眉头微微一皱,“要不改日我带你去见郡守,由你来说服他?” “我跟郡守又没交情,”李永生一摊双手,“我只能跟你说,再劳烦军役使去说服他。” “那好吧,就当我是郡守,”王志云点点头,他并不介意扮演一下郡守,不管李永生有什么不靠谱的想法,他也可以尝试听取一下,然后直接做出辩驳。 当然,若是对方能提供更好的思路,他也会采纳,然后去尝试说服郡守——人非草木谁能无情?那几十万流民堵在边界上,他看着心里也不舒服。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了。” “流民进来之后,不许他们胡乱走动,”李永生认真地回答,“可以找一块空地方,搞一个难民……不,流民营出来,集中管理,只要流民不四散,就不怕他们里面有内应。” “流民营?”王志云轻声重复一遍,沉吟良久,默默地点点头,将流民集中管理起来,倒是有些可行性,但也仅仅只有一些。 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摇摇头,“你要知道,几十万人集中在一起,若是有人捣乱,后果极为可怕,听说过军队的炸营吗?” “管理有效的话,这不算什么,”李永生摇摇头,“比如说,可以编户连坐,用流民管理流民……一组出事,同组连坐,嗯,还可以举报有奖。” “组上设小队,小队上设大队,大队上设公社……分级管理便是了。” “连坐……”王志云的眉头又皱一皱,李永生的话,他基本上能听懂,而且他也承认,这么搞真的可以——起码他现在分析不出有什么不妥。 但是这依旧存在一个问题,“连坐是军法,黎庶里只有战时才会执行,流民这么搞……” “这个太简单了,答应的才肯放他们进来,”李永生一摊双手,“不肯答应的,那自然是心怀鬼胎的,正好咱也不要。” “或许……”王志云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发话,“或许人家会认为,这是严刑苛法,原本就不该用于黎庶。” 其实话说到一半,他已经后悔了——他自己都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我是替郡守问呢……军役使暗暗地安慰自己。 果不其然,李永生冷冷地一笑,“这就是咱安置流民的章程,谁觉得不合适,可以别进博灵……没错,军法不用于役夫之外,但是他们不怕饿死,咱也不强求。” 连坐是军法,军法只能用于军队——最多再加上一些比较重要的劳役项目,民间使用连坐的话,只有战时才能用,而荆王虽然暴露了狼子野心,但是终究还没有举起反旗。 这个时候套用战时规矩,那责任是博灵郡守承担不起的。 但是李永生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我赈济你是人情,不赈济你是本分,身为流民你还要挑三拣四,可以别来博灵啊。 这话说得王志云有点无言以对,最后他才叹口气,“这是这么一来,博灵郡会付出很多啊。” 然而,话一出口,他又有点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说服了。 (腊八了,大家有喝腊八粥的习惯吗,喝完记得投月票哦。)(。) 第六百三十六章避嫌和首肯 果不其然,王志云的话才出口,李永生的答案张嘴就来,“我估计郡守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说他不作为……觉得麻烦就不去做吗?” 他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关键是,这件事容易做吗?真的一点都不容易。 征辟地方,筹措粮食,管理流民……哪一样都不是轻松的,要付出不小的财力和物力。 更关键的是,朝廷并没有说,这么做是合适的——遭遇大灾的时候,积极安置流民,是没错的,是地方官的职责,但是这流民来自即将叛乱的地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然,以现在的情况来分析,其中所蕴含的政治风险并不高,但那也是风险不是? 不但要劳力,还要劳心啊。 王志云沉默半天,才轻声嘀咕一句,“但是所需的费用和人力……都是问题。” 别说什么流民自己管理,花费不了多少人力,那只是在组织方面。 可以想像得到,博灵郡若是想有效地控制流民营,不让他们生出事端,所要抽调的人力,绝对不是小数——十有八九,郡里还会要求军队协助。 抽调人力,当然会涉及费用,而且养活几十万流民,那也需要好大一批粮食、衣服和其他物资。 李永生闻言微微一笑,“王军役使既然知道雷谷,应该听说过‘以工代赈’四个字吧?” “博灵郡没有这么多工,”王志云不耐烦地回答,“什么样的工,能集中使用了二十万人?” 这话不是特别准确,博灵郡近亿的人口,每年的劳役可远远不止二十万人,二百万人都不止。 但是这些劳役的用处,大多早就定下了,每年有多少人修缮道路,有多少人清理淤泥,有多少人运送垃圾……等等,都不需要人去督促。 负责监督的衙役和小校们各司其职,不用怎么操心。 但是猛地多出二十万人来,能做些什么工,需要大量的人手去调派。 雷谷都比博灵郡好很多,因为那里是在搞集中建设,从无到有,需要大量的人手。 而博灵郡没有足够大的工程,来消耗这些劳力,分开使用的话,监督和管理都是麻烦事,绝对会让人爆脑浆的。 李永生却是不以为意地一笑,“王军役使你这一点就多虑了,开几条山路,修几座水库……这些人手还真的不多。” 王志云愕然,“我军役房的工程里,没这些东西啊。” “你现在是博灵郡守,”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很多规划,因为要集中人手劳作,根本报不到军役房里。” 往日里博灵郡的人服劳役,确实是不需要多少人监管,但那也导致了没有针对大工程施工的能力。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搞个大工程,路上就要走百来里,才能集中足够的人手,还得提供食宿,成本太高,劳民伤财不说,还容易怨声载道。 所以很多类似的工程,都没必要报到军役房。 但是现在有这么多集中的劳力,类似的项目就可以惦记一下了。 王志云想来想去,实在没有辩驳的话,最终只是长叹一声,“照你这么说,把人放进来也没多大干碍,但是……真的是费钱费力不说,还未必能讨了朝廷的好。”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一句,“流民会念你的好,这也是为朝廷分忧。” 王志云顿时无语,心说你如果是以这种标准,要求郡守的话,郡守确实有不作为的嫌疑。 话说你这种没事找事干的精神,真的让我很惭愧啊。 当然,这只是他的腹诽,不管怎么说,李永生能提出这种认真负责的建议,他觉得别说自己了,郡守听到都得惭愧。 所以他最终还是点点头,“这个事情,我明天就去跟郡守说。” “不但说,还要做,”李永生太清楚官府里的办事效率了,尤其是遇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扯皮三五个月都正常——最关键的是,王志云仅仅是军役使。 在这种政事上,王军役使的话语权太小了,若非眼下三湘不稳,郡守要大力倚仗军队,很可能都没兴趣听他说完。 事实上,郡守的反应也确实是如此,第二天,当王志云跟郡守提起此事时,郡守大人看他的眼光,完全可以用五个字来形容——是不是有病? 但是经过一晚上的考虑,王军役使已经总结出了里面的利弊,所以他发出一点个人的见解——这件事做好了,不但对博灵的稳定有巨大意义,而且……没准能获得朝廷的赞赏。 朝廷的赞赏——有没有说错?朝廷不是提防三湘郡,提防得很紧吗? 还真有这个可能,荆王把三湘搞得民不聊生,朝廷却是能对三湘流民进行有效的赈济,谁更能有效地管理这个国家,这还用说吗? 所以做这件事,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朝廷的态度虽然暧昧,但是只要下面的人做好了,给朝廷长了脸,朝廷起码不会因此而处罚你。 事实上,朝廷顺水推舟揽下这个功劳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对郡守来说,这就是有了政绩。 我要这种烫手的政绩做什么?郡守真是有点哭笑不得,“郡里的人手肯定不够,要不然,由军役房主导此事?郡里会支持的。” 他已经听明白因果了,也并不否认,是有出政绩的可能,但是这政绩有些弄险,也有些烫手,更是还要出钱出力。 你王志云巴拉巴拉地说那么多,我就只问一句——万一弄出事情,算谁的责任? 未虑胜先虑败,不但战场是如此,官场也是如此。 当然,这种害怕承担责任的话,郡守不好说,所以直接将皮球踢回去——你觉得是个机会?那我让给你! “那样就是军队干涉地方政务了,”王志云很干脆地回答,“我倒是可以做,郡守你给一纸手书即可……不给也行,着其他三司五房配合即可。” 他已经想明白了,郡守府允许的话,他真敢着手去做,做好了也是一场功德,就像李永生当初帮他讨要战马,人家求过什么回报吗?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求个心安便是 然而,郡守是不会给手书的,着人配合也不可能——那跟给了手书有多大差别? 他苦恼地叹口气,“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做这种事了?谁给你出的点子?” “李永生,博灵本修院的研修生,”王军役使卖队友卖得异常干脆,“忠义雷谷那边的赈济,就是他在负责。” 雷谷的灾民不算多,但是在周边几个郡,却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仿佛一团泥淖的三湘郡里,这是唯一可以称之为正能量的现象了。 当然,很多人也意识到了,雷谷的背后,有道宫的影子。 “博本的研修生?”郡守的眉头皱一皱,“忠义那边,不是什么公主搞的吗?” 他其实知道是哪个公主搞的,但是不想显得自己很明白。 “英王的九公主,跟李永生关系极好,”王志云却偏偏要让他明白,他有板有眼地发话,“李永生还帮着郡房,征辟来了两千匹战马。” “是吗?”郡守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良久,他才长长地叹口气,“志云啊,这一次你让我真的难做了。” “我也很难做,一直在把流民往忠义赶,”王志云跟着叹口气,“英王已经镇边了,他现在……是手握军政大权!” 郡守默然,半天之后,才嘿然一笑,“算了,志云你既然是性情中人,我也不是冷血之辈,这一次,就陪你疯一把……我要军役房的配合!” “自当从命,”王志云心里终于松一口气,要不是把英王名头亮出来,还真不容易说服你啊。 与此同时,李永生正在博灵本修院,为自己和秦天祝补办一系列手续。 他俩都是错过了今年的开学仪式,若不是托人从三湘带来了消息,博本院都有处理他俩的建议了——哪怕是脱产进修,你们也不能太不把修院当回事不是? 不过两人在雷谷的行为,确实是给博本院长脸,而且是再接地气不过的试炼了,这符合本修院的建院宗旨。 所以手续补办得很顺利,总教谕孔舒婕特地着人将李永生召了去,不过一见自己的学生,她就吓了一大跳,“这就……中阶司修了?” 她也是三个月前,才晋阶高阶司修的,没想到自己的学生竟然紧跟着追了上来。 李永生笑眯眯地表示,我另有机缘。 他提到机缘,孔总谕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事实上,她找他来,也是想从侧面打听一下,三湘的育种基地那里,是否合适继续派修生去试炼? 三湘越来越动荡,去年下半年,博本院经过了依莲娜被劫一事,就没再往那里派人了,但是那么大的育种基地,能锻炼修生很多东西,彻底放弃的话,也是有点可惜。 李永生非常肯定地表示,短期内绝对不合适再去三湘,那里比去年更乱了,而且很可能近期就要出事。 “我也就是找你确定一下,”孔总谕倒是没有感到意外,事实上,她还有别的问题,“既然你和秦天祝在雷谷做得不错,那里可以给修生提供试炼机会吗?我说的修生……是研修生。”(。) 第六百三十七章麻烦大了 博本院是比较注重试炼的,尤其是那种比较接地气的试炼。 混任务的试炼也不少见,但是总的来说,那些能出成就的试炼,可以得到较高的考评分。 李永生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我不建议去,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身为朝廷未来的栋梁,怎么能怕危险?”孔舒婕对这个回答,是相当不以为然,“有你和秦天祝照顾,问题应该不大吧?再说了,你俩不也是研修生?” “那个地方,有好几千的制修,上百司修,”李永生摇摇头,“其中很多来自于大家族,情况太复杂,我照顾不过来。” “唉,”孔舒婕意兴索然地叹口气,然后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养正室的公羊室长说了,你要是再不去教化房,小心他把你除名。” “嗯,知道了,”李永生点点头,也没把这威胁当回事,自己帮了小鲜肉那么大的忙,那家伙怎么也该帮自己保住挂职的位子吧? 不过也确实该去一趟了,起码流民的惨象,他必须向教化房反应。 他是在养正室挂职的,何谓养正?就是养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出现这样流离失所的黎庶,是不正常的,他也不该坐视,有责任将此事如实汇报上去。 思索一下之后,他决定还是等一等,看王志云跟郡守谈得如何。 若是军役使能将此事搞定,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也不用再撺掇教化房,跟郡守聒噪了。 官府里办事就是这样,要一步一步地来,若是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一再催促对方,容易逼得生出逆反心理,反倒是欲速则不达。 傍晚时分,李永生又来到了军役房,结果王军役使外出未归,他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人。 不过,知道郡守愿意出面赈济流民,他心里也很高兴。 王志云跟李永生没说几句,屁股还没暖热座位,一个小校径直推门而入,也不看李永生,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张纸,看起来对军役使也不是很恭敬。 王军役使却是也没有在意,接过纸来一看,先是一怔,然后倒吸一口凉气,“握草!” 李永生眉头一皱,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怎么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影响赈济流民。 王军役使将纸片放在桌上,沉默半天,方始缓缓发话,“军情司密报,太皇太妃……薨了。” “我去,”李永生听得也是一愣,“麻烦大了。” 这个时候,传来这样的消息,简直……再糟糕不过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里,那小校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好了,军内宣布进入戒备状态吧,”王志云还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然后叹口气,“郡守府那里,先不要通知,跟军役部保持十二时辰紧急联络通道。” 小校领命转身走了,王军役使才看向李永生,“留下来帮我。” “不可能,”李永生摇摇头,“为今之计,我要尽快赶回忠义……不过你放心,我和九公主,一定会尽量拖住荆王的。” “由你吧,”王志云也没心思跟他计较,“不过,这是军情司的密报,消息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传出来,你不要乱说。” 军情司是朝廷的另一大情治机构,虽然威慑力赶不上朝安局,但是在对外的情治工作上,却是远超朝安局。 像新月国、伊万国、布瑞藤和迈瑞肯等国的情报,基本上都是军情司负责。 朝安局对内,军情司对外,两家情治机构侧重点不一样。 事实上,一般情况下,军情司虽然跟各郡的军役房沟通比较多,但是这种惊天的消息,一般是不会轻易通知郡房的。 太皇太妃是极其敏感的人物,对现今朝局的影响,绝对是举足轻重。 这样的人物去世,足以掀起惊天的骇浪,为了安抚不安分的襄王,天家选择秘不发丧的可能性极大,而王志云能得到军情司的密报,这本身就是军方极大的信任。 当然,他能得到这种信任,绝对跟军役部长李清明无关——几个月之前,他从军役部那里,甚至得不到自己急需补充的战马。 说来说去,还是他备战的态度比较坚决,不但积极勾连御马监,还自行筹措战马,甚至不惜通过扬子江,强闯会稽水军的封锁。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在天家眼中,他当然是可信的人。 李永生倒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因果,不过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他也站起身来,“那我就走了……流民的事情,你要处理好,要不然,你我都麻烦。” 王志云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烦躁无比,“永生,我尽量做到,但是你要搞清楚……我首先要关心博灵的事务。” “博灵是我的家乡,但是三湘的流民也是人,”李永生的态度非常坚决,“大家都已经说好的事情,就没必要反悔了吧?” “侧重点!存在一个侧重方向的问题,”王志云真的是头大如麻了,“我很想关照三湘,但我是博灵军役使,我不敢保证,能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赈济流民这种小事上。”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 “我怎么能保证做到呢?”王志云气得一跺脚,忍不住喊了起来,“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我现在考虑的,是怎么让博灵郡保证平稳!” “你做得到,”李永生站起身向外走去,“戒备是很重要,但是这并不影响赈济……关键是看你用心了没有。” “我分身乏术,”王志云有点崩溃的感觉了,他虽然是军人世家出身,可终究是和平年代里成长起来的,并没有遭遇过战争,难免有点手忙脚乱。 当然,他能抓住最核心的问题,“我要备战,真的顾不了那么多……永生,襄王可能会反。” 李永生才不管他的说法,“赈济流民,本来也是备战的一环好不好?你要是不操心,那在我眼里,你也是对流民不作为。” 对流民不作为就怎么啦?王志云心里,是相当地无语,“我不可能不操心,只可能是无能为力。” 李永生针锋相对地回答,“你若是没能力,我也就可能没能力拖住荆王的后腿,好了,言尽于此……走了!” “喂喂,”王志云想喊住他,但是对方已经离开了,看着离去的背影,他叹一口气,艰涩地发话,“你这……真的是难为人啊。” 不管是不是难为人,知道太皇太妃薨了之后,李永生根本没有心情在博灵郡待着了,至于去教化房走一遭,那更是以后才会考虑的事了。 从军役房出来之后,他直接找到了公孙未明:我要回三湘了,你想继续留在这里骑大马,我也无所谓,但我是真的要走了。 公孙未明此人,就好男男女女这一口,他不知道太皇太妃薨了,于是就婉转地表示:我晚上打算搞一个宴席,招待金陵来的钟家,等我一天行不? 李永生对这家伙是彻底无语了,可是太皇太妃的死,他也不便传出去,最后咬牙切齿地表示,那我去找林锦堂,明天一大早咱们走。 林教化长分管的就有养正室,当天晚上,他正跟公羊室长喝酒,没想到李永生找上门来。 此刻的七幻城,还是一片祥和,根本没有人意识到,风暴已经接近了。 林锦堂见到李永生,第一个反应也是,“你小子总算知道来看一下……咦,中阶司修?公羊,这是我喝多了吗?” “就是中阶司修了,”公羊室长笑一声,“不过,就算是高阶司修,也还是林教化长的兵,小李你这也是一鸣惊人啊……我还以为你是初阶司修呢。” 原来教化房对李永生的消息,也不是一无所知,他强闯扬子江,给博灵军役房送战马的消息,从军役房传到了教化房。 教化房对此,是相当骄傲的——虽然这厮有点不务正业,但是养正室主要职责之一就是:以自身为表率,养天下正气。 后来李永生去了三湘,在雷谷搞出很大的动静,教化房也听说了,就越觉得此子不凡。 至于李永生的修为,他们是听军役房的人说的,却是没想到这厮不是初阶司修,而是中阶了。 不过教化房的人,不是很看重这个,在他们的意识里,你修为再高,也是后辈,我们是你曾经的师长,那就永远是师长。 所以,公羊室长根本不介意,自己比李永生修为还低,嚷嚷着要他先自罚三杯。 李永生真是无奈了:天都要变了,你们还坐得住?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老老实实地喝了三杯,又挨个敬了一圈,才说起自己在三湘边界的见闻。 “你说的这些,你家官长亲眼所见,”林锦堂指一指公羊室长,脸上也变得愤怒了起来,“我向郡里反应了,但是……郡里没人理我!” 说着说着,他狠狠一拍桌子,“一个个的尸位素餐,这样下去,是要出大事的!” 不管是不是书生意气,也不管是不是嘴炮,林教化长这个态度,却十分端正。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国将不国。 李永生也点点头,轻声发话,“赈济的事情,郡守已经答应了。” (更新到,召唤双倍月票。)(。) 第六百三十八章打飞舟一更 大家正义愤填膺,猛地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就是一愣。 言德室的室长出声了,“小李你这是……哪儿来的消息?” 李永生沉声回答,“是王军役使告诉我的,今天才说定的,大概马上要着手施行了。” “咦,”林锦堂闻言,眼睛一瞪,“不可能吧,你的消息比我们还灵通?” 李永生本来想迂回一下,但是转念一想,遮遮掩掩也没啥意思,索性直接回答,“这个事情,还是我催王军役使上报的,我从三湘回来,一路上感触颇深……” 他将前后因果讲一遍,甚至连辩论过程和处理方案,都细细地说出来。 在座的几人,都是教化系统的,是书堆里打滚的,解决问题的手段或者差点,见识却一点不差,他才一讲完,就有人出声感叹,“这个流民营和编户连坐……是很棒的点子。” 中土国官府从来没有管理流民的概念,因为你一旦管理,就代表着责任,需要对他们的生存负责。 所以很多时候,官府对流民,除了有限的赈济,然后就是将其排斥在某些区域之外,生死各安天命,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流寇知道裹胁流民,那是要造声势,官府不需要。 林教化长更是点点头,“永生这个点子,出得好啊,更难得的是,能将建言递到郡守那里,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如你啊。” “我只是一说,”李永生可不愿意给人留个狂妄自大的感觉,“郡守能采纳,还是敢担当责任……这个是很令人佩服的。” “看你说的,谁还会嫉妒你不成?”林锦堂大手一挥,“这建言出自我教化房,这是咱们上上下下,都是一身正气使然……没有辜负了这教化二字。” “就是这个理,”言德室的室长一拍桌子,慷慨激昂地发话,“既然赈济在即,咱们也得做出点什么来,为朝廷效力。”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别说,这些人真的不仅仅是玩嘴皮子功夫,见识确实了得,除了一些建设性的建议,他们甚至考虑到了一旦流民聚集,出现疫病的可能,以及解决方案。 李永生听得很开心,他来找林教化长,也是想要得到教化房的支持,毕竟这里是他工作的部门——哪怕他并没有没在这里工作几天。 众人说了一阵之后,才又将注意力转到他这里,却是想知道,郡守府什么时候会开始赈济,又是以三司六房哪个为主。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李永生沉声回答,“我此来是想请林教化长尽快督促此事,现在的情况很严峻,一天一变,甚至一天数变,就怕日子长了,郡守府改了主意。” “这法子很好,何须改主意?”公羊室长不高兴了,“郡守也不能出尔反尔!” “局势啊,”李永生向上指一指,苦笑一声,“谁猜得到局势的变化?” “咦?”林锦堂听出了点问题,讶然出声,“你的意思是,三湘郡很糟糕了?” “荆王起兵是早晚的事,我甚至知道一次性袭杀近千平民的事情……他想收手都不可能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一旦三湘起兵,这赈济还办得下去吗?” 他想说的是襄王举兵,但是这消息不能随便泄露,所以索性以荆王府做假设了。 众人尽皆无语,三湘要起事,是否该收留三湘的流民,还真是一个问题。 最终,还是言德室的室长出声了,“他不可能在边界举兵,为何收留不得?” 不愧是言德室的,张嘴说话,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公羊室长点点头,看向林锦堂,“所以说,此事要尽快督促,我们都附同林教化长上书。” 被他代表的其他人,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 “当然是要尽快了,”林锦堂毫不犹豫地表示,然后侧头看李永生一眼,“你似乎掌握了荆王起兵的动向?” “荆王不起兵,没准襄王起兵,”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或者宁王,秦王……” 众人再次沉默,要是这样的话,麻烦就更大了。 不过最终,还是公羊室长发话了,“只要不是荆王,咱们就好更快督促。” “有公羊室长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李永生一口气干掉杯中酒,“明天我就回三湘了,来,我敬各位师长。” 众人端起酒来,各怀心思地啜饮。 倒是林锦堂又说一句,“三湘太危险了,永生,你可以考虑留在博灵。” “雷谷七八万流民,走不开,”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总之,我不会给咱博灵教化房丢人。” 公羊室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放心,我们这些做师长的,也不会给你丢人。” 再往后,大家喝得都有点热血贲张,纷纷指点起江山来。 看到时间不早,李永生起身告辞。 林锦堂特意将他送出门,搂着他的肩头。 其他人见状,就有意落后几步,知道副教化长跟李永生有话要说。 走了几步,林锦堂低声发话,“永生你这是……有什么消息?” 到现在为止,李永生的发展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郡教化房所有人的预料,大家也不会把他简单地当作一个小字辈。 只说修为,今天在座的人里,除了林锦堂的修为比他高,其他人都不如他。 其他的就更不要说了,最简单的一点:谁能跟英王的九公主走那么近? 所以林锦堂对上李永生,除了端着点师长的尊严,真的没有半点架子。 李永生微微一笑,“有些消息知道了以后,徒乱人意……我觉得做好自己就好。” “哈哈,好一个做好自己就好,”林锦堂大笑着,重重地拍两下他的肩膀,“我当谨记……与永生你共勉!” “林教化长,诸位师长……保重!”李永生一拱手,“小子失礼,先走一步了。” 第二天一大早,公孙未明终于是打着哈欠,跟李永生上路了。 除了花司修,公孙家也有一名司修带着伤,出了七幻城,到了一处无人的荒地,大家上了灵舟,直奔三湘郡而去。 灵舟赶路就快多了,用了一天一夜,就越过了三湘郡的边界。 天快亮的时候,公孙未明将灵舟降落下来,一个是累了,要休息一下,二来就是三湘郡太乱了,灵舟赶路固然快捷,却也容易受到人攻击。 休息到中午,六个人继续赶路,天一直阴沉沉的,随时像要下雨的样子。 因为时不时能遇到一拨一拨来路不明的家伙,公孙未明索性将气势放了出来:睁大眼睛看了,我们一行人不是好惹的。 因为六人全是司修以上,没有其他人的拖累,大家走得还是很快的,连关卡都不路过,尽量走直线。 公孙未明还是觉得有点慢,又走一阵发话,“这马上要下雨了,要不找个地方歇一歇,等晚上继续催动灵舟赶路吧?” 众人都没啥意见,不过就在此时,天上传来一声巨响。 大家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一艘飞舟冒着烟,急速地向地面坠来。 “握草,”花司修忍不住爆个粗口,“白天用飞舟赶路,还真是危险啊。” 公孙未明却是跟李永生交换个眼神,“这是……被击落的?” 李永生沉吟一下,微微颔首,“感觉好像是。” “戒备吧,”公孙未明提高了警觉,“你们两个没伤的,轮流前方五里戒备。” 没伤的两人,也都是公孙家的司修,四长老的话,他俩当然不敢不听。 至于说前去救人,公孙家绝对没有那个想法,他们原本就不是滥好人,而现在的三湘,也实在太乱了,谁知道遇袭的是什么人。 正经是,有人能将空中飞行的飞舟击落,这绝对不是善碴。 李永生倒是有点好奇,想去看一看,袭击者和被袭击者都是什么人。 不过公孙家和花司修都没啥反应,明显地不欲多事,他也就歇了心思。 然而天底下的事儿,还就是这么巧,他们不想理会,那飞舟却是微微一颤,紧接着,上方冒出一个巨大的降落伞。 没错,就是降落伞,中土国的人也知道,这玩意儿能降低落下的速度。 然后这破损的飞舟,在降落伞的带动下,竟然晃晃悠悠……直奔他们而来! 六个人见状,顿时愣住了,不是这样吧? “卧槽,”就在花司修怒骂之际,李永生出声了,“戒备吧,准备战斗。” 因为是阴天,那飞舟距离地面,其实也就是四五百丈高,就算有降落伞,降落到地面,也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往前跑一段,”公孙未明果断地发话,“距离这破玩意儿远一点。” 他们跑了几步,然后就懒得跑了,他们行进的方向,跟风向相同,跑也没用。 至于说转头跑?六个人都是司修,谁丢得起这人? 于是,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飞舟在他们身后二十余丈处,撞到了地面上,发出“嗵”的一声闷响。 飞舟明显有减震手段,竟然没有散开,不过看样子,离散开也差不了多少。 (双倍最后一天,加更求月票。)(。) 第六百三十九章奇葩少夫人二更 就在李永生等人的目瞪口呆中,飞舟又传来一声大响。 一侧的舱门,被人强行踹开了。 紧接着,两个身影冲了出来,一个速度极快,一个却是踉踉跄跄的。 公孙家的三名司修和花司修见状,马上摆出了防守的阵型。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却是仗着修为高超,只是暗暗戒备,气定神凝地看着眼前一幕。 速度快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高阶司修,他左右看一眼,抬手就掣出了腰间的两根短锏,做出了戒备的姿态,尤其是针对着李永生一行人这侧。 另一个踉跄的人,却是一名风韵犹存的少妇,她稳住了身子之后,左右看一看,冲着李永生等人就嚷嚷了起来,“呆着做什么?快来帮忙啊!” 六人里,有五个人根本没反应,心里想的都是:你算老几,会不会说话? 李永生想了一想,向对方跑去,遇上这种事情,该帮忙还是帮个忙吧。 对方的语气很差,不过他不是很在意,谁遇上这种事,心情也不会好,情急之下不太注意措辞,倒也情有可原。 花司修见他这样,忍不住出声喊一句,“李大人!” 自打李永生帮他弄到军功之后,他是死心塌地跟着这个年轻人了,措辞也异常恭敬。 “你们防守好,”李永生头也不回地一摆手,大声地回答,“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还不知道这飞舟上都是什么人呢,遇到这种情况,他不能坐视,但是没必要拖着其他人一起冒险——事实上,他也很不爽对方的态度。 就在他跑过去的时候,飞舟里又陆续冲出十五六个人,有老有小,还有人受伤了。 其中修为最高的,是两名初阶化修。 在李永生距离飞舟只剩下五六丈的时候,最先冲出来的高阶司修一扬左手的短锏,厉喝一声,“止步!” “为什么让他止步?”少妇高声叫了起来,“里面还有很多物品,需要人帮忙搬运!” “少夫人,此刻安全第一,”中年司修冷冷地回答,“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不用你多嘴!”少夫人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冲李永生一摆手,“快帮忙搬运物品,飞舟很可能会爆炸。” 李永生顿时一个急停,站在了那里,诧异地发问,“搬运物品……爆炸?” “很多贵重物品,”少夫人一摆手,不容置疑地发话,“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忙!” “我还以为是要救人呢,”李永生面对着这群人,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脸上的表情煞是怪异,“既然是物品,你们自己搬吧。” “你是司修,撑起护罩就不怕爆炸,”一名身材有点富态的化修出声了,说话很有一种威压,一看就是久居上位,“快点,我们赶时间。” 李永生笑了起来,“搬东西的话,我真没兴趣,你也没资格命令我。” 富态化修脸一沉,厉声发话,“没资格……呵呵,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李永生一摆手,冲着对方身后一指,“你还是关心一下,追过来的那些人是谁吧。” 化修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一艘飞舟正在贴地飞来,远处还有百余匹快马驰来。 飞舟来得很快,眨眼工夫就抵达了现场,这是一艘不大的敞篷飞舟,上面站了二十多人。 飞舟上只有一名化修,是个面色阴冷的瘦高中年人,他率先跳下飞舟,冷冷地发话,“都给我站住,谁敢动……杀无赦!” 在他身后,诸多司修制修纷纷跳下飞舟,秩序井然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杀无赦?”花司修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对方明显来历不凡,不过想要号令李永生,得先问他答应不答应。 “荆王府办事,”瘦高真人冷着脸发话,“你说我配不配?” 他本来想直接下杀手的,但是对方的阵营里,好手太多了,还是等一等,后面援兵赶到,再翻脸就比较保险了。 荆王府算得了什么?花司修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就想开口反问。 哪曾想,那富态化修先冷冷地出声了,“王爷公然攻击本同知的座驾,考虑过后果吗?” “我去,”花司修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张元平?” “正是张某,”张同知看他一眼,“荆王府攻击了同知的座驾,你觉得目睹了这一幕……你们还走得了吗?” 他自曝身份,不仅仅是为了威慑荆王府的人,也是要拉这一拨人下水。 “你真够无耻的,”花司修冷哼一声,看向李永生,“不关咱们事儿……走吧?” “走吧,”李永生意兴索然地回答,张同知的表现,令他感觉齿冷。 他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张同知带着家人和财产往外跑,是什么意思。 他们才待离开,荆王府的瘦高化修发话了,“哥几个……留步啊,咱们好好聊聊。” “滚蛋!”花司修淡淡地看他一眼,“别自找难看。” “呵呵,”瘦高化修冷笑一声,“你以为现在还走得了吗?” 荆王府打下了同知的飞舟,这消息传出去,怎么也要惊动朝廷,他怎么可能放目击者离开? “我们是雷谷的,”花司修冷冷地发话,“想找难看,自己掂量一下。” 雷谷其实是有资格介入此事的,不过他心恨这个同知做派大,就懒得架梁子——反正荆王府肯定不敢动雷谷的人。 “呦呵,巧了,又是雷谷的?”瘦高化修不屑地一笑,然后脸猛地一沉,“现在打雷谷旗号的人多了,我说了……不许走!” 现在雷谷二字,在三湘郡简直是诸邪辟易,作用实在太大了,于是假货就泛滥了。 “那你动手试一试,”花司修的右臂还吊着,但却是一脸的不屑,“姚教谕就是我救出来的,有种你动一动我!” “姚教谕”三个字,一般人还真的不知道,国子监的教谕,被荆王禁足了,这消息本身就极易引起轰动。 可是这瘦高化修,对雷谷的了解真的不少,一听到这三个字,就是一愣。 李永生六人转身就走,他竟然不敢出声阻拦。 “这位朋友,”张同知见状,高声叫了起来,“我有确切消息,荆王要反了。” “关我屁事,”花司修很不客气地回答,他在三湘生活很久了,对这个同知相当地不感冒,若不是此人的手下贪得无厌,没准他早就得了赦免。 “荆王真的要反了啊,”张同知继续高叫着,“他说襄王已经起事了,要……” “死吧!”瘦高化修身子一动,一道白光斩向对方。 哪曾想,他身子才一动,对方另一个年轻人,身子也一动,直接将张同知带得离开了四十丈。 瘦高化修一刀斩空,眼睛一眯,冷冷地看向对方,“你是一定要跟荆王府过不去了?” “滚蛋,别跟我呲牙咧嘴,”出手的是公孙未明,“信不信我杀了你也白杀?” 然后他看向张同知,“襄王怎么就起事了?” 他的出手,纯粹是对荆王府的怨念,事实上,他对这种狗屁倒灶的事,真没什么兴趣。 不过,好奇心总是有一点的,所以在给对方添一点堵的同时,顺便问一句。 张同知却是有如落水的人,捞到了一根稻草——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点浮力不是? 于是他大声发话,“我有密报,要给朝廷……你先斩杀了这些人。” 李永生摇摇头,“亏你也是同知,知道不知道,雷谷跟荆王府有约定……互不干涉?” 瘦高化修原本还打算着,拿下这帮冒充雷谷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就是一愣。 这约定虽然被不少人猜到了,但大致还是双方心存默契,极少有人敢公然这么说。 既然对方敢如此说,再加上刚才“姚教谕”三字,他可以确定,对方十有八九真的是雷谷的人。 若是平常遇到自称雷谷的,错非必要,他一般也懒得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爷起事在即,实在不宜再多生是非了。 可是今天的事,还真有必要计较一下,至于说原因,那还用说吗? 别谈他们是出于什么动机,拦住了张元平,也别谈张元平嘴里所说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只说他们击落了三湘郡同知乘坐的飞舟,这就是赤裸裸的、对整个官府体系的挑衅。 没有什么样的体系,能允许这样恶劣的事情发生。 此事传出去,荆王若是想表明自己没有反意,必须得送出去一批人头才行。 他沉吟一下,最后还是扭头看一眼,发现远处的骑兵距离此处还有七八里,只能冷哼一声,“若是杀了你们,雷谷会知道吗?” 公孙未明呲牙一笑,摸出一块留影石来,“孙子,有胆子再说一遍吗?” 他是真心盼着对方再说一遍,就好大开杀戒了。 瘦高化修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等己方的援兵到了,再跟对方好好比划一番。 他并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哪怕此人是个化修——自己带的可是军队。 他只是担心不能把人留下,化修一旦铁下心思逃跑,还真的是很难杀。(。) 第六百四十章荆王府援兵三更求月票 瘦高化修不做声,公孙未明也不着急离开,就那么手拿留影石,斜睥着对方。 在他们两方中间,是张同知的人,小心地从飞舟里搬运出物品。 七八里地,对骑兵而言,还真是眨眼间的事。 耳听得身后传来轰隆隆的蹄声,大地也隐约在颤抖,瘦高化修心里却是越发地忐忑了。 他看得出,对方稳稳地站在那里,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信心满满——你确定知道,骑阵有多么可怕吗? 马蹄声越近,他心里的不安就越明显,到了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出声发话,“你们两家,真的不是一块的?” “你少跟我扯这些,”公孙未明不屑地一笑,“有种的,你把刚才的话重说一遍。” “你真要寻死,那我便成全你!”瘦高化修厉喝一声。 他感觉到了,身后的骑兵已经就位,于是大声发话,“最后一个机会,束手就缚,我自会擒了你,去找雷谷说话,我怀疑你是假冒的……军阵之下,不要心存侥幸!” “军阵,你跟我说军阵?”公孙未明哈哈大笑了起来,“渚阳山的军阵如何?不过是土鸡瓦狗,李渠村的军阵,又能如何?来吧……让我看看你军阵的厉害。” 他才不会被对方的威胁吓到,而且他相信,这二十来人,再加上一百多人的骑阵,还真的没资格留下他。 当然,公孙家的子弟和花司修,可能会不保,但那又如何?公孙家从来不怕流血,反正他们若是出事,荆王府必然会付出千百倍的代价——道宫之怒,那真不是开玩笑的。 反正上一次,护府死士当众偷袭他,他却不得不任由对方离开,这次说成什么,他都不会退缩——公孙家的威名,不能葬送在他的手上! 李渠村、渚阳山……这又是荆王府中人,尽皆知道的事件。 不过瘦高化修已经顾不得考虑这些了,他一摆手,厉喝一声,“骑阵准备……” “且慢,”有人高叫一声,后面的骑阵里,冲出一个面具人来。 他人戴面具,马也带着面具,他上下打量李永生一行人几眼,冲着瘦高化修一拱手,“将军……还是放这些人离去吧。” “少装模作样了,”公孙未明冷笑一声,“明明是个真人,非要装成一个司修,脸上有什么毛病,真的见不得人吗?” 见被他识破,面具人也不着恼,只是很无所谓地一摊双手——我就藏头藏脑了,你奈我何? 倒是瘦高化修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哦,为何要放他们离开?” 面具人懒洋洋地回答,“那英俊化修,是公孙家的准证,那更英俊的家伙,虽然只是司修,但你一定听说过他……雷谷的李掌柜,别看他笑眯眯的人畜无害,下手可辣得很!” “准证,李掌柜?”瘦高化修的嘴角抽动一下,这两人大名鼎鼎,他如何能不知道? 雷谷的知名高手,是屈指可数的,虽然荆王府连遭屠戮,但那都是隐藏在暗中的道宫中人干的,没人知道是谁具体参与了。 而知名的高手里,公孙家的准证算一个,司修李掌柜算一个。 事实上,李永生的名头,一点都不比公孙未明差,他的战力,是出了名的惊人——就连昔日他在我们酒家的辉煌成果,也被荆王府翻了出来。 那时,荆王府还动过强行请人的心思,后来也主动放弃了。 更可笑的是,雷谷里有传言,说李永生是雷谷谷主的暗卫队长。 赵欣欣身为英王九女,又是栗化主的得意弟子,身边有一队暗卫,是可以被大家理解并接受的,而在传言里,滨北双毒是暗卫的两个副队长。 区区司修,能力压成名已久的滨北双毒,李掌柜的恐怖,可想而知。 ——事实上,这些传言并不全是出于好心。 渚阳山一战,吓坏了太多的人,据说有人抗议到玄女宫了,玄女宫那边表示,虽然你们活该,但是……真不是宫里出手的…… 反正瘦高化修听到这两个名字,就知道不能再出手了——虽然他出手的欲望愈发地强烈了。 他眼中的一丝狠辣,被公孙未明看到了,他洋洋得意地发话,“怎么,知道我的来历了吧?还嘴硬吗?” 这副得意的样子,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就是想骗对方出手,他就好还击了。 瘦高化修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 “哈哈,我就是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公孙未明呲牙一笑,越发地张狂,然后他又看一眼李永生,“那个家伙说,你比我还英俊……那厮不但没皮没脸,还眼瞎!” 面具人忍不住狠狠地攥一下马背上的缰绳。 花司修见状,忍不住干笑一声,“您不束手就缚,真的太不给荆王府面子了。” “有俩军功,你了不得啦?”公孙未明脸一绷,“他们没胆子动我,还不敢动你吗?” 荆王府一方的人,却是齐齐噤声,根本不接这话茬。 其中很多人,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了,可是这里面的轻重,大家都知道。 又等了等,公孙未明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一帮狐假虎威的家伙,荆王竟然指望这些人成事,我真不看好他。” 依旧是挑衅,依旧没有人理他。 倒是那少妇见状,大喊一声,“你们等一等,我们东西还没有搬完。” 李永生一行人跟着转头离开,根本没有人理她。 面具人干笑一声,淡淡地发话,“李掌柜就这么离开了,连个招呼都没有?” 李永生闻言,回头看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比他英俊,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这次我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面具人点点头,“不计较就好……我们跟三湘郡同知的恩怨,你也不会计较吧?” 李永生一摆手,“我是雷谷的掌柜,又不是巡荐部的掌柜。” 他对三湘郡的一干官员,没有半点的好感。 那风韵犹存的少妇闻言,眼睛一瞪,才待说话,却发现荆王的兵马已经展开,围了过来。 “快跑!”张同知抱起一个小孩子,箭一般地蹿向李永生一行人,别看他体态富贵,但是化修的修为,真不是白给。 其他人也相互搀扶着,拔脚就跑。 少妇还待说什么,那高阶司修扛起来她来就跑。 她忍不住尖声地叫着,“我的梳妆台!梳妆台!那是千年紫檀木的……” “少夫人,再不跑,命都要没了,”高阶司修忍不住大喊一声,压制她的尖叫。 “别管那些身外之物了,”另一个化修高声叫着,一抬手,卷起了其他人,追向李永生。 他的表现,要比张同知还好,能裹起一群人跑,而一郡的同知,只知道抱起一个小孩子,亡命地飞奔。 其实这也怪不得张元平,他是根正苗红的气修,一身的修为,都要仰仗气运加成,尤其是他掌控的气运之宝——同知大印。 三湘气运混乱,他的战力就掉了不少,而且他身为官府中人,一般用不到自己厮杀,他甚至很多年没有这么亡命飞奔过了。 之所以他能记得抱着这个孩子,还是因为孩子是他最疼爱的长孙! 看到他们撒腿逃跑,后面的马队发力,直接兜着圈子围了过来。 有意无意地,他们的圈子,也兜向了李永生一行人。 “滚开!”公孙家一名司修大吼一声,头顶幻化出偌大的一柄长枪,狠狠地扎向左侧冲得最靠前的骑兵,并且带着横扫之力,向后方扫去。 然而,这些骑兵也不是白给的,三骑组成一个三角形,头上猛地冒出一柄虚幻的长槊,狠狠地迎了上来,重重地撞向那一柄长枪。 紧接着,又是六骑冲了上来,人和马身上,冒着淡淡的白光,空中冒出一条虚幻的索子,一股仿佛来自于九天的气势,凌空降下,浩浩荡荡。 “皇族锁龙军阵?”公孙未明眼睛一眯,手中凭空多了一杆亮银枪。 “退下!”就在此刻,有人厉喝一声,不是别人,又是那面具人,他大声发话,“不得对雷谷出手,王府的规矩,你们都不听了吗?” 九匹战马兜个圈子,纷纷撤了回去,空中的长槊和索子,也顿时消散不见。 这九名骑兵中,有人大声抱怨,“是雷谷的人先动手的,我们只是还击。” “他们先动手,你们也只能抵挡!”面具人大声喊着,“雷谷可以不讲理,咱们不能不守诺言!” 众骑兵闻言,都有些小小的躁动。 “眼瞎的,别跟我玩这个,”公孙未明大声回答,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屑,“不就是想靠近了偷袭吗?来,爷站在这里,让你光明正大地袭击一次,看你皇族锁龙军阵有多厉害!” 他嘴上说得厉害,其实还是为了勾对方主动出手,刚才对方的试探,很难说是否留影了,所以他现在心里再不甘,也不能主动出手,以免贻人口实。 面具人沉吟一下,他当然知道,骑兵的主动逼迫,就是要试探对方的承受底线,几次试探之后,若是真能接近到暴起突袭的距离,自然也不会手软。 (三更到,双倍最后三个小时,求月票。)(。) 第六百四十一章都不是善碴 事实上,对荆王府的人来说,什么互不干涉,那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当不得太真。 这远离雷谷的地方,只要能斩杀了对手,再遮蔽了天机,那就没事,死人又不会说话。 若说他们刚才还生了活擒对方的打算,现在想的,就真的只有斩杀了。 当然,真想斩杀对方,也不是很容易的,就算能留下雷谷六人,万一张元平那里走脱一两个修者,依旧是大、麻烦。 所以这骑兵的不住逼迫,只是一种试探手段,大部分的骑兵,都会这一招。 面具人沉吟一下,看向李永生,“李掌柜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反问,“你的人靠近我周边一里地,还有理了?” “不能靠近你周边一里地吗?”面具人眼睛一眯,波澜不惊地发问,“这是谁家的规矩?” “这是我的规矩,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李永生呲牙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看在你们不知道的份上,我饶你们一次,下一次再敢这么做……死!” 他当然没有这么不讲理,不过前一阵出三湘的时候,他们这么做过,这一次自然就不算刁难。 面具人闻言也笑了起来,“真不知道,李掌柜哪里来的这么大信心。” 李永生轻笑着回答,“你若想知道,何妨一试?” 面具人还真没胆子试,其他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的,这些人在出三湘的时候,不但诛杀了靠近一里之内的人,还诛杀了众多的……真神教徒。 据说那一场杀戮,真神教派出了诸多的高手,本来打算一鼓作气端掉雷谷的,结果却是全军覆没,匹马不得回西疆。 对方有两人身上带伤,想必就是那一战留下的。 他想一想,瞥了一眼张同知的人,“这些人距离你……似乎也不到一里地?” “一里地的范围,是我们用来戒备的,”公孙未明一抖手中长枪,冷冷地发话,“我们觉得没有威胁的,就可以靠近,这是我们的事,犯不着你这藏头藏脑的家伙操心!” 面具人呆坐在马上,并不做声。 公孙未明等了一等,见对方没有反应,手腕一转收起长枪,转身大喇喇地离开。 看起来,他一点都不怕对方从后面偷袭——或者,这正是他期待的吧。 看到他们向远处走去,张元平一行人忙不迭地追了上去,有这么大好的挡箭牌不知道利用,他们岂不是傻的? 看着两拨人一前一后地离开,瘦高化修有点接受不了,少不得看一眼面具人,“难道就这么放张元平走人?” 面具人很无奈地看他一眼,“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缀上去,狼群战术,”瘦高化修面无表情地发话,“一直缀着……咱们不对雷谷的人出手,选个合适的机会,强行闯入他们身边一里的范围内,将张家人抓走。” 狼群也是骑兵的一种战术,就是远远地吊着步兵,随时准备出击骚扰,这种战术,会令被骚扰者的神经一直紧绷,久而久之甚至可能崩溃。 所谓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面具人虽然带着面具,眼中却是露出了一丝嘲讽,“你不担心他们发起攻击?” 瘦高化修对此并不以为然,“咱们还可以呼叫援助,这里距离雷谷远着呢,甚至,咱们能联系援兵,打他们一个埋伏。” 这建议确实有可行性,本来就是狼群的配套战术,而且三湘大地,现在处处都有荆王的武装力量,埋伏对手也是很轻松的。 不过面具人很干脆地摇摇头,“埋伏……你确定要跟雷谷比埋伏吗?” 瘦高化修顿时无语了,其他的修者闻言,也没了跃跃欲试的心情——雷谷打埋伏的水平,荆王府已经充分领教过了。 “唉,还是分了那些财宝吧,弟兄们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他们在瓜分张同知的财富,前行了两里多地的少妇,又惊天动地地叫了起来,“该死的……他们真的在抢咱们的东西!” 张同知闻言,扭头看一看,想一想之后,紧走几步追上李永生,“李掌柜,还请帮我们夺回财物……我愿拿出来一半相酬。”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直接摇头,却是连话都懒得说。 “雷谷可是九公主在做主!”张元平脸一沉,正色发话,“你最好检点一下自己的身份!” 刚才他不敢说狠话,是不知道这帮人的来路,现在既然知道了,对方也有庇护他的意思,那就说明,对方心里是有朝廷的——否则也不能对荆王府人马那么强硬。 在他想来,九公主是英王的女儿,英王现下镇边东北,那就是朝廷一系的主心骨,而他张某人不肯跟荆王同流合污,当然也是朝廷的忠臣。 他堂堂的同知,对九公主的属下提点要求,不为过吧?更别说他还确实掌握着一些情报。 李永生再次怪怪地看他一眼,这次他说话了,“你有病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元平直接傻眼了,“信不信我现在征辟你!” “你算个什么东西,”花司修怒了,大声嚷嚷了起来,“蠢猪一般的玩意儿,也敢对李大人不敬?” 他对张同知的怨念,可是不小。 “你又算什么东西?”那风韵犹存的少妇尖声叫了起来,“敢对同知大人不敬?” “同知……还大人?”花司修不屑地一笑,“狗一般的玩意儿,要不是跟着李大人,你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另一名化修出声了,“荆王府是你我双方的大敌,大家不要做那些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有话好好说。” “你说错了!”花司修怒气上头,连这位的账也不想买,“荆王府是你们眼里的大敌,在我们眼里,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老花,”李永生看他一眼,“荆王府还是有些实力的,人家也没有举起反旗……注意分寸。” “哼,”花司修不屑地哼一声,最后还是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这名化修的涵养,明显比张同知还强得多,他并不跟花司修一般见识,而是找上了李永生,“我们带的东西,被人强抢了去,我们想要抢回来。” 李永生都懒得看他,而是看一看天空,“咦,果然下起雨来了……你们自去抢嘛。” 我们能抢回来,还用跟着你走吗?这化修也颇为无语,“我的意思是说,看在大家同样心系朝廷的份儿上,咱们折回去一趟……也没多远。” “你们爱折,自己去折,”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们要赶路,就不奉陪了。” “你们不回去,我们怎么能去?”少妇再次叫了起来,她异常地气愤,“无非是多走几步,你们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爱跟着就跟着,不跟着就滚!”李永生是实在受不了啦,“再叨叨,滚出一里地之外!四长老,你这瞎许的什么承诺!” “我就是恶心一下荆王府,”公孙未明笑了起来,“他们能跟咱们开战,那最好不过了。” “那你也看帮谁嘛,”李永生对未明准证的行为,其实有点不爽,找荆王府麻烦,也不用帮这种恶心人吧?“他们身上还带着储物袋呢,飞舟上还有那么多东西。” 他的眼尖,早就看到了张同知身上的一个荷包,毫无疑问,那是个储物袋。 “就是嘛,”花司修高声附和,他其实没发现储物袋,但是李大人这么说,肯定是不会错的,“区区的一个同知,哪里来的这么多财宝?还不是刮地皮的贪官!” “喂,你没有证据,不要乱说,”张元平不干了,这个问题他必须掰扯清楚,要不然,被九公主传到朝廷,那可不得了,“我妻乃是汝南周氏,名门望族,有点家底岂不是正常?” “好了,”公孙未明不耐烦地发话了,“我们想怎么走,是我们的事儿,愿意跟就跟着,再叨叨……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四长老你还是太善良,”花司修哼一声,“搁给我,直接抢了他们这些贪官的储物袋。” 他想要一个储物袋,已经很久了。 “我小名儿就叫善良,你怎么知道?”公孙未明怪笑一声…… 张家人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荆王府的人固然很可怕,但是这帮雷谷的家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碴。 他们倒是想离开这群人,但是……真的不敢啊,现在的三湘实在太乱了,尤其是他们已经被荆王府盯上了,要是此刻离开,别说随身财物了,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一说。 众人一路向雷谷前行,又走了一天,公孙未明嫌速度太慢,直接裹了人飞行。 张家的两名化修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裹了人跟着飞行。 在路上的时候,张同知试图请公孙未明护送他们到别的地方——他觉得此人对张家还有些善意。 这个感觉,倒也不能说不对,辽西公孙在隐世家族里也算强势,勾连的官府中人不少,对官府里某些贪腐行为,也见怪不怪了。 不过公孙未明很干脆地表示:我们要回雷谷,你们想离开,请便,别指望我们护送。 张同知只能暗暗咬牙:那就先跟你们回雷谷,其他事慢慢再说吧。(。) 第六百四十二章奇葩同知 一行人回到雷谷,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这还是几名真人不顾耗费灵气,不住地裹着人飞行。 张家人的到来,并不是雷谷里第一个真人流民。 来的第一个真人流民,是荆王世子岳家崔家。 崔家也是千年的豪门望族,其中一支分支,巴陵崔家,也走到了隐世家族那一步。 但是巴陵崔家是江陵崔家的庶子开创的一支,两家有走动,关系却不是很好。 有一段时间,两家的关系如同寇仇。 现在巴陵崔家已经落没了,秘境什么的不说了,就连真人,也只有两名。 江陵崔家好一点,也就四个真人,不过他们在朝堂里势力不算小,这也是世子娶崔家女的缘故之一。 江陵崔家,对荆王的起事,十分地不好看,尤其是世子妃,是忠实的朝廷拥趸。 但是在大势面前,世子妃也做不了很多,所以……巴陵崔家来到了雷谷避难。 对雷谷来说,这些真的无所谓,唯一的象征意义就是——雷谷里有真人流民了。 巴陵崔家的另一名真人,则是守在自家的围堡里,保护老巢。 雷谷里出现的第二个真人流民张元平,身为三湘郡同知,根本连这些都懒得理会,他第一时间做的,就是求见九公主。 赵欣欣很给面子,也是第一时间接见了他——毕竟这是第一个郡级的官员来投。 不过令张元平不爽的是,他和九公主说话,旁边居然围了些闲杂人等。 这些人里,有李掌柜,也有公孙家的四长老。 赵欣欣是很有皇族范儿的,她高踞在上,缓缓发话,“张同知见我,有何事啊?” 张同知对上李永生等人,还敢强势一下,但是见了这赵家的皇族,两条腿忍不住就软了,直接跪倒在地,“我有机密情报,想要禀报,还请九公主屏退左右。” 屏退左右?赵欣欣看一眼李永生,这是自家的夫君,当然不能屏退。 然后她就侧头看向公孙未明,直勾勾地看着,也不说话。 未明准证一扬下巴,很不含糊地跟她对视:你啥意思? 赵欣欣无奈地扬一下娥眉,这厮也算雷谷难得的顶级战力了,又有点不着调的属性,她也没办法叫真,只能轻哼一声,“你先起身……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好了。” 张元平站起身来,犹豫一下,还是开口了,“荆王和襄王勾结起来了,商定近日造反。” “勾结起来了?”赵欣欣好看的娥眉微微一皱,“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在荆王府……布下了奸细,”张同知迟疑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对官员来说,在亲王府布下奸细,是天大的忌讳,是对整个皇族的不敬。 哪怕荆王再怎么混蛋,也轮不到地方官员去布置奸细,那是朝安局和宗正院的事——真的不得不监视,那也需要得到授权才行。 不过此刻,他已经逃离了郡守府,不战而逃的罪名,足以令他掉脑袋,他想要脱罪,认一些小罪,哪怕是为此丢掉了前程,那也是没办法的。 不管怎么说,他的初衷是好的,是要帮朝廷戒备荆王。 “唔,”赵欣欣微微点头,并不说什么,在她看来,下界的所谓皇族威严,实在有点可笑,还不如亲情重要,不过她既然姓赵,自然也不能流露出支持对方的意思。 张同知松一口气,这一关过了,其他就好说了,“近期那奸细陆续传出消息,说襄王府频繁来人,荆王府连续好几个夜晚灯火通明,人员和物资也开始不住调拨……” 他安排的奸细,是马房的小厮,护理马匹的水平很高,才能接触到一些贵客。 小厮通过固定的外出时间,送出消息,结果某一天,没有送出来消息,张元平早就做好了准备,直接调来一艘飞舟全家开溜。 因为他非常清楚,荆王府想要查那个小厮,有一万种以上的方法,令其说出实情。 反正三湘马上就要乱了,他提前几天开溜,并不打紧。 哪曾想,飞舟飞到一半,就被人打了下来。 不过这也证明,他跑得确实很及时,起码幸运地遇到了雷谷的人,否则的话,一家老小可能都活不了。 赵欣欣沉吟一阵,才出声发问,“你怎么想起来,在荆王府安插奸细的?” 张元平的脸色,变得坚毅了起来,“自打发现荆王可能有不轨之心,我深为警惕,既然是三湘同知,我当然不能坐视,否则何以报答天家的知遇之恩?怎奈郡守食古不化……” “好了,别扯那些了,”赵欣欣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要听实话。” 张元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声音也高了些许,“九公主,我一心为公,您不该如此怀疑我,这实在太令我们这些忠贞不二之臣……” 赵欣欣又一摆手,脸色也变得冷了许多,“要我选你家一个人搜魂吗?” “好吧,”张元平脸色的红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媚笑,“我当年有些进取心,想着郡守之位,如果有缺,荆王好歹也是皇族……” “不用说了,恶心!”赵欣欣冷哼一声,“朝廷里有你这样的官员,怪不得三湘都民不聊生了,居然没有人出头过问!” 饶是张元平脸皮再厚,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脸一红,“九公主,这也不能怪我,朝廷对三湘郡都不闻不问,我们能做什么?一旦做得过激,逼得荆王反了,我也要掉脑袋的。” 他越说越是不平,“就算我一开始,确实是想讨好荆王,但是到了后来,我发现了他的狼子野心,我也改为了监视……” “什么叫狼子野心?”赵欣欣冷哼一声,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荆王是光宗之子,照你这么说,我也是个小狼崽子?” “臣下该死!”张元平一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两记耳光,鲜血顿时从嘴角冒了出来,“我的意思是说……他不配为光宗之子。” “握草,”公孙未明看得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么无耻的家伙……只能在运修里出现了吧?” “我这不是无耻,”张元平淡淡地看他一眼,“这叫敬畏……对体制,我有敬畏之心。” “错了,你这不叫敬畏,”李永生难得地发话了,“而是利己主义者的功利心,你的心里只有功利,也敢谈敬畏?” 张元平愣了一愣之后,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来,“李掌柜果然是聪明人,不愧被九公主看重,这话说得……精辟!” 公孙未明见状,气得笑了起来,“尼玛……这根本是个变色龙,九公主,你们赵家手底下,用的都是这种玩意儿?” 赵欣欣对他可是不感冒,“他纵有百般不是,总还记得报效朝廷。” 公孙未明越发地不服气了,“我公孙家还报效了两千匹战马呢,我们提什么要求了吗?” 李永生点点头,“要不说,功利之心最易毁人,可有而不可唯……********负心多是读书人。” 张元平报之以冷笑,“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们不过是得不到,眼红而已。” “握草,”公孙未明脸一沉,伸手拍向储物袋,“真尼玛找死……” “好了,”赵欣欣一摆手,“你是如何得知,双方要共同反叛?” 张元平也不想跟这两个夯货多说,见言归正传,马上恭敬地回答,“我是推断出来的,因为此前,荆王和襄王之间,并无太多联系,反倒有些龃龉,眼下联系骤然增多。” “唉,”李永生闻言,忍不住长叹一声,“你说你这些心思,能始终用到正道上,该有多好?” “就是,别总想着贪赃枉法,”就连公孙未明,也觉得这张同知是个奇葩,“走正道很难?” 张元平的脸,再次涨得通红,“我如何贪赃枉法了?你们不要乱讲!” “这还用问吗?”公孙未明眼睛一瞪,“你有储物袋,还要搬运那么多东西……你在三湘赚了多少啊?” “你当我的储物袋,能跟你公孙家的比?”张元平也豁出去了,他大声发话,“我的储物袋不过一丈方圆,高不过六尺!” 公孙未明冷笑一声,“所以连个千年紫檀木的梳妆台也放不下?里面都是黄金吧?” 千年紫檀木,在中土国的价格奇高,有一斤檀木一两金的说法。 五百斤的紫檀木棺材,五百两黄金未必买得到。 话说到这里,张元平索性不要脸了,“我总不可能把那玩意儿剁碎了塞进去,我储物袋里也没有多少金银,还有粮食啊这些东西,这年头,多准备点粮食才是正道。” “算了,也就这么点消息了,”李永生也不想听这些无耻的话了,他看向赵欣欣,“不过确实,马上要发生变故了,我匆忙赶回来……也是为了提醒你一下。” 九公主的娥眉微微一皱,“什么变故?” 李永生其实并不喜欢封锁消息,此前不敢乱说,是担心一旦传出去,会发生巨大的变数,也会陷王志云于被动。 现在,他就可以说了,“太皇太妃……薨了。” “什么?”赵欣欣、公孙未明和张元平听到这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第六百四十三章北极宫来人 赵欣欣、公孙未明和张元平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对太皇太妃在中土的地位,相当清楚。 她在宫中的地位无人能及,虽然是有些放纵自己的儿子,但是对少年天家的支持,也是毫无保留的,她其实将今上也视为了自己半个儿子。 太皇太妃唯一看不穿的一点就是:她以为自己的“两个儿子”,虽然会有点小龃龉,但是最终还是会相互扶持,打理好中土国。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但是偏偏她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虽然她执迷不悟,但是只要她活着一天,天家就无法针对襄王做什么。 中土重孝义,少年天子被她一路扶持着走过来,自然心存感激。 太皇太妃眼下这么一死,天家身上的亲情桎梏,终于被打破了,可以痛下杀手了。 但是同样的,襄王身上的桎梏,也被打破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起兵了。 荆襄二王同时起兵的话,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更别说还有若干个亲王,暗地里在虎视眈眈。 良久,公孙未明的眉头一皱,出声发问,“太皇太妃高寿?” “尚未过七十诞辰,”赵欣欣下意识地回答,“不过……她一直体弱多病。” “就算体弱多病……”公孙未明以极轻微的声音嘟囔一句。 赵欣欣的眉头轻轻一蹙:你差不多点啊,想啥呢? 就在此刻,有一名小道童来报,北极宫有弟子前来,求见雷谷谷主。 其实这“雷谷谷主”四个字,根本是其他人自作主张起的头衔,赵欣欣对此并不感冒,不过这里是她买下的,别人这么称呼,她也无意纠正。 此次前来雷谷的,是张木子、柳麒和陈昭雪三名真人。 将张元平赶走之后,张木子三人走了过来,不过她是才晋阶的真人,老老实实地走在最后面。 赵欣欣看一眼公孙未明,见这厮依旧不识相,忍不住哼一声,“未明准证,你这么空闲吗?” “未明道友还是留步的好,”柳麒轻笑一声,抬手冲赵欣欣一拱,“见过欣欣道友。” “不敢当真人如此称呼,”赵欣欣身子一侧,避过了这一礼,“不知真人此来,有何见教?” 柳麒也一侧身子,招呼一声,“木子真人,还是你来说吧。” 张木子虽然也晋阶了化修,却没有杜晶晶那般强势,她走上前笑着发话,“此前我在闭关,一出关就听说,九公主亲自赈济流民,这身体力行的诚意,令我十分敬佩,特地赶来道贺。” “木子真人过奖了,”赵欣欣一边回答,一边侧头看一眼公孙未明,眼中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目光。 张木子将柳麒和陈昭雪介绍一下,也不扭捏,直接发话,“我们从未明准证这里得知,雷谷藏有毁灭道意的雷霆气息,特来一观。” 赵欣欣没好气地看公孙未明一眼,“我说,你还真能折腾啊。” “你这叫什么话?”公孙未明瞪她一眼,“你父王有需要,我公孙家的支持说到就到,我家想要入筹雷池,你不给个痛快话,还不许我找人来帮手?” “我根本没把那东西放在眼里,”赵欣欣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想入筹,去找丁经主商量好了,跟我说没啥意思。” “她最难说话了,”公孙未明悻悻地发话,“根本不给机会。” “那你……”赵欣欣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无力地一摆手,“那你带着北极宫三位贵客去看吧,反正那地方你也熟悉。” 北极宫的三名真人见状,知道辽西公孙家果然跟九公主相厚,不过柳麒还是主动出声,“欣欣道友没有时间吗?主人在场总是好一点。” 他这是尊重的意思,赵欣欣报之以无奈的苦笑,“对不住三位真人,我现在遇到点麻烦事。” 听到这话,柳麒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终究是男性真人,有些话不合适问。 不过张木子就不同了,她跟九公主接触的时间不短,“能说一下是什么事吗?” 赵欣欣想一想,方始回答,“太皇太妃……薨了。” 三名真人闻言,也是一怔,苦修者陈昭雪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就连稳重的经师柳真人,都露出了讶异之色,“这是……要乱了?” “不止是要乱了,”赵欣欣一摊双手,面无表情地回答,“现在的三湘,已经很乱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买下雷谷,现在……唉。” 张木子对皇族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惊讶过后,她出声安慰对方,“这也不是咱们道宫该管的,你已经尽力了……又不是外敌入侵。” “为什么不能是外敌入侵?”柳麒看一眼自家的新扎真人,“英王为什么跑到东北镇边?西北那边,也未必能太平。” “好了,”陈昭雪难得地说一句话,“这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多说无益。” “不过,咱们能在雷谷待一段时间,”张木子笑着发话,“帮九公主稳定一下局面。” 这话,赵欣欣爱听,于是她一侧身,“好吧,我陪你们一起去看一看。” 事实证明,用阵法压制住的道意,真的很难感受出来,陈昭雪身为苦修者,是第一个感受到的,但是也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柳麒身为经师,用了一个多时辰。 最不堪的是张木子,根本就没感受出来,所以她的表情,有点怪异。 然后,柳真人就观摩了李永生的阵法,看了一阵之后,他提出个要求,“能关闭阵法吗?”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欣欣就发话了,“抱歉了,柳真人,雷谷有七万的流民。” “这还真是……”柳麒苦恼地皱一皱眉头,又看一眼还在闭目感受道意的苦修者,“陈真人有什么建议?” 陈昭雪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句话,“道意很淡,但是很纯正。” 柳真人微微颔首,侧头看向赵欣欣,“此地的道意,是归丁经主负责吗?” 他见过丁青瑶,因为他是北极宫经主院的,相互之间接触得比较多。 赵欣欣摇摇头,“倒也不是,主要是目前丁经主在雷谷小住。” 三名真人相互交换个眼神,最后还是柳麒发话,“那我们去拜访一下?” 赵欣欣苦恼地皱一皱眉,“其实……我是化主院的,要不你们先歇息两天,我联系一下栗化主,让她来决定,好吗?” 她是真不在乎这点道意,奈何别人都当个宝,若是轻易许出去了,栗化主心里,难免会有点不舒服,所以也只能这么回答。 “这也是应该的,”柳麒点点头,反正赵欣欣这做主人的不反对,北极宫可以操作的内容,就多出了许多,“你雷谷现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赵欣欣想一想,“诸位真人若是能亮出北极宫的字号,那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雷谷的后台是玄女宫,这已经很令荆王头疼了,若再多出个北极宫,那他们哪怕是跟襄王联手了,也只能绕着雷谷走。 柳麒却没有着急答应,而是眉头一皱,“这个雷谷,是欣欣道友你用世俗的身份买的吧?” 要不是经师呢?考虑问题果然严谨,雷谷用世俗身份赈济流民,北极宫贸贸然插一杠子的话,很容易被人拿“干涉世俗”来说事。 九公主微微一笑,“你们是来寻人论道的,这不就结了?木子真人,杜真人也在雷谷。” “杜真人……杜晶晶?”张木子的眉头一扬。 “是啊,”赵欣欣点点头,“你俩不是好酒友吗?” “是曲阿杜家的那位吗?”陈昭雪再次出声,“曲阿离海岱很近,他们应该能很方便地探听出襄王府的情况。” 别看这位是苦修者,那只是一种修行手段,其实她的心里,比普通人明白多了。 话音刚落,有一人从不远处飞来,正是杜晶晶。 她还没落地,就发现了张木子,“咦?张真人你不在北极宫待着,来这里作甚?” “我来雷谷,又不是去朱雀城,”张木子哼一声,“杜真人你也管得有点宽吧?” “我管得虽然宽,但是我酒量大啊,”杜晶晶得意洋洋地回答,“酒量小的别挑衅!” “你真好意思说,”张木子气得一哼,“你酒量比我大?好了,不闲扯,这是我北极宫的两名真人……” 寒暄过后,杜晶晶也不避讳,直接对着赵欣欣发话,“摩天岭传来消息,襄王反了。” “反了?”在场的人齐齐一愣——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些亲王如此折腾,早晚会有人反。 以荆王为例,已经造成了事实上的割据——三湘政令不通、各自为战,导致民不聊生,大家只知道有荆王,不知道有朝廷,这不是割据是什么? 至于襄王的表现,也就不必说了,哪怕是最弱的宁王,所在的会稽郡,水军也敢跟其他郡的军役房叫板,这也表明了朝廷控制力的下降。 但是当“反了”两个字,真正入耳的时候,大家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乱世……真的要来了吗?(。) 第六百四十四章反了 这些人里,赵欣欣对“反了”两字,最为敏感。 她忍不住出声发话,“杜真人,你这消息可靠吗?” “我哄你干什么?”杜晶晶很不屑地看她一眼,“邵真人昨天告知我的族人,襄王聚兵两万,正式宣布北上。” 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不可置信地发话,“啥?两万兵……他就敢造反?” 中土国十几亿的黎庶,两万兵够干什么? 他忍不住想起了地球界的一个笑话,一个弹丸小国,几百人打打杀杀,就敢号称“战国时代”,殊不知真正的战国,都是万乘之国间的厮杀。 几百人的战争……那只是村落之间的战斗好吧?譬如说争水,又譬如说抢亲。 “谁会信他只有两万?”杜晶晶不屑地一哼,“大一点的家族,比如说辽西公孙家造反,也能凑出两万兵来……他只不过是号称两万罢了。” “喂喂,杜晶晶,咱能口下积点德吗?”公孙未明受不了啦,隐世家族虽然远离红尘,不鸟官府甚至皇族,可也没有哪一家,自信心膨胀到要去造反。 他大声地抗议,“我公孙家招你惹你了,还是把你孩子丢井里了?” 杜晶晶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我就是个比喻而已……我也没有孩子。” “你这比喻不是一般的差劲,”公孙未明是相当地不满,“你是想给李永生生个孩子吧?” “好了,”李永生厉喝一声,打断了他俩的争吵。 当然,他也不想讨论生孩子的问题,当着永馨谈论这个话题,那会是一场恐怖的灾难。 所以他机智地扯回主题,“两万兵北上,这是搞错了吧……我只听说过,夸大自家战力的,没听说过缩小的,这涉及到士气和军心。” 确实如此,在他所知道的战争里,大家只会选择夸大自家的阵营,比如说赤壁之战里,曹操的八十万大军,又比如说淝水之战里,苻坚的百万大军。 “他要让自己显得无辜,”杜晶晶很干脆地回答,“以我所知道的,他在海岱对四周府城发起攻击,就不下十万军队,北上的军队,起码有十五万。” “十五万……”李永生的眉头又是一皱,“那他起码可以号称三十万啊。” 赵欣欣奇怪地看他一眼,“那么夸大,有意思吗?真打起来,又没有那么多军队。” “就算有三十万军队,真打起来,靠的也就是三五万人,”李永生对自家伴侣的常识,实在有点无奈,“打仗又不靠人多,靠的是精兵!” 冷兵器时代,确实是这样的,比的就是手底下精兵的数量,一千人撵着几万人跑的例子,真的不要太多。 所谓的几万兵,里面光杂牌就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辅兵和民夫——其中真正的精锐战兵,还真没多少。 但是话说回来,夸大自家的兵力,是谁都会做,也是必须要做的,要不然自己人都没底气。 这些闲话就不说了,李永生只想知道,为什么襄王的十五万兵,为什么只称两万兵。 “能打的就是两万战兵,”杜晶晶给出了答案,同时,她点出了更重要的一点,“襄王想让自己的北上,显得悲情一点……意思是,他只想讨回公道。” “公道?”赵欣欣一扬娥眉,讶然地发话,“他想要什么公道?” “听说……是太皇太妃死于非命,”杜晶晶小心地看九公主一眼,她虽然对李永生很感兴趣,却也不想过于刺激同门——怎么说,太皇太妃也是赵欣欣的祖父的妃子。 正是因为如此,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此消息,现在都要强调一下,“这是摩天岭传来的消息,我也不知道真假……” 襄王于昨日宣布,说自己的母妃未满七十岁,就意外地薨了,朝廷还封锁消息,不让他得知,而他有确凿的证据,母妃是被奸人所害,是死于非命,他身为人子,必须为母报仇雪恨。 他已经查明,害人者是宁致远,幕后凶手则是当今次辅和军役部李清明,自己那个年轻的皇侄,受到了蒙蔽。 在祭告天地之后,襄王集兵两万,悍然北上,表示要攻入顺天府,杀死凶手和幕后指使者,并且传书其他兄弟,恳请他们帮自己主持公道。 祭告天地之后兴兵,那是要影响气运的,而他兴兵之处,距离摩天岭并不远。 邵真人最近是幡然醒悟了,专心经营自家的子孙庙,猛地感受到气运异常,随便打探一下,就知道襄王起兵了。 他马上就命令庙里的弟子回缩,同时不忘通知自己的一干好友——曲阿杜家跟摩天岭并肩作战过,又有共同的仇敌广陵韦家,他自然也要知会一声。 所以杜晶晶能比较早地得知消息。 “笑话,谁敢害太皇太妃?”赵欣欣气得冷笑一声,“她就是那样的身体……宫里谁不敬重她老人家?” 身为亲王的女儿,她经常去宫里拜见老太太,也了解今上的性情,她是真有资格说这话。 “那只能说,太皇太妃故去的不是时候,”柳麒出声发话,“襄王要争大义,自然曲解事实……她必须得是被害死的,这毫无疑问。” “是啊,”公孙未明的嘴上,就没有把门的,“襄王总不能说……哥们儿早就想造反了!” 不过赵欣欣跟太皇太妃的关系,也算不上太亲密,所以她并没有计较他们的话,只是重重地叹口气,“我这天家皇兄,还真是个蠢货,这种事,他有必要隐瞒吗?”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隐瞒自有隐瞒的好处,公开也有公开的必要,少年天子也许真的是蠢货,但是身为局中人,没准有其他的想法。 赵欣欣眉头一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笑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 “你以为你那皇兄想隐瞒?”李永生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回答,“他着急隐瞒,只能说明一点……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更意外,他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 “对啊,”公孙未明点点头,“你也别以为,襄王是才知道消息的,没有足够的准备,他可能仓促之间起兵吗?” 李永生继续点头,“我从王志云那儿得到消息,然后才离开七幻城的,王志云都能那么早得到消息,襄王没理由知道的太晚。” “也是,”赵欣欣想一想之后,微微颔首,“太皇太妃身边,王叔是有很多耳目的,他不可能才知道……” “我觉得,有必要打断一下你,”杜晶晶沉声发话,“据说,太皇太妃身边的宫女和太监,都自杀殉主了。” 赵欣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自杀?那是被自杀!”李永生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果然是个蠢货啊。” 众人尽皆无语,少年天子如此做事,真的是有点……任性了。 最后,还是柳麒出声了,“算了,事态的发展,不是咱们能左右的,还是尽自己的心,做好自己该做的,此之谓道法自然。” 赵欣欣也只是一时有点意外,很快地,她就调整过来了情绪,“大乱在即,北极宫能支持一下我的父王吗?” “你既是道宫弟子,当知其中轻重,”柳麒正色回答,然后却话锋一转,“不过呢,规矩之外,不外乎人情,三宫主是很看重你和李永生的。” 看重我?赵欣欣知道不能把这话当真,看重后面那位才是真的。 当然,她也不会吃自家夫君的醋,于是点点头,“好的,毁灭道意的事情,我会尽快告知化主,来跟你们协商。” 她的话音未落,远处的天际出现一道人影,仿佛一道长虹一般,电射而至。 待到得雷谷上方,降落下来,大家才看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栗娘栗化主。 她扫一眼在场的人,面对李永生才待说话,却又侧过头看回来,“昭雪真人也来了?” 陈昭雪点点头,并不说话。 栗化主这才又仔细看一眼,发现还有两名陌生的真人,于是眉头微微一皱,“都是北极宫的道友吗?” “见过栗化主,”三名真人齐齐一拱手。 “唔,你们稍等片刻,”栗化主一摆手,对着李永生发话,“半月前你可是去了三湘?” “是的,”李永生点点头,“今天才刚回来。” 赵欣欣的嘴角微微颤抖一下: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多嘴。 栗化主一来,就直奔李永生,显然是从道童那里得到了消息。 赵欣欣知道,自己带来的道童,都是化主院的,肯定有跟院里联系的渠道,她也管不过来。 但是永生才刚刚回来,小道童们就着急把消息放出去,她真有点不高兴:我做的事情,不怕你们汇报,但是……有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吗? 然而,接下来栗化主的行动证明:还真有迫不及待的理由。 她面对李永生,正色发问,“那你去三湘的时候,是否遭遇了野祀?” “野祀?”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缓缓点头,“也算野祀吧……是真神教的人。” 他前面一句话,令大家齐齐色变,待听到后面这句,才长出一口气——那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六百四十五章质疑 众人才长出一口气,就听得不远处有人出声,“你将野祀如何处置了?” 空中显出了丁青瑶的身影。 杜晶晶去找赵欣欣,丁经主已经发现了,然后她又发现,不但李永生回来了,还有北极宫的真人,于是一时好奇,就隐在一边,听他们说什么。 关于九公主表现出的对道意的态度,她没办法表示什么,这雷谷,确实是赵欣欣自己出钱买下的,栗化主有更多的发言权。 可是听到“野祀”两个字,她不能忍了,哪怕是……这野祀不是玄女道的那帮异端。 真神教竟然来了南方?她忍不住现身发问。 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杀了!” 有这个答案,丁经主就满意了,于是她不再说话,看栗化主要如何处理。 栗娘的脸上,却依旧冰冷冷的,“你遇到他们,可是在羊头岭?”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才微微颔首,“应该是吧,未明准证也在场。” “是,我也在场,”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回答,“那帮邪教徒很狂热,我的族人还有人受伤。” 栗化主的脸色好了一点,不过还是继续追问,“是否使用了阵法?” “当然使用了,”公孙未明居然抢答,“要不然,那么多人,我们打不过。” “打不过?”赵欣欣忍不住脸色一变,她可知道这个小小的高阶真人有多狂妄,他居然自承打不过,那岂不是说……自己的夫君曾经面临危险? 栗化主面无表情地继续发问,“那为何不向玄女宫求援?” 对这个问题,公孙未明可是没能力抢答。 李永生心里有点不高兴了,我也没做错啥,你这一句接着一句发问,咄咄逼人地把我当犯人审? 所以他淡淡地回答,“跟我同行的,并没有道宫中人。” 栗化主好悬没被这句话噎死,她脸一沉,“我不是要指责你什么,不过你和玄女宫关系匪浅,更是在西疆相互配合,求援不求援在你,但是我们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反应,玄女宫难道不值得你信赖?” “李掌柜,”赵欣欣冲他摇摇头——给我个面子呗。 我的意思是,你的态度令我很不爽!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当时我的消息来源,不便向玄女宫透露,也不确定对手有多少人,等确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通知了。” 这个解释,就有了点诚意,栗化主微微颔首,然后又出声发问,“那么,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什么修为?” “栗化主你问这么细做什么?”公孙未明又可以抢话了。 栗准证冷冷地看他一眼,“目前三湘动荡,野祀横行,现在又有真神邪教进入,这种事搁在辽西的话,你公孙家能坐视不成?” 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一笑,“栗化主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人数我知道,三个高阶真人,六个中阶真人,还有十八名高阶司修。”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丁青瑶也不例外,“是真神教的狂信徒?” “浅信徒的话,敢深入三湘吗?”公孙未明反问一句,然后又爆出一个大料,“他们是来毁灭雷谷的!” 众人嘿然不语,在场之人大部分是参与过西疆作战的,对真神教的战力还是相当清楚的——那些狂信徒,哪怕是在国外作战,疯狂起来也破坏力爆表。 栗化主沉默半天之后,再次出声发话,“全被你们杀了?” “当然全被我们杀了,”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回答,“要是有漏网之鱼,早就告知你们了。” 饶是众人有所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话,忍不住还是骇然,丁经主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赵欣欣,“莫非是……用毒?” 对中土修者而言,用毒杀人是比较下作的事,但是邪教狂信徒,那就不算人。 丁青瑶也没有恶意,她只是实在无法想象,那支离开雷谷的队伍,是如何将这么庞大的力量全部斩杀的,除了用毒,似乎别无他法。 赵欣欣手下有滨北双毒,两人不但心狠手辣,在用毒上,好像也有点造诣。 “不是用毒,”李永生摇摇头,“是用了阵法分隔开,还邀了些朋友来帮忙。” 一听说是阵法,丁青瑶就有些相信了,她知道李永生的阵法造诣极高,再加上邀了一些帮手,理论上也确实存在全歼对手的可能。 栗化主却是继续追问,“不知请的是何人?” 问到这里,李永生是彻彻底底不能忍了,事实上,他也没办法回答,于是轻咳一声,“栗化主,也许您还不知道,我是博灵教化房养正室的吏员,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回答。” 栗化主早就将他的底细摸清楚了,哪里会不知道他还有公人身份?不过听到这话,她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还真的不能揪住对方,没完没了地问。 赵欣欣见状,及时地出声了,“化主,弟子有事要禀报。” 栗化主得了台阶,于是就坡下驴,“正好我也有点乏了,准备点茶水吧。” 茶水备上来,北极宫的三名真人也有份,李永生见状起身告辞——他顶得栗化主快下不来台了,再呆着也没啥意思。 公孙未明也想跟着离开的,却是有点舍不得这满目的美女,再想一想,暗骂自己一句:九公主要说的,肯定是毁灭道意一事,我怎么能离开? 果不其然,赵欣欣提起了雷谷里的毁灭道意。 “咦,竟然有此奇事?”栗化主眉头一扬,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赵欣欣,“你是什么意思?” 赵欣欣摇摇头,“我也没有什么想法,全凭化主做主。” 栗化主沉吟了起来,心说此事还真的古怪。 她虽然极为好奇,却没有马上去看的意思,因为道意被阵法削减了,而考虑到雷谷的诸多流民,又不能关闭阵法,那就不着急去看了。 不过事实上,她还有别的猜测,那就是赵欣欣这个“转世大能”,发现这一处道意,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 她可是还记得对方的承诺:十年之内保证自己证真。 或者这处道意,就是自己的证真机缘? 想到这个,栗化主有点心动,但是又有点纠结……万一不是呢? 她想一想之后,索性心一横,脸上却不动声色,“既然你要我做主,那我就授权你,全权替化主院决定好了。” 是不是我的机缘,我都交给你做主,反正你总要兑现自己的承诺的, 丁经主闻言,脸上却表现出一丝怪异来,对她而言,赵欣欣做主,显然比栗化主做主好一些,她也容易为经主院争取一些好处。 不过她奇怪的是,栗化主既然这么相信赵欣欣,又何必那么针对李永生呢? 下一刻,栗化主就将话题岔开了,侧头看向陈昭雪,“你们此来雷谷,所为何事?” 陈真人原本就不爱说话,而且她跟栗化主,似乎还有点小小的不对付,只是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来,“毁灭道意。” “这里离你北极宫,太远了点吧?”栗化主面无表情地发问。 公孙未明见状,就不肯答应了,“栗化主,你都已经做主,把这里的事情,交给九公主了,又何必操心那么多呢?” 栗准证淡淡地看他一眼,“又是个想要毁灭道意的,对吧?我交给赵欣欣了,但也不能太过损失我化主院的利益,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发话,“这明明是九公主买到的雷谷,她本来就可以自己做主,又哪里来的化主院的利益?” “强辩!” “是你强抢!” 栗化主拿这惫懒玩意儿,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冷哼一声,“算,你们能让赵欣欣同意,我当然无所谓,也不阻拦……不过你得告诉,那些邪教狂信徒,你们是怎么杀的。” “这可是你说的!”公孙未明大喜过望,然后就讲述起了事情的经过。 听说李永生先引走了三名真人,才又用两个困阵杀掉另外两组,众人听得忍不住连连点头——这战斗策略,果然是有相当水平的。 不过,听说公孙未明等人围杀疯狂的六名司修,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大家又忍不住咋舌——真神教还真是疯狂啊,居然派出了这么强大的战力。 听到最后,就连张木子都忍不住出声发问,“李永生请来了何人?竟然能诛杀掉另外两组九人团队?” “不知道,没看见,”公孙未明摇摇头,“他也不肯说,不过,围攻那六名司修的人,也有他请来的……战斗的时候,相当凶悍。” “他不肯说?”张木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回北极宫比较早,错过了西疆的大战,不过三宫主回去之后,专门召她去问了一遍——就连神鹿山上的那个聚灵阵的神奇,三宫主都知道了。 不过最后,三宫主也没表示出觊觎来,只是告诉她:李永生的来历,绝对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还是要多接触。 真君甚至暗示:李永生身边,极有可能有超越真君的存在。 所以张木子对李永生能请到一些顶级修者,并不是特别意外,心里反倒是确认了某些猜测。(。) 第六百四十六章荆王起兵 面对张木子的发问,公孙未明无奈地一摊双手,“李永生不说,我也没办法啊。” “他不但是官府中人,还跟宁致远和朝安局交好,现在跟军役部关系也不错……我怎么好问他请了些什么人?” 赵欣欣却是猜到,李永生请到谁了,所以淡淡地看他一眼,“他跟不少隐世家族关系也不错。” “是啊,”公孙未明点点头,“他跟四大宫也有密切接触呢。” “算了,”栗化主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以为是野祀作乱……此事不用再提。” 她此番来势汹汹,就是因为羊头岭那一战,最终还是惊动了北极宫——朱雀可以劫掠香火,但是有些痕迹,它是抹不去的。 比如说真神教狂热地发起请神术,在中土国的地域,就算做得再隐秘,但是气运与香火的相互影响和作用,是掩盖不住的。 因为狂信徒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好,玄女宫发现得晚了一点,待她们赶过去的时候,啥都晚了。 不过玄女宫当场就感受到了香火成神道的痕迹,然后马上四下打听。 道宫不入红尘,但是事实上,他们在红尘也是有眼线的,否则运修想做点什么不利于道宫的事情,就太容易了。 通过眼线他们得知,好像是有人引来了真神教,想对什么目标发起偷袭。 羊头岭的战斗涉及真神教,栗化主早就知道了,现场的气息和气运的反馈,也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令她感到困惑的是:在现场,她隐约感受到了玄女道的气息——而且,还不止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玄女宫跟玄女道打交道太多了,很多时候,凭直觉就能辨识个八九不离十。 然后玄女宫推算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是李永生一帮人做的。 化主院接到宫里的通告,要听李永生的解释。 正是因为如此,栗化主听到李永生现身,想也不想就赶过来,态度也不是很好。 可是到了现在,她也觉得这事儿没必要计较下去了,不管怎么说,李永生是杀光了埋伏的真神教徒。 邪教的狂信徒很强大,但是李永生的背景也很复杂,仔细算一算,没准真有尽歼对方的能力。 至于说有玄女道的气息?那也仅仅是隐约的感觉,不能拿来做证据。 自由心证固然很厉害,不需要讲证据,但是也有适用范围:你得有一个前提。 没有迹象表明,玄女道需要出现在这里,或者说必须出现在这里——譬如说除了玄女道,别人斩杀不了这么多高手。 李永生所亲近的几股势力,理论上都有埋葬这群高手的实力。 这也就是说,没有玄女道出现的前提——前提不成立的话,自由心证就不成立。 而李永生亮出了官府的身份,她不能逼迫对方把详情说出来,那么此事只能就此作罢。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栗化主匆匆赶来,一无所获,心里肯定不是很高兴。 就在此刻,她看到一名小道童在不远处张头张脑,于是冷哼一声,“何事?” “见过栗化主,”小道童吓得直哆嗦,“谷中有、有人……有人求见九公主。” 栗化主越发地不高兴了,“我们正忙着,你没看到?” “可……可是,”小道童哆嗦半天,壮起胆子发话,“可是来人说有要事……朝安局的人。” 栗化主才待继续呵斥,听到最后五个字,终于不再开口——倒也不是她怕了朝安局,实在是跟这些家伙沾边的,真没小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甄美女,她走过来四下一扫,讶然发话,“李掌柜不在?” “李掌柜不在,九公主在,”有人不耐烦地发话。 说话的是杜晶晶,她就看不惯这烟视媚行的女子,“有事说事!” 甄美女四下扫了几眼,断定都是道宫中人——公孙未明例外,不过他是李掌柜最好的朋友。 于是她轻声发话,“九公主……襄王反了。” “我听说了,”赵欣欣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问,“朝安局有什么安排?” 甄美女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九公主的消息比她还快,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荆王肯定也要反了,雷谷应该做好准备。” “我北极宫要在雷谷论道,”关键时刻,北极宫的柳真人当仁不让地发话,“你把消息散布出去,倒要看看,这荆王有几个胆子。” “见过北极宫真人,”甄美女一拱手,哭笑不得地回答,“我的意思是说,除了荆王可能进犯,还可能有大批流民进入。” “这个无妨,”栗化主出声了,不管她对李永生的印象如何,关键时刻,她得替转世大能撑起场子。 更别说,这是玄女宫的地盘,她又是化主院的院主,安置流民获取功德和名声,也是责无旁贷,“要人给人,要粮给粮,这是玄女宫的承诺。” 话音刚落,那个张头张脑的小道童,又在那里张头张脑了。 赵欣欣一扬手,“上来说话,又怎么啦?” 小道童早就懵了,见到雷谷谷主相召,走上前发话,“崔真人有急报。” 谷里的真人屈指可数,流民里就只有一个,巴陵崔家的崔真人,江陵崔家的旁支——崔家主支是荆王世子妃的娘家。 赵欣欣眉头一皱,又一摆手,“有请。” 崔真人是个长发飘飘的美男子,一身白衫,脑后束了一个青色发箍,一头长发垂到了腰部,发色黑亮质地柔顺,几乎可以去做飘柔广告了。 他赤着双足走了过来,双脚似乎踩在了泥土上,但又似乎没有触及,真是说不出的风流俊逸。 走到赵欣欣面前七八丈的距离,他抬手一拱,“见过九公主。” “我很忙,”赵欣欣不耐烦地一摆手,“真人有话,还请直说。” 崔真人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而是风度翩翩地发话,“我收到线报,荆王即将起兵,也就是今明两日的事了。” “唉,”赵欣欣无奈地叹口气,现场一片寂静,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公孙未明再是胆大包天,道宫再是不涉红尘,猛地听说两个亲王先后作乱,心里也不会舒服了——中土国苍生何辜? 九公主沉默半天,才又出声发问,“他起兵……以什么名义?是否祭告天地?” 崔真人闻言就是一怔,“祭告天地?” 杜晶晶很干脆地发话,“襄王已经于昨日起兵,祭告了天地,说是要为朝廷锄奸。” “襄王……起兵了啊?”崔真人再也维持不住风度了,一脸的愕然,“那么,其他的亲王呢?” 赵欣欣不想跟他多说,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不过,她还是保持住了该有的风度,只是有点不耐烦地回答,“崔真人,你和你的族人,在我雷谷的有效庇护之下,不用担心那么多……现在除了玄女宫,北极上宫也来人了。” “我只是想问你,荆王是以何名义起兵?” 赵欣欣在意的是起兵的借口,她认为这一点很重要。 但是崔真人很直接地一摊手,“不知道,似乎是跟襄王约定,要一同起兵。” 公孙未明哼一声,“九公主,他要搞事,找个借口就能起兵,你弄那么明白也没意义。” 赵欣欣淡淡地回答,“终究是我赵家的事,没名没分,白白被人看笑话。” “好了,没必要纠结这些,”栗化主终于出声,“不就是两个亲王作乱吗?天塌不下来,欣欣你现在还是多想一想,怎么让雷谷收纳更多的流民吧。” “化主说得是,”赵欣欣点点头,“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才对,是弟子着相了……现在想请化主再支持一百同门。” “这个好说,”栗化主点点头。 接下来,赵欣欣就忙碌了起来,就连毁灭道意的事,也被她暂时抛到了一边。 不过其他人也能理解,并不催促她,大乱在即,雷谷必须及早做准备,真要等到彻底动荡再调整,那可就晚了。 事实上,就连北极宫跟来的几名司修弟子,都开始协助雷谷整顿秩序。 与此同时,雷谷又选拔出十余名相对信得过的流民,跟着四名玄女宫的道童,在山口处布下了关卡——不是为了收费,而是为了接应可能到来的流民。 李永生开始着手对流民的编组——就是他跟王志云商量过的赈济方式。 没办法,七万流民里,零散的流民超过了两万,已经让人招呼不过来了,而可以想象得到,在不久的将来,流民的数量,会呈现出爆炸性的增长。 粗放式的管理,已经不适合雷谷了,必须进一步精细化管理。 对于他在规划中表现出的能力和见识,别说一般人,见多识广的栗化主和丁经主,都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家伙还精通经世之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张木子更是确定,李永生身后,肯定是有大背景的。 就连赵欣欣,心里都忍不住生出纳闷之心:永生在仙界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很精通这种小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一天之后,传来了荆王起兵的消息,而雷谷乱哄哄的,还在紧张地做着扩容的准备。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四十七章流寇 荆王起兵是两个借口。 第一个借口,自然不用说,他要帮兄弟讨公道,他缅怀了太皇太妃的贤淑和慈祥,将她称之为皇宫的主心骨,在先皇故去之后,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这么一个和蔼可亲、聪慧睿智的长辈,不明不白地被人害了,天理不容啊。 第二个借口,无耻的程度超过大家的想像,荆王认为,三湘动荡民不聊生,这跟朝廷官员的不作为,有直接的关系,有些尸位素餐的官员,该下台了。 但是,他们为什么能堂而皇之地上台呢?那是朝廷里出了问题,内阁里出了问题! 那么,大家该怎么办?当然是把藏在内阁里的奸臣揪出来,好让玉宇澄清,扫去万里埃尘。 总之,两名亲王先后起兵,一时间天下动荡。 不过令人吃惊的是,荆王的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北上博灵,而是选择了东进,兵锋直指淮庆郡。 对此行为,雷谷的人倒不是很惊讶,博灵郡备战很充分,若荆王敢直接攻击博灵,胜了还好说,一旦兵锋被阻,对士气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而且东击淮庆,还能远离雷谷,若是北上博灵,雷谷就相当于是一把刀子,顶在他们的后腰上,若是被雷谷寻找到动手借口,荆王府就太被动了。 东进的话,两者之间就会留有很大的战略空间,了不得荆王府大步后退,倒不信雷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挑衅。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对淮庆有点不满,要知道,几个月前,淮庆水军也曾经打过博灵战马的主意,虽然最后未能如愿,但是消息还是泄露了出来。 要说淮庆军方在这一点上,也没做错太多,毕竟淮庆也缺战马,备战用得到的,但是跟博灵的王志云一比,淮庆军役使就差得太多了, 王军役使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军役部找战马,而淮庆军役房只等着天上掉馅饼,甚至厚颜打劫过路的友军物资,谁更值得赞赏,这还需要问吗? 更别说其实淮庆郡的地形,容纳不了太多骑兵,趁火打劫的意图很明显。 所以雷谷对荆王的动作无动于衷,他们更关心的,是防护好自身,庇护好周边的黎庶。 不过,令李永生哭笑不得的是:因为荆王东向,带走了大批武装力量,不安定因素减少,忠义县周边,秩序反倒是有了些起色。 而在大多数百姓的眼里,所谓荆王造反,不过是赵家子孙内部争家产,正是那句话——你家的江山,关我家屁事。 所以雷谷内部的流民,竟然有外流的趋势。 所幸的是,三湘郡真的被折腾得不轻,就算外出,都找不到多少粮食,不少人出去几天之后又回来了,倒是他们临走前拼命消费贡献点,回来之后,得加倍地劳作。 不过外面来投的流民,是真的没多了多少。 然而紧接着,却出现了些意外的现象,因为荆王势力的撤离,在权力真空地带,出现了不少新兴的小势力,因为没有制约,兴风作浪戕害黎庶。 雷谷守护山口的修者,不得不主动出击,维护山口附近百里的治安。 就算是这样,各种小势力也制造了不少惨案。 李永生忍不住跟赵欣欣嘀咕一句:你看你赵家人做得都是什么孽! 九公主有点不服气,不过她也没办法反驳,倒是把更多的心思用在了雷谷里。 然而,又过两天,传来了更惊人的消息:忠义县城遭到流寇攻击! 攻击者不是从山口进来的,而是翻山越岭,从更西的山间小路上攻进来的。 李永生是中午得到的消息,看着鞋都跑丢一只的方县丞,他根本顾不得多说,直接去找张木子,“快,带我一起去忠义县城。” 张木子知道他想隐瞒修为,原本想调侃他一句,说你为什么不去找杜晶晶帮忙,但是看到方县丞狼狈的样子,略略打听一下实情经过,二话不说,裹起李永生电射而去。 她这里一动作,马上就有其他真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待听说是忠义被流寇攻击,里面并没有真人级别的战力,大家就放下心来——李永生加张木子,收拾那些散兵游勇绰绰有余。 忠义县城和雷谷的距离,其实还不到四十里,张真人发力,这点距离转瞬即到。 县城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除了几十栋石头房子里,还有人在监守,大部分的房屋已经没人抵抗了,有些房屋正在燃烧。 县衙也还在抵抗,不过这支近千人的流寇队伍,似乎对攻打县衙没什么兴趣,只是留了百余人在那里看守。 其他的流寇,则是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劫掠着,时不时还传出女子的尖叫和孩童的啼哭声。 更有四五百青壮汉子,已经被绳索绑了,蹲在一处空地,旁边还堆放着大量的粮食财货。 李永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怎么突然之间,这山清水秀的小城镇,就变成了人间修罗场? 他想也不想,站在空中大吼一声,“雷谷办事,谁都不许动,敢动者死!” 这一嗓子声如洪钟,又像晴空里打了一个霹雳,回音四起,就连几处石屋前,激战正酣的双方,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画面在这一秒定格。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欢呼声——忠义县城的人,谁不知道雷谷? 流寇们看到虚立在空中的一男一女,顿时傻眼了,就算再没文化的土鳖,也知道能凌空飞渡的,起码得是真人。 一时间,轰地一声流寇们就四散逃窜起来——这时候还不跑,等死吗? 李永生双手齐扬,打出一道道青光,中者无不四分五裂——那不是什么厉害道器,就是随处可见的小石子, 眨眼之间,他就收走了五六十条性命,四散的流寇,顿时不敢再向外跑。 还有些流寇,想要觅地躲藏,又丢了三十多条人命之后,终于没人敢随便动弹了。 这就是高阶修者的威力,一名真人镇压千余人易如反掌,若是地形合适——比如眼下这小小的盆地地形,镇压万人也轻而易举。 当然,这是因为对方是流寇,对上军队战阵,还这么做就是找虐了。 李永生和张木子及时出现,迅速地平定了这一场战乱。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流寇的首领,居然要求对方两人“看清形势”,因为他是三湘西南保安团的团长,是来襄助荆王起事的。 他甚至要求对方接受他的征辟——否则他定然禀告荆王,诛杀两人。 李永生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奇葩。 就在他打算一刀干掉此人的时候,杜晶晶出现了。 杜真人还是不放心他,所以跟了过来,见到眼前一幕,她马上表示,自己可以对此人搜魂——万一证明真是荆王做的手脚,玄女宫就可以主动出击,对荆王的势力做出重大打击,直至剿灭。 杜晶晶搜魂的时候,忠义县的居民开始收押流寇,谁敢反抗一律诛杀,。 通过简单的审讯,李永生得知,这些流寇,其实是躲在西南山区里的山匪,原本也就百余人,控制着周边几十个山民小寨子。 他们早就接触过荆王的使者,不过那使者也没将他们当回事,就说荆王要夺取天下,一旦起事,你们带兵来投,荆王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那个所谓的“三湘西南保安团”,就是使者口中说出来的,但也只是嘴上一说,别说大印,就连委任书都没有——因为使者说了,等到你们出兵投靠过来,才会给你们这东西。 前些日子,他们听说荆王起事了,于是从周围寨子里召集了五百青壮,前来投靠荆王。 从西南出兵,按说走水路是最方便的,不过这帮山匪认为,走水路得不到补给,于是选择了从山里钻出来。 因为本来就是山匪,他们在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连拔了诸多小山寨,抢劫到的财物不多,但也远超出自家的消耗,顺便还裹胁了不少青壮。 他们这点力量,原本是没胆子打县城的,但是忠义这个县城,实在太特殊了一点,不但居民奇少,还藏在深山里,得不到周边的支援。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县城没有城墙! 于是他们商量一下,决定强吃忠义,如果能打下一个县城,不但能劫掠子女财富,更能让荆王看到自家的战斗力,这样才好争取封赏。 这千余人的流寇,给忠义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亏得这里山民、猎户众多,一边全力抵抗,一边向山林里转移,还有些人跑到了那些石头房屋的大户家里,才撑到了雷谷来援。 就算这样,忠义县也死了将近两百人,财产损失无数,还有不少女性惨遭蹂躏。 更令李永生郁闷的是,这帮山沟里钻出来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忠义县里有个雷谷——如果知道的话,以他们这点力量,九成九不敢来撒野。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乱世对人的影响,有多么巨大,百余名躲在深山老林的山匪,裹胁了流民之后,竟然有胆子在不摸底的情况下,悍然攻击县城。(。) 第六百四十八章乱世有情 这一次流寇来袭,整体来说,忠义县官府的应对,还算不错。 凌晨的时候,流寇开始偷袭,结果被人喊破了行藏,很快就变成了一场混战。 初开始,流寇隐藏了力量,不过忠义县的丁壮也不傻,仗着自家人多,藏在各处射箭偷袭,并没有多少人正面交手。 待流寇主力出现,发起冲击的时候,常县尉带了四五十人,竟然直取对方的首领。 流寇里有三名司修,被他这一阵攻击,竟然伤了其中一人。 不过常县尉也受伤了,只能带着丁壮退守县衙。 流寇大怒,全力攻打县衙,结果段县令祭出大印,为己方人员加成气运和战力,然后在他的偷袭之下,又重伤了一个司修。 流寇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三名司修里伤了俩,觉得打县衙有点费劲,就决定先攻破其他地方,最后集中力量攻打县衙。 哪曾想,忠义县的县丞偷跑了出去,竟然直接召了两名真人过来? 早知道是这样,流寇们说成啥也没胆子动这里。 直到落网,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就连荆王都不敢动这个县城。 世上没有后悔药,此刻再说这些,也没有意思,发现雷谷有人来援,并且控制了局面,段县令马上就带人,从“房高一尺”的县衙里冲了出来。 李永生此前一直不怎么关注运修作战,这时才发现,县令不像仙界运修头领一样,不能提升属下的战力,但还是能加成一点气运,对团体作战还是有些帮助的。 有意思的是,常县尉手下的这些丁壮,相互之间配合默契,隐约也有点军阵的影子,虽然杀伤效果远不如军阵,但是比大多数人群殴,还是要强出很多。 如若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偷袭流寇的头领得手。 段县令未必是个清官,不过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他很明确地表示,要杀光这帮流寇,以为后来者戒。 李永生对此当然无所谓,想杀你就杀吧,留下些头领,我要带回去,详细了解一下,荆王府在此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凭良心说,忠义县的居民,大多也是彪悍之辈,在山林里杀惯了野兽,血见得多了。 而县城里这么多居民被杀,财产被抢家被烧,女人也被糟蹋——都是整天见的熟人啊。 于是大家选出五十个精壮小伙来,一人一把鬼头大刀,又在郊外选了一个自然塌陷的大坑,将五花大绑的流寇拉过来。 一声令下,雪亮的刀光闪起,五十颗人头落入坑中,再来一脚,将剩下的身子也踢进去。 第二次拉人的时候,被绑住的流寇们炸锅了,没头苍蝇一般地乱跑,结果围观的人群涌上来,乱刀砍死了数十人,重伤一百多。 于是,流寇们也认命了,与其被乱刀砍死,还不如一刀掉头。 然而,在再次行刑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里,冲出一个女人来,护住了一个流寇,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让大家下手,说这是她的夫君,失踪半年了。 这女人,大家都认识,县城就这么屁大一点地方,而且女人确实是半年前不见了夫君,还到县衙里报官。 其实这些山民,在进山的时候失踪,实在是太常见了,亚温饱阶段的社会,人命不怎么值钱。 失踪者可能是被猛兽吃了,也可能是一脚踏空就摔死了,还有可能,是掉进陷阱死了。 捕捉野兽的陷阱,杀人也正常,虽然陷阱边上,多半有标识,但是……万一没看到呢? 自家的陷阱把人害了,猎户们……未必都会报官。 失踪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捉走了,中土国虽然废除了奴隶,但是在深山野林里,发生什么事都是正常的。 女人认出了自家的丈夫,不让大家杀,否则她宁肯跟丈夫一起死。 段县令见这男人瘦骨嶙峋,少不得又做一次青天大老爷,现场审讯了一番。 男人是被人捉走的,然后干各种苦力活,又被转了好几道手,最后去一个寨子里,专门负责在悬崖上采集药品五灵脂——干这个活儿的,早晚会被摔死。 山匪们作乱,正好把此人也裹胁了进来,而他在流寇里也是受欺负的,胆小得很。 段县令问了半天,看此人祸害过谁家,没人有反应,于是大手一挥,你被捉,本县也有管理不善之责,从现在开始,你回家吧,失踪的案子也可以销了。 这个案子判得有点随意,但还是很符合民心的。 殊不料下一刻,又有个少年站出来,指着一个中年流寇,说这个大叔发现我藏在石碌下了,没有做声,还放了点干粮,要我晚点再出来——这是个好人,咱们不能杀他。 于是……段县令的铁血政策执行不下去了,流寇里固然坏蛋很多,但也有不少身不由己的。 审来审去,四百多个明确有苦主的流寇,全部被斩首了,但是还有八百多没苦主的。 这其中,又有二十几个心存善意的,被忠义县的居民保了下来,就算没有被当场释放,也是保人把人领走了。 这种判罚方式,给官府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量——真的多出很多,不是一点半点。 重伤的常县尉对此异常愤怒,他认为这些人全部该杀。 李永生提出了一个建议:可以让这些人为忠义县修城墙,少吃多干。 谁扛不住了,死了就是活该——谁让你跟了流寇呢? 若是半路上,又有人出面保人,核实无误的话,可以放人,吃的苦也就白吃了。 在他看来,这些终究是中土国人,跟异族的待遇,还是要有所区别的。 段县令和方县丞商量半天,最终接纳了这个建议。 不过接下来,段县令就提出一个要求:雷谷能不能在我们这儿也放几个人? 雷谷人多,不但人多,高阶修者还特别多,光司修就一百多个。 想一想这些流寇的规模,一千多人,区区三个司修,就把忠义县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当然,这跟忠义县的准备不充分有关,若是丁壮全部被集合起来,演练阵型,没有十来八个司修,是搞不定忠义县的。 不过李永生不打算简单地答应他——我们雷谷,是花钱买了忠义县的地,忠义的人去雷谷干活,我们也是给贡献点的,那么,雷谷凭什么负责忠义的安全? 九公主宅心仁厚,忠义遭遇流寇,我们可以驰援,但是我们对忠义,没有天然的义务。 简单地说,那就是:我们需要你的时候,我们付出代价,你需要我们的时候,让我们白干?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段县令想一想,给出一个理由——是没有这样的道理,但是……九公主姓赵! 这是赵家的江山,我们这些官吏,只不过是帮着守江山的,比如说九公主搞这个赈济——难道不是因为她姓赵? 你胡说!李永生断然反驳,九公主不过是不忍看黎庶受苦——她已经入了道宫。 段县令却仿佛是抓住了赵欣欣的死穴一般,“那我们忠义的死活,就不用雷谷操心了。” 官员的嘴脸,可恶就可恶在这里了,他笃定了,九公主不会放弃忠义县。 “那你们自己忙好了,”李永生转身就走,还带走了张木子和杜晶晶。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事儿了,永馨的一番好意,看在别人眼里,却成了自家的弱点,可以随意拿来要挟——这都是什么样的狗屁官员? 由此,他甚至联想到了地球界的赈灾。 除却少数别有用心者,大多数愿意为灾民做出贡献的人,往往会被种种奇葩事情搞寒了心,而有些官员却可以借助需要被赈灾的事件,公然道德绑架,以便为自己谋求利益。 扔下忠义县城这档子破事,李永生、张木子和杜晶晶带着十几个流寇头目,回到了雷谷。 经过搜魂得知,这些家伙真的跟荆王府的使者接触过,但是这帮家伙的出兵路线,也确实是自己安排的,跟荆王府无关。 这样的话,该不该跟荆王说道说道呢? 丁经主直接代赵欣欣做主了,将这些人的头颅斩下,直接挂到了山口处,上面还挂了好大的横幅,“荆王府三湘西南保安团祸乱忠义县城,以为后来者戒!” 她的意思是,这人头挂出去,不但要震慑四方的宵小,还要让荆王府给个交代出来! 不想给交代?那也可以,但是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那就难说了。 十几颗人头挂出去,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雷谷巡查的地方,治安有了极大的好转——那些趁着权力真空期间冒头的小势力,终究都没有成型,对雷谷的铁血,也颇为胆战心惊。 这一次,荆王府的反应快得很,根本没有装聋作哑。 一天之后,就有人来到了雷谷,自称是荆王特使,还带了相关的证明文件。 特使送来黄金百两赔罪,并且表示,我们还不知道这事儿是谁负责的,等找到联系这些流寇的人,我们会把人绑送过来。 又过三天,当初那个负责联系的使者,就被送了过来——不过不是被绑送过来的。 荆王府只是送了一颗人头过来,说此人畏罪自杀了,不过我们可以保证,鼓动那帮流寇作乱,就是此人擅做主张的。 (昨晚开始跑肚,跑得很销魂,真是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咬牙更新了,风笑这么敬业,谁还有月票的,就投了吧。)(。) 第六百四十九章求罩 雷谷的人当然不会被荆王府糊弄,少不得又将人头拿到忠义县,让那些劳动改造的流寇,一一辨认一下。 可以想象得到,荆王府送来的,确实是那名负责联系的使者,流寇们也辨认了出来。 不过赵欣欣还是有点不满:你们才说了要将人绑送过来,现在就只送一个人头,这么出尔反尔,是欺我雷谷好说话? 然而,此次来送人头的,是荆王府的一个老太监,以前赵欣欣小的时候,此人还照看过她。 老太监很直接地表示,这人其实不是自杀,但是他知道王府的事情太多了,不能活着送过来——前几日特使许诺的时候,没考虑到这一点,这是我们的不对。 不行的话,我们把特使的人头也拿过来赔罪? 赵欣欣忽然觉得,自己也没兴趣计较下去了,索性放了老太监离开,并让他转告自己的王叔:再有下一次,就莫要怪玄女宫动真格的了。 人头挂在山谷口,还引发了另一个效果:周边的各县猛地意识到,流寇的骚扰也很可怕。 此前三湘动荡,但是还真没有多少流寇,很多山匪之类的,是荆王扶持的势力,他们成为地方上的实际统治者,却很少流窜作案。 起码,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流窜作案——劫掠个把村子的是可能的,但真没谁敢进攻县城。 现在荆王起兵了,大家才意识到,随着军队的转移,流寇作乱的可能性,大大地增加了。 所以,就在荆王使者的头颅送来的当天,桐灵县令带着近百名乡老,赶到了雷谷,祝贺他们斩杀了流寇,并且还带了一些粮米做贺礼。 粮米并不多,但是在眼下的三湘,这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了。 当然,他们花费这样的代价,肯定不仅仅是为了祝贺,桐灵的一干乡老们表示,很愿意跟雷谷相互合作,度过这段动荡时期。 桐灵县跟忠义县交界,一半山地一半平原,县城在平原处,跟雷谷的距离超过了百里。 桐灵对忠义出现流寇,表现出极大的恐惧,他们说的合作,其实是单方面的求助,希望万一桐灵遭遇类似事件,能得到雷谷的支援。 虽然雷谷距离桐灵县城,超过百里了,不过县令表示:你们守住的山谷谷口,距离县城也就百里左右,把我们也纳入保护范围吧。 李永生正在恼火忠义县的态度,对桐灵县就没什么好声气,说我们只管赈济灾民,你们若是觉得桐灵危险,可以搬到雷谷来,我们没兴趣替朝廷守县城。 然而,一帮桐灵人,早就得了方县丞的机宜——须知当初来雷谷求助的忠义县方县丞,就是桐灵人。 桐灵县令表示,我们也不敢指望您派人过去镇守啥的,就是想万一遇到大事,放出求助焰火,雷谷能尽快派人支援。 这个要求不算太高,更是彰显出忠义县的不识抬举。 李永生表示,邻里之间守望相助,是该有的美德,你们遇到事情,我们可能会派人去,但并不保证能及时赶到,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赶到。 世间事本来就是这样,雷谷对桐灵没有责任,没有必须及时救援的理由。 桐灵人也不气馁,说我们每个月奉上粮米十石,一旦得到救援,还另有心意,你看如何? 这个态度就很端正了,每个月交保护费,动手之后还有辛苦钱和医药费。 十石粮食真的不多,可以说少得可怜,但这是一份心意,证明桐灵也不认为,雷谷有必须出兵的天然义务。 赵欣欣还是不想答应,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她对荆王府的通牒,虽然她也觉得流寇可恶,但是……她那个皇兄也很有责任,不能全怪到荆王头上。 不过李永生劝住了她,说雷谷划的百里范围,只是必须保证安全的范围,属于禁区,咱们还需要拥有一片缓冲区域,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桐灵就很符合这个要求,他们能及时示警的话,对咱们来说,也算是烽火台了,而且人家愿意交规费,何乐而不为呢? 赵欣欣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准了桐灵县令的请求。 十石粮食很少,够三十来个青壮一个月吃,不过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兴趣——这年头,谁家的粮食也不多,有个心意就行了。 但是她要求,你桐灵要跟雷谷守望相助,我们也不指望你,在雷谷遇事的时候能来援——你那点战力,来不来都一样,但是你得保证,我雷谷的人去桐灵办事,你一定要配合。 桐灵县令就问了,你雷谷在自己的地盘上赈济,来我们这里能做什么? 雷谷能做很多事,李永生告诉对方:比如说查找奸细,又比如说寻仇。 不管怎么说,双方协商了一天,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桐灵成为了雷谷的合作伙伴,相互之间有了义务和责任,不多时,周遭各县就都知道了。 在消息传播的过程中,桐灵县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他们将此事散布得众所周知,也是希望某些不开眼的人听闻之后,能收起不该有的念头。 紧接着,千山、丰仓等四个县,都跟雷谷达成了共识。 这一下,忠义的段县令坐蜡了,按说忠义县城,是唯一涵盖在雷谷保护范围之中的,也受到过雷谷的保护,但是偏偏地,他们没有得到雷谷的承诺。 常县尉拖着受伤的身子,来到了雷谷,要求雷谷给予同样的待遇。 但是李永生直接拒绝了,他的理由很充分:我们保护这些县城,是因为人家有诚意,但是我们没有看到忠义的诚意。 至于说忠义在雷谷的百里之内? 没错,两家相距还不到五十里,但是我们划出的百里的范围,不是毫无保留的保护,而是说——荆王府的人,不能在百里之内生事。 至于流寇作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影响我们赈济灾民即可。 消息被常县尉带回了县里,忠义县一片哗然。 黎庶是很好糊弄的,但也是最难交待的,人心是杆秤,雷谷的人对忠义县,真的不差,买地给钱,干活给粮,遇到盗匪了,人家赶过来帮着平定。 现在倒好,外县的人可以给雷谷发示警焰火,反倒是忠义县发焰火,雷谷未必认——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尤其是,忠义才被流寇打进来,整个县城疮痍满目,大家心里有相当的戾气,于是纷纷聚集到县衙门口,要段县令出来,给大家一个解释。 看到群情激愤,段县令心里也在后悔,当时真的不该跟李永生拿乔——算上卖地那次,这是第二次没拿住对方了。 然而,他的错误也不是不能理解的,这是中土国官员的惯性思维,不试探一下,又怎么知道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待过了这几日的风头,悄悄再去雷谷一趟,商定个章程出来。 可是此刻,雷谷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种事情上了。 随着襄王和荆王起兵,中土国的形势,可谓是瞬息万变。 两亲王起兵,襄王要早一步,一直以来,他给人眼高手低不着调的感觉,但是起兵之初,他的表现还是很惊艳的。 相较荆王早早地就将三湘搞得大乱,襄王在海岱就要低调很多——虽然大部分人认为,低调二字,是跟襄王无关的。 襄王府在各府布置了大量的眼线和内应,一朝起兵就狂飙突进,十日之内就攻占了四个府城,兵锋指处所向披靡。 而他们的北上之路,更是势如破竹,一路连克险关雄城。 朝廷一方,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沿途军队丢盔卸甲狼狈不已。 所幸的是,最初的震惊过后,军役部马上号令各支军队前往拦截,用人命来换取应对时间。 终于,在杀伤了大量朝廷军队之后,襄王大军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受阻于幽州郡边界的赭石关。 赭石关不是特别险峻的关口,但作为幽州郡的南大门,修建得还是相当坚固的,当地守军是隶属于幽州郡军役房,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最为重要的是,因为偷取关门的事情连连发生,赭石关守将做了一个干脆的决定:阻绝往来,并且将关城里的非军人,全部驱除出关,并且看管了起来。 后来的调查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不过现在这么做,肯定是要被人诟病的。 不管怎么说,他挖掘的陷阱、堑壕,以及密密麻麻的兵堡,终于成功地将叛军阻挡了下来。 他求的也是,把襄王进兵的速度拖一拖,不求彻底挡住。 襄王府的军队连续攻打了十天,还没有攻克下赭石关,终于有点力竭了……实在不行就绕路吧。 海岱北上的通道,其实有很多条的,不过从赭石关走,是最便捷的,襄王府原本是想一鼓作气打过去,早一日进入幽州,就能多一分气势。 所以,就算攻坚受阻,他们也不考虑绕路,须知士气可鼓而不可消。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不得不考虑绕路了,再撑下去,朝廷就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了。 事实上,赭石关硬顶了十天,已经为军役部争取到了最为宝贵的准备时间。(。) 第六百五十章清除奸细 襄王是有个惊艳的开局,但是在赭石关碰到了钉子,气势顿时为之一滞。 荆王是恰恰相反,他的开局很不怎么样,因为在起兵之前,他就将三湘搅了一个乱七八糟,所以他所占下的那些无主之地,其实早就被视为荆王府的地盘了。 而随着荆王府的东进,他们的气势越打越强。 淮庆郡根本没想到,荆王的目标是他们,虽然在边界上,他们也布了重兵防守,但是准备得还是不够充分。 荆王遭遇的最强烈的抵抗,就是在三湘和淮庆边界发生的,淮庆足足抵挡了五天,在杀伤对方三千人之后,才被攻破了防线。 防线一破,淮庆守军的士气急转直下,有两万多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守军,被荆王俘虏了。 这不是国战,遇到不可敌的情况,军士们拼死战斗的情况比较少见,其实他们跟黎庶想的也一样:这是你赵家人自家争家产,我们战斗过了,打不过,被俘虏就俘虏吧。 荆王府在这一点上,做得很漂亮,他们直接收编了俘虏的军队,还挑了些将领出来带兵,打着“淮庆人不打淮庆人”的幌子,一路攻城拔寨。 想一想也是,荆王为了造反,连勾结胡畏族和真神教的事都做了,还容不下淮庆降兵? 最坑的是,淮庆郡真没做好被全面入侵的准备,荆王府的军队,以急行军的速度,攻占着淮庆。 与此同时,雷谷也并不太平。 按说荆王往东打得正开心,没心情在后方招惹强敌,但事实上,因为这里成了三湘郡最稳定的地方,雷谷的人、流量大增。 现在的雷谷,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赈济的中心了,有向城镇发展的趋势。 很多人来雷谷,并不是冲着以工代赈来的——灵谷虽好,也不是人人能惦记的。 他们自己带来了粮米,只求在这里有个落脚的地方,更有人专程将熟食运往山外,赚取粮食的差价——熟食是不耐保存,但是上规模贩运的话,也可以培养出专业的需求。 在剧增的人流量里,各方来的探子,也陡然增多。 对于探子,雷谷本来是无可无不可——他们并不介入朝争,只管赈济流民。 不过最终,李永生还是无法忍受了,因为……谷中竟然出现了真神教的探子! 此刻的雷谷,有八万多近九万人。 因为跟周边四个县达成了互助协议,谷中的流民少了一万多,不过战争一起,又有两三万人进来避难,大致就成了眼下的局面。 真神教的探子,不是李永生发现的,雷谷这么多人,他也没精力一一去辨识,更重要的是,很多人进来,不是求赈济的,他们求的是有个安稳的落脚地。 其中有不少人,自诩是忠于朝廷的,不愿与荆王为伍,特地携家带口跑来暂避,他们不愿意雷谷把自己当做流民来对待。 这不符合雷谷的管理制度,这样的人,按说是不许进雷谷的。 然而,此前他们可以这么做,但现在战争已经爆发了,前提不同了,他们若是不接受这些人,就是将对方置于危险的境地。 九公主犹豫半天,最终批准了这些人入谷。 虽然她也强调,这些人要接受雷谷的管理,也要编户连坐,但是人家不端雷谷的饭碗,监管上多少要差一点。 李永生知道有真神教的探子,还是因为朱雀的提醒。 玄女道也有人混入了谷中,虽然玄女宫对香火成神道的气息异常敏感,但对方若是连制修修为都没有的话,也不好辨识出来。 李永生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他在走路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儿跟他擦肩而过,他的手里就多了一块小木片。 他根本没顾得上看那小木片,直接回头,目光扫一下小女孩。 女孩儿年纪不大,十一二岁,而且没有修为——不是掩饰,而是真的没有修为。 他心念一动,打个神念到对方身上,想标识一下,然后才意外地感受到了极为轻微的阻力——我去,她受朱雀的庇护? 香火成神道的庇护之力,是做不得假的。 然后他才看一下小木片,上面写了三个人,标注是:真神教徒。 李永生并不怀疑这是假的,他虽然是观风使,但是朱雀对真神教徒的感知能力,比他强得多——同行是冤家。 他有点哭笑不得:我这雷谷,还真是大杂烩了,神道的探子都来了,还不止一家。 不管怎么说,真神教的探子,那是必须打掉的。 李永生并未指派他人,而是自己亲身去查看。 三名探子两男一女,其中外谷就占了一男一女。 外谷就是不怎么受雷谷管理的区域,其实也在雷谷里,只不过靠近东北处的谷口,那里有一块七八里方圆的平地,斜上方不远处,就是雷谷通向山外的大道。 这里有两万多人聚集,甚至可以自己举火做饭。 李永生第一个找到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普通男子,此人是一家商队的伙计,荆王兴兵作乱,他们正好迎头撞上,厮杀了一阵,跑到了雷谷来,货物也丢了。 商队还剩下十余人,大部分人进内谷,被当做流民管理了,外谷只留下了两名伙计和受伤的少东家。 按说外谷的条件,比内谷差了很多,不合适商队少东家养伤。 但是外谷自在,不需要接受严格的管理,当然,最关键的是,这里跟外界联系比较方便,商队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正等着家里来人。 要是所有的人都去了内谷,万一错失了信息,就不好了。 这汉子就是伙计之一,连制修都不是,平日里负责砍柴喂马什么的,手脚还算勤快。 李永生不欲惊动此人,远远地打了一道神念过去,要试探对方的神道气息。 哪曾想,一道神念打过去,刚刚辨识到对方身上,确实存在极为隐秘的波动,那汉子就啊地叫一声,四下扫一眼,拔腿就跑。 真要让你跑了,我还不得被永馨笑死?李永生一抬手,想也不想就打出一个黑点。 黑点迅疾地穿行了五十多丈,猛地张开,一张大网正正地将汉子罩住。 那汉子来不及收脚,顿时化作一个滚地葫芦,被缠了一个结结实实。 不远处,一名高阶制修正斜靠在石头上晒太阳,身边还放着两支拐杖,见状蹭地就坐直了身子,大喊一声,“谁敢如此放肆?” 他便是那商队的少东家,双腿受伤不良于行。 一只白色的大手从空中探下来,直接将地上的大网和人都摄了去,只留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雷谷拿人,自有道理,你最好也莫要乱走。” 哪怕这一片被叫做外谷的区域,也有雷谷的管理团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引不起他们的关注? 不过大家顺着大手看去,却是齐齐一震,然后起身拱手,“见过李掌柜。” “不须多礼,”李永生一摆手,顾不得多说,带着人电射而去,这种人烟稠密之处,真神教徒一旦疯狂起来,那可真的影响太大了。 高阶制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好久才回过神来:我去,那厮便是雷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掌柜?可是……小马又会犯了什么事呢? 然后,他就看到数十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忍不住一惊,“老张,小李,你们这是……啥意思啊?” 老张干笑一声,走过来拿起他的双拐,“你行走不便,我帮你拿着东西。” 小李却是掣出一根牛筋来,冷哼一声,“高二少,大家是连坐的,念在这几日相交的情分上,奉劝你一句……莫要自讨苦吃” 高二少的嘴角抽动一下,“尼玛,他只是我家的雇工啊……” 李永生拎着汉子进入内谷,正撞上杜晶晶。 杜真人见他手里拎着人,眉头微微一皱,“这是什么人?” “邪教教徒,”李永生随口回答,然后低头看一眼,发现这汉子被制住之后,没有自杀的企图,更多的是一种绝望的情绪。 杜晶晶闻言,眼睛就是一亮,“交给我吧……我来搜魂。” 对这些邪教教徒,李永生并不排除搜魂,不过他还是婉转地劝说一句,“见你搜魂好几次了,这种事情做得多了,对身体不好。” “什么事情做多了,对身体不好?”李永生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回头看时,却发现公孙未明站在不远处,挤眉弄眼地发问,“是外肾亏损吗?” “你嘴里就没句正经话,”杜晶晶没好气地哼一声,“这是邪教教徒!” 三人寻个隐秘处将人放下,又下了禁制,才开始审问。 那汉子坚决不承认,自己是邪教教徒——我一点修为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邪教教徒? “嘴硬不是?”李永生冷笑一声,走上前去,一把扯下他的腰带,从腰带里翻出一个指头肚大小的木牌,木牌上是一串异族的符文。 他端详一下木牌,然后在手里抛一抛,冷着脸发问,“你不是邪教教徒的话,这个护符哪儿来的?” 正是因为这块护符的自动激发,汉子才发现了有人窥探自己,从而生出了逃跑的心思。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五十一章异端一更贺盟主灵狐三中 护符不大一丁点,主要是防探查的,防御力几近于无,但是档次绝对不低。 李永生悟真之后,神念不但强大,而且极为隐秘,甚至一般的真君还要隐秘一些。 能感应到他的神念,并且示警的护符,肯定不是普通的货色。 事实上,看到自己的护符被翻出来,那汉子直接傻掉了,“你……你怎么会发现?” “这种护符?”杜晶晶探手抓了过来,来回看一看,然后冷笑一声,“一次中新大战时候的东西了,你惨了……我保证你不会死得很轻松。” 四十多年前的卫国战争,又被称作第三次中新大战,而第一次中新大战,则是发生在两百年前。 汉子脸色刷白,抖成了筛糠一般,好半天才哆里哆嗦地回答,“这是我家祖上遗留下来的,我也没有修炼真神道,祖上的错,跟我无关的。” 杜晶晶抬脚就踹了过去,冷冷地发话,“有这个东西,就是原罪,自古正邪不两立,我管你是祖上传下来,还是捡来的?” 然后她侧头看向李永生,“这个人交给我吧?我要带回宫去。” “杜真人有点喧宾夺主了吧?”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响起,山石转角处,走过一人来,正是雷谷谷主赵欣欣,她冷着脸发话,“此人是我雷谷捉住的。” 杜晶晶却是寸步不让,“雷谷捉住,也得带回宫去,这关系到两百年前邪教的信息,必须严加审问。” 两百年前的真神教,跟现在的真神教是有差别的,有些功法兴起了,有些功法衰落了。 三次中新大战,中土国死伤惨重,真神教伤得也不轻,很多传承和秘术断绝了。 眼前这个掌握着两百年前护符的邪教徒,没准还掌握着什么传承,这种活口,必须送到道宫里——就算官府来要,杜晶晶也不会让的,更别说赵欣欣也是宫中弟子,地位又比她低。 “就算送进宫,也是我送,”赵欣欣针锋相对地回答,“我没说不往宫里送,但雷谷是我的产业,这是我的功劳,为何要让给你?请杜真人给我一个理由。” 凭良心说,她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也没把这点功劳看在眼里。 让九公主不能忍受的是,这个杜晶晶总是缠着李永生,不轨之心简直是路人皆知。 虽然她很信任自己的夫君,但是她也烦此女没完没了的纠缠。 任何一个女人,在这种事情上都不会大度,哪怕是上界的仙子转生。 杜晶晶眼珠一转,“这护符让与你也无妨,但却是我认出来的,这你要承认。” 赵欣欣也不理她,淡淡地扫一眼汉子,“你没有修炼?身上的香火之气哪里来的?” “拜神总是无妨的吧?”汉子壮着胆子解释,“西疆那边,拜神的多了,也不见朝廷就如何了……他们还修炼呢。” 听到“朝廷”二字,赵欣欣的心情,没由来又糟糕了起来,“那是朝廷的事,西疆的情况特殊,我这里却没有特殊情况。” 西疆那里信奉真神教的真的太多了,若是将狂信、浅信以及同情者全部处理掉,西疆起码会少一半人口。 卫国战争之后,光宗原本是有这个意思的,但是他的杀戮实在太多了,来自国外的压力也很大,朝廷里都希望他能暂缓动手。 所以他定下的应对措施就是:长期打压分化,持之以恒,争取用三代人的时间,将真神教的影响,彻底撵出西疆去。 正是因为如此,西疆对真神教的态度,才有点古怪,不过现在看来,当初光宗还是有点心软了——哪怕他差点被谥为光武宗。 在汉子连天的喊冤声中,赵欣欣召来两个小道童,令他们将人带到轩辕真人那里。 杜晶晶觉得有点无趣,就又看向李永生,故意抛一个媚眼,“李掌柜果然是好眼力,这样的探子都能被你发现,不知道有什么窍门?” “拿神念去探就知道了,”李永生正色回答。 这绝对是正确的回答,但也是非常扯淡的回答,雷谷现在将近九万人,挨个拿神念去探,搁给真君也得累吐血了。 更要命的是,这么做,非常不尊重人,很多修者为了自家的尊严,甚至不惜血溅五步,哪里容得下这种无缘无故的侮辱? “你这家伙,就没一句实话,”杜晶晶嫣然一笑,“雷谷里还有这样的人吗?” “我再去探一探吧,”李永生一转身,又向外面走去。 “等一等,我也去,”杜晶晶追了上去。 赵欣欣看着两人的背影,不屑地撇一下嘴角,也转身离开了。 李永生在外谷假巴意思地转悠了半天,找一块山石坐下来歇息。 “我觉得,肯定还有漏网之鱼,”公孙未明也跟着他坐下了,“挨个拿神念去试探,这不是办法。” 杜晶晶哼一声,站到李永生身边,“那你有办法了?” “我当然有办法,”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回答,“可以这么来搞……永生切脉是好手,就以防治疫病为名,挨个切脉检查,就能检查出邪教的探子。” 这是他以己度人,公孙家的子弟信了邪教,就是这么被检查出来的,他认为可以套用在雷谷里。 “你这不是胡扯吗?”杜晶晶眉头一皱,“现在已经小十万人了,每天还有千人入谷,他切脉得切到哪一天去?” 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哼一声,“其实他稍微碰一下,就探查得出来。” “这个……倒是可以有,”杜晶晶思索一下,微微颔首,“让宫中的弟子来帮忙切脉……也是很快的。” 道宫弟子对邪教的感应,还是非常强的,以刚才那汉子为例,虽然掩饰得非常好,可若是道宫弟子有针对性地触碰一下,不难发现此人体内的神道气息。 “好了,”李永生站起身来,抬腿向一处走去。 他走了大约一百五十丈,来到了河谷中央,走近了一个低头浣纱的女子,此女是独身一人,身边十丈内没有其他人。 听到有人走近,女子抬起头来,她二十出头,肌肤白皙,眉目清秀,一双白生生的小臂泡在河水里,让人忍不住生出些怜惜来。 李永生冲她点点头,呲牙一笑,“不用请神术吗?” 女人抬起小臂,掠一下额前的发丝,神色有点慌乱,却强自镇定,“我不信玄女道。” “我知道,”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信真神的……不尝试一下自爆?” 周边没人,他就不介意对方自爆一下,正好借此由头,好好整顿一下雷谷。 女人默然,半天才艰涩地回答,“待我洗完这件衣服,可好?” 李永生没有说话,他知道信真神教的都是这副德性,好像挺讲究干净,莎古丽那种比较极端的主儿,甚至认为不洗澡的真神教徒,比常洗澡的国族还干净。 但是公孙未明不满意了,“上游有人撒尿,你洗得再干净,有用吗?自欺欺人!” 女子就当没听到一般,继续低头洗衣服,只不过她颤抖的双手证明,她怕得很。 杜晶晶放出神念,在对方身上肆无忌惮地探查一番,然后微微点头,“又被你蒙对了,李永生你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李永生呲牙一笑,“没啥手段,就是运气好。” 杜晶晶不满意地哼一声,“切,好像谁稀罕似的。” 在三人的注目下,那女子战战兢兢地洗完了最后一件衣服,将衣服放进小篮子里,起身看过来,“三位真人有何见教?” “咦,”公孙未明眉头一扬,指一下李永生,“他也能是真人?” 李永生悟真了不假,但是他遮蔽气息的水平极高,一般的真人都看不穿。 女子惨笑一声,“诸位真人,何必拿我开玩笑?” 杜晶晶却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放出一条索子,将人捆了,直接凌空飞去。 公孙未明想一想,也裹了李永生跟上去。 四人直接飞到了雷谷外面,杜晶晶才将人放下来,面带寒霜地发话,“说实话,说出有用的,我或者能留你一条命。” 女子看她身着道袍,犹豫一下咬牙发问,“敢问真人可是玄女宫的?” 杜晶晶点点头,傲然发话,“你知道就好,不要心存侥幸,误人误己。” 女子点点头,“知道了,我是旧教教徒,还请真人垂怜。” “旧教教徒?”杜晶晶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才冷冷一笑,“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还是说点有用的,好让我饶你一命。” 女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真人是否才悟真不久?旧教徒和新教徒,那是截然不同的……老人们都知道。” 杜晶晶被说破了底细,想到身边还有李永生看着,一时间勃然大怒,“你是笑话我无知?” “我们比你们更痛恨新教徒,”女子悠悠地回答,别看她连制修都不是,但是言辞颇有章法,“我们和道宫,其实是可以互补的,不是仇人。” 杜晶晶觉得脑子有点乱了,少不得看李永生一眼,“她说的这些,可是实情?” 李永生想一想,才微微颔首,“确实存在这个可能,对香火成神道来说,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为盟主灵狐三中加更,召唤月票。)(。) 第六百五十二章文明的力量 不止是李永生这么说,公孙未明更是点点头,“真神教里新教和旧教,斗得确实厉害。” 杜晶晶愕然地张大嘴巴,好半天才轻喟一声,“我居南方久矣,还真不是很清楚……” 然后她看一眼那浣纱女,“此女我要带走……李永生你莫跟赵欣欣说。”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玄女宫发现旧教的教徒,会如何处置?” 新教旧教之分,他略知一二,但是真神教的旧教徒已经远离中土,比如说新月国,现在就是新教教徒掌权。 所以他并不清楚,玄女宫对旧教的教徒,会如何处理。 “这个,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丁青瑶显出了身形。 她才从赵欣欣手里得到一个真神教徒,正在询问,猛地听说,外谷那边,又有一个人被捉走了,马上就跟了过来——雷谷真的不大。 丁经主组织一下语言,缓缓发话,“卫国战争期间,真神教旧教的教徒,曾经攻打新月国西部,还跟道宫约定,互不侵犯……” 按她的话说就是,那时候旧教教徒,算是扯了新月国的后腿,不过他们的实力实在有限,也就是象征性地牵制一下。 不过对中土来说,再小的助力也是助力,所以两边有接触,而旧教教徒无意改变双方的势力范围,跟中土官方和道宫,算是有限结盟。 李永生听得眉头就是一皱,“跟邪教的旧教还有约定?” “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丁青瑶也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他这说法,“他们内乱,我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呵呵,”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这是官府的权变之术,也是博弈之术,但是……跟道宫的宗旨不合吧?” “有什么合不合的,”丁经主不以为然地回答,“他们内斗,道宫少死几个人不好吗?博弈之术总好过匹夫之勇。” 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哼一声,“匹夫之勇又如何?我辈灵修,原本就当勇猛精进,修自身不修外物。” 李永生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管新教还是旧教,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待到旧教执掌了新月国,你以为他们就不会进攻中土?” 打心眼里讲,丁青瑶是认可他俩的说法的,但是这个策略是道宫定的,她说了也不算,而且她刚才为道宫辩论了半天,一时也不便改变立场。 所以她很肯定地点点头,“旧教的攻击性,比新教小很多,大多时候传教,手段并不是很极端。”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似笑非笑地发话,“什么叫不是很极端?” “就是发展信徒的手法,”丁经主左右看一看,抬手卷起了浣纱女,“兹事体大……换个地方,我跟你这位李大师好好论一番。” 于是五人又回到了雷谷,直接降到了竹林旁的精舍,放下人之后,丁经主开始讲述了。 她首先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认为,香火成神道发展信徒的主要手段是什么?” “是许诺啊,”杜晶晶很直接地回答,“承诺提高修为,承诺死后成神,都是听起来很好的东西,其实不过是蛊惑人心。” “提高修为是假的,其实是以破坏为代价,”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公孙家族的底蕴,那真不是吹出来的,他看得很清楚,“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现成修为?”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这大概也算是……能量守恒? 杜晶晶这下不服气了,“你说请神术是假的,还是那些邪教信徒提升修为的速度是假的?” “你看到的,只是一小撮,”公孙未明冷冷地回答,“你看到血祭了没有?你看到请神术需要透支自身的精血了没有?香火成神……那些上神得不到好处,何必发展信徒?” 他这个话,很符合李永生的认知,事实上,朱雀自己都承认过,就是这么回事。 杜晶晶被问得张口结舌,半天之后才哼一声,“那修死后和来世总是没错的。” “这是佛修的说法,”李永生忍不住出声了,“其实是强调道德和秩序,画饼充饥,只是幻想进入一种美好的秩序……成功者有几人?” 杜晶晶不能答,半天才回答一句,“不管怎么说,人家拿这个吸引信徒是没错的。”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这可不能算最有用的手段。” 丁青瑶却李永生一眼,饶有兴趣地发问,“那你以为什么是最有用的手段?” 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修今生,得不到今生,才会奢望修死后和来世。” “修今生?”丁青瑶的兴趣,越发地大了,“未明准证可是说了,今生不易修,要付出代价的……或者害人,或者伤己。” “我说的不是修为,”李永生摇一摇头,“说的是生活质量,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简而言之,香火成神想要大量吸引教徒,要仰仗文明的力量。” 公孙未明的眉头皱做了一团,“文明……的力量?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 “没错,美轮美奂的文明,才最能吸引人,”李永生点点头,很确定地回答,“你信了他,就有可能得到这样的生活……这样发展信徒,付出最小,收获最大。” 这是地球界宗教世俗化和原教旨主义最大的区别,相较世俗化的宗教,原教旨主义者,真的是一帮蠢货,只会破坏不会建设,为了维持这种秩序,还要大肆地杀戮。 毕竟美好的生活,是人人都向往的,人为地阻碍世界的发展潮流,不是蠢货是什么? 香火成神道之所以能存在,最大的基础,就是利用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想那揶教为何能遍布全球?不外是扩张的时候,以自家优渥的生活来吸引人相信。 若是自家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还想吸引信众,那目的就只有一个——造反! 李永生这一席话,委实有点挑战大家的认知,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良久,有掌声传来,大家扭头一看,却是北极宫的经师柳真人,他站在不远处鼓掌,“尝闻李大师之名,总以为是言过其实,今日听闻,才知道何来大道之争。” “大道之争?”他身边的张木子,眉头微微一皱,“无非是红尘历练,柳真人以为是大道?” “这都不是大道的话,世间又何来大道?”柳麒笑着摇摇头,“李大师是讲明了灵修和香火成神道的根本区别,你没想到吗?” 张木子想了好一阵,才试探着发问,“灵修修自身?” “没错,”柳麒点点头,“一个是努力发掘自身,一个是找一棵大树来靠……或者说,找一种文明来倚仗,李大师,我说得可对?” 李永生微微一笑,“这个……大差不差吧。” 杜晶晶这下不服气了,“可是这真神教,哪里来的文明?不过是强迫人信他,有我无敌……也不是发展到现在这样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一切信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宗教,都是邪教……不是大道。” “没错,”公孙未明点点头,“所有的一神教,都是邪教,大道尚且有五十,神只有一个……这尼玛什么玩意儿?有种的,把咱们这些异教徒都收走呗。” “啪啪”两声轻响,却是丁经主在鼓掌,她欣然地点点头,“李永生你不愧大师二字,果然是见识惊人,传道需要倚仗文明的力量……这话再精辟不过了。” 杜晶晶的眉头皱做了一团,“可是……这文明是什么东西?” “文明是何物,在你心里,每个人心中的文明都不尽相同,”丁经主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后微微颔首,“不过这真神教能流传如此之广,早先,也是有他们的璀璨文明。” “没错,”公孙未明出声附和,“千年前的真神教国,生活富足华美,并不逊色中土多少,所以才会广为流传……若当初便是现下这种穷凶极恶的样子,早就湮灭了。”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真人,对真神教的前世今生,还是比较了解的,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玄青位面曾经兴起过多少宗教,那真的是数不胜数了,大多数都跟尼莫教一般,神死道消了,能流传下来的大教,都是有缘故的。 这番讨论,对李永生也是有好处的,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何仙界不允许下界出现超越文明的东西了,不但下界发展容易失去平衡,也可能引发大道之争。 杜晶晶其生也晚,闻言忍不住出声,“那岂不是应该让真神教的旧教,取代新教?” 浣纱女被丢在一边,根本不敢出声,只有发抖的份儿,可是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了,“那些异端,根本就不能代表本教。” 李永生并不理她,而是怪怪地看杜晶晶一眼,“旧教为何应该取代新教?” 众人听到这里,也觉得旧教要好一点,但是这个问题,还真没人敢回答——看李永生这架势,显然后面还跟着有话,众目睽睽之下,就不要强出头了,省得自取其辱。 大家静听即可。(。) 第六百五十三章新旧差别三更求月票 别人可以不出声,杜晶晶却是不能回避,这原本就是她的主张。 她也知道,自己要被驳斥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若是旧教执掌了新月国,应该不会再经常大动干戈了,穷横穷横……旧教徒显然没有新教徒嗜杀。”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你这么确定?” “我是按你的说法推断的,”杜晶晶理直气壮地回答,“以华美的文明来吸引信众,而不是赤裸裸地用武力相逼,不搞顺昌逆亡,这就不算邪教。”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一笑,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然后呢?” “然后?”杜晶晶先是微微愕然,紧接着眼珠转一转,“然后……可以跟中土国相安无事了。” 其他人闻言,顿时轰地笑了起来,就连丁经主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这下,那名浣纱女不干了,她大声发话,“我真神教本来就是爱好和平的,那些异端的做为,不能代表真神教。” 李永生不屑地一笑,“你说的这些,自己信吗?” 浣纱女的脸色涨得通红,“我自家说的话,当然信了!” “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阻止了她说话。 他又看向杜晶晶,“教义的宣传,不可能仅仅依靠文明的吸引力,那只是其中一方面,必要的武力支持,也是必然的,哪怕是佛修,尚且有怒目金刚一说……” 说到这里,他不屑地看浣纱女一眼,“你告诉我,旧教在扩张的时候,没有使用过武力?没有强迫过他人信教?” 浣纱女很想为自家辩解,哪怕对方是真人,但是以她可怜的学识,完全不是对手,她只能软弱无力地回答,“武力只是保护信徒传教……” 众人闻言,又哄笑了起来,听到李永生的话,他们已经明白,李大师所持的观点是什么了。 丁青瑶满意地点点头,她此前是要替旧教辩解一二的,现在却改了主意,“照你这么说,咱们没有必要接触旧教教徒?” 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一点必要都没有,不管新月国是新教还是旧教掌权,他们都不会停止向中土的渗透。” 丁经主的眉头轻蹙,“但我还是那句话,挑动两家争斗,对中土国是有好处的。”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你以为咱们不做挑动,他们的矛盾就不存在?” 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这话真不是白说的。 丁经主被这句话噎了一个半死,好半天才哼一声,“能推波助澜,为何不去做?” 浣纱女呆呆地坐在地上,听着这些真人说着如此诛心的话,觉得整个人生观都要崩塌了,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怎么能……如此恶毒? 不过,没人在意她的想法,这消息她也注定传不出去。 啧,李永生郁闷地咂巴一下嘴巴,“我都说了,这种博弈之术,是官府的事情,跟道宫无关,木子真人说得就很好,灵修修自身。”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个声音,“旧教教徒扩张,倒没有现在血腥,大致还是披了文明的外衣,李小友说得果然不错。” 大家侧头看去,却是不知道何时,栗化主和赵欣欣也赶了过来。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文明为表,佐以兵戈,两个文明的碰撞,本该就如此。” “文明的碰撞?”栗化主的眉头微微一扬,“这说法觉得有些新鲜……是道统的争夺?” “不仅仅关乎道统,”李永生摇摇头,“所谓道统的争夺,争的不过是正朔,话语权罢了,两个文明的碰撞,极有可能是生存空间的争夺,国族和异族的争夺,有你无我。” 他说这个的时候,明显是以“异族不算人”为论证基础,其实道统的争夺,也是相当残忍的,区别只在于——道统之争是国族内部的争执。 栗化主沉吟半天,才微微颔首,“你的入世之道,果然是非同小可……” 又沉吟一阵,她身子一晃,不见了踪影,只在空中淡淡地留下一句,“我有所感,要闭关些时日……多谢李小友论道。” 栗化主早知李永生之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看他不太顺眼,就连这次在论道中得了好处,也固执地称其为“李小友”。 不过不管她怎么称呼,她承认有收获,还表示感谢,这就是一段因果。 当然,她也可以把这份因果算在赵欣欣身上——她可是给了证真的承诺。 丁经主却是眼睛一亮,露出一丝羡慕之色,“栗化主勇猛精进,怕是不日就可以证真了。” 她心里羡慕到了极点,但也只有眼馋的份儿,栗娘是化主院的院主,算是入世极深的,常在红尘行走,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偶遇悟真的赵欣欣。 所以在听了李永生的入世之道之后,栗化主有所感,是很正常的。 丁经主虽然博览群书,在入世之道上,却比不得栗化主的身体力行,所以眼下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就在这时,柳麒也抬手一拱,“多谢李大师论道,我有一问,若是两个同等程度的文明发生碰撞,必然要大起刀兵吗?如何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也是朝廷要考虑的,咱们灵修只管修自身就是,”李永生笑了起来,“不过柳真人真想知道,想一想顺天府的广播电台,应该有所获。” 柳麒不愧是经主院的经师,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战争未必要通过兵戈,有目的地使用舆情……也可以取得胜利?” “战争从来不止兵戈一种手段,”李永生笑着回答,文化入侵的影响力,也是很大的。 又比如说忽悠,里根的星球大战计划,直接将苏联忽悠得瓦解了。 当然,那是苏联脑子进水了,自己作死,换个对手未必会入彀。 所以说,这些手段未必有多高明,但是没有足够的戒备心的话,面对很多陷阱,也很容易栽进去。 不过必须指出的是,“不管什么手段的交锋,兵戈始终是最后的倚仗。” 柳麒愣了好一阵,才又出声,“一定要用兵戈,不能感化吗?” “当然可以感化,”李永生微微一笑,然后脸一沉,“但是最后,还是必须要有兵戈做后盾。” 柳麒默默地点头,然后一拱手,“受教了。” 这番谈话,对众人的冲击比较大,大抵因为他们都是道宫中人,入红尘的时候不多,乍听这世情之道,需要消化一下。 赵欣欣则是扯着李永生,走到一边悄声笑着发话,“你这是……拿神道征伐之道拿来做文章?” 这番言论,却是瞒她不过,其他人都是玄青位面的土著,但她是来自仙界的,见识了太多下界的事情,对此并不陌生。 李永生扬一扬眉毛,有心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做声。 接着,张木子出声发问了,“李永生,你完全可以在雷谷讲道啊,有这么多人在呢。” 李永生一摊双手,“这么多流民,你觉得我忙得过来吗?而且……这里终究是世俗之地。” 其实对大家来说,世俗之地真的问题不大,开辟个清净场所就是了,关键是……赈济流民真的不算是小事,尤其是眼下两王已经反了。 丁经主出声发问,“李永生,雷谷里是否还有真神教徒?” 她不问他为什么能发现对方,因为她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 对于此子的心性,她已经相当了解了——与其听对方胡说八道,倒不如不问。 这也是一个高阶化修的矜持。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点点头,“我目前发现的,还有一个,但并不保证只有这么多。” 赵欣欣闻言,脸顿时就是一沉,“是谁?” “欣欣你等一下,”丁经主出声打断了她,然后又看一眼李永生,“你有发现野祀的人吗?” 李永生很干脆地摇摇头,“没有。” 众人停留片刻,最终散去。 丁经主走在了最后,见其他人都离开了,才低声问一句,“我怎么感觉,你认为野祀是道统之争,邪教是文明的碰撞呢?” 本来就是这样嘛,李永生讶然地看她一眼,“你想多了。” 紧接着,丁青瑶就亲自出手,抓住了李永生指认的真神教徒。 这厮才是真的受命潜伏进来的,化身高阶制修,身上有遮蔽气息的护符,在被抓的时候,还试图自杀。 不过丁青瑶是堂堂的玄女宫经主,要是让他自杀成功,真的可以买一块豆腐撞死去了。 丁经主的造诣,也极为不凡,很快就搜魂得知,此人潜伏进雷谷,是想了解雷谷的动向,中土大乱在即,新月国前一阵吃了好大的亏,想要寻个机会,找回场子。 新月国如此反应,道宫并不奇怪,邪教教徒原本就是睚眦必报的,而且这还涉及到一个气势的问题——找不回场子,真神教面上无光。 神奇的是,这邪教教徒虽然被搜魂了,神智基本上还正常,丁经主的不凡,可见一斑。 一直关心此事的杜晶晶建议:要不,咱们把此人和浣纱女关在一起? 看看新教教徒遭遇旧教教徒,会是什么反应? (三更到,欠账好几天,就不开单章了,能有月票吗?)(。) 第六百五十四章张老实 杜晶晶的建议被准许了,事实上,好奇的人真的不止她一个。 李永生听说之后,也有点心动:异端对掐啊,这场景真的不太好见到。 不过等他赶到囚牢外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守着七八个真人。 真人们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一块块荧幕,有点监控中心的既视感。 原来囚牢里早就埋下了好多留影石,而且还都是做过手脚的,可以通过阵法实时转化到外面的屏幕上。 李永生竟然发现了北极宫的三名真人,他忍不住出声发问,“你们在北方,难道不清楚新教和旧教的关系吗?” 中土国的北方,尤其是西北,新教徒固然很多,旧教徒也不少,两者之间有不少的摩擦,不过大抵是因为大家都身处在中土,都是少数派,所以双方的矛盾,没有尖锐到不死不休。 可就算这样,矛盾也真的不少。 李永生觉得,北极宫应该对此不感兴趣才对。 “那是生活中的矛盾,”柳麒笑着回答,“现在是处于亚战争状态中,矛盾是不一样的……李大师精通世情之道,当理解其中差异。” 果不其然,两人关在一起,开始的时候,相互并不说话,过了一阵之后,那新教的男教徒,开始主动询问浣纱女的身份——男女独处的时候,果然男人才是主动的生物。 聊了几句,双方都清楚了对方身份的时候,男人勃然大怒,说女人不要脸,竟然信那些陷入世俗的教义,真的是异端。 女人毫不犹豫地冲着男人裆部来了一脚,将男人踢得满地打滚,然后才说你们这些狂信徒,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非你们捣乱,真神教也不会被人视为洪水猛兽。 外面观战的真人们,都忍不住咋舌:这浣纱女白天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竟然能如此暴力? 不过很快地,两人的战争就停止了,因为男人表示了:大家都是真神教徒,现在被肮脏的异教徒抓住了,做为真神的子民,应该同心协力,先对付外人。 女人对这说法嗤之以鼻,但终究是没有再动手了。 可以看得出,男人是新教徒里培养出来的职业间谍,他表示说,其实我对旧教徒没有歧视,只不过是觉得,你们不够虔诚。 女人勃然大怒,然后就巴拉巴拉说半天,她要尝试证明,旧教徒比新教徒更虔诚。 好吧,让我们搁置争议,男人最后做出了让步:咱们计划一下,该怎么逃出去吧。 还想逃出去?女人嗤之以鼻,没准门外有真人监视呢。 没错,门外不止有真人监视,还是有七八个之多。 男人含情脉脉地建议:你若是肯献祭的话,我有逃出去的可能。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浣纱女闻言勃然大怒,只有死了的新教徒,才是好教徒! 男人脸皮之厚,超过了她的想像,他很无耻地表示:我来雷谷是有任务的,我不能死,否则我也不介意献祭自己,成全了你。 遇上这种对头,浣纱女真的是吐槽都无力了,她冷哼一声:好像只有你有任务似的! 男人闻言,精神头顿时就是一振:那你有什么任务,说来听一听? 女人冲着男人又是一脚,终于不再理会他了?——你小子不说自己的任务,却来套我的话? 然而,他俩的对话,却是引起了李永生的关注:那浣纱女身为旧教徒,来雷谷是真有任务,还是随便说一说? 赵欣欣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向丁经主提出建议,我认为,这个旧教徒也需要搜魂。 若是没有跟李永生论过道的话,丁青瑶还真不想对这个真神教旧教徒下手——理论上讲,旧教徒是偏向道宫一方的。 不过李永生在之前的论道,早将因果都讲明白了,丁经主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于是表示,这个事情你们雷谷自己做主好了,尽量不要伤了她的识海。 搜魂的结果,令李永生和赵欣欣都吃了一惊:浣纱女竟然是旧教十二圣女的候选人之一,而她来雷谷,是要寻找传说中的旧教智者! 雷谷里竟然可能还有真神教徒?这个消息,震得九公主和李掌柜不轻。 赵欣欣马上跟自家夫君商量:要不要联系一下……那啥? 她觉得这种事,找朱雀来帮忙比较妥当。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朱雀给出了三个人的名单,并没有给出第四个,不管它是因为什么原因,只给了这么多消息,那么,他就没必要再去找朱雀了。 永生仙君认为,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也找得到。 赵欣欣见他如此坚持,也只能由他。 李永生用了一天的时间,做了一个简易的天机盘——这是夹杂了一些推导阵法的。 他在上界的时候,推演天机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不过现在囿于自身的修为,不太合适主动推算——尤其是这种层面的天机,推演的时候会有反噬之力。 既然知道细节了,做个天机盘,有针对性地推演,再佐以阵法,不比真君的推演能力差。 推演的结果,却是令他相当地意外:竟然真有这么一个人? 雷谷外谷。 这里有两万多人居住,因为不受雷谷的赈济,所以就出现了一些商铺。 张老实炊饼店就是其中之一,张老实夫妻都是制修,做得一手好炊饼,初开始两人是给别人帮厨做饭,直到他们遇到了三湘同知张元平。 这张同知就是个奇葩,他带了家人出逃,怎奈没有带厨师,他的储物袋里确实带了不少粮食,却只能找人帮着做饭。 以他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进雷谷的内谷做流民的,虽然在内谷里只要做活,就可以吃到免费饭菜,但是……他还真丢不起那样的人。 雷谷里认识张同知的,可不仅仅是三五个人,在那么多家族里,一个人认出张同知,基本上就等于整个家族都认住他了。 粮食的价格还在上涨,不过张元平坚持不占雷谷的便宜。 事实上,他也囤得有粮草,前些日子,他建了一个小仓库,可以存放差不多一千石的粮草。 他腾空了储物袋,差不多堆进去了五百石粮草,然后张家的化修又出谷两趟,第一次是将粮食堆满小仓库,第二次没啥变化,不过可以想像得到,储物袋肯定是满的。 张元平也是异地做官,本地的亲属不多,一共十七八个人,敞开肚皮吃,一个月消耗的粮米,也不过四五石,一千石的粮草,足够吃十来年。 于是就有其他人来找张家买粮——外谷里有身份的人很多,宁可买高价粮,也不愿意去做苦力。 张家的粮食卖得很贵,难免就有人生出“借粮”的想法——现在我借你一石,将来还你三石。 张元平可不喜欢这种交易,他本来就是贪心之人,在仓促逃离的时候,还损失了大量的财物,更是肉疼到不得了。 可是这些敢开口借粮的人,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于是他眼珠一转,决定向雷谷学习:我不卖粮米,卖熟食! 因为张家没有会做饭的人,就通过张老实夫妻售卖炊饼,而这夫妻俩每天做二十笼炊饼,自家能得两笼。 两笼炊饼,尽够这夫妻俩吃了,事实上一笼炊饼就够了,剩下一笼能卖钱,也能换一些肉食什么的。 张老实夫妻年纪都不大,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正是干活的年纪,做二十笼炊饼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尤为难得的是,他们夫妻做的炊饼,真的是异常美味,虽然价格高,卖得却很快。 闲下来的时间里,张老实喜欢抱着双膝,眺望河谷,而他的夫人因为无所出,所以特别喜欢小孩子,经常袖了一两个炊饼,逗小孩子们玩,在孩子们的眼里,也是相当和蔼可亲。 这一日,张老实孤零零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默默地看着河谷,猛地感觉身边气流有异,于是侧头一看。 一个英挺的年轻人,正站在他身侧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老实愣了一愣,才站起身,对着年轻人一拱手,“见过李掌柜。” 李永生看着他,也不说话,好半天才微微一笑,“你倒沉得住气。” 张老实的眉头一扬,嘴巴动了两下,良久,他才缓缓地发话,“我……为什么要沉不住气呢?” 他的声音浑厚而缓慢,给人一种异常踏实可信的感觉。 李永生叹口气,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说呢?” “啧,”张老实咂巴一下嘴巴,又过了好一阵,他原本茫然的目光,变得有些神韵了,“我没有做什么……只是在雷谷里暂时歇脚,凭卖炊饼养活自己。” “是吗?”李永生懒洋洋地一笑,“堂堂的巅峰真人,遮掩修为,卖炊饼为生……你觉得这个现象正常吗?” “确实有点不正常,搁给我来看,也会疑惑,”张老实点点头,然后眼睛一眯,淡淡地发话,“但是,我是为证真而来红尘里感悟……这种事情,不止我一个人做过,算是错误吗?” “证真前的红尘历练,怎么能叫错呢?”李永生呲牙一笑,“我只是很好奇,你身上为什么……没有真神教的气息?”(。) 第六百五十五章独狼 李永生真的很疑惑,张老实为何会隐藏得如此好。 香火成神道的气息,是非常有特点的,有心隐藏的话,可能骗得过不少人,可是在他的神念扫视之下,应该无可遁行才对。 就算他看走眼了,朱雀总不能也看走眼,忽视了这么一个准证的存在。 但是天机盘的指示告诉他,此人就是跟真神教有关——确切地说,跟旧教有关。 直到他来到此人身边,才生出了点恍惚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要出声问一下,看张老实自己如何回答。 张老实却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才轻叹一声,艰涩地发话,“尝闻李掌柜是惊才绝艳之辈,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我若说我跟真神教毫无关系,恐怕你是不信的了。” “毫无关系吗?”李永生轻笑一声,抛一抛手中的圆盘,“我要真信了你的话,恐怕才会是‘不过尔尔’吧?” 张老实再次默然,又过一阵才回答,“我实在不该跟阁下逞这口舌之利……确实,我跟真神教是有些关系的,但也只有那么一点关系。” “是吗?”李永生的眉头一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张老实却是知道,对方应该是倾向相信自己的话,否则的话,以此人的强势,会直接将道宫的执法队带过来。 不过这种信任,也是有限的,他知道,自己必须给出足够的理由,“真要说起来,我父母是真神教徒,而我却是实实在在的心慕中土文化……不知道你信否?” “我有点相信,”李永生点点头,淡淡地发话,“中土文化,确实有这样的魅力,你也是货真价实的灵修,但是……你为什么抵触父母的意愿呢?” “因为真神教,实在有点愚昧,哪怕是旧教,”张老实面无表情地回答,“至于我这一身修为从何而来……你听说过刑捕部的独狼吗?” 李永生本来是优哉游哉地看着对方,听到这话,忍不住眼睛一眯,“你竟然会是……独狼?” 现在的刑捕部,最有名的就是四大捕手,但是四大捕手自己都承认,他们远比不上前辈独狼。 独狼不但横行中土,甚至还曾经深入多个国家抓捕逃犯,他去过伊万国,也去过新月国,凭一己之力完成了各种可不能的任务。 二十多年前,独狼自主悟真——不是凭借气运之宝悟真的,也就是说他够资格做刑捕部的副部长了。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独狼离奇失踪,成为刑捕部赫赫有名的难解之谜。 大部分的人猜测,他是被仇家害了,毕竟他抓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那些有势力的,以他的战绩,甚至值得伊万国甚至新月国派出死士来暗算。 李永生实在不能把眼前这个张老实,跟那个传说中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一代名捕联系起来——这不是以貌取人,从根本上讲,气质就不对路。 “你用因果之术,当查得出我是否骗你,”张老实面无表情地发话,然后轻喟一声,“当我悟真之际,发现跟真神教产生了感应,不得不遁世,然后……想办法斩去了身上的真神教烙印。” “斩去烙印?”李永生眉头一皱,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不愧‘独狼’二字。” “咦?”张老实的表情不再死板,而是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知道烙印会藏在哪里?” “十有八九是神魂深处的桎梏,”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斩神魂容易,去因果锁链才难。” 张老实愣了一愣,他考虑到了,对方既然号称大师,可能清楚这些手段,但是真没想到,此人能将最难的地方,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他感触颇深地点点头,脸也有点发白,“没错,真的太难了,斩掉些许神魂,疼一下就过去了,慢慢将养就是,斩因果锁链才要命……那是一点一点地拿小刀锯神魂啊。” 其实对一般人来讲,斩神魂就是世间顶级的酷刑了,此人竟然能在神魂里斩去因果锁链,不是有大恒心大毅力的人,绝对做不到。 李永生微微颔首,心里都有点佩服这家伙,不过他不是佩服对方的忍耐力,而是佩服此人居然……能找到斩神魂里因果锁链的法门。 以他的见识,当然知道如何处理类似的东西,但是在玄青位面,应该没有类似的理论存在。 要不然,真神教会将此人称为“智者”,观其行事,倒也对得起这二字。 不过他佩服对方,殊不知,张老实也极为惊讶,“你也知道该如何对待这因果锁链?”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并不正面回答,“你这个锁链,似乎斩得不是很彻底。” “自己推算出来的法子,”张老实并不隐瞒这一点,“我在刑捕房的时候,接触过一些功法,但是关于因果锁链……也仅仅是知道大概原理。” 事实上,他能知道大概原理,已经是中土国数得着的专家了——李永生的消息一点都没错,这种理论,就不该是这个位面能掌握的。 不过,因为存在种种意外情况,有些原理被传了下来,也不足为奇,就像是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竟然能认出观风使一样。 张老实骨子里,是个很傲气的人,他靠着这点原理,就能一点一点摸索着,将自家神魂里的锁链斩断,这绝对是值得骄傲的。 神魂里动手脚,不但疼,可怕的是万一推断错了,他就会变成白痴。 做到这些,不仅仅需要有智慧,需要忍受痛苦,还需要有莫大的勇气,支持他这么做的,就是内心强大的自信。 可是听到李永生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他的自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这位知道的东西,比我多得太多了,人家甚至觉得因果锁链斩得不够彻底。 怪不得有人称其为大师呢,果然是有傲慢的本钱。 “那也很难得了,”李永生微微颔首,他对其中难度还是很了解的。 不过他在上界见识过的天才,实在太多太多了,在悟真这个层面上,能搞出各种名堂的人,也着实不少,这张老实只能说是比旁人强一点。 别的不说,本位面能飞升上界的那些主儿,不会比此人差,而且,张老实之所以这么做,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被真神教逼出来的。 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必须要做种种尝试,否则一旦被戳穿,比变成白痴的后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李永生更关心的是别的,“那么你能修行到巅峰真人,也是因为在刑捕部,接触了一些功法吗?” 中土国灵修的修行,是要讲传承的,没有好的传承,到了后期功法跟不上,别说证真了,悟真也不容易,而普通人一般就接触不到好的功法。 张老实点点头,“事实上,刑捕部也接触不到太好的功法,那些有绝顶功法的势力,也轮不到我去动手,我只是参考了一下,自己总结的功法。” 不愧是小牛人,竟然自己创造功法,这样的事情,恐怕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听说了,也得竖个大拇指。 但是李永生也只是觉得,此人“不算差”,“我感觉你的功法里,有点无情道的意思……你跟天机殿无心真君有过接触?” 张老实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这纯粹是比我还妖孽的存在啊。 他犹豫一下,方始点点头,“见过真君几面,听他讲过道,也是学着他修无情道……毕竟我跟新月国有点瓜葛,选择这样道法,比较合适。” 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李永生微微颔首,“那你也知道,旧教有人来找你了?” “我已经不是真神教的人了,”张老实幽幽地回答,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其实我挺冤枉的……生下来就是真神教徒,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么,若是雷谷面临真神教袭击的话,你会保护雷谷吗?” 这个怎么可能?张老实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不会出手的,他虽然鄙薄真神教,但那多少是跟他有点渊源的,他下不了手。 所以他思索一下,婉转地回答,“大约我会选择随波逐流,你也知道,我修的是无情道。” 李永生冷笑一声,“为了那点香火情吗?” 张老实犹豫一下,还是老实回答,“我的成长,得到了中土国很多帮助,但是我也回馈了中土……其中有九次,我出的是必死的任务,但是我终于挺过来了。” 顿了一顿,他又发话,“我不欠任何人的,若是遇上真神教,因为有些纠葛……我肯定会选择避让,这不算什么大错吧?”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这确实不算什么,中土国修者遇上真神教,避战的人多了去啦。 其实他这种心态,也是比较纯粹的灵修心态——天大地大,自家的修行最大,不轻涉因果,管好自己就行。 李永生冷哼一声,“若是在中土国和真神教里,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呢?” 张老实嘿然不语,半天才出声发话,“我知道你也是真人,但是……你不该单独来找我,我一定要走,你留得下我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五十六章独狼屈服 留得下你吗?李永生闻言微微一笑,“你有没有打算试一试?” 他对香火成神道没有偏见,所以跟朱雀相处还算融洽,但是真神教……那真的不行。 他对张老实的立场,也没什么不满,但是这句问话,让他有点不舒服了。 张老实侧过头来,淡淡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认为,像我这种想得比较多的人……遇事会比较优柔寡断?” 他是以很放松的姿态,问出这句话的,但是毫无疑问,这么浓的火药味,下一刻,两人之间就可能爆发出惊天的大战。 李永生也很自然地一摊手,“我认为确实是这样,难道你不是吗?” 在这轻描淡写的问答中,火药味越来地浓重了,甚至是一触即发。 张老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空气却凝重得简直要令人窒息。 好一阵之后,他才苦笑一声,“你既然不加掩饰地来找我,似乎……我也别无选择了?” 李掌柜不怎么出现在外谷,就算现身,也是指挥别人做事。 最近两次他出现在外谷,都是捉了人走,此次单独现身,是连续的第三次。 就算他不对张老实下手,张老实夫妻也暴露在了大家面前。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痛快,李永生并不否认这一点,“若是我能彻底斩断你的因果锁链呢?” 张老实顿时愣住了,好半天才艰涩地回答,“你还真的拿住我的把柄了……我可以承诺,出手三次,但是我不希望平常的生活被打扰。” “那你去内谷报道吧,”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轻喟一声,“其实我希望你拒绝的!” 最后一句话,杀伤力实在太大了,张老实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可惜的是,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永生已经电射而去了。 张老实站在那里,呆了好一阵,他的夫人走过来,轻声发话,“李掌柜跟你说什么了?” 他这才彻底地回过神来,向左右扫一眼,却发现了数十双疑惑的目光,正从远处看来。 然后,他又从夫人的目光中,看到了隐约的担心。 他的夫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制修,拥有中土妇女一切该有的美德,因为没有生育,对上他简直就像半个奴婢一样——她并不知道,不能生育跟她无关。 张老实修的是无情道,但是此刻,心里最柔软的一处,也被拨动了一下,他苦笑一声,“李掌柜说咱家炊饼做得不错,希望咱们能进内谷……你说,咱们应该进去吗?” “内谷……可以进啊,”张夫人冲他微微一笑,“听说有灵谷呢,咱们努力赚取贡献点,换点灵谷回来,你也好提升修为。” 张老实只觉得鼻头一酸,隐约有什么东西冲进了眼眶——喂喂,我修的是无情道啊。 张夫人见他没有反应,马上又说一句,“你不想去,那也由你……你是当家的。” “去啊,为什么不去?”张老实憨憨地一笑,“万一能弄到点灵谷,也给你补一补身子,说不定回头……你能生个大胖小子。” “讨厌了,光天化日里,说得什么疯话?”张夫人白他一眼。 张老实的嘴角抽动一下——尼玛,我这无情道修得,似乎比较失败呢。 这夫妻俩进内谷,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只有张元平有点不满:他需要找新的厨子了。 不过赵欣欣对李永生的行动,却是心知肚明,“这就是旧教徒嘴里的智者?” “未必算得上智者吧,”李永生不太确定地回答,“不过这厮的战斗力很强,也算个小天才,大约顶得上丁经主了。” 赵欣欣的眼珠一转,“那就是说,未必赶得上栗化主?” 栗化主听了李永生的讲道之后,直接回玄女宫闭关了——她不是在雷谷闭关,所以大家认为,此次栗化主闭关,有可能冲击证真的瓶颈。 “栗化主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李永生摇摇头,“不过这人,不好在雷谷长待,过一阵,让他去东北,帮助英王吧。” 张老实的本心里,是比较抗拒跟真神教为敌的,观风使虽然压服了对方,却也不想勉强什么,将此人送到东北,应该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严格来说,东北现在也没什么战事,李永生这么打算,只不过是帮英王储备几个好帮手。 赵欣欣对他如此知情识趣,是相当开心的,当然,她必然还要矫情一下,“这人……可靠不可靠啊?感觉没根脚。” 李永生微微一笑,“他可是大名鼎鼎,刑捕部的独狼就是他,这个名字,你总不会没听说过吧?” 赵欣欣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这人不是死了吗?” “他是自己斩断了因果锁链,”李永生笑一笑,少不得将事情的原委说一遍。 对赵欣欣来说,给老爹找这么一个帮手,真的是很不错的,中土国的真君屈指可数,通常而言,高阶真人就是顶级的战力了, 而张老实是巅峰真人,一般人用心去求,也未必求得到类似的帮手——公孙不器、呼延书生这样的修者,是能随便找到的吗? 就算能找到,能不能收归己用,也是个大问题。 赵欣欣对此很满意,她也不催张老实夫妻——彻底斩断因果锁链,需要一个过程,而且从这里去东北,也真的有点远,因为两亲王的叛乱,路上还不好走。 反正东北那里暂时无事,是不着急的。 但是这世间事,还真经不住惦记,她才默认了这个状况,马上就得到了新的消息,荆王府的军队,即将进入会稽郡! 荆王的军队,实在是太厉害了,虽然准备比较充分,但他是跟在襄王之后,响应起兵的,也不能说条件就非常成熟了,还是相对仓促的。 可就是这样一支兵马,在短短的月余时间,就打出了三湘,并且几乎要打穿淮庆郡,这样的战斗力,不能不令人叹服。 荆王的人马进入淮庆之后,本来是直奔彭泽而去,看得出来,他们是想将彭泽水师收到手里。 这是中土内陆的两大水师之一,若是收入囊中,扬子江上下,就任由荆王驰骋了。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这边才进入淮庆郡,彭泽水师就发生了内乱,有人想要控制水师两不相帮,可见荆王府的谋划之深。 不过水师的都督,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老将,比较机警,挫败了叛乱之后,直接开拔所有的战船,上行进入了博灵郡的江面。 对水师的算计功亏一篑,荆王府继续出击,眼看就要击穿淮庆,进入会稽郡了。 赵欣欣对荆王的进兵路线非常不解,特地找来了李永生发问,“他这是要进入海岱吗?没道理再往会稽郡进攻了啊,现在应该北上豫州郡才对。”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回答,“北上的话,水军力量不够,不能保障后路。” 三湘是有水军的,进入淮庆之后,荆王还抢了半数淮庆水军的船只,过扬子江是没问题的,问题在于上游的彭泽水师,会不会攻下来。 赵欣欣不认可他的猜测,“彭泽水师内乱之后,元气大伤,内部整肃尚未结束,我估计他们够呛能攻出来。” 彭泽水师比起各郡的水军,还是要强出不少,这是武警和军队的差别。 但是内部没有整肃完,那可真是大问题,万一两军交战,直接有战船投向了敌方,那乐子就大了。 水师都督是老将,也沉得住气,他甚至不着急搞内部清洗,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稳住水师,一旦清洗的话,反而容易把人逼到荆王那边。 指望这种状态的水师出击,是不现实的,他们能替朝廷看好战船,就算功劳了。 李永生也认为,此事比较蹊跷,想一想之后,他骇然地发话,“荆王不会是想裹胁宁王吧?” 荆王若是攻入会稽,肯定要收缴会稽水军——这可是拥有海船的水军。 有了会稽水军的战船,就有渡江作战的能力了。 不过李永生想的却是,宁王态度一直暧昧,而且是亲王里出名胆小的,估计此人举反旗最不容易。 可是荆王一旦打进会稽,就有机会裹胁这个皇侄了。 如此一来,两名亲王作乱,就成了三名亲王作乱。 宁王在会稽郡的势力,其实并不大,但是架不住他的王妃裘氏,在会稽郡很有点影响力,而且裘氏母亲的娘家,在郡里深耕数代人,潜势力大得可怕。 赵欣欣闻言,脸色也是一黑,“来人,传姚教谕。” 姚教谕便是那个被花司修救出来的家伙,国子监负责兵家的教谕,他对荆王府的战略思路,还是比较清楚的。 他非常肯定地表示,荆王本来就有“武力劝说”宁王的计划,现在这么做,实在很正常。 不过同时,他也指出,荆王将战火燃烧到会稽,很可能是想调动朝廷的军队,所以下一个举起反旗的,未必就是宁王,也许会是其他亲王。 赵欣欣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看上去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似的,“淮庆就弱成那样,连边界都守不住吗?”(。) 第六百五十七章勤王令出 面对九公主的发问,姚教谕苦笑着回答,“淮庆巴不得荆王打进会稽呢……他们一离开,淮庆起码不至于被打烂,所以阻拦荆王进会稽,只能指望会稽的军队。” 赵欣欣气得一跺脚,“怎么会是一帮这样的臣子?” “九公主,你入世太深了,”李永生忍不住哼一声,“咱们处理好雷谷的事务就是了。” “荆王在调动大批的军队,”赵欣欣一跺脚,“万一引动边军呢?” 内乱引动边军的例子,也不算罕见,尤其是边境相对稳定的时候,她的父亲英王正在镇边,她难免关心则乱。 姚教谕又出声了,“这个可能性不大,我若是伊万国的人,正好借此机会,在边境引发点摩擦,牵制住边军,令他们不得回援……只须出少少的力,就能引得中土国大乱,还是划算的。” 李永生冷冷地瞪他一眼:这种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乱说个什么,还嫌我事情不够多吗? 果不其然,赵欣欣一听,就更烦躁了,少不得看李永生一眼,“你看,我就知道父王又要有危险了,快拿个主意出来。” 李永生无奈地挠一挠头,“我说,每逢大事有静气,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朝廷还没着急,你着急……有用吗?” 赵欣欣气得一跺脚,“我就知道那个皇兄……实在眼高手低。” 就在这时,一个小道童跑了过来,“朝安局急报,襄王已破赭石关,天家召天下兵马勤王。” 道宫对类似消息,其实是不感冒的,不过雷谷里的道童们,要敏感许多。 尤其是,雷谷现在已然成了朝安局的一处据点,不光有甄美女这一拨人,好多朝安局的人,也将此处视为庇护所,其中不少人,更是没命地巴结这些小道童。 “勤王?”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天家的胆子,还真的不大啊,原本就是两个亲王作乱,竟然需要动用天下兵马勤王? 赭石关丢了又怎么样?无非是个小小的关口,打进幽州郡,又能怎么样? 不过他还是出声发问,“赭石关什么时候丢的?” “不知道,”那小道童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只听朝安局的人这么说。” 就在此刻,又有人来报,“朝安局甄使者求见。” 甄美女此来,带来了最及时的消息——昨天凌晨,襄王府的内应,那些被集中看管的商人发动了,杀了看守的士兵,反攻赭石关,消息传来的时候,赭石关还在混战中。 不过,因为赭石关拖延了襄王的进兵速度,在赭石关后方的百余里处,朝廷已经汇集了五万御林军和八万郡兵,在一段时间内,应该抵挡得住襄王府的攻击。 天家确实号召勤王了,不过抽调的主要是云中、并州、豫州等郡的兵马,对比较远的郡州,并没有做出硬性要求。 也就是说,现在疯传的调集天下兵马勤王,很可能是以讹传讹,甚至不排除,是某些阴谋手段的可能。 赵欣欣听到这话,索性也不着急了——急也没用了。 于是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雷池的建设上。 淬体雷池该如何分配,还没商定下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九公主并不排斥北极宫和公孙家,丁经主虽然心中不满意,但是栗化主已经决定,赵欣欣全权负责。 栗准证现在玄女宫里闭关,按说丁青瑶可以借机施加压力,不过丁经主考虑的是:栗化主最近闭关越来越频繁,没准什么时候就证真了呢。 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得罪栗化主。 赵欣欣放下了朝廷大事,李永生却放不下,事实上他知道,永馨的心里,一直牵挂着呢。 所以他反倒加强了对各种消息的了解。 然后李永生就得知,因为天家下了勤王令,博灵郡收留流民的事,暂时停止了。 前些日子,博灵真的开始收留流民了,在襄王和荆王齐齐起兵的时候,博灵郡能做出如此决定,想必也是相当艰难的。 他们收留流民的办法,跟李永生设计的类似,设置流民营,严加管理和以工代赈。 不过博灵郡还想出了新的花样,他们规定流民也可以申请享受正常人的待遇,只是得缴纳押金以及不菲的费用,同时,得有根正苗红的博灵人担保。 流民中的很多贵人,借此就脱离了流民营,而博灵郡也能借机大赚一笔。 也有人不满,说博灵人名为安置流民,实为驱使免费的劳役。 这些人的意思是说,博灵你既然放了流民入境,就不该加以干涉——我三湘人手里也不缺钱,来此地就是追求一份稳定的生活,你们把我们弄到流民营做苦力,这算怎么回事? 这些人的言辞,一开始还有点市场,因为流民里确实有不少人家,是带了财产的。 但是博灵郡顿时不干了,做为中土国第一台收音机出现的地方,现在的博灵,有大小十几家广播电台,他们轮流发出自己的声音。 声音的内容,不外就是流民必须得到有效的管理。 首先,我们要防那些可能别有用心的奸细,其次,流民所过之处,短期行为必然会急剧增加,会带来大量的治安问题。 甚至有些电台公然表示,“人离乡贱物离乡贵”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这跟歧视外地人无关——你不是我们这个地方的人,你没有根脚,做了坏事可以逃走,所以做坏事的几率就大。 我们博灵人现在这么说三湘人,等将来我们去了三湘,你们也可以这么说我们! 尤其有意思的是,流民营里有收音机,有了这样的消遣,有助于维护流民营的秩序。 久而久之,诸多流民也理解了博灵郡的意思,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接受,起码他们知道,博灵人不是刻意为难三湘人,人家是真有自己的考虑。 再后来,博灵开始接受流民出营的申请了,只要你有钱,能找到保人,那就出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吧,不过逢三六九的日子,还得来流民营露个面。 这样一来,抱怨的人就更少了——有钱的话,你可以出去啊,没钱就别******你说你没钱还想出去……这是惦记着干啥呢? 这项工作一直都做得很顺利,现在猛然间,就停下了! 对这件事敏感的人不多,大部分的流民,已经进入博灵了,那些没离开三湘的人,现在也不着急离开,目前每天出现的新流民,也就百十人。 但是李永生注意到了这一点,第二天,他就弄明白了原因——博灵教化广播电台里说了,因为出现了新的情况,郡里正在商议,是否北上勤王。 李永生马上找到了赵欣欣,说我打算再去一趟博灵。 九公主问他为什么去,他说我去跟王志云说一下,安置流民的事儿,不能停了。 赵欣欣有点奇怪,“你托人带个口信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亲自去?” 虽然她很相信夫君的能力,但是这兵荒马乱的,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也是可能的。 “能见面劝说,效果肯定好一点……”李永生话说到一半,看到她清澈的眼神,少不得轻咳一声,“好吧,我觉得他们北上勤王没有意义。” “我就知道你找借口哄我,”赵欣欣先是一笑,然后意兴索然地一叹,“是啊,北上勤王有点远,但是不去也不好,起码表示民心向背……困守在博灵有用吗?荆王根本不去打。” “我不是让他困守,”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认为,博灵军队南下三湘,才是正确的选择。” “嗯?”赵欣欣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这是好办法,但是……这个决定可不好下。” 李永生点点头,“所以,我得亲自去一趟博灵,面见王志云。” 赵欣欣也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这主意,你前几天怎么不说?” “前几天,我就没想到博灵打算出兵,说动他肯定很难,”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现在,他既然有出兵的打算了,劝说他改个方向,相对比较好办一点。” 赵欣欣微微颔首,“那你打算带谁一起去?” 李永生想了一想,“要不……带上张老实就行了,顺便把他带到送到东北去。” “不行,”赵欣欣断然拒绝,想一想之后,才又发话,“再加上一个杜晶晶吧。” “杜晶晶?”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很看不惯她的吗? 赵欣欣冷哼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让你带上她,是因为她有道宫身份,你别想歪了!” 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好吧,正好看她能不能联系一下曲阿杜家,现在形势不妙,大家相互之间多沟通,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欣欣不满意地轻哼一声,心说你原来早就有类似的算计。 不过这种场合,她也懒得计较,所以犹豫一下之后,她又说一句,“对了,那个张老实,不着急让他去东北,保护你回来吧。” 在夫君和这一世的父亲之间,她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夫君。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五十八章杯弓蛇影 张老实并没有随李永生出谷。 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想跟你走得太近,反而被人怀疑。 所以他是悄悄出去的,在雷谷之外五十里处,找到了等待他的李永生。 张老实其实是比较排斥出这种任务的,他答应了对方出手三次,但是这样的任务,未必会有机会出手。 不过他也无法推辞,因为李掌柜已经先行驱除干净了他身上的因果——就算真君出手,也推算不出他跟真神教的关系了。 李永生是这么说的,驱除的手段,是用一种比较古怪的阵法,持续了整整七天。 张老实不是很擅长阵法,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秘术,能判断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正是因为先得了好处,他才无法推脱这样的任务。 杜晶晶则是连此人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见到这区区制修,竟然要劳李永生等待,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好奇,只不过,她将好奇都藏在了心里。 接下来,她就骇然地发现,此人……竟然是巅峰真人? 要知道,雷谷里可是先后有丁经主、栗化主存在,还有公孙未明,这种隐藏修为的手段,能瞒过她杜晶晶不难,同时瞒过那三位,可真不容易。 然后她就发现,此人并不是特别买李永生的账,但是服从性很好,心里忍不住大奇:李永生都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奇人异士? 上一次他找了一帮人,竟然灭掉了真神教的一股强大的势力……那些人的能力,是足以毁灭整个雷谷的! 不过接下来,杜晶晶就意外地发现:这张老实……绝对不该是无名之辈! 要知道,独狼曾经是当之无愧的刑捕部第一捕手,不但杀伐果断心性坚毅,更是见识过太多的鬼蜮伎俩,江湖上的各种诡计陷阱,那都是门儿清。 没有这些本事,他早就路死沟埋,化作白骨了。 所以在他的带领下,三人一路前行,波澜不惊地进入了博灵郡。 这一路上,张老实甚至暴露出两个隐秘的藏身处,不但可以休息进食,甚至可以长时间在里面潜藏,给人以后手无穷的感觉。 不过李永生并不这么看,他知道独狼在向自己展示能力:其实我这个人生存能力极强,真想藏起来……你未必找得到我。 当然,他也不打算计较,身为本位面杰出的天才,稍微傲娇一点,是很正常的。 进入博灵之后,三人也没有现身出来,等着军役房或者教化房前来接应,而是选择了继续埋头赶路。 这一天,三人终于来到了七幻城,李永生掣出传音海螺,呼叫王志云。 王军役使还真的在七幻,接到李永生的传音之后,他犹豫一下,表示说我现在真不方便随便外出,现在的博灵,看着歌舞升平,其实早就成了暗战场所。 王志云要求李永生稍微化妆易容一下,来郡房相见。 李永生三人都是易容高手,稍微打扮一下,外人就根本看不出原貌了。 进入博灵郡军役房的时候,王志云特地派出一个熟识的军校在门口守候着,但是就算这样,李永生三人进去之后,也路经了五道门岗。 其中三道门岗是郡房的,直接放人了,但是另外两道门岗,却是毫不犹豫地上前检查了一番——那军校再三强调这是军役使的客人,都没任何作用。 这两道门岗,一道是军情司特设的,一道是来自于朝安局。 不过军校并不泄露李永生三人的身份,只是让他们检查一下,证明三人身上没有敏感气息。 军情司的人,对此还相当不服气,不过那也没用,军校表示:王军役使认为他们是安全的,你们可以检查气息,身份什么的,就不用问了。 这是明显地有点信不过军情司。 可是这也没办法,军情司里掺杂了各方的势力,到现在为止,甚至兑帅和坎帅的暗子,都尚未完全拔除,信息泄露得跟筛子差不多。 倒是朝安局相对比较可靠,他们是内廷负责的机构,一旦今上不保,他们全都好不了。 打个比方说,襄王起事,第一刀就瞄准了宁致远,为什么?因为宁御马只可能效忠今上,别人一旦登上大宝,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字——死! 所以,对襄王来说,宁致远不但是今上的弄臣,也是不可能争取到的,正经是能哄得今上动手的话,就能斩断天家一条比较有力的臂膀。 当然,弄臣对朝局的影响不大,天家真的想牺牲的话,也完全能牺牲了此人。 但是这还不够,所以襄王第二个瞄准的人,就是李清明。 除非你把李清明也杀了,我才信你有解决问题的诚意。 李清明是今上简拔之臣,别人控制不住,他顶着卫国战争之后第一名将的光环,背景又繁复,联手坤帅和离帅,堪堪地压住了兑帅和坎帅在军中的影响,一旦被杀,军队会彻底乱套。 所以说,李部长和内廷,是其他亲王根本没打算争取的。 起码在太皇太妃死后,内廷彻底掌握在天家手里了。 王志云旗帜鲜明地站在天家这一边,朝安局对王军役使只有保护之意,但是军情司那边,就难免不舒服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军情司这些家伙们都有嫌疑。 事实上,王军役使跟军役部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他甚至不被李清明放在眼里,而扬子江上的战马强行闯关,让他在军役部里的名声,也不是特别好——这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家伙。 经过五道关卡之后,李永生终于见到了王志云。 王军役使见到他,第一个表情就是苦笑,“时局紧张,我无法出去赴约,永生你理解,我已经遭受六次暗杀了……我信得过你,但是别人不答应。” 杜晶晶第一个表示不满意,“我们一路赶来,风险不比你小多少。” “呵呵,时局如此,”王志云并不介意她的话,只是无奈地笑一笑,“永生此来,是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吗?若是不好的消息,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好了。” “我此来就是两件事,”李永生轻咳一声,“吃饭倒不重要,第一件事,为何停止安置流民了?军役使你当初答应好我的。” 王志云摇摇头,“这不是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也想安置流民,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了……我们需要集中力量,在保证博灵稳定的前提下,抽出军队北上勤王。”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已经定下了,要北上吗?” “大致是这样了,”王志云点点头,又无奈地一笑,“天家号召勤王,谁能不去?” “天家并没有号召博灵郡吧?”李永生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召的是周边四郡……博灵离幽州郡,实在有点远。” “不召就不去了吗?”王军役使无奈地一摊手,“远也得去,这是政治问题,跟远近无关……这也是郡守的意思,博灵如此行事,是表明了民心向背。” 李永生嘿然无语,军事从来是为政治服务的……这句话真的应该这么理解吗? 王志云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有点不忍。 于是他再次强调,“我正在向郡守争取,一旦出兵的话,安置流民的事,还得抓起来,但是他似乎有不同意见,我们俩现在僵在这里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争取的。” 李永生苦笑一声,“既然是有心为国分忧,为什么不南下三湘?” “你当我不想南下三湘?”王志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军方出身,哪里看不到南下的好处? 荆王大肆出击,三湘空虚,又有雷谷和朱雀城在抽后腿,博灵郡厉兵秣马这么久,一旦出兵南击,荆王不可能不回援老巢。 但是南下不南下,不是他能做主的,“北上勤王,那是态度问题,表明对朝廷的态度,但是南下三湘……谋划上是好的,可是将朝廷置于何地?政治上不正确。” 杜晶晶气得笑了,“这是难得的机会,稍纵即逝,你却在说态度问题?” “我也不想说啊,”王志云摸起一个茶杯,灌了一口,口中却吐出一股淡淡的酒气。 他醉意朦胧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无奈,“郡守坚持要勤王。” “笑话!”李永生冷笑一声,“郡守左右得了你军役使?” 军役房是六房之一,但是必须指出的是,他们跟巡荐房和赋税房一样,属于直三房。 只看称呼就知道,这三房的一把手,都是被称为“使”的,不像教化房、工建房和刑捕房,一把手被称为“长”。 称为长的,不一定比被称为使的级别低,譬如说教化房的教化长,被视为六房之长——中土重教化。 但是称为使的,意味着属于派出机构,是条管单位而不是块管,跟地方上关系不大。 当然,想要完全脱离地方,这也是不可能的。 王军役使很无奈地一摊双手,“军需我能解决一部分,但是粮草总要地方上筹措的……若是北上勤王,一路都好筹措粮草,南下的话,粮草可是大问题。”(。) 第六百五十九章郡守动心 杜晶晶听得有点好奇,“你博灵军役房没有粮草吗?” 王志云看她一眼,“你这话有刺探军情的嫌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郡房确实有些粮草,但是我一旦进入三湘……那点军粮就不够用了。” 三湘可是敌占区,军方得自带粮草,后勤供应会大很多。 李永生眼珠一转,试探着发问,“别是你们担心,一旦南下三湘,会引来荆王的报复吧?” 王志云的脸微微一红,“真是啥也瞒不住你,肯定要担心报复嘛,荆王没有入博灵,郡守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人家不来侵犯,他自然不愿意主动挑衅,以至于引狼入室。” 杜晶晶狐疑地看他一眼,“我琢磨着,你肯定也是不想多事,以邻为壑……多好的事啊。” “咱能好好说话吗?”王军役使眼睛一瞪,很不高兴地发话,“我是军人,只有打仗,才能更好地建功立业,你觉得我会害怕?” 张老实冷哼一声,难得地发话,“建功立业……那是能打了胜仗才行。” 他终究是在刑捕部里做过事的,好为大言者,不知道见了多少,眼里就看不起这些人——说得再好听,没用,你得做出来才行。 这尼玛都是怎么说话呢?王志云听得是真别扭,对方说的倒是实情,但是说话这么不讲究,真的好吗? 不过,他也没办法对李永生的人发作,只能叹口气,“朝廷也没有说,可以主动进攻三湘,没准还有别的想法,我们怎么敢乱来?” 若是内阁听到这话,估计得气坏了,他们不发布反攻命令,是有很多种考量的。 比如说,他们担心可能导致没人勤王,也担心可能导致冒失出击,引起后方不稳或大败。 所以内阁的态度,是不鼓励不反对,只不过这话没人愿意明说就是了。 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李清明当年的成名一战,也是贸然出击的。” 王志云叹口气,“可是,若不是今上大力提拔,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军人讲的令行禁止,为了出风头而弄险,却是军中大忌。” 李永生听他黏黏糊糊的,心里就不高兴了,于是站起身子,“既然你一意守成,那就算了,我去找别的郡做工作,来得鲁莽,告辞了。” “永生你别这样啊,”王志云赶紧站起身,一把拽住他,“我入三湘,算是军队出境了,这个禁令,朝廷并没有取消。” “这个禁令有前提的好不好?”李永生白他一眼,“别以为我啥都不知道,和平时期才是你说的那样,战争时期可以事急从权。” “事急从权,也要符合作战目的啊,”王志云无奈地一摊手,“绕到对手背后进攻,那叫从权,打不过了逃跑……那是事急从权吗?” “你不会跟朝廷说,打算进攻三湘吗?”李永生讶然地张大了眼睛,“你看看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逻辑……我这是让你逃跑?” “反正军役部那边,我是不想再去申请了,”王志云冷哼一声,“现在咱博灵军役房,在部里也是另类,真不如郡守府出面好……唉,反正我是心寒了,当初我找点战马回来,也是为了郡里,结果让军役部恨我恨到现在。” 顿了一顿之后,他才继续发话,“我是下定决心不多事了,目前博灵郡稳定得很,谁也不能否认我备战得力,守住博灵就算本分了……谁想出风头,由他们去吧。” 原来他心里还有怨气,怪不得对南下三湘不感兴趣。 李永生总算明白了此人的想法,忍不住微微一笑,“可你没有尽心去做,你本来是要拯救中土黎庶的……些许小人作祟,你就忘了胸中的大志,你真的就满足了?” 王志云顿时就愣在了那里。 他在军役部里厮混了这许多年,磨去了不少棱角,但终究还是有一腔报国的热血,也有在任期内大干一场的冲动——人活一世,谁能没有点追求呢? 良久,他苦笑一声,“我知道,你是在用激将法,不过我还是被你说服了……这样,明天我就去找郡守,务必说服他,然后你可以联系其他郡,一起出兵!” 其他郡,有这能力吗?李永生表示怀疑,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我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王志云就去郡守府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李永生三人正呆在军役房的一处园林里,坐在长廊下,一边喝茶,一边无聊地看着绵密的细雨。 又是一年梅雨时,修行果然无岁月。 看到军役使匆匆地走过来,一脸的兴奋,李永生笑着招呼一声,“说好了?” “郡守也有进取之心,”王志云脚步轻盈地走过来,浑然不顾空中的小雨,“不过此事,还得劳动永生你辛苦一趟,去一次顺天。” “什么?”李永生眉头一皱,“你们是行公文的,让我去顺天府……合适吗?” “合适,”王志云点点头,正色回答,“除你之外,再无合适的人选了。” 李永生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苦笑一声,“王军役使,我知道你很看得起我,但是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 “跟夸张无关,”王军役使摇摇头,“可能你不知道,整个官府系统的公文传达,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这短短的一天里,他跟郡守谈话三次,每次都用了起码一炷香的时间,要知道,这是一郡之首封疆大吏,手底下不知道多少事,能跟他谈这么久,真的是太罕见也太难得了。 前两次的时候,都是他在劝说郡守,郡守第一次是彻底不想谈,第二次听说军役房要单独上奏,才仔细听了听。 第三次是郡守主动招呼他,商定此事应该如何办理,很显然,他也是做了些了解的。 郡守大人是文人,但是对兵事也不陌生,他认为此事不能以正常的形式,上奏到内阁,一路上的公文传送,实在太不保险了。 别说公文传送,就是用传讯石都不保险,没错,现在的官府系统,就烂到了这种程度。 郡守认为,咱不冒险就算了,既然申请南下出击三湘,就一定要将消息保密,否则的话,万一传出去,引起三湘的仇视倒还是小事,关键是……冒险可能不成功。 咱冒这么大的险,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成功的话,冒险毫无意义。 一旦成功了,哪怕引起三湘的疯狂报复,那都无所谓,注定会成为战事中的一个亮点……我们没有勤王,但依旧可以煜煜生辉。 要不说有些人看似保守,一旦疯狂起来,比谁都疯狂。 也许是因为政绩的刺激吧?李永生很不厚道地猜测。 不过不管怎么说,郡守的担心,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理解的,李永生也希望,博灵一旦出兵,能打出狂飙突进的气势来。 那么,前期的保密,就是必然的了。 令他更吃惊的是,郡守听说提出建议的人,是来自郡教化房、刚从三湘归来的李永生,马上就拍板了——就让这个人,把公文带进京吧。 他甚至明确指出:能将公文直接送到宁致远手里,是最好的。 王志云当场就表示出了意外,郡守居然知道他?那我让他来见一见您? 郡守很干脆地表示,不方便相见——我是朝廷的人,是内阁体系的,不会无耻到指使别人去内廷活动。 内阁和内廷,是泾渭分明的两套人马,他们耻于跟宦官来往。 所以郡守也不想背这名声,哪怕他也承认,相对于朝廷内阁,现在的内廷更值得信赖——否则他不会看重李永生和宁致远的私交。 听完这话之后,轮到李永生发呆了,好一阵之后,他才皱一皱眉,“你不是说,希望我去联系其他郡的军役房吗?” 王志云一摊双手,脸上现出古怪的笑容,“郡守大人既然已经同意了这计划,还要着意保密,你说……他还会同意联系其他郡房吗?” 李永生跟其他郡的军方,也没什么往来,此前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现在听说自己不用忙那些了,按理说是要轻松一点。 但是听到这话,他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从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到现在的试图独霸战功,郡守大人这转换,也实在太快了点吧?” “文人嘛,可不都是这个样子?”王志云不以为然地回答。 严格说起来,他也是文人出身,并不是借着战功起家的,在军役部里,他都被视为文官派系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小看其他文官——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血性。 事实上,他还是有点理解郡守,“他固然是想独占此功,但是你站在另一个角度看一下,封锁消息才能保证计划的成功,一旦走漏风声,又要平添无数变数。” “这个我当然知道,”李永生笑一笑,然后就想到了另一桩事,“他指望我去找宁致远,自己都不想见我……起码算是一号虚伪人物。” 王志云又是不屑的一哼,“文人里这种口不应心的家伙,多了去啦。”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六十章一路向北 李永生和王志云私下里嘲笑了郡守一番,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第二天,王军役使拿了一封公文过来,上面封了火漆和气运锁。 同时还有一个木箱子,两尺见方,也是上锁的,不过军役使言明了,“这里面是一些证明文件和财货,也请转交宁致远公公。” 谁说郡守不会来事呢?人家不但有公文有证明,还有……财货! 李永生的脸上,泛起一丝会心的微笑,默默地点点头。 他这个笑容,其实带了点嘲讽,搞得王志云犹豫了一下,才硬着头皮发话,“你说,我要不要给宁御马也准备点礼物?” 这件事,看起来是郡守做主的,其实这是郡守和军役房的联手,功劳也是二人分占,换句话说,若是郡守一力主战,军役使坚决不答应的话,头疼的就该是郡守了。 而且打仗这种事,也不可能让郡守这种行政主官冲锋陷阵,最后还得着落在军役房身上。 王志云也想要大干一场,但是他担心,郡守送礼了,自己没送……会不会不太好? “你当然不用,”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发话,“你要战马是一回事,出兵平叛是另一回事……人都上了战场,性命都要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谁敢收你们的礼物!” 王志云顿时怔住了,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冲李永生深施一礼,“这一礼,是我替将士们谢谢你……说实话,我从未如此地佩服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没有那么高尚,不过就是私心少了点。” 然后王志云又叮嘱一番,双方约定了暗语,最后才以运送军需为幌子,用大车载着李永生三人出了军役房。 到了郊外,三人才抽个空子溜进了一片树林。 张老实行动的时候,悄然无声有如鬼魅,杜晶晶速度虽然也快,但多少失之于方正——本来嘛,道宫的人就不习惯鬼鬼祟祟。 可是看到两名同伴的身法,她反倒是有点不高兴,站在树林里,她轻哼一声,“这王志云做事,也太小心了一点吧?” 张老实淡淡地看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倒是李永生出声发话,“这种事情,涉及上万人甚至几百万人的生死,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杜晶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也是个爱抬杠的性子,“上万人倒是可能,几百万人……你说得有点夸张了吧?” 张老实微微摇头,还是不说话。 “怎么夸张了?”李永生四下乱看,终于判定了方向,嘴里随意地回答,“你听说过没有?因为缺失了一个马掌,摔死了一个传令兵,输掉了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国家?” 三人开始拔脚赶路,杜晶晶却兀自喋喋不休,“那不过是最极端的情况,天底下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凑巧的?” 李永生侧过头来看她一眼,然后正色发话,“你根本没有意识到,咱们这次要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我就只问你一点……万一被新月国的奸细得知,你觉得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张老实无奈地翻个白眼,心说我不过让你看了两个密窟,你也不用这么刺激我吧?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只是被捎带了,李永生说的情况,理论上确实可能发生——可能性还不算小。 杜晶晶却是闭嘴了,她爱抬杠,不代表她会胡搅蛮缠。 三人一路前行,来到一处小山包之后,那里出现了一个人和四匹马。 此人是个老翁,中阶司修的修为,不过看他老迈的样子,真要动手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发挥出初阶司修的战力。 对过暗号之后,李永生出声发问,“怎么会是四匹马?” “因为我也要跟三位去顺天,”老翁面无表情地回答,“诸位去内廷,我却要去郡守家,办一些事情。” 李永生微微一愣,就接受了这个答案——郡守不可能单单指望他们三人,那样就太不成熟了,正经是安排亲信跟着,传送一下信息,甚至做出其他的安排,都是应该的。 他没反应,但是张老实竟然出声了,“你不会跟我们同行吧?” “正是要跟诸位同行,”老翁缓缓地回答,“此去顺天,道阻且长,相互关照才是真的。” 张老实很不满意地哼一声,“我不喜欢你身上御林内卫的气息。” “咦?”老翁讶然看他一眼,“阁下眼光倒是不错,不过我二十年前就退出了内卫,回家荣养了……跟军队再无关系。” 张老实不再说话,不过看起来,他是真的有些情绪。 李永生出声发问,“你确定不会拖我们后腿吗?” 这话问得有点欺人,他们三人不但化妆了,还隐藏了修为,张老实是制修就不说了,李永生和杜晶晶也全是初阶司修。 老翁却没有在意,只是信心满满地回答,“肯定不会拖后腿,因为……咱们就走不快。” 张老实眉头一皱,忍了半天,还是出声发问,“为何走不快?” 老翁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因为……博灵需要时间啊,走得太快了不好。” 他的话说得有点含糊,但是这三位秒懂——不管上面同意不同意博灵出兵南下,对博灵郡来说,出兵是需要一个准备过程的。 考虑到还要隐瞒出兵意图,这个过程只会更长,而不是缩短。 所以对博灵郡来说,他们并不希望李永生第一时间赶到顺天府,稳妥起见,还是拖延一些时间为好——这不是不相信御马监,而是这种事情,真的不能不慎重啊。 那么,他们一行四人,慢慢前往顺天即可。 杜晶晶有点开心,因为她终于可以跟李永生多待一段时间了,不过她脸上还是表示出一些不高兴,“既然这样,那又何必仓促赶路呢?不如寻个地方,休息些时日。” “这样却是不好,”老翁慢吞吞地发话,“这一路上都不会很太平,咱们慢慢赶路,可以减少别人的关注,也不会轻易被人怀疑。” 三名真人被这名中阶司修说得哑口无言。 接下来,当然就是慢吞吞地赶路了,李永生考虑到,四人全部骑马,目标有点大,少不得放出一辆马车来,说我和张老实骑马,老翁你赶马车,就当是护送一个贵女了。 殊不料,他的建议,遭到了其他三人共同的反对。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大家共同乘坐四匹马拉的马车,张老实做车夫,李永生和杜晶晶扮做夫妇,老翁在车里,是个老仆的角色。 李永生表示了反对,但是那三位都觉得这样的设计不错,观风使虽然可以强烈反对,但是最终,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太过坚持。 于是这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北上了。 四匹马拉的车,就算是豪车了,搁在地球界,相当于是宾利劳斯莱斯一般的存在,每个城市里都有,但是拥有者不是富豪之家,就是婚庆公司。 不过眼下天下大乱,奔逃者众多,所以这四匹马拉的车,又像是一辆豪华大巴,在路上并不少见。 马车一路驶出博灵郡,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但是进入豫州郡之后,麻烦骤然增多——可见博灵的治安好,那真不是吹出来的。 不过总算还好,四人的身份证明,是博灵郡守府提供的,四人里又有三人是司修,不管是遇上什么人,都是有惊无险地化解了——一般来说,真人不会堕落到去劫道。 遇到实在躲不过的,花点钱就过去了,而张老实做为车夫,充分地表示出了什么才叫混江湖的,谁敢得寸进尺,他总会让对方明白:我们是不好惹的。 一路行来,杜晶晶真是大开眼界,她甚至很想知道,从哪里还能找到类似张老实这样的人。 不过在走到牧野府的时候,终于走不动了,一股一股的流寇冒了出来,张老实再懂得江湖生存的门路,也架不住对方一定要狠抢一场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他表面表现出来的,仅仅是制修修为。 李永生甚至都出面了,打退了两股流寇。 老翁表示,再往前走,真的不好走了,实在不行,咱们还是走宜阳入并州郡吧。 强行打过去,肯定没问题,但是一路上辛辛苦苦,装了半个多月的孙子,就前功尽弃了。 大家商量一下,觉得进并州郡也无所谓,大不了从上党穿行进入大名府——到了大名府,那就是英王的地盘了,应该可以得到部分支持。 李永生不太想穿行上党,因为那里有个杨家,是跟他有过纷争的。 但是杜晶晶表示,这个无所谓……咱们都化妆了不是? 然而,这西行之路也不好走,宜阳的山匪也不少,尤其是越往西,悍匪越多。 因为往西是远离幽州郡,李永生等人觉得,适当地出一下手,也无所谓——我们是在离开顺天的路上,应该不至于引起太多的关注吧。 当他们接近上阳的时候,终于遇到了最大的麻烦:竟然有真人出面,拦截他们的马车。 第六百六十一章北斗四方 李永生从来不认为,可能有真人出面拦路抢劫:咱真不带这么丢人的。 但是事情还就这么发生了,真人身边,还有七八名司修。 他们在一处河谷,堵住了这辆四匹马拉的马车。 张老实走上前交涉,奉上了十个小金馃子,希望这买路钱,能令对方满意。 然后,他就挨了两个耳光回来了——大名鼎鼎的独狼,四大捕手都要仰望的存在,竟然遭受了如此的羞辱。 此刻张老实的心里,显然是异常愤怒,不过他能从新月国和伊万国将嫌犯抓回来,依靠的并不仅仅是修为,还有忍耐和坚持。 李永生也没犹豫,直接一扬下巴,“杀吧,留两个活口搜魂。” 接下来,拦路的劫匪被横扫一空——化修是很难杀的,但是李永生这一方,有三个化修,而且他和张老实,都具备直接诛杀化修的实力。 活口确实留了两个,是两名司修,不过搜魂的结果,令大家都有点惊讶:原来这名真人,竟然是广陵韦家的? 韦家是李永生、杜晶晶共同的仇人,这倒是不意外,但是广陵离着山阳很远的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永生做出的决定,还是很合适的——事实上他也查明了,周遭没有其他的埋伏,就这么一股势力,杀也就杀了。 老翁坐不住了,主动要求,去打探周边的情况。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三名真人也看出来了,老翁虽然是博灵郡守的亲信,但是此人的能量,似乎并不仅仅是依靠着郡守大人。 离职的御林内卫,有属于自己的圈子。 大约用了两天时间,老翁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过来,一个是精壮汉子,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很干脆地亮出了自己身份:是上阳成家的人,可以负责为他们保镖护航。 成家在上阳拥有不小的势力,甚至跟并州郡的几个家族也有交情。 不知道老翁是如何搭上成家的,但是中年人说了,可以将他们三人送到上党和大名交界处,也就是幽州郡和并州郡的边界。 不过他们开的条件也不低,要二十两黄金。 这时候,就是张老实上去讨价还价了——我们有车有马,从这里到目的地,也就六百里地,你们还不负责我们入幽州,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价格? 中年人冷冷一笑,“六百里?你以为自己是真人,可以直线赶路吗?最少九百里。” 精壮汉子也冷哼一声,“你们大约还不知道,最近附近多了很多真人吧?这世道要乱了,没有我成家护送,你们根本走不到幽州郡……不信的话,打个赌?” 张老实一本正经地发问,“如何会有这么多的真人?” 中年人看了一眼老翁,思索一下方才回答,“都是等着幽州郡出事,至于这些真人,哪里来的都有……还有隐世家族的。” “隐世家族的?”张老实眼珠转一转,“有些谁家?我跟几个隐世家族有交情。” “兄弟你别逗了行吗?”中年人闻言哈哈大笑,“你区区一个制修,跟隐世家族有交情,还是‘几个’?你跟我说一说,你跟哪些隐世家族熟惯?” “西疆慕容、陇右丁家,哀牢楚家,”张老实有板有眼地回答,“其实还有其他家,不过不好说得太多。” “真的假的?”中年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不会仅仅是听说过吧?” 老翁干咳一声,“我家少爷和少夫人,身份极为尊贵,也不会骗成家。” “好吧,”中年人点点头,也不想多叫真,“不过,这个老汉,你家少爷不亮出身份,就是来路不明,现在真人这么多,护送你来路不明的人去幽州……麻烦可真的不小。” “没错,”精壮汉子发话了,“如不是李二伯引见的,这二十两黄金,我们还真不稀罕。” “我家不是来路不明,是来路很明,”张老实摸出一张路引晃一晃,“该有的手续,咱家都有,不过成家是一等一的坐地户,我们不欲相欺。” 这就是江湖中人的交往方式了,他并不是说,自家来路就真的很明,他是说手续都没问题——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就别问出处了,但是毫无疑问,我们对成家很尊重。 这话说得很讲究,既捧了对方,也不自降身份,没点底蕴和来头,说不出这样的话。 成家也很满意,江湖上讲的就是这个,道左相逢莫问出处。 谈来谈去,最后谈到十五两黄金成交,中年人插了一支青狼的旗子到车上。 有这面旗子,路就走得顺得多了,虽然也时不时地有人冲出来拦路,但是精壮汉子上前说两句,就继续前行了。 接下来的路途上,他们最少还看到了两名真人,若是没有青色的狼旗,动手的可能性会大增。 要不说坐地虎厉害,确实是这么回事,很多外来的势力,不愿意跟他们翻脸——不是没能力,而是划不来。 到了入并州的关卡时,李永生等人拿出路引,盖上通关印鉴,成家两人甚至都没兴趣上前,看他们的路引是来自于何处。 成家做这种事太多了,深明难得糊涂的道理,身为坐地户,赚的就是这灰色地带的钱,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入了并州之后,没过多久,就又来一个精壮汉子,是一个姓莫的家族的,继续领他们前行。 成家人做事也还算地道,没有直接把人转给莫家,而是继续陪着。 严格来说,成家和莫家都不算难打交道的,经过聊天得知,这两家都是有真人的——虽然人家不说具体有几个真人,不过想来不会很多。 基本上就类似于北关秦家一般的存在,可能比秦家强,但也强不到哪里去。 最关键的,是他们身处两郡交界之处,官府的影响小,自家又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能量比秦家大得多。 但是他们也深深地知道,自家别看在地方上挺横,真要惹了过江的强龙,后果也会很严重。 李永生对他们客气,老翁和张老实也是人精里的人精,他们觉得获得了尊重,就不介意泄露点什么东西。 事实上,他们非常明白,为什么此刻涌现出这么多的真人——天下要乱了。 每逢这种时候,总有势力冒头出来,试图争夺一些利益。 说什么隐世家族不参与红尘争斗?扯淡,他们可以不参与朝争,但是隐世家族想要发展,必须要争夺修炼资源——在这种利益再分配的时候,你不出手,那就是别人的了。 不过高调参与,也是不可能的,否则将来等着被人收拾吧。 拿前两天被李永生等人杀掉的韦家真人做例子,韦真人来这里,肯定不会打韦家的旗号,只是等着出现关碍大局的事件的时候,争取第一时间介入。 在这期间,韦真人会劫掠一些财货,也可能被人杀害,韦家都不会出头,甚至不会承认,此人是韦家的人。 风云激荡大浪淘沙,能稳稳地屹立于潮头的,才是真正的弄潮儿!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不会去战争的最前线,只是在不远处埋伏,等待机会。 毫无疑问,豫州郡和并州郡的交界处,以及并州郡和幽州郡的交界处,才是最合适的地方。 谁要去幽州郡和海岱郡的交界处,那是煞笔! 这些过江龙都很强大,但是他们不想付出无畏的牺牲,所以对地头蛇们保持了相对的尊重。 说到这里,成家的中年人忍不住感慨,“我们真的只是赚点小钱,这些家伙们的目标才大,看的是整个天下。” 听到这话,张老实忍不住就又冷哼一声,“藏头藏脑之辈,也敢惦记天下?” 他可是曾经的中土第一名捕,对朝廷的行动能力,再清楚不过了——这中土的天下,真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惦记的。 而且身为真神教徒的后代,他能毅然地叛出真神教,心里对中土的文明,是非常仰慕的,就见不得某些蝼蚁,敢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凭你们也配? 莫家的精壮汉子看他一眼,冷冷地发话,“你等何尝不是藏头藏脑?” 张老实眼睛一眯,没有再说什么话,不过李永生和杜晶晶都感受了一丝杀气。 话不投机,就只有赶路了,很快地,大家就从并州河中府,来到了上党府。 还没进入上党府,在成家人的建议下,李永生就便宜卖掉了马车——价格真的很低。 一人一匹马,七个人进入了上党,这里不但不利于马车驰骋,更是各种势力错综复杂,骑士明显地多了起来,再乘坐马车,就有点碍眼了。 此刻,成家的青狼旗也收了起来,却由莫家的汉子,掣出了一柄绣着北斗七星的小旗,还有一朵梅花。 张老实见到这旗子,脸色微微一变,“这是……北斗四方令旗?” 莫家的汉子讶然地看他一眼,“你这汉子倒是好眼力,谁与你说的这些?” “这并不难懂,”张老实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又问一句,“不知北极拜的是谁家?” 莫家汉子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省得后悔。”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六十二章不卑不亢 (上文写错了,应该是桂花,不是梅花。) 两人的交谈,也落入了其他几人的耳中,不过没有人做出什么反应。 进入上党三十余里,成家两人离开了,这也是江湖规矩。 三十里为一舍,这本为行军之规,后来逐渐地传到了江湖上。 送人送出这么远,就是尽心了,礼数到了。 对地方上的强龙来说,进入其他人的地盘,一舍也是个界限,可以算无心进入,超过这个距离,就是有意挑战当地的势力了。 成家人离开之后,那莫家的精壮汉子并不多说话。 倒是杜晶晶有意勾引李永生,“夫君……这北斗四方令旗是什么?” 你能不知道这个?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然后冲张老实一努嘴,“去问张三。” 过了啊,张老实有点郁闷,他才不信道宫中人会不懂四方令旗——就算以前不懂,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也猜得出来了。 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这是少爷教我的,我也不太清楚。” 李永生的嘴角,微微抖动一下——这厮着实可恨。 杜晶晶才待继续纠缠,却听那老翁出声了,“七星四方令旗,应该说的是七星四时,斗柄东指为春季,南指为夏,西指和北指,对的则是秋冬两季。” 杜晶晶这才假巴意思地点点头,“那这七星嵌桂花,可是西面的意思?” “没错,”老翁点点头,“不过既有四方令旗,就该有共主,拜的就是北极了。” 简单来说,莫家的令旗,说明他属于一个大势力,而莫家负责的是西路。 当然,这也是张老实眼尖,他深明江湖上各种门道,才看出了令旗的含义,若不是他点出来,恐怕别人想不到这一点。 起码李永生在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听了张老实的问题,他是秒懂。 莫家汉子听他们说四方令旗的典故,也是有点无奈,他有心喝止对方,但是人家的下人都知道这些江湖门道,显然是有来头的。 所以他也只能闷声不语了。 但是杜晶晶心里还有点不解,于是就问出来,“有四大宫在,谁敢号称北极?” 你们这么搞,北极宫知道吗?信不信他们在弹指间,就教你们学做人? 莫家汉子闻言大怒,他冷冷地瞪杜晶晶一眼,“小娘子须防祸从口出!” “少夫人慎言,”老翁大骇,忙不迭地出声,“此北极非彼北极,紫薇星君是天下共主,这跟东南西北四大道宫,却是无关的。” “哦,原来如此,”杜晶晶点点头,笑眯眯地看李永生一眼,“本少夫人明白了。” 李永生也不理她,径自抬头看天,“要下雨了,莫朋友,附近可有躲雨之处?” 莫家汉子闷声回答,“跟着走就是,反正你们都有修为的。” 前行二十余里,雨就下了起来。 并州属北地,春天来得晚一些,雨下得并不大,众人冒雨继续赶路。 又走十多里,前方出现一个小村落。 不过莫家汉子并不停歇,而是绕着村落拐了个弯,继续前行。 张老实的眉头扬一扬,并没有说什么,杜晶晶却再次发问,“那村落有什么不妥吗?” 莫家汉子不耐烦地回答,“既然我带路,你们跟着我就是了!” 杜晶晶再次看向李永生,“夫君?” 李永生一翻白眼,暗暗一咬牙,心里把张老实和老翁骂了个狗血淋头——看你们出的这些点子。 莫家汉子越发地不高兴了,心说小女娃娃也不知道是谁家出来的,这可是刀头喋血的江湖,要撒娇,滚回你家里撒去! 又前行七八里,迎面两骑冒雨跑了过来,也是手执七星桂花旗,见了他们一拱手,“七哥这是又接引了人来?” “上阳来的,要进幽州,”莫家汉子回答,“成家的买卖。” 这两骑只是制修,不过气势却不凡,看了四人一眼,一扬下巴,“跟上来。” 一行七人又走五六里,一拐弯,前方出现四五间茅草屋,还有两个亭子。 莫家三人停下马来,“好了,到地方了,就在这里歇息。” 李永生四人下马一看,这茅草屋还真不是一般的简陋,除了能挡风遮雨,里面就是几个石头墩子,还有人正席地而坐。 四人交换一下眼神,最后还是老翁发话了,“少爷,要不咱们还是去亭子里坐吧。” 杜晶晶点点头,又厌恶地皱一下鼻子,显然是嫌茅草屋里空气污浊,“亭子倒是还能将就。” 莫家三人交换一下眼神,能感觉到这四人是比较娇贵的,倒也没说什么。 亭子里有石桌石凳,他们才坐下,就有人过来问,你们打算吃点什么? 杜晶晶摆出一副少奶奶的样子,问有没有活的野物,我们自己做就行。 问话的人也意识到了,这四位是不差钱的主儿。 所以他明确表示,野物有,但那是死的,价格还不低。 那就不要了,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张三去拿点吃喝的。 张老实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大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些酒水,还有一些荷叶裹着的肉脯——没办法,这种地方真的是不方便暴露储物袋。 他们这副做派,越发地证实,四人是有来头的。 茅草屋里走出几个汉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不过也没人上前说话。 四人吃喝了没多久,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七八匹快马出现在不远处。 来的都是精悍的汉子,他们停下马来,径直走向亭子,当先的年轻人大声发话,“哪里来的夯货,敢占爷的亭子,快滚开!” 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李永生他们一路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在秩序混乱的地方,类似情况真的是比比皆是,拳头大的就有理。 张老实站起身来,淡淡地发话,“我们是莫家的客人,他们并没有说,这个地方不能坐。” “莫家的客人?”一名肤色白皙的中年人发话了,“莫家的哪一位?” 这一行人里,修为以他为尊,是初阶化修——此人骑马,是为了掩饰修为,但是这点手段只能蒙骗一般的司修,搁给李永生他们,真的不够看。 “是我的客人,”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却是为李永生他们带队的精壮汉子,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见过陆真人。” 陆真人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亭子是我所建,你不知道吗?把他们撵走。” 莫家的汉子犹豫一下,还是看向了李永生四人,面无表情地发话,“几位挪一挪地方吧。” 这话听得就很堵人了,不过没办法,李永生他们发作不得。 莫家人只管护送,这种情况也不好多干预——谁让他们不进草棚呢? 正经是这精壮汉子,能点出对方真人的身份,已经算是一种提示了。 老翁开始收拾东西,张老实却是看一眼那陆真人,面无表情地发话,“真人可否赐下来历?日后相见,我们也好道左回避。” 这话绝对不是好话,并不是说我们怕你了,以后万一遇到了好回避,而是说你敢这么对我们,有没有胆子留下字号? 当然,话还是很婉转的,起码对方不能拿此做借口——你想报复吗?看我现在收拾你! 这就是江湖,伸量无处不在,你如此欺人,就要考虑后果! 事实上,这帮人的来历,李永生他们完全可以去问莫家人,就算得不到全部的答案,得到部分还是可能的。 但是独狼久走江湖,对这里面的分寸简直太清楚了,他们若是一点反抗都没有,就默默地离开,不要说别人,就连莫家人都会小看他们。 单单的小看不要紧,关键是在江湖上行走,一旦露了怯,被人识破底细,无数的麻烦会接踵而来。 “咦?”那陆真人看向张老实,上下打量两眼,“区区制修,敢跟真人这么说话,也算难得啊……你说我要杀了你,会有人为你出头吗?” 按说,制修冒犯真人,是不敬上位者,是不会有人出头的——哪怕张老实身后有天大的势力, 但是事情还不能这么看,依江湖规矩讲,先要论张三是不是真的“不敬”真人了。 张老实的话,真的不敬真人了吗?他可是说了,打算道左回避。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个话语权的问题,谁拳头大,说话就大声。 独狼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失分,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是我失礼了,倒是没有想到,原来真人不欲留名。” ——别跟我装逼,不敢留名就是没胆子,说什么不敬真人,扯淡不是? 陆真人听得却是大怒,“果然是心怀叵测之辈,给我拿下!” 张老实看向莫家的汉子,“莫家的七星桂花旗,真的无用了?” “你这是什么屁话,”莫家的汉子勃然大怒,“你自家不开眼,怪我莫家七星旗无用?你道个歉就算了。” “原来是这样,”张老实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冲那陆真人一拱手,“不知此地是真人的地盘,也无人提醒,对不住了,我们现在就走。” “你算什么东西,”陆真人不屑地撇一撇嘴,下巴一扬,“让你主家前来道歉!” 众人的眼光,就落在了李永生和杜晶晶身上——一看这俩就是主家。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有人冷哼一声,“莫七,你真的让我失望啊……” 第六百六十三章十一郎 众人闻言,扭头看去,却看到一名白衣公子,正静静地立在雨中——也是初阶化修的修为。 莫七快步走上前,抬手一拱,“见过……见过公子。” 陆真人也侧头看过来,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原来是十一郎。” “凭你,也配叫我十一郎?”白衣公子冷哼一声,“这地方你是陆真人的吗?” “当然是我的,”陆真人理直气壮地回答,“亭子是我亲手修建的。” “我说的是……这块地方!”十一郎指一指脚下的土地,“这块地方是莫家买下的,你搞清楚没有,这是莫家的土地!” 陆真人的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我在这里修建亭子的时候,莫家也没有阻拦。” “不阻拦,不代表这块地就是你的,”白衣公子沉着脸发话,“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陆真人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十一郎,你这是代表上党杨家说话吗?” “我不代表任何人,”白衣公子脸也一沉,“你们折腾是你们的事儿,莫家是我杨家的西路行走,你打狗也得看看主人!” 陆真人愣了半天,然后呲牙一笑,“我若不走呢?” 白衣公子左右看一看,冲莫家的精壮汉子一扬下巴,“把这个亭子给我拆了。” “好,算你狠,”陆真人冷笑一声,转身向自己的坐骑走去,“上党杨家,果然好大的威风,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不想看着自家修的亭子被拆,要不然就太打脸了。 但是就在此刻,他的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陆真人真的不肯赐下来历吗?下一次相见……我们好道左回避。” 说这话的,只可能是张老实。 按说走江湖的人,应该非常明白“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的道理,得意不可再往。 但是同时,江湖人也是恩怨分明的,十一郎出面,强行替他架梁子,他若是缩在一边不做声,那就是没担当,做事不讲究,帮忙的人也难免心寒。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得罪陆真人,他都必须做出反应,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陆真人的身子顿了一顿,头也不回,骑上马就冒雨走了。 他们走了,在场的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好半天之后,李永生才冲着白衣公子一拱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这种时候,只能他出头了,独狼的下人身份,明显不够资格。 白衣公子也不好跟他多说什么,事实上,他之所以出面,里面的恩怨大了去啦,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清楚,他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好了,你们歇息完毕,尽早上路吧,”他很随意地一摆手,脸上有点郁闷之色,“既然跟着莫家走,有些忌讳要注意……别随便给别人添乱。” 我们哪里添乱了?杜晶晶真是一肚子火气,她才待出声,却觉得左臂被人拽了一下。 扭头看去,拽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永生。 于是她满腔的怨气,顿时就丢到爪哇国去了,身子顺势一靠……好宽厚的胸膛。 白衣公子奇怪地看她一眼,沉吟一下,才又发问,“你们是谁家的?” 他这么问有点过分,但也不算特别失礼,毕竟刚才他才出头,为对方解了围,现在想知道自己是帮了谁,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杜晶晶没兴趣回答,她感觉对方的态度,有点高高在上,心里就不舒服。 倒是李永生一拱手,沉声发话,“多谢真人仗义执言,不过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不便回答,失礼了。” “嗯?”白衣公子就是一愣,他还真没想到,对方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你有没有搞错,这里是上党,本真人姓杨啊! 他一摆手,走向了另一个亭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哼,不识好人心。” 看到十一郎不高兴了,莫七的脸也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李永生一眼,“阁下未免太狂了吧?” 李永生看他一眼,“我们花钱买你莫家的庇护,说好不问来路,又何必苦苦相逼?” “你!”莫七气得睚眦欲裂,“真当我莫家差你这几个钱?” 张老实轻咳一声,“莫朋友,此事一码归一码,人在江湖行走,讲的就是信义二字,刚才可是那陆真人在你莫家地盘上,主动生事的。” 他言下之意,就是说本该你们搞定此事,结果你没那胆子,才导致杨家的真人出面。 莫七闻言更恼了,“我自与你主家说话,你个下人插什么嘴?” 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对那陆真人的来历,却是有几分好奇,你能否为我解惑?” 他这就直接将话题岔开了,但是同时,也不无告诫对方之意:我们敢惦记去找那个真人的茬,肯定也是有实力的,你别以为就吃定我们了。 莫七却是愈发地恼怒了,“你可以藏头藏脑,人家就不能……” “好了莫七,”那白衣公子在另一个亭子里出声了,他招一招手,“过来喝酒,最近事情多,你也别生事了……不过你刚才办的事,我很不满意,知道吗?” 莫七忙不迭地跑过去,苦笑着发话,“这陆真人修建亭子的时候,也没这么不讲理,偶尔发作一次,我觉得没必要叫真。” “现在可是风云际会,”白衣公子淡淡地发话,然后又冲李永生方向瞟一眼,“去幽州郡的,也不用理他们……来路真的没摸清楚?” “没有,”莫七摇摇头,压低声音发话,“不过,他们倒是认出了七星四时旗。” “咦?”白衣公子的眉头一扬,“看起来还真不仅仅是官府中人。” 他俩在这里猜测,李永生几人,也在猜测。 白衣人的身份不用猜,上党杨家的真人,而且估计这杨家,就是七星四方旗的共主了。 但是陆真人的身份,就有点令人看不懂了。 杜晶晶就在猜测,“敢不买杨家账,估计起码也是隐世家族出来的。” 至于说隐世家族为什么会在红尘频频冒头,已经无需解释了。 李永生和张老实齐齐摇头,“不会仅仅是隐世家族的缘故。” 杜晶晶有点不服气,“为什么?” 张老实回答得很干脆,“直觉!” 李永生回答得就靠谱得多了,“这个陆真人,十有八九是杨家也惹不起的。” 杜晶晶骇然,“怎么可能?杨家不是刚刚才又出了真君吗?” “杨家人的脾气,你不知道?”李永生看她一眼,“那是宁折不弯!咱现在杨家下属的地盘上,被陆真人找碴……换个真人来试一试,杨家肯答应吗?” 杜晶晶怔了一怔,最终点点头,“别说,杨家还真是一帮火爆脾气……咦?对了,广陵韦家似乎跟杨家不错?” 上次他们跟杨家碰面,就是因为杨家的准证想保韦家,而且还是非常强势——不愧是敢骂光宗为“昏君”的家族。 而前几天,李永生等三人联手,刚刚诛杀了一名韦家的真人。 “不用考虑这些,”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准备一下,一会儿继续赶路。” 因为这档子事儿,莫七对他们四个人,态度有点不好,于是在路上的时候,双方的话就更少了。 小雨时断时续下了五天,而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并州郡的边界。 站在起伏的山峦上,莫七一指前方的雄关,“过了黎关,就是幽州郡了,送你们到这里,也就到地头了。” 他们所站的位置,距离黎关不过十里左右,但是顺着崎岖的山路走过去,怕不有三十里。 除了山岭,周边没有什么建筑物,一眼看去就可以知道,山路上没有任何的阻碍,尤其是上行到黎关前的十余里山路,简直是毫无遮拦。 所以说送到这里,可以说就是送到地方了。 李永生四人见状,沉吟了起来,这道关看起来很不好过。 最后还是张老实出声了,“护送我们过关的话,需要花多少钱?” 真不愧老江湖,莫七虽然看这几个人不顺眼,但也忍不住暗暗赞一声,果然上路。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发话,“通关的话,一人五两黄金。” “这是抢钱吧?”张老实不满意地嚷嚷起来,“我从百粤走到幽州,也用不了五两黄金。” “那你们可以潜越嘛,”莫七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来,“直接从山间翻越过去,或者……找个真人裹着过去也行。” 停了一停,他又补充一句,“不过幽州那边查得很严,若要被人发现了,不要说我莫家没有提醒你。” 老翁出声了,“七爷,我们是真没钱了,您给降一点,我们有自己的心意。” 张老实扮演的是江湖中的熟手,老翁扮演的老仆,也是挑通眉眼之人。 莫七摇摇头,冷冷地发话,“这跟心意无关,你们也知道,莫家是西路接引,这边不是我们的地界,这五两黄金,我也不过是帮着撮合。” 众人闻言,都不做声了,五两黄金一个人,真有这行情? 张老实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永生,“少爷,要不……咱们就试着潜越一下?”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六十四章自投罗网 张老实的话,纯属扯淡,无非是表示出不甘心来罢了。 悄悄飞跃这一段,对李永生他们来说,真的不要太简单——三个真人一个司修,怎么飞也过去了,也不用担心被查到。 但是他们不能这么做,一路走过来,遭遇了不少人,行踪被不少人看到了。 若是在这里突然失踪,那不是说明,他们有问题了吗? 五两黄金,对别人来说很多,但是他们还真不在乎。 双方讨价还价,最后也没还下来一两黄金。 不过莫七去走了一趟,回来告诉他们,二十两黄金交上来,送他们入幽州郡三舍之地。 三舍就是九十里,算是远离黎关了。 李永生四人聚在一起,悄声讨论一阵,最后“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然后莫七就引来两个汉子,一个初阶司修一个制修,让他们管司修叫赵八爷。 赵八爷身材矮小,一双眼珠很灵活,但偏偏是不苟言笑,一看就是精明冷厉之辈。 他的第一句话就干脆利落,“人可以过,马必须留下,装束也得换。” 李永生四人交换一下眼色,还没来得及说话,莫七就出声了,“这是入幽州郡,天下第一郡,干碍甚大,你们想进去,就老老实实听八爷的话。” 算上将马车便宜卖掉,这是第二次被逼着卖东西了,李永生一行人里,谁也不高兴。 倒是老翁沉得住气,他冲赵八一拱手,“过了黎关,我们还要赶路,不如这四匹马就送于八爷,等过关之后,八爷再给我们准备四匹马,愿奉上二两黄金为谢。” 赵八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点点头,“你们还有黄金就行。” 既然马要留下,马背上的包裹也就无法带走了,张老实和老翁挑选了两壶酒、几包肉脯和干粮,打个小包背在身上。 事实证明,这黎关确实不好过,关门每天只开一个时辰,检查得却是极细,稍有不妥,就会连人带货扣下。 赵八带他们走的是索桥,不带货的人,可以从这里通行。 索桥位于黎关旁,山谷上方扯了几根大粗铁链,上铺些木板,山风一吹,摇摇晃晃的。 桥的两边都有军士把守,证件也验看得十分详细。 赵八给李永生四人,找了三个身份,都是当地人。 李永生套用的就是幽州郡附近的山民,前去并州郡奔丧,此刻才回转来。 张老实却是并州郡人,此番来幽州郡,是这里有了活计,去碰一碰运气。 这种手段,李永生略略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包了来回通关的。 比如说张老实假冒的这个人,等到有人想从幽州到并州的时候,就可以再利用这个身份:我在幽州郡的工作没了,所以只能回家了。 这手段很巧妙,因为确有其人,上面查都不怕。 三个男人都有了身份,分别过了索桥,杜晶晶却是被扮做了一个侍女,赵八带着她大摇大摆地过境,笑眯眯地表示——刚从并州郡看上的丫头,回头试一试,好了再上身份。 中土国是没有奴隶一说,但是下人可以买卖,跟地球界足球运动员转会差不多。 赵八是带着杜晶晶去“试训”了,回头幽州又有女性想过关的话,也可以用“试训不过关”的名义,将人带到并州去。 不过这种“试训”,试的肯定不是足球。 关口的士兵笑眯眯地表示:八爷好艳福,不过这没身份,弟兄们不好做啊。 赵八摸了两块银元,塞进对方手里,就算齐活了。 走过索桥之后,大家也没着急汇合,而是前出了十余里,才又聚到一起。 杜晶晶的脸色非常难看,汇合之后,直接绕到李永生的另一边,狠狠地瞪着赵八。 赵八也没当回事,而是一拍手,冷冷地发话,“好了,现在二两黄金拿来,我带你们去取马。” 张老实面无表情地接话,“还是一手钱一手货的好,我们的马,八爷可是已经收下了。” 赵八看他一眼,显然有点不满意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冷哼一声,“那跟我来。” 五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路边有三个人,牵着八匹马在那里等着。 双方一手钱一手货完成交易,赵八骑上一匹马,拨转马头就往回走。 不过张老实再次出声了,“八爷,莫家可是答应我们,护送三舍之地。” “偏你毛病多,”赵八坐在马上,冷冷地看过来,“莫家答应的,你去找莫家说话,关我屁事!” 看着四人离开,杜晶晶看一眼李永生,咬牙切齿地低声发话,“真想干掉这厮。” 李永生看她一眼,“等回来的时候,好好收拾他一番也不迟。” 倒是张老实叹口气,感触颇深地叹口气,“你们也真是脾气大,对普通人来说……” “打住了,”杜晶晶看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发话,“你会认为自己是普通人吗?” 张老实翻一翻眼皮,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上得马来,四人行走的速度就快了,直走出去七八十里,天还亮着。 不过他们现在走的,还是山路,眼睛已经能看到平原了,但是估摸还得走百八十里。 “天黑之前,怕是出不了山了,”老翁沉声发话,“咱们赶一程,还是找个地方歇息?” 其他三人都没有回答他的话。 老翁有点奇怪,侧头看李永生一眼——他知道这位才是做主的,“我问的这句话有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张老实沉声回答,“问题在于,后面缀上人了。” 李永生和杜晶晶依旧不说话,也没对这话表示意外。 “咦?”老翁用了很大的意志,才没有让自己回头看去,不过他真想不到,这个下人模样的制修,感知比自己还敏锐,“真的缀了人?” “真的,”李永生点点头,不过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边走边看吧。” 他们走的虽然是山路,但这是幽州和并州之间的一条通路,并不缺少路人,只不过眼下已近申末,天气还不好,上行的人已经没有了。 又走了五六里地,身后传来马蹄声,七八名骑士超越了他们,向山下奔去。 老翁的脸一沉,他认出了来人,“这是……陆真人一行人?” 李永生三人都不回答他,脸色也都不是很好看。 陆真人的人,并没有奔行多远,在前方三里地左右下马,并且拦在了路上。 这山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深谷,挡在前方,除了面对面做一场,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李永生侧头看一眼,发现前方百余丈处,有个缓坡,于是出声发话,“加速,上那个坡……尽量远离道路。” 拦路的一群人看到他们加速上坡,并不紧张,而是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上坡之后,还有几个缓坡,双方都有心避人耳目,埋头走路就是。 走了七八里,就是一片峭壁,没路了。 李永生四人下马,转头看向对方,各自掣出了兵器——这时候再说别的,没有任何意义,对方明摆着要收拾己方了。 倒是张老实还出声问一句,“阁下,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陆真人冷哼一声,“丢掉兵器,束手就缚,你还有活命的机会……我去,是真人?” 他感受到一股庞大的神识,从那女子身上释放了出来,显然是在感知,附近有什么其他人。 不过下一刻,他脸上就泛起更强烈的兴奋,“女性真人,太好了,终于抓到大鱼……” 话还没说完,他就见对方的制修身子一晃,不见了踪影,由不得心里大骇,我去,还不止一名真人…… 张老实动的时候,李永生也动了,他俩的修为比杜晶晶高,江湖经验也丰富,早就知道周边没人了。 李永生身子一蹿,手一扬,一张大网网住了对方最后两骑,紧接着,一团白雾升起,其他人都被困入了困阵中——那是他不声不响丢下的阵盘。 陆真人追在最前面,侥幸躲过了困阵,但是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幸运,因为他被一根索子绑得紧紧的,出手的正是他看不上眼的制修张三。 兔起鹘落之间,追兵就全军覆没了。 陆真人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对方四人,起码有三名真人,忍不住脸色发白,“你们诓我!” 张老实根本不理他,看一眼李永生,“东家,是弄个阵法阻隔别人感知,审一审……还是直接杀了,然后扰乱天机?” “审一审吧,不要乱杀人,”李永生一摆手,远远地丢出三个阵盘。 “我是晋王府客卿!”陆真人没命地叫了起来,“是为晋王府纳贤的,以诸位贤才的修为,投靠王府,必能得到王府的重用!” “你说自己是就是了?”张老实走上前,毫不客气地踹对方一脚,“老子看你就是要劫财劫色的,马勒戈壁的,忍你一次也就算了,你还追上来送死?” “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诸位真人,”陆真人赔着笑脸发话,“不过晋王真的是求贤若渴,我也愿意奉上财货赎罪。” “切,”张老实不屑地一哼,“晋王府的,在并州压不住上党杨家,反倒跑到大名府来……你怎么不说你是英王府的呢?” 第六百六十五章低调世子 张老实是在套话,身为曾经的第一名捕,他太懂得这些讯问的技巧了。 不过杜晶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物,很干脆地发话,“张三,你让一让,我来搜魂就是。” 你跟我说搜魂?曾经的中土国第一名捕独狼,怪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是刑捕部出身,那是什么职业?他的搜魂术,在整个中土国都排得上号,之所以先前不用,不过是想借着对方清醒的时候,多套点话出来而已。 “好了,交给他吧,”李永生出声,劝住了杜晶晶,“张三的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强。” 不到半个时辰,张老实就将这帮人的底细摸清楚了。 这陆真人其实姓水,是云州郡一个马帮的头领,数年前被晋王府收服,最近得到晋王府的调派,来到此处,为晋王府招纳贤才。 并州和幽州的交界处,实在太乱了,不过乱世才能出英才,不是吗? 当然,这招纳都是以武力做后盾,无非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负责的区域,是上党这一块,杨家在一开始,是很不服气的,不过他身后,有晋王府的纳贤馆支持,硬碰硬了几次,杨家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就忍让了。 杨家再是桀骜不驯,赵家人争天下,真的是跟杨家无关,他们可以骂光宗是昏君,那是因为知道光宗奈何不了他们——杨家身后,站的是诸多隐世家族。 可是一旦涉及到江山霸业,一个亲王府,也足以令杨家退缩。 至于陆真人追李永生一行人,就是要把人抓回去,打杨家的脸,本质上是意气之争。 当然,陆真人也感觉到了,这四个人有来头,但是他不怕对方有来头,怕的是没来头——你有来头,正好做晋王的驱策。 必须指出的是,李永生一行人明着过黎关,才最终让陆真人下了追踪的决定。 陆真人并不认为,这帮人的后台,是他一定能对付得了的,他只知道,对方忍气吞声地过黎关,那就是这四个人里,没有真人! 有真人的话,悄悄过黎关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他就追了上来,一来是帮晋王揽才,二来也是出一口恶气。 了解清楚这些因果,杜晶晶问一句,“若咱们四人里,确实没有真人,被他们捉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张老实沉吟一下,给了一个有点倾向性回答,“已经有百余人不肯服从,被他们斩杀。” “那就都杀了吧,”杜晶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想起了什么,又看向李永生,“你觉得呢?” “杀人者人恒杀之,”李永生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他的心思真的不在这上面。 他想的是,这晋王看起来,马上也要反了……永馨心里会更不好受吧? 陆真人闻言大骇,“这位大哥……大爷!我有话要说!” “杀了吧,”李永生淡淡地一摆手,“你杀别人的时候,他们也有话要说,你听了吗?” 这是第二波团灭在李永生手里的组合了,四人也都有了经验,杀人的、埋尸的、扰乱天机的……都各有分工。 两波杀人,赚了两个储物袋,李永生和杜晶晶一人一个,张老实忍不住出声发话,“下一个储物袋给我吧……我只要储物袋。” 杜晶晶讶异地看他一眼,“你还差储物袋?” 张老实默然,半天才回答一句,“我夫人现在都还以为,我是制修,雷谷能赐我一个储物袋……夫人也会很高兴。” 杜晶晶不再说话,四人牵着马匹,向山下缓缓走去。 良久,老翁也发话了,“张三之后,再有储物袋,能不能给我?” 杜晶晶很惊讶地看他一眼,“那岂不是说,咱们起码……还得杀两个真人?” 老翁闷声回答,“我觉得,咱们再遇四五个真人,都不稀罕……世道太乱了。” “唉,”张老实重重地叹口气,没有再说话。 李永生不高兴了,“大家对生活有点信心好不好?都是些什么负能量……” 四人下山之后,二话不说,直奔英王府而去。 打头的就是杜晶晶,她对进入黎关之后的大名府,太不满意了。 快马行了半天,来到了英王的领地,这里的关卡也戒备森严,比上一次还严。 杜晶晶走上前,亮出道宫的敕牌,“我来自玄女宫,要见你家世子,速速通报!” 英王的领地不小,世子接到消息之后,马上安排人领了进来。 待接人的马车来到英王府,世子已经率人在门口相迎了。 不过这一次,露出真实面目的,只有杜晶晶,其他人还是易容改貌。 所以世子并不知道,这些人里还有李永生,他只是冲着杜晶晶一拱手,“见过杜真人,还未恭贺真人悟真之喜,此番未曾出迎,实在是父王远行,我不便随意走动。” 英王镇边,肯定是不能带家小的,事实上,世子为了表示对朝廷的恭顺,连王府都很少出。 杜晶晶很随意地一摆手,“世子也不是外人,此番前来,是带了点欣欣的消息来,你可有静室?” “静室?有啊,”世子大开正门,将杜晶晶迎了进去,“不过真人远来,一路辛苦……” 杜真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辛苦什么的就不说了,带我去静室。” 她表现得相当强势,但是世子还真不能计较,只得赔着笑脸,“那么……好吧。” 王府里静室太多了,不过世子还是将人请到了自己的院落。 杜晶晶看一眼跟随的王府侍卫,直接出声,“你们可以退下了,找个侍女上两壶茶。” 见她反客为主,侍卫们也不敢计较,大部分的侍卫,上一次都见识过王府的五行阵,知道此女的厉害。 不过还是有人一拱手,看一眼李永生三人,“那他们三位……” 杜晶晶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带来的人,当然可以跟着进去。” 侍卫们闻言,也只能面面相觑……真人您这么鸠占鹊巢,真的好吗? 世子听得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一下,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把我这堂堂的亲王世子摆到什么位置了? 不过他还真不敢计较,只能当没听到了。 然而,老翁和张老实的眼力价,都不是白给的,在进入静室之前,他俩很自然地停下脚步,守在了门口。 世子见状,心情多少好了一点,然后着人送上一壶茶,这才出声发问,“未知有何隐秘之事?” “李永生,你来说吧,”杜晶晶看一眼侧坐在旁边的那位。 世子听到这三个字,明显地呆了一下,“是你?” “是我,”李永生点点头,也不去除伪装,而是直接发问,“黎关那面的乱象,世子可知道?” 世子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我现在连王府都不怎么出,黎关的事情,我哪里顾得上?” “你还是顾一顾的好,”李永生冷冷地发话,“现在是我跟你这么讲,将来换个人,未必就会如此客气了。” 世子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俩这态度,都是吃了枪药?我好歹也是堂堂王府世子,说话能客气点吗?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发作,“黎关那边,据说是关卡比较严,也是仿赭石关旧事……襄王反叛以来,也就赭石关打得还像那么回事。” 他不是一点都不知道黎关的情况,黎关也属大名府地界,他怎么可能一点不知道? 但是一般来说,他不愿意接这样的话茬,也不想养成胡乱点评的习惯——父王在东北镇边,他必须谨言慎行才好。 说起赭石关,李永生这才意识到,赭石关离大名府可不远,“那里打得怎么样了?” “关已经破了,现在打得很惨,据说是在拿人命填,四五万人已经打没了,”世子意兴索然地回答,“不过我家只能看着,爱莫能助。” 他再怎么韬光养晦,也终究是英王世子,消息肯定比大多数人灵通,既然这么说,肯定就是这么回事,而他的一腔热血无法施展,失落也是难免的。 李永生沉声发话,“那黎关那里的乱象,你一点都不知道?” “是并州在乱,”世子有气无力地回答,“有些心怀不轨的家伙蠢蠢欲动……晋王跟我家差不多,也不好出手。” 杜晶晶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晋王的纳贤馆,据说很活跃的。” “是吗?”世子看她一眼,还是有气无力地回答,“那我还真不知道,我说了,王府我都很少出去。” “源宜商行,可是英王府开的?”李永生眉头一挑。 “是,”世子很干脆地点点头,“以前只做些南北干货,现在也做些粮油买卖,他们怎么了?” “既然是英王府开的,麻烦可就大了,”李永生沉声发话,“世子可知道,我为何易容改貌来到幽州郡?” 世子先是一愣,然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现在易容改貌来幽州的人很多啊,风云激荡各怀心思……不过李先生如此做,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我的来意暂且不说,事实上,我想过黎关都是很不容易的,”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过源宜商行的赵八爷能量很大,只要给了钱,能直接带人过关。”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六十六章素有何名贺盟主慕容斐 “带人过关?”世子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带人通关这种事,往日里各家亲王府并不少做,无非就是没有路引或者想偷逃税款,其实走私点违禁物资也是平常。 只要带的人不要太多,别弄一支军队过来,那就真不算啥事。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有叛乱了,不但增加了诸多的禁运物资,还要严查过路者的身份。 搁给别家的王府,可能现在也不算啥事,但英王府不同,那是镇边的亲王,旁人看起来风光无限,深得天家信赖,然而,真得天家信赖的话,世子会连王府也不敢随便出? 避嫌,要避嫌啊! 世子直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一拍桌上的食盒,大喊一声,“来人!” 两息之后,两名侍卫跑了进来,“世子请吩咐。” 一边说,这俩一边还拿眼角的余光,去瞟那两位坐得稳稳的客人。 世子咬牙切齿地发话,“把大管家给我叫过来。” 不多时,大管家来了,“世子有何事?” “你们退下去,”世子将两名侍卫撵下去,然后冷哼一声,“源宜商行……是怎么回事?” “那个商行……”大管家的眼珠转一转,努力回忆了半天,“现在是王妈妈的人在管。” 王妈妈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嬷嬷,世子见了都得客客气气,他不是尊重这个下人,而是尊重母妃。 可是现在,世子顾不得尊重了,“王妈妈一直在府里,她交给谁管了?” 大总管想一想,然后回答,“应该是赵大可,王妈妈的娘家人,赐了姓赵。” 中土国的赐姓,不是特别讲究,国姓要注意点,但是亲王也有资格赐姓。 这个人,世子倒是记得,对王府也有点功劳,他微微颔首,“是个勤快之人,他在府里吧?” “应该是在,中午我见他回来了,”大管家点点头,“世子有什么要教训他的?” “你把他叫过来,”杜晶晶黑着脸发话了。 大管家也认识这位,不过他还是斜睥世子一眼。 世子不耐烦地一摆手,“没听到杜真人说话?快去……对了,动静小一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王府是很大的,大管家领命而去,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才将一个瘸腿的粗壮汉子带进来。 粗壮汉子直接单腿点地跪下,“见过世子!” 世子看着他的瘸腿,淡淡地发话,“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这条腿,是在盐场时受的伤,保护了王府的财货,父王赐你姓赵。” 赵大可点点头,一脸的兴奋,“那是小的应该做的,王爷厚爱,小的实在心里有愧。” “唉,”世子淡淡地叹口气,“本来也算个明白人,唉……” 赵大可顿时就愣在了那里,然后身子一抖,不住地在地上磕头,“小的该死……世子饶命!” “嗯?”世子淡淡地看着他,等了半天,方始发话,“你是以为,有王妈妈护着你,我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动不了你?” “小的不敢!”赵大可高叫一声,将头在地上磕得梆梆响,血都流到了青砖上——他还是司修呢,却是不敢运气护身。 “不敢吗?”世子冷哼一声,“那怎么不说一说,你哪里该死呢?” “我,我实在不知道啊,”赵大可一边磕头一边回答,“您这么跟我说话,我肯定是有该死的罪了……令世子生气,就是我该死。” 世子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可惜对方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他轻咳一声,“先不要磕头,源宜商行那些事,你都清楚吧?” 赵大可这才停下来,想一想之后回答,“源宜增加了粮米交易,这是上报过府里的。” 世子并不说话,持之以恒地给他施加压力,这是上位者必须掌握的小手段,他已经使用得很娴熟了。 赵大可顿一顿,又咬牙答话,“强行逼买了几家粮铺,给的价钱不算太高。” 世子还是不做声,反而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赵大可的脑袋撞得有点晕,这时才意识到,旁观的有玄女宫的道长和一个陌生人。 大约这就是苦主请托了人,把状告到王府来了吧? 但是这事儿,他还真冤枉,“王妈妈也说了,这算是咱王府的自污之举,不打紧的,别逼出人命就行……万一惹错了人,也好收拾手尾。” 世子听得一眯眼,“原来事涉王妈妈,那我不敢管了,你退下吧。” 赵大可一听,又不住地磕起头来,“世子恕罪,世子恕罪……” 他哪里敢就这么走了?听听世子怎么说的吧——事涉王妈妈,世子“不敢”管! 算你是个明白人!世子冷哼一声,“以后少拿什么‘自污’来说事,得了便宜的,都是你们这帮混蛋,污的是我王府的名声!” 英王府一度是要靠着自污求活的,但是事实上,当英王镇边之后,王府就没必要自污了——大不了就是英王回大名府,反正世袭亲王到手了。 英王既然称号为“英”,本质上就是个聪慧明白的人,他一向不喜欢祸害乡邻,世子也随了父王的道德观。 尤其是现在,战争都快打到家门口了,再去祸害乡邻,不是傻的吗? 他有这个意识,但这帮混蛋得了甜头,却没有多少收敛的心思。 不过,那也只能下不为例了,他倒还不会为这点小事翻脸——反正没死人,没啥大不了。 然而,赵大可却是迷惑了,“那这粮食买卖,还做不做?咱们本来就要靠着粮价大涨,赚一把的。” 这也是王府自污之策,粮食生意本来就是很敏感的,大多时候还要走专营,更别说值此天下动荡之际,更是利润丰厚。 不过大管家听到这里,却是火了,“混蛋,粮食咱们赚的是行业利润,最多再放点利钱,强买土地的事情都不做,你却敢强霸别人家的铺子,还有理了?” 他说的这些,就是经营粮食买卖之后,会衍生出的一系列收入。 纯粹的粮食买卖赚钱不少,但也存在风险,连续几个丰收年的话,赚到手的也就是一些粮食储备,甚至不排除亏本的可能。 衍生出的这些收入,基本上没有赔本的,但是性质就一桩比一桩恶劣。 前文说过,在中土国,放利钱是以钱生息,真不算缺德生意,甚至很多时候能救急,正经是强买他人土地,或者为了垄断强买店铺,是很恶劣的行为。 要不说英王素有贤名,自污都有一定的讲究。 “大管家教训得是,”赵大可虽然后台是王妈妈,但是大管家的后台是王妃,宗正院里都有备注的,王妈妈也不愿意招惹大管家,他老老实实地点头,“那我回头把铺子退了。” 大管家看一眼世子,“世子?” “这个你们自己去办,”世子一摆手,然后,脸刷地就黑了下来,“听说你源宜商行,还有名人赵八爷,杀头的买卖也敢做,大涨咱英王府污名!” “啊?”赵大可顿时愣在了那里,大涨……污名?!!! “端的是英雄好汉,”世子脸色铁青地发话,“不知道我这小小世子,见了这赵八,要不要叫一声爷?” “赵八?”赵大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是个很……很……我马上就将他抓回来,让世子发落。” 世子表情怪异地看着他,“很什么?” “很……很会察言观色,”赵大可硬着头皮回答,“做事还算得力。” “得力?”世子气得狠狠一拍桌子,“那你知道不知道,赵八犯了什么事儿?” “不知道,”赵大可耷拉着眼皮回答,“既是让世子如此生气,那就是他的大错。” “你混蛋!本世子是那样的人?”世子气得又一拍桌子,“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说……招惹了我就有错?合着英王的世子,该是个蠢王吗?” 赵大可吓得又一哆嗦,抬手抽自己一个嘴巴,“叫你胡说!” “我也懒得理你,”世子一摆手,“明白告诉你,那个叫赵八的玩意儿,他私下夹带通关,黎关……你去把相关人都给我带回来,还有,他的赐姓谁赐的?” “夹带通关?”大管家这才知道,世子为何今天暴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是……是王妈妈赐的,”赵大可哆里哆嗦地回答,然后很坚决地点点头,“我这就去把人带回来!” “王妈妈赐的?”世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真是……追回赐姓,我会跟母妃解释的。” “好的,”赵大可马上站起身来,“我这就走……不过,能拨几个侍卫给我吗?那家伙是货真价实的司修。” 他也是司修,但却是因为帮着王府管理很多产业,从王府得了一件气运之宝,算是伪司修,战力未必比真的司修差,不过他不以战力著称,要几个侍卫才保险。 “你站住!”大管家冷冷地发话了,他的脸色铁青,“你知道夹带通关的性质有多么恶劣吗?” “知道,”赵大可点点头,搁在以前,夹带通关根本不算个事,但是现在不同,“眼下幽州郡进出卡得很严,一旦被举报,会给王爷带来麻烦。” “你知道个屁!”大管家黑着脸,直接开骂了。 (小年了,加更一章,为盟主慕容斐贺。) 第六百六十七章坑杀二更 赵大可非常奇怪,你怎么骂人呢,难道我说得不对? 然而事实证明,大管家之所以是大管家,眼光高出他不止一条街。 他冷冷地发话,“现在除了王爷和成王爷,其他亲王大多态度含糊,赵八这厮在黎关夹带通关,这可不是违禁赚钱那么简单,一旦跟其他势力夹缠不清,你考虑朝廷会怎么看王爷?” “咝,”赵大可闻言,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直以来,他以为赵八会引得世子大怒,不过是因为不开眼,选择的时机不对,不应该顶风作案,夹带通关本身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大管家说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赵八可能令王府卷入天大的麻烦里。 这一下,他是心服口服了,于是双手一拱,“不是大管家提醒,我险些犯下大错,还请您示下,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大管家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说呢?” 赵大可犹豫一下,咬牙发话,“我去带……诱出赵八,还请府中派遣供奉出行,好隔绝旁人注意,也好监督我。” 大管家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这时候也不该他说话。 良久之后,世子才出声,“大管家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了,还有,咱王府也有其他家的探子……请供奉一事,也要低调,你拿我的令牌去办。” 若不是大管家提醒,他就忘了在捉人的过程中,也可能出现纰漏,年轻的世子,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不过这时,他却深深地感受到大管家的妙处了:不但能帮自己拾遗补缺,还能在需要做人情的时候,把人情留给自己。 父王如此重用大管家,真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年轻的世子在变得成熟,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八在两天之后,被悄然带回了王府——同时被抓的,还有六个人。 赵八当然觉得,自己有点冤枉,但是在看到李永生和杜晶晶的时候,就只能认倒霉了——他携带杜晶晶过黎关的时候,手脚上还占了些便宜。 最后令他崩溃的,是一个小型的储物袋,那是陆真人所有。 于是他很痛快地交待了,因为看李永生等人不顺眼,所以他才跟陆真人传递一下消息,说这些人身上财货不少,应该是大家族出身。 没有他的通风报信,陆真人还真的未必会追上来。 正是因为如此,陆真人死前,对赵八的怨念极大,所以主动将恩怨说得一清二楚。 至于说赵八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也没啥太多的好处,不过是给陆真人一份人情,将来他夹带人去并州的时候,对方能卖他点面子。 没错,就是这么一点人情,反正在赵八看来,别人的性命和财货,跟我有屁的关系,我碰一碰嘴皮子,能落点人情,为什么不去做呢? 奈何他这一次传递出去的,不是人情,而是索命符。 他交待完毕之后,张老实当仁不让地出手搜魂,世子都无法反对。 事实上,世子已经被震惊到了,赵八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地超出了赚点小钱的范畴,只不过那厮自己不觉得而已。 陆真人是什么人?那是入了晋王纳贤馆的! 赵八兀自不服气,觉得自己的作为,也没什么太出格的地方——我是不该顶风赚这点小钱,但是王府不是要自污的吗? 他被王府的人直接挖坑活埋了,同时被埋的,还有跟他一起被抓回来的五人。 五人?没错,是五个人,抓回来六个,活埋了五个,还有一个侥幸被赦免。 这位能得到赦免,是因为他表示自己要立功,希望免去死罪。 中土国的社会,对这种要求一般是很宽松的,只要对方的检举立功有效,而且不是不道德的——比如说子告父这种,很多时候,他们的要求会被满足。 比如说去年的神鹿山上,就有一人因此活了下来。 必须指出的是,现在侥幸活命的这位虽然是制修,但是他在偶然间发现,跟陆真人接触的那名晋王府纳贤馆的供奉,其实不是晋王府的人,而是柔然国的人。 此人曾经在北方边境游历过,好死不死地见过这个真人,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结果不小心又听到,这真人自称是佛修。 柔然国倒不是以教立国,但是佛修在柔然,也是一家独大。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了一点,以至于英王府和张老实对此人实施了双重搜魂。 这厮的运气也真强大,经历了双重搜魂,竟然仅仅是思维迟钝了一点,并没有变成白痴。 英王府答应了,养他一辈子,但是今生今世,不要想着再出英王府了。 这些都是次要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晋王府知道不知道佛修的根脚,到底勾结了柔然没有。 这个题目有点太大了,仅凭现在的线索,根本推断不出来。 英王世子、李永生和杜晶晶,对这个都不是特别感兴趣——这不是他们要操心的。 但是张老实对此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修的是无情道,证真在即,正在体验种种世情。 不过李永生不会等他,“好了,英王府只是路过,咱还要进京呢。” 直到这个时候,世子才出声问一句,“你们从黎关进来,路途不对,还这么小心谨慎……到底去顺天府做什么?” 杜晶晶直接反问一句,“世子你确定,自己一定想知道?” 世子也不傻,闻言当然不敢继续问了,站在门口,送四人离开,才悻悻地哼一声,“四大宫……果真是狂妄啊。” 人家有狂妄的本钱,大管家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九公主也是玄女宫的……” 李永生四人离开英王府的时候,有点高调,所幸的是,英王府这边,派出了好几支小商队混淆视听,所以在四天之后,他们终于不着痕迹地抵达了顺天府的郊区。 因为光宗的意愿,顺天府没有城墙,但是这并不代表监管松弛,事实上,眼下的郊区都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甚至连在玄天观挂单,都要接受严密的调查。 四人在城南五十里,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再往前走,真的太难了。 倒是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有不少临时帐篷,显然也是进京受阻的。 四人选个山脚处扎营,身边百丈方圆内,就好几处这种帐篷,乍一眼看去,跟博灵和三湘交界处的流民,颇有点类似。 就连老翁都忍不住调侃一句,“怎么就觉得,咱们也成了流民呢?” “你要不服气,再往前走十里,”张老实冷哼一声,“别说朝安局、军情司和御林军,刑捕部也放不过你。” 战乱当前,天子脚下,就真有这么敏感。 “我去试探一下,”李永生身子一晃,不见了踪迹。 他去的是朱捕长家的院子,也是在南郊。 不过很遗憾的是,朱捕长不在家里,最近顺天府维持治安的任务很重,她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 而朱捕长的家人,对他非常冷淡,甚至不愿意帮他联系吴小女——你要找谁,自己想办法,现在瓜田李下的,我们要避嫌。 说来说去,朱捕长和朱大姐都是女人,虽然朱捕长是朱家的顶梁柱,但终究是嫁出去了,她不在的时候,朱家的男人们,还是要维持朱家的尊严。 李永生这叫个郁闷,看一看天色已晚,他琢磨一下:不行就先回去,等夜里直接闯吧。 他倒不觉得,顺天府这些人,能拦住自己,只不过大型的城市防御,虽然看似千疮百孔,可事实上也有很多防不胜防监测手段,一不小心就会被大显。 他还是小心谨慎一点的好。 然后他四处观察一下,就打算回去,一不小心,猛地看到了一个熟人——城南捕房的赵渤。 他径直走了过去。 赵渤带了几个丁壮,正在沿路盘查可疑人等,最近城郊的人越来越多,捕房的任务也越来越重。 见到一个虬髯汉子冲自己一行人走来,他淡淡地看一眼,就没再注意了——这是积年捕快的直觉,此人目光不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哪曾想对方走过来一拱手,“赵头儿,有些日子没见了。” 我认识你吗?赵渤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的记性可是好得很,此人这么一大把虬髯胡须,他若是认识,肯定会有印象。 不过此人的声音,倒是似曾相识,他眼珠一转,谨慎地回答,“正公干呢,没事别打扰我。” “还正是有事,”虬髯汉子微微一笑,“赵头儿能忙于公务,真是可喜可贺。” 卧槽尼玛,这叫啥话?赵渤眉头一皱刚要发火,猛地就是一怔,呆了一呆之后,冲身边的丁壮一摆手,“你们先帮我盯一会儿,我去跟这朋友聊两句。” 曾经激烈指责他尸位素餐的,也只有李永生一人,再想一想这声音……还用问吗? 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赵渤轻咳一声,“怎么这副打扮?” “想跟城里通点消息,”李永生低声发话,“我从三湘来的。” 卧槽,又是这种泼天大事,赵渤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忍不住低声发话,“你只管说。” 第六百六十八章当局者迷三更求月票 李永生低声发话,“你什么时候能进城,去御马监走一趟?越快越好。” “御马监……”赵渤低声嘀咕一句,看起来有点为难。 李永生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你跟我一起见过宁致远的。” “那地方现在看得很紧,”赵渤苦着脸回答,“擅入者死,已经杀了几百人。” “几百人?”李永生讶然地重复一遍,“没有搞错吧,在京城里?” “真是在京城里,”赵渤点点头,见他兀自懵懂,少不得又解释,“襄王要宁御马的脑袋,京城里有些糊涂蛋,以为搞掉宁御马就没事了,结果……死了很多人。” 李永生忍不住哼一声,“不是他们傻,是他们以为别人傻……利令智昏。” “反正就是这样了,”赵渤叹口气,“还有人要求解散内廷呢,趁火打劫罢了……关键是我现在接触他们,没准会直接被人打死。” 李永生想一想,“要不这样,你去找奥斯卡公公,就说给博灵的战马被掉包了。” “我哪儿敢这么胡说八道,”赵渤吓了一大跳,他可是知道,现在宁御马眼前的第一号红人,就是奥斯卡奥公公。 “他总要先听你说一下,”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发话,心里却是暗暗地感慨,我在帝都虽然认识几个大能人物,但是中间人物,真是少得可怜。 一旦有事,不能直接上门去找,这联系就有点衔接不上,看来以后得培养几个中层力量。 下一刻,他忍不住暗笑,其实我这观风使,没必要把官场从上到下的关系都串连起来……若不是永馨,我根本没必要操这么多的心。 不过赵渤倒是认了接受了这个说辞,不管怎么说,赵捕头的层面太低了,他对直接接触宁御马,有点本能的畏惧,若是接触奥斯卡,压力就不是很大。 大约在子正时分,赵渤带着一个小黄门回来了,见到李永生之后,小黄门递上一封信,亲手拆开,然后直接毁掉。 凌晨寅末时分,几辆马车停在李永生他们扎营地不远处,停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再离开的时候,帐篷里还有三个人,但是细心点会发现,这三人的样貌,似乎略微改变了一点。 马车并没有进京城里的御马监本部,而是直接驶向了城北的马场。 接待李永生的,并不是宁致远,而是奥斯卡。 值此非常时刻,奥公公说话,也不像以前一般转弯抹角了,他屏退左右之后,迫不及待地发问,“永生此来,带来了什么消息?”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李永生笑着回答,“奥公公想听哪个消息?” 奥斯卡想一想之后回答,“先说好消息吧,现在坏消息太多了,哪里都听得到,不稀罕。” 李永生其实不想跟他说这事儿,但是宁致远的架子拿得太足——当然,也许是宁御马太忙,抑或者被人攻击得太狠,不顾上亲自过问。 所以他笑一笑,“有人有意酝酿一场战斗,也许会是朝廷对叛军发起的第一次反击战。” “什么?”奥斯卡愕然地一扬眉头,然后眼珠一转,“是反攻海岱还是三湘?” 这世道,真没有多少人是傻子,到了奥斯卡这个位置,更不可能有浑人,很多可能性,都被他们分析过了。 李永生并不回答,而是笑嘻嘻地反问一句,“你觉得反攻好,还是勤王好?” 奥斯卡顿时愕然,停了一停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永生啊,你直接说我做不了主就完了呗……我马上汇报宁公公。” 他实在太清楚了,这种方向性的大事,别说他做不了主,宁御马自己也未必做得了主。 李永生干笑一声,“宁公公日理万机,我就担心他没时间听我汇报。” 这话就很阴阳怪气了,可是奥斯卡哪里敢计较?别的不说,只冲“第一次反击战”六个字,他就不敢怠慢。 于是他走出去汇报宁致远,一个时辰之后,马场外来了一队骑马的小太监,押送着几车的货物。 而宁致远就藏身在这一队小太监中,进了马场之后,他显出身形,直奔李永生而来,嘴里大声地笑着,“永生,我来晚了,你也看到了,我进出真的不方便。” “我却不这么看,”李永生正色回答,“这种非常时刻,你应该多现身出来,四处奔走。” 宁致远闻言,眉头就是一皱,不以为然地回答,“你说话倒是轻巧,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御马监,高调行事,岂不是将行踪都暴露在有心人眼里了?” “暴露就怎么了?”李永生一本正经地反问,“你是内廷的人,是为天家行走的,而你的对手,是一些藏头藏脑不敢现身的小人,这时候,拿出堂堂正正的气势,才是最重要的。” 宁御马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奥斯卡见状,马上出声帮腔,“永生你是不知道,宁公公现下为很多人仇视,四处奔走的话,太不安全了。” “宁公公固然可能不安全,但是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万全之策?”李永生并不认可这个理由,“你不大张旗鼓四处奔走,那就弱了天家的风头,反倒搞得人心惶惶,这样不好。” 宁致远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似乎有所触动。 李永生笑一笑,“其实战争跟人打架差不多,拼的就是一个气势,一定要告诉所有人,咱们是正朔,对手是叛贼,若是正朔对上叛贼,还不能理直气壮,那何以服众?” 宁致远有点被说动了,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当然,他不能说自己怕死,只能辩解一下,“就是……担心坏了天家的安排。”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你是天家的肱骨之臣,在天家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有必要义无反顾地站出来,让天家看到你的忠心……至于说冒点险,那在所难免,有风险才会有收获。” 奥斯卡马上出声反驳,“可就算现在这样,宁公公已经被人说为弄权了,反王更是以此为由,抹黑宁公公。”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御马监是为天家服务的,对天家负责,别人的说法,不需要在意,你们要在意的是,有没有帮到天家。” 宁致远听得怦然心动,见奥斯卡还要说话,他一摆手,“好了,永生说得对,我意已决,以后就大张旗鼓地办事,总要让大家看到谁忠谁奸……不给天家丢脸。” 御马监的权力,全部来自于天家,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不是他想逃避就能逃避——正经是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啪啪”,李永生抬手鼓一鼓掌,满意地发话,“我一来京城就觉得,气氛有点压抑,这不是镇压反叛该有的气场,既然是本朝正朔,就应该堂堂正正以气势压人。” “有道理,”奥斯卡马上跟着鼓掌,他转变立场的能力,是相当快的。 而且他的理由也相当充足,“内阁那边,就是这一点不好,鬼鬼祟祟算计这算计那的,浑然忘了,咱们才是正朔,这才是咱最大的优势。” “这个事儿,我会考虑的,”宁致远已经拿定了主意,就不想再说此事了,“永生你此来找我,是有大事的吧?” 李永生拿出了博灵郡的公文,递了过去。 宁致远毫不犹豫地就拆开了,仔细看一遍,脸上虽然有喜色,但还是有点遗憾,“原来是反攻三湘?” “能反攻三湘,已经不错了,”李永生郁闷地翻一个白眼,“这还因为我是博灵人,要不然更是爱莫能助。” “这是朝廷反击第一战,”奥斯卡也从侧面提醒自家老大。 “这个我知道,”宁致远不耐烦地发话,“但现在的问题是,京畿震动……若是能反攻海岱的话,那才是最好的。” 襄王的大军已经攻入了幽州郡,这是朝廷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相比这迫在眉睫的危机,三湘郡的叛乱,就显得有点遥远了。 中土国是以顺天府为中心的,三湘和博灵虽然也是中土腹地,但是不可同日而语。 “从气势上讲,这怎么也是个好消息,”李永生有点失望,这纯粹是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了,“若是你们不认可的话,博灵郡自保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宁致远皱一皱眉,然后眼睛一亮,“博灵能否在出兵南下的同时,北上勤王?” “这怎么可能?”李永生气得笑了,“宁公公,博灵只是小小的一个郡,根本支撑不起两线作战,而且博灵距离顺天府,真的是太远了,就算是不南下,也要看紧荆王,不可能北上勤王……荆王已经打穿了淮庆,就要兵临会稽了。” “兵临会稽?”宁致远闻言眉头一扬,“给我拿舆情图过来。” 不多时,一张地图被取了过来,御马监老大趴在图上看了半天,最终郁闷地叹口气,“唉,这博灵郡想北上攻击海岱也不方便……中间还隔着郡呢。” 李永生闻言,无奈地挠一挠头,心里难免郁闷:你能放下京畿这一小片,看一看整个中土吗?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六十九章力争 宁致远的心思,还就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了。 他左右谋划半天,发现博灵出兵,对京城眼下的困局,帮助不是很大,多少有点意兴索然,“要是博灵能跟豫州掉个个儿,那就好了。” “宁公公!”李永生忍不住大声发话,努力活动,换来这样的态度,这一刻,他真是有点心寒,“博灵肯出兵南下,也是冒了风险的,郡守和军役使下了很大决心!” “要是你觉得不合适,直接说好了,我们也没必要冒被荆王反攻博灵的风险。” “你这啥态度嘛,”宁致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刚才还要我以天家为中心,忘记自家安危,现在就只知道想你那一亩三分地儿了?” “你这根本是胡搅蛮缠好不好?”李永生被他气得笑了,“博灵郡出兵南下,就是最大的冒险了,北上勤王除了表示出态度,根本毫无实际意义……幽州差我们这一支军队吗?” 宁致远的眉头皱一皱,“表示态度,这就很好嘛。” “算了,咱俩不在一个频道上,”李永生摇摇头,终于放弃了说服对方的打算。 “北上勤王是不可能的,荆王一旦打入会稽,很可能裹胁宁王起兵,那时候就是三王起兵,我们博灵郡自顾不暇,别说勤王,能守土就不错了。” “嗯?”宁致远第二次听到会稽两字,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荆王想要裹胁宁王,你确定吗?” “我不确定,”李永生没好气地回答,“但是我认为,只要他身边的谋士没有死绝的话,他没理由不这么做。” 这话说得老大不客气,宁致远却是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好一阵才笑了起来,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其实博灵出兵,也是为了自保,对吧?” “你这……整天想的是什么?”李永生听得是相当地无语,“也不能说不是为了自保,但是我们不出兵的话,自保也没多大问题,但是整个中土会动荡,你明白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忠臣,”宁致远笑得越发地开心了,“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何必生气?不问明白这些,我怎么好奏明天家?” 要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做服务行业的,宁御马意识到自己做不了主的时候,就要没命地了解李永生的思路,以保证去向上面汇报的时候,不被天家的问话难住。 说完这件事,奥斯卡就说起了另一件事,“宁公公,永生来的时候,还说有坏消息,您要听一听吗?” “坏消息?”宁致远的眉头皱一皱,“跟三湘或者博灵郡有关吗?”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无关。” “那就不听了,”宁致远一摆手,“难得心情好一点,不想再被坏消息影响了……你跟奥斯卡说就行了。” “是啊,跟我说就行了,”奥斯卡笑着点头,心里却难免郁闷,您不喜欢听坏消息,我也不喜欢听啊。 别看宁致远挑挑拣拣的,似乎对博灵郡只能南下三湘有点不满,但是事实上,这是近期难得的好消息了,只能被动防守的朝廷一方,终于有人开始着手反击叛军了。 宁御马来回踱了几圈,考虑清楚其中分寸之后,做出了决定,“这消息不错,我要马上面见天家告知,他已经好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永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永生想一想,补充一句,“我来的时候,郡守和军役房非常担心走漏消息,我是化妆前来的,消息一旦泄露,反击就打不好了。” “这个我知道,”宁致远点点头,“你放心,除了天家,我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嗯,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李永生迟疑一下,还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那个两尺见方的木箱,“这是博灵郡守要我捎给您的证物。” “博灵郡守?”宁致远沉吟一下,饶有兴致地发话,“打开看一看。” 奥斯卡走上前打开箱子,入目的是两方美玉,一匹黄金打造的骏马,以及一叠厚厚的文件。 “这还……”宁致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是送给我的?” 他是真觉得意外,多少人四处钻营、请托避战的当口儿,有人送礼物请战。 李永生点点头,“大概是他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机会?”宁致远表情怪异地吐出两个字,旋即一摆手,“那我就笑纳了,能不能办成,我也不敢保证,只能说尽力。” 宦官终究是宦官,下面没了之后,鲜有不贪恋权力和钱财的,宁御马当然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贪财了,但是见了这美玉,他还是难免心动。 总算还好,他收此人的礼物,也没什么心理压力——我不收你的礼,没准你还会惴惴不安,也罢,我收下礼物,也好宽慰这些良臣的忠心。 李永生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没由来地觉得有点不靠谱,于是又说了一句,“博灵郡备战,御马监是给了支持的。” 宁致远闻言眼睛一亮,笑着指一指李永生,“你这家伙,真是什么都要算进去……你实话告诉我,有几成胜算?” “这个我真不知道,”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我不是军役房的人,不过王志云也想让我捎点心意来,我觉得将士们要流血了,告诉他没必要。” “那是,”宁致远很干脆地点点头,正色发话,“郡守是一回事,将士们是另一回事……洒家身为御马监监司,总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能将厚颜无耻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宁公公不愧是内廷的第一号红人。 奥斯卡却是在一边鼓掌,“宁公公果然爱憎分明,小的看在眼里,敬佩不已。” 这话说得……也是没谁了,怪不得是红人眼里的红人。 但是宁公公注意到不是这个,而是奥斯卡的一个眼神,他很干脆地发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永生又不是外人。” “我认为吧……博灵军队南下,一定能成功,”奥斯卡果然直说了,“郡守和王军役使信心十足,又有咱御马监的战马,起码……大军雷霆进击,打进三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话说得就有点意思了,可是宁致远不满足,他点点头,“你继续说。” “至不济……打进去再退出来,那也是反攻,”奥斯卡犹豫一下,又吞吞吐吐地发话,“就算打不进去,又有谁知道?关键是咱去反击了……对鼓舞人心士气,都很有帮助。” “你小子还真是长本事了啊,”宁致远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沉吟一下,才又点点头,“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还是能打进去比较好一点。” 李永生听得翻个白眼,这都是些什么人嘛。 既然说到这一步了,宁致远也不再耽搁,起身就去皇宫了。 少年天子的反应,比李永生想像的还要激烈,当天傍晚,李清明和宁致远就来到了马场。 战争期间,御马监司监和军役部长走在一起,也还算正常,来马场更不算意外。 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两人来的时候,直接打出了自己的仪仗,好像恨不得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到一样。 后来李永生才知道,宁致远打出自己的仪仗,要李清明藏身其中,堂堂的军役部长、东北猛虎怎么可能受此奇辱? 李部长当即表示,你宁致远(这没卵子的)敢打出仪仗,莫非我就不敢? 当然,括号里的话,只是李部长心里所想,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两人到了马场的时候,奥斯卡正张罗着准备饭菜,招待李永生,见到他们来了,忙不迭又停下来,心说这二位怎么来得这么快? 事实上,李清明还表示出了歉意,“来得晚了,不好意思……我本来在御林军大营处理事务,天家下午才通知到我,要不然我中午就可以过来。” 李部长此来何事?是来了解博灵的备战情况的。 少年天子知道博灵有意出兵南下,觉得这事实在太提气了,恨不得明天博灵就能进攻三湘。 对于博灵不能北上勤王,其实他是无所谓的,京畿大军密布,襄王的攻势已经放缓,战事进入了胶着状态,现在差的就是一些能振奋士气的消息。 天家喜好兵事,所以他对博灵出兵的意义,看得也很清楚,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必须要找人求证一下,该不该答应博灵出兵。 但是博灵郡守在奏章里说了,宁致远也一再强调,最好别走漏风声,那么天家只能找李清明来商量,而不是发给内阁去讨论。 李清明对博灵的情况略知一二,但是他对王志云的观感并不好——这人没有直接带过兵,能担任一郡的军役使,主要是他跟坎帅、兑帅和陈布达没什么瓜葛。 军役部动荡之际,他是因为身家清白、履历尚且不错,才能得了这个差使——当然,王志云肯定也找人运作了,但主要还是运气不错。 这样的人,李清明怎么可能看得到眼里? 第六百七十章节外生枝 李清明不太看得起王志云,对于王志云备战的态度,也是一分为二地看。 王军役使积极备战,这是好的,不过跟御马监勾连,强行索要战马,就不太好了,虽然李部长借机清理了军需司长,但是……你身为军人,跟太监走得那么近,丢人不? 尤其是对于战马的分配,李清明也有自己的想法,部里多出这么一个不受控制的因素,他真的不喜欢——李某人一向是个强势的人。 所以对于博灵的军备,他关注得不多,不过前些日子荆王反叛,没敢去北上打博灵,而是直接东击淮庆,他就猜到了,博灵那边应该还是有点实力。 诚然,彭泽水师是在淮庆,荆王府东进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冲着水师去的,但是博灵和三湘之间,是没什么天堑的。 荆王府没有拿下彭泽水师,水师避到了博灵,可荆王府也没有对博灵发起攻击,而是继续东进,击穿了淮庆郡,现在正在会稽郡鏖战。 李清明对博灵的了解,也就这么多,他本是军中悍将,并不在乎博灵会不会来勤王——合格的将领,是以取胜为目的,政治什么的,那是政客要考虑的。 他非常赞成博灵的计划,自从襄王反叛,朝廷一直在被动地抵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人心惶惶,根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唯一能令人眼前一亮的,就是赭石关一战了,然而,赭石关最终还是破了,虽然守将成功地为朝廷争取到了时间,但是这样的“成功”,根本无法向民众交差。 若是博灵能打出一个漂亮的反击,那会极大地提升士气和民心。 问题的关键在于,博灵大概守得住——荆王不敢攻击,但是反击能不能成功呢? 因为天家和宁致远再三强调,此事要保密——郡守都是直接给御马监递奏章,李永生也是绕路潜越了黎关,才来到京城的。 所以,李清明不方便通过其他途径来了解博灵的备战情况,只能来找李永生。 李永生少不得将博灵的情况介绍一下。 李清明听说,博灵甚至收留了大批的流民,也忍不住赞一声,干得漂亮。 对于博灵的军备,李永生也没了解多少,但是他认为,既然郡守和军役使都有信心,那么打一下总是好的——怎么着也比不打强。 至于说打输了怎么办……这是战争,谁敢保证一定能打赢? 不过李永生非常确定,就算打输,博灵军队了不得退回去,起码,以他对王志云的了解,这人可能没带过兵,但是谋划方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王志云早就意识到了,战争打的就是物资,打的就是综合实力,打的就是后勤——博灵郡既然能保证后勤没问题,那么再怎么输,也输不到哪里。 李清明对这个论断,并不是很认可,“扯淡,我打伊万国的时候,有啥后勤呢?想打就打了,有士气就足够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要说士气,博灵人更不缺,他们在保卫自己的家乡啊。” “你这是抬杠嘛,”李清明气得不轻,“有军纪约束的军队,跟保卫自己家的黎庶,能一样吗?很多黎庶胆小如鼠!” 李永生冷笑一声,“都要像你这样,打仗之前顾虑这顾虑那,那就别打仗了……干脆认输不就完了?是输是赢,打过才知道,要是连打的勇气都没有,就趁早投降。” “咦?”李清明忍不住高看他一眼,“你这最后一句话,我爱听。” 宁致远早就被他俩斗嘴斗得忍不住了,闻言赶紧发话,“我御马监大力支持博灵,相信他们的战力也是非凡的。” 李清明看他一眼,一种看白痴的眼神,“若是打输了呢?” “不可能打输,”宁致远很干脆地发话——开什么玩笑,打输了,我照样能说打赢了。 “宁御马有这样的信心,我就放心了,”李清明淡淡地发话,“那我支持……打吧!” 他想得也很明白,现在朝廷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你敢保证打不输,那就算你弄虚作假赢了,那也是赢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博灵军役房是归军役部管的,王志云打赢了,那也是军役部的成绩。 “那就该给博灵一个信号了,”宁致远沉声发话,“同意他们出兵。” 李清明想一想,提出一个建议,“还是这样吧……如果他们认为条件成熟,可以出兵。” 宁致远沉吟一下摇摇头,“不妥,他们认为条件成熟……那跟你军役部和我御马监,就没关系了。” 这本来就没关系的好吧?李清明又好气又好笑,你小子真是抢功抢得理直气壮。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真的分润不上博灵出兵的功劳,似乎也不太完美——他还是比较看好博灵郡这次出兵的,起码人家有决心,甚至还封锁了消息,看起来很有可能成功。 他想一想之后发话,“要不这样……准许他们便宜行事?” “好啊,”宁致远很高兴地点点头,“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他们远离京城,遇到些紧急情况,咱们居庙堂之高,实在来不及反应。” 就你这阉货,也敢说居庙堂之高,李清明差点笑破肚子,却还偏偏要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真也是忍得好辛苦。 “那就这么说定了,”宁致远一拍手,“我马上就去汇报天家,请出‘便宜行事’的旨意。” “稍等,”李清明出声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闯进一个小黄门来,“启禀司监,朝安局来人,有重要消息禀报。” 宁致远看一眼李清明,微微颔首,“着人进来。” 涉及朝安局,消息就不会小了,更别说还带有“重要”二字了。 不过眼下这个光景,御马监必须跟军役部精诚合作,李清明和宁致远,又是上了襄王榜单的唯二之人,宁御马觉得,再了不得的消息,也没必要瞒着对方。 他不表态,李清明当然就不会主动避嫌,李部长自认,自家身份要高于御马监司监,怎么可能无由头地避让? 朝安局的来人,告知两个消息,都是坏消息。 其一,秦王遭遇刺杀,轻伤。 其二,柔然国跟中土国起了些小摩擦,对方陈重兵于边界,大有大动干戈之意。 众人默然,宁致远的眉头拧做了一团,“我去,就不能来点好消息吗?” “柔然?”李清明不屑地一笑,“凭他们也敢跟中土叫嚣?” 他有理由看不起柔然人,小国而已,虽然骑兵很厉害,但是跟伊万国和新月国,不可同日而语,了不得也就是比西南那些小国强点。 “但那也不得不防,”宁致远摇摇头,又叹口气,“御马监好几个马场在那边,不能有失。” 李清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你多给军需司移交一些,自家压力可不就小了?” 宁致远很干脆地摇头,“这不可能,襄王和荆王两反王能如此嚣张,就是因为他们夺了不少军需……好多库房根本就没烧毁,便宜了对方。” 其实,岂止是库房没烧的问题?两反王的军马,很多也是得自于下面各个军役房。 当然,这事怪不得李清明头上,是以前军方留下的烂摊子。 宁致远也不想得罪李清明,不过这两王反叛,狂飙突进,夺取了大量的军需,这可是在李清明任上才发生的事。 事实上,这也是因为战争才开始,还没有打出火气来,对大多数黎庶和官员来说,这是赵家人内部抢家产,没谁有兴趣去死战。 甚至连很多军人们,都是这么认为,那么大家就没有动力烧这些军需——比如说粮食,烧了固然痛快,但是等战争结束,老百姓饿得嗷嗷直叫的时候,又从哪儿变出粮食来? 李清明对这样的指责,也有点无可奈何,只能沉声回答,“我临危受命,整合尚未完毕,像姓黄的那种家伙,不知道还有多少。” 宁致远也顾不得嘲笑他,只是冷着脸表示,“柔然惹事,我御马监又要辛苦了。” 柔然跟中土起摩擦,御马监的压力就骤然增大,几个大型马场,都在柔然骑兵的威胁之下。 奥斯卡也及时出声,“宁公公,秦王那里,咱们也要小心啊。” 宁致远闻言,气得大骂了起来,“强夺人、妻之辈,合该遭此报应,这混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秦王也是光宗之子,为人极其自我,被无心真君评为“一等无心之人”。 他只是活得自我,并不是嚣张狂妄的那种人,打个比方说,光宗去世,秦王没有哭,干嚎不流泪,秦王喜爱的小妾死了,他也没流泪,他的儿子死了,他依旧没流泪。 秦王不是不会流泪,他口中生个小疮,都能疼得泪如泉涌。 这种奇葩的家伙,无心真君一度还很看好他,认为此人若是修无情道,可以算天赋异禀——天生就是自私冷漠之辈。 可是秦王还不喜欢修炼,他认为修炼太累,及时享受人生才好。 关键是这家伙喜好女色,怎么可能去修炼无情道? (更新到,下旬了,谁又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六百七十一章李清明的狂 秦王在封地里,折腾得也挺厉害,但只是折腾小民。 比如说,他居然试图搞“初夜权”,结果被先皇严厉喝止,认为这有违人伦。 秦王不敢反抗,但是他封地里以及周边的女人,被他糟蹋的太多了。 只要他看上的,就直接强上,哪怕是部下的妻子,照样敢拉回家,在遇到好看的村妇的时候,甚至会在路边野合。 不过对于皇家来说,这种事算“小瑕疵”,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这习惯,但也没人多计较。 这次秦王遇刺,也是因为他强抢了一名女子回家。 女人性子刚烈,但是不可能反抗得了亲王,于是被蹂躏多次之后,猛然有一天,在承受侮辱的时候,直接自爆了。 秦王大怒,就要捉这女子的家人来处死,结果猛地发现,女子家人在一夜之间,就逃得不见踪影了。 这事儿看似平常,但是一推算,还真的很蹊跷,女子是被秦王不小心在路边撞见,才被带回王府的,她拼命反抗的那些日子,女子家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可偏偏地,在她自爆的前一天夜里,她的家人悄无声息地逃走了,至于说去哪里了,一家子都是外地的,查也查不到。 所以不管是秦王府还是朝安局,都将此事定义为“行刺”——女子真要自爆的话,用不着等到今天,区别只在于,她早些日子自爆的话,伤不到有所防备的秦王。 秦王被炸坏了下半身,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以后的人生都毫无意义了。 所以他一定要找出来,谁是行刺自己的幕后凶手。 针对秦王的弱点,这么处心积虑地行刺,肯定是有大图谋的。 可疑的人很多,天家也是其中之一,谁让秦王最近态度暧昧来着? 再次强调一遍,秦王是个活得非常自我的人,他不快乐了,就不想让别人快乐,于是他打算设卡拦截,阻断东西交通,一定要查出凶手是谁。 御马监就又要遭受无妄之灾了,西北也有不少马场的。 不过这个消息,不开心的不仅仅是宁致远,李清明都特别头大,“秦王遇到这种事,不会一怒之下反了吧?” “这还真难讲,”宁御马苦着脸回答,“那家伙真的怪得很,他若认定是今上所为,还真的很可能反……毕竟他这一辈子,活的就是下半身,现在啥乐趣都没了,不反等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李永生,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永生,你可是神医来的,能不能治了……” “打住了,”李永生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我治谁,也不治这种人,他的下半身好了,别人的下半身要遭殃了。” 李清明有点着急了,忍不住发话,“所谓医生,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此为医德……病人是怎么回事,那跟医生无关。” 李永生看着他,冷冷一笑,“你跟我说这没用,我丢不起那人。” “我也知道丢人,”李清明其实也看不起秦王,但是他不能不管不是?若是一旦能治好秦王,天家起码能拉个盟友过来。 于是他耐着性子劝说,“可是就算治好秦王,他才能祸害几个女人?治不好这家伙,很可能导致中土动荡,那就是多少条人命了。” “中土已经动荡了,不差再多动荡一点,”李永生摇摇头,态度非常坚决。 堂堂观风使,怎么可能为这种罔顾伦常的家伙治病?“靠牺牲无辜的女人,希冀得到安定,这种无耻的事情,恕我难以从命……天家若是只有这点本事,不要怪我小看他。” 宁御马和李部长相视无语,这李永生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迂腐呢? 可是他俩还不好说什么,因为中土国是一个非常讲究伦理道德的社会。 秦王往日的作为,已经是非常挑战道德的底线了,只不过他身为皇族,地位比较超然,只要能安抚好被害者,那就是民不举官不究。 事实上,他没有安抚好受害者的例子也不少,但是……他的身份骇人啊。 李永生也不纠缠这个,他直接表示,“我认为,你们还是重视一下柔然人的好。” “重视柔然人?”李清明的眉头皱一皱,宁致远说什么重视柔然的话,他是不会在意的,但是李永生开口,那就另当别论。 他太清楚李永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永生侧过头来,冲宁致远笑一笑。 宁御马不高兴了,恼火地看着他——咱不是这样吧,永生你说什么,还需要我回避不成? 李永生又呲牙一笑,“这就是我本来要说的坏消息了,我是绕行上党进入幽州的,在路过黎关的时候,听说那里有佛修真人。” “黎关……有佛修真人?”宁御马和李部长齐齐一愣,幽州周边不太平,他们也多有耳闻,但是出现佛修,那还真不是一般的情况。 宁致远最是操心柔然的动向,他先行发话,“永生,不止柔然有佛修,这个你应该清楚。” “我确实清楚,”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但是目击者认出了此人,以前在柔然见过。” “卧槽,”宁致远嘴巴一咧,柔然人都跑到顺天府南边了,这压力可就大多了,虽然他们没进幽州,但是考虑一下对方的活动范围,就能感受出明显的不怀好意。 李清明看着李永生,若有所思地发话,“偶尔一个佛修,应该也不算什么,莫非……此人还有其他的问题?” 李清明偌大的名头,真不是白给的,随口就猜到了问题的关键。 李永生犹豫一下,方始发话,“这个话吧,我不能随便说,因为我也只有人证,没有物证……” 少不得,他就将自己在黎关的遭遇讲了一遍,当然,英王府的下人夹带人通关一事,他是不会说的,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 可是李部长和宁御马,哪个又是眼里能揉了沙子的? 不过对他们来说,某些细节是没必要追究的,他们只需要知道证人目前被英王府关着,参与搜魂的,除了英王府的人,还有李永生带来的人。 宁致远和李清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晋王府的纳贤馆里,竟然有柔然的佛修真人? 这个消息,真的是太糟糕了,若是属实,从柔然国到晋王府再到黎关——整个幽州的北边,都出现问题了。 尤其是李永生指出,他杀死的那个真人,是云中郡的马帮头目,还有名有姓。 “我得去先查一下这厮,”宁致远直接召了人进来,将陆真人的信息说一下,令他们速去调查。 吩咐完之后,他才看向李永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个事情,我必须要慎重,永生你理解一下。”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动静小一点就好,我现在就是想着拿到公文批复,尽快回博灵。” 宁致远摇摇头,“拿到批复,那基本不可能,下一道便宜行事的旨意差不多。” 李清明却是不怎么关心他俩说话,一直在魂游天外,良久,才猛地出声,“宁御马,靠近若然的那几个马场,需要军方的保护吗?” “嗯?”宁致远警惕地看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清明淡淡地回答,“只是看你有点紧张。” “保护肯定是需要的,”宁致远很肯定地回答,心说但是我不能把马场交给你们,但是你也不会给我军权,“我指挥得动你的兵吗?” “这个不合章程,”李清明很干脆地回答,“我的意思是,你我合作一把,坑柔然一次……” 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就已经有了一个冒险的想法,在马场里营造一种不设防的气氛,引得柔然人来攻击,而他派遣军队埋伏在旁边,给柔然人狠狠一击。 当然,若是想达到这个目的,有很多细节要填充,不过这并不要紧,只要御马监和军役部真的打算这么做,将细节加以丰满,完善战斗计划,这都不是问题。 甚至如何诱敌之类的,李清明都有大致思路了。 李永生和宁致远听得目瞪口呆,早知道李清明作战勇猛,为人不着调,但是真的想不到,此人竟然能悍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宁御马起码是完全不能理解,李部长为何会如此突发奇想,他想一想之后,也不怕自己露怯——因为李部长已经疯了,他就算再傻,也比对方强一点。 所以他出声发问,“国内战乱四起,你确定要再跟北边起战端?” “柔然不敢跟中土全面开战的,”李清明不屑地冷笑一声,他骨子里就看不起柔然人,“咱们给他们来一记狠的,他们在边境上立刻就老实了。” 我要做军役部长,估计也比你称职吧?宁致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万一人家就要借中土内乱,大举入侵呢?出了问题算谁的?” “他们没有做好入侵的准备,”李部长冷着脸回答,“战争是需要时间准备的,柔然在边境挑衅,目的是用最小的代价,牵制住咱们大批边军,好让中土乱得更厉害一点。” “他们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这就是真相!” 宁致远听得瞠目结舌。 第六百七十二章舆论动员 宁致远早就知道,李清明是个狂人,是个疯子,不过自从李清明出任军役部长以来,他一直没有什么体会——没觉得有多疯啊。 现在他必须承认,这厮还真是疯子,这种计划,谁想得出来? 宁御马摇摇头,很干脆地拒绝,“不管你的理由有多充分,我只知道,你负不起这个责任,国内大乱,你还要挑起国战,这是动摇社稷根本……你愿意疯随便你,我不陪你玩。”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危险,”李清明不满意地一皱眉头,“柔然人的战争准备,是要一个过程的,他若仓促发起攻击,北地的游侠儿蜂拥而至,就足够他们喝两壶的。” 宁致远哪里肯听他忽悠?“是,北地不乏游侠儿,这个我承认,但是柔然人沉下心来,耐心召集部众,过几个月之后大举发动……游侠儿挡得住吗?” 李清明一挥手,斩钉截铁地发话,“他们敢着手召集的话,咱们就号召游侠儿,先主动攻入柔然,将战火燃烧到他们的国土上,摧毁他们的战争潜力……以为蔑视中土者戒!” 他是真的不把柔然人放在眼里,竟然指望游侠儿能在柔然国土上建功立业。 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柔然国是松散的部落联盟,昔年中土国两大隐世家族,曾经因为家族子弟被杀,联手攻入柔然,区区的两个家族,就将柔然打得溃不成军。 其中一个家族,现在还存于世上,就是陇右丁家。 不过那时能打出那种战绩,是有那时的原因,这种战绩也不太好复制。 宁致远继续摇头,“我昧于军事,对这些不懂,李部长的高深理论,还是交给内阁探讨吧。” 这是推脱之辞,突然心里想的是:劳资再不懂军事,也知道不能这么冒险! 李清明郁闷地叹口气,不再说话。 李永生却是有点好奇,“李部长,你凭什么认为,能引得柔然人敢大举越境,进攻马场?用你的话来说,他们可是没打算付出多少代价。” “这很简单啊,”李清明一摊双手,“边境上狠狠打上两次,柔然人心眼小,他们肯定要憋着劲儿找回场子……到时候马场和边军再假装起一点小冲突,内斗一下,不怕柔然人不上当。” 李永生和宁致远齐齐无话——这李清明不光是疯子,还是个阴险的疯子,圈套设计得还真不错。 宁致远再次出声发话,“如果柔然人不上当呢?” 李清明顿一顿,依旧是很干脆地回答,“那就继续刺激他们。” “我觉得有点不对,”宁致远摇摇头,狐疑地看着对方,“这里面变数实在太多了,奇怪,说起打柔然人来,你怎么这么……放得开?” 李清明嘿然不语,脸上带着明显的落寞之色,半天才哼一声,“打国战,我当然不怕冒险……游侠儿们也不怕冒险。” 有些话,他不合适多说,但是毫无疑问,李部长对打内战,也没多大兴趣。 军役部里,热衷打内战的并不算很多,赵家的事情,关大家屁事,死的都是中土人。 只有那些希望建功立业的少壮军人,有兴趣狠狠打一场,然后一举成名——比如说赭石关的守将,就是这种人,他提前就将赭石关修建得固若金汤。 可惜的是,守将在退出赭石关的时候,被潜伏的襄王府死士干掉了。 就连博灵军役使王志云,初开始也没什么建功立业的想法,他想的就是完成自己的职责——我守土有责,多要点战马,可以保境安民。 王军役使被李永生说动,打算南下三湘,也不仅仅是图了战绩。 战绩是一方面,与此同时,他也不忍心看中土国生灵涂炭。 这真不是唱高调,王军役使之前在安置流民问题上,就非常同情流民。 当然,若是能在挽救黎庶的同时,自家也能成为一代名将,那就更好不过了。 李永生也感受到了李清明的不甘,“原来李部长的志向,不在平息内乱。” “你这是什么话?”李清明听得一瞪眼,“天家简拔我于羸弱中,也是认可我昔日的一点虚名,我怎么敢不效死?” “呵呵,”李永生不屑地一笑,心说你就装吧,我就不信你没有这种念头。 凭良心说,在中土国的传统认知里,打赢国战,比平息内乱威风得太多。 尤其是眼下这种档次的内乱,看起来国内烽烟四起,挺唬人的,但是实际上,距离打得眼红,打出脑浆子,还差很远的距离——军队退却或者投降的时候,都没烧军需仓库。 “你不信,我也没辙,”李清明生气了,索性摆出了自己的理由,“实话跟你说,打伊万人打柔然人,我不用束手束脚,想打就打,活着回来,那就是赢了,回不来就是输了……但是就算死,起码不被人戳脊梁骨。” “但是国内打仗不一样啊,战死的话,可能连累家小,就算打赢了……还可能连累家小。” “没听从内阁那帮混蛋的瞎指挥,打赢了也可能是输,因为你让人家丢面子了!” “内战打起来,可以影响的因素,实在太多了,也太不痛快了,我是个军人老粗,喜欢靠战绩说话,简单痛快,朝争不是我的长处……没错,功名只在马上取,但那指的是外战!” 李永生不说话了,他能说什么呢? 李清明是忠于今上的,也敢打仗,但是他的战争才华,在内战里被束缚了,体现不出来,最坑的是,他现在是军役部长了,想要我行我素都不可能了。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但是美人不许容妆,名将不许指点江山的话——怕是比白头还要凄惨几分。 李永生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李清明心里那份不甘和愤怒…… 第二天中午时分,宁致远又回到了马场,他一脸的兴奋,“旨意请下来了,便宜行事……是密旨。” 天家的旨意,大致是分为三种,圣旨、中旨和密旨。 圣旨是内阁过了的,最为权威,中旨是越过内阁,直接对三院六部的,因为没有内阁的认可,权威性不够高,只过内廷不过内阁,有太监弄权的嫌疑,经常被人污蔑为“矫诏”。 密旨那就是连中旨都不如,中旨在起居注还能看到影子,但是密旨连这个待遇都没有。 可是不管怎么说,手握密旨,那也是天家的意思。 无论朝臣认可不认可,博灵起兵南下,哪怕战事出现波折,博灵的官府亮出密旨来,起码是可以免责——天家许我们便宜行事。 你可以说我们手续不对,临时委任的什么官员无效,可是你想说我心存不轨——抱歉了,那真的不行。 博灵郡想要以奇兵之姿态南下,有一份密旨,是足够了。 李永生拿到了密旨,就想告辞动身了。 但是宁致远又拦住了他,“你出来才二十天,博灵那里的战争准备,应该还没有完成,不如在京城里多等几日,没准还会有别的事麻烦你。” 李永生的眉头一扬,很诧异地发问,“别的事?” 宁致远神秘地笑一笑,也不回答。 李永生在京城里,是真没什么事情可做,他虽然在这里熟人不少,但是他此来是秘密前来的,不好去联系。 所以大多时候,他就是呆在御马监的马场里,喝喝酒看看风景。 过了两日,广播电台里传出了新的舆情,柔然屡次在边境生事,朝廷正告对方:中土国喜欢和平,但也不畏惧战争。 还有电台大声号召,中土的男儿,去柔然边境建功立业去吧。 李永生也不得不承认,朝廷越来越会使用舆论了,在面对伊万国的摩擦的时候,是大打煽情牌,如愿以偿地将亲王镇边这种怪事,变成了顺理成章。 现在面对柔然,在标榜“爱好和平”的同时,却又煽动中土的游侠儿,向柔然边境集结。 可以想像的是,肯定会有不少游侠儿动心——这是国战,跟内战是不一样的。 至于说在面对柔然和伊万,为何是不同战略,这也是出于多方面考虑的。 诚然,伊万国比柔然国强大,管理也全面,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对游侠儿来说,打伊万国,想要获得战利品,得经历殊死的战斗。 打柔然就轻松多了,那里地广人稀,又是松散的部落联盟,哪怕随便抢几匹马,也就不白走一趟。 两相比较,游侠儿当然更愿意跑到柔然国去撒野。 所以李永生才会感叹,认为朝廷对舆论的掌握,已经越来越娴熟,知道如何更好地为中土国服务了。 广播里还有其他消息,比如说有人建议:调会稽兵北上,攻击襄王后路。 李永生隐约能猜出来,这很可能是博灵郡守策划的——那老翁来了京城之后,就悄然离开了,要说郡守没有其他的安排,这怎么可能? 再然后,广播里又有新的猜测,他们认为,朝廷可能请大司马坤帅北行,以震慑柔然那些不知死活之辈。 坤帅一旦出行,足以顶得上十万大军。 (感冒了,头昏昏沉沉的,近几年第一次感冒,郁闷,召唤月票安慰。) 第六百七十三章博灵军南下 李永生觉得,那些盲目吹捧坤帅的家伙,有点捧杀坤帅的意思。 但是也有人分析,说只要坤帅驻扎在边境,起码能引十万游侠儿主动来投。 不管怎么说,坤帅是卫国战争里起家的,属于国战英雄,这就受游侠儿的喜欢。 她原本就德高望重,升任大司马之后,就连权力也大了起来,她一旦出面号召游侠儿,效果绝对不会差。 这种言论,在短短的两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顺天府。 甚至顺天的不少游侠儿,都纷纷前去打问,能否跟随坤帅北上。 李永生在京城里等了五天,最终还是启程南下,不过这次的队伍里,少了老翁,却多了六个陌生人——这正是他晚走的原因。 这六个人里,有两名太监,两名军人和两名政务院的观察员。 太监是御马监的,前往博灵是督查马务——起码是这个理由。 两名军人,是带了调令前去参战的,他们的级别都不高,起码没资格指挥博灵南下的战役,只能做个小军官罢了,不会影响王志云的决断。 不过宁致远也说了,那名中阶司修,是已故巽帅的小儿子…… 至于两名政务院的观察员,鬼才知道要观察什么——反正他们受命,不得对博灵郡的作战部署指手画脚。 然而,张老实悄悄地找到了李永生,他敢用脑袋担保:有一名观察员,绝对是出自朝安局。 总之,这六个人背景很复杂,其中疑似朝安局的那位,是巅峰司修,不过他们也都表示,在路上会听从李永生的安排。 这次回归,李永生就没必要那么谨慎了,虽然也做了伪装,但是一路前行,赶路赶得极快。 不过,他们终究是没有从大名府南下,而是按来路绕了黎关和上党。 过黎关也没怎么费劲,半夜里由杜晶晶裹着,直接飞度了过去。 进入豫州郡五天之后,他们跟王志云派到豫州的眼线接上了头。 王军役使已经知道,李永生身上带了密旨,不过眼线表示,希望他们能晚点抵达七幻城。 五月初二,博灵郡在三湘边界,举行了隆重的出征仪式,誓师南下,天下震动。 博灵郡人口逾亿,拥有驻兵五万,地方守备部队十万,又召集了十五万郡兵,总共三十万大军,除了十八万大军守卫博灵,剩下十二万军队,分兵三路,直取三湘。 郡守府召集二十万丁壮,押运着粮草随军南下。 而此时荆王的人马,正在会稽鏖战。 会稽郡跟淮庆郡的军队不一样,他们并没有陈兵于边界,而是将军队龟缩进了城里,挨个城池坚守。 这种策略,给荆王军队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他们不得不挨个城池来拔钉子。 事实上,会稽郡的选择,是借鉴了淮庆郡被打穿的教训,做出的无奈决定。 既然边界守不住,那就不如守城池了,反正对方已经提出过“淮庆人不打淮庆人”,那就是说,荆王想要地方归心。 既然荆王府有如此需求,那么,就算城池守得再辛苦,对方也不可能屠杀降卒,更不可能屠城,那么……为什么不依托城池坚守? 荆王的军队对此可谓是深恶痛绝,不止一次叫嚣过,说你会稽人再不识趣,那我们就真的不客气了。 然而,这话说归说,想要做出来,那还真不是一般的疯狂。 博灵的三路大军攻进三湘,中路略略受阻,东西两路势如破竹,其中东路兵马直接抄向了荆王东进大军的后路。 这个时候,荆王的军队正在攻打濑州,濑州一下,金陵的南大门就彻底被打开了。 可是这个时候,传来了后路被断的消息,荆王骇然,再加上中西两路大军给潭州带去了极大的压力,濑州攻防战不得不暂停下来。 别看荆王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打得极为痛快,也缴获了大量的军姿,但是他们对打下的地盘,并没有认真地经营和管理。 这也是赵家人内战的必然结果,既然打下了地盘,就是为我所有了,除了收编军队,重立官府,铲除少量顽固分子,大部分人没有多少抵抗意愿。 现在猛然间老巢被抄,统治不稳固的弊端立刻显现了出来。 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首鼠两端地观望着,还有一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竟然组织起来,不住地偷袭襄王大军,摸岗哨断粮道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 说来说去,天家再是年幼,黎庶们也更愿意认同本朝正朔,哪怕他们对内战真的不感兴趣。 荆王的大军,打得实在有点太快了,身后的三湘被人攻入,以至于整个淮庆郡都不稳了。 三湘还有荆王的军队,攻入淮庆和会稽的大军,也不是一定要撤回来,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攻城拔寨是不要指望了,起码要停下来,先安顿地方,剿灭那些支持朝廷的势力。 荆王府的攻势一停,会稽郡顿时松了一口气,濑州守军简直像捡了一条命回来一般。 会稽郡的备战工作,做得并不充分,而且他们大部分的战力,都被调到北方,防备海岱的襄王南下了。 事实上,根据大家分析,襄王南下的可能性极小,从海岱北上,可以直接攻入幽州郡,夺取顺天府的那个大宝之位,那还南下做什么? 当然,襄王若是想夺取人口粮米,充实战争潜力的话,也有那么一丝南下会稽的可能。 所以会稽守军来到北部边界御敌,不过基于上面的分析,他们的准备工作,显然不会做得太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会稽水军竟然有闲心去抢博灵的战马,而郡房的军役使,也没有下大力气去制止。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襄王确实是没有南下,但是荆王直接打通了淮庆,从三湘杀了过来,只能仓促迎敌。 守军们依据城池,逐一抵抗,为的就是给郡里争取时间,招兵买马整顿军队。 濑州身为金陵的南大门,已经抵挡了荆王兵马十余天,这一马平川的鬼地方,若不是上下用命拼死坚守,早就城破了。 更令濑州守军绝望的是,金陵城的命令是,濑州最少要坚持三个月,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为郡治争取最后的时间。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濑州城里除了粮草,什么都缺。 就在濑州军役使都亲自冲上城头,抵御荆王军队的时候,猛然间,荆王撤兵了,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就算这样,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时刻堤防着对方卷土重来。 两天之后,濑州守军终于知道了原因:博灵郡大军南下三湘,荆王的后路出现问题了! 荆王攻击濑州的军队,还在城外扎营,整天有哨探呼啸出入,表明一切正常,只是暂停了攻击而已。 濑州守军也不敢主动去挑衅,只能借此机会,没命地从金陵呼叫援军。 金陵也知道,濑州打得苦,但是援军?那还真的没有,只能提供一些军械、药品以及生活物资什么的。 比如说这梅雨季节,金陵就很体贴地送了一批雨伞过来,足足有两百把之多。 濑州军役使气得破口大骂,他不是嫌雨伞不好,而是嫌东西太少。 比如说送来的药品,都不够救治现有的伤患,万一荆王卷土重来,你让我们怎么办? 可是金陵也很无语——往你们那里送物资,得小心荆王的骑兵拦截。 送物资的人少了,直接就被骑兵咔嚓了,人多的话,又可能被荆王大军围在野外。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一支得力的骑兵队伍啊。 然后,就又有人想起了,差点拦住博灵郡的一批战马,忍不住嘀咕两句:当时怎么就没横下一条心去抢呢? 不过,这种蠢材终究是少数,明白人都看得到,正是因为博灵郡配上了战马,军队有了侧翼的保护,才能大军南击,濑州才能争取到苟延残喘的机会。 会稽郡应该庆幸,当时没抢了博灵的战马,否则现在没人救得了濑州。 事实上,何止是濑州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看到气势汹汹的荆王终于停下了兵锋,整个天下都松了一口气。 松口气之后,大家细细判断一下形势,猛然间就发现,其实两王反叛,也没什么可怕的,真有勇于任事的官员,愿意全力抗击的话,平灭叛乱也不是很难。 区区博灵,一郡之兵,还留了大部分守护老巢,就能将三湘搅乱,令荆王勒马。 一时间,博灵郡军役使王志云的大名,在中土国不胫而走。 但是更多的军方大将,和朝中大臣,都将目光投向了进入三湘的三路大军,要看他们接下来怎么打。 在大家的印象里,荆王早有反意,厉兵秣马多时了,王军役使虽然也积极地备战了,但军营里终究新兵太多。 博灵军初入三湘的时候,是打了荆王一个冷不防,接下来如何鏖战三湘,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博灵军能稳住阵脚,打得荆王回师救援,那才是彻底成功,否则…… 不过京城里也有人有了动作,宁致远兴致勃勃地求见天家,请求调百粤之兵北上。 第六百七十四章战局突变 宁致远派到博灵的两个小太监,不仅仅是去了解战备和战斗,他还存了抢功的心思。 卫国战争之前,中土的大军里,有内廷监军的存在,为的是帮助天家掌握军队。 但是到了后来,战事一起,不少监军起了很不好的作用,将领们怨声载道,光宗最终裁撤监军,不许太监们干涉军队运作。 唯一的特例就是,御林军里,要保留监军,不过主要也是负责后勤供应。 宁致远当然不敢给博灵派去监军,但是必须要指出的是,博灵郡敢于出兵三湘,是跟御马监的扶持分不开的。 宁御马也不甘做幕后英雄,他很想抢功,但是还没途径,于是派了两个小太监随军,要求他们将所见所闻,都报到顺天来。 初开始,他是想派奥斯卡去的,但是奥公公表示,他放不下御马监这么多的活计——说穿了就是怕死,他认为派两个伶俐一点的太监过去就行了。 宁致远想一想也是,他用小奥用得还挺得手,没必要让这家伙去冒这无所谓的风险。 他派这俩小太监去,还迎合了天家的心理,少年天子也很想通过自己人,来了解三湘的真实战况。 跟大多数军方将领想的一样,博灵军入三湘,表现是菜鸟级别的,虽然仗了出其不意的进攻,打出一片天地来,但是作战经验远不如荆王的军队。 所幸的是,博灵军士气很高,因为对他们来说,此次出兵,等于是御敌于博灵之外——三湘黎庶的惨样,大家都知道了,在博灵也能看到流民营的流民,都是什么样的状况。 有高涨的气势,三路大军打得还是很有章法,三万人的东路军推进极快,目标就是威胁荆王的后路。 不过八万人的中路大军,就遇到了一系列的苦战,东路军的任务是穿插,同时在野战中歼灭对手,而中路军却是要负责扫清各个城池,直指荆王的大本营潭州。 西路军打得也不轻松,这主要是他们的人手太少,只有一万人,不但要攻城拔寨,还要帮中路军遮蔽右侧。 中路军打得很苦,同时还不能就地得到补给,荆王的军需仓库,都是一个个堡垒一般的据点,比打城池还难,而且他们一旦打下来,荆王的败军,那是真敢烧仓库。 荆王府这么做,实在太正常了,他不是天家,一旦这场作乱输了,什么都不会再属于他了,他还会留下军需资敌? 所以中路军只能靠着丁壮们携带的军姿度日,哪怕连就地征集都做不到——三湘郡被荆王祸害得太惨了。 荆王在三湘郡留守的军队不多,总共也不到十万人,他打得实在太狂放了,近二十万军队,全部用来打地盘了,对老巢看得都不是很紧。 王府可以驱使的丁壮,倒是有三四十万,不过战斗力太差,比博灵郡的新兵蛋子都差不止一条街,真要拉上去,就是拿人命做挡箭牌。 荆王不怕拿人命来换老巢安全,但是他一定要考虑,一旦丁壮被杀得太狠,三湘的黎庶肝胆俱裂之下,直接反戈一击,造反大业就完蛋了。 但是同时,荆王还不想撤回已经打出去的兵马,第一次打出去容易,撤回来再打出去,就真的不轻松了——毕竟这是打仗,不是逛商场。 所以荆王一边派军士抵挡,一边召集各路兵马,打算跟博灵中路军来一次大会战。 这个位面的战争,主要就是兵对兵将对将,荆王不考虑什么歼灭对方有生力量,他考虑的就是打掉中路军,打掉对方的嚣张气焰——要不然谁都敢跑到我面前撒野了。 御马监随军的两个小太监,却是不太看好这一仗,他们是真的感受到了,荆王阵营的正规军,比博灵军的新兵强不少。 他们汇报给宁御马的消息里,很明确地指出了这一点——如果咱们不做点什么,很可能荆王不需要调兵回援,就能将博灵人赶出三湘。 当然,他们也没说荆王就一定能打掉中路军,但是有这种可能,就足够了。 宁致远完全不愿意接受这种可能。 往大里说,荆王一旦造反成功,他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样的死法会比较体面和快捷。 具体到三湘攻略,他的功劳已经到手了,怎么可能坐视博灵人被打回去?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来找天家,希望能调百粤的兵北上。 百粤还在三湘之南,两郡之间有大山阻隔,还有朱雀城在其中。 荆王没有南下攻击百粤,因为不但没意义,也没能力,百粤没有北上勤王,也是没能力。 不过百粤对朝廷,也不是一点支持都没有,百粤粮米充足,他们没有兵力北上,却是通过海路,向幽州郡运去了大批的粮草,也算是为平叛做出了贡献。 少年天子很是有点奇怪,“致远,百粤那点战力,如何能北上三湘?” “他们北上,可以有效地减轻博灵军队的压力,”宁致远坚持自己的建议,“当初博灵南下三湘的时候,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我相信,百粤军队北上,能起到类似的作用。” 天家奇怪地看他一眼,“王志云在三湘,不是打得很好吗?你觉得他不行?” 宁致远当然不能说王志云不行,这时候,他跟王军役使是休戚与共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发话,“兵家之事,还是保险一点的好吧?” “你不用说了,百粤北上,还要不要它供应粮米?”天家一摆手,直接拒绝了,“这兵家之事,致远你还差了一点……你有这心思,不如想如何让会稽军北上,端了襄王的后路。” 真不知道谁不知兵事!宁致远暗暗一咬牙,“天家圣明。” 圣明个毛线!会稽兵抵挡荆王还来不及,金陵还有一个态度暧昧的宁王,让会稽军北上——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宁致远劝谏未果,而博灵军在三湘,果然是遭遇了败绩。 荆王能临时凑出的兵马,也就三万余人,但是关键时候,荆王招揽的各地义勇,纷纷向东西两路扑去,阻碍他们回援中路。 而中路除了兵勇,荆王纳贤馆的贤士纷纷出动,组成了一支总数逾万的突击队。 这突击队不是士兵,而是一支一支各行其是的小战斗队伍,他们不能跟博灵的大军作战,但是隐藏在一边,逮着空子就冲上来厮杀一番,严重地打击了博灵军的士气。 如此纠缠了二十余天,博灵军里一支万余人的丁壮后勤队伍,终于在这样永无止境的打击下,四散溃逃了。 博灵军顿时乱了阵脚,一支由新兵蛋子组成的军队,哪怕士气很高,也最怕遭遇这样的意外,所谓的铁军,真的不是一天能练成的。 所幸的是,荆王的军队,也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他们只是训练的时间比较长。 因为荆王的军队没有及时发起攻击,给了中路军整顿的时间,而东路军三万人马得到消息,果断地抛开了跟自己缠斗的对手,驰援中路军。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两天就见了分晓,中路军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不得不分兵两处,一路向博灵方向退去,一路向西路军靠了过去。 博灵郡方向,又来了一支三万人的生力军,收留了溃兵和丁壮,秩序井然地向后退去,荆王府倒是想继续追击,但是他们的兵力实在有限,不能趁乱追击,就只能目送对方离去。 博灵郡接应的军队,也没退回博灵去,而是在临近边界的地方,扎下了大营,算是楔进三湘的一颗钉子。 西路军本身就是一支一万人的偏军,打得很辛苦,攻城掠寨不说,还要为中路军的右翼。 所幸的是,正是因为打得辛苦,他们安营扎寨都很有章法,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向南推进。 在猛然地遇到中路军和东路军溃兵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乱了阵脚,直接将溃兵引到身后,直面追来的荆王大军。 荆王府在这一片的战场上,其实是以少打多以乱取胜,见到对方戒备森严,估计仓促之间讨不了好去,就停下了兵马整顿。 于是接下来的局面就是,两万荆王的兵马,对着四万多的博灵军队——其中三万多是跑没了建制的。 博灵军想要整军备战,但是荆王军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日一夜之间,周遭就冒出了三四万人马,都是荆王府收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军队,以及地方上的战兵。 面对这样的局势,博灵人做出了一个选择,“撤,撤到雷谷的地盘上!” 这是出兵前,王军役使曾经吩咐过的,此去三湘,打得顺也就罢了,打得不顺的话,往雷谷撤,那里有咱博灵人。 因为安置三湘流民的时候,博灵郡用了不少军队配合,所以大家从流民口中得知,三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雷谷,也在安置流民。 但是雷谷是否有博灵人,这就是大家不知道的了。 李永生三个字,在博灵中上层,或许有点名气,但是大多下面的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然而,此刻的博灵人,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赌一把,希望雷谷不但能庇护流民,还可以庇护朝廷军队。 (头晕得恨不得连躺几天,可是更新咋办?咬牙拼吧,召唤月票。) 第六百七十五章小人物的梦想 张十一是个瘦小的中年人,这大抵是小时候营养不良所致,听他的名字就知道,排行十一,而张父只是桐灵县的外来户,两口子生了十四个孩子。 张十一是饿大的,所以他干活没什么力气,不过他在野外找吃食的能力,是一等一的。 所以他在最近,领了桐灵县的临时差事,观察有没有流寇过境。 这是个苦差事,算进劳役里的,不过他很擅长野外生存,眼力也好,服役领到的糙米口粮,他可以留给家里,而自己在野外,一边观察,一边找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填饱肚子。 对别人来说,这不是个多好的差事,但是对他来说,真的太难得了,因为不用花太大力气——他自己就没多少力气。 别人服劳役,是两个班轮换,时间久了,还要回家歇两天,很多精力都浪费在路上了。 他不用回家,就住在野外,这就省了不少力气,也能保证把糙米都留给家里。 这工作是如此合他的心意,他甚至会代别人服劳役,图的就是那点糙米。 这一日,天还没有亮,他正在草窠里睡得香,猛地感觉到微微的震动,他马上就醒了——是有什么野物路过? 他直起身子,打着哈欠,抬眼看过去,然后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 张十一是在一个小山包过夜的,看得比较远,而且他还有夜视能力,所以能看到,前方三里地左右,一条黑线向着他涌了过来。 黑线前方,还有百八十个黑点,在快速地移动着。 流寇!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掏出一个哨子,没命地吹了起来。 放焰火报警这种事,轮不到他做,他负责的,就是发现异常赶紧示警,对方是不是流寇,跟他关系也不大,自有上面的人操心。 尖厉的哨子声,划破了黎明里寂静的天空。 当然,对面的流寇因为行进得比较张扬,没人能听到这里的哨子声。 非常遗憾的是,张十一的身后,没有出现任何的反应。 事实上,两里地之外,应该有个捕房白身在的。 然后,张十一才想起来,好像那白身的外甥,昨日里过满月……那厮回县城了? 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从远处潮水一般地涌来,他一咬牙,决定博一把。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裹着的竹筒,快速地打开,用颤抖的手,狠狠一扯上面的拉弦。 “嗵”地一声大响,一道红光直入天空,然后又是一声巨响,在空中炸裂了开来,放射出耀眼的白光。 这是一个示警焰火,不是雷谷制式的,是他在野外捡到的。 对张十一来说,这个东西没什么用处,卖钱也得赔本卖,否则很可能被人直接征用走了——毕竟这就不是该他拥有的东西。 当然,赔本卖起码也能换一斗糙米,顶得上他十天的劳役了,可是他总有一个梦想:在生命中的某一个时刻,成为一个重要的人。 再卑微的小人物,也有属于自己的梦想。 为了梦想,他忍住了换取糙米的冲动,他宁可多服一个月的劳役,也要保留这个梦想。 在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使用焰火。 然后他一转身,拔腿就跑——再不跑就是傻的了。 他也没有跑多远,而是到了另一个山坡下,将自己瘦小的身子,藏进了灌木遮掩的小洞里——很小很小的一个洞,十岁的孩子能容身。 但是他就偏偏地挤了进去,还不忘记放下一个青草编制的帘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面的抖动越来越剧烈,然后就是喧嚣的马蹄声和人声。 紧接着,人声越来越嘈杂,而张十一只能埋头躲在洞里,暗暗祈祷:希望城里能看到我的示警,乡亲父老能免遭涂炭…… 他这个示警焰火,果然惊醒了桐灵县,甚至第一时间惊动了捕房的捕长——怎么城外那么远,能升起示警焰火? 非常时期,没谁敢玩忽职守,很快地,大家就发现,城外来了大军。 桐灵县二话不说,直接发出了向雷谷求助的焰火——我们每个月的粮米,不是白交的。 当溃败的博灵军,漫山遍野地涌向桐灵县城时,天空中划过了七八道白光,数十人瞬间飞抵了过来,有人大声发话,“来者何人?” 下面的人不理他们,还是亡命地飞奔着。 而博灵军身后,就是追杀的荆王人马,他们不管不顾地前冲,屠杀着前方能看到的一切活动的东西。 “住手!”有人再次高声发话,“雷谷庇护之地,擅动者死!” 但是战场上都杀红了眼,谁会在意这些? 四五名真人齐齐冷哼一声,出手斩向诛杀者,尤其是两名初阶真人,组成了阴阳杀阵,直接将数十人斩为齑粉。 这数十人,都是出自荆王府的纳贤馆,多是司修修为,真人联手的威力,真的不可小觑。 但是这么一出手,却是惹恼了纳贤馆的另外三名真人——这些都是他们的部曲。 三真人组成三才杀阵,直接冲着两名真人而去,“给我死!” 然而雷谷一方,又冲出一名年轻英俊的高阶真人,他手腕一抖,两道白光打出去,然后身子一晃,直接将一名真人斩做了两段,“没带耳朵吗?” 而雷谷的两名真人,也按着阴阳两仪杀阵方位,正面迎上了对方两真人,再加上那年轻英俊的高阶真人,眨眼间杀得对方一死一伤,而伤者不得不亡命逃逸。 这杀伐的手段,真的是太狠辣了,不愧雷谷的威名。 在雷谷援兵的杀伐逼迫之下,荆王府的追兵,不得不面对冰冷的现实。 事实上,荆王府近两万的正规军,并不是冲杀在第一线的,他们阵型不乱,不紧不慢地吊在追杀部队的后面。 紧咬着博灵军的,是三湘各地归附而来的杂鱼,以及纳贤馆部分想展示自身价值的家伙。 雷谷来人的一通无情杀戮,顿时镇住了这些散兵游勇。 博灵军这才慢下了脚步,不少人顿时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脑中只有四个字:活着真好! 这是对菜鸟们的一次洗练,现实无情地告诉他们:战争,从来就是这么残酷! 远处还有零散的博灵军人,正在狂奔而来,有些追兵不信邪,继续出手斩杀,却被雷谷的诸多真人毫不留情地斩杀掉。 几十名援兵,硬生生地挡住了几万人的冲击! 后方缓缓驰来了数百匹战马,一名高阶真人站在空中,冷冷地发话,“你们……都是雷谷的?跑到这里来,是想挑衅荆王吗?” 一名面目雍容的宫装妇人一抬手,一道黑光就打了过去,“混蛋,你敢冒犯玄女宫?”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主丁青瑶。 那名高阶真人见状,忙不迭地撑起了防御,但就算是这样,身子也是剧烈一抖,掉落到了地面。 他踉跄一下,重新站直了身体,脸上的恼怒一掠而过,高声发话,“雷谷周遭一百里,才是你们的地盘……这里距离雷谷,起码有一百五十里,你们是不是手伸得太长了?” “我玄女宫做事,无须向任何人解释,”丁经主傲然回答,“荆王又如何?你再挑衅玄女宫试一试?” 这高阶真人心中恼怒,嘴上却不得不客气一些,他高声发话,“这里并不是雷谷与荆王府的约定之地,这一点……丁经主不能否认吧?” 他没有见过丁青瑶,但是高阶真人的圈子就那么大,四大宫的高阶真人,被外面很多人熟知,更别说丁青瑶是经主,见外人的机会很多,被传出去样貌,是很正常的。 丁经主闻言点点头,傲然回答,“这里确实不是约定之地,但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高阶真人简直要气坏了,“那你凭什么要阻我大军前行?” “因为雷谷和桐灵有互保协议,”刚才那名出手狠辣的年轻准证出声了,他待搭不理地撇一撇嘴,“桐灵若是危急,可向雷谷求助,我们会出面维护地方,以免忠义县的惨案再现。” “维护地方?”荆王府的准证脸色越发地黑了,“玄女宫这是打算干涉红尘之事了吗?” “真人还请自重,”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年轻的初阶女性真人出声了,她冷冷地表示,“我北极宫弟子也在,由不得你随意诋毁道宫名声。” 荆王在雷谷里有探子,这名准证也知道,雷谷里有北极宫的数名真人,但是他依旧很不服气,“防御流寇,本是官府的事情,何时轮到道宫出面了?” “亏你也好意思说,”公孙未明冷笑一声,“若是没有你荆王府,三湘何来的那么多流寇?不怕明确告诉你,道宫有规定……接到红尘黎庶求助,道宫可以自决行止!” 公孙家真的是家学渊源,他说的这规定还真有。 不过一般来说,道宫总是高高在上,就算出现瘟疫等大灾难,一般出面响应求助的,也不会是四大宫,通常是十方丛林来处理的。 荆王府的准证怔了好半天,才一指前往那些东倒西歪的军士,“但是,这些家伙不是流寇,是博灵郡的逆贼!” 第六百七十六章强词夺理 荆王自己反叛,倒是称博灵的朝廷军队为逆贼,倒也滑稽。 不过他们有自己的理由——荆王是本朝亲王,你博灵的军队跨郡而来,这本身就不符合规矩,还攻击亲王,你不是逆贼谁是逆贼? 雷谷众人闻言,目光齐齐地看向了一名年轻的中阶司修。 李永生现在是被杜晶晶“裹着”,虚立在空中,见到大家都看过来,面色还很古怪,忍不住干咳一声,“我雷谷不管流寇还是逆贼,但凡想要进犯桐灵的,就要接受雷谷的惩罚。” 那准证冷哼一声,“他们可不是要进犯桐灵,他们是攻击王爷,惊扰了王驾,如此大逆不道之罪,我们奉命捉拿,他们亡命而逃……本意不是进犯桐灵。” “是吗?”李永生低头看一看那些散乱的博灵溃兵,眉头微微一皱,“他们真的不是来进犯桐灵的吗?” 听到这话,下面的军士忍不住急躁了起来,更有人破口大骂,“劳资是来平叛的,不是来欺负老百姓的!” 菜鸟就是菜鸟,一腔的热血,哪怕是刚才还被人追得亡命奔逃,也不容别人侮辱了自己的神圣使命。 不过,一支军队里,不可能全是新人,终究还是有老兵油子的,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我们就是来进犯桐灵的,那又如何?” 更有人喊出了极为漂亮的口号,既承认了有进犯的嫌疑,又要为自己正名,“我们是为朝廷收复桐灵而来!” 中土国的军人,还是很注重荣誉的,一听到这个说法,感觉既能让雷谷介入此事,又不用担心丢了军人的面子,于是纷纷附和。 到了最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呼喊了起来,“我们是为收复桐灵而来……” “好了!”公孙未明大喝一声,声震四野,然后才看向荆王的人马,“你看,他们都承认了……现在雷谷正式接管这些人,你们可以离开了。” 对方的高阶真人咬牙切齿地发话,“他们是为了逃窜,而不是为了进犯桐灵,这桐灵本在朝廷手上,从何而来的收复?” 桐灵、千山、忠义等县,真的是确确实实掌握在朝廷命官手上,这里地势偏僻交通不便,兼且地广人稀,连荆王都暂时没打这里的主意。 所以这真人才会如此愤怒,荆王都没有掌控这里,你们一群溃兵,敢说什么“收复”? “这个我们不管,”李永生出声发话,话里多少带出点博灵的口音,“收复进犯什么的,无非是个说辞,反正他们对桐灵不怀好意,我雷谷就要加以惩处。” “你放屁,”有个别性急的军士就骂出了声——劳资是来平叛的,是来御敌于博灵之外的,哪里来的什么不怀好意? 他身边早有人眼疾手快,将他的嘴捂住,在他耳边低声发话,“博灵、博灵口音!” 这位挣动两下,然后就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乖乖地停了下来。 李永生这话,就彻底地坐实了他想要多事的态度,荆王府的高阶真人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倒是谁,原来是雷谷李掌柜……你这么说话,不觉得可耻吗?” “我没觉得可耻,”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倒是你这么说话,考虑过激怒我的后果吗?” 原本他还不好意思这么明目张胆地偏帮,终究是观风使,光天化日之下,要讲个形象。 但是前一阵,北极宫的三宫主,都跑到新月国去“缉拿逃犯”了,堂堂的真君做得,我自然也可以有样学样。 “激怒你又如何?”高阶真人只听得睚眦欲裂,“你逃得过王府在天下高价通缉你吗?” 在中土国,除了官府能通缉人,大势力也能,若是来自于亲王的通缉,都没谁能逼得他撤销通缉——天家或许做得到,但是现在的荆王,还会卖少年天子面子吗? “是吗?”李永生微微一笑,下巴一扬,“就凭你身边这些纳贤馆的家伙吗?” 纳贤馆这次来了十余名真人,当他们意识到,面前的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雷谷李掌柜之后,忍不住面色一变……李掌柜对纳贤馆发起的偷袭,他们记忆犹新。 至于李掌柜的其他业绩,他们也一清二楚,但是最让他们无法承受的,还是此人躲在纳贤馆周边,对馆里出来的人,发起悄然无声的暗杀。 暗杀的效率,还高得惊人,想打他埋伏的真人,都被快速抹杀了三个,援兵不但去得晚了,还被吓得不敢追击。 就是那句话,强大的对手固然可怕,但是那种疯狂的、不要命的对手,才更令人胆战心惊——尤其是,他们曾经遭遇过那种恐惧。 纳贤馆的人未必怕死,但是他们投靠荆王,终究是为了名利,他们可以为荆王效死,但是跟一个疯子结下私人恩怨,实在划不来。 一名真人黑着脸发话了,“李永生,你这是对我纳贤馆不敬吗?” “跟敬不敬的,没什么关系,”李永生不以为然地一笑,“既然知道我是李掌柜,就该知道我们酒家的规矩……在我的地盘上,除了我自己,谁都不许撒野。” 这真人咬一咬牙,“我若一定不答应呢?丁经主,这跟玄女宫总是无关了吧?” “有关,”丁青瑶很干脆地回答,“李永生是我玄女宫的贵客,还有可能成为护法……对他不敬的话,玄女宫不会坐视。” 这位听到这话,脸就是一白——道宫这是非常强势地表示,护定李永生了。 但是他也没什么太好的对策,玄女宫一定要将事情往私人交情上牵扯,跟干涉红尘事,就扯不上太大的关系了。 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那你的意思是说,将来我荆王府的人,进入雷谷的地方,也能受到你的保护?” “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不是保护,是惩处……你若是敢进犯桐灵的话,雷谷一定也会惩处。” 倒是公孙未明闻言,冷冷一笑,“日后荆王若是没地方去了,不用去雷谷,去我们酒家就行,保他一时的太平,还是没问题的。” 这话其实有点说笑了,荆王真是兵败逃遁的话,逃到玄女山外九峰旁边的别院就行,那里是玄女宫的地盘,保护力度比我们酒家强多了。 而且天家绝对不会因为一个逃犯,选择跟玄女宫翻脸——大不了派人将玄女山监控起来,不使荆王出山也就是了。 荆王府的高阶真人又怒了,“大胆,你敢如此冒犯亲王?知道不知道是什么罪名?” 荆王已然起事,居然有人敢公开表示,不看好起事的结果,还语带嘲讽,真的是莫大的不敬。 “少跟我****公孙未明不屑地看他一眼,“就算见到今上,我照样敢骂他,你这种体制狗,怎么能明白我们灵修的骄傲?” 隐世家族都敢当着光宗的面,骂他是混蛋,未明准证骂一骂少年天子,又算多大事? 他不是骂人有瘾,实在是少年天子面对诸王的躁动,太有点优柔寡断了,否则事态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看一看三湘黎庶的惨象,公孙未明觉得,骂人都是轻的。 荆王府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碰上隐世家族的人了,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他们不说话,雷谷的人也不理他们,直接有人上去招呼博灵军,让他们整饬军队。 这一幕,就发生在荆王军队的眼前,但是没谁敢上前阻止。 四大宫的名气,那真不是白给的,就算荆王亲自来了,也不敢当面逆玄女宫的意。 最要紧的是,对方不仅仅是嘴上强势,而是……真的敢杀人啊。 就在荆王军队的注视下,两个时辰之后,博灵军大致整顿完毕——当然,彻底归建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也就是按各个府,把军士分别集中一下,伤兵也集中一下。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梅雨时节,就这一点烦人。 雷谷的人将博灵军带到十几里之外,开始放粮,不少溃兵逃了十来个时辰,连鞋都跑丢了,早就饥肠辘辘了。 吃完饭之后,溃兵们继续走了十来里,来到了雷谷的百里范围内,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荆王的军队,一路紧随了过来,不过他们不动手,雷谷也就懒得理会。 李永生迎了过去,正色发话,“此处已经是我雷谷地界,若是进入的话,擅动刀兵者,杀!” 荆王府有人沉声发问,“不入雷谷地界,就可以动刀兵吗?” “不行,”李永生摇摇头,他知道对方已经恨上了桐灵县城,于是冷冷地发话,“你可以在桐灵杀几个人试一试,看我雷谷是何反应。” 荆王府的人直到等到申末,远方跑来了传令兵,说了些什么,大军才缓缓转身,先来路退去。 李永生生恐他们对桐灵发泄怒火,和公孙未明、张木子、杜晶晶等人一路跟了过去,随时准备出手。 荆王的大军约束力还是不错的,竟然用了一个时辰,撤出了交战的那一块。 李永生他们也停下脚步,目送着他们远离。 直到看不见人影,李永生才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轻叹一声,“荆王带兵,还是有点名堂的……你们是何人?” 他转头向身后,沉声发话。 (马上过年了,感冒还不好,真郁闷,大家可要保重身体,最后,召唤月票。) 第六百七十七章帅府幼虎 李永生的身后,跟着百余残兵,都是博灵军的装束。 其中一人走上前,抬手一拱,“见过李特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特使,”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看看这个熟悉的中阶司修,他出声发问,“怎么没有退回博灵边界去?” 这厮不是别人,正是跟他一路南下的军人之一,巽帅的小儿子,化名是金魁。 “丢不起那个人,”金魁沉声回答,“我可以死,但是不能输。” 可以死,不能输,区区的六个字,令李永生生出了无限感慨。 只有目睹了对方身上的血渍和破烂衣衫,目睹了六处绷带,目睹了那脸上的坚毅,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对方说出这六个字,是多么不容易。 他皱一皱眉,“我让你们停下休整,跟过来干什么?” “金头儿是怕李掌柜你遇到麻烦,”一个军士呲牙一笑。 他的半边头皮已经被削去,雨水不住地冲刷着,鲜血也不住地从他头上流下,他必须得时不时地抹一下脸,那淡淡的红色,让他的笑容显得有点狰狞。 可是他兀自不觉,还喜滋滋地说着,“听说李掌柜家是静疆的?我也是静疆的。” “你……”李永生无语地指一指他,“先去包扎。” 这一队人马,是建制保存得比较完好的,更难得的是,他们本来是断后的。 大军西撤,面对追兵,总要有人殿后,金魁就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担起了殿后的重任。 他是军役部派下来的,是来混战功的,原本不用上战场。 但是他非要申请带兵出征,王志云拗不过他,让他做了一个旅副,带兵的副手。 可是旅帅在突如其来的大战中受伤,他就成了五百残兵的头儿。 在殿后的过程中,他们死伤惨重,可终于挺到了撤退的时候。 跟他南下的那个高阶司修,战死在这场战斗中——这是他从家里带的护卫,护卫的自爆,保障了他们的突围。 五百人,打到现在,就剩这么一点了——在突围的时候,还有两百多人,但是他实在拢不住了,要求大家赶紧跑,活一个算一个。 可也正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还有一百多袍泽不离不弃。 他身为巽帅的小儿子,又是要出征平叛,所以他从家里弄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在奔逃的过程中,他为袍泽们提供了必要的干粮、衣物和军械。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这殿后的部队,比别人跑得还快一点。 他们不住地超越友军,金魁忍不住要再拿出一点物资来,帮助这些博灵军人。 可是同为博灵人的袍泽告诫他:你能帮助一个人两个人,但是帮不了所有人。 不管怎么说,他是溃军中表现得极为出彩的一名将领,散去了大部分物资之后,也有人帮他看护受伤的战友,又有一些感激他的人,加入了他的队伍。 随着荆王府军队的离开,又有一些博灵军人赶来,桐灵县里也派出了人手,帮助打扫战场——主要是收敛死者的尸体。 桐灵县丞也来了,对于雷谷今天及时出击,他们还是相当感激的。 至于说桐灵县今天阴差阳错的示警,可能得罪荆王,桐灵人表示无所谓——他们原本就没有归顺荆王,大不了荆王再有军队来,继续示警就是了。 反正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那又何必自寻烦恼? 正说话间,有人带着一个瘦小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县丞,就是此人发出了示警焰火。” 张十一躲在洞里,躲了几乎整整一天,腿都伸不直了。 外面有人来来往往、打打杀杀,他不敢现身,周边没了人,他依旧不敢现身,因为他非常清楚,他一旦被荆王的军队发现,在这野地里,根本逃不脱被追杀的下场。 直到他听到,有操着桐灵话的人经过,到处寻找尸体,他才钻出来。 张十一终于得到了他想得到的荣誉,县丞宣布,奖励他上好白米一石,银元十块。 金魁更是直接塞了一个金馃子过去——若是没有张十一及时地示警,若是雷谷没有及时出动援兵,他很可能再也回不了顺天了。 他没有说自己可能被俘之类的话,很明显,以他的骄傲,可以接受战死,但绝对不会被俘。 李永生看得也是暗暗点头:这厮固然是官二代,但是不得不承认,军人家庭里培养出的子弟,很多时候还是不缺血性的。 博灵军的南下之战,至此就告一段落了,十二万大军,博灵边界处驻扎了五万多,雷谷这里有不到三万人。 边界那五万大军还好,有物资补充,雷谷这边,则是全靠李永生等人的救助了。 就算这样,荆王还不肯干休,第二天就派出使者,求见赵欣欣,要求雷谷放弃对博灵军的庇护——这些叛贼的手上,沾满了三湘黎庶的鲜血。 九公主都懒得跟叔父打嘴皮子官司了,她直接表示,我们不是庇护,而是惩治这些人,鉴于他们没有对桐灵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也不会杀人,只会让他们以工代赈。 荆王府对此是相当地不满,但是赵欣欣根本不管他满意不满意,很干脆地表示:这就是我雷谷的意思,你们在三湘怎么打,我不管,到了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事实上,博灵军的将士们,对这个结果也有点不满。 接下来的几天,博灵军的溃兵各自归建,在雷谷提供的物资的帮助下,开始安营扎寨——此时正值梅雨季节,大军不可能长期露宿在野外。 雷谷并没有要求大军进入忠义,但是同时,他们也表示,既然得了我雷谷的庇护,你们就得老实呆着,不得随意骚扰地方,也不能随意出击。 金魁对此就相当地不满,他来到雷谷求见赵欣欣:你不能把我们羁縻在这里,反王的气焰又开始嚣张了,我们整顿好之后,还要打出去——你身为英王之女,该心向朝廷才是。 我已经入了道宫,九公主冷冷地回答,雷谷的存在,是为了安置流民,跟周边四县承诺互保,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我是巽帅的幼子,金魁终于忍不住了,亮出了身份:你是亲王之女,我是老帅后人,目前朝廷有难,你我怎么能置之不理? 你仅仅是军中的旅副,我也只是道宫弟子,赵欣欣针锋相对地回答:能庇护下你们,我已经做得够多了,我安置流民付出了多少,你看不到吗? 其他事,就该其他人负责了,不是你我能考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带着气的,但是,她真的也无法做得更多了——天家反应迟钝,亲王们态度暧昧,难道这都是该她负责的? 该作为的上位者不作为,真的令太多人心寒。 金魁还不服气,又去找李永生,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多支援一点物资,让博灵军舔伤口的时候,也练一练兵——毕竟你也是博灵人。 李永生表示这不可能,雷谷有雷谷的规矩,你们在休养生息的时候,还得帮雷谷做点工,比如说修一修山路什么的。 金魁顿时大怒:李特使,你可是朝廷特使,博灵出兵三湘,你也是强烈支持的。 我是强烈支持了,是个人都得强烈支持,这是挽救中土国黎庶,李永生正色回答,但是我也做了我能做的、该做的,跟别人相比,我做得太多了。 别的不说,比如说,你想让博灵军从雷谷出击,再次攻击荆王,我都不说允许不允许你这么做,我就问你一句——你出兵的话,军资从哪里来? 博灵想给你补充军资,首先他们得能把物资运过来才行。 什么,指望雷谷帮你们筹备?别逗了,雷谷已经做得太多了。 这本来是朝廷该做的事,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朝廷呢?朝廷他们做了什么? 你们这些既得利益者,都不在乎江山社稷,一个个忙着为自己打小算盘,偏偏要求升斗小民发挥情操,忠君爱国毁家纾难。 中土国之所以乱成这样,是我们升斗小民欠这个国家的,还是管理者欠这个国家的? 做人不带这么无耻的!做为管理者和领导者,要点脸行吗? 金魁对这样的问话无言以对,他很想说,我这堂堂的老帅之子,能抛却性命参战平叛,我是不欠任何人的。 但是他说不出来,因为赵欣欣和李永生所作所为,一点都不比他差。 事实上,在他俩辩论的时候,顺天府也在为三湘的战局瞠目结舌。 众人瞩目的南征三路军,被荆王府打成了两块,一块龟缩于博灵边界,一块更是跑到了雷谷的地盘上,请求庇护。 这瞬间逆转的战局,令所有人揪心不已——真就没有人制得了叛军了吗? 事实上,南征军队还是给三湘造成了沉重打击,荆王在淮庆和会稽的军队,至今动不得,还在忙乱地剿杀周边的反抗势力。 而在三湘境内,虽然还有两股博灵军存在,但是荆王府根本顾不得围剿,而是在忙碌地征召新兵,巩固自家的老窝。 在老巢安稳之前,荆王根本无意再让前方的军队出击——吃一堑长一智,根基不保,还谈什么天下霸业? 第六百七十八章万能李永生 严格来说,军方的精锐们对博灵军南征部队目前的处境,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但是新兵蛋子组建的军队,能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难得了。 大家的惊讶,无非是博灵军南下三湘的时候,开头太惊艳了,以至于众人有了超过常情的期待,现在南征军被打得缩成两团,无非也就是被打回原形。 可饶是如此,博灵军役房还是给其他郡的军役房,做出了一个表率。 只要敢打,大不了也就是个输,而且博灵军将荆王的军队死死地牵制在三湘,令其无力北上,从战略上讲,并不算输。 令朝廷和天家头疼的是,王志云发来了求援文书。 博灵郡要粮饷,要战马要军械,要周围其他郡支援三湘战局——百粤郡可以派兵北上,黔贵郡可以东进。 然而,那两郡各自有各自的情况,百粤承担着京师粮米,大山也不好翻,而黔贵郡本来就没什么粮草,出兵很难,又遭逢连年灾情,地方上的土司也不稳了。 不过由此也看到,李永生前往顺天府,请来的密旨有多么重要了。 若是王志云没有密旨,就要贸然出兵三湘的话,遭遇这种战局,别说跟朝廷求援了,朝廷甚至可能追究他擅自出兵,跨境挑起战端的罪名。 可是有了密旨,朝廷想都不能往这方面想,密旨不便宣之于众,但是天家不可能出尔反尔。 不过,面对博灵的求援,朝廷真有点一筹莫展,最后还是一咬牙,令豫州郡守往博灵调拨一批粮米,再令豫州军役使给博灵调拨过去一批军需。 豫州军役使直接跳脚了,我已经派了五万大军北上勤王,还要我们筹备军需——我们哪里来的那么多军需? 这下朝廷不答应了,你的五万兵,各种军资现在是幽州供应的,你敢说自己的库房里没有军需? 那我豫州还要自保的啊,郡守和军役使联名上书,襄王陈兵豫州东部边界,我们的兵力也被牵制在这里了,军资调拨给博灵,万一豫州有失怎么办? 关键时刻,还是李清明出面了,他表示说,豫州不拨付军资,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即刻东征,进入海岱打击襄王。 这两个条件二选一,你们慢慢商量吧。 豫州郡守和军役使又表示为难,襄王的军队战力凶狠,我豫州兵马防守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进攻呢? 他们不说不敢打,只说万一打输了,不但有负朝廷信任,更是担心襄王的军队冲入豫州。 李清明则冷冷地表示:王志云也打输了,但是朝廷谁怪他了?朝廷没有勒令你们攻击海岱,已经是很宽厚了,现在不过是要调拨你一点粮米军需,你叽歪个什么? 你们搞清楚了,是调拨,回头朝廷还会给你补上的! 不肯调拨的话,那就东征海岱吧,打输了不要紧,襄王入豫州,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减轻幽州郡的压力。 事实上,朝廷里有不少人,巴不得襄王打豫州——总好过来打幽州。 但是这个话不能明说,豫州沃野万里,人口众多,一旦被襄王占了,战争潜力瞬间能提升很多倍。 而且豫州一旦失陷,就隔断了朝廷跟中部和南部的联系,政令不通不说,货物都要被阻隔——中南部可是中土的粮仓。 幽州战云密布,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战场能转移到豫州去,但是没谁敢真的说出这话。 李清明借机说出这话,不是他怕死,而是要让豫州郡明白,这场战争,不是豫州能置身事外的,你们现在能安居乐业,已经是很侥幸了。 最终,豫州军役使还是屈服了,好吧,我给豫州送一批军需过去。 朝廷操心的,可不止是这点心,对豫州郡来说,这是天大的事儿,但是搁在朝里,这就不叫事儿。 什么才叫事儿?比如说,柔然在边境挑衅越来越烈了。 又比如说,秦王派兵封锁了西出通道,要捉拿刺客的一家老小,以找出幕后的指使者。 到西疆的通道有很多条,但是秦王封锁的通道,是最好走也是最繁华的,水源、补给以及交易场所很多。 最为关键的是,秦王府的这个行为,怎么看都有点对朝廷不敬,朝廷若是没有反应,接下来很可能出大乱子。 于是天家下旨相召,听说秦王你受伤了,来顺天府治疗吧,这里的名医多得很啊。 这个时候,打死秦王,他也不敢去顺天府。 想前些时候,太皇太妃未薨,两王未反,英王都被羁縻在顺天,差点回不了大名府,过个生日,还好悬被人刺杀了。 别说是阻隔了交通的他,现在的亲王里,敢去顺天府的,恐怕只有英王和成王。 所以秦王就表示,多谢天家关心,不过我伤得有点重,实在走不开。 两边纠缠了多日,可是路不能一直堵着,最后少年天子终于拍板:这样吧,我把太医派几个过去,给你治疗,阴九天也跟过去。 一般而言,阴九天是不会离开顺天府的,这里的权贵实在太多了,谁想请他治病,他也绝不将就伤患——做医生的,原本也该这么坚持。 能请他出顺天府,那就是幽州郡里天大的人物了,至于说出幽州郡,那更是寥寥可数的几次——比如说已故太皇太妃的姑姑曾经病危,不能来顺天,太皇太妃亲自出面,调派了一艘专门的飞舟,送阴大师去治病。 现今幽州郡正在大战,需要治疗的军将就不在少数,天家能在这个时候,将阴大师送往秦王封地治疗,诚意也可见一斑。 柔然人犯边,也是挺令人头疼的事,中土已经有数千游侠儿,赶到了两国边境不远处,但是柔然人像是吃了大力丸一样,挑衅得越起劲儿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京城里有了流言,说大司马若是能北巡一趟,一定能震慑宵小。 天家觉得这说法有道理,但是他又怀疑,这是不是什么人设下的陷阱。 毕竟他所能倚仗的军方大佬,主要是离帅和李清明——坤帅对天家是支持的,也是个靠得住的,但是她跟天家可不算亲近,她万一出事,军方内部肯定又要乱了。 坤帅会不会出事?这谁也说不清楚,别看她的身边护卫森严,但是只要不是带了大军前往,别人就有可乘之机。 还有的其他大事,比如说,宁王是不是跟荆王有默契了?晋王是不是跟柔然有勾结? 少年天子这里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了,博灵军求援助的事,就不算大事了。 但是对王志云来说,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当他收到相关消息之后,忍不住狠狠一跺脚,“混蛋!” 为什么这么骂呢?不是因为没有得到军援,而是那豫州军役使将运送的军械和粮米,存进了距离博灵边境很近的一个仓库,不再往南运送了。 这是豫州人心里不高兴,所以有意为难博灵:军援我们准备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来取? 但是博灵也不能指责对方,毕竟运送物资,是有风险的,对方愿意帮忙,那是人情,不愿意帮忙,也是本分。 事实上……豫州人还是看博灵笑话的心思多一点,他们调派粮米和军械的时候,也没有瞒住别人,就那么大喇喇地运到了仓库。 只要有点脑子的,都能想到,这东西很有可能是给博灵的——若是备战襄王,那应该往东运,而不是往南运。 王军役使带兵时间不多,但是官府里的猫腻见过不少,博灵郡守也是玩谋算的好手,他很明确地指出:豫州这是拿军援为引子,让叛军将注意力集中到博灵! 他俩的看法,果然相同。 豫州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这是铁铁的吸引仇恨的行为——博灵在运送过程中,很可能遭遇偷袭,就算没有遇到偷袭,也会令叛军更关注博灵,豫州当然就会轻松一些。 这行为很可恶,但是站在豫州郡守和军役使的立场上讲,也不能说就错了。 王志云想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能派大军去运送物资。 大军一动,绝对瞒不住人,起码其他人肯定能知道,博灵得到了援助。 而博灵得到援助之后,肯定要有后续手段的——别人的粮米,不是那么好拿的。 可如果说不要,那也是不可能的,博灵的军资储备有一些,但绝对不能说丰厚——这么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方,弄点战马都差点要吐血,军需储备可想而知。 更关键的是,弄到这些军资,博灵还要考虑,将其中一些,投放到缩在三湘的两大块孤军里。 靠近博灵的这一块,不能完全算孤军,跟博灵有联系,不过荆王纳贤馆里的客卿们很活跃,经常在路上截杀。 雷谷旁边的那块孤军,才叫真的悲惨,中间的路都被荆王军队截断了,而雷谷也说了,不参与战争,更不会给孤军提供军资。 那三万军队,就彻彻底底地被困在了那里,虽然安全无忧,但基本上就被解除了武装。 没错,真有三万军队,雷谷出手救援的时候,救下了不到三万人,但是这些天下来,又有小股溃军投奔那里,现在已经超出三万人了。 王志云一咬牙,“得联系李永生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七十九章十路信使 李永生在雷谷,近日没什么事,不过赵欣欣缠他缠得比较紧,希望他能再去一趟并州,了解一下晋王是不是真的跟柔然国勾结了。 九公主对晋王的印象非常好,在她记忆中,那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跟英王也很谈得来,小时候还经常逗她玩。 不过比较悲催的是,晋王和今上的关系不好,却跟太皇太妃走得很近。 反正就是皇家的那点破事——其实老百姓家里也一样,家族大了,总有关系好的,也有关系普通的,还有闹矛盾的。 李永生对此没有兴趣,他知道永馨是个比较感性的人,顾念一些情义,这倒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他身为观风使,过分参与下界事务,还是皇族的事务,这个……逼格有点低。 正经是他为黎庶做的这些,比如说建议建立流民营什么的,走到哪里说,都不算丢人。 这一天,他接到了朝安局的密报,说坤帅已经决定了,打算北巡柔然边境。 他不是朝廷官员——好吧,他也是体制中人,却跟中枢没什么关系,朝安局之所以通报过来,就是希望他能用他的影响力,号召西疆的各大家族,派出族中子弟,呼应坤帅北巡。 李永生和云家、高家、元家和呼延家交称莫逆,四大家族加上丁家和公孙家,曾经闯进新月国撒了一把野,这消息在朝廷高层,并不是秘密。 怎么说也是斩杀了对方两名真君,这种战绩,若是朝安局都没有关注到的话,魏岳真的可以买块豆腐一头碰死了。 在魏岳看来,李永生有能力组织一帮游侠儿,在新月国纵横驰骋杀人夺宝,那么对上更弱的柔然国,断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当然,魏公公或者还想利用李永生跟四大宫良好的关系,这谁说得准呢? 毕竟在西疆接应游侠儿返回的,就是道宫中人,甚至道宫还出动了真君。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表态,“新月国那边,也是威胁很重的,不能因为他们不动作,就以为没事,召集游侠儿的事,要看坤帅的影响力了……她在西北的影响,远胜于我,我觉得需要注意的,是她自身的安危,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朝安局的人有点失望,因为博灵军的南下,宁致远在内廷里,说话的声音更大了,虽然南征军目前的状态不太好,但终究是在三湘郡扎了两个钉子,荆王的攻势也为之一缓。 如此一来,被称为“内辅”的魏公公,压力就大多了,谁也不愿意见到自己从权力的巅峰跌落——尤其是他这种下面没有了的,这辈子真的没多少值得计较的东西了。 目前朝安局还掌握在司礼监手里,以后不好说,所以魏岳和朝安局,都要积极地自救。 所以朝安局的人表示,坤帅在西疆的影响力,朝廷非常清楚,不过她终究是不视事多年了,西疆人畏危而不怀德,就怕他们已经忘了昔日坤帅的狠辣。 我始终认为,柔然国不是什么大问题,李永生表态了,坤帅一到,他们必然就安稳了,说来说去,坤帅的安保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正说着呢,秦天祝领来了一个人,“永生,王志云的令使……他来求援了。” 那人是乞丐打扮,看上去没有修为,其实是中阶制修——隐藏了修为的。 这点修为也要隐藏,真是令人嗟叹。 这位倒是不见外,上前表明来意,“见过李掌柜,博灵最近获得了一批军资,军役使希望能得到雷谷的帮助。” 李永生听得大奇,“获得军资,是军役房的事,这跟雷谷有什么关系?” “王军役使打算用储物袋运送,”这中阶制修发话,“不过,需要顶尖高手护送。” 前文说过,军方是拥有超大型储物袋的,用来运送军资。 不过这种战略性物资,基本上都集中在军役部手里,每个郡的军役房,也有一些储备,看管得非常严,等闲是动不得的。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一个偌大的储物袋,可以装一仓库的军需——万一所托非人,这损失大到没边去了。 博灵军役房的标准配置,也不过就是三个大型储物袋,中小型的一个都没有——有了中小型,你一点一点地盗窃国家军需,谁发现得了? 王志云发现豫州郡有坑博灵的意思,他就做出了决定,这一次我们运送军需,不用大部队,直接用储物袋装运。 但是使用储物袋,也有个问题,押送的人手是少了,但是……对手想要攻击的话,也不需要太多人,突然间打个偷袭就行。 这就是拼高端战力的时候了。 而荆王府不缺高端战力,别的不说,只看纳贤馆就可见一斑——那里的真人和司修,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这么说吧,博灵军南征受阻,倒是有大半的因素,要归结于纳贤馆。 这真不是胡说,博灵军再是菜鸟,也是依足了军队的编制,成建制南下的,面对面打硬仗的话,就算打不过对面的老兵,不会差多少。 大不了我这边死伤一千,你那边死伤八百……或者六百也算。 当然,军队作战不能纯粹这么算,要不然大家也不用打,站在一起数一数人头就算了。 老兵的作战方式灵活,对新兵们的打击,超出了博灵军的想像,但是新兵们也是有军阵倚仗的。 所以战斗中最大的变数,就是纳贤馆那帮高端战力,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又异常地活跃,成为荆王打溃南征军最大的帮手。 现在王志云想要用储物袋,把军需从豫州运到博灵,如何躲避荆王府高端战力的偷袭,就很关键了。 博灵军役房是没有多少高手的,军队打仗从来也不仰仗大批高手,可是想把储物袋安全带回来,必须要找高手护送。 王志云不会心存侥幸,认为叛军们发现不了——豫州郡可是大张旗鼓地运送了物资。 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李永生,雷谷里的高手,可是绝对不少。 当然,他找李永生求助,还有别的原因——此次接到的军需里,要匀给雷谷的孤军一些。 至于说雷谷不许南征军装备军需,王军役使是不信的,他太明白李永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看着两不相帮,其实心里还是希望战乱快点平息的。 李永生听明白之后,就有点犹豫,“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容我考虑一下。” 他确实有意接收一批军资,不过这个章程怎么来,还得商量一下。 可是这乞丐一般的使者发话了,“李大人,等不得了啊,军役使派了十路信使前来雷谷,就是想尽快接收军资。” 十路信使……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李永生眉头一皱,“咱博灵不接收的话,豫州负责保管,压力在他们身上,咱们担心个什么?” “只恐夜长梦多,豫州郡翻悔,”信使苦苦哀求,“王军役使说了,咱们不着急运走的话,就证明物资不是很匮乏……他说这是个态度问题。” “物资放得越久,盯着的人也就越多,”赵欣欣发话了,然后冲着信使一摆手,“好了,你下去吧,我们会尽快安排的。” “谢谢九公主,”信使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都拜托公主殿下了。” 现在,就又剩下李永生和赵欣欣面面相觑了。 两人走出精舍,天空中细密的雨丝延绵不绝,赵欣欣身着劲装,迈着修长笔直的腿,踩着青石台阶,缓缓地走入竹林。 她是最喜欢这样的雨天。 来到竹林里一处小亭子旁,看着远处在雨中劳作的流民,她深深地吸一口潮湿而又清新的空气,缓缓发话,“带人走一趟吧,然后你也不用回雷谷了,帮我了解一下,晋王和柔然的关系。” 李永生哼一声,“我对赵家的这点破事,一点兴趣都不感……走一趟不是不可以,但我还要负责把物资押回雷谷,并州我是不想去。” 赵欣欣不以为然地一笑,“只要进了七幻城,物资到雷谷,其实是很方便的,王志云能提供配合,玄女宫也有理由帮忙护送了……这是雷谷的赈灾物资。” 只要玄女宫出面,别人再想动手,总要掂量一下。 “我是真的没兴趣,”李永生苦笑一声,“我倒是有兴趣,多帮一帮可怜的黎庶。” 赵欣欣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别闹了,就当帮我一个忙了,而且,你身为观风使,负责体察民情,黎庶是民情,皇族可也是民情,你说呢?” “我这……真是被你打败了,”李永生苦笑一声,有意无意地扫了竹林深处一眼,“好吧,我去还不行吗?” 赵欣欣似有所感,也随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嗯,辛苦你了……记得保密啊。” “你跟我就别说辛苦了,”李永生转身向来处走去,“我得去安排一下,然后去军营里挑两个人,雷谷里谁跟我去,你看着安排好了。” “那我去安排,”赵欣欣迈动大长腿,跟在她身后走了。 良久,竹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丁青瑶。 看着两人消失在雨中,玄女宫的经主院院主,眼中是满满的骇然,她脸色发白,以低至不可闻的声音,轻声嘟囔着,“观风使……上界观风使?” 第六百八十章丁经主的惊骇 丁青瑶是真的无心偷听李永生和赵欣欣的谈话,她对毁灭道意很着迷,又因为雷谷里需要有准证坐镇,她就恋栈在这里不走。 毕竟她也到了积累道意的阶段,待修为再上一步,道意积累得够了,就可冲击证真了。 她在那处小山坡,感悟了三天三夜,觉得有所得,但是那弱小的杀戮道意,似乎对她的本心有点影响。 虽然这影响非常微弱,但她还是来到竹林,想借雨中竹林的勃勃生机,洗练去那一点小小的影响——想要证真大道,一丝一毫都不得含糊。 然而,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她天人合一,静心涤荡那些杂念的时候,居然猛然间听到了“你身为观风使”六个字,然后她心神一乱,顿时从静坐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一股似有似无的神念,从自己身上掠过。 紧接着,又是一股神念。 丁经主是如此地惊骇,甚至连身子都动不得了……上界观风使,就在我身边? 在中土国,观风使从来都是传说中的存在,很多时候,上界没有派观风使到本位面,就像某个府城,不可能一直有钦差一般。 然而,大家都知道,钦差没出现在府城,那是天家没派来,不是钦差不存在。 跟钦差相比,通判算什么?知府又算什么? 同理,跟观风使相比,真君算什么?哪怕是即将飞升的真君,又算什么? 观风使本身就是很可怕的存在,而观风使的背景,才更是令人觳觫——那是代表了仙界。 四大宫传承久远,很是知道一些上界的事情,他们非常清楚,真君飞升到上界,也是地位极为低下的,起码再提升一个大境界,才有可能被派到下界出任务。 那就是比真君还高出起码两个大境界,才能做观风使。 比真君高两个大境界……打个简单的比方,对制修而言,那就是真人以上的存在。 这样的实力对比,简直令人绝望到无力抵抗,只能束手听令。 观风使在下界,会受到位面排斥之力,真实的修为不会太高,但是……你知道他有远超自己的修为,就足够了。 更需要指出的是,观风使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上界意志的体现,他的身后,站着整整一个上界。 换句话说,朱雀可怕不?朱雀也很可怕,但是在这个位面,朱雀就是野祀,是上界不允许出现的存在,所以玄女宫敢赶绝朱雀的信徒。 但是……赶绝观风使?谁敢这么想,绝对会是官府和道宫的最大仇人,不死不休。 丁青瑶是如此地惊骇,以至于在李永生和赵欣欣离开之后,都站不起身来——不是害怕暴露,纯粹是因为被吓的。 直到现在,她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再想一想,李永生此人真的是太怪异了,来历成谜不说,战力也超群,还什么都懂,什么都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要说此人可能是观风使,那还真的不算太离谱。 若他不是观风使,真的也找不出此人能出自于何处了——上界传承吗?未必够班。 只有观风使的身份,能完美地解释此人身上的种种怪异。 丁经主心里明白,自己被发现了,而赵欣欣嘴里的那句“记得保密”,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保密?她当然知道保密了,就算观风使不说,她也不敢随便泄露其行藏——不管是道宫传言,还是史上记载,观风使一向不喜欢现身于人前。 不过,完全不暴露,那也未必,比如说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他就从前任主持那里,得到了观风使的一些消息,认出李永生之后,他还打算为自家争取点好处。 丁青瑶的骨子里,未始没有这样的打算,为丁家或者玄女宫暗暗争取一点好处,但是经过这个警告之后,她是真的再也没有那个胆子了。 她若敢无视警告胡来,别说她自己会倒霉,丁家飞升到上界的前人,没准都要受她牵连——没错,陇右丁家是有人飞升的,成功者有四人,死在天劫下的有八人。 丁家故老相传,他们原本就是得了上界传承,才成就了隐世家族。 然而就算这样,丁家也没资格跟观风使斗,上界的丁家也不行。 至于这警告是赵欣欣发出来的,值得不值得在意……当然要在意,必须的! 一直以来,丁青瑶都没搞清楚,栗娘为何会对赵欣欣刮目相看。 她总是猜测,栗化主看重了其亲王之女的身份,又见其资质上佳,才着意照顾——也许化主院在红尘中有事相托? 但是现在,丁经主终于明白了,赵欣欣何止是资质上佳?人家根本就是来历不凡! 这来历不凡,不是说跟观风使关系暧昧——这种解读方式不对! 要说刚才她从入定中惊醒,不但被李永生发现了,紧接着也被赵欣欣发现了。 赵欣欣的修为到底有多高?丁青瑶也不想浪费心思瞎猜,但是她真的记得,数年前赵欣欣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被栗化主引进了山门的情景。 区区数年的时间,小女孩就成长到眼下这种高度了,竟然能发现从入定中醒来的高阶真人——就连普通的中阶真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若是有特殊才能的,初阶真人没准也能感受得到。 可是赵欣欣才修行了几年?没点缘故,根本不可能悟真。 而这样一个人,竟然能认识观风使——这才是正确的解读方式。 想到这里,丁青瑶这才意识到,其实李永生筑基,也才两三年时间,这些都是查得到的。 他的真实修为是什么,丁经主略有猜测,不过她更惊讶的是:赵欣欣和李永生,不光都是在修炼中突飞猛进,更是年龄相仿…… 那么,这两人为何能走到一起,原因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想到赵欣欣明明知道李永生是观风使,还要对其呼来喝去,更是令其在自家酒楼里做个掌柜,丁青瑶觉得,自己的头皮又开始发麻了。 赵欣欣可能不知道观风使的厉害吗?别逗了,她的两种身份,随便哪一种,都足以让她知道其中轻重——她刚才的言论,证明她也清楚观风使的职责。 那么,问题来了,赵欣欣凭什么敢对观风使这么做?观风使为何又要买她的账? 诸多念头,在丁青瑶的识海里快速闪现,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 不敢想,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可是她又忍不住要想到,自家的族人,竟然敢跟观风使大人抢女人,抢的还是赵欣欣,还打着人财两得的念头…… 丁青瑶对那件事的手尾,还是很清楚的,她也有点不耻族人的行为,但是,那终究是她的族人,做的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事,既然未曾得手,撵走也就是了。 但是,那厮此刻若能出现在她面前,丁青瑶一定要让他尝到世间最痛苦的死法! 然后,丁经主就又想起了万载幽水,想起了北极宫三宫主对李永生的重视——那位真君,寻的未必就是瘸真君吧?没准人家寻的是飞升之路。 再然后,她又想起了杜晶晶,明明还差着火候,跟李永生走了一趟西疆,竟然就悟真了! 越想,丁青瑶就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越想,她就越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观风使已经发现了她的窥察,并且暗暗表示,不希望她声张此事,不过……她应该还有一些别的手段可用。 当然,到了她这个岁数,又是博览群书的经主,做事也不会冒失。 第二天,李永生打算走人了,他联系了金魁,又带上了杜晶晶、公孙未明和张老实。 但是,北极宫的柳真人和张木子也主动表示要随行,其中柳真人也是想体会一下世情。 如此一来,雷谷的高端战力就减少了很多,杜晶晶希望张木子不要跟着走。 张木子反倒建议,说你别跟着了,在七幻城等着接应就行——待此事完毕,我们还要北上,那就需要我北极宫的配合了。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丁经主飘然而至,她淡淡地发话,“杜真人跟着去吧,雷谷这里,我会再从经主院拨些人过来,总不能让荆王得了空子,咱玄女宫丢不起那人。” 杜晶晶点点头,心中却泛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疑惑:丁经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待到李永生一行人离开,丁经主给玄女宫传了讯,调来了两个高阶真人和三个中阶真人——其中两个真人还不是玄女宫的,只是经主院的护法。 她这么一调动,再加上她本人,基本上把经主院半数的高手都调了过来。 丁经主也没跟赵欣欣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雷谷这里,关系到玄女宫的名声,待化主院能调来足够的真人,我就将经主院的人撤走。” 言下之意就是,我无意抢夺雷谷的主导权。 赵欣欣也心知肚明,对方为何这么做,所以微微一笑,波澜不惊地回答,“多谢丁经主关爱,弟子非常感激,也是黎庶之福。” (看了看首页,春节没有双倍月票的活动,又看出月票的朋友,就投了吧。) 第六百八十一章各怀心思 赵欣欣的话说得四平八稳,若是搁在平常,丁青瑶能听出隐约的恭敬来,但是自打昨天偷听了谈话之后,她现在听到耳中,就感觉到了不卑不亢的味道。 我怎么从来就没发现,赵欣欣是这么样一个人呢? 两日之后,丁经主回到玄女宫,主持一个真人经师就职的仪式。 仪式结束之后,她偶有所想,就来到了化主院,看栗娘是否还在闭关。 碰巧的是,栗化主昨天才出关,正闲得无事,于是在自家静室里接待了丁经主。 丁青瑶闲聊两句,关心一下栗化主的进境,栗化主则是表示,这一次有收获,打算休养半年,在此期间出去做点事,最好是能接触一下真神教的对手,然后回来继续闭关。 她感悟的世情之道,就来自于李永生对真神教的评价,再去接触真神教,也是一个验证的过程。 然而,她如此频繁地闭关,显然就快到了那最后一步。 当然,快和快也是不同的,一年内证真,和十年内证真,都算快到了。 可是丁经主心里明白,栗娘有赵欣欣帮忙的话,那真的可能是快了——就算赵欣欣对此不太擅长,观风使指点两句,证真算多大点事? 不过……栗化主和李永生的关系,似乎不是特别融洽? 丁青瑶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印象没有错,于是她就将雷谷最近发生的事情,略略地说了一遍,最后表示说,我是顺手帮忙了,毕竟那三万博灵军,实在太碍眼了。 你现在也出关了,若是能派相应的真人出去,我经主院的人可以撤回来。 栗娘不疑有他,就说经主院能帮忙,实在太好了,现在中土局势不稳,我化主院忙得抽不开身呢,倒是你经主院比较清闲,能有富裕的人手,我好羡慕。 说完这话,她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狐疑地看丁经主一眼,“你这无事献殷勤,想要什么好处?我跟你说,那淬体雷池,是欣欣代化主院管的……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别逼那小孩子。” 丁经主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莫测高深,“我能有什么想法呢?欣欣这孩子,我也欣赏得很,觉得她前途无量……你说是吧?” 栗娘的脸色微微一变,就那么一瞬间,然后她很好地克制住了,“青瑶,我跟欣欣有缘,你能欣赏她,我也很开心。” 她心里有鬼,就总猜测,丁青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这是她证真的机缘,不能任由丁青瑶胡来,所以她嘴上说开心,措辞里却隐含警告之意。 ——你若不欣赏她,乃至于为难她的话,那我就会很不开心了。 “呵呵,”丁青瑶笑了起来,“多少年的老姐妹了,你藏得倒是很深啊,我助雷谷,也没有别的要求,只问你一句话……赵欣欣是不是你的证真机缘?” 栗娘顿时愣住了,此刻她非常确定,丁青瑶一定知道了什么。 她脸上青红白紫地变幻了半天,最终叹口气,“青瑶,你莫要为难我,有些话……我真不合适跟你说,总之,以你我的交情,我好了,能忘了你吗?” 丁青瑶轻轻地拍一拍手,微笑着发话,“不愧是好姐妹……那你是觉得,你证真之后,她还可以给我证真机缘?” “青瑶!”栗娘眉头一皱,轻喝一声,“你要是再纠缠这个话题,莫怪我翻脸!” “有什么呢,”丁青瑶不屑地哼一声,“无非上界就是大能转世,你可知道,自家错过了什么样的真仙?” “嗯?”栗化主眉头一皱,就待发火,然后她眼珠一转,“真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上界大能转世,你说赵欣欣吗?”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丁青瑶很光棍地回答,“我是猜的。” 你是猜的,就来试探我?栗娘真的有点想生气了,可是一想“真仙”两字,她还生不出气来,只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好了,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我不会传出去的。” 巧了,我也有这个心!丁青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你得起个誓……以证道之心。” “过了啊,”栗娘脸一沉,很不开心地发话,以证道之心起誓,她若违背,证道的时候会受到因果反噬,以后的晋阶,也会受到心魔影响。 其实她都有点怀疑,丁青瑶是不是知道自己即将证道,特意拿出这么件事来,干扰自己的证道之心。 两人相交的日子很久了,栗化主心里也清楚,按说丁青瑶不是这种人,但是证道的事情非同小可,由不得她胡乱怀疑。 “不起誓,那就算了,”丁青瑶很无所谓地笑一笑,通过试探,她已经大致明白了,赵欣欣为什么得到栗娘的看重,验证了她的猜测,“反正后悔的绝对不会是我。” 栗化主这下就好奇了,她狐疑地看丁经主一眼,想了一想才发话,“欣欣的身份,我能告诉你,但是你也得起个誓……以证道之心。” “这不结了?”丁青瑶笑眯眯地一拍手,“你知我知,其他人都不知道……” 栗娘待她起誓了,于是将认识赵欣欣的经过说了一遍,确实是上界大能转世——这小女娃娃入宫的时候,就已经悟真了。 这个事儿,她之所以瞒着玄女宫,固然是想独霸资源,但是同时也担心,引起其他的是非——那是上界大能啊,人家不希望你宣传出去身份,你宣传出去一下试一试? 四大宫在上界也有根脚,未必会怕了这上界的大能,但是……人家收拾不了上界的根脚,收拾下界的四大宫,那真的很轻松。 总之,涉及上界大能了,就是府城里来了太、子党,尽量别违逆人家的好。 所以栗化主瞒报这件事,并不是不忠于玄女宫。 当然,她没有想到,赵欣欣之所以不让她乱说,只是想体会一下,被人追求得上蹿下跳、避无可避的那种甜蜜感觉。 丁经主听完之后,微微颔首,“果然跟我想像的,不差多少。” 说完之后,她就不再说话了。 栗化主等了半天,见她不说话,忍不住脸一翻,“喂,我说完了,你的真仙呢?敢戏弄我,后果自负啊。” 丁经主微微一笑,“你还没起誓呢。” 于是栗化主也起个誓……以证道之心。 丁青瑶脸色一整,“其实我的消息,比你的消息重要……知道不?” 栗化主无奈地点点头,“经主本来就比化主重要……你快说吧。” 丁青瑶斜睥着她,好半天才微微一笑,“你对李永生怎么看?” “李永生?”栗化主的眉头微微一皱,她对李永生的印象,真的不怎么样,她一直觉得,他配不上欣欣这上界大能——就算这一界的身份,也差得很多啊。 不过丁青瑶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想一想,就算她不待见那厮,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那厮确实是有很多神异之处,于是她眼珠一转,“这便是你嘴里的真仙?” 丁青瑶笑着点点头,“没错,他就是真仙,你对他不恭敬,得罪他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看,我的消息比你的消息重要吧?” 这消息重要吗?简直太重要了! 错过一个真仙,已经会令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了,但是相较无意中得罪一个真仙,那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得罪了一个真!仙!啊! 真仙!!! 栗化主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似乎塞进了满满的浆糊,思维都停顿了! 好半天之后,她才有气无力地回答,“那又如何?欣欣十有八九也是真仙。” 中土国道宫说的真仙,就是飞升到上界的修为,比真君高一个层次。 赵欣欣是上界大能转世,修为比真仙高,是九成九的可能。 中土国的传说里,上界也有真人级别的仙人,转世到这个位面的,但是一般来说,这种可能性基本不存在,错非机缘巧合,真人级别的意识,根本过不了无尽虚空。 事实上,真人修为就很难转世,理论上,起码得是真君修为才行。 “你别嘴硬,”丁青瑶得意洋洋地发话,她和栗娘都是玄女宫直系弟子,从初阶司修的时候就开始较劲了,都是天之骄子,一直将对方视为对手,此刻她得了先手,真是说不出的开心。 “赵欣欣是上界大能转世,那你可知,李永生在见到赵欣欣之前,脸上有一道伤疤?” 栗娘就见不惯她这样子,忍不住哼一声,“原来有一道伤疤,就是真仙了?” “你错了,”丁青瑶慢吞吞地发话,“我是说,李永生想治好这道伤疤,其实很容易的……他可是被博灵郡看好、进入过朝阳大修堂的人。” 栗娘听到这话,已经知道不妥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叫真,“那又如何?” “你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板呢?”丁青瑶无可奈何地皱一皱眉头,忍不住加快了语速,“你要搞清楚,他是主动来找赵欣欣的,两人在一起之后,没过多久,他的伤疤很快就不见了。” 栗娘的眉头又是一扬,不服气地反问,“这又能说明什么?” 第六百八十二章两主密议 “能说明的问题多了,”丁青瑶没好气地看瞪栗娘一眼,“我不敢跟你说,你自己慢慢想吧。” 这一下,栗化主是真的愣住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一句,“所以……他是赵欣欣的追求者?但是,这不能说他就是真仙啊。” “开动你那笨笨的脑子想一想,”丁青瑶气得叫了起来,“赵欣欣是上界大能转世,那么……李永生是怎么下界的?” 栗娘愣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魂不守舍地发问,“李永生是上界下来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丁青瑶简直要气死了,“如果他不是上界下来的,亲王之女、上界大能……怎么能看得上他?” 栗化主早就被这海量的信息,冲得晕晕乎乎了,“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俩同时遭逢仙厄,一起转世到玄青位面了?这上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丁青瑶觉得,自己离被气死,就差一口气了,“栗化主啊……得,就当我啥也没说,行吧?” “你等等,让我想一想,”栗化主沉思了起来。 丁青瑶看着她沉思的模样,心里实在太不平衡了,这呆呆傻傻的栗娘……怎么就能比我更接近证真呢? 当然,栗化主并不是真傻,她只是比较一根筋而已,而对灵修来说,这并不一定是坏事。 机缘到了,一根筋的修者,更容易证真,唯其纯,所以真。 用地球界的话来说就是——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 像丁青瑶这种,行事瞻前顾后左思右想,固然是四平八稳,不会生出太多的问题,但是缺少一份执念,未必是好事。 良久,栗化主才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说……李永生是追着赵欣欣下界的?” 丁青瑶没好气地哼一声,“总算你没有傻到家。” “那岂不是说……”栗化主骇然地一抬手,做个古怪手势。 她的右手平伸,手心向下,左手握拳,伸出大拇指向天,顶住右手的掌心,“他是这个?” 这就是“观风使”的意思,中土国不能随便提及这三个字,真君都不能任人议论,何况是观风使? 而且观风使的神识很敏锐的,谁敢说出这三个字,极有可能被观风使发现。 当然,观风使很讲究低调,提及他未必有事,不像是真君,随便提及的话,可能会大祸临头。 可是栗娘知道,自己和丁经主议论的事情,真的是很犯忌的,少不得用手势来代替。 你总算不是太笨!丁经主翻个白眼,“这可是你猜的,我啥也没说。” 这话当然不能听字面意思,要抠字眼才行。 栗娘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发问,“你确定?” 丁青瑶很干脆地回答,“我确定……我啥也没说。” “不是这样吧?”栗化主郁闷地叹口气,失魂落魄地发话,“这岂不是说,他的修为……比咱们想像的还要高?” “那是当然,”丁经主很干脆地回答,“想下界就下界,这岂是随便能做得到的?” 两人已经分析出来了,李永生这观风使下界,十有八九是来找赵欣欣的——没谁说事实真相就是这样,但是想来应该如此。 可这就太可怕了,一般的观风使,哪里能做到这一点? 还是拿钦差来做比方,天家觉得该往哪里派个钦差了,就要着手安排,不过该谁出行,是由天家决定的,不是你想当钦差就能当的。 解读一下李永生的下界,会发现最可怕的是,天家还很可能没打算往下面派钦差,但是有人觉得,某个地方我有事,所以就申请一下——那个地方该派个钦差了,我打算自己去。 同样都是钦差,这两种情况,能一样吗? 栗娘也也听懂这意思,简直连话都不会说了,“这也太……太随意了一点吧?” “呵呵,”丁青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这么样,我的消息比你强吧?” 栗娘就见不惯她这样子,少不得哼一声,“不管怎么说,赵欣欣是我接引入宫的。” “是啊,”丁经主阴阳怪气地发话,“可是你对李永生的态度不好,也是真的……猜一猜他俩的本尊,谁更强势一点?” 栗娘白她一眼,嘴巴撇一下,“总好过你丁家的族人做的那点事情。” “喂喂,”丁经主的脸,刷地就沉下来了,“我好心告知你点消息,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咱们姐妹俩……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栗化主见她着急,反倒是开心了起来,“不止你家族人,你也去威胁过他……相较你做的那些事,我这边稍稍失礼一点,也不算什么。” 这话说得也不错,不过丁青瑶愣了一愣之后,居然笑了起来,“那是早就过去的事儿了,反倒是你,若没有我的提醒,可能得罪得他更狠,这个你不否认吧?” “好了,我也不跟你置气了,”栗娘一摆手,“说吧,你来找我说这个,是想表示什么?” “还能表示什么?抓住机缘啊,”丁青瑶没好气地哼一声,“可惜的是,赵欣欣暗示我了,不能把事情说出去,所以才来找你商量一下……终究你也不算外人。” 栗化主讶然地看她一眼,“欣欣暗示你?” “说起来才苦恼,”丁经主悻悻地哼一声,“我在竹林里静坐,他俩走到一边聊天,我就不小心听到了些东西,结果……被他俩发现了。” 听到这里,栗娘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气得丁青瑶直翻白眼。 过了一阵,栗化主又做出刚才那个手势,“你听到他俩说……这个了?” 丁青瑶又翻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你这不是废话吗?没有听到……我敢断定吗?我至于收到暗示吗?” “这就得好好谋划一下了,”栗化主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欣欣许我证真,我本来还不是特别有信心,现在看来……应该毫无问题了。” 当然没问题了,要知道,上界大能和上界大能也是不尽相同的,赵欣欣固然来自于上界,但是谁能确定,她在上界是个什么级别的存在? 可是,有李永生追随下来,那就不一样了——这个观风使,比其他观风使强势多了,值得他追下来的人,简单得了吗? 要不说这世道,就没有谁是简单的,两名准证依据有限的线索,分析来分析去,竟然将真相扒拉了八九分出来。 此刻的栗娘,是彻底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她甚至在憧憬:我是不是也能飞升呢? 然而,放心归放心,具体的事情,还是要做一做的,如此大好的机缘,若是活生生地溜走,那才是暴殄天物。 丁青瑶也是这么想的,她收到了警告,却还不甘心坐看失去机缘,所以才来找栗娘。 既然栗化主也是这心思,她就要提出建议了,“李永生已经去了豫州,帮博灵郡运输军需……” 听完她的话之后,栗娘的眉头皱一皱,“那现在,咱们该做点什么?跟着他去并州,帮助调查一下晋王和柔然的关系?” “这么做,就有点着相了,”丁青瑶摇摇头,“他不喜欢被人发现身份,咱们也不用着急做什么,顺其自然的好,不能显得太刻意了。” “也是,”栗娘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发话,“可以托白虎庙或者北极宫,帮着了解一下并州郡的情况……坏了,北极宫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她可是记得,北极宫的三宫主,曾经单独跟李永生聊过,当时她还很纳闷呢——堂堂真君,跟司修有什么好聊的? “就算发现了,他们也不敢说出来,”丁青瑶信心满满地回答,然后她提出新的建议,“从他的倾向上来看,还是很注意维护本朝正朔的……咱们要不要针对一下荆王?” 道宫确实不参与红尘事,不过有天大利益摆在面前的时候,稍微变通一下,那也是必然的。 栗娘想了一想,最终缓缓摇头,“还是不要了,静观事态发展吧……” 不得不说,丁青瑶虽然极为精明,但是遇到事情,还是栗娘这种一根筋的主儿,比较沉得住气。 李永生前往豫州郡,拿博灵军役房的印鉴,将军需装了整整两个大储物袋,然后悄然返回博灵。 在回去的过程中,他们遭遇了好几拨来历不明的人的窥探,所幸的是,公孙未明带得有灵舟,而张老实的直觉,让他们避过了两次可能的陷阱。 就算这样,他们还是诛杀了一个试图拦路的初阶真人。 为什么诛杀呢?原因很简单,那厮居然是运修。 须知中土国的运修,十之八九都是官府中人,而初阶真人的运修,基本上都是一郡的同知,或者副部长级别了。 官职到了这个级别,想做点什么,直接发公文就是了,何至于拦路动手? 诛杀之后,大家推算一下此人的因果和天机,发现俱都被遮蔽,就知道没杀错人。 可惜的是,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然而,这也并不重要……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个。 两天之后,众人就抵达了七幻城,又在城外待了一天,才悄然进入了军役房。 才进军役房,李永生就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阴九天死了! (还有三个小时就是鸡年了,预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大吉吧。) 第六百八十三章再上并州 王志云是沉着脸,跟李永生说出这个消息的:阴大师被人刺杀于并州郡。 阴九天是受了天家的指派,带着三名太医,前去给秦王看病的。 阴大师名声在外,业务也繁忙,一般而言,远距离的诊疗,会坐专门的飞舟前往。 譬如他为太皇太妃的姑姑治病时,来回坐的都是专用飞舟。 但是现在,中土国太乱了,坐飞舟不安全,就像三湘郡同知张元平,一家人坐了飞舟逃命,半路上就被人打下来了。 事实上,张同知还算运气不错,没有遇到真人在半空拦截,否则带了降落伞都不顶用。 阴九天是坐着马车走的,因为天家要表示出自己对秦王的重视,还大张旗鼓地做了宣传:我可是派阴大师去给你治病了,对得起咱们的亲情。 同阴大师一起出发的,还有三个太医,以及一队御林军。 他们一行人,走得相当高调,到了并州郡边界的时候,并州竟然有军役房的人,在路边迎接,还派了一支小队以为前驱。 车队到了晋阳,晋王派世子相迎,并且将人接进了晋王府,歇息了一天,帮晋王府上下看了看病,然后继续西行。 然而,车队到了并州和关陇郡交界处的楼烦府,有贼人发动了夜袭。 护送的军人死了十七八个,三名太医一死两伤,最坑的就是……阴九天死了! 偷袭的贼子十余名,里面最少三名真人,他们杀死阴九天,抢夺到储物袋的之后,一哄而散。 堂堂的阴大师,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储物袋,被杀害了! 这话说出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估计不会有人相信。 但是众多禁军发力,留下了两名活口,一重伤一轻伤,搜魂得知,这俩前来,还真是为抢储物袋的。 不过其中一人记忆里显示:储物袋里,有一柄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九纹青玉灵芝”。 阴九天的储物袋里,确实有不少的珍稀药材,可是这九纹青玉灵芝,是中土国顶尖的宝物,只要患者心口还有一丝热气,就能把人救活。 这东西生吃,可以增强修为,省去起码二十载苦修,更可以炼制很多珍稀灵丹。 毫不客气地说,此物出现,绝对可以引起真君的关注。 阴大师虽然是中土第一神医,但是说句实在话,他还没资格拥有这样的宝物——退一步讲,就算他有这样的宝物,也只可能藏在家中或者什么地方,绝对不可能随身携带。 阴九天遇刺的地方,距离边界八十多里,随行的还有并州军人,于是军役房大怒,封锁了这一片区域,搜索真凶。 消息传到关陇,秦王也大怒,他没资格冲并州郡发火,就告知晋王:此事终须有个交待。 前文说过,秦王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那种主儿,他对天家的态度如何,这不太好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天家将阴九天送过来,他是很开心的。 然而,阴九天在即将进入关陇郡时,竟然这么死了,他不发火才有鬼了。 至于他跟晋王说的,终须有个交待,也不知道是要晋王给个交待,还是要天家给个交待。 李永生一听到这个消息,又头大了,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不得不给雷谷传个消息,等待赵欣欣的回信儿——你那王叔麻烦似乎变大了。 不过,张老实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很明确地表示:我可以肯定,阴九天的死,背后定然有阴谋,谁吃饱了撑的,冲破禁军的保护,去刺杀中土第一神医? 医生可以说是这个位面最值得尊敬的职业了,谁家逃得过生老病死?真君也不可能例外! 如若不然,阴九天也不可能在这种动荡的时候,大摇大摆地赶路。 阴大师不怕死?他当然也怕,但是他觉得,没人可能动手。 对于独狼的说法,李永生表示出谨慎的赞同——其实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夯货,脑子一抽就想杀人夺宝,也是可能的。 他们在七幻城只待了两天,就又来了一拨玄女宫弟子,打头的是一名杨姓真人,是经主院的经师,路过此地,顺便将军需和李永生再次购置的粮米,运送回去。 紧接着,赵欣欣也来了消息,说阴大师德高望重、活人无数,你去并州,索性顺便为他讨回公道吧。 李永生只能感叹一句:有老公的女人,果然是可以任性啊。 既然是领导发话了,他只能带着一干人北上了。 六人全是真人,行进起来异常方便,用了五天,就进入了抵达了豫州和并州的交界处。 杜晶晶对这里,是深恶痛绝,上一次他们路过此地,是受尽了鸟气,于是她建议,这一次咱们化妆一下,扮猪吃老虎,狠狠打击一批不长眼的。 李永生做人,其实是有点恶趣味的,反正此来调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清楚的,扮猪吃老虎未尝不可。 不过张老实不赞成这个建议,身为曾经的中土第一名捕,他认为扮扮猪吃老虎,无益于大家的调查,倒不如比较高调地进入并州,引蛇出洞较为理想。 李永生想一想,决定综合一下这两人的意见。 于是他们在抵达上阳之前,买了一辆马车,又弄了四匹马。 马匹有点不够,而且还是驽马,不过也没办法,值此天下动荡之际,好马实在太难得了,能买到马,已经不错了。 于是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各骑一匹驽马,剩下两匹驽马拉车,张老实惯例是车夫,柳真人则是陪着张木子和杜晶晶坐在车里。 马和车都不怎么起眼,不过李永生和公孙未明这俩骑士,可是相当扎眼的,而且两人展示出来的修为还是中阶司修。 进入上阳县城的时候,就有几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们一行人,更有捕房的人,前来验看路引。 不过对这六名真人来说,路引什么的,真不是大问题,李永生的储物袋里,一大把空白路引,都是朝安局甄美女送的。 而张老实更是伪造路引的大师级人物,真正地多才多艺。 六人在上阳城里住了一夜,顺便找店小二了解一下,入并州郡该怎么走。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启程的时候,主动迎上来两个汉子,说我们收你们一点费用,将你们安全且快捷地送进并州。 要是打算扮猪吃老虎的话,这时候就该交钱了,要是引蛇出洞,这时候就可以借机做文章了,不过李永生很干脆地表示,我们已经问明白路了,不需要你们。 两名汉子却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他们异口同声地表示,就算你问明白路,也未必能走得安全——这一路可不太平。 两人都是制修,敢这么跟司修说话,肯定是仗了本地人的缘故,不过这里原本就是两郡交界之处,地方势力比较强大,对上外地人蛮横一点,却也正常。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也不理会,结果那二位见状,直接上手,拽住了拉车的马,还冲着制修修为的张老实一呲牙,“不说话就走,这是看不起我们上阳爷们儿?” 张老实还没来得及反应,公孙未明抬手一马鞭就抽了过去,啪地一声响,直接在对方脸上抽出一道血痕,“滚开!” “你……你敢打人?”这位捂着脸就是一愣。 “你也算人?蝼蚁罢了!”公孙未明脑后幻化出一只大手,直接将两人擒了,狠狠地向地上一掼,“爷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想死的就再上来试一试!” 这两位被摔得七荤八素,晕头晕脑地爬起来之后,才发现那帮人早离开了。 被抽了一鞭的汉子摸一下脸,咬牙切齿地发话,“竟然敢在上阳城里打人?快去告诉七爷……城门口卡住他们!” 旁边酒店的小厮,双手拢在袖子里,嬉皮笑脸地发话了,“怎么卡?人家可是有路引的,你一个制修冲撞司修大人,那是冒犯上位者……知道不?” 这位火了,狠狠地瞪一眼小厮,“你小子是不是欠揍?” “你揍我?”小厮不屑地哼一声,“你当然敢揍我,不过,掌柜的肯定会不高兴。” 他连制修都不是,但他是客栈的小二,自古以来,能吃了这种八方饭的主儿,就没几个好惹的,没摆平麻烦的实力,也开不起客栈。 他们说话间,李永生一行人就出了城,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这穷山恶水,果然是出刁民,本地人又如何?他本地能找出六个真人来?”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很可能是眼线,看咱们敢不敢出手……从而试探咱们的底气。” 公孙未明微微错愕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变着法儿地找揍,真是贱皮子。” 对于对方可能是眼线,他浑然不放在心上——事实上,六个真人谁都没在意。 “再走二十来里地,就是大河了,”李永生出声发话,“河上要小心一点。” 哪曾想,他们还没到河上,只听得一声锣响,前方道旁的树林里,就冲出百十来人。 这些人手持刀枪拦在路上,有人大声喊道,“站住了,交过路费。” 第六百八十四章江湖相逢 公孙未明见状,勒住马呲牙一笑,“哪个衙门的?收钱有凭条吗?” “我们是太屋山的好汉,”当先的壮汉冷哼一声,“近来天旱,收成不好,过路的兄弟,帮衬一把,不要伤了和气。” 公孙未明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一看天,愕然发问,“这不是……在下雨吗?” “少废话,”壮汉不耐烦地发话,“交出过路费,你要钱还是要命?” 公孙未明没有生气,反倒是来了兴致,他笑吟吟地发问,“过路费怎么算?” “你带了什么东西,留下三成,”壮汉很干脆地回答,“让咱爷们儿搜一搜。” 行走江湖,三成的过路费不是没有,但那得是顶天的势力,才能开出这样的条件,收了货物之后,还得保证对方在多少里之内的安全。 买卖人走一趟生意,能有几倍利?不运送违禁品和奢侈品的话,撇开路上的人吃马嚼,顶天三倍利,一下被拿走三成货物,损失真的太大了。 公孙未明脸一沉,“这是给脸不要了?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那五匹马,留下!” 这百十人身后,有五名骑士,三名司修两名制修,其中打头的中阶司修,胯下居然是一匹油光水滑的上好骏马。 拦路者先是一怔,然后狂笑了起来,“这是失心疯了吧?” 话音未落,只见车帘一动,马车里蹿出一条人影,奇快地射向那五名骑士,嘴里轻叱一声,“要马还是要命?” 出手的是杜晶晶,三下五除二,就将五人打下了马去,骑了骏马的那厮,还是被重伤。 “有真人?”拦路的家伙们吓得四散奔逃。 李永生等人也没再诛杀,对方虽然狮子大张嘴,而且还作死地打算搜查,但是起码没有表示出赶尽杀绝的意思,所以他们也就不为己甚。 看着他们离开,树林里才又钻出一名络腮胡须的男人,高阶司修,此人心有余悸地抹一把脸上的汗水。 受伤的中阶司修躺在地上大叫,“二哥,你为啥不出手?他们把你的赤兔抢走了。” 他可是知道,自家二哥的手上有道器,能够给真人造成伤害。 “妈了个巴子,对方还有别的真人,”二哥叫了起来,“尼玛,我刚才倒是想出手呢,但是杀气死死地锁着我,你知道吗?是杀气!” 中阶司修顿时就愣住了,也不哀嚎了,好半天之后,才苦笑一声,“这买卖……接得亏了。” “赚了,赚回一条命来,”二哥冷冷地看他一眼,“人家没下杀手!” 这话在理,平心而论,两名真人出手,眨眼间就能将他们杀个七七八八。 紧接着,他又发话,“没谁逼咱接这买卖,是咱自己的决定。” 这就是豫州和并州边境的真实写照,各路人马都聚集在这里,谁都想拼命地捞取好处,发展壮大自己,那么,自然就有人在下很大一盘棋,也有人甘心做马前卒。 不过最后,二哥还是说了句公道话,“这群人只抢马不杀人,做事还算讲究。” 中阶司修不服气地发话,“那他们怎么不收编咱们?” “这家的势力,不会太小,”络腮胡的二哥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后不遗憾地扬一下眉毛,“人家……估计是看不上咱们。” 中阶司修这才意识到,自家其实还受着伤,他呻吟一声,“要我说,他们没准是有事!” 李永生一行人反抢了五匹马之后,顺风顺水地渡过了大河,验过路引交了费用之后,很轻松地进入了并州郡。 再次前行的时候,柳真人也骑了一匹马,马车上就坐了两名女性真人,公孙未明凑到李永生身边,笑着发问,“你说给咱们送马的这帮蠢贼,会不会也是眼线?” “这个我还真说不好,”李永生苦笑着摇摇头,然后面容一整,“不过,消息肯定会传出去,这起的作用,跟眼线也差不多吧?” “嗯,”柳真人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发话,“不管是不是眼线……下一次再来找咱们麻烦的,肯定会有真人了。” 柳麒虽然是北极宫的经师,但是事实上,他出去交流的时候很多,对世情有相当的了解。 正经是公孙未明虽然出身隐世家族,按说比四大宫更能接地气一点,可是他行事随心所欲得紧,公孙家又霸道,就算遇到麻烦,也是毫不犹豫一枪扎过去——滚,不滚就死! 所以论起对世情的了解,他还真的未必比柳真人强。 柳真人的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他们击溃了蠢贼,却没有收编对方,连兵器什么的都没缴获,只抢了五匹马走,不但说明他们的底气——敢抢马,更说明他们眼高——看不上其他的。 这也正合了李永生的计划——咱不扮猪吃老虎,也不引蛇出洞,就是很自然地做出一副大势力的模样。 不过一路前行下来,路上再没有什么势力,来找他们的麻烦。 公孙未明就又有点忍不住了,“永生,没人来挑衅,这里不像你们说的那么不太平。”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没人挑衅,那是因为咱们的恶名传出去了。” 这是肯定的,上一次他进幽州郡,不知道遇到了多少人拦路收费,现在竟然一路通畅,肯定跟他们在上阳城、以及出了上阳的表现有关。 公孙未明的眼珠一转,“要不咱们入上党?” 上党是李永生上一次经过的地方,位于并州东南,而眼下他们所处的位置,位于正南。 公孙未明显然是不甘寂寞,想去找点事了。 李永生有点动心,少不得斜睥驾着马车的车夫一眼,只见独狼也微微颔首。 于是他做出了决定,“那就入上党吧……不过不要直指幽州郡,省得不小心走过了。” 一行人东行进入泽州府,半天之后进入上党,速度也不快,看起来还有北上的意思。 进入上党第二天,辰正时分,他们正在赶路,天上又下起了小雨。 因为不着急赶路,他们打算找个地方歇息避雨,行不多久,看到前方有几间亭子。 不过亭子里已经有了十来人,不远处还有十余人,搭了一个雨棚,坐在里面。 见到有车马过来,亭子里走出两人,笑着一拱手,“天雨时节,道路泥泞,何妨坐下饮一杯热茶再走?” 拦路的这二位都是瘦小身材,眉眼间极为相似,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柳真人见状,微微皱一皱眉头,“天姥双杀……跟两位什么关系?” “那就是我们兄弟了,”其中一人笑着发话,“这位真人好见识。” 李永生一行人,两女坐在马车里,显露在外面的四人,只有柳经师显出了真实修为。 而这天姥双杀,却都是初阶真人的修为,传言中,这一对孪生兄弟还有合击之术,两人联手,连高阶真人的账也不买。 事实上,亭子里还坐着一名高阶真人,所以这弟兄俩对上柳经师,很是有些有恃无恐。 柳麒微微颔首,“两位既然相请,我们也却之不恭……麻烦给腾个亭子出来。” 一共三个草亭,供旅客路边歇息用的,每个亭子里坐着四五个人,拥挤肯定谈不上,但也各自占了地盘,要不然,也不至于还有十几个人去挤雨棚了。 听到这话,亭子里众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来——好大的口气。 天姥双杀的脸色也微微一变,阴森森地发话,“这位真人……麻烦报一下字号,我们总要知道,亭子腾给谁了。” 柳真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扮着车夫的独狼闷声闷气地发话,“凭你弟兄俩,还不够资格问我们的字号。” 天姥双杀闻言大怒,这二人打小受到一位异人的培养,出道之后鲜逢敌手,在江湖上闯出了赫赫的威名。 两人冷哼一声,齐齐扑向张老实,“敢不敬上位……” 话还没说完,柳真人手腕一抖,两条青索凭空出现,缠向了二人。 这兄弟俩在空中交换个身形,抖手打出两青红两道光芒,直接绞碎了青索,余势未消,击向张老实。 只见马车中伸出一只白皙玉手,一面玉色屏风凭空出现,挡在了张老实面前,青红光芒撞上屏风,顿时消散在空中。 而那玉屏风抖了两抖,也渐渐地化作了一个虚影,最终消失不见。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双方一交手,就知道对方是劲敌。 亭子里的高阶真人见状,站起身来,这是一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身着宝蓝色劲装,带着一股说不出逼人气势。 他似笑非笑,大声发话,“几位,这是不给我面子吗?” 柳麒一拱手,不卑不亢地发话,“这位准证,话不能这么说,你家既然相请,不给腾个亭子,让我们如何落脚?” “腾个亭子,自然是无妨的,”高阶真人傲然回答,“只不过能坐在这三个亭子里的,都是有根脚的,想让我们腾了亭子,总要有点实力……不知阁下是何来历?” 这是很简单的激将法,不过在江湖行走,这一套还是很管用的——江湖中人,活得就是个率性,图的就是心气儿畅快。 (新春第一天,也不知道该说点啥,新春大吉吧,召唤月票。) 第六百八十五章人生如戏 柳麒见对方一直想打探己方的来历,就摆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位准证,明明是这天姥双杀拦下我家的,你当我们想停下来吗?” 宝蓝劲装的准证闻言,冷笑一声,“人家邀你避雨,本来就是好意,没有答应你腾亭子,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反倒指责别人。” 李永生见状,知道自己得表态了,这个时候,必须要掌握好讲话的分寸,回答得太软,就让人感觉好欺,太硬的话,没准要死斗一场。 他朗声发话,“不想腾亭子,邀请个毛线啊,邀请我们站在路边避雨?” “竖子也敢妄言?”准证大怒,手臂一抖,一道白芒电射而出。 “混蛋!”李永生厉喝一声,抖手打出一块玉石,挡住了白芒,同时食指轻弹,一个小黑点打向了对方。 “砰”地一声轻响,玉石竟然挡住了白芒。 宝蓝劲装的准证见状,也打出一块小小的圆盾,正正地迎向那个黑点——他不能躲,要不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威风扫地了。 然而这黑点撞上盾牌之后,顿时将盾牌撞得四分五裂,所幸的是,黑点也消散了。 准证见状,心里就是一惊:这是什么东西?一个司修打出来,竟然能坏了我精心炼制的盾牌? 李永生却是傲然发话,“准证很了不起吗?敢惹我青梧韩家,想死不成?” “青梧韩家?”宝蓝劲装的准证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倒吸一口凉气,“韩家不是……不是已经,那啥了吗?” 青梧韩家,是中土极为有名的隐世家族,来历极为神秘,据说韩家的秘境,在一棵青色的梧桐上,那梧桐是上古遗种,有万里方圆。 韩家的子弟,修为极为强横,做人却异常低调,每每现身于红尘,都是体会世情来的,等闲不招惹是非。 不过韩家已经有数百年未曾现世了,据说是韩家的先人在上界混得不错,将青梧和秘境,整体搬迁到仙界去了。 准证发愣的时候,李永生一行人却不理会他们,继续前行了,天姥双杀也愣在了那里,听说对方出自青梧韩家,他俩也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李永生等人走了七八里之后,见雨势不减,于是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搭起一个雨棚。 张老实就开始张罗着烧水泡茶,而公孙未明和柳麒,则是从储物袋里拿出干柴和烤肉,架起火来烧烤,算是午餐。 小雨下得不大,可是烟雨迷蒙,远处的人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当然,宝蓝劲装的准证用神识扫一下,还是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 他英俊的脸上,泛起一丝疑惑,用储物袋装干柴——什么时候,储物袋这么不值钱了? 不过,也许这就是老牌隐世家族的真正底蕴吧。 待他发现,马车上下来两名面容姣好的女子之后,精神顿时一振,然后站起身来,“弟兄们,走,去见识一下青梧韩家的风采。” 天姥双杀有点迟疑,“宝爷,那几个家伙很不好说话。” 宝爷淡淡地看他俩一眼,傲然一笑,“如果好说话,用得着宝爷我出动吗?” “这倒也是,”旁边有人赔着笑脸出声附和,“青梧韩家,怎么能跟宝爷比?” “收敛一点,”宝爷并不吃这种马屁,而是四下扫一眼,冷冷地发话,“韩家非同小可,那区区司修能挡住我随手一击……你们千万要记得,不要小看了任何人,否则会吃大亏的。” 另一个亭子里,一对年轻男女的脸上,齐齐地泛起了一丝不服的神色。 这两位是上党杨家的子弟,出来有公干,身边还带着仆从和两名跟班。 杨家在上党威名太盛,就算外地来的强龙,也要对他们尊重一二,所以这俩年轻人虽然仅仅是中阶司修,却也占了一间草亭避雨。 当然,就算威名再盛,旁边一拨人里,有三名真人,也不是他们能冒犯的。 听说青梧韩家,杨家子弟就有点不服气,隐世家族中,可也是有竞争的,起码杨家就从来不认为,自己家比青梧韩家差——虽然别人都不这么认为。 眼见旁边这拨人,要上前去找韩家,两名杨家子弟交换个眼神,也远远地跟上了。 不过令他俩感到奇怪的是,那宝蓝劲装的准证走上前,竟然没有发怒,而是笑嘻嘻地跟对方打招呼——对的还是那两名女性真人。 “真是狗眼看人低,”杨家的小伙子悻悻地嘀咕一句——心里却微微有点吃味,两名女性真人虽然都蒙着面纱,但是感觉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 当然,若是秦天祝在这里,肯定会鄙夷他的想法。 事实上,当宝爷发现,车里坐着的两名女性真人,都是才悟真不久,他就决定用自己的魅力征服对方了——很明显,这俩应该都是韩家的核心子弟才对,否则轮不到她们坐车。 他甚至猜测,两女很可能是悟真之后出来历练的。 若是勾搭上这样的女人,好处真的多多。 至于说对方其他四个男人,里面也有真人,他却不在意——这些人不是韩家子弟,就是仆从,想吃醋也无从谈起。 当然,那个能打出黑点的家伙,应该是韩家子弟无疑。 宝爷主动上前打招呼,两女却是不理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李永生也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几位过来,到底有何贵干?莫要耽误了我们赶路。” 宝爷也不着恼,而是笑嘻嘻地回答,“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你们是韩家来江湖历练的子弟?” “你料得很有些差错,”李永生很不客气地回答,“不过我没兴趣跟你解释。” 宝爷微微一怔,真是没想到这小子说话这么狂妄,于是他侧头看一眼身边的高阶司修。 高阶司修心领神会地微微颔首,然后大喝一声,“小子,你家大人没告诉你,该怎么跟真人说话吗?” 李永生不屑地一哼,“真人?切,连我的一击都接不下来,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真人?” “小子,仗着家中的宝物,算什么好汉?”高阶司修冷哼一声,傲然发话,“有种的,跟我用兵器做上一场?” “就你?”李永生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很轻蔑地发话,“不配我出手,信不信我杀你只需要一招?” “你!”高阶司修气得跳了起来,“好小子,今天……” “够了!”宝爷厉喝一声,阻止他说下去,然后又看向李永生,笑着发话,“小兄弟自信心很足啊,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你出手呢?” 李永生傲然一笑,“真人还差不多,司修可是不够看……所以,我希望你识趣一点。” 他表现出来的,正是活生生的张扬少年,目中无人的意气风发。 天姥双杀兄弟俩心灵相通,齐齐地一皱眉,忍不住看一眼宝爷。 张木子和杜晶晶对视一眼,都看得出对方眼中隐藏得极深的笑意——真没想到,李永生还有这么一副跳脱的面孔。 宝爷怔怔地看着对方,然后呲牙一笑,“小兄弟好志气,你杀过几个真人?” “杀过……”李永生迟疑一下,眉头一皱才又说话,“打残就是了,何必杀人?” 宝爷听得心里没由来一颤,脸上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原来没杀过啊,那你这就是吹牛了……我跟你说,伤人和杀人,感觉是不一样的。” 顿了一顿,他又发话,“男儿当杀人,伤人只是小孩子的游戏。” “切,”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自然,“我只是尚未遇到该杀之人。” 宝爷终于确定,这韩家子弟,果然是初出江湖的雏儿,他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总在家里待着,确实遇不到可杀之人。” “这是当然,”李永生哼一声,理所应当地回答,“杀自己家人的,那叫失心疯了!” 宝爷忍不住噎了一下,这家伙是什么逻辑?不过……好像自己说的也有问题。 “好了,诸位没事可以离开了,”张老实出声了,他可是挑通眉眼之辈,知道李永生已经勾起了对方的兴趣,现在就该吊一吊对方的胃口了。 “你这小小制修,恁是无礼!”宝爷不高兴地瞪他一眼,你小子这是第二次无礼了,“我俩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他当然可以插嘴,”李永生大喇喇地发话,“别说是你这藏头藏脑的人,就是隐世家族,我韩家的制修也能插嘴!” 宝爷闻言,眉头顿时就是一皱,很不高兴地出声了,“谁说我是藏头藏脑的?你问过我身份了吗?少年人……不要太自以为是!” “切,”李永生不屑地一笑,意气风发地回答,“不自以为是,还算少年吗?莫非你敢说出来你的身份?” “小弟,不要随便打听别人身份,”杜晶晶及时出声了,她狐疑地看一眼宝爷,警惕地发话,“人在江湖,保持一点距离为好。” 她这演技,倒也能角逐一下奥斯卡奖项了。 “激将法吗?”宝爷呲牙一笑,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你们还嫩了点,不过我的身份,没啥不能说的……听说过因果殿吗?” 第六百八十六章无巧不成书 “因果殿?”李永生这边六人,脸色齐齐一变。 柳真人更是狐疑地发问了,“你们……是来自因果殿的?” 宝爷见他们的反应,却没有感到意外,隐世家族再强大,也不敢对因果和天机两殿不敬。 事实上,一般的黎庶,都不太可能知道天机殿和因果殿,大多人只知道宗正院。 对于柳真人的问题,他含含糊糊地回答,“跟因果殿,你们既然知道因果殿,就该清楚,我不方便多说。” “原来不是啊,”李永生坐到了椅子上,意兴索然地端起一杯茶来,一饮而尽,再也没了跟对方说话的兴趣。 “小兄弟你这战力,基本可以角逐一下因果殿的外围了,”宝爷站在那里,笑吟吟地发话。 见到对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他又侧头看向杜晶晶,微微一笑,“这位真人倒是警惕得很,不过江湖上行走,警觉一些也没有坏处……不愧是大家子弟。” 杜晶晶的桃花眼,轻轻地白了他一眼,“你还没说,追过来要做什么……你的部曲,似乎还在后面避雨?” 宝爷被这一眼看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何追过来,总觉得心旌摇曳,大约是心魔发作了,不过……果然是没有白追过来。” 这时他还站在雨棚外,细密的雨丝在落到他衣衫上的那一瞬,轻轻地落下。 细小的雨滴,从他的脸上、发髻、衣衫上,滚落向地面,偶尔有刹那的停留,晶莹透明的水珠,折射出点点亮光。 这一切,配上他的英俊面容,和意气风发的宝蓝劲装,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丰神俊朗的感觉,整个人站在迷蒙的烟雨中,却像一匹光滑的绸缎,不惹尘埃。 杜晶晶微微一怔,然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追也是白追,道左相逢罢了。” “这便是缘分呢,”宝爷又是微微一笑,“这韩家小弟战力超群,我心甚喜,不知……” “不用说了,”杜晶晶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韩家对因果殿不感兴趣。” 因果殿固然很强大,但是像韩家这种老牌隐世家族,可以不买帐。 “因果殿跟各大隐世家族,都是有联系的,”宝爷意味深长地发话。 这个倒也是,朝廷里跟隐世家族打交道的,主要是天机殿和因果殿,事实上,所谓皇族,可以看成一个得了中土气运的大号隐世家族,朝廷只是他们的经营手段。 跟隐世家族打交道,还得是两殿,其他人不具备那样的资格。 比如说内阁是朝廷的中枢,能跟隐世家族沟通吗?根本不可能。 杜晶晶嘿然不语,其实到了这个层面上,她的知识已经不是特别够用了。 宝爷又看向李永生,“你若有意在红尘历练,加入我们是个不错的选择,因果殿杀人不受约束,有很多除恶扬善的机会。” 他很清楚,对于初入红尘的少年来说,正义感爆棚是常事,是以用这话来诱惑对方。 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过一个侠客梦呢?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狐疑地发问,“你好像也不是因果殿的吧?” “很多事情,我不能跟你多说,因为你不是自己人,”宝爷很无奈地一摊手,“只有加入我们,你才能知道前因后果。” 看到李永生有点意动,张老实干咳一声,迟疑地做出了提醒,“少爷,他是不是因果殿的,还真的难以预料。” “你这货话就忒多,”宝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韩家不是无所不知吗?可以去打听啊。”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但是……也是死无对证。 韩家在中土消失了几百年,跟皇族根本没什么联系,事实上,就算一般比较活跃的隐世家族,也不可能得知因果殿的种种动向,而且没有足够的理由,还不便主动去打听。 李永生明显地犹豫了半天,然后才一摆手,“我们有我们的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话说到这里,就没办法再说下去了,那宝爷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拱手道了一声打扰,转身就那么离开了。 这似乎就是一场偶遇,但是第三天的下午,六人正在崎岖的道路上慢慢前行,前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上党群山环绕,沟壑众多,大部分的路,是不合适马车快行的,李永生一行人又警惕,待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地上躺了七八具尸体,还有四人在捉对儿厮杀。 看到他们一行人来,一名高阶司修叫了起来,“韩公子,他们要抢夺因果殿的证物,还请速速援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要跟李永生在兵器上一较高下的那位。 而对方两名司修见状,转身就跑。 “敢抢夺朝廷的东西,留下命来,”马车的车帘一动,却是张木子冲了出来,一剑就斩杀了一名司修,另一名司修见状,没命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化作一道红光,血遁走了。 这两名司修走上前道谢,身上血迹斑斑,很是狼狈。 李永生一伸手,笑眯眯地发话,“因果殿的证物?那是什么东西,拿来看看?” 高阶司修的眉头一皱,苦恼地发话,“韩公子,这不合章程。” 就在这时,张木子出声了,她一脸的严肃,“好了,让他们走吧,知道得太多,这不是好事。” 一名司修转身离开了,高阶司修却是一拱手,“近来宵小猖獗,还请诸位不吝援手。” “我为什么要援手呢?”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欠因果殿的吗?” 这司修早就得了机宜,闻言正色回答道,“中土动荡,反王嚣张,我因果殿不问嫡庶,只求黎庶平安,青梧韩家虽然高高在上,可终究也是中土黎庶。” 其实他心里在滴血……尼玛,一个高阶司修啊,说杀就杀了,亏大了。 这帮人行事,也太过凶残了! 不过呢,如果能笼络住,那也是值得的。 李永生一抬手,左手狠狠地击一下右掌,义愤填膺地发话,“确实是这样,中土现在满目疮痍,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小弟!”杜晶晶也钻出马车,轻声叫一句,“咱们还有事情要做,莫要耽搁时间。” “你韩家的事情,难道能大过整个中土黎庶?”高阶司修怒目而视,他厉声发话,“生灵涂炭,你却无动于衷……还配不配做中土人?” 这话叫个热血贲张,直让人无言以对。 但是李永生见多了“不转不是中国人”的戏码,只是觉得心里好笑——我不但是中土人,还是上界观风使,你拿这个忽悠我,好吧……我得中招才行。 不多时,宝爷也赶了过来,他探查了一阵天机之后,神色肃穆地看向李永生,“对手很强大,我们需要韩家的支持。” 杜晶晶还待说话,李永生不耐烦地发话了,“支持好说,你告诉我对方是什么人?” “可能是襄王的人,”宝爷正色回答,“只是可能,你若是想知道详情……算了,你也不可能加入我们。” “我为什么就不能加入你们呢?”李永生眼睛一瞪,老大不服气地发话了。 “这个,怎么说呢?”宝爷的眉头皱一皱,很为难地发话,“这个……襄王你知道吧?因果殿对襄王接手大宝,其实并不排斥。” 李永生顿时愕然,“你说神马?” “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当下中土国的局面,”宝爷微笑着发话,“襄王接手大宝,那又怎么样?中土黎庶能得到解脱,能安居乐业,才是正道,我说得对不对?” 杜晶晶闻言,也是很有点不可思议,“你因果殿的人……居然不支持天家?” “我因果殿,是归宗正院的,”宝爷呲牙一笑,冷冷地发话,“知道吗?是宗正院!宗正院可是皇族的,不仅仅是属于天家的。” 杜晶晶一脸的不可置信,“刚才咱们,杀的好像就是襄王的人吧?” “他们滥杀无辜,当然就该杀,”宝爷一脸的正气,“我并没有说,襄王就该身登大宝,因果殿行事不讲这个,只问对错,只问对苍生是否有利。” 这种论调,最对隐世家族的胃口,他们站在家族的角度看,觉得因果和天机两殿,才应当是皇族处理内部事务的中枢。 在隐世家族看来,皇族里的话事人,应该是宗正院院主,那是一族之长,而不是什么天家——天家仅仅是皇族管理朝廷的负责人。 这种看法不仅仅在隐世家族存在,甚至很多大家族,都是这么认为的——这是以宗族为核心的社会所决定的。 他这么说,李永生明显地有点心动,倒是刚杀了人张木子,不以为然地发话,“你不用跟我们说这些,青梧韩家是不会参与皇族事务的……小弟,咱们该走了。” “我因果殿里,可也有隐世家族的真君,”宝爷看到那小伙子有些想法,于是笑吟吟地发话,“没想到竟然有人埋伏,你们杀了人,接下来这段路,也不会很太平……一起走吧?” (更新到,大年初二,大家吃好玩好,风笑负责码字更新,你们投月票就行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说翻脸就翻脸 说话间,宝爷这一方就又来了几个人,将尸首掩埋一下,让死者入土为安,也算是讲究。 而李永生他们一行人嘴上不说,显然也是担心别人报复,还是等着他们将人埋了,然后一起上路。 马车走得很慢,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天姥双杀里的一个,冲张老实不耐烦地发话,“我说,非要坐马车吗?里面两名也是真人嘛。” 张老实并不说话,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那宝爷在有意无意间,离得李永生很近,一旦出现什么变故,绝对可以第一时间控制住人。 当然,宝爷是打错了算盘,但是对于那些不了解李永生实力的人而言,他们会认为,事态是逐渐进入了自家的掌控。 张老实不知道李永生打算何时动手,但是对方已经具备了出手的可能,他自然不会再去故意激怒对方。 他不说话,但是柳麒不高兴了,“我韩家人就喜欢坐车,这似乎跟阁下无关吧?” 天姥双杀脸一沉,似乎有翻脸的意思,宝爷看了他俩一眼,然后冲李永生笑了起来,“青梧韩家大名鼎鼎,没有灵舟吗?” 这话问得实在冒昧,江湖上萍水相逢,怎么能问这种敏感的事情? 然而他还就这么问了,为什么?因为韩家虽然低调,但是绝对不怕事——区区司修,腰间就大明大方地挂着储物袋。 更令人崩溃的是,那储物袋里,竟然还装得有干柴,也实在太败家了。 所以,以韩家的强势,没带灵舟就算了,带了肯定不怕承认——毕竟他们也有三名真人,基本上没人可能打他们的主意。 然而,李永生偏生会作怪,他冷冷一笑,“阁下这么问,有点交浅言深了……不合适。” 似乎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越是这样做,反倒越表示出他的少不更事和阅历浅薄。 宝爷也不以为忤,无所谓地笑一笑,不再说话。 走到申正的时候,远处的山头上出现一个人,拿着一面旗子,冲着这边晃了两晃。 一名司修拎着传音海螺,走到了一边,不多时回转过来,“宝爷,前往潞县的路,被山洪冲垮了,咱们得先入山住一晚上。” 天姥双杀闻言,忍不住抱怨一句,“若是走得快点,没准就过了这段。” 他们抱怨的对象,当然就是韩家这一行人了,不过宝爷又是冷冷一眼看过来,两人顿时闭嘴。 李永生不高兴地发话,“我们本来就无所谓方向,走余吾也行,既然这么说,大家各走各的好了。” “这怎么能行呢?”宝爷沉声发话,一脸的正气,“你们是为了我们杀了人,我们肯定不能让你们受到牵连,那大家一起走余吾好了……不过天色不早,寻个地方歇息才是正事。” 说着话,前方就拐了一个弯,沟壑对面的山腰,出现了几十户茅草屋。 “就去那里好了,”宝爷也不问李永生的意思,一拍马绕上了小路。 众人自然就跟了上去,已经过了申正,天气又不好,早点寻个地方落脚才是正理。 绕行了三十里左右的山路,才来到了这家小村落,前方已经能看到熊熊的火光,有人在一处院子里生火烧水做饭。 来到这处院子,里面有两个人迎上来,向宝爷汇报一下情况,大致就是道路中断,影响了一些事情,牛真人今日也回不来了。 然后大家就下马歇息,张木子和杜晶晶也从马车里出来,张罗着晚饭。 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下来,宝爷一边处理事情,一边琢磨着,怎么能将韩家拉进局里。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李永生东走走,西看看,目光深邃。 直到李永生肆无忌惮地放出神识,四下查探,宝爷才怪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年轻人啊,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家老成,却不知道这行为有多么毛躁和浅薄。 就算你试探出了什么来,又能怎么样?实力跟不上去,什么都是白扯。 当天色即将大黑的时候,众人集中在院子里,除了放出的两名哨探,其他人都已经凑到一起,准备开饭了。 张老实甚至拿出了两只羊腿在烤,雨中清新的空气里,烤羊腿的香味,传得很远。 “两只羊腿怎么够?”天姥双杀的一人走上前,毫不客气地发话,“二十多个人呢,十个人吃一只腿吗?” 张老实看他俩一眼,“没了,这是我韩家自己的吃食,六个人吃,足够了。” 天姥双杀却是跟他叫上了劲儿,“没了再从储物袋里拿,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好了,你俩,”宝爷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坐着喝茶,见状就出声发话,“人家自己的东西,你们想吃,态度也客气点,韩家今天可是救了咱们的弟兄。” 李永生坐在他不远处,闻言笑着发问,“我们今天,是救了你的弟兄,还是牛真人的弟兄?” “嗯?”宝爷闻言,侧头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们是一起的,都是在公家勾当,你把这账算到我头上,也未尝不可。” 李永生又笑一笑,“不知牛真人,是否也是因果殿的?” 有些人的目光,就被这句话吸引了过来。 原来在此处院子里的人,并不清楚什么青梧韩家,见到有外人,一直在小心谨慎地说话,闻言忍不住就要想,这小子到底知道多少事? “这个不好说,得你见了他才知道,”宝爷笑着回答,他只当对方是下意识地警惕,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牛真人很喜欢少年豪杰,他很好说话。” 李永生再次轻笑一声,“若是我将你们都捉起来,他还会很好说话吗?” “你将……嗯?”宝爷原本是在一心琢磨,怎么骗得对方投入己方阵营,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时候,顿时勃然大怒,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哪曾想,就在他站起身子的一瞬间,韩家另一名英俊的司修,猛然一抖手,一道白光闪过,他的身子顿时就是一僵。 竟然是雷符?宝爷郁闷地一咬牙,还偷袭……真以为这东西能困住我? 他身上是有防雷物品的,但是他真的没想到,双方原本谈得不错,他还正考虑怎么引诱对方入彀,哪曾想,人家竟然直接动手了? 这实在不怪他疏忽,其实自打双方相遇以来,他心里一直有戒备之心,江湖上萍水相逢,必须有足够高的警惕性,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不止他防着对方,对方也在防着他,天姥双杀屡屡被那车夫顶得说不出话来,就是对方随时准备翻脸的明证。 宝爷认为,以己方的实力,全力一击的话,还是能重创对方的,歼灭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他没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做,因为那样一来,他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得不偿失。 他是要拉拢人手,为大事做准备,可不是闲得无聊,要找人死磕。 今天白天的战斗,其实是他策划的一出戏码,地上的死尸都是服食了闭气的丸药,并不是真死,所以他才会着人小心掩埋。 不管怎么说,对方肯出手救人,那就是多少存着点善意的,尤其到了这个小村落之后,又增加了几名人手,宝爷更不觉得,对方可能出手了。 就算下午在行进的路上出手,也比选择在这里翻脸,更保险一些吧? 这一切,都是宝爷心里的疑惑,不过现在的他,可没有追根究底的时间。 他强行提气,硬扛这一道雷符之后,就待出手还击,不成想身体里的灵气,根本调动不起来,紧接着,他就看到两条索子飞来,死死地缠住了自己。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了天大的危机,“竟然……是准证?” 他一直以为,自己高阶真人的修为,是吃住对方的最大倚仗,至于说隐世家族子弟战斗力强之类的话,他是一点都不在意。 对方手上那诡异的黑点,他也不是很在意,你韩家有压箱底的宝贝,我就没有吗? 说来说去,就是因为不划算,也不欲结上青梧韩家这种大敌,他才没有动手。 他哪里能想到,对方竟然……竟然还有高阶真人,是隐藏了修为的? 宝爷忍不住瞠目结舌:什么时候真人这么不值钱了? 几乎就在公孙未明出手的同时,张老实一抬手,打出了漫天的白芒,大部分是冲着天姥双杀去的,不过在场的其他人,也同时受到了攻击。 “找死!”天姥双杀兄弟的身子一错,一个双层的盾牌,出现在他俩身前,几乎在同时,两人就掣出了四支短枪,冲着张老实扑了过来。 然而张老实是何许人?他根本没出手,只是捏一个手势,地面上顿时弹起七八张大网,直接罩向这兄弟二人。 昔日独狼纵横江湖,靠的可不仅仅是战力,那样的话,他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在对方的地盘上,不知不觉间设下陷阱,这也是他的强项。 “混蛋!太阴险了!”天姥双杀叫了起来,两兄弟心意相通,各打出一面盾牌,尝试撑起一片空间来。 不过就在同时,他们眼前的景象一变,变做了白茫茫的一大片氤氲,什么都看不到了,“卧槽,还有阵法?” 第六百八十八章没必要 没用多久,在场的人就都被捉了起来,连外出戒备的两个哨探,也被李永生擒了回来。 独狼不但擅于设置陷阱,给人下禁制也很拿手。 宝爷这一方,一共二十四个人,都被下了禁制,都是能看能听不能说,心里清醒浑身无力的那一种。 李永生这一方除了张老实,其他人都在四周搜寻了起来——神识固然可以找人,但世间也有秘术,可以躲过神识查探。 他们找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回来,公孙未明表示,“看了一下,周围没人……这种雨天,夜里也不好赶路。” 宝爷死死地瞪着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尼玛,原来对方竟然有两名高阶真人。 见他不服气的样子,张老实走上前,解开了他的哑穴,笑眯眯地发问,“有什么要说的?” “你们不是青梧韩家的人,”宝爷咬牙切齿地发话。 “哦?”公孙未明的好奇心起来了,他饶有兴致地发问,“为什么呢?” 虽然他不像独狼一般,拥有极多的审讯技巧,但他是公孙家的长老,每年不知道过问多少族中的纠纷,对基本的问话技巧,他还是清楚的。 “这需要我说吗?”宝爷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起码韩家不可能直接对因果殿出手。” 在他被擒之后,他才意识到,对方有太多不符合常情的行为了。 首先,这是六名真人,六名真人齐齐出动,还有三人掩饰了修为,搁给青梧韩家,这么大的阵仗,也不是随便拿得出来的。 尤为关键的是,六名真人一起出动,连个侍卫都不带,根本不符合青梧韩家的做派——韩家应该是什么做派,大家未必确定,但是多少要有些伴当,来撑门面的吧? 其次就是,韩家不可能如此地阴人,不但暴起发难,还有人会不动声色地设下陷阱,更能布下阵法。 能做到这些的人不少,但是做手脚的时候,能不被宝爷这样的准证发现,真的不多。 韩家虽然是大名鼎鼎的隐世家族,类似的人才,有一个也就够了,两个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想不被所有人发现,不但得有技巧,还得有经验,更得有一份镇定。 宝爷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对方太不要脸了,你说你们六个真人,直接开打都可以了,非要暗算,还是在我们很放松的时候动手——真人的尊严哪里去了? 当然,他更确定的是,这拨人是有目的而来,六名真人不带随从出现,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来作战的,随从会成为累赘。 至于人家在不经意间悍然出手,根本不听任何解释,更是坐实了他这个猜测。 他只希望,对方能看在自己因果殿的身份上,不要太肆意妄为——到目前为止,对方没有杀人的意思,只是在围捕的过程中,轻伤了天姥双杀和两名司修。 不过李永生冷冷一笑,“你是因果殿的?那你认识无心真君,还是幽思真君?” 宝爷的脸,刷地一下就变白了,心也往下一沉——这厮竟然敢直呼真君的名号? 真君的名号,真的是不能随便说的,虽然不是每次说名号,都会引来真君关注,可是这种情况下,敢点出两名真君的名号,很显然,对方是不怕勾来两名真君的。 擒住了因果殿的人,竟然不怕引来两殿的真君,这说明什么问题? 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就是对方确定,自己这方是假冒的。 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因果殿里很多人,根本不为外界知晓,就算是朝安局的人,也不可能在不摸对方底细的时候,判定对方不是因果殿的。 那么,就只能是第二种可能了:这冒充韩家的真人,认识那两名真君,不怕人家找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让宝爷简直肝胆欲裂,但他还是要强自镇定,“我是因果殿八方巡查的人,本不在因果殿编制里。” “好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一摆手,“你说的那些话,自家信不信,你心里有数,我就是想知道,你来这里,是得了谁的授意,缠上我们,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微微一笑,“你可以不回答,但是我们这里,有中土国最顶尖的搜魂高手……张三,他没有机会自爆吧?” “区区高阶真人,”张老实憨憨地一笑,看起来是真的很老实,一点都看不出,这厮刚才竟然在不声不响中,设下了那么多陷阱,要不说人不可貌相呢? 不过他的话,却是比较伤人的,“还是灵药催出来的准证,他根基差得太远……少爷你放心,这种人,我张老三搜魂,一搜一个准。” “真是……”宝爷怒视着他,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来,“无耻!” 张老实看他一眼,目光依旧有点呆滞,嘴里说的话,却有若天外罡风一般锋利,“起码我没冒充因果殿。” “我也没有冒充,”宝爷厉喝一声,“我说了,是八方巡查的人!” “哼,”张老实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这话骗鬼去吧。 他做为昔年的第一捕手,接的任务里,就有因果殿派下来的,虽然都是些不大的任务,不值得因果殿亲自出手,但是他对因果殿的做派,是相当清楚的。 “我说宝爷啊,还是实话实说了吧,”李永生笑吟吟地发话,“其实你不说实话,我们也无所谓,只是不想让你受那么多罪就是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这会儿动手吗?” 宝爷摇摇头,“不知道,我自问没有得罪过阁下……也不清楚,你为何视我如寇仇。” 他是真不知道这个,心说你若是想打入我们内部,了解一些机密的话,怎么这会儿就忍不住了? 可要说你没打入我们内部的计划,为什么不提前翻脸,非要等到来了我的地盘上——不知道这会让你动手的难度加大吗? “因为这里是你的地盘,”李永生慢吞吞地回答,面带笑容,“你若抗拒,我们还有更多的人可以搜魂……比如说,牛真人很快也会来吧?”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微笑着发话,“当然,我也可以选择,先加入你们,然后再慢慢地打探消息,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吧?” 没必要吧?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是在宝爷的心头,来了重重的一击,这是怎样的一种狂妄啊?竟然无视我们庞大的实力。 区区的六个真人,这么狂妄,真的好吗? 当然,听到这个答案,他心里也生出了决断,对方实在是太难缠了,所以他二话不说,神魂深处爆出一股巨大的意识力——你不许我自爆,还不许我自毁识海吗? 这是极为高深的秘术,按说真君也破解不了。 下一刻,他的识海猛地一震,翻江倒海一般,在剧烈搅动着,有若上万柄小刀子,插入了他的识海,那剧痛简直令人崩溃。 他的身子一软,忍不住发出了低沉的呻吟,不过,这痛苦应该只是暂时的……熬过去之后,成了白痴,什么都好了。 他感觉自己在这种痛苦中,好像煎熬了千万年之久,真的是……痛不欲生。 可惜的是,他现在连寻死的权力都没有。 不过待他意识清醒之后,睁眼一看,忍不住浑身一抖,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入目的,还是他刚才自碎识海时的场景,甚至火架上的羊腿,尚未烤熟。 不远处的张老实,又用呆滞的目光看他一眼,憨憨一笑,“想在识海里玩,你还差一些,要不……你再来一次?没准就成了呢。” 他可是经过琢磨推演,敢在自家识海里斩因果桎梏的主儿。 王八蛋才会再来一次!宝爷狠狠地瞪对方一眼,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痛恨一个人。 事实上,他受的煎熬,也有半柱香的时候,而天姥双杀,已经开始服软了。 这兄弟俩的战力真的很强大,赵欣欣的护卫滨北双毒遇到他俩的话,只有狼狈而逃的份。 以张老实的江湖经验,又提前埋伏下了陷阱,还是在重创他俩之后,才将人擒获——若不是做弟弟的想救哥哥,他完全有机会逃走。 不过天姥双杀服软,却是非常痛快——因为他俩真的以为,自己是被因果殿征召了。 被因果殿征召,那太有面子了,兄弟俩在江湖上闯荡了很久,因为性格暴烈,只会杀人不会经营,所以一直没有打下来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所以当他们听宝爷说,可以跟着因果殿办事,心里顿时就活泛了,这么一趟差事下来,起码能获得一块立足之地,以后家族的传承,也有保障了。 在这个注重家族传承的社会里,千万不要小看,为家族打下一块基业的重要性。 当他们知道,自己追随的家伙,很可能是冒牌的因果殿,他俩的反应可想而知。 于是,很轻松地,李永生等人就知道了,原来这些人已经胁迫了六名真人,加入了他们的组织——这还是天姥双杀知道的。 有意思的是,其中的一名,就是广陵韦家的真人,被李永生上一次杀死的家伙。 (这就初三了,好快啊,离明年过年也就剩下三百多天了。。。赶紧召唤一下月票。) 第六百八十九章有心算无心 广陵韦家的真人,本来是应上党杨家相邀,来此处做客的——前文说了,韦家和杨家关系很好。 但是在来的途中,韦家的真人遭遇了宝爷和天姥双杀,于是宝爷出言拉拢。 也不知道韦真人是胆子小,还是有别的想法,竟然就答应了投靠因果殿。 然后……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稀里糊涂地出了一次任务,他就被李永生干掉了。 李永生对天姥双杀的回答,感觉有点意外:这个上党杨家邀请韦家,到底想玩什么呢? 很快地,对宝爷的搜魂,也有了结果。 原来这宝爷,是出身燕王府的,本人是渔阳的小家族出身,后来得了一个证真失败的真人的传承,再后来成为了燕王的供奉。 不过他虽然成了燕王的供奉,可是家族跟坎帅有渊源。 因为他身在东北,坎帅对他也不薄,机缘巧合下,还助他晋阶高阶真人。 坎帅被当今下了狱,家里也受了牵连,不过坎帅的小儿子逃脱了。 小儿子发誓要为父亲报仇,洗清冤名,所以散尽家财,召人复仇。 宝爷是在这种情况,被他召了过去。 这其中的恩怨,真的是说也说不完,但是毫无疑问,目前今上的位子不稳,宝爷就要召集到足够的人手,以便伺机而动。 至于说因果殿什么的,那纯粹是胡扯,不过他在燕王府做供奉的时候,确实接触过因果殿,只不过因果殿的人看不上他罢了。 他是坎帅小儿子邀到的四名真人之一,但是宝爷心里也清楚,他们就算再张罗人手,只能给天家添一点乱,做不到更多。 然而,在宝爷的内心深处,他还有别的打算:一旦天下大乱,他还可以带着笼络到的人,再次投向燕王府。 燕王眼下知道不知道他在做此勾当?他自己也不清楚——甚至张老实的搜魂也没弄清楚。 不过他可以确定,只要天下乱了,以自己在燕王府做供奉的旧情,又带着一干极强的战力,燕王肯定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事实上,他的这番打算,连牛真人都知道——那是坎帅小儿子请的另一名真人。 牛真人都有意,一旦事不谐了,跟着宝爷去投奔燕王。 要不说风云激荡之际,也是野心家辈出的年代,总有那些耐不住寂寞的家伙,纷纷站出来。 李永生对这宝爷,就颇为无语:这可是一等一的投机者,不但偿还了人情,还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就是胆子太大了一点。 对于坎帅的事,李永生兴趣不大,他甚至不清楚,坎帅为什么会被拿下,他在意的是:晋王呢?晋王和柔然人有没有勾结? 可惜的是,他们捉住的这些人里,没有谁知道这个消息,而且这些人没关系到此事,哪怕是对他们搜魂,效果都不是很好——因为这是被动消息, 搜魂并不是万能的,大致来说,搜查记忆比较靠谱,但是搜查他们对某些消息做出的不经意的推断,那效果就差很多了。 不过天姥双杀倒是很愿意配合,他们提出建议:牛真人在这里待得更久,或许会知道得更多。 当然,这兄弟俩主动配合之后,也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们这是被骗了,也知道错了,此事完毕,能不能放我兄弟离开? 然而不等李永生表态,憨厚的张老实就说了:放你们离开,也是制造不稳定因素,你俩还是跟着我们吧,等时机成熟了,会为你俩脱罪的。 独狼这么回答,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已经不在刑捕部了,但多少还是有点香火情,像天姥双杀这种战力强横又不受约束的修者,会给捕房带去太多的麻烦。 他不愿意看到,曾经的同行被这两人困扰,先将两人收下,并且下了控制手段。 当然,这个因果,张老实是要跟李永生讲清楚的——他不想被对方误会。 不知道为什么,独狼的内心深处,非常忌惮李永生,李永生并没有给他下什么禁制,但是他连脱离雷谷的心思都不敢有——他总觉得,一旦那么做了,会有不可想象的后果出现。 不得不承认,第一捕手就是第一捕手,对于潜在的危险,有非常敏锐的直觉。 李永生当然就接受了这个建议,天姥双杀行事蛮横,这固然不假,但是这兄弟俩的手上,没有太多无辜者的性命。 不管怎么说,这俩都是初阶真人,而且战力非同小可。 虽然李永生看不上真人级别的战力,但是身为一个合格的观风使,他必须为自己的职责着想:中土国每一个真人,都是值得珍惜的。 接下来,大家就是设计埋伏牛真人了——坎帅这点破事,不是李永生要操心的,他关心的是晋王是否勾结了柔然。 一夜小雨,没有发生任何的情况。 宝爷他们所占的村子,有村民两百余人,不过这些人早就被外来的强龙调教得老老实实了,这几天田里也没什么活儿,有几人走来,说是想趁着天雨,进山采一些蘑菇等山货。 至于这些外来修者换了面孔,村民们们没有显出丝毫的惊奇,很显然,这里只是一个联络点,又经常拉拢人来,主事者是时常更换的,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李永生和张老实等人,用神识查探对方一下,发现没什么异样,就同意他们进山了,不过也强调了,不许走出三十里之外。 对村民们来说,三十里足够用了,山中的三十里距离,走山路起码要六十里,上百里都正常,村子里总共两百来号人,周边几十里的山货,够他们寻觅一个月。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正午时分。 山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十几匹马踏着泥泞的山路跑了过来,打头的是一名中阶真人。 他们毫无所觉,就来到了最外面的院落,中阶真人出声吩咐,“快做点吃的,下午有黄土坡的好汉要来……你们是何人?” 他惊骇的表情还在脸上,旁边的一棵古柏上,射出了密密麻麻的藤蔓,顿时将他绑了一个结结实实,紧接着白雾一起,伸手不见五指。 有心算无心,就是这么简单,老话都说了: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江湖上行走,最紧要的就是警惕心,若是警惕心丧失,制修也能让真人翻船。 以上党杨家为例,八十年前,最有希望证真的杨家九爷,在山路上驰骋,被一张床弩直接射了一个对穿,死于非命。 要说真人对于杀意,都是很敏感的,不过坑人的是,扳动床弩机关的制修,在跟上司吵架,他认为自己将床弩养护得很好,并不存在雨天潮湿,射击无力的问题。 两人吵得兴起,制修狠狠锤了床弩一拳,结果……弩箭就发射了出去,抛射到了山的另一边。 然后杨家九爷、堂堂的准证……就死于非命了。 牛真人遇到的,也是这个问题,他压根儿就没想着联络点出事,结果就杯具了。 然后,他们一行十六人全部拿下,其中还有一个初阶真人。 不过令李永生感到意外的是,牛真人对于他们的问询,没有多少抵触。 于是他们就得知,牛真人其实对于帮坎帅小儿子找回公道的计划……其实并不是很看好。 但是不看好,也得去做,牛真人的父亲,是坎帅军中袍泽,被坎帅救过起码三回,而他只救了坎帅一回,就死于非命了。 坎帅小儿子相召,牛真人只能跟着来,不过他做得一向比较被动。 比如说,他就没有跟宝爷一样,没命地拉拢和收编各路豪杰。 就连他身边的初阶真人,也是因为得了他的恩惠,不得不来。 当然,牛真人纵然心里不看好,该做的事情还要做,他只是希望天下尽快动荡,他也好尽快地结束这一段因果。 面对李永生的问询,牛真人显得有些灰心,不过大抵还是实话实说,并且表示自己从未想过,要推翻天家——只是有些人情,推却不得。 当然,他也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坚守,当李永生问他,据说坎帅的小儿子,找了四个真人,除了宝爷和你,还有哪两位,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很干脆地表示:我不会告诉你! 李永生一向很佩服那些有自己底线的人,于是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 事实上,他对坎帅小儿子的布置,真的不是很感兴趣,这原本就不关他的事。 就算搞明白了坎帅小儿子的布局,又能怎么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多,这不符合他的本意。 所以紧接着,他又问下一个问题:听说晋王府的人,在附近落脚,你知道多少? 晋王府?牛真人犹豫一下,才支支吾吾地表示,整个并州南部,有好些人都是打着晋王府的旗号行事,但是据他所知,确定跟晋王府有关的,其实只有上党杨家。 李永生闻言,顿时大怒,那个自称晋王府纳贤馆的陆真人,可是明显跟上党杨家的真人不对付。 他看一眼张老实,冷冷地发话,“姓牛的你要觉得,我们很好欺骗的话,那就只好对你搜魂了!” 第六百九十章鱼龙混杂 牛真人一点都不想被搜魂,他赶来此处,是了结老爹的因果,他不想把自己也陷进去。 于是他果断表示,傍晚有黄土坡的好汉要过来,你不信我说的,可以抓住他们问。 黄土坡的好汉是一群盗匪,原本根基就在上党,卫国战争胜利之后,光宗剿匪练兵,不过那时天下太平,那些积年惯匪被抓住之后,下场都很惨。 黄土坡这帮盗匪,一开始没看清楚形势,还想跟光宗要个官来做一做,等发现情形不对,后悔也晚了,于是直接遁入了幽并两郡之间的大山里。 此后每隔一两年,他们都要出来刷一刷存在感,专抢各地大户,并不随便伤人,大约也是等着再次被招安。 最后他们是抢了军役房的一处粮仓,惹得大军出动剿匪,他们才不得不再次偃旗息鼓,十余年不见音讯。 这山匪有三个头目,大头目和二头目,都是积年的真人,近年来又冒出一名三头目,也是悟真了的。 此次来这里,跟牛真人谈事的,就是三头目。 牛真人对外亮出的身份,也是因果殿行走,而且是未必支持天家,只支持地方上自我保护——黎庶至上。 现在的并州已经乱了,打什么旗号的都有,牛鬼蛇神群魔乱舞,反正在下面的州郡里,因果殿的身份,是很难验证的,倒也不虞人戳穿。 黄土坡这位三当家,也喊出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光宗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和光宗结识于江湖中,因为被奸人所阻,他的母亲不得入宫,生下他不久就郁郁而终。 前一阵太皇太妃刚薨,他就亮出了太皇太妃为他出具的证明文书,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 这位准亲王,也没有抢夺江山的打算,他现在主张的是地方自保。 牛真人是“因果殿”的,三头目是“皇族”,两边就有点接触。 这次来谈事儿的,就是三头目——大头目二头目都老了,那可四十年前就是真人了,若不是端着真人的身份,想要讨一份足以光宗耀祖的官职,他们当年就会被招安了。 不过这三头目,倒不是一无是处的土棍,也没有被冲昏了头脑,他来谈判的时候,一路上非常小心谨慎,甚至在距离山村十余里的地方,就发现了不妥,扔下身边的喽啰,转头就跑。 但是李永生这边有六名真人,再加上刚刚归附过来的天姥双杀,若是被此人跑了,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半个时辰之后,三头目被公孙未明捉了回来,他随身的三十余名积年老匪,也束手就擒,在战斗的过程中,还死了三人,重伤五人。 这位的心脏着实不小,被拿到村子口,嘴里还咬牙切齿地大喊,“敢冒犯我赵十亲王,我看你们是统统不想要命了。” 李永生一行人听得是啼笑皆非——堂堂的赵氏亲王,居然在山匪的山寨里,做一个小小的三头目,你这么吊,光宗知道吗? 杜晶晶二话不说,上前就是噼里啪啦一顿乱揍,“本真人见的皇族多了,没见过你这种獐头鼠目的……真是给赵家人丢脸。” 三头目还不明就里,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光宗的儿子,甚至着重强调,有太皇太妃出具的身份证明。 李永生心知,遇上这种人,你再怎么戳穿都没用,人家一口咬死了就是皇族,除非将人拿到顺天府宗正院,否则绝对不会改口。 所以他也就懒得多说了,看一眼张老实,“搜魂吧。” 三头目一听,直接吓尿了,跪在地上大声喊,“饶命,饶命……你们想知道什么?” 他脸皮厚,敢耍无赖,但是架不住,搜魂这玩意儿没轻重啊,哪怕是真的亲王,一旦搜魂被搜成白痴,那也只能追悔莫及徒呼奈何。 一干人见状,哭笑不得地摇头,就这点胆子,也敢冒充皇家血脉? 由此也可以看出,并州郡乱到什么样的程度了——自封为光宗十皇子,竟然没人过问。 这三头目也挺光棍,一旦放下皇子的身份,那是相当地配合,对于晋王府纳贤馆的事情,他略知一二,“很多人都打着晋王府的幌子,不过打纳贤馆旗号的,主要是两拨人。” 这两拨人具体怎么联络,他也不太清楚,这里的势力实在太复杂了,而且面孔变得特别快,平常大家也都是神出鬼没的,不过江湖中人行事,原本也就是如此。 对于柔然佛修,他是根本不清楚,也没听怎么说过,倒是去年还是前年,听黄土坡的大头目提过一次,却也没细说。 这是邀请咱们,去攻打黄土坡吗?李永生几人面面相觑。 两名四十余年前的真人,现在修为到了何种程度,不太好判断,不过若是修炼资源跟得上的话,半步真君是应该差不离的。 见他们迟疑,张老实又站了出来,“算了,还是搜魂吧,把黄土坡的情况摸清楚,不难的话,咱们还是直接上门灭了他们算了。” 他是刑捕部出身,对山匪贼寇什么的,没有任何的好感,虽然眼下是遁世了,但是遇到这种人,还是本能地想处理干净。 这不仅仅是职业习惯,更关键的是,他本身也是嫉恶如仇的。 “喂喂,”三头目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你们问我们什么,我都说了啊,也没有骗你们……为啥要搜魂呢?” “因为我们要去攻打黄土坡,”张老实闷声闷气地回答,“而且你们是山匪,不劳而获劫掠地方,惹得黎庶怨声载道,本来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我们没有怎么劫掠地方啊,”三头目大声地发话,“大不过抢了几个粮仓,也是官家的……大多时候,我们自己也劳作,不但种田,还采集山货变卖。” 我是官你是匪啊!张老实叹口气,也懒得跟这厮多说,“下辈子不要再做山匪了。” “我不服啊,”三头目闻言,吓得高声叫了起来,“多少人还不计较我们的山匪身份,要收编我们呢……我就算被押送到官府,也罪不至死!” 张老实憨厚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屑来,“怎么可能不死?” “上党军役房还要招安我们呢,”三头目大声回答,“他们答应了,可以戴罪立功……你凭什么就要判我死罪?” “上党军役房?”张老实的脸上,露出了更加不屑的笑容,“他们懂个鸟蛋……算了,反正你黄土坡没有答应招安,对吧?” “别介,你听我说,”三头目见这厮还能讲理,马上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你们打黄土坡,是不是主要还是想知道,柔然那些大和尚的事情?” “没错,”张老实点点头,“还有晋王府纳贤馆的事,你不知道,我们只好拿下他们来问了。” 三头目闭上眼睛,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艰涩地出声发话,“这样,你们打听这事,必然有缘故,我要知道你们的身份。” “你的要求太多了,”张老实站起身,狞笑着走了过来。 “慢着,”三头目急速地喘口气,“你们的身份,若是能让我信服,我可以配合你们……搞到这些消息。” 张老实走到他的面前,狞笑的脸,凑到了他面前三寸之处,“我搜魂即可,何须令你信服?” 三头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蹦出嗓子眼了,但是他强自镇定,“没有我的配合,你未必能得到最有用的东西……我是认真的。” “好了,”杜晶晶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亮了一下,隐约有白芒透出,“看明白了?” 张木子也跟着走过来,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你可以装神弄鬼,不过敢戏弄我,你想死都难。” 两人拿的都是道宫颁发的敕牌,最是能证明两人身份,尤其这敕牌一旦激发,会有白芒闪亮,更是做不得半点假。 张木子的话,也点明了这一点——北极宫统御整个北方道宫系统,黄土坡正在其势力范围内,他们若是想收拾黄土坡,谁来说情都不管用。 柳麒也走上前,亮一下自己的敕牌,还很好心地劝了一句,“如果你打着别的主意,不如接受搜魂吧……没准你还不会变成白痴。” 三头目接二连三地看到道宫的敕牌,简直要崩溃了,“这……这不是红尘的事儿吗?” 柳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涉及佛修,你还说这是红尘的事?你的修行知识怎么来的?” “好了,我说,”三头目是彻底崩溃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着人去请我家大头领来……你们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就行。” 李永生几人交换一下眼神,觉得这厮不像是捣鬼的样子,沉吟一下,还是点点头。 三头目选了一个司修,回黄土坡报信儿,还写了一封书信,只是要求大头领来救自己,没有其他的暗示。 这种事儿,大家心里都觉得有点不太靠谱,不过既然打算动手了,也不差让对方知道——反正这三头目没回黄土坡,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然而两天之后,大头领还真来了,他带着三名司修,同行的还有那个负责送信的司修。 (还有三个小时就二月了,大家还有月票的,就投了吧,凌晨惯例有加更。) 第六百九十一章慧仙观 一见到大头领,李永生等人就明白,这厮为什么会来了——太老了,老得路都快走不动了,而且还仅仅是中阶真人。 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在大山里待了四十多年,修炼资源确实跟不上去。 当然,就算再老,终究是中阶真人,不能小看,别的不说,只说这位自爆,足以重创甚至杀死天姥双杀这种初阶真人。 大头领验看了三位道宫真人的敕牌之后,长叹一声,“若不是想维护寨子里的老弱妇孺,我们早就出山投降官兵了……当初还是年轻啊。” 这话说得有点矫情,毕竟当初是他和二头目决定,不给安置职位,就拒不投降。 不过大头领的态度是真好,他甚至解释说,后来也有机会,可以下山投降官兵,但是他身上承载的责任,实在太重了,“有些时候,人走到了那个地步,自己想回头都不可能了……那么多人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停不下来了。” 原来这三头目,就是黄土坡接下来唯一的希望了——二头领的身体,并不比大头领强。 所以大头领此来,就是想保住三头目,将来黄土坡一千多人的未来,都要着落在他身上。 大头领甚至辩解,自己一直没有放弃被招安的希望,上党知府和军役房,连续四次派人上去招安,他们都是好吃好喝招待之后,送下了黄土坡。 来自其他方面的招安,黄土坡从来也没有答应过。 哪怕这次牛真人相邀,黄土坡也是看在对方“因果殿”的身份上,才比较积极地接触——虽然他们心里也清楚,这因果殿的身份很可能是假的。 当然,大头领的这些话里,肯定是有些水分的,起码他的逻辑,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三头目成了光宗的苗裔。 其实,遇到了这种纷扰的时局,人心思动,想要冒险一搏,也是可以理解的——人若没有理想,跟咸鱼又什么区别? 不管怎么说,李永生等人想要知道问题,大头领给出了答案。 他并不知道晋王府的纳贤馆是怎么回事,但是他非常确定:柔然佛修,跟上党杨家有关! 这个消息,就太令人吃惊了,上党杨家,可是中土国排得上号的隐世家族。 可能他们跟青梧韩家相比,还有一点不如,但是绝对不逊色于陇右丁家、辽西公孙。 大头领亲眼所见,五年之前的一个雨夜,上党杨家将一名佛修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家族。 他当时吓坏了,动都不敢动,在雨中呆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黎明,才悄然离开。 杨家跟佛修接触,一旦传出去,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要知道,佛修在中土国,也是野祀之列,佛修的名声,比真神教徒好,比朱雀这些野祀,也要强一点——毕竟佛修的侵略性,隐蔽得特别好。 甚至官府对佛修,都不怎么打压——佛修强调是修来世的,这种论调,有利于官府的统治。 这一世,你老老实实受苦就行了,只要你不捣乱,有什么希望,可以带到下一世。 但是对道宫来说,佛修的存在是不能忍的,简而言之,就是前文说的那句话:这是对生存空间的争夺,有你无我。 对于野祀,道宫就是一个态度:族诛! 以公孙家的傲慢,一朝在自家发现了真神教徒,马上就要屁颠屁颠地找北极宫的人来见证,所为何故?不过就是要划清界限。 那么,杨家跟佛修接触,一旦传出去,会是什么结果呢?谁都知道。 大头领说出这番话之后,李永生等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半天之后,张木子表态了,“看来要奏明宫里了……杜真人,你是见证。” 北极宫要收拾跟野祀勾连的家族,不需要旁人作证的,出手就收拾了——道宫就是这么独断专行,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现在她知会杜晶晶,也就是因为杨家是隐世家族里数得着的,北极宫一旦出手,总要给其他隐世家族一个交待才好。 杜晶晶反倒有点迟疑了,道宫对野祀诛杀的决心,她是很明白的,但是,她终究是才悟真不久,这种责任担到肩头,感觉真的非常沉重。 于是她问一句,“这事儿……靠谱吗?” 张老实冷笑一声,“靠谱不靠谱的,总要先拿下才好,敌国之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咱中土国的人,就是太思前想后了。” 以他的阅历,不该说出这种置气的话来,但是他身为曾经的官吏,对中土文化,也相当地引以为傲,就见不得野祀在中土猖獗——真神教都不行,你佛修凭什么? 总算还好,这一群人里,有个相对老成的,柳麒就发话了,“要不,咱们先跟杨家碰个面,听一听他们怎么说,不要随便扣帽子……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嘛。” 这个建议不错,杜晶晶第一时间表示赞同,“咱们去叩杨家的山门?” 撇开她玄女宫真人的身份不提,她还是曲阿杜家的人,上一次围剿广陵韦家,杨家人出面回护,很是不给面子。 虽然都是隐世家族,但是曲阿杜家跟上党杨家不能比,吃点小亏,也只能闷在心里,但是现在大义在手,她忍不住就想去上党杨家,狠狠地撒一回野。 “就去叩杨家的山门好了,”张老实也难得地表态了,他的脸上,甚至有难掩的兴奋之色。 这兴奋之色,也是来自于两个方面。 首先,他不容中土的文明被蔑视,其次,他昔年在刑捕部公干时,吃过隐世家族的亏,还从没抓过类似的人,悟真之后隐世,虽然目前晋阶为巅峰真人,却没机会再为难隐世家族。 这一次,倒是可以恣意妄为,弥补心中这份缺憾,也算是完善道心了。 不过大头领听到这话,却是出声阻拦,“此事不妥,若是直接上门,跟杨家弄翻脸,咱们是否还能走出杨家?” “有什么走不出去的?”张木子冷哼一声,“杨家有真君,那又如何?够胆就把咱们全留下,真当我北极宫是吃素的?” 大头领重重地叹口气,“你当然是不怕的,我也这把年纪了,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无所谓,怕就怕对方咬定,咱们对真君不敬……他们不需要杀人,将你囚禁起来,那就是莫大的耻辱!” 张木子闻言,顿时愣住了,对方不愧是老到快入土的真人,想得确实全面。 她是真的不怕被杨家人杀害,灵修讲的就是一往无前,无惧生死,而且她也相信,北极宫能帮自己报了仇——这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但是,若是真的像对方所说的那样,人家不杀人,只是将人扣下,这份耻辱,却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 杜晶晶闻言,也有点迟疑了,有真君的家族,确实挺令人忌惮的,关键是己方还没有确认,对方是否跟柔然佛修有关联,这样直接欺上门去发问,实在是对真君的不敬。 就在这时,李永生出声了,“未知附近,可有什么十方丛林?” “慧仙观,”柳麒第一个回答,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以着人传话,将杨家人约到慧仙观来谈……咱们不用上门,给真君留一分体面。” 杜晶晶和张木子闻言,也是微微颔首,“柳真人这个法子好,是老成之举。” 柳麒却不想白落这个便宜,他微微一笑,“还是永生的脑子快。” 既然拿定了主意,下一步就是前往慧仙观了,这一家十方丛林距离此处并不远,两百多里,就在余吾的边上,堪堪要出了上党府。 但是谁过去办事,这是个问题,大家商量来商量去,留下了三头目和天姥双杀,在这里看守俘虏,其他人一起去慧仙观。 真人们全力赶路,速度是极快的,一夜就来到了慧仙观。 天色尚未大亮,慧仙观的监院就得到了消息,外面有大批真人到来,北极宫的经师求见监院。 按说以柳麒的身份,真的不够资格直接见监院,哪怕他是身份尊贵的经师。 不过“大批真人”四个字,带给了慧仙观极大的压力——最近并州郡动荡,出现了大量的真人,但是一下出现七八个真人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监院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摆出了阵势,主动地迎了出来。 然后他才发现,合着北极宫不仅仅来了柳麒这个真人,还来了张木子——他在北极宫里见过张木子,也知道她前一阵悟真了。 还有几名真人,明显是被下了禁制,是被人押来的。 监院一看就知道不妙,他也识得黄土坡的大头领,于是直接发出令谕:关闭山门,今天慧仙观不接待任何人。 将人迎入他的小院之后,在柳真人的介绍下,他才知道,合着玄女宫也来人了。 虽然监院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听说,上党杨家涉嫌勾结佛修,心中还是忍不住大骇:我去,这么大的事儿,要在我这里处理? 不过,他也不可能拒绝,调查这种事情,道宫肯定是通过自家的体系完成,慧仙观身为十方丛林,是道宫的二级体系,配合调查责无旁贷,甚至可以说是一份荣耀。 (二月第一更,召唤保底月票。) 第六百九十二章杨家又如何二更 在道宫系统,调查野祀这种任务,比其他任务的贡献点,丰厚多了,而且也容易刷声望。 遗憾的是,证人是黄土坡的大头领,未免有点说服力不够。 不过慧仙观的监院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只是负责传话,具体的调查,属于北极和玄女二宫,他做见证就是。 慧仙观和灵山杨家同位于上党,相互之间既有竞争,也有合作,彼此都不陌生,而且有非常便捷的传讯手段。 监院发出的讯息就是,现在有北极、玄女二宫的真人,以及其他真人,前来本观,要了解杨家和柔然佛修的关系,本观希望杨家能派人前来,亲自讲说一下。 这话说得还算委婉,不过实质上,力度是很重的。 而杨家的反应,也出乎慧仙观的意料,他们很快就做出了答复:还请贵观留客,杨家人马上就到! 三个时辰之后,两名真人打头,还有一艘灵舟紧随,就在慧仙观大门口的广场上,施施然降落了下来。 杨家此次来了四名真人,还有八名司修,一共十二人。 打头的是杨家二长老,高阶真人杨凤喜,这是杨家的第三号人物。 排在他头上的,除了那名真君,就是杨家的族长,大长老的权力,都要比他小一点。 此人瘦高身材,看着岁数不小了,精神却相当矍铄,给人一种得道高人的感觉。 跟他相比,老迈的黄土坡大头领,根本就是平凡的村中老农。 一行人进了慧仙观之后,杨长老就很干脆地表示,他只想跟玄女宫和北极宫的人谈……其他无关人等,还是各忙各的去吧。 杨家人的霸气,真不是吹出来的,哪怕是面对两大宫的调查,做事也这么直截了当。 不过柳麒第一时间拒绝了,他说这件事情,不仅仅惊动了我们两宫,我们能保证的是,旁听的人都是好朋友,能管好自己的嘴巴。 杨凤喜其实也没有太多选择,自打知道这个消息,他就清楚杨家的麻烦来了。 旁听者多了两个人,他对其中一个有点似曾相识——这厮应该是公孙家的,跟公孙不器在相貌和气质上比较像。 公孙不器证真之前,在江湖上游荡多年,结识了很多人。 另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并不认识,但是跟他同行的真人里,有人认出了此人,“小子,你竟然敢来上党?”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大名府出过手的杨家中阶真人。 不过他记得李永生,杜晶晶也记得他,“我也敢来,怎么不见你说?” 这位悻悻地撇一撇嘴,你虽然是曲阿杜家的人,却是拿着玄女宫的敕牌,我能说什么? 杨二长老有点奇怪,“十六侄儿,这年轻人是何人?” 杨十六悻悻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此人似乎跟英王府有点关系。” 杨凤喜点点头,心里却是一沉:难怪慧仙观让此人旁听,合着还牵扯到朝廷了。 杨家跟柔然佛修交往,四大宫一定是要过问的,不过柔然还是中土的邻国,引发朝廷的关注,也是理所应当。 上党府和大名府是交界的,杨家当然也知道,英王目前在朝廷正红着,比同为亲王的晋王等皇族,不知道强出多少去。 更关键的是,英王是站在当今天子一方的,也就是说,此人的出现,代表了官府。 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再为这点小事分心,也毫无意义。 所以杨凤喜第一个问题就是,“说我杨家跟柔然佛修勾结,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亏得大头领被隔绝在外,否则的话,只听到这一句,十有八九就得吓得尿裤子。 然而,柳麒处理这种事,还是很有些章法的,他不动声色地回答,“谁传出来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是否是真的。” 杨二长老怒视着对方,沉声发话,“柳经师,你们北极宫调查,就是这样的态度?” 有真君的隐世家族,就是不一样,说话底气十足。 柳麒闻言也恼了,“凤喜准证的意思是,拒绝接受调查了?” 我调查事情呢,你跟我摆什么谱?你杨家还要大过我北极宫? 公孙未明闻言,也不高兴了,他阴阳怪气地发话,“涉及野祀,我辽西公孙家也要客气地面对北极上宫的调查,上党杨家有了真君,果然是底气十足。” 他一说话,那杨十六忍不住了,“原来公孙家没有真君?那是要差一点!” “小子你找死吗?”公孙未明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我公孙家是没有真君,不过战真君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去年在新月国,我和三长老联手,重创慕容神起,打得其生死不知。” 这战绩是有几分水分的,慕容神起当时已然受伤了。 不过他弟兄俩打得慕容神起化虹遁去,那也是事实,多少人可以为他们作证。 杨十六心里依旧是不服气,不过西疆那一战的经过,也已经传到了杨家,杨家子弟虽然傲气冲天,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帮修者——这是跑到新月国的国土上作战去了啊。 杨凤喜也不想在此刻跟公孙家弄僵,少不得看公孙未明一眼,“你是公孙家几长老?” “我是四长老,”公孙未明傲然回答,“三长老是公孙不器。” 杨凤喜点点头,心里暗惊,果然不愧是能跟我杨家齐名的辽西公孙,两名准证,竟然重创了慕容神起这大名鼎鼎的老牌真君。 再加上公孙莫问,公孙家起码也是三名高阶真人啊。 杨家二长老非常难得地点头夸赞一句,“公孙家却也好生兴旺。” 公孙未明才不吃他这一套,先笑话我家一顿,再宽慰我两句……这算什么,抽一记耳光,再给个甜枣吗? 就凭你杨凤喜,也敢给我甜枣?也配大喇喇地点评我公孙家? 他冷笑一声,“哪里敢称兴旺,左右是没有真君,威风不起来,比不得你杨家中阶真人。” 这话是相当地刺耳,不过公孙未明身为高阶真人,又是公孙家的四长老,有资格说这个话。 杨凤喜索性不理他了,而是转头看向柳麒——柳真人虽然修为比较低,却是处理此事的正主儿,“关于佛修一事,我家真君自会前往北极宫,给道宫一个解释,有些事情,不好跟你们说。” 按说真君主动上门,给道宫一个解释,这就足够了——你们这群真君之下的蝼蚁,就不要多操心了。 柳真人虽然心里很不忿,得了这个回答,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就有冒犯真君的可能。 然而,不等他说话,张木子沉着脸,抢先发话了,“因为你杨家有真君,所以我们这些真人就没资格调查你杨家,你这话是这个意思吗?” 杨凤喜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你这才悟真的小丫头,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冷哼一声,“木子真人慎言,我家真君就在左近。” 张木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吐出一句来,“我师尊是三宫主。” 你杨家真君在附近又怎么样?你动一动我试试? 得,杨凤喜听到这话,也没招了,北极宫三宫主,那可是积年的真君,也是四大宫里的头脸人物,道宫同气连枝,那可不是嘴上说说的,而是一个体制。 张木子若是没点出自己的师尊,杨家真君将人拿下也就拿下了,不知者不罪嘛,但是她亮出了身份,杨家真君敢再出手,一个大欺小跑不了不说,也是在打三宫主的脸。 三宫主的脸好打吗?一点都不好打,她就算撇开道宫的身份不提,这积年真君,战力也强过杨家刚刚证真的真君。 而且女性修者,大多都比男性修者护短,修为越高的越是这样。 杨凤喜沉默半天,方始缓缓发话,“你是一定要看我杨家的热闹吗?” 不等张木子发话,李永生就出声了,“你家真君只去北极宫解释原因吗?你知道不知道,柔然人正在边境折腾得厉害?这是真的不把昏君放在眼里吗?” “昏君”二字,是杨家最有名的典故,却也成全了光宗的胸怀,现在他再次提出来,却是告诉对方……只给北极宫解释的话,不够! 朝廷还等着你分说呢,官府对佛修没那么敏感,但是对柔然国的兵马,那就敏感多了。 这一记补刀,确实够狠的。 但是张木子这边还有反应,她冷笑一声,“若是处理野祀,都要经过真君定夺,那我们这些道宫弟子,也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吧?” 这话是正理,不管你杨家有没有真君,出了问题,就要让道宫来调查和处理,你动不动拿出真君的招牌来抵挡,下面做事的人肯定不服气——有真君就大吗? 杜晶晶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点点头,“没错,我玄女宫处理野祀,根本无须惊动宫中大德真君,除非对方也出现真君。” 杨凤喜顿时哑口无言,这时他若再说两句,可是就连玄女宫也一起得罪了。 然而,他不跟这些人多说,不仅仅是因为杨家的傲气,事实上……他真有为难之处啊。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轻哼,“算了,二长老,你跟他们解释一二……不要令小辈为难。” 第六百九十三章真君隐事三更求月票 杨家的真君,终于出声了。 不过这真君也有意思,秉承了杨家人傲慢的尿性,就是空中说了一句,根本没有现身。 李永生他们也不介意,杨家真君若是真的现身,他们在言谈之中,会受到更大的约束。 杨凤喜犹豫一下,最终才吐出一句话,“我家真君……是在柔然证真的。” 在场的人顿时都是一脸的懵懂——在异国证真? 前文说过,上党杨家曾经宣布封山百年,后来是因为出了真君,才强势出山。 可是杨家真君的来历,没有人知道,甚至是谁证真,外界都不了解。 因为证真的时候,会有异象的,大家调查半天,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来这么个真君。 甚至有人怀疑,杨家是不是真的出了真君。 眼下听说,这位是在异国证真的,就可以合理地解释这个谜团了。 但是紧接着,问题又来了,异国证真……杨家的真君,你怎么敢这么吊? 公孙不器在国内证真,还有人护法,都差点身死道消,你杨家真君何德何能,竟然敢如此逆天? 不过,杨凤喜也没有过多地解释这些,他只是着重强调,“我家真君证真,有佛修出面护法,这个跨境之缘,我杨家是要认的。” 柳麒闻言,直接就风中凌乱了,“你家真君,跟野祀结下跨境之缘?” “此事中,还有很多辛秘,就不便透露了,”杨凤喜黑着脸回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很想找个沙包,狠狠蹂躏一番。 有苦说不得,憋屈啊,确实憋屈。 不过张木子却是不肯放过他,“你家真君的因果,该他自己承受,别人替代不得,公然勾结野祀,这却是过了。” 杨凤喜的脸,越发地黑了,“何来的勾结野祀?我家真君只是认这段缘分,也没有在国内了结的意思……将来的因果了断,肯定是在柔然!” 张木子冷笑一声,“你杨家接待佛修,总不是假的。” “就那么两次,”杨凤喜很干脆地回答,“他们要南下西南,我杨家仅仅是接待了一番……我家真君受人恩惠,地主之谊还是要讲的!” 杜晶晶冷冷一笑,“还说自己没有勾结野祀。” 这种情况要是搁在玄女宫,就是铁铁地勾结野祀了,谁敢这么对玄女道的信徒,就等着族诛吧。 但是杨凤喜不吃这一套,他傲然地回答,“这其中沾染的因果,你们真的不懂……我家真君要去北极宫解释,是要说给懂的人听的。” 这赫然就是地图炮,直接将眼前的人都标上了“无知”的标签。 不过,还真有人懂,李永生沉声发话,“你家真君,这是……夺舍?” “咦?”杨凤喜讶然地看他一眼,眼中满是骇然,“你为何不问转世呢?” “转世的话,见真和悟真就觉醒宿慧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转世到异国,确实比较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可是他在觉醒宿慧之后,我想不出来理由,为什么要在异国证真。” 转世到异国很罕见,中土的灵修和运修大能,就不可能转世到新月国,倒是柔然国,不是以教立国,转世到这里的可能性大一些。 但这也仅仅是一丝可能,还是很挑战人的认知的。 大家都听懂了这逻辑,但是其中细节,还是有人不懂。 杜晶晶就出声发问了,“永生,为什么他夺舍,就要在异国证真呢?” “夺舍,要讲身体的契合啊,”李永生笑一笑,“杨家的真君,在柔然能有机会夺舍,已经颇为不易了,想要证真,更是千难万难,在柔然证真,才是最合适的选择……毕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话音刚落,空中传来一声轻叹,声音很低微,但是清晰无比,就像情人在耳边呢喃一般,只不过这叹息声中,是不尽的怅然。 柳麒骇然地看向杨凤喜,“你家现在的真君,是以前的哪一个?” 杨二长老抬起手,郁闷地挠一挠头,最后很无奈地叹口气,“道左相逢,何必问出处?” 柳真人还可以继续问下去的,毕竟是调查期间,对方不给出明确的答复,他就可以追查。 但是知道了杨家真君的来历,他是实在没兴趣问下去了,卫国战争之后,杨家就没了真君,所以夺舍的,必然是那两真君中之一。 卫国战争里,杨家是出了大力的,也很是战死了一批修者,想一想杨家的真君,不得不跑到柔然国夺舍,辛苦经营数十载,又证真回国,大家心里就是不尽的酸楚。 容易吗?肯定不容易,那可是在异国证真,而且佛修证真,跟灵修证真的异象不一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扛过来的。 行家看门道,力巴看热闹,一时间,柳麒就觉得,杨家人牛皮哄哄,那真不是吹出来的,而是真的牛! 但是杜晶晶就不肯善罢甘休,这不是说,她是外行一点都不懂,而是杜家跟杨家有宿怨,而且抓住野祀穷追猛打,对道宫而言,这属于政治正确。 于是她轻哼一声,“仅仅是过路的佛修吗?” 杨凤喜也火了,自家这么大的秘密,都被对方知道了,这些家伙,竟然还不肯善罢甘休? 他冷冷一笑,“我家接待过的佛修,有赖着不走的吗?” “赖着不走的佛修,肯定是有的,”杜晶晶很干脆地回答,“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杨家接待过的,我这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虚言恫吓。” 杨十六闻言,勃然大怒,“曲阿杜家,昔日也算隐世家族里的一号势力,你身为杜家之后,就只会仗着玄女宫弟子的身份,胡说八道吗?” 杨凤喜闻言,顿时愕然,“这位真人……是曲阿杜家之后?”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里应该清楚,”杜晶晶冷笑一声,“上党附近有佛修在活动,还以晋王纳贤馆的名义招人,你杨家身为坐地户,不会连这点都不清楚吧?” 杨十六和杨凤喜交换个眼神,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茫然。 然后,还是杨二长老出声了,“上党最近群魔乱舞,杨家不一定能看顾得过来,佛修这些,我们不是很清楚……你能证明,是跟杨家有关吗?” 杨十六紧跟着就来了一句,“若是没有证据,你就如此空口白话,那可是对真君不敬!” 杜晶晶对杨家耿耿于怀,他对杜晶晶,又何尝不是咬牙切齿? 然而这一次,根本不用等到杜晶晶还击,柳麒先出声了。 柳真人身为经院经师,对辩论是相当拿手的,大道上的真知灼见,他或许差一点,但是“白马非马”之类的诡辩术,他不逊色于任何人。 于是他发话,“我们是来调查的,不是来接受置疑的,我就问一句……你们能否证明,那些佛修,跟杨家无关?” 其实就是一个哪一方主张,又该哪一方举证的问题。 可是道宫追查野祀,是天然的政治正确和程序正义,我北极宫主张了,我怀疑你勾结野祀了,按说应该我举证,但是拜托……我是正确的,所以你得举证。 你得自证,你跟这些野祀无关,而不是我来举证。 杨凤喜顿时懵了,“这个,我杨家……怎么管得了天下的佛修?” 佛修是比较弱势的,起码被道宫挤压去了太多的生存空间,但是天下的佛修,依旧不是区区上党杨家能搞定的。 “我没让你管天下的佛修,”柳麒打起嘴皮子官司来,真的是舌绽莲花,“我就问上党地界,佛修是怎么一回事?” 杨凤喜恼了,“柳真人,虽然咱俩很熟,但是你别跟我咄咄逼人地说话,上党地界很大的,朝廷也没划给我杨家,我管不了那么多。” “是啊,你管不了那么多,”柳真人笑着点点头,“可是我北极宫管的地盘更大,我就问你一句,上党的佛修,跟杨家有什么关系没有?” 杨凤喜摇摇头,很干脆地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那你拿出证据来!”柳真人的嘴皮子功夫,真的不是白给的,“你能证明没有吗?” 其实还是个主张和举证的问题,但是北极宫的经师,嘴皮子功夫实在太强大了,直接把人逼进了死胡同。 杨凤喜也抓狂了,“我们就没听说,上党还有佛修,你能拿出证据来吗?” “证据当然有,”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了,“不过我相信……你家不可能不知道,上党附近有佛修出没,要不然,真是愧对灵山杨家四个字了。” 杨凤喜看他一眼,“证据在何处?”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顺天府里有,英王府里也有。” 杨凤喜嘿然不语,半天之后才出声发话,“既是这样,我们也不对证了,我杨家最近对上党关注得不够多,可能有所疏忽了,我回去问一下,给你们一个答复。” 杨家不想跟官府打交道,尤其是他们无法自辩的时候,不过杨二长老答应发动人来查,也算是端正了态度。 (三更到,求保底月票。) 第六百九十四章杨家的驱逐 慧仙观一行,给了杨家人狠狠的一击——果然是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不过认真起来的杨家,还是相当可怕的,第三天的头上,他们就来到了慧仙观——你们说的佛修,我们已经找到了,此人目前在泽州,不在上党。 对于那名佛修的消息,杨家并没有多说,只是确定了一点——此人跟我家真君无关。 按说,杨家找到佛修之后,应该将人擒来才对,这才是接受调查的态度。 但是杨二长老说了,那名佛修也是高阶真人,杨家想要将其拿下,真君出手才是最保险的。 然后问题就来了:杨家真君曾经允诺,不随便对佛修出手。 反正这个在异国证真的真君,给大家造成了很大的困惑,北极宫和玄女宫杀野祀太多了,但是对上这种情况,还真找不出什么好的例子来参考。 事实上,抓捕野祀也是道宫的职责,杨家只给出消息,不亲自出手,也不能说就错了。 于是李永生几人又合计一下:要南下泽州吗? 关键时刻,还是慧仙观的监院建议了:我跟杨家合计一下,待这佛修来上党,咱们出手也不迟,正经是该委托杨家,多打探一下这佛修的具体情况。 要不说强势的两方交涉的时候,有第三方势力做润滑剂,是很有必要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又过一天,杨家人送来了新的消息:这佛修确实是打着晋王府纳贤馆的幌子,在四下召集亡命和流寇。 又过一天,杨家的消息继续更新:这佛修不见气运之力,很可能是假冒晋王府中人。 佛修也是修香火的,同时兼修灵气,不过晋王真的将其收归己用的话,佛修还可以在气运的培养中成长。 佛修是真的不挑食,什么都敢收,颇有点有教无类的意思。 但是此人帮晋王府揽才,身上竟然没有气运之宝,所以来历真的存疑。 杨家的消息不断更新中,李永生则是带着众人,返回了天姥双杀守着的那个小村子。 别小看这个小村子,这几日接二连三有真人造访,正经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天姥双杀的脾气不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俩智商欠费,对于前来造访的人,他们很干脆地表示:宝爷出门了,你们回头再来! 你问我牛真人哪儿去了?嘿,我还想知道他去哪儿了呢。 于是,山头林立的后果就显现了出来,他俩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别人也不好强行进入这个小村子。 所以,竟然没有人意识到,其实宝爷和牛真人两股势力,已经被人连锅端了。 可是别人不知道,天姥双杀知道啊,他们没命地联系张老实:这个村子,到底是该守,还是该放弃? 张老实玩江湖手段,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到了这种决断上,他当然要问李永生。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决定——咱们回吧,一大票人都呆在慧仙观,有点不成体统。 他更在意的是,宝爷和牛真人都失踪太久了,必须得让他们露一露脸,表明此处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只有一切如常,不引起别人的警觉,他才有可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不过好死不死的是,他当天回到村子,第二天就有王姓真人前来造访,而这王姓真人,正是坎帅小儿子邀请的四真人之一,。 那么,王真人的结果,也不用说了,直接被李永生等人强行留客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永生才愕然地发现,己方六名真人北上并州,目前竟然已经聚拢了……十四名真人? 除了天姥双杀这已经归附的,还有宝爷、牛真人及其下属的初阶真人,黄土坡的三头目、大头领,再加上此次被擒的王真人。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屁大一个村子,竟然汇集了十四名真人——哪怕其中还有被俘的。 李永生都要忍不住咋舌,原来这就是裹胁的力量? 怪不得历朝历代造反,都喜欢裹胁民众呢,效果实在太好了,看眼前这一幕,岂不就是“司修不如狗,真人遍地走”? 不过王真人的被擒,引起了坎帅小儿子的关注,他特地又遣人来问:王叔叔昨天说要来这里,他来了吗? 王真人是扎扎实实的坎帅嫡系,手下还有一队忠于坎帅的卫队,他的职责也不是扩充势力,而是护卫坎帅之子,为坎帅保留下最后的血脉。 对前来打听情况的人,李永生根本不给回答,直接就将人扣下了——就当此人跟王真人一样,跟大家失联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动作一做出来,吓得坎帅的小儿子带着最后一个真人,直接跑路了——再不走,就怕想走都走不了啦! 最后一个真人,是他母族一方的关系——事实上一共有两名真人,专门跟在他身边,目的就是在事情紧急的时候,带他脱离漩涡。 不过坎帅的小儿子也舍不得自己打下的一番基业,还留了七八个司修和死士,继续关注上党。 又过两天,宝爷拉拢的另外两名真人也寻了过来,又被擒获。 李永生身边,总共就有十六名真人了。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在不知不觉中,他就将坎帅在并州的势力,连根儿拔了起来。 不过最新抓获的两名真人,提供了另一条消息:有一名姓冉的高阶真人,正在泽州招兵买马,他自称是英王府纳贤馆的。 杜晶晶听得大奇,少不得问李永生一句,“这厮何时又成了英王府的人?怎么杨家不告知咱们一声?”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杨家没有必须告知的义务,不过……我怀疑杨家也未必知道,这佛修跟杨家接触,和跟其他真人接触,泄露出的消息不一定相同。” 杨家虽然最近比较低调,但终究是上党的坐地户,族中还有真君存在,那佛修肯定要有所忌惮,但是对上宝爷拉拢的两名真人,当然就可以大吹特吹。 ——你们能被别人拉拢,那我也可以尝试拉拢不是? 杜晶晶听明白了,不过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竟然敢冒充欣欣家人,咱们去泽州擒了他吧?” 李永生也有前往泽州的冲动,但是有点舍不得这个小村子。 村子不大,村民们也老实,可是牛真人将这里经营得很有名,多少真人自动就送上门了。 李永生觉得,这么守株待兔就不错,而且造成的影响还小,正经是他一旦冲出去,杀个腥风血雨,就很难保密了。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杨家的消息又到了:佛修冉真人已经北上,即将进入上党地界,随行的有一名真人和四名司修。 杨家会遵守真君的承诺,并不出手,不过他们也表示了:我们可以将其驱离,驱赶向余吾方向。 在上党府,驱离高阶真人,杨家这做派,也真的没谁了……哪怕他们并不出手拿人。 接到这个消息的同时,慧仙观发来了请求:你我两方联手,一定要将野祀留下! 地方上出现野祀,十方丛林也有失察之责,虽然此次上党的情况比较特殊,但是传出去了,终究不太好听。 另外就是,十方丛林捉拿野祀,也是责无旁贷,不可能袖手旁观。 实在是北极宫来的柳麒,地位低了一点,没资格压住慧仙观的监院,否则就是慧仙观就是“听从上宫令谕,捉拿野祀”了。 李永生也不排斥慧仙观参与,他甚至对这名佛修都没有必得之心,他只是想查出幕后凶手是谁,证明晋王没有不臣之心,就算完成了赵欣欣给的任务。 得知他们同意,慧仙观就邀请他们前去汇合,大家商议如何出手。 杜晶晶对此,有点小矫情,“为什么是咱们去就他,而不是他来就咱们?” 柳真人只得耐心解释,“他们跟杨家,沟通更便捷,咱们能更方便地拦截住对方。” 一行人不敢怠慢,坐了灵舟电射而去——他们这次坐的,还不是公孙未明的灵舟,而是柳经师携带的北极宫灵舟。 等他们赶到慧仙观,果不其然,监院就笑着表示,“佛修受杨家驱逐,走大路离开上党,距离此地还有两百六十余里。” 李永生听到这话,心里就明白了,杨家的真君还是出手了,如此精准的GPS定位,被定位者还是高阶真人,真君不出手,谁能做得到? 倒是杜晶晶有点兴趣,出声发问,“他们怎么驱逐这佛修的?” “这还不简单?”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发话,“把各个路口堵住,就说杨家在此有事,此路不通……错非不得已,谁敢硬闯?” 听他话里的意思,公孙家在辽西,估计也没少干了这种事。 柳真人闻言笑一笑,“他要硬闯失礼的话,岂不是正中了杨家的心思,可以直接拿人了?”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其实大家也都体会得到,杨家在此事中的尴尬,并不怀疑杨家会投靠柔然,这是压根儿不可能的。 待他们笑声稍停,李永生出声了,“可知他们走的路,是如何规划的?” 张老实也出声附和,“知道他们走哪里,才好早做准备。” 这俩都是挖坑设计人的好手。 第六百九十五章乱战 慧仙观接到李永生的要求,马上报知了杨家。 杨家对这个要求,反倒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大概的意思是说,我们帮你把人撵出去,还得负责别人怎么走——你们把我杨家当成什么啦? 慧仙观只能赶紧解释,说佛修的修为有点高,想要生擒的话,我们打算提前做准备。 杨家一听,也不能不答应——总不能说,我们不希望你们生擒对方吧? 那样的话,杨家人身上的嫌疑,就说不清了。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下,给出了一条路,距离慧仙观直线距离四十多里,说佛修会从那里出余吾。 慧仙观本来就在余吾边上,马上要出上党府了,那个路口埋伏正好。 直线距离四十里,其实走山路要七十里,不过在场的真人太多了,直接飞过去就行。 李永生和张老实先行,去布阵和设陷阱,杜晶晶和张木子押着黄土坡两名头领,远远地接应——大头领和三头目,基本上是可信的,但是身体里没下了禁制,还是不太让人放心。 然而,没过多久,公孙未明、监院、柳真人等人,齐齐地飞了过来,嘴里还大声喊着,“位置偏了,那冉真人要飞越上党府!” 原来杨家的人刚刚发来消息,说冉真人一行人在距离此地二百里左右,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直接凌空飞起,脱离开道路,冲着正北去了。 也亏得是有真君这种存在,才能发现对方这临时的举措。 慧仙观马上就着急了,这消息变得太快了,不利于我们抓人。 于是一行人匆忙赶来,观里的三都五主,也来了一都三主,剩下的是保护慧仙观——观里还有李永生等人带来的俘虏呢。 “再前行二十里,就差不多了,”监院义愤填膺地发话,“杨家这事,做得不够漂亮!” “没准是佛修临时起意,”张老实见这种事太多了,倒不是很以为然,“反正我看这陷阱,做不做也意思不大了。” 这话说得也对,慧仙观都来了五名真人,加上天姥双杀黄土坡两头领,足足来了十五名真人——其中有三人是高阶真人。 这样的战力,若是还拦不下四司修和两真人的队伍,那就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好了,走吧,”李永生一抬手,就收起了布设的几个阵盘,“直接硬杠好了,对了,留下个人来,传递观里传来的最新消息。” “这倒也是,”慧仙观的化主点点头,“须防这野祀又改了路径。” ——对方能第一次改路,自然就能改第二次。 不过这一次,李永生他们没有白忙,刚前出了二十里,稍微伪装一下,南方就飞来了六个黑点。 这些人是贴地飞行的,很有经验,不过上党这里山地太多了,当他们越过一个小峰头的时候,也会将身形远远地暴露出来。 别说,这六人的行进,还真的很有章法,虽然是飞行,速度也不是很快——白天在空中飞行,哪怕是贴地呢,也要注意安全。 打头的是一名白衣公子,不过看相貌也过三十岁了,勉强还称得上公子。 他正飞得高兴,猛地就是一停,疑惑地看向前方。 李永生和张老实埋伏在最前方,见状相互交换个眼神,“我去,是三名真人。” 这白衣公子别看才是高阶司修,脚下似乎踏着一个飞行道器,但是李永生和张老实都是什么人?哪里还看不出对方隐藏了修为? 张老实摇摇头,低声发话,“先放过去好了……我去,休走!” 合着那白衣公子感觉到了前方的不对劲儿,就想改一个方向走。 但是这时候,李永生等人就不能再藏着了,拼着暴露,也要出手,一改方向就没法追了。 紧接着,山中白芒乱闪,埋伏的人都现身出来,笔直地冲了过去。 “这也太没有章法了,”李永生看着他们在空中乱斗,无奈地一拍额头,“还好,不管是比修为,还是比人数,根本没有输的道理。” 他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冉真人还真的差一点跑了。 方脸大耳的冉真人,是大家的第一目标,按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走了。 不过李永生这方三名高阶真人里,张老实直接放弃了此人,转头攻向那白衣公子。 可是白衣公子提前发现了埋伏,早就有了准备,逃跑起来也很有节奏,竟然能连着躲开独狼的两次追杀。 咦?公孙未明看得来了兴致,对于以多打少的战斗,他提不起劲儿来,反倒是这个白衣公子,令他生出点兴趣——他虽然不知道张老实的真实身份,但是能确定,对方绝对不弱于自己 所以白衣公子接连躲过两次张老实的必杀,还是很令他震惊的。 细细一看,未明准证有点傻眼,再拿神识试一试……我去,原来也是个真人? 于是,他的注意力,就全被这边吸引住了——他不会出手相帮张老实,对于准证来说,这是一种耻辱。 但是他还想看热闹。 仅剩的高阶真人,就是慧仙观的监院了,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跟对方唯一的高阶真人战做了一团。 而天姥双杀见状,也冲上去围攻冉真人,在这弟兄俩的眼里,没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说法——打不败对手,才是最丢人的。 然而,像他俩这样想的人不多,起码张木子、杜晶晶和柳麒,都不这么想——身为道宫中人,还要围攻他人以多取胜,真是不够丢人的啊。 自矜身份的人,就是在周遭围着看,堵住对方的逃逸——大欺小已经很不好了,就不要多欺少了。 然而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方脸大耳的冉真人硬扛天姥双杀的一击之后,身上黄芒一闪,显出一个硕大的“卍”字,直接向北方电射而去。 关键时刻,他也顾不得隐藏自家的佛修身份了,再不跑就要死了! 然而就在此刻,李永生的身子鬼魅一般地一闪,恰恰地拦在了对方逃跑的路上。 无独有偶的是,张木子的身子也是一闪,还刚刚拦在他的前方。 几乎在同一时刻,公孙未明也发现了问题,打出了一道雷符,同时手里多出了一把拂尘。 定靖拂尘是公孙家的强力道器之一,但是……是不是出现得频繁了一点? 一点都不频繁!定靖拂尘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战斗中僵直一下对方,或者说限制一下对方的行为。 基于这种特性,定靖拂尘的适用范围也早就确定了,主要是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在缠斗的僵持中,这东西可能打开局面。 另一个就是追逃中,不管自己是追击者还是逃亡者,让对方停顿那么一小下,显然很不错。 所以,公孙未明在使用雷符之后,为了防止今天的头号目标逃跑,还掣出了拂尘。 不过紧接着,张木子抖手又是一道雷符,正正劈中眼前之人。 这一击雷符,正击到冉真人的脑门上,顿时,他一头的黑发尽去,只余了一个硕大的光头,其上还有九个明晃晃的戒疤。 这一击,真的是让冉真人彻底地颜面扫地。 刚才他为了离开,已经使出了佛修的“卍”字遁法,将他佛修的身份暴露得彻彻底底,现在竟然又露出了光头和戒疤。 哪怕是光宗重生,也开脱不了他“佛修”的身份了。 紧接着,又是一道锁链死死地锁住了他,却是张老实出手了,他已经搞定了白衣书生,眼见这厮差点从自己眼皮子下跑掉,心中的恼怒不问可知。 反正他是捕手出身,对于以多欺少从来没什么愧疚,他区分的标准是官和匪。 他在缉拿凶徒的时候,遇到的以寡敌众时刻,也相当多,他抱怨了吗? 所以,差一点点就能逃走的冉真人,在诸多真人的乱棍之下,根本来得及有任何的反应,直接就被打躺下了——甚至连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场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有点乱,但是十来息之内就解决了。 冉真人一行六人,全部被拿下,除了一名司修被斩断了一条膀子,其他人最多是轻伤。 这场仗的结局尚可,但是过程实在有点乱,埋伏战几乎打成了遭遇战,而且乱哄哄的不成体统。 将人擒下之后,张老实给人下了禁制,但是杜晶晶又走上前,将一张符箓打进了冉真人体内。 张老实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不过旁边的柳经师发话了,“杜真人这种符,是道宫专门针对野祀的……野祀的古怪能力太多了。” 听到这里,独狼的心情才好了一点——他的职业就是禁制人的,实在不想在这上面被人质疑。 拿下人之后,众人直接回转慧仙观,开始了审讯。 对于那位明显是佛修的冉真人,大家不会有任何留手,各种手段齐上,慧仙观甚至使出了观中独有的迷魂阵法,想要获得更多的消息。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佛修的定力极高,识海也极为稳固,搜魂根本搜不出多少东西。 张老实有点犹豫了,他还有更霸道的手段,但是能不能搜出想要的东西不说,动手之后,对方十之八九会变成白痴。 张木子见状,出声发话,“要不……通知我北极宫派高手来?” (更新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六百九十六章佛修之争 北极宫的审讯手段,不会强过独狼很多——毕竟刑捕部是专门干这个的。 不过道宫中人,对付野祀是很有一套的,实在不行,还能将人带回宫里,请真君出手。 张老实越发地不爽了:跟道宫的人在一起,确实很受刺激。 还是李永生说话了,“我看那白衣公子很是可疑,要不先审问那厮好了。” 白衣公子虽然是中阶真人,审问起来还真是简单,他的识海没有保护,直接被张老实搜魂。 此人姓齐,虽然是中土人,却是在柔然长大,是灵修不是佛修。 齐真人在柔然悟真之后,发现想要再继续修行,柔然的功法就不太够了,他就来到了中土,入顺天府寻找机缘——这里不是灵修的大本营,却是中土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一来二去的,他就被襄王发现了,招揽其入府。 后来襄王要举事,齐真人自告奋勇去联系柔然——柔然若能出兵牵制中土,襄王大事可期,他也有一份功劳落袋。 然而,襄王这个人虽然志大才疏,但终究是皇族,他心里非常抵触从外国借兵,干涉中土事务——这是我赵家人的内部事,没必要引外敌叩关。 所以襄王的想法就是,引几个柔然高手来,把中土国扰乱,最好是逼得其他亲王也造反。 齐真人还真没有辜负了襄王的信赖,直接笼络到了高阶佛修真人冉真人。 冉真人二话不说就跟着来了中土,并且向襄王建议:我不能冒充英王的人,英王的目标太大了,还是冒充晋王的人吧。 也就是说……这冉真人是襄王的人,假冒出自于晋王纳贤馆。 事情至此,就真相大白了?错了,这只是说明,冉真人跟晋王无关,但不能证明晋王没有勾结柔然佛修。 因为齐真人的记忆力,冉真人在一次酒醉的时候,曾经说起,柔然对邻国,有内奸投放名额,中土绝对是大头之一,他本身就是听命柔然朝廷的,所以才会被齐真人轻易地说动。 简而言之,柔然是小国,对中土、伊万等国,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的,每年定量地向这些国家投放一些内奸,以求扰乱对方,最大程度地保证柔然的利益。 像这种国与国直接的争斗,就算冉真人这种级别的修者,也不过是棋子罢了。 可以想像的是,若是中土和伊万国上下一心,团结紧密,那离柔然国的末日就不远了。 当然,若是中土大乱,会有多少黎庶遭殃,那就不是冉真人要考虑的了,他又不是中土人。 齐真人能知道这些,那也是因为,冉真人发现,此人也不是一个忠于祖国的人,心里比较没警觉,才会偶然间说出这话。 襄王起兵的时候,就受到了冉真人的蛊惑,而此次冉真人下泽州,也是考虑能不能再在泽州搞点事情,分化一下幽州方面的注意力,好让襄王的军队少一点北上的阻力。 至于说冉真人一度冒充英王府的人,原因也很简单,他手上真有英王府的印鉴。 说起这一点来,就不得不提那英王府源宜商行的赵八,他为了通关方便,私下弄出去几张印鉴——亏得这厮已经被坑杀了,要不然还有得苦头吃。 齐真人能说这么多,绝对是襄王府对冉真人最了解的一个,而他的识海没有被下禁制,也是因为他在襄王府的地位定义——他是谋士而不是死士。 这一次他从襄王府出来,跑到泽州来配合冉真人,主要是因为,襄王迟迟打不开幽州的局面,打算在并州搞点事,让朝廷更乱一点。 不成想走到上党,被李永生等人一举拿下。 李永生听到这里,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于是将冉真人的样貌记录在留影石上,出去找到黄土坡三头目,让他派人将留影石送到英王府。 英王府里,养着一个举报的家伙,那厮是见过柔然佛修的,可以验证一下。 至于说为什么让黄土坡的人送,这还用问吗?黄土坡这帮匪徒,在幽并两郡的大山里,生活了三十多年,肯定有前往幽州的路子。 若是两个柔然佛修是同一个人,晋王府的嫌疑就会降低不少。 紧接着,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冉真人着急北上,是有什么原因吗?” 齐真人对此也不是很知情,他说冉真人有一门独特的秘术,能够预知凶吉,感觉北方会出现不利于他们的事情,所以向北赶去。 不过齐真人对这话,也是听一听而已,他想的是没准对方还有其他人手,以及隐秘的通讯手段,只是不想让他知情罢了。 哪曾想,就在前一阵,冉真人猛地说:沿路继续前行,会有极大的危险,要求大家直接弃了马匹飞行。 齐真人一开始还有点不情愿,认为是杨家的封路,让这佛修闻风丧胆了,不过他只是襄王的谋士,也不好干预对方的决定。 等到李永生他们杀出来的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 至于当时齐真人为何能发现埋伏,那是天姥双杀的杀气有点外露,而他天生是谨慎之人,又得了冉真人的提醒,小心一点并不为过,哪曾想还是没跑了。 盘问的结果,大致就是这样了,搜魂之后,齐真人是彻底变成了白痴。 事实上,搜魂对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修者来说,造成的伤害,要远高于意志坚定者。 对其他四名司修的搜魂,也没有什么进展,其中一人是冉真人的追随者,识海也是坚固异常,被张老实强力搜魂,但结果也仅仅是……又多了一个白痴。 再想有别的消息,那就只能想办法撬开冉真人的口了。 于是柳真人通过慧仙观,向北极宫求助,希望宫里能有高手来帮忙搜魂。 北极宫那边一听这几个关键字——柔然、佛修、高阶真人,顿时就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要给这种高手搜魂,可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行。 就在李永生他们等待的期间,大名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英王府那位被永远监禁的主儿,确认了冉真人就是他所说的柔然佛修。 这消息让李永生舒坦了不少,起码能为晋王府洗脱一些罪名了。 不过收到消息的第二天一大早,有四人来到了慧仙观,求见李掌柜。 四人都是司修,一个高阶一个中阶还有两个初阶,修为似乎是低了点,但其实这样的组合,走到哪里都不算差了。 这几位也有点小傲气,不过腰牌一亮,确实有值得自傲的地方——他们来自朝安局。 然而,慧仙观里这许多真人,愿意卖朝安局面子的,大约也就只有李永生了。 他出来见了一下来人,然后就被他们的要求震惊了,“什么,你们要提走柔然佛修?” 朝安局的人,对李永生还是很客气的,高阶司修赔着笑脸解释,说您跟英王府的沟通,我们都了解到了,这个冉真人,确实是相当关键的一个人物,朝安局想独立审问。 他的话刚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张木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这是我北极宫要的人物,你朝安局的人就别痴心妄想了。” 朝安局的人是傲,但是对上道宫中人,底气就差多了,更别说对方还是真人。 高阶司修苦笑着解释,这位真人,坤帅就要北上了,我们急需了解柔然的情况,而且高阶真人的佛修,我们审讯比较有心得。 “我北极宫的讯问高手也马上赶到,”张木子断然拒绝了对方的请求,“人原本就是我们捉的,跟你朝安局有什么关系,我们欠你的?” 高阶司修有点不高兴了,我说这位真人,李永生可是我博灵郡教化房的官员,他此番前来,也是想帮晋王脱罪——不知我说得对也不对? 张木子无语了,照这么说,还真得让对方把人带走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北极宫也好久没有捉到过这么大个儿的佛修了,不仔细审讯一下,委实有点可惜,而且对她来说,这也意味着一笔不小的贡献点。 于是她就再次发话,“凭你,没资格跟我们谈,而且,我不认为你们四个小小的司修,能安全地把人带走,换个够资格的人来再说。” 在她想来,朝安局办事虽然快,但是派个真人过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无论如何,她要拖到宫里的人来,最多是自家搜完魂之后,才会答应将人让给官府。 他们的争吵,甚至惊动了慧仙观的其他人。 朝安局的人还在苦苦哀求,甚至拿出了天机殿的招牌,说只要你们暂时别动手,我们马上去请天机殿的人来。 这不是扯大旗做幌子,而是朝安局的级别真不够看,别看他们穷凶极恶,在朝廷里恶名昭彰,但也就是司礼监下面的一个局,满打满算,不过是个副部级。 哪怕算上他们是天家心腹,最多也只能比肩六部,至于说他们有权力监察三院六部的正职,不过是因为这个机构性质特殊。 所以朝安局里的高手,并不是很多,编制外做供奉和客卿的真人,大约有二三十个,但那种巅峰真人级别的战力,少得可怜。 所以他们只能请出天机殿的招牌。 就在争论的时候,远处天际划过两道白芒,冲着慧仙观电射而来。 第六百九十七章蜃蛇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北极宫赶来的援兵,两名高阶真人。 其中一名真人,李永生见过,是十方堂的高堂主,本人还是堂主院的副院主。 另一人却是有点古怪,面上带了一副人皮面具,左臂上缠着一条尺许长的半透明小蛇。 高堂主落下地来,冲李永生笑着一拱手,“见过李大师。” “别开玩笑了,”李永生笑着一摆手,“年余不见,高堂主的修为,越发地精深了。” “哪里哪里,”高堂主也寒暄两句,然后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宫里的佘供奉,专会问人口供……柳真人你们这一次,可是抓了一个大家伙,立了大功啊。” 柳真人少不得又谦让两句,说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要感谢玄女宫、慧仙观、公孙家和李永生的一起配合。 别看道宫的人傲慢,但那要分对谁,对上级别相当的人物,该有的礼数还是不会缺的。 又寒暄两句,高堂主表示说,此次我们前来,是想将人带回北极宫细细询问,不知道你们是否方便? 他这话,主要是冲着杜晶晶去的,那位可是玄女宫的人,虽然仅仅是初阶真人,但是北极宫将人带走,总要有个过场,算是相互尊重。 然而,不等杜晶晶发话,朝安局的高阶司修却叫了起来,“李大师,你可要给咱们官府争取啊……此人涉及两国战事!” “官府的人?”高堂主这才侧头看一眼四人,鼻子微微动一下,然后冷哼一声,“一帮阴沟里的小跳蚤……起码得军情司来,才更合适吧?” 他这就是由气息上,辨识出了对方的身份,而他的话也不算错,朝安局的人,主要是负责中土内部情报,军役部军情司,才负责国外的情报。 高阶司修也不敢顶撞对方,只能讪讪地回答,“军情司忙着搜集军情还来不及,而且此事里周折颇多,朝安局出手比较合适……你说是吧,李大师?” “我跟你们朝安局不熟,”李永生很不客气地回答,你这打蛇随棍上的毛病,可是要不得,我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给你朝安局做背书? 他最烦的,就是别人尝试拿什么东西来绑架他,这毛病是在上界养成的——没办法,永生仙君在上界声名赫赫,求他的人也就多。 但是朝安局的高阶司修,还是借着这个机会,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但这涉及到了晋王的清白,也会影响朝廷的决策,九公主应该也很关注才对。” 李永生听到“九公主”三个字,就有点迟疑。 高堂主见状,知道有人不欢迎自己这么做,不过他此来,也没有打算一定把人带走,所以只是皱一皱眉头,侧头看向佘供奉,“在这里问话如何?” 佘供奉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看不出表情来,不过他很有信心地一抬左臂,笑着发话,“小家伙一直在手臂上,没有放进兽袋里……你说呢?” 中土国除了储物袋,还有兽袋——这里面是可以装活物的,异常难得。 不过兽袋的空间,要比储物袋小很多,而且从理论上讲,兽袋里其实也装不了活物,只是灵兽的精魄进入了驭兽牌,兽袋里装的是毫无生机的肉身。 所以想驱动灵兽作战或者做别的什么,用驭兽牌召唤出兽袋里的肉身之后,还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让精魄和肉身融合。 当然,就算是这么麻烦,兽袋的依旧比储物袋贵得多,也罕见得多——能将活物缩小了携带。 储物袋能做的,兽袋都能做,兽袋能做的,储物袋不一定能做到,就这么牛。 佘供奉的话,不无卖弄之意,也算彰显身份——他有兽袋。 不过这也正常,装逼打脸谁不喜欢?有本事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才不辜负这一身本事。 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图的不就是那份虚荣吗? 但是事实上,佘供奉的话,也说明了一点——他们是没打算一定将人带走,所以才会将小蛇缠在手上,不用从兽袋里取出,静等它恢复到最佳状态。 这小蛇是什么物种呢?其他人心里暗自猜测。 高堂主见状,又看向李永生,笑着发话,“李大师,在这里询问,没有问题吧?” 李永生当然无所谓,不过看到他得意的样子,又想起刚才朝安局试图拿言语绑架自己,没由来地,心里生出点了不甘,“幼年蜃蛇,也快绝种了……佘供奉果然不凡。” 这是蜃蛇?在场的人齐齐一愣,洪荒异种蜃蛇? 蜃蛇在玄青位面的名气老大了,中土国称之为蜃蛇,国外的称呼就多了,比如说萝丝之吻什么的。 这东西是通过幻象,来引得对方说出心里话,致幻能力在玄青位面排第一,就连大名鼎鼎的青丘九尾白狐,都要比它逊色一筹。 遗憾的是,这东西产自洪荒,靠吞噬洪荒之力才能成长,随着玄青位面逐渐完善,洪荒之力一点一点消失,随处可见的蜃蛇,也成了传说中的物种。 在中土国,起码有数千年,没有听说过蜃蛇的消息了。 是以此物一现身,大家还真辨识不出来——毕竟幼年的蜃蛇,跟成年蜃蛇还是有很大区别。 别的不说,只说个头,成年蜃蛇动辄数千丈长,直接可以通过幻境,将人骗入自己的腹中,慢慢消化。 这尺许长的透明小蛇,实在不能让人联想到蜃蛇——幼年蜃蛇?这也太幼了一点吧? 高堂主却没对李永生认出蜃蛇感到意外,而是笑着点点头,“既然你认可,那就好办了。” 然后,他侧头看向公孙未明和杜晶晶,“你二位觉得呢?” 公孙未明对李永生的见识,还是很有信心的,这厮说是蜃蛇,那就肯定是蜃蛇了,虽然他并不确定,那洪荒异种对搜魂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还是点头支持。 杜晶晶当然也没有二话。 事情商量妥当了,大家转身就要离开,朝安局的高阶司修忍不住高叫一声,“诸位真人,我朝安局还没表态呢……给点面子行不?” 凭良心说,没谁想给朝安局面子,在场的人,都不靠朝廷吃饭,不靠朝廷生存。 区区朝安局,编制里不过最多三个真人,凭啥让我们尊重你? 但是考虑到李永生的身份,考虑到赵欣欣,公孙未明还是扭头看一眼,“你要表什么态?话撂这儿了,就是今天……天机殿的人,能来就来了,不能来,我们也不等。” 高阶司修得了这句话,如获至宝,“好的,未明准证,天黑之前,我保证天机殿的人到……你们可以先准备其他工作嘛,多谢未明准证。” 众人见状,也无可奈何,朝廷和道宫,两套体系统治中土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再怎么划分权责范围,总还是有些纠缠不清的领域。 眼下这件事,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道宫能管,朝廷也能管。 双重领导的模式,总是容易让下面人生出无从选择的苦恼。 总之,道宫的人可以看不起朝安局,但是不能无视它身后站着的朝廷,既然朝安局的人担心,那佛修会在搜魂后变成白痴,那么,等一等天机殿的人,也是无妨。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天机殿特别不给朝安局面子,又或者是,朝安局的人只是在拖延时间,反正到了天黑,依旧不见天机殿的人来。 朝安局的人又请求了,说现在已经天黑了,审讯不便,能不能等到明日天亮,再行审讯? 高堂主对这个要求,是相当地恼火:你还没完了? 不过,他终究是十方堂的堂主,待人接物很有一套,虽然心里看不起朝安局,最后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 当天晚上,慧仙观设宴招待高堂主和佘供奉——十方堂堂主的身份,可以比肩慧仙观的监院,但是事实上,他是四大宫直属,地位比十方丛林的监院要高一些。 第二天,高堂主也没着急审讯冉真人,而是吃过早饭以后,等天色大亮,才找到了朝安局的人,“机会我给你们了,已经两次了,现在我要审人了,谁还有什么意见?” 朝安局的人也不敢再拖延了,对方越是显得好说话,做事敞亮,他们就越不好乱提要求——再拖延下去,没准高堂主觉得自己占了理,会直接翻脸。 起码这十方堂堂主昨天表现出来的,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样子,说他们是阴沟里的跳蚤,此人对朝安局的印象,也可想而知。 于是高阶司修表示,我们也不敢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那是天机殿自己出了问题,不过,我们希望能旁观你们的审讯,也算对上面有了交待。 这个要求,倒不算特别过分,对上柔然佛修,道宫和官府有情报共享的义务,几个小小的司修,旁观一下又何妨? 高堂主也不是不懂得变通的人,那样的人当不了十方堂堂主。 然而下一刻,他还是被对方的条件气到了,“允许你旁观就不错了,留影是想都不要想……别的不说,你把蜃蛇的图像传出去,佘供奉就有麻烦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九十八章佛陀一笑 蜃蛇是早就绝种的洪荒异种,一旦消息传出去,会引起太大的麻烦。 北极宫身为四大宫,倒是不怕麻烦,但是没麻烦总比有麻烦好,再说了,别人不敢硬抢,可以请托不是? 更别说,这蜃蛇看起来,似乎是佘供奉的私人物品,可能不归北极宫所有。 佘供奉戴了人皮面具出来,可能有很多原因,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有蜃蛇的因素在里面。 朝安局的人见到了蜃蛇,这个无所谓,以讹传讹的事情多了,这个位面虽然没有“无图无真相”的说法,但是空口白话,说服力太小,不足以激起人冒险一搏的勇气。 可要是有留影,那就是两回事了,不但有图有真相,甚至还能录下佘供奉操纵蜃蛇、以及蜃蛇诱供的过程,容易激发人的占有欲。 这个要求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朝安局的高阶司修想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于是退而求其次,那我们四个人一起旁观,可以吧? 他是担心自己一个人去旁观,没有留影石做证据,他回来以后说的见闻,会成为孤证。 孤证不足以取信于人,更可能令上司不满,要是再多三名同事,那就好说多了。 高堂主思索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黑着脸发话,“这是最后的一个要求,你也不用再说别的了,我这人好说话,不代表你可以没完没了。” 对冉真人的搜魂,安排在了慧仙观的后院,这里有阵法遮蔽,一般人探查不到,当然,拦不住真君的探查,不过真君若是想这么做,也会触发十方丛林的阵法示警。 对慧仙观而言,后院只是个代称,这里不是顶尖的十方丛林,但是撇开庙产不提,光是慧仙观本身,占地也近百亩。 而后院足足有三十多亩地,有十余个小院子,审讯的地方,只是其中之一,紧挨着监院修行的院子。 朝安局四人不属于道宫系统,有幸被请进了这个院子,站得远远的观看。 佘供奉在院子里布下了一个阵法,还是个双重阵法,他先将第一重激活,小心翼翼地进入阵里,放入一块橙色的石头,石头上散发着不明的气息。 蜃蛇开始在他的手臂上扭动了起来,冲着橙色石头的方向,吐出了密密麻麻的蛇信。 不愧是洪荒异种,蛇信根本不是分叉的两条,而是成百上千条。 这符合蜃蛇的特征,在传说里,成年蜃蛇吐出的蛇信,可以多达数万条分叉。 感觉到蜃蛇的躁动,佘供奉微微一扬下巴,“可以了,带人出来。” 被下了禁制的冉真人,被两个真人带了进来——这是慧仙观的殿主和静主。 冉真人不但是五花大绑,连眼睛也闭着,看起来是连意识都没有了。 两真人将冉真人放入阵中,又用石椅将人固定成一个坐姿,小心地退了出来。 佘供奉一抬脚,才要向阵中走去,猛然间眉头一皱,狐疑地看向朝安局四人。 “贼子尔敢!”高堂主厉喝一声,却是来不及做其他动作。 最令人吃惊的是李永生,他身子一晃,就来到了冉真人的前方,一抬手,手上就多了一团青色的雾气,向前一推。 这青色雾气有车轮大小,就像是长在了他手上一般,稳稳地顶在了他前方。 与此同时,公孙未明厉喝一声,“混蛋”!然后抖手打出一道白芒。 这一切的发生,几乎在一瞬之间,甚至在场的真人里,都有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待他们意识到,出了大问题的时候,张木子也出手了,几道雷电接连劈出。 四名朝安局的司修,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倒在了地上。 一名初阶司修的嘴角,已经流出了黑色的血液,尚未闭合的双眼,却是带着一分笑意——那是解脱的笑容。 旁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柳麒一个健步蹿上去,一团白气打到了此人身上,“续生机!” 续生机,这是北极宫大名鼎鼎的秘术,比青龙庙的万物回春还要好用。 按说这个生机,跟北方壬癸水的关系不大,正经是东方的甲乙木,才是生机的代表,但是事实上并不尽然,水为万物之母,用来孕育生机是极好的。 水性至柔,其中的生机不是很强,但是又有延绵之性,温润且柔和,用来临时治伤,吊人一口气,则是最棒的。 而青龙庙的万物回春之术,生机是强大无比,但是太强大了,未必是最好的,伤势恢复用到此术比较好,但是生死未卜之际,想要吊命,这就有点冒险。 尤其对方明显是中毒的,强行用生机一推,更容易激发毒性,让人死得更快。 事实上,现场也没有青龙庙的人,万物回春之术,也不是每个青龙庙弟子都会的。 总之,柳麒的第一反应不算快,但是这一手续生机,却是极为妥帖和精准——不管你能不能自杀成功,我先尝试吊命。 不过高堂主顾不得关注那里,他直接掣出一个玉磬来,叮的一声轻响,余音正在袅袅散去之际,他大喝一声,“诸邪辟易!” 听到这么一声喝,其他真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纷纷出手驱散——这佛修要请动降神术了! 佛修的降神术,没有真神教那么暴力和血腥,就算请动金刚护法,一般也是加持在自己人身上,令防御变得强大一点。 中土不是佛修得国,所以降神术的效果,也会差很多,尤其这里还是道宫的十方丛林,效用更会大打折扣。 然而不管怎么说,引动降神术的,是一个高阶真人,他不需要击败现场所有人,他能激活自己的意识,然后自我摧毁就行了——他的目的,是让对方什么都得不到。 围观的真人极多,但是大家都知道,不能直接对着冉真人出手,只能各显手段,使出驱散之术。 然而,终究是迟了,冉真人的身上,逐渐泛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白芒,而他的嘴角,也开始极为微弱地向上挑起。 “贼秃的花痴之笑,”高堂主又惊又气,他大声喊道,“这是要用佛光护体了,谁有镜面类道器?”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镜面类道器,在玄青位面极为罕见。 因为有反射的需求,此类道器对材料的要求极高,而镜面类道器的适用范围又是奇小,很少有人会耗费珍稀材料,来打造这么一个鸡肋一般的道器。 事实上,就算跟佛修对战,一般修者都很少准备镜面类道器,佛修可以使用的手段里,佛光不算强大的,无非是增加身体的防御,就算使用镜面类道器,也毫无意义。 只有在防止佛修请下佛光时,镜面类道具才能起到一些功效。 不过眼下,想要防止冉真人请下佛光,起码得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镜面类道器,才可能防得住,这道器还得有个顶子才行。 也就是说,应该找一个锅盖形状的镜面类道器,扣在他身上才行。 这个要求实在太难了,正经是一掌击杀此人,就免去了佛光护体。 但是可以杀的话,早就杀了,这不是……不能杀吗? 反正在场的人里,没谁有这个玩意儿,倒是柳麒高叫了一声,“镜面类的道器怕是不够,得是因果镜面道器才好。” 高堂主又敲一下玉磬,心里暗骂,你个书呆子,这时候还说这些? 众人纷纷出手,却是架不住冉真人身上的白芒,逐渐地亮了起来,缓慢而坚定。 大家心急如焚之际,监院猛地高声叫了起来,“护庙大阵可否阻绝神降因果?” “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啊,”高堂主气得大叫,“还愣着干什么?” 护庙大阵能不能阻绝神降因果?能,也不能,得看你是什么级别的阵法,对上的,又是什么样质量和数量的神降因果。 若是北极宫的护山大阵,十有八九能阻绝这神降因果,但是慧仙观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就在这时,李永生一转身,手上的青气团,直接向佛修的肉身按了过去。 “喂,你这是……住手!”高堂主惊得大叫一声,“你杀了他,咱们还搜什么魂?” 他对李永生的实力,也是相当清楚的,诛杀这个受了禁制的高阶真人,还真是不难。 但是这话,说得实在太晚了,李永生手上的青气团,已经碰到了冉真人的肉身。 佛修的身体微微一震,却没有更多的反应。 李永生咬着牙发话,“快去开启护庙大阵,我坚持不了多久。” 监院也顾不得许多,摸出一团示警焰火,迟疑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跑去。 打出示警焰火,大阵能以最快的速度开启,但是这最顶级的示警焰火,不但光芒耀眼,还伴随着凄厉的警告声,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所以他决定亲自走一趟,这个佛修大不了一杀了之,无非是得不到口供而已。 李永生手上的青气团,死死地按在冉真人的胸口,猛然间,杜晶晶叫了起来,“哎,好像真的有效啊……他的嘴角不往上翘了。” 众人仔细一看,隐约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第六百九十九章寄偶之术 冉真人身上的白芒,增减的过程,不太容易看清楚,但是嘴角的细微变化,落在现场诸多真人的眼中,那是一目了然。 几名道宫中人都知道,佛修的这种神降术,叫佛光护体,除了身体上有佛光,另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嘴角会泛起微笑。 也有人将其称之为拈花一笑,事实上,不用做拈花那个手势,也是无妨的。 微笑减弱,就是神降术被阻。 果不其然,又过几息,大家都能用肉眼看到,佛修身上的光芒,黯淡了一些。 “我去,果然逆天,”公孙未明喜得手舞足蹈,“永生,我简直太佩服你了,还有啥是你不会的吗?”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轻响,却是高堂主又轻敲了一下玉磬。 这玉磬是十方堂的镇堂道器,一旦敲击,有清心凝神的功效,声音中还夹杂着道门真意,能起到诸邪辟易的效果。 理论上说,这是一门辅助人修炼的道器,但是此物能传递道门真意,在北极宫里,也算数得着的、实打实的重器——关键是根正苗红。 此物在十方堂,也是为了帮助往来的道友平心静气,更好地修炼,而不虞走差了路。 这样的辅助性道器,也只有在针对降神术之类的东西,才能起到一点类似于攻击的作用。 可以说高堂主的应对,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能第一时间拿出此物,见识和反应都可谓不错。 紧接着,空中灵气涌动,有大量的灵气,迅速地在空中翻滚着,却是护庙大阵开始发动了。 如此三管齐下,冉真人身上的佛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来。 看到李永生的脸色越来越白,头上冒出了汗珠,杜晶晶向他走去,“我来助你。” “不用,”李永生一摆手,艰难地发话,“朝安局那厮死了没有?” “还吊着口气,”张老实沉声回答,看起来有点郁闷,“可惜是……识海自爆了。” 在场的人里,他的反应也相当可圈可点,因为他跟道宫接触不多,所以对野祀的手段和判断能力,都要差一点——没有谁是全能的。 当他意识到,朝安局的那名初阶司修,是要对冉真人动手脚,柳麒的续生机秘术,已经使了出来。 张老实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我对付神降术没有什么高招——起码在这帮职业的家伙面前,真的不够看。 于是他很果断地扑向了那名初阶司修,手中摸出几根银针,迅疾地扎了下去。 想做到第一名捕,真的不容易啊,还得学会急救术。 不过,这初阶司修做事也绝,不但服毒,还自爆识海,妥妥的死士。 张老实目前能做的,就是维持此人肉体的生机,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必要了。 李永生没关心此人的死活,而是很干脆地发话,“搜查一下他身上,找出佛陀人偶!” “佛陀人偶?”柳麒和慧仙观的经主闻言,眉头齐齐一扬,“莫非是……” 张老实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就动手了,因为对方身上扎着银针,他索性将衣衫扯烂,然后就是一通乱摸。 眨眼之间,他就从这司修的谷道里,抠出一个拇指肚大小的木制佛陀来。 其他人见状,表情煞是怪异:卧槽,你这堂堂的高阶真人,是真的不嫌弃啊。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了,张老实搜东西的手法,实在太过娴熟了,总共几息时间,就搜出了东西——这家伙以前是干什么的? 然而,独狼的专业性,还远超他们想象,紧接着,他又在对方的靴跟里,剖解出一个木制佛陀来,比那个佛陀还小了一圈。 他看一眼李永生,“李掌柜,再搜就要开膛破肚了。” 他甚至连肌肉都捏了一遍,保证对方皮下没有这种东西。 “够了,”李永生点点头,“烧了这俩,就完了。” 他的话刚说完,杜晶晶抖手就是一团火苗打了过去——玄女宫可是位于南方丙丁火,虽然女弟子众多,火系功法却是很强的。 两个木雕,瞬间燃为灰烬,而冉真人身上的光芒,消失得越发快了。 这时候,柳麒才长叹一声,“原来,果然是寄偶之术……” 说话间,冉真人身上的光芒,就黯淡到肉眼不可察的地步了,嘴角也耷拉了下来。 寄偶之术,在场众人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过是没有对上号罢了,现在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种秘术,对修者自身没有任何帮助,主要就是用在奸细的身上。 譬如说冉真人,他身为柔然国暗谍,身上是被下了这秘术的,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从管理的角度上讲,这是必须的,你万一被活捉,我们也能保证你不泄露出去消息。 这理由看起来不太靠谱,冉真人已经是准证了,又是在敌国活动,可能被活捉吗?打不过还不会自爆吗? 然而,冉真人真的就被活捉了,所以他身上有寄偶之术,确实没准备错。 寄偶之术是一种禁制,被动激发的禁制,比那些防备搜魂的反噬禁制,要强出很多。 死士里流行反噬禁制,身为死士,就防着人搜魂,一旦被搜魂,不但识海自爆,还要阴搜魂者一把,可能反击其识海。 但是久而久之,搜魂者对此术,也有相当的戒备,轻易不会上钩。 寄偶之术要高明很多,而且,一般不会被人察觉,不过需要己方有人配合,激活禁制。 朝安局的这厮,就是负责激活禁制的,通过藏在身上的佛陀人偶,激活寄偶之术里面藏着的请神术,哪怕冉真人失去了意识。 总之,这样的手段,在香火成神道里不算太罕见,只不过真神教比较暴烈,少用这种手段,而佛修在近几十年里,也跟中土打交道不多,所以大家就都疏忽了。 事实上,有些新生代,对这种东西,真的是认知不足,张木子就很奇怪地发问了,“柳真人,哪怕是寄偶之术,也是要引动香火之力,将佛陀藏于……藏于谷道,是不是有点……那啥?” 粗俗一点说,你是想请下来佛力的,那么,将佛像藏进**里,是不是太不敬了? 柳麒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那靴跟处的佛陀木像,才是寄佛之处,谷道那里不过是帮着接引……要不然,张三搜到第一尊木像就足矣,何必再搜第二尊?” 帮着接引佛力,敬不敬的就很无所谓了。 张老实撇一撇嘴,心说我就是一路搜下来的,压根儿不懂,哪里会想那么多? 既然寄偶之处和接引的地方都被发现了,那么冉真人肯定不会再有机会了。 大家见到他身上的光芒散去,监院忙不迭地通知,关了护庙大阵——这玩意儿对灵石的消耗,还是很大的,刚才是不得已,必须打开,现在嘛,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见到冉真人恢复了原状,众人松了一口气,公孙未明则是揪住了李永生,“永生,你那手上的青色光团,是什么东西啊,那么厉害?” 大家齐齐拿眼看去,不光是公孙未明,其他人也好奇不已:这东西真的很厉害啊,竟然挡得住佛修的神降术。 这当然是仙使令牌了,李永生在发现寄偶之术的一刹那,就将仙使令牌抓了出来,抵挡对方发出的请神意愿。 不过这次,他没有使用手套,而是激发了灵光在手上,在青光的掩饰之下,驱逐神降之力。 若不是他直接杠上了朝安局的那厮,今天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处理的! 只是对方已然激发了佛陀人偶,他能做到的,也就是先阻上一阻。 待朝安局这厮自戕之后,其他人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继续阻止这神降因果,他只能再次转身出手,强行将神降之力逼出对方体外。 事实上,逼出这些神降之力,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吃力,可是他若不如此做,那会引起别人更大的怀疑。 对于公孙未明的追问,李永生摇摇头,“抱歉了,未明准证,不方便说。” 其他道宫中人正竖着耳朵,闻言怪怪地看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其中数高堂主和柳真人的表情古怪——杜晶晶和张木子早就见怪不怪了,而慧仙观的人,则是不摸头脑。 神降术解除了,但是审问冉真人的事情,却是要推迟了——幼小的蜃蛇,被刚才的佛光吓坏了,而佘供奉正在极力安慰它。 对大部分的洪荒异种来说,佛光都不是什么友好的玩意儿,这些贼秃每每遇到它们,就上前用佛光镇压,弄来做坐骑什么的,还美其名曰“有缘”。 既然暂时不能审讯冉真人,少不得就要先审讯朝安局的这些家伙了。 四名司修已经全部被击倒,除了一人自戕,另外三人也被张老实下了禁制。 看到众人的眼光纷纷看过来,那高阶司修没命地尖叫了起来,“冤枉,我们冤枉啊,我们中出了一个奸细!” 高堂主看一眼李永生,“你说吧,该怎么处理?这可是你的手尾。” 李永生却是倾向于相信这些朝安局的人,这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的,此前他一直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不知道来自何方。 所以他才会在对方发动之际,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现在,这种不安的感觉没有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章天机殿来人 李永生没有为朝安局的人辩解——这不可能,他还记得这厮试图绑架自己呢。 所以他就是淡淡地发话,“你们是否奸细,这回头再说,我只想知道,关于自杀的这厮,你们不想说点什么吗?” 三名朝安局的人,太想说点什么了,一股脑将此人的情况汇报了出来。 这名初阶司修是出自于勋贵之家,不过上上代就破落了,来历尚算清白,在朝安局也公干了七八年,是先皇时期,就来到了朝安局的。 此人平时行事极为稳重,虽然稍微喜好酒色,但从来不会耽误公事,大家也很信任他,若不是他修炼的天赋普通,卡在初阶司修这里上不去,还可能会有更好的发展。 至于说此人是何时被柔然国收买的,三名同事表示,他们完全没想到,此人竟然不可靠。 不过高阶司修也说了,己方要求四个人一起进来旁观,就是此人建议的。 按照已经发生的结果来推断,不得不说,这件事一环扣一环,发生得还是挺合理。 朝安局要求带走冉真人,合理吧? 一旦把人带走,有奸细作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就不用说了。 北极宫不答应带走人,那就等天机殿的人来,天机殿的人一到,肯定会为己方争取条件,那么,这四名司修就有机会旁观审讯过程。 天机殿的人没到,那就可以理直气壮要求旁观,还要申请用留影石留影。 你们不答应用留影石?那也行啊,我们四人都要参与旁观。 高阶司修觉得,自己的下属提的建议很不错,就直接采纳了,充分为己方争取了好处,却没想到,里面埋了这么大一个坑。 说到这里,他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从没想到,王二竟然是柔然国的奸细!埋伏了这么多年……真是朝安局的耻辱。” 李永生倒没觉得太吃惊,朝安局组织严密,审查也严格,但要说完全没有奸细,那也未必——对于很多意志不是那么坚定的人来说,是否背叛,只是在于筹码的多少。 所以他淡淡地表示,“这件事,朝安局总要给出一个交待才行……一个差点坏了高阶真人口供的奸细,你们几位,是打算接受搜魂,还是回去接受朝安局自己的调查?” 那三位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他们非常清楚,就算眼前这些道宫中人不追究自己,回去接受朝安局的内部调查,也不会比接受搜魂强到什么地方去——很有可能更糟糕。 高阶司修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还望李大人垂怜。” 别看朝安局在朝廷里威风凛凛,可以随意拿捏朝中大臣,但是在这种严苛的制度下,一旦遇到事情,他们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虫。 自家人最知道自家事,只有身在朝安局,才知道朝安局到底有多么可怕。 李永生冷哼一声,“将你们此行的经过,一一写出来……” 话音未落,有人出声了,“李大人,此人似乎已经是傀儡了。” 说话的是慧仙观的都管。 此人虽然仅仅是中阶真人,但是在天机推演上,他有非同寻常的造诣。 大家都在审问三名司修,他却是趁着机会,去看一下那个正在吊命的司修,终于是在对方咽气之前,成功地推演了一下天机。 推演活人和死人,这难易程度大不相同——这也是张老实力求留下对方最后一口气的原因。 只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找朝安局麻烦的上面了,一时没注意到这里。 然后,都管就发现,此人的天机,呈“假命”之像,也就是说,不是傀儡,就是被人夺舍了。 兹事体大,他推演再三,确定没有出现错误。 但是他光顾着发掘真相了,一时激动,就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给朝安局脱罪。 当然,也许他认为,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跟朝安局的矛盾并不重要。 听到他这话,大家赶忙又把注意力转到了那元凶身上,倒是其他三名朝安局的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经过这番折腾,那个服毒且自爆识海的家伙,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本来还是个植物人,现在是彻底成了死人。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高堂主随手拿出七块阵石来,快捷地摆出一个“七星回魂阵”,在此人的肉身尚未冷却之前,再次推演了一下天机。 果不其然,此人还真的是身具“假命”之像。 高堂主虽然很不喜欢这个结论,但他是要脸的,而且尽快推断出真相,也很重要,他忍不住皱一皱眉头,“难道……真的是被人所乘?” “被人所乘,也要有个经过,”张老实冷哼一声,他对朝安局的印象并不好,当年他查案子,不止一次被这帮不讲理的混蛋刁难过。 当然,更重要的是,身为曾经的第一捕头,他对朝安局如此掉链子,非常看不过眼——简直是在丢朝廷的脸,亏你们还自以为,比我们刑捕部高出一筹! 他愤愤不平地发话,“这件事的内情,很有必要了解清楚。” 张老实并没有意识到,他跟着李永生办事,原本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等闲不肯多嘴,更不肯多事,现在却是陷得越来越深,都有自己的主意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声音响起,“你们还要不要搜魂了?” 众人闻言扭头看去,却见那惊恐的蜃蛇已经恢复了平静,在佘供奉的安抚下,正盯着那阵中的橙色石头,吞吐着信子。 高堂主微微颔首,然后招呼大家向后退一退,供佘供奉施为。 朝安局的三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魂不守舍地站在那里。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猛然间,他一侧头,看向东方。 他这个动作比较大,别人注意到之后,也是齐齐看向那一处。 天际出现三个小黑点,转瞬间就变得大了起来,来到慧仙观外,高声发话,“天机殿行走,求见道宫诸位大德。” 高堂主见状,微微地一皱眉,低声嘀咕一句,“怎么是这厮来了?” 天机殿此来的,是两名高阶真人和一名中阶真人,打头的这位姓舒,不但高堂主认识,连慧仙观的都管也认识此人,“舒真人?” 舒真人来的时候,显然已经了解过这里的情况,依足了规矩拜山门。 他可以不把慧仙观放在眼里,但是观里还有四大宫诸多真人,只能老老实实拜山。 待进入慧仙观,听说了王二的事情后,他勃然大怒,原本还想争取的事,也不用提了,只能黑着脸表示,“先搜魂吧,搜魂之后,这厮若是还有价值,我再将人带走。” 既然有大人物来了,北极宫倒也不介意卖弄一下自家的搜魂手段。 然而下一刻,舒真人冲着中阶真人一扬下巴,“方真人,看你的了。” 方真人上前一步,“敢问那贼秃在哪里?” 高堂主不答应了,脸一沉发话,“搜魂是我北极宫的事,你们耐心看着便是。” “咦?”舒真人讶异地看他一眼,“你十方堂何时也学会搜魂了?” 高堂主的脸越发地黑了,“姓舒的你是想找碴吗?要不咱们先做一场?” “跟我做一场,就凭你?”舒真人不屑地看他一眼,“也罢,你若赢了,我就……” “你就想怎么样?”张木子火了,她知道高堂主的战力并不算太出色,于是怒视着对方,“我们捉到的人,能答允你旁听,已经是给天机殿面子了,莫非你还想在道观里面撒野?” “这……”舒真人还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一个小家伙给呛了,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姓高的,你们北极宫现在真是好规矩。” 道门虽然不比官府,上下尊卑森严,但也非常注重礼节,有高堂主在,小小初阶真人随口插话,是不太合适。 高堂主却是很高兴,“人是他们捉的,我也是接到求助之后赶来的,她这话也没说错啊。” 你是接到求助赶来的?舒真人狐疑地上下看高真人两眼,“你可知,佛修不乏意念坚定之辈,尤其是这种奸细,搜魂难度很大?” 他很是怀疑,这厮不出手,居然还能有人活捉了柔然的准证奸细。 “废话,不难人家会求援吗?”高堂主得意洋洋地看他一眼,“跟我们来,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北极宫的搜魂手段。” 来到布了阵的院子里,舒真人这才发现,此处还有不少真人,至于站在那里的佘供奉,他没怎么在意,倒是阵法中那块橙色小石头,让他打量了好几眼。 “后退,”高堂主不让他靠近,“刚才朝安局的人,已经激发过佛修的寄偶之术了,我对你们信不过。” “朝安局算什么?”舒真人不以为然地哼一声,一来,天机殿确实看不起朝安局,二来就是,朝安局掉了链子,其实让他挺尴尬的——大家终归都是皇族体系的。 直到佘供奉走上前,他才盯住了那半透明的小蛇,“这是何物?” 高堂主却是逮住了机会,不屑地哼一声,“连此物都不认识,亏你也配说搜魂!” 第七百零一章九尾狐幡 舒真人不认识蜃蛇,而慧仙观这帮人也坏,偏偏不告诉他。 直到那蜃蛇再次吐出了上百条信子,见到这标志性的信子,天机殿的另一名高阶真人才骇然发话,“蜃……蜃蛇?假的吧?” 假的?佘供奉不屑地看他一眼,又哼一声,“这点见识,也能进天机殿?” “真是蜃蛇?”舒真人骇然——早就绝迹的洪荒异种? 倒是那中阶的方真人,冷哼一声,“这是蜃蛇血脉,还是幼年蜃蛇?” 佘供奉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你倒是有点见识……幼年蜃蛇。” “幼年蜃蛇?”方真人的眼睛先是一亮,然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洪荒异种,确实是难得,不过,用蜃蛇搜魂,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佘供奉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小子,你找死吗?” 他性格怪异,而灵修又多是随心所欲之辈,听到有人诋毁自己最得意的手段,他真的有杀人的冲动。 “别欺负小辈,”舒真人冷哼一声,“想动手,我可以陪你,不过……” 他看一眼蜃蛇,笑眯眯地发话,“你若是输了,总得让出点彩头吧?” 佘供奉哪里肯受这个气?他冷哼一声,“做一场?可以!看上我的蜃蛇了吧?那你也拿点彩头出来呗,不是我笑话你……你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吗?” “嘿嘿,笑死我了,”舒真人仰头向天,放声大笑,“小小的一条蜃蛇,还是幼年的,天机殿富甲天下,要什么没有?比你这蜃蛇贵重的物事,多了去啦!” “那是天机殿的,你代表不了天机殿,”佘供奉并不着恼,而是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就问你,拿得出来对等的彩头吗?拿不出来,就别打肿脸充胖子……让人笑话。” 仅仅几句话,两人就呛上了,只差动手。 不过道宫和官府的高层碰面,发生这种情况太正常了,这是两个并行的体系,就算不为争强好胜,也总不能堕了己方的气势不是? “好了,都少说两句,”现在轮到高堂主劝解了,“闹到不可开交,让柔然佛修看笑话?” 然后他侧头看向方真人,“你身为小辈,说话客气一点。” “蜃蛇原本就不合适搜魂,”方真人却是不服气,“蜃蛇擅长制造幻象,用来迷惑人,是不错的,但是搜魂的最高境界,是控制心神,这一点上,蜃蛇不合格,可能搜魂搜出来的……是假象!” 这话说得高堂主无言以对,为什么?因为这话没错啊——虽然内中的差别,极为细微。 “嘿嘿,”佘供奉却是气得笑了,“说话很容易,嘴皮子碰一碰就行,你说蜃蛇控制心神不行,你拿出来个控制心神的手段呗。” 两人的争辩,其实已经臻达了搜魂的顶级境界——起码在这个位面是这样的。 控制心神,说简单很简单,低阶一点的话,傀儡术什么的就可以,但是说难也难,尤其是在这种潜入敌国的奸细身上,想控制心神,真的太难了。 别看冉真人只是高阶真人,可是就算来个真君,也不可能控制了他的心神——他或者抵挡不住真君的手段,但是毁灭自己并不难。 “我当然可以,”方真人冷笑一声,掣出了一面长幡,“这个够不够?” 长幡不大,两尺多长,杆子是亮银色,而尺半长的旗子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泽,却偏偏给人一种厚重朴实的感觉。 旗幡上有灰色的阴文,中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狐狸——九条尾巴。 旗幡一掣出来,就带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低了几度。 “九尾青丘狐?”高堂主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狐幡?” 九尾青丘狐,制造幻象的能力,比蜃蛇要差一点,但是迷惑心神的能力,确实要强一些,狐性狡诈,它的智商就比蜃蛇高。 九尾青丘狐是上界物种,曾经有血脉进入了玄青位面,大家都以为是奇物,纷纷捕捉。 万余年后,有狐王飞升仙界,将下界的惨象说了一下,上界狐仙直接破开位面屏障,将自己的血脉全部接走,所以就只剩下了传说。 这一下,连高堂主的眉头,都是微微一皱,“你是不是姓方?” 方真人傲然地点点头,“本人正是姓方,方采臣便是先祖,这是中土国唯一的九尾狐幡。” 众人闻言,默然不语,这个典故其实不算生僻。 方采臣结识青丘九尾狐于孩童时,双方许为夫妻不离不弃,后来方采臣高中状元,被人榜下捉婿,强要婚配,九尾狐将其掠走,此后方采臣不再现身,改修灵修。 九尾狐本来已经是高阶真人的修为,为他生下一子,为了不再让儿子受人歧视,全部修为都用在了将孩子改为人族血脉上。 结果她最终没有证真,在她逝去的时候,方采臣知道夫人不可能转世,于是呕尽鲜血,制成九尾狐幡一面,想要她的魂魄永留世间。 幡成之日,方采臣气血衰竭而死,长幡哀鸣整整三年。 九尾狐幡自此就成为了方家的传家宝,护卫方家子嗣延绵不绝。 但是这狐幡,也只有方采臣的血脉能驭使。 据说曾经有真君想要建立隐世家族,强夺此幡为镇族之宝,结果真君的族人大规模互殴,一夜之间,族人丧尽,正在闭关的真君得知消息之后,走火入魔。 九尾狐幡的典故,民间都有流传,甚至出了戏文,不过自打九尾青丘狐一族被接入上界,官府就刻意打压了这传言——让上界狐仙看到,这麻烦可就大了。 又因为世间再不见九尾狐,所以这九尾狐幡,也就成了传说。 尤其是,这九尾狐幡虽然极为灵异,可以称为迷魂至宝,但是非方家血脉,根本驾驭不了,自从那真君的事后,也没有什么人妄图惦记抢夺。 抢来没用,要它做什么? 又因为方家血脉绝迹江湖,久而久之,这东西也就没谁记得了。 所以,刚才大家乍一看到此幡,根本没有将此物跟传说联系起来。 然而佘供奉醉心搜魂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不过,就算传言变成了现实,他依旧不服气——上界物种又如何?洪荒异种就比你差? 所以他冷笑一声,“九尾狐幡又如何?不是真君却要强留魂魄,失之灵动,惑人心神的能力就差很多……除非走香火成神之道!” 他这话也没错,但是方真人听得睚眦欲裂,手中长幡一抖,“你敢辱我先人?纳命来!” 在场众人只觉得心神一震,神思恍惚,感觉思绪似乎脱离了肉身,无法控制自己的肉体了。 “好了,”耳边一声大响,却是李永生发话了,“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一声,让大家纷纷魂魄附体,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心里暗叹侥幸——这九尾青丘狐的执念,果然不凡,要知道,在场的可不止是一两个高阶真人。 下一刻,众人的目光向佘供奉看去,要看他有什么话说。 然而,佘供奉目光清明,根本没有从幻境中醒来的样子,显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倒是他臂上的蜃蛇,狐疑地看一眼九尾狐幡,又转过头,自顾自对着那块橙色石头吐着信子。 这蜃蛇也是名不虚传!这是大家心里的一致想法。 到了这个地步,高堂主只能无视现场诡异的气氛,冲着佘供奉一扬下巴,“开始吧。”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嘴巴微微,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佘供奉终于一抬手,激发了第二道阵法——总算可以继续了。 蜃蛇的信子一吐,一道白芒闪过,一转眼,阵中就布满了白雾,而白雾中央,则是一幅幅的画面,在急速地闪过。 这便是冉真人脑中记忆的画面,在很多时候,还有声音传出。 这种搜魂术,是相当了不得的,能让在场的人都感受到! 在中土国,大部分的搜魂术,只是施术者得到了信息,做到了心知肚明,但是他们向别人转述的时候,是不是缺漏了什么,或者增补了什么,那就难说了。 很快地,大家就知道了这冉真人最近的情况了。 搜魂术是倒叙的,最新的念头,最先展示出来——这也是搜魂术煎熬施术者的地方之一。 于是李永生竟然很惊异地发现,冉真人着急赶向北方,竟然是因为……阴九天被杀一事? 至于阴大师为什么被杀,冉真人也不清楚,而他是得了襄王府的指令,秘密前往并州和关陇郡交界处,去见一个人,双方商量如何合作,襄王府会继续做出指示。 再然后,大家看到的,就是冉真人如何在并州郡冒充晋王的人,大肆搞风搞雨。 直到看到冉真人从柔然来到中土,在他中土边境的时候,猛然间白芒一闪,又是砰的一声轻响,阵中的白雾在瞬间就消散了。 冉真人的身形,再次显露了出来,他依旧坐在石椅上,只是天灵盖已然炸开,血光和脑浆四溅,七窍里也缓缓地流出了鲜血。 佘供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怎么会这样?”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零二章谁的责任 不止是佘供奉呆住了,其他人也呆住了。 公孙未明甚至奇怪地咦了一声,“这厮……怎么炸得这般古怪?” 确实古怪,准证的自爆,威力是极为惊人的,根本不会动静这么小。 当然,若仅仅是识海的自爆,也可以不会产生太大的动静,但是会给旁观者神识上带来一定的冲击,同时,自爆者也可能七窍流血。 这冉真人爆掉天灵盖,却没有什么神识冲击,这可就太古怪了。 “哼,”终于有人冷哼一声,却是方真人发出了,他不屑地看着佘供奉,“这就是你的蜃蛇搜魂?看你那小蛇,吓成什么样子了?” 众人闻言看去,发现蜃蛇果然是吓坏了,身子僵硬不说,连蛇头都藏到了佘供奉的腋窝下。 佘供奉却是顾不得跟他斗嘴,而是不住地安抚着蜃蛇,眼中也满是疑惑,“奇怪……” “哼,”舒真人也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高堂主,又气又恨地发话,“这就是你十方堂的搜魂?没能耐别硬撑着,你知道给大家造成多大损失吗?” “你一点损失都没有,”高堂主的心情恶劣极了,他哪里愿意看到这一幕?不但损失了消息源,也让天机殿在大庭广众下,看了北极宫的笑话,“人是我们捉的,让你旁观都是人情了。” 他的脑瓜不住地转动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再用七星回魂阵吗?这不可能,他能对朝安局的人用这个阵,因为那只是个初阶司修,查的也仅仅是一些气机罢了。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还可以有些解释呢?他不但转着脑瓜,眼珠也在滴溜溜地乱转。 乱转中,他就看到了一脸平静的李永生,仓促之下也顾不得多想,“李大师你怎么看?” 然后他才回忆起来,搜魂之前,李永生似乎……想说什么来的? “这个……”李永生无奈地苦笑一声,还是算了吧,人都死了。 “永生你说,我知道你心里清楚,”张木子也急了,这不仅仅是死了一个准证俘虏的问题,关键是还被天机殿看了去,将来人家四处一说,北极宫的面子就丢得没边儿了。 舒真人见道宫两人都这么说,于是也看一眼李永生,客气地发话,“李掌柜请讲,我们也很想知道缘故。” 被这么多人挤兑,李永生只能叹口气,“这缘故很简单啊,刚才寄偶之术,是起了效果的,虽然后来佛光尽去,可是最好的搜魂时间,应该是在三日后。” “果然是这样!”公孙未明恍然大悟,他一听“三日”两字,就知道这话是指什么的了,“怪不得蜃蛇被吓成这样,原来佛光在识海中,还有残留的影响。” 其实这个道理,高堂主也在瞬间领悟到了。 他刚才觉得该有些解释,就是这蜃蛇被吓坏了的反应,跟方才见到佛光时,不差多少。 而“三日”所指,就是残留的意思,高明的歌者,余音绕梁尚且三日不绝,何况是佛光? 那么这冉真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自爆的情况,也就很好解释了——蜃蛇是迷惑对方了,但是佛光的影响,终究打断了搜魂过程。 尤其这搜魂,刚好搜到冉真人进入中土国,这个分寸……大约也是有说法的。 不过,高堂主虽然领悟到了这缘故,却也不便叫好,因为方才搜魂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还是显得北极宫知识面不够宽泛,有些丢人。 正经是公孙未明,根本不是道宫中人,心中解开一个疑惑,就忍不住出声赞许。 他们都理解了这些,天机殿的人也不笨,舒真人冷哼一声,“原来北极宫的搜魂,不过尔尔……见识不够,这是硬伤啊。” 柳真人也冷哼一声,他的口舌相当便给,“若非朝安局的人引动寄偶之术,此事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你们现在还好意思夸夸其谈……真是不该请你们来。” 我们见识固然不够,可是元凶还是你朝安局的人,大哥就别笑话二哥了。 朝安局又不是天机殿!舒真人翻个白眼,有心驳斥一句,却觉得不够理直气壮。 方真人见状,忍不住出声,“可是我们也说了,蜃蛇搜魂,原本就不太合适,奈何你们不听。” 张木子瞥一眼李永生,发现他一脸的不以为然,于是再次发话,“永生?” 李永生一翻眼皮,无奈地发话,“我说,这跟我没啥关系吧?” “九尾狐幡肯定也有不足之处,”张木子非常肯定地发话,“我说得对吧?” 她相信,他已经预料到了蜃蛇搜魂的不足,却没有阻止,绝对是对方的手段也有缺陷。 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但是这不回答,就是回答了啊——他没有反对嘛。 这一下,舒真人不高兴了,“李掌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有道理的话,我们也会认可,你又不是外人……这般不尴不尬的,有什么意思?” 这可是你自找的!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就问一句,蜃蛇为什么会害怕佛光?” 方真人的脸上,原本带着不屑的笑容,闻言就是一怔,然后,脸色逐渐有点发白。 舒真人没有见到蜃蛇的第一次害怕,所以很不屑地发话,“这不仅仅是蜃蛇害怕的问题,还有佛光残留的影响,导致了过程被打断,才有邪修的自爆,还是见识不够!” 他觉得自己避重就轻了,但是扭头看向方真人时,他又有些愕然:小方,你这是什么表情? 方真人当然是因为想清楚了其中缘故,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莫名其妙,”李永生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发话,“佛光克制蜃蛇这洪荒异种,但是同时,佛光也克制青丘九尾狐……用这狐幡搜魂,结果是一样的。” “确实如此,”公孙未明再次出声,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这次跟着李永生南下,固然是喜欢四处走走,跟着李永生长一长见识,但是同时,也是受了公孙不器的唆使,想求一个证真的机缘。 李永生的话,他都是相当重视的,也愿意去琢磨,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那些贼秃从来眼小,不管见了什么东西,都爱说一句……跟我佛有缘。” 方真人的脸色,越发地白了,他身为青丘狐之后,当然知道此人说的话有道理。 没错,那些佛修就是这样,佛光不但克制洪荒异种,九尾狐也不愿意招惹。 换了九尾狐幡来搜魂,后果跟蜃蛇搜魂,差不多的——尤其这九尾狐幡的器灵,不是拘来的,是方采臣强行挽留自己妻子的魂魄,她却又非真君,所以少了点灵动。 舒真人见他神情不对,也品味出来其中的缘故了,他忍不住脸一黑,对着李永生发话,“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不早说?” 他也知道,此人很有些灵异,跟英王的九女关系好,又在官府中任职,一直把他当作自己人,但是这时,天机殿在嘲笑别人的时候,也暴露了自家见识不够,他忍不住要找个人出气。 反正舒真人是天机殿的人物,一旦心情不爽,别说对方仅仅是跟英王九女关系好,就算跟英王关系好,那又如何? 我本来就不想出风头的好吧?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 不过他也不想跟此人一般计较,只能淡淡地回答,“刚才你们为用什么手段搜魂,已经争执得很激烈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同时反对你们双方?” 真不带这么逗的! 事实上,李永生自觉已经很高调了,不想再暴露自己太多,而且对于那佛光的残留影响,他估计得也不足——没有谁是万能的,哪怕是上界的仙君。 他受目前的修为所限,又没有刻意去查探,感受不到佛光里涉及的因果有多少。 其实这是三方都有点估计不足,才导致了事态发展出现了偏差。 他这么一说,舒真人就算想找他出气,都不好意思了——依照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子,李永生再表示反对的话,没准真的要动手了。 两边这么多的真人,都没有考虑的问题,让一个司修考虑到了,本身就是很丢人的事,他随口抱怨一下无妨,继续追究,那可就太丢人了。 舒真人想一下,然后冲着高堂主一抱拳,“事已至此,尸身算是我们了吧?” 高堂主本来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是想到此前的寄偶之术,心中忍不住生出火气,他冷哼一声,“凭什么?你若是愿意付出代价,可以分你一半。” “差不多点啊,”舒真人也有点不高兴,“我又没有要贼秃的储物袋,只要尸身而已。” “要储物袋?”高堂主忍不住冷笑一声,“你想得倒美。” 储物袋是被公孙未明、慧仙观等人瓜分了,高堂主都没好意思开口,这天机殿的人竟然这么不知道分寸。 舒真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正色发话,“贼秃此番南下,是来祸乱我中土朝廷的,他的储物袋,哪怕不该我天机殿得到,但是我们总是有资格得知,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哼,”李永生轻哼一声,转头就走。 第七百零三章好坑的机缘 舒真人的话,说得其实也有道理,柔然佛修南下,本来就是为了挑动中土内乱。 站在这一点上,天机殿虽然并未擒获佛修出力,但也有权知道,对方的储物袋里有些什么,好借此分析出更多的信息。 比如说,佛修准备了些什么手段,又比如说,柔然国对佛修的南下,重视到什么样的程度,对扰乱中土国,又下了多大的决心。 然而,就在他们讨价还价的时候,李永生竟然直接离开了。 就在众人不摸头脑的时候,公孙未明已经身子一动,追了过去,“永生你等等我,你怎么这么着急走?” “没什么,此间事已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也不想说,自己见不惯这种小民一般的讨价还价,只是淡淡地说,“北边还有消息,我要北上了。” “咦?也是哦,这贼秃是要去北边见人,”公孙未明点点头,又看向张木子和柳麒,“你俩走不走?我是要走了。” 张老实也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了过来,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我也走,”杜晶晶跟着走了过来,她也看不惯这些人锱铢必较的样子。 反正这是北极宫跟天机殿的争夺,跟玄女宫没多大关系。 张木子叹口气,看了高堂主一眼,却没有说话。 她虽然是三宫主的徒弟,但是不管修为和地位,都远远逊色于对方,有些话不好随便说,尤其现在当着外人的面。 “算了,”高堂主意兴索然地一摆手,“尸身你们带走吧,不过我明确说一点,不得炼制为傀儡,否则我北极宫必诛杀你姓舒的!” 原来他不让对方带走囫囵尸身,还有这样的忌惮。 这冉真人的肉身,只是坏了天灵盖一小块,是可以炼制为傀儡的,就算北极宫搜魂成功,也要向天机殿强调此事。 北极宫之所以放弃将其炼制为傀儡,因为难度会大很多,原因很简单,没有气运压制,这些邪教教徒的肉身,驱策起来也有很多麻烦。 更何况佛修意志坚定,又有香火把持,都能影响到肉身——肉身不腐可不就是说的这个? 当然,不是每个邪教徒都有资格被炼制为傀儡的,中土的气运不是这么挥霍的,只是这冉真人是难得的巅峰真人,被炼制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高堂主一大方,舒真人也就不好意思再小气了,“这个还用你说?那一家一半好了,不过……能跟我说一下,储物袋里有什么东西吗?” 若早就是这么沟通的话,根本用不着费那么大劲儿。 高堂主随手丢过去一块玉符,上面便是储物袋里的明细——储物袋里的东西已经被瓜分了,不可能收回来,但是这目录,北极宫早就整理出来了。 在舒真人观看玉符的时候,张木子出声了,“高堂主,请问佘供奉可否跟我们北上一趟?” “哦?”高堂主斜睥一眼佘供奉,笑了一笑,“这你得问供奉才行,我哪里做得了主。” 我要是先问供奉,就是对你不敬了!张木子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不过既然程序走得顺畅,她也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佘供奉,“供奉,我们北行,有些为难之事,如何才能请动你?” 佘供奉默然,因为他戴着面具,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他才出声发问,“可是需要我的蜃蛇出力?” “正是,”张木子点点头,“我们想让它冒充已经死去的佛修。” 佘供奉又是默然,然后叹口气,“木子,你这同伴见识非凡,我也愿意助一臂之力,但是……” 但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肯定是难言之隐。 李永生看他一眼,抬手一指阵中那块橙色的石头,“因为这个?” 佘供奉咂巴一下嘴巴,没有说话,心里却道: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不过这厮……果真是见识非凡啊。 能猜出这个东西做什么用的人不少,但是知道此物是什么的,却是不多,公孙未明就好奇地发问,“永生,这是什么?不可能是混沌初石吧。” 混沌初石是位面开辟之后,最先出现的石头,然后化为砂,砂再化作土,蜃蛇最喜欢的生活环境,就是混沌之砂,还喜欢吞吃混沌之砂,吸收里面的混沌之气。 蜃蛇是吃血肉的,但是没有混沌之气,就不能生存,就像人是吃饭的,但是不能离了盐。 玄青位面早就没有混沌之气了,蜃蛇可以用洪荒之气来替代,可是到了现在,那些具有远古意志的气息,变得越来越稀少,这就是蜃蛇灭绝的主要原因。 能让这幼小蜃蛇垂涎三尺的,肯定是类似的东西。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也不回答,大家都不是傻子,猜得到这些因果,但是这石头到底是什么,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他也真不便说。 他只是看着佘供奉,很干脆地发话,“这种东西,我有一些。” “嗯?”佘供奉的眼睛,刷地就瞪大了不少,不可置信地发话,“你有一些?”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你若肯帮忙的话,我可以跟你交易。” 佘供奉怦然心动,他其实对李永生的印象不错,此人不但见多识广,也帮他撇清了罪名——搜魂失败是因为朝安局的寄偶之术,并不是他的问题。 他心里挺愿意帮忙的,但是蜃蛇的使用成本太高了,说出来别人可能不信,自打他孵化出蜃蛇之后,一直在琢磨的,就是怎么让它活下去。 ——不是让蜃蛇长大,而是活下去! 现在终究不是洪荒时代了,蜃蛇走向灭绝是必然的,可是他既然得到了,就想让它活下去,甚至是成长起来。 说句良心话,在他孵化出那个蛋之前,若是有人告诉他,会孵出一条蜃蛇,他九成九的可能,会选择放弃——他其实是想孵化出一只飞行宠物,以后好装逼。 就算不是飞行宠物,陆地奔行的、水里游的等等,也都可以,哪怕孵出来一条别的蛇都行,做个弄蛇者也是不错的。 这个蛋,他得自于一个山洞,周围的蛋都破了,只有这个是好的,旁边就有这么一块橙色的石头,而旁边有玉符,说孵化这个蛋需要很多东西,我一时不凑手,留下材料清单,以待有缘。 那些材料清单,都是相当昂贵的,甚至有上古之物,玉符也是有年头了,佘供奉当时心里欢喜得很——这蛋肯定是个好东西。 他原本颇有点财力,以为这是自己的机缘,就倾家荡产按照清单张罗了,当他发现,自己孵化出的,竟然是一条蜃蛇,直接傻眼了。 他真的想哭,这尼玛……绝!对!是!在!坑!人!啊! 蜃蛇……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养得活? 但是自己孵出的蛋,含泪也要养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喂养蜃蛇的血肉,那倒是简单,问题是找这个食盐,就难死他了。 也就是他从北极宫那里,能得到点资源,勉强维持,不过他也要付出代价——必要时,他要用蜃蛇帮北极宫完成一些任务。 而做类似的任务,蜃蛇会付出气血,需要进补,这又是相当坑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到现在为止,佘供奉手上的蜃蛇,才会仅仅那么一点大。 反正自打他得了这洪荒异种,日子过得特别苦,这一次北极宫抓了佛修的巅峰真人,请他完成任务,他别无选择,但是别人再随便借蜃蛇用,他怎么可能答应? 不过李永生既然这么说,他也就不遮掩了,索性大明大方地问一句,“你可知道,这橙色石头是什么?” 李永生微微一笑,“蜃蛇蛇石而已……对吗?” 佘供奉顿时无语,蜃蛇蛇石,是极少有人懂的,那是母蛇产卵之后,出去觅食,担心有幼蛇孵出来,没有食物可吃,从胃里吐出来的自身元珠。 公孙未明倒是懂得这些,毕竟是出身于隐世家族,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理解,“永生,蜃蛇的蛇石,不是以褐色和黄色为主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李永生笑一笑,“也许……佘供奉将其染色了,也未可知。” 佘供奉脸一黑,也不回答这个问题,“你的意思是,你有蜃蛇蛇石……而且不止一块?” 李永生轻咳一声,“这些话,咱们可以私下说,要请佘供奉出手,肯定要开出令你满意的条件……到时候见了货再谈?” “那没问题,”佘供奉很干脆地点点头,“现在就走吗?” 他是供奉,不需要太看高堂主脸色,既然任务完成,又有北极宫的张木子相邀,高堂主也表示不会阻拦,他当然是想走就走。 高堂主闻言,有点哭笑不得,“佘供奉,你怎么也陪着我把这半具尸身送回去啊,万一有人半路拦截呢?” “那可以先北上,”佘供奉不以为然地回答,“我办完事之后,再陪你回去……反正不急在这一时,寄偶之术都激发了,柔然那边已经知道消息了,回去的早晚,真的无所谓。” 他们这边聊得热闹,冷不丁,那边的方真人发话了,“李掌柜,你的蜃蛇蛇石……能不能匀出几块来给我?” “尼玛,你小子啥意思?”佘供奉顿时跳了起来,“找死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七百零四章张家车马店 佘供奉暴跳如雷,但是方真人并不怕他,有些东西,该抢的时候,是必须要抢的。 所以他只是倔强地看着李永生,并不说话。 李永生微微一笑,“是想从蜃蛇蛇石里,得到点天地精纯元气吗?” 天地精纯元气,是洪荒时代之后,出现的气息,虽然没有那么初始古朴,但也是一等一的元气,合适九尾狐,但是对蜃蛇来说,有点勉强。 不过蜃蛇蛇石里,精纯元气不少,对幼年的蜃蛇来说,这东西也很补,就像人类在婴儿时期,母乳是最好的,但是稍微大一点,就要吃五谷杂粮和肉食了。 方真人点点头,并不否认,“我需要精纯元气,你既然识得蛇石,也该看得出来,我面临的问题。” 官府和道宫争来争去,也都是中土内部在争,事实上有些问题一旦说开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对上明白人,没必要遮挡。 你那个旗子,还真不是那个问题,李永生心里明白,可是这么说出来,未免有点不给天机殿面子,那终究是永馨的娘家人。 于是他微微一笑,“我并没有说,蛇石很多,只是说会有条件令佘供奉满意,你若有兴趣,可以跟着去看一看,我并不能保证什么。” 事实上,佘供奉能跟着他去,他已经很满意了,他原本是打算凭借蛮力,拿下那个跟冉真人接触的家伙,根本没想到用蜃蛇。 但是张木子的建议,提得很不错,能轻松一点完成任务,何必给自己增加压力呢? 方真人一定要跟着去,其实帮不了什么忙,不过……看此人的机缘吧。 双方说定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各奔东西了,不过高堂主最终没有跟着佘供奉走,因为他知道了杨家真君的事情,要去杨家了解情况——甚至可能伴着真君走一趟北极宫。 黄土坡的两个真人头目,留给了慧仙观。 十方丛林其实不稀罕这种力量,只不过李永生托付他们,希望他们能帮着协调一下黄土坡和并州军役房的关系——一旦并州也发生战事的话,监督黄土坡投向朝廷。 其他诸如宝爷、牛真人之类的真人,则是被李永生带走了,这些被俘的真人,他是打算送往东北,成为英王麾下的力量——总比投入监狱要划算得多。 跟他同行的,还有投靠过来的天姥双杀和天机殿方真人。 天机殿的另外两名真人,则是很放心地回幽州了——他们并不担心方真人出问题,九尾狐幡虽然是难得的宝物,但是真没什么人会对其动心,对大家的诱惑力,比蜃蛇小多了。 所以李永生一行人北上,竟然有十名可以出战的真人,还有诸多的真人俘虏。 上党以北的地界,治安就稍微好了一些,不像上党和泽州那里,群魔乱舞,李永生等人赶路的时候,也没有了太多顾忌。 当然,必要的低调还是有的。 当他们赶到郡治龙城府的时候,竟然有朝安局的人前来迎接,更令人吃惊的是,迎接的人里,竟然还有晋王府的总管。 原来慧仙观的事情,已经被朝廷知道了,虽然这并不足以证明晋王绝对没有野心,但是对天家和晋王来说,这都是个不错的消息。 晋王也知道,雷谷的人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出自雷谷谷主的授意,对于这个侄女儿的帮助,他还是相当感激的,但是以他的敏感身份,现在还真不合适跟这么多真人接触。 于是他就派了大管家来,表示感激——还是跟朝安局的人一起来的。 晋王府的程仪,是五百两黄金和二十匹骏马,相对雷谷为他做的事情,实在不算多,不过他将来主要感激的是赵欣欣,给李永生一行人送这么些东西,也算拿得出手了。 朝安局的人此来,目的是协助李永生完成任务——阴九天之死,朝廷也在追究,肯定要找出个答案。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些人并不知道李永生要做什么,只是乖乖地配合,态度还相当恭敬——这是上面压下来的任务。 三天之后,毗邻关陇郡的楼烦府双岭镇,来了一支队伍,十几匹骏马载着彪悍的骑士,后面还有四辆拉客的马车和三辆货运马车。 这样的队伍,会让人有点疑惑,商队不像商队,更不像长程马车,若说是大户人家出行,倒有那么几分可能,但是……附近的大户人家里,也没谁家是这样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帮人绝对不好惹。 楼烦府不缺好马,但是能跟这些骏马比肩的,并不多,而且十几名骑士,也是一等一的彪悍,随便目光一扫,就能让人心中生出无限的凉气。 这一队人,占据了镇子外一个车马大店,非常粗暴地将几个散客赶了出去,他们自称是来自御林军,车马店的主人也不敢多问。 当天晚上,东岭的一处山梁上,点起了三堆火,旋即又被扑灭了一堆,等到子时,又熄灭了一堆火,只剩下了一堆。 到了丑初时分,火光越发地暗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火边无声无息多出了一条黑影。 火堆旁,是一个面目憨厚的汉子,似乎没有发现黑影的到来。 黑影在那里站了半天,才轻声发话,“一个人,为何要点三堆火?” 憨厚汉子也不抬头,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自因果殿而来,等人。” 黑影沉默片刻,又出声发话,“你不是正主,叫正主来。” “你以为你是谁?”汉子慢吞吞抬起头,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凭你们……想见正主还不配,先说什么事儿吧。” 黑影脸上带着人皮面具,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才发话,“你这种小人物,没必要知道得太多……海清河宴。” “海枯石烂……真够俗的口令,”憨厚汉子还是一脸的不屑,“说吧,什么事儿。” “我要见正主儿,”黑影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指责对方,“你们来得有点晚……这就是海岱的诚意吗?” 海岱的诚意,当然就是指襄王府了。 “我不知道什么海岱的诚意,”汉子轻描淡写地回答,“不肯直说吗?” 黑影再次强调一遍,“我要见正主儿。” “那好吧,明天晚上,张家车马店,”汉子不以为然地回答,“你们有机会陈述要求,但是记住了……过时不候。” 黑影可是没那么好说话,“幽州战事胶着,收起你们那点可笑的傲慢……真以为区区海岱一郡,可以夺取整个三十六郡的天下?” “我们还真这么认为,海岱雄兵无敌天下,”汉子的语气依旧很轻松,甚至又带出了点嘲讽,“如若不然,你们何必着急请我们来?” “好了,不跟你废话,”黑影快速发话,“张家车马店,我们是不会去的,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就在这里……爱来不来。” 说完之后,他转身向后飘去,根本不等对方回复。 然而,他身后还是传来了汉子的声音,“那就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不会再更改地点了!” 这样的接触,双方都表示出了一定的强势,当然,这并不稀奇,哪怕是冉真人亲来,在不摸底细的情况下,也会如此试探。 当然,更关键的是,既然做了这样的约定,明天这里就会是最终的谈判地点。 如此一来,李永生这一方,才能在这里布设阵法。 张老实见对方离去,停留了半个时辰,将火熄灭之后,也悄然离开。 然而,在寅正时分,又有两个黑影,悄然来到了这里,在周遭忙碌一阵,才在天亮之前,鬼魅一般地消失。 第二天,又有十几拨客人,想进张家车马店打尖落脚,其中还有两拨楼兰人,不过占据了车马店的这一帮人,不许对方落脚。 楼兰是被中土征服了的民族,现在已经没有楼兰族这个说法了,不过楼烦府原本就有楼兰人居住,当地人之间相互都很了解。 楼兰人的脾气可不好,这两拨人里,还有人认识双岭镇的地头蛇,见对方不让歇脚,骂骂咧咧地就要动手。 结果这边冒出来一对双生兄弟,眨眼间就打到了七八人,伤势虽然都不重,但是个把人骨折还是免不了。 其他还想找碴的人见状,吓得转身就走,张家车马店顿时就安生了许多。 有人受伤,却也没有官府的人来查看。 事实上,并州郡北部民风彪悍,这种事情相当常见,一言不合就动手,打输了就认倒霉,不服气的话,还可以找人来打,报官的却不多。 严格来说,双岭镇也没什么武装力量,连捕房都没有,就那么几个差役和七八个白身,遇到稍微大点的麻烦,还得请双岭兵堡里的军人出面。 更多的时候,镇子上的事务,是镇长和当地几家大点的家族商量着办,再加上里正之类的,遇上这种过江的强龙,只要李永生他们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当地人也不愿意招惹。 对方随便派出两个人来,就是孪生兄弟的真人,这一帮过路神仙,实在强得离谱。 大家甚至怀疑,事情若不是发生在镇子边上,而是发生在山里,那帮楼兰人,很可能不仅仅是挨打的问题了。 所以这顿打算是白捱了。 第七百零五章诡异狐幡 李永生一行人并不认为,突然路过的楼兰人,就真的那么简单。 打这一架,很可能是因为地方上民风彪悍,但也不排除,这帮人是受了别人唆使,有意试探。 不过李永生也没太在意,主要是他们一行人的战斗力,实在太强大了,十个真人,里面还有三个高阶真人,不需要在乎任何人。 正经是不要暴露身份,别砸了差事,所以做事蛮横一点,那是必须的,也符合大家的认知。 下午的时候,张木子来找李永生,“你的蛇石呢?佘供奉快要生气了。” 李永生一拍储物袋,摸出一块青色的玉石,笑着发话,“你把这块石头给他,看他怎么说。” 怎么说?那效果不是一般的好,一炷香之后,佘供奉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看那激动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高阶真人,“李掌柜,你给我的那是什么?” 那小小的蜃蛇,依旧盘在他的左臂上,兴奋得不住地扭动,上百条信子不住地吞吐着。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怎么样,好用吗?” “好用是好用,但是……太不经用了,”佘供奉从储物袋里摸出那块青色玉石,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条蜃蛇蹭地就凌空飞了过去,紧紧地缠住了它。 “你看,”佘供奉伸出手,将蜃蛇拎了起来,露出玉石,那蜃蛇不住地扭动着,在空中狂吐着信子,好像是发了疯一般。 青色的玉石,在一点一点地变淡。 “照这样下去,这块玉石只够用三四个时辰。” “少来吧你,”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要像你现在这种用法,你那块蛇石,够它用多久?” 佘供奉也知道自己计较得不对,但是能找到一种帮助蜃蛇成长的材料,实在太难得了,这不能怪他贪心,“我那块蛇石,起码够它一天用的。”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那块蛇石,能让它这么欣喜吗?” 佘供奉无言以对,他跟蜃蛇心意相通,知道这青色的玉石,比蛇石的功效还强,行家面前,他可不能否认这一点。 沉默片刻,他才出声发问,“这到底是何种宝物?” 李永生本来不想说,但是想到这厮可能拿着玉石,回北极宫请教,他可不敢保证,北极宫里没有类似的记载,于是含含糊糊地回答,“大概,是位面本源之气吧。” “位面本源?”佘供奉惊得叫了一声,“你有凝聚之法?” 你不要脑洞这么大好不好?李永生对此颇为无语,居然一下就猜到了? 不过,他是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有凝聚本源之法,他冷笑一声,“你听说过,谁能凝聚位面本源吗?” “呃,这个……”佘供奉也无语了,他当然知道,有人能凝聚位面本源,但是那些人就算在上界,也属于大能人物,“那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位面本源?” 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只是猜测,这是位面本源之气。” 位面本源的凝聚之法,他是绝对不能传授人的,一个位面,本源就那么多,但是用处太广,一旦被大家学会,这个位面用不了多久就会完蛋。 佘供奉当然也知道轻重,刚才他是太激动了,现在回过神来,才讪讪地轻咳一声,“那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李永生用看白痴一般的眼光看着他,顿了一顿才反问,“你这么问……合适吗?” 这话还算婉转的,搁给脾气不好的,可以指着对方鼻子骂了——你小子想干什么? 佘供奉被说得一怔,露在面具外的两只耳朵都红了。 其实他是高阶真人,修为胜过对方,这么问也未尝不可,但是李永生并不是一般人,人家一行八个真人,他实在不该这么居高临下地发问。 当然,他不是看不起对方,只是心里着急了一点,就没有注意分寸,所以只得一拱手,“冒昧了,我是非常需要这种东西,你有多少?我愿意高价收购。” “这不是高价收购的问题,”李永生一摆手,“这样吧,两块这样的玉石,请得动你出手了吧?” “李掌柜,你别这样啊,”佘供奉有点着急了,别说两块,一块就值得他出手了,其中一到两成,就足以弥补蜃蛇的气血损失,其他都是赚的。 但是账不是这么算的,维持蜃蛇的生存,需要大量这个东西,若是还想让它成长,那更是需要海量的本源气石。 所以他直接表态了,“一次给我五十块,我帮你出手三十次……这可是优惠价。”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别说我没有五十块,就算我有,你确定……这五十块能全部用到蜃蛇身上?” 位面本源,哪怕是气体,也是众人哄抢的宝物——适用面太广了。 佘供奉愣了一愣之后,才很干脆地回答,“如果你不传出去,我保证全部都能用在蜃蛇身上。” 若是李掌柜将消息传出去了,别看他是高阶真人,还是北极宫的供奉,照样扛不住那些压力——别人可能无法强抢,但是来自各方的请托,就足以让他不堪重负。 李永生见他态度坚决,心里也暗暗点头,但是最终,他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我这里一共就三块,先给你两块,其实……你这个喂养蜃蛇,可以考虑变通一下。” “三块,”佘供奉先是眉头一皱,然后眼睛一亮,“如何变通?还请李大师明言。” “忙完此间的事情,我可以跟你交流一下,”李永生笑着回答,“晚上便要行动了,先不谈这事,可以吗?” 佘供奉看他一眼,稍微思索一下就点点头,“好的,没问题,我会展示出自己的力量。” 说完,他就收起青色玉石,转身离开了,那蜃蛇又是一阵疯狂的扭动,非常地不甘心——任由它吸收下去的话,它甚至能长大一些。 它真的饿坏了,从孵出来到现在,似乎从来就没有吃饱过。 不过没办法,佘供奉身为它的主人,必须要往长远里考虑——生存比成长更为重要,在条件比较艰苦的时候,还是优先考虑生存吧。 李永生见他离开,又去找朝安局,了解秦王的最新动向。 秦王最近,也越来越乖戾了,封锁道路解除了几天,又封锁上了,而且在关陇大肆诛杀嫌疑人,目前正在刁难长安知府,很有将其驱赶的意思。 这么发展下去,他很有成为第二个荆王的趋势——驱逐郡内的知府。 而长安府不仅仅是关陇的郡治,也是中土在中原偏西北方向的重镇,有诸多跨郡的官府机构在这里,知府一旦被驱逐,影响要大得多。 李永生了解了情况之后,心情有些沉重,在他走回房间的时候,前方人影一闪,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拦路的是天机殿的方真人,他的表情有点怪异,压低声音发话,“李掌柜,蜃蛇能做到的,我的九尾狐幡也做得到。” 李永生忍不住笑一笑,“你倒是眼尖。” “今天佘供奉的蜃蛇,有点太兴奋了,”方真人正色发话,显然他注意到了什么。 所以他有点不甘心,“他养蜃蛇,成本太高了,我方家的狐幡,只是需要修复一下。” 在他看来,将九尾狐幡修补好,虽然是需要一些珍稀材料,但是相较那蜃蛇的需求,真的是便宜太多了——蜃蛇不但要补充气血,还要长大。 李永生停下脚步,想一想之后发话,“你的狐幡……哪里出问题了?” “不太灵动了,”方真人倒没有讳疾忌医,“这样下去,狐幡又要低迷很久了。”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又要’低迷,那是说以前低迷过?” “是的,”方真人点点头,一脸的郑重,“那两次的低迷,都是方家有真人用鲜血献祭,才恢复了祖传宝物威力。” 李永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是第三次……其实你不想死,对吧?” 以人献祭是很残忍的事情,在中土国,也越来越不时兴了,但是并没有绝迹。 在一些传承久远的大家族里,有人做了错事,导致祖传的家族重宝不灵光了,就要诛杀他们,获得先人的谅解,这其实也是变相的献祭。 在宗祠里处死不肖子孙,本来也不算有多错。 但是很明显,方真人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却要为了家族重宝而献祭,有点不甘心。 “我倒不是怕死,”方真人幽幽地叹口气,“我方家本来就是人狐并重的血脉,出一个真人很不容易,我若死了,这九尾狐幡,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再有人催动。” 这才是他最纠结的,方采臣炼制九尾狐幡的时候,本身就是高阶真人,而催动狐幡,不仅仅得是方家血脉,起码还得是真人的修为才行。 严格来说,这条件真的不算苛刻,以九尾狐幡的威力,前一阵都能令诸多高阶真人失魂,还是李永生一声大喝,才醒了过来,这种宝物,初阶真人就能催动,真的太恐怖了。 但是,方采臣的后代,都是人狐混血,血脉不纯,晋阶真人很不容易。 要不说这九尾狐幡仅仅限于传说,实在是它出现的时候并不多。 李永生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这根本不是狐幡的问题。”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零六章心狠 不是狐幡的问题?方真人讶然地一扬眉毛,“此话何意?” “我的意思是说……”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你可知道,你家狐族的血脉,越来越淡了?” “是越来越淡了,”方真人的眉头,又微微皱一皱,“但那又如何?”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你问我‘那又如何’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方真人默然,半天才出声发问,“老祖宗不愿意庇护我方家了?” “这个我也说不清,”李永生摇摇头,“但是我所料不错的话,九尾狐一族,已经被接引入上界一千多年了,方家剩余的狐族血脉,微乎其微了。” 方真人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很在意方家的荣耀,“两位老祖宗,对人族和狐族,是一视同仁的。” 李永生无奈地摸一摸额头,“你觉得你家狐族的老祖,就愿意这么一直孤单下去吗?” 这话听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话,方真人的脸一沉,“李掌柜,还请积点口德。” “你不觉得她孤单吗?”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她永生不死,看后辈子孙生生死死……你考虑过她的心情吗?” 方真人本来还一肚子的不高兴,听到这话,顿时默然,良久才叹口气,“但是……献祭一向是很灵的。” “废话!”李永生冷哼一声,“她没心情管你们了,但是不代表她能坐视你们自杀,对吧?你方家自杀一个真人,她就能认真一段时间……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 “可是……”方真人闻言,顿时就懵了,好半天之后,才失魂落魄地回答,“难道老祖宗,真的就不愿意庇护我们了?” “你应该换个角度来思考,”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她最在意的,是你家老祖宗方采臣……方采臣转世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他哪里会有转世?”方真人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老祖只是真人,何来的转世?老祖的祭拜,我们也一直没有少了。” 方家的祭拜典礼,肯定少不了方采臣,一男一女开辟的一个家族,男生肯定受到的供奉更多,不过九尾狐太过灵验——事实上,她根本就是真灵不灭,所以两者享受的祭拜差不多。 “谁告诉你只有真君才能转世?”李永生不屑地一哼,“真君只是能够觉醒,别说真人,俗人一样要入轮回,你想过没有……方采臣现在轮回到何处了?” 方真人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这么些时日的轮回,他应当是……连本心都找不回来了,我们哪里找得到?” “对啊,”李永生微微颔首,“九尾狐幡应该也在担心,想找他都找不到了……你说她还有多少心思,放在你方家身上?” 方真人嘿然不语,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地纠结。 一直以来,九尾狐幡都是方家的骄傲,方家人听不得任何诋毁狐幡的话,而且他们最为自傲的,就是狐幡非常灵动,有自家老祖在看顾。 但是现在听到对方的话,他这才意识到,老祖的真灵,其实是有自我意识的。 亏得方家一直还以此为傲,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将老祖视为一个活生生的灵魂。 良久,方真人才叹口气,“确实是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做差了,不过,李掌柜你能确定,狐幡确实是因为这种情况而失去灵动的吗?” “这个我可不能给你打包票,”李永生摇摇头,开什么玩笑,他绝对不会把话说死的,“我就是给你这么个建议,你若是不信,那也由你。” 方真人陷入了沉默中,久久不肯言语。 夜晚很快就来临了,张家车马店驰出七八匹快马,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未过多久,东岭的山梁上,又亮起了一堆火。 不过,还未等第二堆火点起,就有三人从暗中走了过来,当中一条瘦高的人影发话,“冉真人为何没到?” 火堆的这边,是张老实和天姥双杀,孪生兄弟俩齐齐一声冷哼,“时辰未到,冉真人何等身份,也是你这区区的初阶真人能过问的?” 瘦高的人影闻言,也是冷哼一声,“早听说冉真人麾下天姥双杀战力非凡,可有胆子跟我单独切磋一番?” “你有病吧?”兄弟俩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我们弟兄不管对一个人,还是对十个人,都是一起上。” 瘦高人影,是真的有点看不惯这弟兄俩,要不然不至于主动出言挑衅。 但是让他一对二,他还真没有信心胜过对方。 所以他也只能主动熄了挑衅的心思,虽然他相当地不甘心。 于是大家按着昨夜的步骤,又过一遍,当子正一过,岭上只剩最后一堆火焰的时候,山下又走上一条人影来,带着面具,中阶化修的修为。 张老实三人见状,主动将他护卫在中间。 不过面具人一摆手,那三位就乖乖地站到了他身后,而他却是在火堆前放出一张椅子,大喇喇地坐上去,摸出一把瓜子,自顾自嗑起来。 冉真人喜欢嗑瓜子,这是他进入中土之后,标志性的习惯。 对方瘦高的真人见状,出声问一句,“可是冉真人当面?” 面具人根本不回答,自顾自地嗑瓜子,倒是张老实说一句,“时辰未到,你又不是正主,问那么多做什么?” 这位犹豫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 七个人就守在火堆旁,大眼瞪小眼,寂静的山岭上,只有清脆的嗑瓜子声,和火堆里偶尔传来的,哔哔啵啵的爆裂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那瘦高真人出声了,他手一翻,亮出一块令牌来,然后一拱手,“见过冉真人。” 冉真人这才停下嗑瓜子,抬手一招,就将那令牌凭空摄了过来,翻看两眼,才又抬手凌空送回去,嘴里淡淡地发话,“身份无误,寻我何事?” 瘦高真人收起令牌,又是一拱手,“还请冉真人亮明身份。” “我的身份,也就是这张脸了,”冉真人一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脸来。 没有人发现,就在他摘下面具的一瞬,空中有细微至不可察的神识波动。 瘦高真人也没有觉出什么意外,“还请冉真人屏退左右。” “就这么说吧,”冉真人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 瘦高真人冷冷一笑,“既然这样,我也就直说了……关陇军役使下月初北上灵洲,希望冉真人能派人加以狙击。” 李永生冒充的冉真人闻言,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发话,“狙杀军役使,好像比较麻烦一些。” 一郡的军役使,起码是高阶司修,像关陇这种地方,都是化修,甚至军役副使都可能是化修,刺杀起来并不容易。 若是和平年间,高阶真人想要刺杀军役使,可能还稍微容易一点,但是现在整个中土国都是风声鹤唳,这种情况下,郡军役使的保护,绝对非常严密。 就算两个高阶真人,也不容易刺杀成功。 “确实比较麻烦,”瘦高真人微微点头,“刺杀成功与否并不重要,关键是能全身而退,现在关陇的高手都被盯得比较紧,所以只能求助于冉真人了。” 关陇的高手也多,但是不像并州郡或者三湘郡,不但扎堆,而且流动性极大。 秦王在关陇,此前并没有兴风作浪,这里的高手,相对比较固定,查起来也容易。 “那总不至于连刺杀的人都请不到,”冉真人很不客气地发话,“我看不出有什么原因,需要我出手……不会针对我设了什么圈套吧?” 事实上,李永生心里已经在暗暗咋舌了,先是刺杀秦王,然后刺杀阴九天,现在更是要刺杀关陇军役使,对方是要没命地挑唆秦王和朝廷的关系了。 这一招真的很阴险,须知秦王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性格,关陇军役使遇刺,他为了自保,肯定要更加倒向亲王联盟,关陇离动乱也不远了。 “没有圈套,”瘦高真人微微一笑,“倒是关陇一乱,对柔然是天大的好事……就算坤帅北巡,背后一个糜烂的关陇,也只会给她添乱,冉真人你说呢?” “说得好听,”冉真人缓缓摇头,“你怎么可能会为我考虑?你们定然还有别的安排,还是说了吧?” 你管得有点宽了吧?瘦高真人刚想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回答,“你只须逃跑方向比较明显就行,引开别人的注意,我们会择机再次刺杀秦王。” 再次刺杀秦王?李永生觉得自己的头皮一紧,“为什么呢?秦王比较惜身,把他推向襄王一方就可以了。” “正是因为他比较惜身,所以他不会明确地倒向襄王,惜身的人更惜命,”瘦高真人非常明确地回答,“第二次刺杀,才会逼迫他走投无路。” “那不如我去刺杀秦王好了,反正就是装一装样子,”冉真人不紧不慢地发话,“你们去刺杀军役使。” 这个回答,其实已经达到瘦高真人的底线了,他也没有不满意的道理。 但是由于受到蜃蛇的影响,他直接说出了己方的底牌,“还是我们刺杀秦王比较好,不是要装样子,而是……最好能杀死他。” 第七百零七章找揍 冉真人听得眉头一皱,“最好杀死他?不是逼他投向亲王联盟?” “没错,”瘦高真人狞笑一声,“自中土国开始混乱,还没有死过亲王,如果秦王死了……你说别的亲王看在眼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越说越得意,忍不住又嘎嘎地笑两声,“其实,死的秦王……比活的秦王更有用,冉真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永生听得头皮又有点发麻,不得不承认,他虽然是上界大能,一代仙君,但也只是修为高强,眼界过人而已。 像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造诣,还真不是他所擅长的,不是不懂,而是做不出来。 他想一想,又沉声发问,“我若是只想刺杀秦王呢?” 他去刺杀秦王,可以故意放水,至于关陇军役使那里,他可以着人暗暗示警——若是策划得当,不但能坏了对方这次行动,还可能设下埋伏,将对方的有生力量狠狠地打击一下。 瘦高汉子又是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发话,“冉真人这又是何必?阁下的九公子和十公子,也在家中等您的好信呢。” 这贼秃这么能生?李永生心里又生出些惊讶来,柔然佛修不禁嫁娶,但是既然身为佛修,终究是要标榜自己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生这么多子女,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紧接着,他就勃然大怒,“听你这话,似乎有所指?” 瘦高真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继续洋洋得意地发话,“冉真人南下若干年,我们也是觉得,肯定对家中牵挂不已,正打算将阁下家人送来,小聚一两天。” 李永生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将此人拿下了,要不然不符合身份。 然而转念一想,嗐,这是蜃蛇在起作用,何必表现得那么合理? 于是他抬手一掌,直接将对方三人击出百余丈,同时厉喝一声,“小子,咱们的账,可是有得算了!” 百余丈便脱离了蜃蛇的影响范围——毕竟这是幼蛇。 瘦高真人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才反应过来,“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他身为真人,都被击得吐血了,身边两个伴当,下场也可想而知,一个中阶司修直接昏了过去,这还是李永生将主要目标对准了他。 另一名高阶司修,则是被打得胸骨尽碎,口中不住地喷着鲜血,有气无力地发话,“您刚才说得……说得有点多了。” 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三人隐约还保留了一些残留的记忆,也知道刚才的事情,有些古怪。 不过三人也没有太在意,佛修本来就擅长蛊惑人心,冉真人更是佛修中的翘楚,有点小手段,倒是再正常不过了。 瘦高真人深吸一口气,摸出一颗丸药塞进嘴里,默默地推动药力,然后深吸一口气,大笑着发话,“阁下果然豪气,还请在此处驻足三日,等待我们的回话。” 说完之后,他也不听对方的说什么,卷起两名伴当,头也不回地电射而去。 他们离开之后,李永生、张老实和隐藏在暗处的佘供奉,齐齐用神识扫视一遍,确定四周没人了,才开始撤离。 佘供奉有些好奇,出声问李永生,“为什么不擒下他们?莫非你还打算继续试探下去?” “本来想的是知道点消息就好了,但是这帮人太能折腾了,”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任由他们折腾下去,受苦的是中土黎庶,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陷这么深。” 这是实话,原本他今天就是打算迷惑了对方之后,探听出该探听的消息,再强行搜魂——他连阵法都布设好了,只等动手。 不过对方的计划,也实在太阴毒了一点,观风使终究是不能束手旁观。 几人很快地赶回了张家车马店,守在这里的公孙未明,很奇怪他们没将人带回来,一问之下,勃然大怒,“这些混蛋……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 在公孙家眼里,黎庶不算什么,但是涉及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他的立场毫无问题。 李永生倒是显得无所谓,“不着急,等过几天,咱就知道是哪一家势力了。” 天色已晚,众人就歇息了,不过第二天一大早,佘供奉又来找李永生,因为他很郁闷地发现,“有了这本源之气,小家伙都不太喜欢蛇石了。” 昨晚蜃蛇出力了,他就要给小家伙补充气血,结果小家伙并不看蛇石,而是绕着他的储物袋游走——显然是想吸取青色玉石里蕴含的气息。 “这个倒不至于,”李永生闻言就笑,“蛇石对它的诱惑还是很大的,不过这就像一个婴孩,吃惯母乳了,偶尔来点肉糜,他会觉得很香。” “希望如此吧,”佘供奉也用其他东西喂食过蜃蛇,能接受这样的解释,但是他此来的真正目的,却是别的,“李大师此前所说的变通之术,可否细说一二?” 一直以来,他都是管对方称之为李掌柜,这倒也不是他自觉为准证,有意贬低对方,而是他自觉身为道宫中人,称呼要站在道宫的角度,既然李永生是赵欣欣阵营的,他就如此称呼。 但是现在,他也要称尊对方为“李大师”,显而易见,他太渴望知道答案了。 李永生迟疑一下,才出声发话,“其实吧,这是一个与时俱进的问题。” 佘供奉的眉头皱做了一团,“与时……俱进?” 李永生组织一下语言,“你也知道,蜃蛇是洪荒异种,是吞食洪荒之气的,但是任何一个位面,都不可能永远处在洪荒时代,总会向前发展的。” “任何一个位面吗?”佘供奉不太赞同这一点,“你这么说,可有凭证?” “咱们不要拘泥于这些细节,”李永生觉得有点头大,“我是说,位面都是会发展的,洪荒之气早晚会消失,或者变得繁华,或者变得更加荒芜……这总没错。” 也未必对吧?佘供奉很想再叫一下真——论道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气氛。 不过他非常想知道对方的答案,所以终于按下了辩论的心思。 “那么,问题来了,是不是所有位面的蜃蛇都绝种了?”李永生笑着发问,接着就给出了答案,“不可能,因为他们找到了另外的发展方向。” “这条路呢,就是进化的路,没有了混沌之气,可以有洪荒之气,没有了洪荒之气,还可以有天地元气,这叫什么?这就叫进化……” “当然,咱不能指望,蜃蛇会去改吃草,这个难度比较大一点,但是逐步地改进它的食谱,这就能想法生存下去……洪荒遗种都绝迹了吗?没有吧?” 这话可是有依据的,李永生在上界,听过太多下界的消息了,有的位面,类似蜃蛇的物种绝种了,但是也有很多位面,蜃蛇就生存下来了,甚至有的蜃蛇……真的是可以少量吃草的。 而且,地球界的信息也证明,很多物种在不得已的时候,会逐步改变自己的食谱,甚至还有人提出了“进化论”的理论。 不过李永生没想到的是,佘供奉对这个理论接受得很快,他很干脆地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灵谷可不就是普通的谷子里进化来的吗?” “不过这种进化,是需要一定契机的,不能一夜之间发生变化,而且洪荒的物种,遗留下来的很多,比如说鹰隼,也算得上是上古翼龙的苗裔。” “但是问题的根源在于,蜃蛇该如何改变食谱呢?改变了食谱之后,它会不会失去了蜃蛇的特色,成为常见的蛇类?” 要不说,没有任何一个准证是简单的,眼界和思维能力都不会差。 李永生也点点头,确实,佘供奉最后提的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这个问题难不住他,不过他不可能将蜃蛇如何改变食谱的过程,如实地告诉对方——他根本无法解释这些细节的出处。 于是他用一种比较笼统的理论,来解说这个过程,“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个改变的过程,我不能给你明确的答案,我只能说,咱们要多多思考,要有发散性的思维……” “发散性的……思维?”佘供奉又有点懵圈,咋你经常弄出这种没听说过的新词儿呢?刚才是与时俱进,现在又是什么发散性思维。 这些词儿并不难懂,一听就明白,但是此前偏偏没有听人说起过。 “举个例子吧,”李永生诱导对方的思维,“混沌之气会转化为洪荒之力,但是同时,天地分阴阳,洪荒之力迟早也会转化为阴阳二气。” “这个我不赞成,”佘供奉很干脆地表示,“洪荒之力是化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完善了天地和大道的规则。”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等待对方的反驳。 哪曾想,李永生却笑眯眯地点点头,“这话说得再对没有了,可以视为阴阳,也可以视为五行,那么,蜃蛇就可以改为吞食阴阳二气,也可以改为吞食五行之气。” “阴阳二气我懂,”佘供奉迷迷糊糊地点点头,然后眉头一皱,“可是五行之气……该怎么取呢?” (更新到,月票有点进展缓慢,谁还有月票吗?) 第七百零八章循序渐进 这个问题也有点难以回答,阴阳二气好取,但是五行之气不易得,平衡也是问题。 不过对李永生来说,真不算什么,他笑着回答,“五行之气采集也简单,譬如说庚金之气,在西疆寻一处铁矿,吸取庚金之气,在北方寻一处水源丰盛之处……” “这些我都懂,”佘供奉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可是,阴阳二气也就罢了,这五行之气,如何才能匹配得平衡?” 他也认为,阴阳二气的问题不大,但是随着位面的发展,就像洪荒之气逐渐不再一般,阴阳二气最终,也会变得极为罕见和难得。 要说天地分阴阳,阴阳二气永远都不会消失不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纯阴和纯阳之气,会越来越少见,越来越难得。 到了以后,纯阴和纯阳之体,都会成为难得一见的天赋体质,就可见一斑。 正经是五行,要常见很多,而且可以预料的是,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五行不会变得有多么珍稀。 那么五行的匹配,就会成为一个难题。 一般的情况下,五行均衡是很重要的,跟阴阳平衡相比也不差多少,人常言五行缺土,五行缺水,五行缺钱……之类的,说的就是这些了。 “最盛的五行,当然要取自五方,”李永生也知道这一点,去东南西北中五处去吸纳五行之气,光是路上花费的时间,就是一个大问题。 而在这个过程中,五行会长期面临五行不均衡的问题。 但是他有别的变通之术,“但是取自五方,不代表要走遍五方,你可以发布任务,收集蕴含五行之气的物品,譬如说来自西方的陨铁,北方的玄冰……” “东方的龙舌木,”佘供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其实也是一点就通。 想明白问题的关窍之后,他猛地站起身来,不住地来回走动着,双手兴奋得搓来搓去,一直困扰着他的大问题,在理论上得到了解决。 缠在他左臂上的幼小蜃蛇,将头侧过来,一双小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佘供奉转悠了好一阵,然后才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可是这五行之气,又如何让蜃蛇乖乖地吸食呢?尤其是它生性不喜欢火。” “你这也太懒了一点吧?”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该如何让它吸食,那是你要琢磨的……总不能万事都问我吧?这蜃蛇可是你的!” “呃,”佘供奉被这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岁数比李永生大不少——起码表面上看是如此,修为也高,被对方这么说,委实尴尬。 但是事关重大,他只能干笑一声,“你脑子比较活嘛,我再问一个问题,就一个……怎么能让这五行之气汇合起来呢?” 在他想来,让蜃蛇单独吸收五行之气的哪一种,估计都很难实现……起码这是下一个阶段,他才会考虑的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混合之气容易吸收一些。 李永生被他弄得也没了脾气,他很无奈地一摊双手,“混合之气……很难吗?我个人感觉,阵法就可以……” “五行生息阵!”佘供奉狠狠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不对,生息阵比较难布设,五行归一阵应该就可以……”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下来,到得后来,都不知道在嘀咕着些什么,不过他眼睛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了。 李永生见他有陷入魔怔的趋势,等了一小会儿,然后就站起身,打算出去走一走。 “慢着,”佘供奉身子一闪,拦在了他前面,“可是……如何让蜃蛇愿意吸食五行之气呢?” “拜托,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过他不介意再指点对方一下,“驯化家禽家畜,是怎么驯化的呢?它不吃……就让它饿着!” 蜃蛇的小脑袋转过来,目光不善地盯着对方,它有一种直觉——这个家伙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佘供奉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个法子也实在太简单粗暴了一点,“很多珍禽异兽,都是宁可饿死都不吃投喂的食物,更别说它们不喜欢的食物了。” “我说,这条蜃蛇是你孵化出来的,”李永生没好气地回答,“你投喂的东西,除非它无法吃,它才会不吃,根本没什么可比性,不过……” 他沉吟一下,面对眼前那双渴求的眼睛,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它若一开始不吸食五行混合气息,那你可以尝试,先让它吸食阴阳两仪气息不是?” 其实说到这里,他已经将蜃蛇食谱的改良流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在仙界里,很多珍禽异兽,都是采用类似的思路培养的,算主流思路。 不过总算还好,这是一点一点逆推出来的,想来佘供奉不会察觉有什么不妥。 “哦,”佘供奉再次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眼睛越发地亮了,“阴阳两仪阵?哎呀,这个可是不好……阴阳太乙阵,或者阴阳混元阵,我觉得更合适一点。” “你能逐步考虑就好,”李永生很无奈看着他,“阴阳气息,它不会一点都不接纳吧?” “这个倒是没专门试过,”佘供奉摇摇头,但脸上却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过阴阳气息,这就好办得多了……多谢李大师的指点,你这件事果然不凡。” “哪里有什么见识不凡,”李永生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诱导对方,“其实这办法,也都是你一言我一语,慢慢商量出来的,怎么能全部归功于我?” 佘供奉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他觉得也是这么回事,“要不人常说坐而论道,同道之间的交流,才最是能相互激发灵感,从而提升自身眼界,不过……还是李大师你的思维厉害,有若天马行空,想人只所未想。” “得,我可不敢贪功,”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至于怎么改变你那小家伙的食谱,还得佘供奉你来想办法,我不过是嘴皮子的功夫。” “那我回去琢磨一下,”佘供奉扭头就走,他真的有点迫不及待了。 不过走了两步,他又扭头看了过来,“若是还有疑惑,还请李大师不吝赐教。” “那恐怕就不容易了,”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大方向上,我能信口开河一番,细节上可真不行……说起对蜃蛇的了解,你可是比我强多了。” 事实上,佘供奉也相信,对方对细节的了解,真的不如自己,不过他还是笑着答了一句,“李大师过谦了,此番若是能有什么收获,全赖你的指点。” 看着他匆匆离去,李永生微微摇一下头,还是将上界的一些思路,传了下来啊。 不过这也不算违规,思路这种东西,虽然是整理出来的,可主要靠的,还是灵光一闪。 他能提出相关的建议,是跟他的眼界和经历有关,但是下界之人,也很可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冒出这么个点子。 正经是没有引起佘供奉的怀疑,这才是更重要的。 然而,佘供奉哪里会一点怀疑都没有?他整天琢磨养育蜃蛇,都没想到类似的点子,别人随口就提出来了,这正常吗? 所幸的是,李永生博学的名头,已经在小范围内传了出去,而他的来历,也颇令人疑惑,所以佘供奉才会欣欣然接受了这一套说法。 要是换个人,也跟佘供奉这么说,他没准要将人打出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谈喂养蜃蛇? 佘供奉回到自己的房间,就闭门不出,第二天早上,方真人再次找到李永生,非常恭敬地抬手一拱,“李大师,既然你不吝指点道宫中人,又何必厚此薄彼?” 他不知道李大师跟佘供奉说了什么,但是他非常确定,佘供奉一定是得到指点了。 李永生无奈地发话,“指点什么的,我肯定不够资格,你家这狐幡的事,也不是我能置喙的。” “你给点建议就好,”方真人再次一拱手,“不管成与不成,我方家都有一番心意。” “我的话,你未必肯听,”李永生摇摇头,又斜睥对方一眼,“我若建议你放弃九尾狐幡,你可愿意?” “放弃?”方真人的脸一白,不过他竟然没有发怒,只是面色有点古怪,“李大师你……确实这么认为?” “你看,你自己也想到了,”李永生抬手一指对方,“你家老祖的心思,已经不在庇护你们上了,你如此强求,也不是做小辈的样子。” 方真人犹豫一下,方始回答,“其实,你都说了,这只是猜测,我也不是很确定。” 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但是还存着侥幸心理,这也难怪了,九尾狐幡的名气太大了,离了这一面狐幡,方家真的什么都不是。 李永生摇摇头,“你这个样子,也想听我的建议?” 方真人嘿然不语,半天才叹口气,“昨夜老祖托梦于我,说你可以修好狐幡。” “托梦?”李永生的眉头一扬,“她不能通过狐幡,跟你们沟通吗?” 才一问出来,他就反应过来了:说错话了。 第七百零九章青丘狐现身 果不其然,李永生才一说完,方真人就是一声苦笑。 “老祖宗从来不跟我们沟通,她生前就非常注重长幼尊卑,不屑向后辈解释什么。” “还有就是……据我们这些小辈分析,我方家始祖强留她在世间,反而搞得自己精血枯竭而亡,她虽然对后人着意守护,其实心里,也可能有一些勉强。” 这个解释,说明方真人是认真地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的。 真是一只很有个性的九尾狐啊,李永生忍不住暗叹一声。 不过青丘九尾狐族,一向就是如此,做事任性得很,根本没有什么脉络可寻。 换一只九尾遭遇此事,自己被强留在世间,成为了狐幡的器灵,而心爱的人惨死,它很可能恼怒之下,直接灭绝了方家血脉——哪怕这些血脉是它的子孙,还被它强行改成了人族血脉。 李永生皱一皱眉,“那她的托梦,就肯定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方真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算这一次,老祖总共托过两次梦,都让方家避过了灭族之祸。” 李永生抬手抚一下额头,无奈地发话,“但是修好狐幡……我没这个能力啊。” “老祖说……”方真人犹豫一下,才又发话,“您是至情至性之人,最有资格修好狐幡。” 至情至性?李永生听到这四个字,大概知道那只狐狸在想什么了:你知道我是观风使? 观风使可以做很多事,但是修狐幡绝对不在其中。 情天难补,恨海难填,上界仙人对此也一筹莫展。 所以他眉头微微一皱,“她还说什么了?” 方真人很干脆地摇摇头,“没有了。” “那我知道了,”李永生点点头,“好了,咱们马上要转移了,午时之前,要到东岭去扎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不想去也由你。” “我肯定去,”方真人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又问一句,“是要将计就计,打入对方内部吗?” 李永生无可奈何地笑一笑,“你问得有点多了……天机殿现在也打算介入诸王纷争吗?” 天机殿在类似的纷争中,一向不怎么站队的——他们忠于的是赵家,赵家子孙谁上位,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不能接受的。 方真人摇摇头,“我就是随便一问,个人的意思,不代表天机殿。” “随便一问,那就没有答案了,”李永生笑一笑,“做人,好奇心不要太强的好。” 接下来,张家车马店的人,就向东岭转移而去——关键是他们带着不少俘虏,若是李永生在东岭跟对方纠缠,对方反而派人来偷袭张家车马店,比较容易顾此失彼。 当然,李永生这一方高手众多,被偷袭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一旦出差错,那些俘虏可是会被救走的,那样麻烦就大了。 来到东岭下,扎下营寨之后,当天下午,居然有来自楼烦府捕房的捕头,前来调查他们一行人的身份。 所幸的是,张老实是做假证的大师级人物,出示了一块御林军的腰牌给对方,公孙未明拿着腰牌,对捕头牛皮哄哄地表示——看到这个,你可以走了,再不走就揍你! 捕头也只能悻悻地离开,那可是御林军啊,他就算有别的想法,也不敢继续纠缠了,只能悻悻地表示,我们回去之后,会调查的。 事实上,搁在往年间,他连这话都不敢说,御林军直接能整得他欲仙欲死,也就是最近中土国风起云涌,假冒伪劣、妖魔鬼怪之辈层出不穷。 所以他说这话,就算遇上正牌御林军,对方也不能奈何他。 公孙未明对这样的反应,挺感兴趣,于是又找到张老实,“这腰牌,你能不能多做两块?看起来很有些用处。” 张老实怪怪地看他一眼,“你公孙家大名鼎鼎,还差这点样子货?” “当然差了,”公孙未明理直气壮地回答,“公孙家子弟行走红尘,难免会遇到点事情,有这么个腰牌护身,也省得总是使用武力。” “问题这腰牌是假的,”张老实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若是遇到愿意盘查的,半天之内就能检验出真假,反倒要背一个制假的罪名……你觉得这么做,对公孙家的子弟真的好吗?” 公孙未明有点吃惊,“半天之内?那楼烦府的人,岂不是很快就知道咱们假冒了?” “他们得先从双岭镇,回到府城,”张老实耐心地解释,“然后再将消息传到龙城,龙城捕房找到军役房,再向军役部求证……这一串手续忙下来,咱在双岭镇的事儿早办完了。” 公孙未明愣了一愣,才点点头,“你还真会算,好了,还是帮我做几个吧,聊胜于无。” 一行人各忙各的,李永生却是在晚上,也遭遇了托梦一事。 但是观风使的神念,比一般人强出太多了,九尾狐的意识才刚刚触及他,他就猛地睁开眼,冷哼一声,“看来你还真是活腻了。” “还望仙使垂怜,”空中显出一只九尾狐来,约莫有巴掌大小,身体相当模糊。 她虚悬在空中,两条后腿跪倒,前爪合在一起,不住地作揖,规规矩矩地将神念传了过来,“小狐真的无心冒犯。” “无心吗?”李永生不屑地一哼,“那你何不直接来求见我?” “小狐是不知,仙使对青丘狐有何观感,”九尾狐老老实实地回答,“所以不敢贸然求见。” 人狐这种恋情,在上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有些仙人还是相当看重人兽大防的。 李永生属于不是特别死板的,他也不赞成人兽之恋,但是已经发生了,双方还很真心,他也不会刻意去打压。 所以他继续发问,“你寻我何事?这狐幡我是修不好的。” “想请仙使带我上界,”九尾狐恭恭敬敬地回答,“我父乃是飞升狐仙,它可助我转世,待我转世重修之后,可再来玄青位面,寻我采臣郎君。” “这不可能,”李永生摇摇头,“上界的青丘狐尊,最是讨厌人狐相恋,你父就算想助你,也未必过得了狐尊那一关,而且……等你重修有成,也未必寻得到方采臣。” 青丘狐愕然,“上界老祖宗,真是这样的吗?” “我骗你有意思吗?”李永生不屑地一哼,“别说骗你,我都没兴趣骗你家老祖宗……它敢不听话,打得它听话就是了。” 青丘狐越发地愕然,“你在吹牛吧?我青丘狐一族,在上界是很厉害的,就算朱雀和白虎,也不敢对我青丘狐不敬。” “你这些知识,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白虎朱雀都是有仙职的,为何不能对你家不敬?要不要我召来朱雀在本位面的分身,对质一番?” “啊?”青丘狐更加地愕然地,“你在本位面,竟然能召唤它?勾结野祀……你这观风使,胆子好大!” 朱雀在上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各个位面的势力划分,真不是它能擅自改变的,玄青位面中土国容不得香火成神道,那就是容不得。 一般的观风使,也没胆子挑衅这规则,遇到朱雀分身,未必有胆子驱逐,但是回到上界之后,少不得要奏朱雀一本。 当然,朱雀也有靠山,香火成神道在仙界,也是一大势力,这奏章十有八九是无用,但是只要别在当下的位面驱逐朱雀,观风使就不算结下了私仇。 正是因为如此,朱雀初次见到李永生的时候,不是特别在意——你敢驱逐我的分身,这就是结了私仇,回头咱们慢慢算账。 青丘狐对这样的恩怨门儿清,尤其令它吃惊的是,这观风使,竟然敢召唤朱雀——这岂不是说,观风使的来头,还大过朱雀? “你这下界小狐,”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敢小看我,算,我也不欺负你,待我回了仙界,自去找你家狐尊要个说法。” “仙使赎罪,”青丘狐吓得连连拱手,空中这个小小的虚幻的狐狸,看上去煞是可怜。 下一刻,它却又是一呆,“以仙使之能,找到我家采臣,应当是没问题了?” “问题不大,”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又斜睥它一眼,“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找你呢?这番因果怎么算?” 其实他已经有点同情它了,不为别的,只为那一份刻骨的痴情——当初他为了永馨而下界,不也是有那么多的人认为,他有些小题大做吗? 然而,同情归同情,规矩是不能坏的。 “我可以为仙使的驱策,”九尾狐恭恭敬敬地回答,“您完成这一任的公干之后,顺手帮我找一下采臣即可。” “这倒不算太大的事,”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你不求我带你上界了吗?” 九尾狐微微点头,因为它的身子太小,而且虚幻不实,不能看到它的表情,但是它的声音,变得飘渺了起来。 这足以证明它内心的波动,“若能再见他一面,纵是死,也心甘情愿。” 果然是一只痴情的九尾青丘。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一十章入关陇 “算了,”李永生摇摇头,摸出三块青色的玉石,抬手打出去一道清濛濛的光团。 这光团,就是玄青位面的本源之气,对神魂来说,也是相当好的补品。 九尾狐空中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震,光团如水波一般,在它的虚幻的身体上流动,不多时,它的形体就凝实了许多,看上去宛若实物了。 它当然知道,这是观风使给出的好处,于是再次深深一揖,“谢过仙使大人。” 李永生摇摇头,轻叹一声,“举手之劳罢了,这个方采臣……下手也挺狠啊。” 他是说这九尾狐的虚影,成为旗幡的器灵之后,应该是偶尔能现身于人前的。 但是很显然,这只狐狸受到了压制,它脱离旗幡很不方便,调用的灵气和神念都相当大,想来当初方采臣祭炼的时候,刻意做了些什么。 如此一来,倒也能解释,为何九尾狐跟方家人沟通,多是使用托梦,这样比直接沟通,代价要小得多。 可是九尾狐并不以为然,它点点头,“方郎知道我性情急躁,生恐我追随他而去,所以才着意禁锢我,在旗幡里,我想寻短见也难……他不是心狠,是宠我。” “倒是难得的一对,”李永生一摆手,“好了,你且去吧,记得表现出你的价值……” 第二天一大早,方真人主动找到了李永生,强烈要求参与对付神秘来人。 佘供奉倒也不跟他争——不是不想争,而是他现在的心思,全在怎么改善蜃蛇的食谱上。 李永生心知,十有八九是九尾狐又托梦了,当然也不会拒绝,只是饶有兴致地发问,“你觉得能帮我们做些什么呢?” “我可以帮你控制住来人,”方真人恭恭敬敬地回答,“然后,咱们可以借此查出他们的底细,破坏他们行刺秦王的打算,查出幕后真凶。” 这话倒是合李永生的心思,要不是打算查出幕后的真凶,上一次他就可以下手抓人了。 如果真要那么做了,他固然是可以通过搜魂,得到很多信息,可是信息未必全面——反倒是因为动手,肯定会打草惊蛇。 这一次有九尾狐积极主动的配合,那就又不一样了。 “唉,”李永生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其实我看秦王也很不顺眼,要不是看在雷谷谷主的份儿上,真懒得趟这一趟浑水。” “他在皇族里,还不算太坏吧,”方真人受他影响,也是敢对赵家人评论一二了,“无非是有点好色,一般并不主动欺压别人。” “好色确实不算大问题,但是总要讲个你情我愿,”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发话,“像他这种强抢民女的,杀了他,还能整肃社会风气。” 正闲聊间,张老实来报,说对方派人过来了——竟然是在大白天。 不过,上一次那瘦高真人说的是,三天之内有回信,不超过三天,都算是在三天之内。 这一次,对方只派了一个人过来,是一名中阶司修,要求见冉真人。 “不见,”李永生一摆手,“我冉某人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张三你去应付他……咱们正好还能少用蜃蛇一次。” 中阶司修很想见李永生一面,但是对方打定主意不见,他也不敢继续拿冉真人的亲属说事——上一次这么做的人,已经被狠狠教训了一番。 所以这次,就只有他一个人前来——多来一个,万一被冉真人打死了怎么办? 反正传讯这种事儿,有一个人就足够了。 发现自己肯定见不到冉真人,中阶司修很痛快地留下了话:下月初十,关陇军役使要出青石关,希望你们即刻北上,前往那一处埋伏、 张老实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没给出更确切的回答。 中阶司修有点小小的不满,“到底行不行,给句话好吗?” 天姥双杀的老大走上前,就是四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怎么说话呢,想死吗?” 回去一定让他们好好折磨姓冉的儿子!中阶司修心里发狠,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的不满来,只敢委委屈屈地解释,“那边还要安排人手接应的。” “滚蛋!”张老实一摆手,他既然代为做主,肯定也揣摩过冉真人的心思,所以恰到好处地表示了出来,“区区一个郡军役使,还用不着你们教我们怎么杀!” 中阶司修也不敢再说什么,转头就走,生恐对方迁怒于自己。 但是他心里暗骂,你且狂着,倒不信你姓冉的不跟我们接触——你儿子的小命不要了? 看他离开,张老实也有点犯嘀咕:就这么放人离开,好不好呢? 他马上就去告知李永生,并且请示,“要擒下他,还是尾随他进入关陇?” “只来了一个中阶司修……”李永生也不无遗憾咂巴一下嘴巴,份量真的有点轻。 然后他又微微一笑,“看方真人能带来什么好消息吧。” 方真人早就暗暗地缀上那位,悄然离开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方真人回转来,又找到了李永生,“那个中阶司修,并不知道刺杀秦王的事情,他就只负责青石关的刺杀事宜。” 李永生倒不奇怪这个答案,这种诡异的势力,组织结构肯定会很严密,他更好奇的是,“那个中阶司修怎么样了,你杀了他?” “他?”方真人不屑地一笑,“他什么也不知道,还正在赶路呢……我在他身上下了气机牵引。”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一摆手,“好了,出动,尾随那个中阶司修。” 真要去青石关吗?张老实眨巴一下眼睛,不过他最终没有多问,而是将话传了下去。 这一行有二十个人,不过大家多是久走江湖的,收拾起来利索得很,一炷香功夫,就拔营启程,车轮滚滚马蹄得得,直奔关陇郡而去。 在边界处,大家耐心地等到天黑,然后直接飞越大河,进入了关陇。 那中阶司修的速度也不慢,领先了他们近百里地。 走着走着,李永生的眉头一皱,“咦?” 原来他发现,这一路追下来,前面出现了他的神识印记——离那个瘦高的真人,也不远了。 上一次的时候,他悄悄给对方下了神识印记,这简直是必然的。 他抬手招过来方真人,细细一问位置,估摸那个中阶司修,应该是跟瘦高的真人汇聚在了一起。 李永生沉吟一下,再度发问,“你家的狐幡,能不能迷惑了真人的神智?” “我家的狐幡,一直时灵时不灵的,”方真人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不过你是老祖宗认可的,中阶真人之下,没有准备的话,应该能迷得住。” 李永生琢磨一下,最终下定了决心,“算了,直接拿下吧。” 于是他又去找了张老实、公孙未明和佘供奉来,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这几位里,除了张老实,耐性都一般,觉得下月十号再动手固然可以,现在出手也不算晚。 于是五人悄无声息地飞了过去,八十里地,也不过就是多半个时辰而已。 瘦高真人等人栖身的地方,是一个县城的城外,一座极大的庄园里。 五人摸过去的时候,正好天上下起了小雨,沙沙的细雨声,很好地掩饰住了他们的响动。 瘦高真人和中阶司修,都是在一栋二层小楼里,小楼是围楼,就是一个圆圈,直径十丈左右,中间是空地,一层开了两道门,分别是南门和北门。 不经过这两扇门,就不可能进入小楼。 这是东南部山区常见的建筑,用来抵抗小股盗匪,效果非常好,不过在北边真的少见。 庄园外面有些明哨和暗哨,几名真人小心躲过去了,到了这个小楼,倒是没发现警卫。 佘供奉在小楼外面转两圈,丢几块阵基,搭设了一个极为简易的迷惑阵。 按说他是为李永生出过一次手了,双方的交易就算结束了,两块青色玉石,换取他一次出手。 但是佘供奉并不反对继续出手,凭良心说,只是李永生提供给他的思路,就足以令他心甘情愿地出手——要知道,他以后的摸索,还指着李大师帮忙呢。 甚至连蜃蛇都似乎知道,它在为自己的未来拼搏,三角形的脑袋不住地上下左右晃动着,非常兴奋的样子。 不多时,小楼周边升起一大片极微弱的白雾,因为正值夜间,又是下着小雨,没人能发现这异样。 时近午夜,但是小楼里并不平静,有几个人大着舌头在说话,明显是喝多了的样子,而且还不是在房间里,而是在屋外。 不过五名真人没急着冲进去,因为张老实表示,他有些可以影响灵力和气机的手段,希望大家能等一等——其实就是下毒的婉转说法。 几名真人都没说什么,不过看向他的眼神,多少有点怪异——你丫倒是什么都会啊。 张老实并不在意这种眼光,他独来独往惯了,当年在刑捕部里,都算是个相当极端的主儿——只要能达到目的,他才不会考虑手段是否卑劣。 其实,中土国从来都不是一个注重程序正确的国家。 第七百一十一章总是有意外 张老实此番下的毒,是蟾酥之气,能暂时麻痹人的身体和神智,还能令灵气涣散。 这些症状虽然比较轻微,但是时间久了,还是相当可怕的,能令真人都动弹不得。 就算这样,他也是等蜃蛇开始制造幻像,才开始动手的,可见他做事的小心谨慎。 然而,他下的毒气,还是没有撑太久,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小楼里猛地传来一声怒吼,“有人下毒……敌袭,敌袭!” 李永生五人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展开攻击,眼下既然被发现了,五人的神识毫不犹豫地扫了过去——此前为防止打草惊蛇,大家都没敢用神识去探查。 然而,神识一扫,众人齐齐就是一愣:我去,中大奖了! 小楼里面二十多个人,起码有七个真人! 李永生心里都忍不住暗暗叫苦,早知道是这样,我怎么也该布置一个大阵,来困住对方啊。 这时候,他根本顾不得考虑,强行攻打会不会打草惊蛇,正经是要先下手,争取将这些人全部留下。 于是他大喝一声,“太一庙办事,抵抗者死……不要自误!” 说完,他就冲了进去,抬手便是三道撼神符,然后又是三滴万载幽水,击向面前的两名真人和一名高阶司修。 小楼的修者们才听说敌袭,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猛地又听说是太一庙办事,却又是齐齐一怔——子孙庙来这里做什么? 太一庙虽然是子孙庙,名头却是一点都不弱于十方丛林,甚至还要强一些。 中土国里,有名堂的子孙庙过百,每个郡起码都有三五个,最有名的子孙庙,是南七北六一共十三家。 太一庙就是北六庙之一,里面高手众多,行事比十方丛林还霸道几分。 小楼里的修者,被这个名号吓了一跳,但是也有人经验丰富,大喊一声,“莫要被他们骗了,太一庙行事,哪里有这般下作?” 说良心话,太一庙的行事风格,还真不怎么样,不过说这话的人,主要目的是提示自己人:别人说啥不要紧,关键是不能随便相信啊。 哪曾想,几乎就在同时,有人又大喊一声,“陇右丁家办事,丁青苗在此,敢负隅顽抗者,就地斩杀!” 却是公孙未明的声音。 这家伙对丁家,很是有点怨念,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冒充一下。 然而这一嗓子,又一次震撼了小楼里的人:陇右丁家也来了? 隐世家族行事,主动报名的不少,尤其丁家在关陇,也是声名赫赫,一般鲜有人敢冒充。 不过更关键的是,陇右丁家是太一庙最大的护法家族,甚至很多人都说,太一庙的弟子,有一半姓丁——或者跟姓丁的有关。 偷袭者既然报出了太一庙和丁家的旗号,那么……没准真的是这两家出手了。 江湖上行走,冒充别人字号的事情很常见,但是冒充一家还可以,同时冒充两家,这就属于作死了——尤其是太一庙属于道宫系统,而陇右丁家算是隐世家族。 这就代表了两个大的阵营,同时得罪两家不说,还得罪两个阵营,敢这么做的主儿,得有多么无知和无畏? 小楼里的人懵了,但是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并不手软,两人如猛虎一般杀了进去,转眼间就砍翻了七八个人。 方真人也跟着冲了进来,倒是没喊什么口号,不过当他发现,佘供奉和张老实都没冲进小院,于是脚尖向前一点,又迅疾地退了回去。 张老实和佘供奉都是老辣之辈,早就熟悉了该怎么抓人,闯进去冲杀固然很重要,守在外围拦截漏网之鱼,才是更应该注意的——真正重要的家伙,会在第一时间内争取逃离现场。 在这一点上,方真人就不是特别成熟,不过这也难怪了,他供职于天机殿,外出抓人的时候并不多,尤其是他擅长的是天机推演和问口供,战斗的经历也少得可怜。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冲了进去,转眼拿下了两名真人,诛杀一人,司修更是被冲得人仰马翻。 不过对方剩下的四名真人,也没有陷入缠斗,除了一人被李永生缠住,其余三人则是电射而出,打算逃之夭夭。 公孙未明有心追赶,但是却被三名司修组成的三才阵死死地缠住——这三位明显是豁出去了,宁可遭受重创,也不肯放他离开。 另有两名司修,背起被抓住的两名真人,也打算冲出去,公孙未明和李永生还得拦住这俩,实在有点手忙脚乱。 不过那三位真人,也没跑掉,正正好被佘供奉、张老实和方真人拦住了。 一般来说,一对一的时候,真人拦不住真人,但是佘供奉和张老实在高阶真人里,也是佼佼者,手段不是一般真人能相比的。 而逃窜的真人,多少受到了毒、气和蜃蛇的影响,身子不是很灵动,神智也不是很清楚。 可就算是这样,依旧有一名真人血遁而走——拦截他的方真人,手段终究是差了一点。 方真人转身就追,哪曾想院子里猛地爆发出一股气息来——竟然还有第八名真人! 这名真人是实打实的高阶,一开始隐匿了修为,藏在司修中,此刻猛地爆发出来,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他还不是冲着方真人空出的漏洞去的,而是直接扑向了张老实。 张老实拦截的,也是一名高阶真人——此前小楼里发现的七名真人中,唯有此人是高阶。 要不说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佘供奉都没有信心拦住此人,偏偏独狼知难而上。 但是张老实能缠住此人,不令其遁走,已经相当不容易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另一名高阶真人,他也忍不住一呲牙,“握草……是佛修?” 这佛修显然是想救了这一名高阶真人之后,一起离开。 方真人一扭头,没命地往回赶,心里忍不住暗暗责怪自己:我怎么光顾着追杀人了,没发现还有两名高阶真人,可能跑掉? 恼怒之下,他爆发出了十二分的战力,想要弥补前愆。 然而,这一帮人又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战力也都是一等一的强横。 若不是他们遭受了突如其来的袭击,不知道袭击者的数量和质量,又中了毒,没准敢稳定下来,跟对方对战。 其实双方若都有准备,打算死磕一场的话,李永生他们未必就能占了上风。 眼下对方想跑路,那真的不要太轻松。 方真人放弃了追杀,急速地回援,但是冲出来的其他司修,则是没命地冲了上来,死死地缠住他,不让他有机会帮助张老实。 眼看着张老实就拦不住那两位了,不成想正跟他对战的高阶真人,身子一转,对着佛修高阶真人就是狠狠地一刀,“去死!” 这佛修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要救援的人,居然一转身,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一刀。 “你疯了?”他没命地大喊一声,身子向外一闪,“看清楚我是谁!” “贼子休走!”高阶真人大喊一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来,“我忍气吞声,寻你三十年,原来你就是杀我父亲的元凶!” 一口血喷出,他状若疯狂,身形和战力陡然提升了一半还多,死死地缠住了佛修。 张老实见状,先是一怔,待看到方真人身后狐幡不住抖动,灵气四溢,顿时有了点主张,想也不想,就打出四五条索子,顿时将三个司修捆倒。 那佛修连挡十几下,眼见情势越来越紧张,也顾不得说话,摸出一个葫芦来,狠狠地往地面上一掼,“走了!” 葫芦里,藏着数道金光,正是佛修的金光土遁之术。 然而好死不死地,就在葫芦离地面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下面陡然多出了一张大网。 大网是李永生祭出来的,他对佛修的手段,还是相当了解的,知道这佛修想要迅速逃走,金光土遁术是最合适的手段。 佛门不说血遁,甚至隐隐将其视为异端,而这金光遁地术的速度,也仅仅次于五行遁术,比血遁还快了那么几分。 不过这遁术也有一定的限制,那就是施术者必须接触地面,才使得出来,而葫芦里的金光,就是接引的媒介了。 李永生一张大网,正正地将葫芦拦住,非常地及时。 佛修只看得睚眦欲裂,刚要操控葫芦爆炸,哪曾想对方手里两块玉符碎裂,他的身子又是一僵,识海也是一震。 竟然能撼动我的识海?佛修大骇,就在此刻,空气中的雨丝,诡异地扭动了起来。 尼玛,又是幻像!他心里腻歪透了,他刚才躲在司修中,观察了一下对方的手段,发现除了施毒之外,还有幻像。 就像他的同伴转身对攻,其实也是中了对方的幻术——能令高阶真人生出幻觉来,这幻术当真了得。 而他是佛修,最是不怕这些幻像的,无非是见怪不怪,不要把幻像当作真实的就好。 佛修真人狠狠一禅杖,扫向纠缠着自己的高阶真人,运足胸腹的力气,大喊一声,“咄!醒来!卧槽……不是幻像?” 那雨珠凝做几条细细的水线,向他缠绕了过来。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一十二章黄红之争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双方都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总算还好,李永生等人是进攻的一方,准备得稍微多一点,反应也快了一点。 雨丝擒人,是佘供奉的手段,北极宫本来就是水系功法多一点,而这流水无情绕指柔的术法,也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 随着佛修的就缚,那被迷惑了神智的高阶真人怒吼一声,又冲向了己方另一个真人。 眨眼之间,情势就突变,十来息之后,在场之人全部束手就擒。 八个真人,跑了一个,死了一个,其他的全被拿下,司修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能跑掉。 不过李永生根本来不及统计战果,身子一闪,电射而去,“我去把跑了的那厮捉回来!” 跑掉的那厮,正是双岭镇见过面的瘦高真人,这也真是巧了,李永生在他身上下了神识。 所以他才着急赶过去,若是能将此人擒获,这一战还未必会打草惊蛇。 若是去得晚了,被此人逃脱,或者传出消息去,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李永生反应很快,公孙未明的反应也不慢,他的神识全力放出,在偌大的庄园上空一扫,高声发话,“陇右丁家办事,擅动者死,逃跑者死!” 说完之后,他开始挨个房间拿人,务求将庄园里的人全部留下。 他行事相当地简单粗暴,直接将房顶掀开,凌空将人抓出来。 不过庄园里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高手,百余人里,就只有三个司修,倒是庄园外明里暗里警戒的,还有两名司修,可是这些明哨暗哨,都是第一时间被公孙未明拿下了。 公孙家的四长老做这些事情,真的是很有章法,一看就知道,往日里没少干过这种破家灭门之事。 张老实不去凑这个热闹,而是很用心地快速给俘虏下禁制,大家各干各的,分工明确。 佘供奉停留在空中,不住地向四周散放出神识,为大家提供戒备,这种反应,姑且也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只有方真人,明显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过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似乎心里有什么事。 李永生只用了两炷香的时间,就将人捉了回来,嘴里还轻声笑着,“这厮竟然寻了一个地方驱毒……真是自己找死。” 将此人能捉回来,他心里真的很高兴,在这场仓促的战斗中,己方不但大获全胜,还没有放跑一人,消息也未曾泄露,真的是很令人满意。 似乎连气运,都站在了他这一边。 捉到人之后,肯定是要审讯的,不过李永生先通知后方的部队,尽快赶来汇合。 经过半夜的审讯,大家大致明白了,此处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真人,原来这里就是一个临时集合点。 这个庄园,原本是关陇军役房的一个荣军院,不过荣军院尚未完全盖好,中土国的军队,就迎来了大清洗的时代,此地的建设停止了。 后来划给荣军院的田土,都被军役房卖回给了地方官府,但是这个庄园,地方上不肯要——因为军方要的价钱太高了。 再后来,这个庄园,在军役房的账册上,离奇地失踪了,然后转到了当地一个混混头儿的名下,没过几日,这混混头儿在一场斗殴中死了。 此处的房契和地契,据说是掌握在混混头儿的侄儿手上,不过那人是外地人,不愿过来经营,现在庄园里的住户,不过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人。 简而言之,这个庄园的业主都成谜,住着的人也是五花八门。 最久远的,甚至是当初修建荣军院时的几个劳役,这几人当时受伤了,军役房答应给一定的补偿,但是随着项目下马,补偿也始终没有到位。 这些人一开始是等着要钱,就赖着不走,然后军役房连饭也不管了,他们却继续赖着,到了现在,想走都走不了啦——一旦离开,房主就要把房子收走了。 不过这个围楼,一般是不许人住的,只能房主出面,才能住进来。 负责管理这个围楼的家伙,是个司修——在战斗中死了。 这条线断掉了,不过对围楼里修者的审讯,则是有很大的收获。 围楼里的真人,有两人是要参与对军役使刺杀的,其中就有那瘦高真人——当然,刺杀的主要力量,来自于冉大师,他们仅仅是负责配合。 原本是军役房的荣养院,现在成了刺杀军役使的谋划地,听起来多少有点讽刺。 剩下的六名真人,是要接应刺杀秦王的人——没错,他们要前往长安府,接应刺客突围。 按照他们的计划,刺客在刺杀秦王之后,会向长安以北逃窜,他们在外面接应,最大的任务是,给追兵以狠狠一击。 由此可见,这些人胆大妄为到了什么样的程度,竟然还敢计划着埋伏追兵。 至于逃出的人,为何要向北边跑,那是要坐实这些人来自于柔然的假象。 事实上,他们打算计划着北逃一段距离,汇合了青石关的刺杀者之后,再次东进,进入并州郡,给晋王结结实实地扣一个屎盆子。 之所以能探听出这么多消息,主要还是因为,那个被九尾狐幡迷惑了心神的高阶真人,识海失守了,很轻松地被搜出了很多信息,因为他地位比较高,知道的也比别人多很多。 九尾狐幡这次的表现,也是颇令人惊讶,完全称得上是超水平发挥。 要知道方家那只九尾狐老祖宗,肉身尚在的时候,也不过才是高阶真人。 在天色即将放亮的时候,一个更好的消息传了过来:那名高阶真人的佛修,居然也被攻破了识海,泄露出更多的机密。 这其实是非常难得的,高阶真人的佛修,意志真的太坚定了,冉真人在识海几近于崩溃的情况下,还能通过残留的佛光影响,自爆识海,这位居然被彻底搜魂,也真是意外之喜。 事实上,他被彻底搜魂,跟前面那位高阶真人识海失守,也有很大的关系——那位泄露出来的各种机密,被用在佛修身上,极大地影响了这位的心境。 然而,当对这个佛修搜魂之后,大家才知道,为何此人如此容易被攻陷——这厮是佛修里黄衣派的。 佛修内部也有派别之争,正应了那句话,“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柔然国的佛修,原本是黄衣和红衣两派共存,后来因为争夺信徒,两派也相互扶持代理人,经过了残酷的内斗之后,目前是红衣派一家独大。 佛修的两个派,很少会直接发生冲突,毕竟他们标榜的就是“与人为善”,哪怕他们真实的态度,也是“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但是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黄衣派在柔然式微,不少黄衣佛修流落他乡,并且将仇恨代代传了下去。 此番在关陇郡搞风搞雨的,就是以黄衣派为主力,对于中土不接受佛修,他们相当痛恨,对于柔然的红衣派佛修,他们更是咬牙切齿。 不过他们将这一切,隐藏得极好,就连冉大师这正儿八经的红衣派佛修,也根本不知道,指使自己来关陇搞刺杀的,竟然是黄衣派的人。 黄衣派的算盘打得很好,他们要将中土国搞乱,同时给柔然国带去天大的麻烦,而他们只需要坐享其成即可。 不过,也正是因为,策划此事的是黄衣派,那些防备搜魂的手段,就没有准备多少——这样的手段,大多时候是需要国家机器的力量来推动。 所以这次的搜魂,才会如此地大获全胜。 尤为重要的是,这佛修竟然知道,会是由谁来执行刺杀秦王的任务。 刺杀他的,竟然是王府女子护卫队的两名真人。 秦王好色,专门组建了一支女子护卫队,全部由女性组成。 平常的时候,这些护卫负责他的安全,他来了兴致的话,就会跟这些护卫大被同眠,颇有点“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意思,可见这种现象,在各个位面都是相当普遍的。 秦王控制女子护卫队的手段,也非常多,一般是高薪聘请,也有一些是从小培养的,还有一些是通过禁制,强行令其服从的。 他喜欢这一口,所以在这上面用心极多,事实上,秦王认为,光凭自己的床上功夫,就能令这些女护卫心悦诚服誓死追随。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他有点过于膨胀了,要不说人最难做到的,就是“自知”二字。 两名女性真人,其中一人是被强迫的,现在被佛修偷偷解除了禁制,就想着杀掉秦王解恨——当然,若是时机不对,她也不会硬来,总是要能杀掉人,还跑得掉才行。 反正她已经被他多次玷污了,也不差再多玷污几次。 另一名女性真人,则是秦王府打小培养出来的,按说忠心是毫无问题,但是秦王为了保证女性护卫队的纯洁性,禁止她们跟外界过多接触。 她被王爷玩弄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意中人,想着再干一段时间之后,就跟秦王申请结婚的资格。 然而,秦王虽然很相信她们,但是在男女感情上,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和掌控欲,当他发现这个苗头,直接指使人,杀掉了她的意中人。 第七百一十三章变生肘腋 两名女性真人,其实只是刺杀者的中坚力量,还有两名女性司修,也有杀掉秦王的念头——在起码,她们想脱离秦王的掌控。 在秦王府做护卫,看起来威风得很,收入高待遇好而且没人敢惹,但是有一点,令她们实在难以忍受:没有自由! 若是没有人牵头,这样的日子似乎也还不错,没有自由总好过没了性命——毕竟除了这一点,就没什么令她们不满的了。 但是眼下中土国风雨飘摇,秦王的日子,也变得难过了许多,将来万一天家打算对付秦王,她们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在黄衣派的撺掇和挑唆之下,有人打算铤而走险,倒也不难理解。 李永生听到这里,忍不住要想起英王被刺杀的那一幕:当时英王的侍卫也反水了,想必也是对英王有些不满吧? 不得不说,侍卫反水,其实对主家的影响很大——你最相信的人,都要对你出手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信得过的? 这些搞风搞雨的家伙,之所以瞄准了这一点,想必也是有意在心理上,重重地打击对手。 不过好的一点是,这些刺杀者都不是死士,若是黄衣佛修能在亲王府也发展这么多死士出来,李永生可真的要怀疑,中土国还该不该由赵家人坐天下了。 搜魂完毕之后,众人面临一个问题,接下来该如何化解。 关陇军役使那里,问题不是很大,可以通过军役部的人,将消息通知过去,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秦王避免被刺杀。 秦王***女的爱好并不好,死了也活该,但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而这厮本是凉薄之人,目前还心恨朝廷,有意挑衅少年天子,基本上属于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的状态,如何让他接受这个消息,并且领情呢? 李永生身边跟的有朝安局的人,将消息传递给秦王,是毫无困难的,不过秦王并不喜欢朝安局,前一阵还找个借口,杀了两个朝安局的暗探。 朝安局是很恐怖的机构,一般的亲王也不愿意招惹,但是真着急了,杀了也就杀了,反正是内廷的机构,赵家人的奴仆而已。 最后还是方真人表态,说这个事情,得让天机殿的人来处理,天机殿在诸王争霸的事情上,没有表现出太强的倾向性,不过涉及黄衣佛修,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于是一行人在这庄园里又待了三天,其间有当地官府前来了解,下雨的那个晚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公孙未明直接释放出了高阶真人的威压:陇右丁家办事,无关人等退避! 在关陇,丁家的名头大得很,也不讲理得很——想一想丁家的化修,在朱雀城都敢惦记英王九公主的产业,就可以知道他们往日是怎么行事了。 第三天傍晚,天机殿来人了,来的竟然是幽思真君。 跟幽思真君同行的,是一名女性高阶真人,看真君的意思,她才是此次的主事人。 此女人姓莫,一脸的冷漠,好像是谁都欠着她灵谷似的。 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幽思真君又验证一下证言的可靠性,确定真实无误,就打算前往秦王府走一趟。 莫真人看一眼方真人,“小方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 方真人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莫准证海涵,我还想在红尘里历练一番,左右我是没有多少事的。” 天机殿是真的没有多少事,能惊动他们的,全是一等一的大事,而方真人这种中阶真人,在两殿里也不算什么不可替代的角色。 莫真人冷冷一哼,“你倒是很热心此间事。” 这就是暗讽他插手亲王间的事情,她对当今天家,其实没有什么好感——天机因果两殿,虽然不怎么插手诸王争霸,但是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心里有些倾向性,是再正常不过了。 方真人闻言,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莫准证说笑了,我自然有我的缘故。” “哦?”莫真人的眉头一挑,不屑地发问,“是何缘故?” “您这么问,让我很难回答,”方真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的机缘,没必要向别人解释,你也不是我的上官……对吧?” 他虽然只是中阶真人,但是因为有九尾狐幡在手,在天机殿里也算得上是专业技术人才,还真不需要担心准证的为难。 “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越陷越深,”莫真人见他这样,也没有再施加压力,只是淡淡地发话,“天机殿主要责任,是维护中土的江山,有些家务事,咱们没必要掺乎得太厉害。” “所谓正朔,就有正朔的体面,”方真人毫不犹豫地回答,哪怕现在的天机殿,扶持今上也是该有的立场,“而且,我们查清了佛修的阴谋,莫非还是做错了?” “够了,”幽思真君本来没兴趣管他俩,见他俩争得实在有失体统,才冷哼一声,“小方跟我们去一趟秦王府,把事情讲清楚之后,你自己决定行止,记得尽快回顺天。” 方真人倒是没感觉意外,搜魂的时候,幽思真君和莫真人都不在,他俩去秦王府,固然能把事情说清楚,但是加上个见证者,就更有说服力。 不过他还是问一句,“要不要再带上佘供奉?” “人家是北极宫的供奉,”莫真人冷哼一声,“哪里是咱们天机殿请得动的?” 幽思真君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发话,“这跟北极宫没什么关系,他们负责抓佛修,通知秦王一事,不归他们管。” 抓佛修诛野祀,这是道宫的本行,但是跟亲王府打交道,就明显是干涉红尘事了。 方真人想一想,“那再带上李永生好了。” “李永生吗?”幽思真君阴森森地看他一眼,良久才又说一句,“你去跟他说吧。” 李永生少不得又跟他们三个走了一趟秦王府。 秦王的府邸在长安城外,占地面积比英王府大了一倍,而且相当地奢华,亭台楼阁、珍稀花木和珍禽异兽比比皆是,还有小桥流水怪石长廊等等。 天机殿的人出动,气势很足,幽思真君在王府门外,直接阴森森地发话,“秦王何在?天机殿办事。”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穿透力极强,仿佛无处不在,再加上真君特有的威压,整个秦王府顿时就乱做了一团。 不多时,秦王就迎出了府——他可以封堵商路,也可以对天家爱理不理,但是他还真不敢对天机因果两殿不敬。 得罪了这两殿,那就相当于得罪宗正院,后果比得罪朝臣或者得罪天家,要严重很多。 秦王是真的负伤了,出行都是被人抬出来的。 他认识幽思真君,于是靠在软榻上,冲着幽思真君一拱手,“见过真君,小王被奸人所害,无法起身,还望真君体谅。” 幽思真君用神念扫一笑对方的身体。 秦王也不遮掩,直接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露出了包裹严实的下身,面色阴沉地发话,“崩裂且石化了,天机殿当是为我做主而来?” 这手法是真的有点那啥,石化就是非常严重的伤害了,几乎无法逆转,更别说还有崩裂。 幽思真君也吃了一惊,因为秦王的不配合,朝廷里根本就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害,皇族里都没有人知道——事实上,大家还以为他可能没有受伤,仅仅是在虚张声势。 现在看来,秦王是对朝廷怨气太大,才没有将伤势说明白。 真君想一想之后,才出声发问,“完全石化了?” “那样的话,我早死了,”秦王没好气地回答,“说句实话,如不是两殿来人,这伤势我都不会展示,现在就是请幽思真君为我做主了。” “进去再说吧,”幽思真君细声细气地发话,“其他人控制一下,莫要走漏了消息。” 石化是很难治疗的,若仅仅是一条小腿之类的,可以斩掉之后,令它重生——这需要大量的灵药,但是对一个亲王来说,并不是多大问题。 难的是下半身都石化了,总不能将下面全部斩掉。 失去半身的人,再要重新长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道宫和隐世家族里,偶然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必须有两个前提。 前提一是,要有足够海量的资源。 前提二是,受创的人一定要有足够强的生命力,生命力这东西听起来有点空泛,不过大致来说,斩去下半身的话,不止血和做一些急救,人肯定会死,但是做了这些急救的话,很可能对肢体重生产生负面影响。 一般来说,起码得是真人修为的修者,有足够强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才可能下半身重生。 而秦王的修为,还没有悟真,仅仅能靠气运之宝,发挥出伪真人的战力。 当然,仅仅是部分石化,处理起来可能容易一些,但是也容易不到哪里去。 最坑的是,石化这手段,会的人很少,而嫌疑最大的,就是皇族赵家。 跟东南西北四大宫对应的是,以皇族为首的官府。 皇族是占了中央,就是五行生息阵里的中央戊己土…… 要不秦王对天家和朝廷怨念重,这嫌疑实在有点太大了。 (更新到,元宵节快乐,大家吃元宵,风笑要月票——听说山\东是吃饺子?) 第七百一十四章乖戾秦王 秦王的具体伤势,到最后也只有幽思真君和莫真人知道。 方真人和李永生,都是密级程度不够,没资格了解到这些。 要说李永生也是被人称作神医,但是他终究年轻,也没闯出太大的名气,竟然没资格了解秦王的伤情。 但是他并不感到奇怪,为什么呢?因为治疗这种伤势,并不仅仅是靠药石之力。 类似伤势,更多是要靠灵药和秘术——譬如说,阴九天在来的路上遇刺,就是据说他的储物袋里有宝药,这就是说,他可能是想利用灵药之力,而不是阴大师的医术有多么高明。 秦王的伤势,似乎并不是特别严重,起码幽思真君二人,没有显出太过为难的样子。 倒是真君表示了,这个情况,他会回去之后,告知宗正院。 看那意思,大概就是宗正院有一些手段,可以辅助治疗。 说完这些,他俩才将李永生和方真人也召入密室。 除了他们四人和秦王,密室里就只剩下两名女性护卫了。 莫真人毫不犹豫要求,这两名女性护卫回避。 秦王对此,是非常不满,马上就表示——这两人跟我有同生共死的禁制,我若死了,她俩也活不了。 事实上,他并不是尊重自己的护卫,更有可能是对面前这四位不太放心。 莫真人的脸上,还是那副被人欠钱不还的表情,说话也很不客气,“我不是说两人都不可靠,有一个不可靠就够了……你忘了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秦王的伤,就是因为强行纳了一个女人,本以为征服了对手,最后人家豁出性命不要,跟他来了一个同归于尽。 然而,秦王对这话,还是有点迟疑。 幽思真君有些不高兴了,“你总该信得过我吧?” 这话就很重了,就算这两名女护卫在,真君想要出手,她俩也不可能拦住。 秦王终于做出了退让的决定,别看他性情乖张,其实真的相当惜身,这种时候,就算他有些忐忑,也必须赌一把了——他不可能去冒险得罪一个天机殿的真君。 待这两名女护卫离开之后,莫真人将此来的目的,告知了他。 秦王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很不可思议地发问,“我的女子护卫队……你确定这些是真的?抱歉,莫真人,我无意对你不敬。” 莫真人没好气地哼一声,“幽思真君验证过了,你可以问真君。” 幽思真君那张女性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地颔首,“方真人和李真人都是亲自见证的,你不信可以问他俩。” 李永生现在还是伪装成中阶司修的修为,但是想要瞒过真君,并不容易。 秦王看一看方真人,又扫一眼李真人,很干脆地表示,“我信得过你们……我这人就不喜欢身边有隐患。” 果然不愧是极为惜身的主儿,哪怕再亲近的人,一旦有了嫌疑,他会毫不犹豫地摈弃。 不过紧接着,在如何处理这四个女人的上面,双方又爆发出了争执。 秦王要将她们擒下,亲自追究她们,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隐情。 但是莫真人不同意,“追究的事情,轮不到你操心,我和真君要带她们离开。” 天机殿有资格说这个话,比起刑讯逼供、搜魂手段,天机殿强出秦王府不止一条街。 秦王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好半天之后才发话,“那好吧,不过我最后要知道相关消息,处死她们……也要交给我来执行。” 这丫不但惜身,还有点睚眦必报。 然而,莫真人再次让他失望了,她冷冰冰地回答,“处死?未必会处死……你对她们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也清楚,她们没有错得太离谱的话,我不支持处死人。” “什么?”秦王听得勃然大怒,“这种贱人不该处死吗?” 试图刺杀皇族,那绝对是死罪,在中土这种皇权社会里,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莫真人还真不吃这一套,她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反问一句,“莫非你觉得,你祸害良家妇女,还有道理了?” 这也是中土的传统道德认知,祸害良家妇女,其罪当诛。 秦王越发地恼怒了,“莫真人,我是亲王……你搞明白没有,我是亲王!玩几个良家妇女算什么?我不造反,谁敢为此跟我计较?” 这种辩论是无解的,大致来说,莫真人讲的是明面上的规矩,秦王说的是潜规则。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大多数社会中,当明面上的规矩和潜规则发生冲突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比较认可潜规则。 莫真人强调明面上的规则,就有点矫情了,但是李永生对她的印象,反倒是好了一些——别看此人冷冰冰油盐不进的,但还真敢坚持一些主见。 不过考虑她是女性真人,真要按照性别选择阵营的话,倒也不算错。 所以她冷冷一哼,“事情经过,我们会调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当然,你要是觉得,没有我们的帮助,自己也能处理好的话,我转头就走。” 一边说,她一边摸出一块留影石来,这意思很明显,她要将秦王的表态留影下来——你若是因此而被刺杀,也不能怪罪两殿,不能怪罪天家。 秦王气得脸色发青,可是他还真不敢放肆,沉默半天,才狠狠一拍软榻的扶手,“人你可以带走,以后再有人行刺的话,天机殿要负责。” “天机殿不可能负全部责任,”幽思真君冷冷地发话。 他此来是为莫真人提供帮助的,检查证据、保证俘虏安全等等,不负责决策性的事务——最多提供保护,绝对不会干涉。 这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真人做出的保证和真君做出的保证,压根儿就是两个概念。 当初他可以跟英王府交涉,那是英王的份量太重了,来个准证压不住场面,他必须出面。 现在的秦王,真的就差了好多,别看眼下关陇有点乌七八糟,但是秦王跟英王真的不能比,秦王能对中土国造成的最大伤害,就是他自己遇刺而死,引发巨大的混乱。 而英王一旦举事,那影响别说秦王了,就是荆王和襄王,也远远赶不上——他的兵威可能会差一点,但是引发的轰动,绝对会更大。 幽思真君如此表示了,莫真人说得则更是过分,她沉着脸,“你屡屡遭遇行刺,是自己不加检点,天机殿能为你每一次的不检点负责吗?” 秦王先是一怔,脸色有点发白,然后他冷笑一声,“英王倒是很检点……” 他看向李永生,“说起来你也不是外人,两次刺杀英王的主使,查出来了吗?” 李永生脸一黑: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不过秦王明显是犯轴了,而莫真人也有点圣母情怀,李永生不想介入这种纷争,“我就是来做个见证,秦王殿下……行刺你的佛修是我们抓住的。” 秦王越发地恼怒了,“那你觉得,英王遇刺是活该?” 智商欠缺,可以少聊天嘛!李永生有点着恼了,他的嘴皮子也灵光得很,“英王肯定是冤枉的,起码他没有强抢民女!” 秦王气得差一点跳起来,“那你是说我不冤枉?” 李永生一翻眼白,双眼望天,索性不回答了,来个默认。 秦王越发地生气了,不过非常悲催的是,他还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气呼呼地靠在软榻上。 他呼哧呼哧喘了好一阵气,才冷哼一声,“果然无情最是天家人,我算见识到了,真是此身悔姓赵。” 李永生本来打定主意不说话了,听到这厮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话,实在忍不住了,“你强抢那些民女的时候多痛快,那时怎么不见你抱怨姓赵?” “哼,”秦王狠狠地瞪他一眼,不屑地发话,“以你的出身,也就配惦记那点枝节末梢。” 李永生无语看天,好像是被说得无言以对了,事实上他心里发狠了——你非要上杆子作死,那谁也拦不住。 不过,秦王说的狠话再多,终究是不能不听幽思真君的话。 很快地,他就着人将女子护卫队调了过来,依次将人唤进密室,似乎是要安排什么事情。 这些人也不疑有他,所以被波澜不惊地擒下了。 看着方真人手段娴熟地给四人下了禁制,秦王又看一看其他被擒的二十多名女护卫,迟疑一下发话,“这些人,你们也要带走吗?” 一干女护卫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中都是满满的惊骇。 只有被下了禁制的四女,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脸色都变得煞白,充满了绝望的神情,其中两人的身体,在不住地抖动着。 她们不是死士,还想着刺杀之后能逃走,恐惧死亡也是正常的。 事实上,行刺秦王的下场会如何,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 “我们要先审问一番,”莫真人绷着脸回答,“还要在你的庄园里搜查一番,看有没有隐藏的其他奸细。” 搜查亲王的府邸,其实还是很冒犯的——这涉及了秦王的尊严。 然而秦王对此,却是双手支持,“搜吧,不过要有个期限。” 第七百一十五章法不轻传 秦王府的人,比英王府还多很多,几近于万人,其中花匠就有小五百人,真可谓穷奢极欲。 王府封锁了内外交通,在府中大索三日,其间私下逃出去的人近百。 不过这些人,都被王府的护卫和张木子等人拿下了。 可笑的是,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国内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还有不少人,是贪墨了王府的钱物,以为王爷派人来查了——秦王对敢于欺瞒自己的下人,一向就只有一个字:杀! 正经是莫真人没搜出多少有嫌疑的家伙,总共也就五人。 还有七个人,零散地自杀在庄园内各处。 其中一名自杀者,竟然是世子院里负责扫洒的小厮。 小厮身上带了明显的死士特征,天机被遮蔽,幽思真君听说之后,亲自去小厮的尸体旁推演天机。 不过真君并不是万能的,他推算的天机,隐隐地指向了东边的并州郡,遥遥锁定晋王府。 然而这个“隐隐”,很多时候未必就是真的,天机也是可以作假的,但是这伪造的天机,不像真实的天机一般清晰分明,所以就呈模糊含混之像。 这个天机的意思就是:小厮可能是晋王府派来的,真君若是不信,那你就把他当成假的好了,反正你找不到真的。 这种手段,除了能掩饰真正的天机,也能将调查者的思路引入歧途——不管怎么说,你晋王府总是有嫌疑的,我天机殿先调查你一下,也算不上错。 但是对于幽思真君来说,他已经掌握了大量的相关信息,这就有点挑衅他的智商了,反正佛修是打算把屎盆子往晋王身上扣的,真要调查的话,幕后看戏的人,怕是会笑歪了嘴。 李永生提出建议:真君你可以循着这条线索,去晋王府走一趟,对手这虚虚实实的伎俩,咱们也不得不防。 不过幽思真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建议:这种事是捕房干的,我天机殿丢不起这人! 没办法,两殿出来的人,就这么傲气。 李永生等人在秦王府待了五天,愣是没找出来更多的线索,倒是收获了一堆乌七八糟的消息,譬如说护卫跟丫鬟私通,又譬如说有人偷偷贩卖王府马匹…… 五天头上,幽思真君受不了啦,打算带着俘虏返京。 秦王知道女子护卫队大多数人没有嫌疑之后,当即表示,要斩杀掉这些人泄愤。 他这么做实在是没道理,不过他身为亲王,不爽了就要发泄——你们这帮臭女人,居然敢惦记着刺杀我,那就都杀了吧。 只有两个女护卫会得到宽恕,她俩是拥有相当高明的内媚之术,秦王实在舍不得那顶尖的名器,才网开一面。 莫真人当即表示出了不满,说你既然要将她们斩杀,不如由我们带走算了——她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但是在能力范围之内,她觉得这些女人比较可怜,就伸一下手。 秦王就等着她说这句话呢,他冷笑一声表示,“你能把人带走又怎么样?她们还有家人在我手上……你要是带走她们,我就杀了她们的家人。” 没错,他就是这么个尿性,你要让他不满意了,他就要想方设法找回来。 就连莫真人这心如止水之辈,都忍不住脸一沉,“你这样吃力不讨好的,有意思吗?” “哈哈,我自己开心就行,”秦王大声笑了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狰狞,“无非是一群卑贱之人,敢伤我的人,都该死!” 李永生很无奈地发现,跟大部分亲王比起来,少年天子做得……算是不错了。 终究是年少丧母的时候,受了很多的磨难,这是成长中收获的财富。 他轻咳一声,“秦王殿下,我若是你,就将人放了,将她们的家人也放了。” 秦王再次冷笑了起来,“你若是我?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比?” 李永生很无所谓地笑一笑,然后一摊双手,“你别后悔就行。” “大胆,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秦王狠狠地一拍扶手,“狗一般的东西……幽思真君,你就任由他侮辱威胁赵家子弟?” 幽思真君冷冷地看他一眼,“他的话似有所指,你最好还是多听一听。” 秦王被这句话顶得脸红脖子粗,半天没有说话,只能悻悻地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看都不看他一眼,跟一个将死的人,计较什么呢? 良久,秦王府的一个老仆走上前,抬手一拱,“不知这位小哥,所说何意?” 秦王歪过了脑袋,不看这里,老仆是从小带大的老太监,他虽然也动辄呵斥,但心里还是有数:这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没有之一。 他并不是笨人,幽思真君的话,他听得很明白,堂堂真君肯定不会随便说话,不过他不忿李永生的态度,你区区一个小辈,还是草民,怎么敢跟我这么说话? 他对李永生的事情,知道得不算少,但是就算赵欣欣,见了他也要喊一声王叔。 没错,他身上有伤,但是已经有了治疗方案,天机殿来人还表示,要奏明宗正院,支援一些珍稀的灵药过来,助他更快恢复。 既然用不到李永生,他当然无须客气,没错,秦王就是这么个性格。 眼下能容忍老仆问李永生,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好涵养了。 观风使也是有脾气的,实在有点受不了这厮的花样作死,不过这里的问题不能根本解决的话,没准还会给中土国带来大麻烦。 尤其是赵欣欣对这些事,有些过分热情,李永生也不想一次又一次地来关陇——闲暇时可以来观风,但是救火就免了吧。 所以他耐着性子,淡淡地反问一句,“你觉得,这是一个请教的态度?” 秦王闻言,又再次叫了起来,“不用理他,将他打出去!” 老仆却是侧头过来,耐心地相劝,“王爷,您的身体尚虚,生不得气,保重身体要紧。” 秦王气呼呼地哼两声,不再说话,其实就是找个台阶装聋作哑。 老仆再次转向李永生,“你如何才愿意说出你的发现?”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二十块灵石,一百斤灵谷,万两黄金!” “哈,”秦王气得大叫一声,他都懒得跟李永生说话了,直接看向莫真人,“莫真人,天机殿会允许这种宵小之辈,如此敲诈亲王?” 然而,莫真人对他的印象实在糟糕,而且她既然来关陇办事,肯定对搞出事情的李永生,做过相当的了解。 所以她冷哼一声,“若是关系到秦王殿下的生死,我并不觉得,这价格有多么高。” 秦王对她的印象也不好,才会在她离去之前,故意说什么屠杀护卫,以恶心她,闻言他冷笑一声,“哦,原来他还能发现天机殿都发现不了的东西?” 这话搁在往日,莫真人肯定要跳脚,但是现在她是怎么看秦王,怎么不舒服,她又冷哼一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天下的奇人异士如此之多,天机殿虽强,也不可能包罗万象。” 不过是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罢了,秦王不屑地撇一撇嘴。 但是既然这女人也如此说,他也不便再刺激李永生,收起了那份不屑,淡淡地发话,“秦王府的钱不多,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骗的。” 老仆早知道他心意,冲李永生又是一拱手,“阁下若真有发现,何妨先说出来?若是值得这个价钱,有天机殿的大人在,我们肯定不会少了你的费用。” 要不说这做人,会说话和不会说话,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老仆这几句话,就相当有份量,还借用了幽思真君和莫真人的身份。 这两位也不出声反对,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却是摇摇头,“所谓法不轻传,起码先拿十块灵石出来,还有……要放这些女护卫自由。” “法不轻传?”老仆微微一笑,倒也不见有多少恶意,“这似乎跟传法不搭界吧?” “我却赞成这说法,”莫真人听到李永生也要求释放女护卫,马上站出来支持,“你尚未知道他要说什么,怎知那不是法?况且世间何止万法?道可道非常道,法亦然。” 接下来的话,证明她是个非常小心眼的人,“待李真人说出的消息,你们认为不值的话,我天机殿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你不是说,天机殿可以为李永生做主,讨要报酬吗?那么,李永生若是试图欺骗你们,天机殿也可以为你们追回报酬。 当然,话是这么,但是讨账真的是比较难的,她这么说,心里已经有了偏向性。 老仆愣了好一阵,不敢做主,扭头看向秦王。 秦王一摆手,“护卫都释放了吧,灵石那不可能,王府里一块灵石也没有。” 他算看出来了,想杀护卫泄愤,是很难了——对方有两人试图保下来。 不过灵石他可舍不得给,决定哭穷。 老仆冲着李永生一摊双手,“你也听到了,王府里确实没有灵石。” 李永生冷笑一声,“这王府修得富丽堂皇,你却告诉我,没有灵石?” 秦王很干脆地发话,“就是因为修得好,所以花完了,还欠着债呢。” 他是执意将无耻进行到底了。 (更新到,今天的月票有点少,麻烦大家翻一翻票夹,中旬了,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七百一十六章别有隐情 比遇上不要脸的人更痛苦的是,遇上皇族里不要脸的人。 有身份,还不要脸,大多数人也只有徒呼奈何了。 到最后,在莫真人的配合下,李永生除了争取到一干女护卫及其家属的自由,就是又弄到了百两灵谷——秦王府是打死都不肯出灵石。 不过李永生也绝,将东西收入储物袋之后,直接表示,我这个消息,还待落实一下,回头再说! 秦王顿时就抓狂了,尼玛,你敢诳我?天机殿的两位前辈,你得为我做主啊。 莫真人倒是比较讲规矩:李永生,你若是消息没落实,就退他五十两灵谷好了。 为何只退五十两?秦王不肯答应,女护卫也就算了,这一百两灵谷都得退我! 李永生却是淡淡地表示:我再待一晚,就能给出答案来,让我退灵谷?想都不要想,等我给出答案之后,你再来说这话。 秦王立马就表示留客,请求天机殿的人再住一天——你们答应做了见证,不能走啊。 天机殿其实事情并不多,大家出来公干,主要是不习惯当地粗鄙的环境,而且他们拱卫的地方,主要在京师,所以才会办完事就着急回去。 既然秦王盛情留客,幽思真君和莫真人也很好奇,李永生到底发现了什么,于是就再多住一天。 希望那小子,不是虚张声势,骗出这一队女护卫吧? 李永生还真不是虚张声势,他在秦王府里,真的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不过他不能确定。 所以在当天夜里,他邀了方真人出来,两人坐在一辆马车上,以比较快的速度,在偌大的王府里四下游走。 车夫是秦王府的司修,除了驾车还负责与王府中人沟通,此外再没有别人相随。 莫真人的神念,隐约地锁定了马车,在观察他们打算做些什么。 幽思真君的神念,倒是感受不到,不过也不能说,他就没有好奇心,以真君之能,当然可以做得隐蔽一点。 李永生两人做的事情也好理解,不住地放出神识,感受周边的情况。 这就是相当于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我们在调查一些事情,你们乖乖地配合。 嚣张吗?绝对谈不上,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做类似的事情,并不担心庄园里的人会误会。 两人从天色微黑的戌末时分,一支转悠到接近子正,也不见什么停留,还经常出没在一些人迹罕至的角落,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莫真人观察得有点无趣,神念就稍微放松了些许。 李永生这时,冲方真人伸出手来,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对方手上的狐幡。 方真人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对方想要做什么,不过他还是有点迟疑——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哪曾想,就在他愣神的时间里,狐幡上有白芒一闪,空气中出现些许白雾,一阵扭动之后,空中幻化出一只……一个小巧的美**人。 之所以说小巧,那是因为只有巴掌大小,就那么虚浮在空中。 方真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得老大,完全可以生吞下去一个六十瓦的灯泡。 美妇人也不理他,冲着李永生盈盈一揖,“见过李大人,未知有何事?” 这九尾狐也是有趣,虽说不见自己的后人,但是在后人面前一旦显出身形,却不是化作狐狸,还是要化作人形,由此可见,爱美真的是女性的天性。 不过,她也没有点出李永生的身份,这就是她的稳重了。 方真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双腿向前跪去,颤抖着声音发话,“不孝后辈见过老祖宗……” 车厢里有些狭窄,下跪并不方便。 不过九尾狐也没有让他跪下的意思,只是冷哼一声,“好了,外面有真君有准证,你是想害人吗?” 方真人吓得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他当然知道外面有真君和准证,不过见了自家的老祖宗,不行礼也是不可能的,只有老祖宗明确表示不需要,他才能略过这个礼节。 九尾狐也不多理他,只是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这才轻声发话,“这两天以来,我感觉对我杀气最大的,应该来自于后宅,对吧?” 杀气这东西,是非常微妙的,当事人对此最敏感,若是有人针对李永生产生杀意,很可能连左近的幽思真君都感受不到。 但是李永生对此的感知能力,一点不弱于真君,所以他才发现了端倪。 换句话说,将准证莫真人放在他这个位置上,她还未必感受得到。 不过他不认为,九尾狐感受不到,动物对杀气的感知能力,比人还敏感一些,更别说是以机警狡诈出名的青丘九尾了。 而狐幡上这只九尾狐,连肉身都没了,只剩下魂魄和神念,灵觉的感知能力,自然只会更强。 她很干脆地点点头,“没错,来自于后宅,确切说是来自于秦王王妃。” 她虽然不便显于人前,可是方家的狐幡,幽思真君和莫真人都是知道的,在前几天的搜查中,他们也能感受到狐幡上的灵觉波动。 所以,九尾狐也是可以大模大样探查四周的,于是在她发现,后宅里有人对李永生心存恶意,马上就特意去感应一下,终于断定,心中火气最大的,应该是秦王王妃。 不过这件事情,她没办法直接通知李永生,毕竟当时幽思真君和莫真人都在左近,她一旦表现出自己能出现于旗幡外,方家的麻烦就大了。 天机殿很可能将她的魂魄拘了去,炼制成为更有用的器灵。 给李永生托梦倒是可以,但是那样的话,对观风使很不敬,她不想激怒他。 她想的是,在离开王府之后,再跟观风使商量这个问题,现在被观风使点破,她也只能暗暗地感叹:不愧是上界下来的仙使,眼里不揉沙子。 果然是如此!李永生微微颔首,对方的杀气确实不重,但是他担心惊动对方,没有刻意去探查,这九尾狐的感知,倒是帮他确定了对手。 他想一想,又问一句,“秦王王妃,是巴不得秦王死掉吗?” “秦王育有十二子,”空中的小巧美、妇人轻声发话,她是纯粹魂魄体的存在,探查隐私比一般人方便很多,“秦王的做派,李大人也清楚得很。”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吧?李永生有些明白了,秦王好色的结果,必然是后宫起乱子,尤其是这厮的播种效率还不算太低。 可是他还是觉得,里面有点问题,“这秦王妃是原配吗?” “倒是原配,二十多年了,可是早就失宠了,”九尾狐将这些事打听得明明白白,“为秦王生了一儿一女,她也管不了秦王,但是她非常担心世子的地位。”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可是秦王看起来,不像是个耳朵根子软的,怎么可能改立世子?” 那种活得极端自我的人,虽然有诸多的不好,但是通常都比较有主见,轻易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否则也算不得活得自我了。 “这些东西,哪里说得清?”九尾狐侃侃而谈,“秦王一旦翻脸,也是不认人的,王妃就算不为自己打算,总要为儿女打算。” 她虽然是狐,但是天下母亲都是差不多的,她分外能理解王妃的感受。 李永生依旧表示不解,“秦王死了的话,就算世子的位子能保住,也不过是个郡王,她现成的秦王王妃不做,倒愿意做郡王的母妃?” 九尾狐倒是想得明白,“世子一旦不是世子,连郡王得不到了,以秦王的脾气,世子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再说了,她现在这个王妃,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秦王为了耳根子清净,都不去翻王妃的牌子了,没有亲王的支持,王妃不过是个头衔。 而且以这厮的尿性,杀儿子也不算多大的事。 “好了,我想清楚了,”李永生点点头,“你还是回去吧。” 空中的丽人身子一晃,化作一缕淡淡的白气,就此消失不见。 方真人看着李永生,嘴巴微动,很是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做声——没了青丘九尾的遮蔽,他的话很容易被莫真人和幽思真君感受到。 此时的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却是子正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方真人都没有再跟李永生说过什么。 辰正时分,秦王遣人来问,事情是否探查清楚了?若是想离开,必须得给秦王一个交待才行。 莫真人招来了李永生,问他有什么话说。 李永生摇摇头,“话是有,还是等秦王来了再说吧。” 秦王这两天,被折腾得也挺厉害,他身上的伤原本就还很重。 不过听到这话,他在第一时间,令人将自己抬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发话,“查到什么了?”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你们下去吧,”秦王没好气地一摆手,盯着李永生发话,“你若虚言恫吓,莫怪我不给英王面子。” 李永生沉吟片刻,缓缓发话,“王爷似乎……很久没有关心过王妃了?” “这关你什么事?”秦王不屑地一哼,不过紧接着,他的脸色就是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七百一十七章苍天自有报 秦王虽然是发问的语气,但是只看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意思?”旁听的莫真人冷哼一声,她也是女人,哪里理解不了这话?“你常年冷落王妃……她能没点怨言吗?” “有怨言又如何?”秦王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那她也是亲王的王妃,府中后宅的一应事务,都是她来管的。” 这是中土国的习俗,男人赚钱女人持家,这还亏得秦王是不须做事,所以有自己的场面支应,但就算这样,王府后宅和内外支出,大部分是归王妃管的。 秦王就认为,我喜欢女色是我的事,可是后宫的钱袋子,是归王妃管的——我冷落了你又如何?你终究是后宅第一人。 这也是秦王的性格,他不认为自己对王妃不好,大是大非他分得清楚,后宅就是王妃管,若是他找到了新鲜猎物,又格外喜欢,也是拿自己手里的钱,私下贴补。 可是他就想不到,他喜欢的那些女人,既然财务自由了,当然不需要看王妃的脸色。 王妃敢对那些女人动手吗?她敢动手的话,秦王就敢对她动手! 莫真人看得通透,却是懒得多说,“我们提示也就到此为止,信不信随你。” 秦王性格虽然乖张,却是不傻,闻言发话,“这些我自然不信,好好的亲王王妃不做,去做郡王的母妃吗?她是不是有毛病?” 他不是要反驳,而是要得到答案——因为他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李永生冷哼一声,“你不要再套话了,我就是这个答案,信不信由你,至于说返还灵谷,你想都别想……我说这话是有证据的。” 秦王冷哼一声,“那么证据何在?” “切,”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这百两灵谷,还不值得我拿出证据,想要就再加价。” 秦王想一想,脸一黑,“你可知诬陷亲王王妃,是要诛三族的吗?” 李永生看都不看他,“那此前我帮着你抓住刺客怎么算?也没有要什么奖赏,你好歹也是个亲王,不要玩那些小花招好吗?” 秦王听到这话,彻底没了脾气,只能看向幽思真君——他甚至都不想看莫真人了,因为他知道,她跟那姓李的是一伙儿的。 幽思真君也有点苦恼,咱能少生点事情吗? 不过这事,他不过问还不行,于是他黑着脸看向李永生,“你确定是秦王王妃,勾结黄衣佛修吗?” “我不确定,”李永生摇摇头,又看向秦王,悠悠地发话,“我就是有点奇怪,秦王王妃为何会对我有杀意?就算没有感激,总不该恨我才对。” “秦王王妃……对你有杀意?”莫真人愕然地发问,却是拿眼睛去瞟幽思真君——真君你感觉到杀意了吗? 幽思真君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倒是方真人机警,见状马上发话,“莫真人,我家老祖宗昨夜托梦示警,说秦王王妃对我和李真人,都生出了杀心。” 他这一下临场发挥,把自己算进去了,但是这也不算杜撰,毕竟他和李永生是一起的,合力将佛修一行人擒下,秦王王妃可以恨一个人,当然也可以恨两个人。 正经是幽思真君和莫真人,是后期加入的,只为调查,秦王王妃不会太怪罪他俩。 当然,就算怪罪,区区的一个王妃,也不敢对真君生出杀心。 “托梦示警……”莫真人沉吟一下,发现幽思真君没什么反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倒也解释得通。 幽思真君是真的没有发现杀意,但是又不好说自己没觉察到,所以才会不表态,等着李永生的解释。 现在听说,连九尾狐幡都示警了,他心里就相信了九分——方真人可也是天机殿的人。 最重要的是,根据秦王府的现状分析,王妃确实有出手的动机。 没错,动机和逻辑才是最重要的,对于幽思真君这种擅长自由心证的人来说,这就几乎等于证据了。 所以他依旧不做声。 秦王听到这话,脸色越发地白了——关键是幽思真君没有驳斥。 他犹豫一下,还是出声置疑,“那你为何不早说?” “一来,我没有确定,”李永生悠悠地回答,“二来嘛,这也可能是王府的家务事,我在走之前说一下就行……真君想必也是如此想的。” 幽思真君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心里暗骂一声:我压根儿就没发现杀意好吧? 不过李永生明显在为他撑门面,他也不好否认,所以还是绷着脸不做声。 秦王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他此前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原配王妃,会恨自己到如此程度。 然而,他终究是极其自我的主儿,纠结一阵,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黯然地叹口气,“还请真君出手,帮我拿下那女人。” “哼,”幽思真君不屑地哼一声,“你使唤起真君来,倒是很方便……你王府里没人?” 秦王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答,“终究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我下不了手。” 活得再自我的人,也有他在意的东西,秦王也是如此,他对王妃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终究是多年夫妻,还为他诞下了世子和一个女儿,他觉得自己应该哀伤一下。 幽思真君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半天之后,才冷哼一声,“还算有点人味儿!” 合着他看秦王,也相当地不顺眼。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王妃被秦王着人唤来,以送真君回顺天的幌子。 秦王王妃带着仪仗赶到,打算来一个正式的送别仪式。 哪曾想真君突然发威,将她带来的人全部禁锢住,然后由莫真人出手,将所有人都拿下。 王妃的脸色,在瞬间大变,但是……她居然没有叫屈。 审讯之后,大家才愕然地发现,原来王妃竟然准备了自裁的手段,也亏得是幽思真君猛地出手,若是换个人来,没准只能抓住一个死的王妃。 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好随意审讯,但是她的身边人,可扛不住天机殿的手段。 在场的人,都是王妃的亲信,然而非常遗憾的是,没有谁能确定,王妃跟柔然佛修有勾结。 搜魂也没用——他们压根儿就不知情。 倒是有人战战兢兢地供出一条线索来——王妃身边的贴身太监小安子,于半个月前出了王府,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秦王王妃身边,侍女多得很,小太监正经就两三个,而且这些小太监主要的作用,就是出入王府办事,毕竟侍女们出入,不是那么方便。 莫真人于是问秦王王妃,“小安子现在去了哪里?” 王妃一脸的淡然,就是不回答。 幽思真君抬手冲着她抓一把,将她身边的气息抓过些许来,闭着眼搓揉一番,冲着东南方一指,“十里之外……估计人已经死了。” 真君发话了,王府的人全体出动,在十里之外,果然找到了小安子的尸体——在秦王府外不远。 他是服毒自杀的,推算一下,是死于五天前。 那事实的真相,也就不用再说了,五天前,正是幽思真君一行人赶到秦王府的第二天,很显然,小安子做了某些事,不得不自杀。 小安子是如何跟王妃联系的,这是个疑问,但也并不重要。 不过紧接着,在发现尸体的三里之外,一堆泥土下,大家找到了一些碎片——那是一个被砸碎了的传音海螺。 到了这一步,想不对秦王王妃下手,那都不可能了。 然而,她终究是宗正院里上了皇族名册的,就算是幽思真君,如非事态紧急,也不便对她下手搜魂,“我要将她带回宗正院,秦王可愿跟我同去?” 秦王咬牙切齿地发话,“我不用去,幽思真君,你只管搜魂便是……我可以写下授权书,还会以先祖名义起誓,若有人追究,我为你作证!” 他害怕去顺天,这是真的,但是同时,若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幽思真君动手搜魂王妃,也就不会有任何阻碍了——甚至都不用幽思真君出手,方真人出手就足够了。 这时,秦王王妃惨然一笑,终于出声,“王爷,我知道此番,是我做差了,我只求你一件事……世子对此,真的是不知情,你能放过他吗?” 秦王的主意拿得很稳,他面无表情地发话,“那不但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他若是不知道刺杀我的事情,我当然会放过他。” 王妃沉吟一下,再次发问,“可以……依旧做世子吗?” “你想都不要想,我杀了他的母亲,”秦王的冷酷,在这一刻表现得一览无遗,“你必须死……世子我会换人的。” “妾身跟你,做了二十一年的夫妻啊,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王妃幽幽地发话,“你若答应让他继续做世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我只想得到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能,”秦王很干脆地摇摇头,想了一想,他又说一句,“我能保证的,就是让他衣食无忧一辈子……如果他真的不知情的话。” 王妃的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秦王皱一皱眉头,“都到了眼下这一步,我有必要骗你吗?” “多谢王爷,”王妃微微一躬身,又看向幽思真君,“天机殿诸位大人,可为见证。”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一十八章环环相扣 秦王王妃在事情败露的那一刻起,就没想着活下去。 甚至她都没想着,能将世子的位置保留下来。 没错,她想的就是,为世子争取一块免死金牌,她可以死,但是不能让暴躁的丈夫,杀掉自己的儿子。 既然她愿意配合,真相就很快浮出水面。 不得不承认,再犀利的搜魂手法,也不如被审讯者主动配合。 原来这秦王第一次遇刺,里面就有问题,常出王府的小安子偷偷告诉王妃:我发现了一个民女,正是王爷喜欢的类型,要撵她一家离开,还是利用一下? 这利用一下的说法,其实还是秦王王妃很早以前,就萌生出的念头。 她知道王爷对她没兴趣了,她也不奢求能令他回心转意,毕竟没有谁能挽回逝去的青春。 然而,她虽然不再年轻,世上却有的是年轻的美女。 所以她有心思帮着王爷搜罗两个美女,跟自己暗中结盟,以达到固宠的目的。 这个念头以前还不甚强烈,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推移,世子的年纪越来越大,他的那些弟弟们也逐渐长大了,这件事就越来越摆到桌面上了。 王妃初开始是计划通过暗中查访,找到一两个人间绝色,不过她回头一想……这绝色美女,也是可能生儿子的,岂不是凭空给自家竖起了对头? 尤为重要的是,她心里非常清楚,秦王固然喜好美貌处女,但是那些颇具姿色的人、妻,更能带给他一种变态的征服欲望。 所以她就将目标,定在了那些已婚少妇身上。 这样做,不但成功的希望极大,而且不用担心那女人争宠。 为什么不用担心?因为中土皇族一向很强调血脉的纯净,赵氏的皇族也是如此,不管是天家、亲王还是郡王,大婚的对象都必须是处、女。 举个例子,秦王若是强抢了一个人、妻来,也生下了儿子,这个儿子的地位,不但比嫡子低,比庶子也低,王位更是绝对轮不到他惦记。 这是因为,那个人、妻在被抢来的时候,身子已经不洁了,接受过别的男人的浇灌,生出的儿子,不是纯种的赵家人。 哪怕是秦王既没有嫡子,也没有庶子,这王位依旧轮不到血脉不洁的赵家人来继承,更可能的是,秦王从自己兄弟的子嗣中,选出一个过继过来,继承他的家业。 能让那血脉不洁的家伙姓赵,已经不错了。 当然,若生的是女儿,问题就会小很多——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嫁出去也就完事了。 不过,更多的时候,那抢来的人、妻,就不许怀孕,除非那抢人的王爷子嗣稀少,非常想再生一个,才会网开一面。 这些原因,就导致王妃最终做出了决定:小安子你去安排此事,看那女人愿意不愿意跟我共掌秦王府。 那女子不是很情愿,小安子劝说未果,悄悄地使个手段,给女子的亲人都下了禁制——你若是不答应,他们统统没命。 女人百般无奈,也只有从了,于是在某一个时刻,“无心”被路过的秦王看到。 秦王前脚将人掳走,小安子后脚就悄悄解除了女子家人的禁制——万一被王爷发现的话,总是不好。 紧接着,秦王就派人看住了这一家人,也下了禁制。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家人里,除了那被抢的女子,其他人此前一直是被人控制的。 事实上,直到现在,秦王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悲催的是,秦王王妃打算用来固宠的“外援”,竟然处心积虑的刺客。 这消息吓坏了王妃,而秦王对刺杀自己的那一家人,死追着不放。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安子建议了——任由王爷这么折腾下去,不是个事儿,王妃娘娘您要早做取舍。 王妃本来还想除掉小安子灭口,听到这建议,就又勾起了对王爷的怒火。 说实话,她的日子过得不算太差,在后宅里说一不二,但是她也看到,随着秦王越来越疏离她,世子的位置,也越来越岌岌可危。 让这个昏聩的秦王去死吧,这是她内心的想法。 当然,她也不是一定要弑夫,可以选择的话,她希望秦王就这么瘫下去——实在不行的话,死了也可以接受。 所以她授权小安子,勾连一些外人,在外面想一想办法,看怎么能保证世子的位置。 事实上,王妃自身也是被蒙骗的,她甚至不知道,小安子勾结的是佛修。 当天机殿气势汹汹而来,小安子安排在世子身边的小厮自杀的时候,王妃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说对错,那就太晚了,她用传音海螺联系小安子,结果小安子告诉她——娘娘我对不住你,但是我是柔然人,只能以死相报了。 说以死相报那是客气的,他做人固然机灵,但修为就那么回事,十有八九是做为死士,被安排进秦王府的,根本就逃不过来自天机殿的追杀。 反正这些事儿,说多了都是泪,王妃痛痛快快地交待了出来。 李永生听到这里,也是相当地无语,怎么好好地一场谍战片,变成了宫斗戏? 不过再怎么说,他们要查的事件的关键人物小安子,已经死了。 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是他一步一步地将王妃拖下了水,其中颇有令人玩味之处。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安排在世子那里的小厮。 那小厮想干什么,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但是只冲他临死都要拖晋王府下水,就可以想象得到,这绝对是柔然黄衣佛修的手笔——除了他们,没有人会刻意挑起晋王府的仇恨。 不得不说,这是个遗憾,不过天底下本来也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无须赘述了,秦王王妃涉嫌勾结柔然国,被天机殿的人带走了,女护卫队及她们的家人,则是被莫真人带走了。 然后秦王府来了大批的朝安局人员,要调查相关事件,比如说小安子是通过什么渠道进入王府的,每一个环节的相关人等,都要接受调查。 到了这个时候,秦王想抵制朝廷的调查都没用了,勾结柔然人,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了,虽然勾结的人是王妃,可他若是拒绝调查,他自己也跑不了。 不过必须指出的是,秦王真的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之辈,听说设计自己的是柔然人,根本难以压下报复之心,于是心甘情愿地配合调查。 事实上,他若想尽快好转,还得指望两殿送来灵药,当然也不想玩个性。 至于李永生,他带走的只有一百两灵谷,其他狮子大张嘴要的东西,并没有坚持——他懒得跟秦王打嘴皮子官司。 倒是在王府等候的一干人里,公孙未明表示出了相当的不爽,“这秦王好没道理,我要是你,不给够财物,绝对不告诉他,王妃在算计他。” 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我倒是也想呢,但是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张木子有点好奇,“当时你能断定,王妃勾结柔然佛修吗?” 在秦王王妃被擒下之前,李永生当然不可能料到,堂堂的亲王王妃,竟然勾结柔然佛修,不过他有他自己的道理,“王妃有问题,不揪出她的话,很可能会让整个中土国产生动荡。” 这才是他哪怕看秦王不顺眼,哪怕没要到多少财物,也要出手的理由。 对于他这种觉悟,其他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趣。 幽思真君和莫真人带着人离开了,方真人却是留了下来。 大家商量一番,决定再往关陇北部走一走,顺便见识一下坤帅北上。 不过这两天,大家要待在距离亲秦王府不远处,看朝安局能查出些什么——万一又有佛修的新线索,北极宫和玄女宫绝对不会放过。 当天晚上,方真人终于找到了跟李永生单独谈话的机会,他将人约了出来。 两人来到一个不高的小山头,坐在石头上,默默地看着远处夜色中的秦王府,一时间,也没谁有兴趣说话。 不知不觉间,天上下起了小雨,方真人掣出一柄阳伞,又摸出一壶酒来,还有两个小酒杯,“喝两盅?” 李永生笑一笑,也摸出一壶酒,嘴对嘴灌了两口,才轻笑一声,站起身走进了雨里,目光兀自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秦王府,“想说什么,你直说好了。” “我就是想知道……”方真人犹豫一下,方始发话,“你到底是什么人,老祖宗这么看重你?” 他此前说过,九尾狐这老祖宗,只给方家人托过梦,而且次数还极少,撇去他遇到的这一次不算,总共只有区区的两次。 而李永生竟然能引得老祖宗现身出来,真的非常挑战他的认知。 “谁告诉你,我只托梦两次?”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空中又出现了那小巧的美、妇人,她幽幽地发话,“我此番现身出来,你会向方家其他人道出吗?” 方真人先是一怔,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紧接着,他双膝跪倒,哽咽着发话,“见过老祖宗……果然,您一直没有抛弃我们。” 第七百一十九章有情无情 随着青丘九尾再次现身,方真人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方家先人一个劲儿地强调:老祖宗记恨咱们,同时也没能力现身。 不是没能力现身,而是这消息,根本不敢传出去啊。 对于相关的知识,方真人非常清楚,老祖宗真的很灵验的话,太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了。 一番自责之后,他又忍不住出声发问,“老祖宗,您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看重李大师?” 说实话,他是打心眼里不服气啊,老祖宗信不过自家人,反倒是对一个外人,随便就能显出身形。 九尾狐冷哼一声,慢吞吞地发话,“你是在置疑我吗?” “不敢,小辈不敢,”方真人吓得连连在地上磕头,“老祖宗息怒,我知道错了。” 九尾狐又是重重地一哼,却没有说话。 对于这些敬重祖宗的人,李永生不愿意太令其为难,他轻笑一声,“你家老祖之所以愿意现身,是因为我能给她补充本源……她现身一次,对自身消耗太大。”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两块青色的玉石来。 九尾狐见状,眼睛一亮,张开黄豆一般大小的嘴巴,长长吸一口气,只见玉石上一股青气,投向了她的口中——这东西对她来说,真的很补。 方真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这……就是能修复旗幡的宝物吗?” 九尾狐并不回答,而是专心致志地吸取青气,直到将两块玉石吸成了白色,才抬起鸽卵大小的头来,心满意足地发话,“这当然不是修复旗幡的宝物。” “那就再好不过……”方真人一边点头,一边发话,不过话说到一半,他愕然地抬起头来,“神马?” “此中的缘故,非是你能知道的,”九尾狐吸收了两股位面本源,心情好了不少,“老祖我打算再入红尘,这狐幡就此作废了……你怎么看?” 方真人顿时就呆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艰涩地发话,“您问我……怎么看?” 祖传的宝贝狐幡要毁了,你问我怎么看? 他肯定是不想答应,但是说这话的,不仅仅是旗幡的器灵,更是方家的老祖母! 方真人足足思索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试探着发问,“老祖宗您这是……不打算庇护我们了?” 小巧的美、妇人目光怪异地看着他,“方家子弟,始终要躲在先人的庇护下吗?” “这个倒不是,”方真人经过这番思考,也想清楚了一些东西,“指望先人庇护自己,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太不成气候了。” “没错,”李永生赞许地点点头,“指望先人庇护,何若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让先人也为你们感到荣耀?” “但是……”方真人终于吐出了“但是”两字,“但是先人若是抛弃了我们这些后辈,我们的心里也……也真的很不是滋味,毕竟您是我们的根啊。” 九尾狐沉默良久,才轻叹一声,“我不是不想庇护你们,实在是想去找你老祖宗方采臣去了,那厮让我庇护你们这么许久,他倒是乐得轻松快活。” 她这话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方家子弟早就想像过这一幕,倒也没觉得有多奇怪,方真人看李永生一眼,“李大师能帮您……这个,能帮您……” “我总是要多试一试,”九尾狐冷冷地回答,然后身子一晃,投入了狐幡中,只留下一句话,“对李大师恭敬些。” 她进狐幡了,留下方真人和李永生面面相觑。 良久,方真人才出声发话,“你说……我对你不敬过吗?” “老辈人的思想,跟咱们年轻人不一样,”李永生微微一笑,“她逗你玩呢,我哪里有能力,毁掉你方家的祖传宝幡?” 方真人离开阳伞,也走进了雨中,并没有运气护身。 沉默良久,他才一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顺手一甩,斩钉截铁地发话,“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好了,老祖宗不会骗我们,我们也不会永远躲在先人的庇护之下。” “没必要搞得这么决绝,”李永生笑了起来,“过两天,北上吧……” 两天之后,一场大雨之中,李永生一行人北上了。 走到青石关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关陇军团的前锋。 前文说过,关陇郡和博灵郡不一样,这里军役房的级别,要高过博灵。 原因就是,这里驻扎着关陇军团等战斗部队。 关陇军团的直属部队,就有二十余万人,防备着正北和西北,是驻扎在边界的边军之后,中土国的第二道防线。 理论上讲,关陇军团主要提防的是北方,就是来自于柔然的压力,兼顾西北,西北方向还有其他军团,而且关陇距离西北,距离也稍微远一点。 更严格来说,他们属于幽州郡的外围防线,柔然国一旦越境,就算击溃了边军,也要面对诸如关陇军团的防守,根本不可能直接逼近幽州。 同时,柔然军不攻击幽州,想要直接南下,劫掠中土的人口财货,也要面临关陇军团的围剿。 这个军团的机动防范区域极大,战力也非常彪悍,并不逊色于边军。 现在柔然在边境挑事,关陇军团向北前突,给柔然制造压力,是必然的。 不过有些令人无语的是,关陇军团直属部队听命于军役部,但是辅助兵力,主要依靠关陇地方。 这个军制是非常复杂的,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简而言之,里面包含了各种制衡的考虑。 坤帅北行,关陇军团必须北上,他们归军役部管理,但是虎符却是掌握在大司马手里的,只要李清明不作梗,调动没有任何的问题。 李部长也不可能作梗。 关陇军团北上,存在后勤压力的问题,虽然军团里也有辅兵,但主要还是依靠地方上的配合。 关陇军役使来到青石关,就是督促地方上的配合。 一个郡的军役使来了,还是比王志云高半级的军役使,地方上各种戒严配合,也就不用说了。 一队百人的巡逻队,就拦住了李永生一行人。 方真人亮出了天机殿的身份,但是小兵们并不怎么买账,仅仅是接待得客气了点,坚持要留下他们,等待军役使核实身份。 ——没办法,这一行人太可怕了,好几个真人,司修更多,还不让搜查马车。 搜查了马车的话,小兵们会更害怕,里面还有七八个下了禁制的真人呢。 跟随着的朝安局人员不干了:你跟军役使说,我们就是前些日子示警的人,我是朝安局的。 军役使可能遇刺的示警,不仅仅是通过军役部传了过去,朝安局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将消息递了过去。 小兵们听到这话,马上加快报了上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有军校骑着快马赶到,一下马就出声发问,“敢问李永生何在?”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李永生心里暗暗嘀咕,人却是走了过来,“我就是,请问阁下何事寻我?” 小校见到他,眼睛就是一亮,笑着发话,“果然是你,我在军役部见过你。” 军役部的人,大多对我印象都应该不好吧?李永生可是还记得,有两名军校为难自己,最后被宁御马毒杀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说这些,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原来是部里下来的。” “我就是奉军役使之令,来辨识一下你,”小校抬手一拱,“既然人没错,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咦,这是为何?”公孙未明听到这里,有些不高兴了,“姓顾的得了我们示警,不但不来见我们,连个谢字也不会说?” “他正为此事生气呢,”这小校苦笑一声,“军情司下来一组人,正在调查军中可能有谁是内应,军役使有点苦恼。” 原来这军役使姓顾,名唤顾茂真,听说有人打算刺杀自己,他心里也感激有人示警,但是同时多少存着一点疑惑:这消息到底确切不确切? 紧接着,军情司就派人过来,调查他身边的人——在大军之中,刺杀一郡的军役使,那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做到的,必然有人会将军役使的行踪泄露出去。 而知道军役使行踪的,肯定都是他身边的人,或者说一些比较重要的将领。 这是调查自己人,不能随便搜魂的,所以军情司的人折腾了很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有不少人受到停职调查,还有被监视的。 如此一来,顾茂真就有点受不了啦: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大军厉兵秣马,前方形势波谲云诡,你们这么搞,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有从并州来的刺客被擒获,他认为危险已经解除了不少,接下来慢慢调查就行,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然而,军情司的人不会这么考虑,他们要的是成绩,尽快抓到内奸。 所以顾茂真不来迎接李永生一行人,不但是对军情司的抗议,也是对麾下人马一个交待:我其实不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是上面要查。 这个解释是如此地诡异,但又相当合乎情理,竟然令公孙未明无言以对。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二十章层层封锁 李永生听得却不高兴了,“秦王府的事情,你们没听说吗?” 秦王王妃都被柔然人拉下水了,也不知道这顾茂真矫情个什么。 “秦王府?”小校愕然地张大了嘴巴,“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此刻,方真人走上前来,轻咳一声,“李大师,此事可能……尚未传出。” 李永生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瞬间秒懂,原来是朝廷封锁了这方面的消息。 不过想一想,朝廷这么做,也有它的道理,毕竟是秦王王妃涉案,不管是为了皇家体面,还是为了不惊动潜在的对手,朝廷都有必要暂时封锁消息。 那么,令李永生郁闷的事就来了:既然那些人不说,他也不能说。 前文说过,李永生其实很不喜欢封锁消息的行为,可是现在,行事的主体是朝廷——或者内廷,人家希望封锁消息,他当然不能自作主张泄露。 这令他感到有点郁闷,我们此来,原本还想着帮顾军役使做点什么,结果被这样对待,这也实在太不友好了。 公孙未明搞明白事情之后,有点不高兴了,“咱们本来不图他感恩,姓顾的却如此做事,方真人不是擅长审讯吗?咱们且找上门去,帮他把奸细找出,看他的脸往哪里搁。” 张木子和杜晶晶也是一脸的阴沉,我们施恩并不图回报,可是军役使随便派个人,就将我们打发走……有点太不知礼数了吧? 柳真人心细,看到方真人似乎有些为难,于是出声发话,“方真人,你这审讯……是不是使用成本太高?” 九尾狐幡的名气老大了,他当然不会说出名字。 “使用成本……”方真人苦笑一声,他为难的还真不是这个。 若是没有碰到李永生,频频使用狐幡,确实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压力和负担——这宝物用一次,就得温养很久,不能有丝毫懈怠。 不过李永生在,能帮老祖宗补充青气——他尚且不知道这是位面本源,这就不是问题了,方真人在意的是,“这个……军情司的事,天机殿不便插手,主要是我人微言轻。” 原来这军情司归军役部管辖,属于朝廷系统的,而天机殿更类似于内廷,独立于内阁之外不说,还不得多跟朝廷的三院六部接触——尤其是军役部。 想一想就知道,两殿属于皇族体系,还听从宗正院的安排,以两殿的实力,再跟军方勾结的话,足以废掉当今天家。 至于说谁能得利——宗正院里别的不多,就是姓赵的多。 正是因为如此,两殿绝对不会跟军方接触,一旦发生交集,大多时候是去军队里诛杀叛逆,偶然有需要配合的时候,两殿也是直接跟大司马联系——起码绕不过军役部长。 而军方对两殿的印象也不怎么样——若没有两殿撑腰,内廷也未必就敢肆无忌惮地刁难军方。 所以此地的事务,既然有军情司接手,天机殿就不好乱入了。 起码在联系到李清明之前,方真人不好过问,当然,若是幽思真君在,过问也就过问了,拥有强大实力的话,可以无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规则。 这也真是的,李永生顿时无语了,这么大的事情面前,两个机构还要扯皮,也真是醉了…… 既然顾军役使没有表示,军队也放行了,众人就可以动身了,那小校还殷勤地给李永生他们带路。 穿过青石关,就来到了一片大草原,看一看身后的崇山峻岭和雄关,再看一看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令人忍不住心旷神怡。 仲夏的草原,正是水丰草肥的时节,再加上远处一群群的骏马,一片一片洁白的羊群,有若天上的浮云,真正是一副生动的图画。 若是没有那一片片土黄色接连不断的军营,那就更好了。 李永生刻意无视了那一堆堆的帐篷,对着小校没话找话,“我以为你们军役部的人,都看我不顺眼呢。” “想抢你自行车的,是陈布达的人,”小校不以为然地笑一笑,“那是军人的耻辱,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不是残民以逞……陈布达做事,太不成体统。” 显然,这位是看不惯陈布达的,恨屋及乌也是必然了。 李永生猛地想起一桩传言来,似笑非笑地发问,“怎么光听说陈布达不好,不听你们说兑帅不好呢?” “兑帅为人还是可以的,”小校含含糊糊地回答,“此前他任军役部长,做得也还不错,只不过没当上大司马,心态有点失衡了。” “哪里有那么多不错?”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陈布达就是他一手扶起来的,他真做得不错的话,怎么会任由陈布达把军役部搞得一团糟?” “说白了,陈布达是挨了骂名,可是收到实惠的是兑帅,没有兑帅支持的话,陈布达敢在军役部胡来吗?他只是被推上前台的一个妄人。”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旁人一说起来,臣子都是奸臣,皇帝却是好的——少年皇帝可能身不由己,强势皇帝怎么能容忍臣下胡作非为? 很多时候,都是皇帝的纵容,或者说没有整治的决心,才会有奸臣的丛生。 至于说陈布达和兑帅的关系,根本不存在这些问题,他就是兑帅扶持起来的,兑帅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这样为兑帅洗地,他实在有点不耻。 小校无言以对。 说话间,前方出现了七八名骑士,疯狂地打马而来,见到他们之后,直接勒住马缰,横在了道路中央,说话很不客气,“你们当中……听说有人擅长审讯?” 李永生一行人简直无言以对,几个小屁司修,也敢如此张狂,谁给你的胆子? 李永生比较矜持,但是公孙未明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他冷笑一声,“滚开,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军情司办事!”打头的中阶司修厉喝一声,“都给我下马,老实接受检查!” 李永生看身边的小校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你确定,将我们的身份通知他们了?” 小校脸色发白,也顾不得回答他,直接迎了上去,“喂喂,这一行都是贵人,还有天机殿的真人,你不要胡来。” “天机殿又如何?”中阶司修似乎是智商欠费的那种人,他大喇喇地回答,“这里是战场!军情紧急,我管他是天机殿还是因果殿!” 方真人勃然大怒,驱马前行,“我就是天机殿的,小子你有种再说一次?” 中阶司修斜睥他他一眼,果真再说了一遍,“这里是战场!” 当然,他肯定不敢再说“天机殿又如何”之类的话,只是咬定军情。 “去尼玛的,”方真人手一抬,一道白光直接将人卷住,扔出了十丈之外,咬牙切齿地发话,“找死!” 来的七八名骑士见状,顿时就愣住了——天机殿的人出手,果然不含糊啊。 其实身在体制内,谁不知道两殿的可怕?他们能迎上来,就是赌对方不敢做大动作,对方一旦暴走,他们没有任何的应对方案。 于是李永生一行人昂然走了过去,根本无视了对方的存在。 走出去差不多十里地,公孙未明回头看一看,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还是那几个人。 他忍不住出声发话,“我说方真人,你不是说,军情司和天机殿不搭界的吗?我现在看着,军情司像是你们两殿的上级机构嘛。” 方真人默默地看他一眼,抬手向后打出一道白光,直接将地面击出一个三丈方圆的大坑,冷冷地发话,“再敢跟着……死!” 那几位见状,相互交换个眼神,不敢再继续跟着了。 开什么玩笑?虽然军队在中土国是一般人惹不起的存在,但是天机殿……那更惹不起啊。 不过他们虽然不追了,可是不久,远处又冒出了几匹骏马,在旁侧远远地缀着——这里是大草原,没有路的,别人想怎么驰骋,是谁也管不着的。 大家都觉得有点烦,张木子甚至想发飙了,“待我拍死这些苍蝇。” 不等李永生说话,柳麒先出声了,“那个,木子真人……还真不习惯这么叫你,都是为了守护中土,容他们放肆一阵好了。” 众人心里有点不满,不过也懒得为这点小事叫真,打算远远地绕过军营。 “接下来去哪里?”张木子很随意地发问,“要不要去柔然边界?” 带队的小校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用了,”李永生摇摇头,他虽然一向比较注重大局,但是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既然人家不稀罕咱们,还是去东北吧,顺便替英王把人送过去。” 车里的那些真人俘虏,他是要送到英王麾下效力的,大部分下了禁制即可,不过像宝爷之类的、骨子里对中土国比较仇视的,或许炼化成一次性的傀儡,会更好一点。 一次性的傀儡,炼制起来容易一些,但是通常来说,傀儡的修为会受到影响,导致战力下降很多。 在中土国,炼制傀儡是被明文禁制的,但是对亲王级别以上的存在来说,大战当前,临时准备一些战争手段,没人追究的话,也是无妨。 正说着话,军营里驰来了三匹战马,冲着他们滚滚而来。 李永生随意地一扭头,眉头微微一皱,“嗯?是她?” 第七百二十一章老将出马 三匹战马里,有两名女骑士,而李永生对打头的那名初阶司修,有着比较深的印象。 这个女人,他曾经在顺天府见过不止一次。 此女叫什么名字,他不是很清楚,但她是曲胜男身边的人。 三匹马飞驰而来,很快就来到了李永生面前。 当先的女骑士看清楚他的相貌之后,先是一喜,然后飞身下马,高声发话,“果然是李大师亲临,见过李大师。” 李永生一摆手,笑着发话,“无须多礼,怎么你也来了……是不是曲老来了?” “正是如此,”女司修大声回答。 她的言行,很有点军人的果敢和精练,在顺天府的时候,她可是没体现出来这种气势。 紧接着,她道出来意,“曲将军正在军营中,她身体终是有点不便,不能前来迎接李大师,还请您海涵。”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我何德何能,敢让曲老出来相迎?你此番前来,可是她老人家有什么话示下?” 女军人又施一个礼,大声回答,“曲老请您入军营相见。” “这个军营,水可是深得很,”李永生扬一下眉毛,“我若进入,实在多有不便,还请曲老海涵了。” 这是他有点怨气,但也是实话,军营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在地方上的军役房尚且如此,备战期间的野战驻地,就更是这样了。 别的不说,李永生这一行人里,若是有人跟其他势力有瓜葛,在军营里窥破一些虚实,有可能对军队产生极为残酷的后果。 所以一旦进入临战的军营,就只能乖乖地听从对方的号令。 李永生倒是不怕曲胜男坑他,但是就算曲老刻意维护,军营里的很多规矩,也不是能随便改变的。 撇开对顾军役使的观感不提,李永生只为了自由,也不会随意踏入军营。 更别说他身边的道宫之人、车里的俘虏……都要接受军营的检查才行。 “这个……”女军人有点着急了,她思考一下,提出了建议,“您要是觉得军营里不方便,可以先到军营外等着,我邀请曲老来见您,可好?” “这个倒是可以,”李永生点点头,一拨马头,“你带路吧。” 女军人欣然领命上马,而跟她同来的两名骑士,又驱马冲着军营疾驰而去,显然是要去通报。 李永生也不着急赶路,不紧不慢地向着军营进发,顺便还跟女军人聊两句。 原来这一次曲胜男前来,是她自告奋勇,要护卫坤帅。 两年以前,坤帅曾经北巡,曲胜男当时没有跟随。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是个人就知道,此番是真的可能打起来的。 鉴于幽州郡糟糕的现状,朝廷给坤帅派不出多少兵马,曲胜男主动请命陪她北上。 按说她已经退休了,但是她在西疆,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影响极大,而且她的身体已经被治愈了,虽然不复当年之勇,可也不会因为伤病影响战事。 于是朝廷同意了她的请求。 有鉴于她的身份特殊,名头又响,坤帅不让她进入险地,特意令她为自己的特使,负责四周的联络沟通,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效果还真的不错,别看顾茂真这堂堂的初阶真人,是雄踞一方的关陇军役使,遇到曲胜男这小司修,都不敢颐指气使。 反倒是曲老看不惯某些事,可以跑到顾军役使面前,指手画脚地训他一顿,他还只能捏着鼻子忍着——固然是敬重军中老将,也是因为,坤帅就在距离不远处。 一行人说笑着,来到距离军营两里地处,李永生勒住了马缰,“就到这儿吧,再往前走就不方便了。” 他是懂规矩的,李某人自己走江湖,都要尽量跟来历不明的人拉开距离,大军出动,又怎么可能容忍周边有人窥视? 两里地,是军队在野外驻扎时,能接受的极限,再近就绝对不行了,稍微超过两里地的话,可以有些露天的集市——必须是露天的,要不然你把投石机架在房子里咋办? 这个军营两里地外,也有集市,零零散散有几十个摊位,都是露天的,有人开了茶水摊子供人歇脚,也不过是搭了一个雨棚,周边是不敢遮挡的。 李永生等人围着各个摊子转一转,毕竟也算一种生活体验。 但是这些摊子都简陋得很,有卖草药的,有卖羊肉的,还有修缮衣服、皮甲的,更多的是收购军需品的。 这个军需品,是军校们多出的个人物品,比如说穿旧的靴子,又比如说军中用来个人急救的药品,还比如说……报废的兵器。 别看兵器报废了,毕竟是铁器,回炉一下就能铸成别的物品,甚至连断了的弓弦,也有人收购,因为很多地方用得到。 没办法,温饱型社会就是这样,随便什么破铜烂铁,都有人稀罕,废物利用的效率极高。 摊子没转完呢,军营里又驰出一队骑兵来,前面八匹马开道,后面一匹红色的骏马上,端坐着一名老妇人,一身戎装,腰杆挺得笔直,正是许久不见的曲胜男。 李永生一时间有点感慨,感觉像是看到了佘太君。 不管怎么说,曲胜男这样的扮相,还真的迥异于她在京城的形象,那个弱不禁风却又带一点顽强的老妇人,终于有了军中宿将的气质。 曲胜男策马到他面前,纵身一跃跳下马来,却是好悬扭了腰,“咦,这马低了一点……永生怎么不进军营?” “进军营太不方便了,”李永生走上前,搀扶她一把,笑着发话,“我这一行人里,好多都是不合适进军营的。” 曲胜男的动作还是很敏捷的,拽着他走了几步,轻声发话,“听说你带着审讯高手?” “带是带着,但是除了天机殿,就是北极宫的人,”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其实独狼也是审讯高手,不过此刻他显然不能多说,“都不方便。” “天机殿为什么不方便?”曲胜男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发问,不过很快地,她就反应了过来,“这才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个?” 李永生无言以对。 曲胜男想一想,继续发问,“不能把人派进军营吗?” 虽然她能力压顾茂真这真人修为的军役使,但是对上天机殿的人,她毫无发挥的余地,更别说道宫中人了,所以她只能请托这个年轻人。 “不能,”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你很着急审讯那些人吗?” “当然,”曲胜男皱着眉头发话,一脸的肃穆,“柔然边境有异动,坤帅的处境不太妙,关陇军团最好再前出三百里到五百里,不用大规模前出,纵列即可。” 这话就说得非常掏心窝子了,可以说算是极为重要的军情。 若是柔然人能知道,关陇军团打算摆出一字长蛇阵,他们能先期做好准备,隐秘地发起攻击的话,可以让关陇军团吃亏——至于是大亏小亏,那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她显然是非常相信李永生的,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治好了她的老伤,还因为李永生在擒拿柔然佛修一事上,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然而,如果真的像她说的这样,那么,就能解释为何关陇军团迟迟不动了,军中内奸不加以肃清,这样纵向排列的危害极大。 轻一点的,就是军情计划被泄露出去,重一点的,那就是个别将领出现问题,因为是一字长蛇,距离比较远,军团不能如臂使指地指挥军队,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这我也没办法,”李永生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你们若想请我们帮忙审讯,最好到军营外面来,我可以跟我的同伴商量一下。” “那你等着我,”曲胜男别看是老妇人,却是说做就做的军人脾气,一转身就走向了那匹红色的骏马。 她带来的人,却没有全部离开,很随意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监视之意,还是对曲老将军很有信心。 大约又过两炷香的功夫,军营里驰出了大队人马,足有千人,曲胜男和一个面白无须的家伙并行着。 这家伙就是关陇军役使顾茂真,他走近之后下马,冲李永生一群人团团一拱手,“顾茂真见过各位,多谢诸位此前的帮助,有失远迎,还请诸位包涵。” 这边的人待理不待理地回个礼,公孙未明和佘供奉更是连动都懒得动——有失远迎?什么屁话,你根本就没打算接待我们好吧? 顾军役使也不跟他们计较,他四下看一眼,冲一个方向一指,“就在那边吧,十里之外,搭起帐篷审讯嫌疑人……诸位看可好?” 公孙未明不干了,“你这跟谁说话呢?这点修为……不要随便摆谱!” 若是尽起军营里的大军,三个公孙未明也只有被碾压的份儿,但是只论修为,顾茂真还真的被很多人鄙视。 顾军役使很无奈地看他一眼,“未明准证是吧?我不知道你们这里谁是头儿,你是吗?” 这就是不着痕迹地将了一军——有天机殿和北极宫的真人在,你区区公孙家算个啥? (更新到,这月票有点少啊,中旬了,谁又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七百二十二章糜烂的开始 公孙未明却是跳脱之辈,面对顾军役使的挑衅,他很无所谓地回答,“当然要找李大师了。” 顾军役使看向了李永生——他对这一行人的大概情况,也了解清楚了。 “好了,”李永生自顾自地点点头,也不征求他人意见,“那就十里之外。” 军队里做事,还是相当迅速的,不多时,大家就走出十里,搭起了帐篷,还让军队将周边围起来,放出了警戒。 因为佘供奉的蜃蛇和方真人的狐幡,都是不能让人随便看的,李永生表示要清场. 除了他这一方的人,只留下顾军役使和曲胜男。 顾茂真表示同意,他可是知道这拨人的来历。 一名司修顿时跳了起来,“军役使,咱不能这样……你置我军情司于何地?” 他身后的一人,也是黑着脸,显然也是军情司的。 “奇怪了,”顾茂真皱着眉头发话,“你军情司查来查去,查不出个名堂,还不允许别人过来查?人家有查案的手段,不便让你们看到,很奇怪吗?” 他本来是比较抵触李永生一行人的,但那是因为要给底下人一个定心丸,现在曲胜男出面,要请李永生等人参与审讯,以她在军中的威望和资历,压得住军中这些人。 所以他就大力支持李永生,省得别人说他忘恩负义。 “军中的事情,本来就容不得外人置喙,”这司修冷笑一声,“允许他们参与,已经不错了,还要将我们军情司排斥在外……出了问题谁负责?” 方真人闻言火了,“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天机殿不能过问的,劝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要不是曲将军相请,你以为我有兴趣为你们擦屁股?” “原来是天机殿的,好大的威风,真是吓死我了,”这司修却是不怕天机殿,他冷笑一声,“天机殿插手军务……谁给你的权力?” “我请来的,怎么样?”曲胜男阴森森地发话了。 军情司虽然凶猛,但是还没资格在她面前嚣张,更别说现在的大司马是坤帅,“你做不到,还阻止别人做……耽误了军情,谁承担后果,你吗?” 这司修果然不敢跟她呲牙,只能委屈地回答一句,“我们也没阻止,只是想旁听,毕竟关碍到军情大事。” 顾军役使不耐烦地一摆手,“这都多少天了……你们已经阻碍了军情大事!” 曲胜男一听,想起柔然边境的坤帅,也着急了,眼睛一瞪,“你们再不滚出去,信不信我打你们出去?” 两个军情司的家伙见状,相互对视一眼,还待继续说什么,看到曲胜男去摸腰上的短锏,吓得一扭身跑了出去。 见他俩离开,曲胜男冷哼一声,“碍眼的家伙终于走了,永生?” 李永生看一看佘供奉,又看一看方真人,“方真人,还是你来吧。” 方真人从储物袋里掣出了九尾狐幡。 曲胜男对这东西没啥感觉,她虽然是老前辈,但是她此前的层面比较低,而九尾狐幡久未现世,一般人不太认得出来。 但是顾军役使出身大家,见到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真人你果然姓方?” 方真人看都不带看他一眼,“把人带进来,我赶时间。” 一番审讯,并没有用了多长时间,九尾狐最擅长的是迷惑人的心智,根本不会像普通搜魂一样,伤及人的识海。 嫌疑人终于被找了出来,令人惊讶的是……好吧,也可以说令人惊喜的是,问题出在斥候队里。 之所以说是令人惊喜,那是因为,问题不是出在顾军役使的亲卫里——经过秦王王妃一事,李永生的要求已经变得很低了:不要是贴身的人出问题,那就是好事。 体己人儿出了问题,对人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至于说为什么出在斥候队里,这倒也正常,这个位面的斥候,不是单纯地侦查,他们要接收到相当多的上层信息,不但要做出针对性的侦查,还要学会分析情报。 这样一来,就算斥候全部遭到斩杀,也有机会将自己分析的情况报告,随便藏到什么地方,军营里万一能找到这报告,得到的不是支离破碎的消息,而是经过分析的。 这种机制下,斥候里出现奸细,也能造成很大的影响。 就说这个顾军役使可能遇刺,为什么斥候能起作用呢? 原因很简单,顾茂真临时起意,想到哪里去视察一下的话,斥候先要探路的,保证周边没什么扎眼的人物和古怪的事情,军役使才能成行。 如此一来,刺客当然可以准确把握军役使的行踪。 顾茂真也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担心,是自己最亲信的人出了问题,既然不是,不但他轻松了,给军营造成的影响,也能降低很多。 斥候也算军中精英,出现奸细也很令人心痛,但是……伤害终究小得多。 他们知道的上层消息,很多时候是支离破碎的,大多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侦查任务。 不过下一刻,他的脸就黑了下来,“后勤的人……有问题?” 这斥候被人收买,却不是受了外人的勾引,而是军中后勤上的人,收买他的消息。 这个性质,想一想真的很可怕。 玄青位面上,军队里后勤上的人,其实不是很被人看重的。 但是在场的人里,却没几个菜鸟,这里虽然没有“打仗打的就是后勤”的说法,可是谁不知道,后勤对打仗的重要性? 更要命的是,后勤是一个大肥差,能在里面任职的,就没几个普通人。 出问题的是后勤上的一个文书,其实就是负责记账的,没什么实权,但后勤的位置真的很重要,他只要将库存等信息说出去,或者新到了什么东西,就能获得别人的感激。 所以这家伙有点来路,人面儿也很广。 他跟那个斥候交上了朋友,一点一点地将人拉下水,金钱真的不是好东西,一旦习惯了大手大脚,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顾军役使脸色就是一变,“坏了,这家伙还知道咱们的军资情况,那可是军机大事……须得赶紧将此人擒获。” 他派出了卫队去抓人,不过非常遗憾的是,那人在半个时辰之前,服毒自杀了。 这倒不是说,他也是死士,而是中土国就是这么个风气,做出这种事,一旦被人抓住,就算老实坦白,也不要指望能活着——最多就是死得不那么难受。 抓人的卫士还了解到,当顾军役使和曲胜男一起出了军营之后,此人就表现得异常活跃,打听大军是不是快要启程了。 当时人们都没在意,打听消息的是后勤的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都是没错的。 但是现在想起来,大家才能断定,那位不是太过操心,而是在了解,自己还有没有侥幸的机会。 结果顾军役使一去就是很久,傻瓜也知道,讯问有了进展,这位终于没再等待,而是选择了自杀。 这个结果,令军情司的人也有点尴尬——他们调查了那么多人,竟然漏过了正主儿。 尤为糟糕的是,这文书在他们调查的时候,毫无顾忌地该做什么做什么,而外面这帮家伙插手之后,文书竟然直接服毒自杀了。 不带这么小看军情司的啊。 其实他们这么想,也是有点妄自菲薄了,军情司走的是军中调查的方式,有脉络可寻,而且动静虽然大,可也不能直接下死手。 李永生这帮人就不一样了,直接隔绝了消息,而且负责审讯的,都不是军人,那么可想而知,下手绝对不会顾忌这顾忌那。 不得不说,这厮想的还真的没错——审讯的过程想错了,但是结果没错。 听说此人自杀之后,顾军役使也火了,直接将相关的后勤人员全部拿下,要继续审查。 此人进入军队的保人,是云中郡的一个荣养军官——也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 军情司的人,直接分了一半出来,直奔云中郡而去。 顾茂真这才又请求方真人,请他们继续审讯。 这下方真人不干了,而是绷着脸训了对方一顿,“你既然知道九尾狐幡,也就是明白人,知道这驱动狐幡有多么麻烦,我看在李大师的面子上,帮你一二,你还不领情……” “现在知道九尾狐幡的好了?晚了,我这人爱说实话,不给好处不干!” 这尼玛……顾军役使欲哭无泪,有心拉一拉关系吧,可对方是天机殿的,实在没办法往近里凑,想讲一讲大道理吧,其实他还欠着对方人情。 人家将刺客都擒获,还示警了,他反而不主动迎接,真的太失礼了。 不过,这失礼能怪他吗?他不是不懂礼貌,而是有自己的苦衷。 人在官场,跟人在江湖一样,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哪怕他是一郡的军役使。 这时候说啥也没用了,他郁闷地看向曲胜男,“曲老……您看?” 这事儿啊,他解决不了,只能指望这卫国战争时的老将了。 然而,曲胜男也不能命令方真人不是?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永生。 第七百二十三章查内奸的利器 面对曲胜男的目光,李永生缓缓地摇摇头。 曲胜男的脸上,泛起无法掩饰的失落,“永生,坤帅等不得……算我求你好吗?” 曾几何时,这个年轻人还需要她的庇护,可是短短的时间里,现在是她有求于他,而他的世界,已经是她不太触摸得到了。 这一切,用了多久?两年,还是三年?总之是不会超过四年。 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让卫国女英雄也不得不感慨: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李永生其实是有意稍微刁难一下对方,没办法,他发现自己有点过于好说话了。 他帮顾茂真擒下了刺客不说,还做出了其他不小的贡献,对方却是连出迎一下都吝啬得很。 不管对方有什么苦衷,他只知道,这么做真的很令他寒心——这年头,好人还做不得啦? 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狐幡不合适频繁使用了,不过北极宫的佘供奉,也擅长讯问,不知道你们方便不方便,将事情交给他?” “方便,”顾军役使点点头,大敌当前,再死守着道宫和官府的区别,就有点不智了,中土国对外的时候,道宫和官府联手,根本不是问题好吧? 就连大名鼎鼎的李清明,在对伊万国一战的时候,也是借用了北极宫的力量。 否则,那孤军深入的李清明,就算抓得到伊万国的王弟,也休想将人带回来。 他只求一点,“北极宫供奉的审讯,应该跟天机殿不相上下吧?”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的建议,军役使你放心听就是了,很多手段,都是你想象不到的。” 他不但要展示狐幡,也要将蜃蛇展示一下——没办法,该亮肌肉的时候,就得亮一下。 你倒是想着矜持,想着客气,但是架不住,别人不懂得珍惜。 李永生一边说,一边退后两步,看向北极宫三人,“你们来谈?” 佘供奉没有出声,大约是自矜身份,张木子的眼光有点茫然,只有柳真人轻咳一声,“要我北极宫出手,那我们责无旁贷,不过顾军役使,这规矩……你可明白?” 顾军役使犹豫一下,缓缓点头,“嗯,规矩我懂。” 柳真人呲牙一笑,“那就好,我们帮忙没有问题,但是规例不好违……按惯例即可。” 李永生有点好奇,道宫和官府之间互相帮助,这惯例该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没等他琢磨,佘供奉就出声了,“想要我出手,还得答允我一些条件。” 他的蜃蛇不比狐幡,每一次出手,浪费的都是蜃蛇成长的资源。 他相信李永生也想得到这一点,那么,李永生还要他出手,想必也不会介意,自己为自家的小玩意儿找点口粮。 他提出了一些物资要求,都是五行属性的东西,这些东西道宫里也有,但是军方是阵法大户,准备的五行材料极多,他既然出手帮忙,就可以索要报酬。 在道宫和军方的合作中,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 顾军役使一听对方开出的清单,就了解了是怎么回事,于是满口应下,同时表示你要的这些贵重物资,我能帮着解决一部分,但是有些东西,我也只能告诉你哪里有。 佘供奉倒是不为己甚,说那也行,反正你尽量准备吧。 一边说,他一边就将蜃蛇放出了兽袋。 刚从兽袋里爬出的蜃蛇,明显还有点迷糊,它顺着佘供奉的手,熟练地缠上了他的手臂,然后才摇晃着小小的脑袋,迷茫地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这是……”顾军役使看着这透明的怪异小蛇,疑惑地皱一皱眉头。 没有人为他解说,你自家眼拙,须怪不得别人什么。 佘供奉看李永生一眼,却见小伙子冲他呲牙一笑:你做得没错,该张嘴讨要的时候,别跟军方客气。 顾军役使心中疑惑,但是当佘供奉摆下阵法,蜃蛇开始使出幻术的时候,就连曲胜男也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她倒吸一口凉气,“蜃……蜃蛇?” 要说蜃蛇的名气,比九尾狐幡还要大很多,不过这洪荒异种早就绝迹了,他俩做梦也没想到,北极宫竟然还能拿出这种东西来。 当然,这蜃蛇的状态,看起来有点不好,可这实在太正常了,若是真的出现长达数里的蜃蛇,怕是两殿的老怪物们,都要纷纷出山了。 顾军役使更是猜到,佘供奉要那些物资的意图了,驱动这洪荒异种,代价可绝对不低。 事实上,他若是早知道,自己的开口,会引得北极宫使用蜃蛇,他都未必会开口。 在换人审讯的间歇,曲胜男侧头看他一眼,“后悔了?” “确实是有点,”顾茂真略带一点苦恼地回答。 然后他就看到,佘供奉有意无意地看过来,于是忙不迭地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这蜃蛇若是能用于问讯敌方将领上,就更好了。” 军方的人,一向想的是如何能大胜敌军,拓土开疆,如此刺探情报的利器,用于查找内奸,实在是……有点浪费啊。 佘供奉却是不屑地看他一眼,“你当蜃蛇是万能的?” 抵抗蜃蛇查探的法子也很多,红衣佛修冉真人可不就自爆识海了? 严格来说,蜃蛇是查内奸的好东西,因为内奸不敢抵抗调查——一旦有所抵抗,那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顾军役使也隐约想到,这说法的缘故了——敌方的将领,审讯起来难度会很大,不过他还是忍不住YY一下:没准有办法能解决呢。 曲胜男看他一眼,轻声发话,“不管是狐幡,还是蜃蛇,都比军情司那帮家伙强多了。” 顾茂真点点头,接着,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一句,“我就是觉得,用在此处有些可惜。” “这是什么屁话!”曲胜男气得冷哼一声,“莫说是关系到坤帅的生死,就只说追查军中的奸细……这是小事?比打胜仗更重要?” 顾军役使无言以对。 随着审讯的进展,他越发地无言以对了,因为那文书的上司,也隐约猜到,文书在玩什么猫腻,不过他看在对方的孝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合着我这后勤,烂成这样了?顾军役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就看开了,和平年代里——哪怕不怎么和平的年代,拥有大批物资的部门,都是贪腐的高发区。 别的不说,就连部里军需司的黄司长,前不久可不也倒下了? 紧接着,这家伙又供出一条比较重要的消息,那个死去的文书,跟他打过招呼了,想要在半月后,去并州郡探亲。 大战将启,军人是不能临战退缩的,不过后勤属于辎重部队,不需要上前线,所以早早地提前请假,也不算什么。 这位想的是,快打仗了,你这做账的还敢跑,到时候库房东西有了短缺,少不得要赖在你身上。 顾军役使对此人的愚昧,简直无以言表:你丫都知道这厮有问题了,竟然还惦记着通过账目不符,贪昧一些物品,你脑子里是不是有水? 稍微有点警觉心的人,都会猜到其中有大问题! 升平日久,军队的警惕心,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尤其是后勤这一块,烂得最快。 不过顾茂真也没有太过纠结此事,将此人拿下,送入军方监狱之后,又向剩下的军情司人表示:可以查这家伙的家人了。 能在军方后勤上做了主官的,绝对不会是一般人,在军中必然有背景。 不过现在的军方,若论背景,谁还大得过坤帅? 军情司的人,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活儿。 顾军役使操心的是别的:那厮十五日后要离开军队——这个日期,是个什么意思? 可以确定的是,那厮一旦离开,就绝对不会回来了,也就是说,最多十五日,关陇军团要面临一些状况。 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呢?顾茂真猜不到,可是他还必须弄明白。 曲胜男则是急得上蹿下跳,没找到内奸的时候,不能拔营启程,现在内奸找出来了,依旧不能拔营启程,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她最担心的是,十五日内,坤帅会遭遇大的麻烦。 而顾军役使担心的则是,十五日内,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关陇军团身上发生。 两人担心的都很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反正顾军役使在找出答案之前,不肯拔营。 曲胜男气得破口大骂,但她是军中宿将,气归气,却不能否认,顾茂真的担心很有道理——都是军人,懂得对麾下和袍泽的那份感情。 她也知道,这种困境,已经不是李永生等人能解决的了,换李清明来还差不多。 没有谁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哪怕是真君,各司其职才是正道。 她除了一而再地提醒坤帅,真的做不了太多。 顾茂真则是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军情司的调查上了——对后勤上那两位的家人的调查。 当然,他更注意的,是加固营地的防御,同时将斥候撒得更远。 与此同时,坤帅也给曲胜男回了信息,“能否找些高手过来?” (喂喂,谁说我写得没激、情了?明明很有的嘛……嗯,这就是我和明明的差别。。。好了,不开玩笑了,更新,大家快投月票吧。) 第七百二十四章坤帅的号召力 顾茂真这两天,在没命地整顿军营,就连门口不远的小摊,也被他取缔了。 所有的小贩,都被他抓进军营看管了起来,允诺他们,十五日之后释放。 在扣押期间,军方提供伙食,其他什么补偿都没有——在军营门口摆摊,本来就是踩线的行为,军方不管你是人情,管你是本分。 至于小商贩的商品,军方倒不怎么看得上,不过有些人收购了残破得不太厉害的兵器,那是要被没收的。 破损的兵器,军方自己就有回购系统,但是价格极低,只是聊胜于无。 打个比方说,一柄残破的砍刀,卖给军队就是废铁,甚至比废铁的价格还要低——军队要将其回炉,重新打造为制式兵器。 但是卖给外面,人家稍微打磨一下,或者改一改,就可以继续使用,如此一来,收购价格肯定会高很多。 就算完全成为了废铁的兵器,外界收购废铁的价格,也比军方高出不少来——铁矿这东西,对于军方而言不是什么稀有资源,但是对民间来说,基本上是没机会沾手的。 总之,想占军队便宜的人,军队一旦认真,他们就要倒霉——这是国家暴力机器,不是个讲理的行业。 不过对于那些小打小闹的摊贩,也不算多大点事情,真正倒霉的,是那些规模做得比较大的。 顾茂真这也是铁下心思整顿了,他非常怀疑,这些人里,有敌方的探子。 在真正的战争时期,为了防止敌人的哨探,军营旁原则上不允许摆摊设点。 他所做的,不算出格,不过是将自己的军营,真正地纳入了战时状态。 然而就在此刻,他接到了曲胜男的通知——她要走了。 走就走吧,顾军役使也挺头疼这老太太:你明明知道,这边的事情都没搞利索,却整天缠着我出兵,累不累啊? 但是当他听明白对方的话之后,忍不住出来见老太太一面,“曲老,你走就走吧,何必把李永生他们带走呢?” “他们本来就不在军营好吧?”曲胜男一翻白眼,没好气地发话,“坤帅那边需要高手支援,我必须赶过去帮她。” 你想走可以,但李永生是大家的啊,顾茂真心里暗暗腹诽。 他也知道,自己在李永生眼里,还真没什么份量,根本比不过曲老的人情。 但是这样,他还是要争一争,“我们这里鉴别奸细,也离不开他们啊。” 曲胜男没好气地哼一声,“那你去挽留他们好了,只要你留得下人,我绝不勉强。” 我留得下人,还用得着跟你废话吗?顾茂真叹口气,“他们又不是军人,你带到柔然边界,他们也不可能听坤帅指挥的。” 李永生虽然不是军人,好歹是官府体制内的,坤帅临时征用一下,倒也有操作的可能,但是那天机殿和道宫,是坤帅指使得动的吗? 你这么搞,是损人不利己,身为国战英雄,这么做真的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带去的人,就要当作军人来用呢?”曲胜男冷哼一声,“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此来,是来通知你的,不是需要得到你的准许。” 说完之后,老太太转身就走了。 这才是……顾茂真看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坤帅需要这些人的帮忙?别逗了,坤帅需要的是如臂使指的军队! 他还真的是想错了,坤帅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来自民间的高手。 曲胜男和李永生一行的真人一样,骑在骏马上,一边向北方疾驰,一边大声发话,“坤帅身边,已经聚集了三万游侠儿……” 她的身材瘦小,却是声音嘹亮,很难想象,这样小小的身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坤帅北上,只带了五千御林军,还有她的五百亲卫。 没办法,幽州郡目前捉襟见肘,能派出五千御林军,已经是最大的能力了。 路过云中郡的时候,云中又派了两万军队北上,所以目前坤帅的身边,有两万五千的军队。 不过经过顺天府广播电台的宣传,很多人都知道,坤帅北上,是要解决柔然边患,而且所有的广播电台都宣传,中土男儿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 没有人明确地说,大家可以去组团骚扰柔然,可是话里话外,都是那个意思。 与此同时,坤帅的事迹,也在不断地被报道,包括她重奖民夫,包括她派人深入敌后,找回了奄奄一息的曲胜男。 所有的宣传,都表明了一个意思:跟着坤帅,有肉吃。 再有一点就是表明:坤帅这人护短,只要你做出了成绩,她一定会努力护着你,就算失踪了,也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因为有这样的宣传,跟随坤帅出顺天府的,就有三千游侠儿,待出了幽州郡,人数已经达到了八千。 这些都是自带马匹、兵器、干粮和伴当的修者,他们对诸王争霸不感兴趣,却很有兴趣去柔然捞一把,若是能征服一片土地,那就更好不过了。 功名但在马上取,中土国的游侠儿们,不怕流血牺牲,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平台。 坤帅抵达柔然边境之后,身边的军队,依旧只有两万五千人,但是军营旁的游侠儿,聚集了差不多也有两万。 到了现在,边境上啸聚的游侠儿,早已经突破了三万,还有人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游侠儿们不在军营驻扎,东一撮西一股的,也没什么章法。 目前的游侠儿团体,分为了七八个大的集合,有按大的地域划分的,也有按亲疏关系划分的,每个团体小的一两千人,大的四五千。 这些团体之间,也有一定的联系,因为是主动来请战的游侠儿,倒是没有谁打算退缩的,在作战的时候,相互之间有适当的配合。 但是这样的配合,是谁也指挥不动谁,大不了就是我们打算何时去骚扰柔然——你们跟不跟着去? 指望一个团体给另一个团体殿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旦事不谐,大家要跑路的时候,比谁跑得快就是了。 这些游侠儿来到边境,柔然人就倒了大霉,时不时就有人冲过边境,在柔然境内一阵冲杀,抢得到东西就抢,抢不到东西就杀人。 在玄青位面,是没有圣母这种生物存在的,中土国游侠的思维也很简单:既然你柔然人敢跑到中土来烧杀劫掠,中土人自然可以以牙还牙。 他们做得比柔然人还要过分,柔然人越境,了不得也就是百人的规模,但是中土人越境,动辄过千人。 柔然人越境,不敢越过太远,百里就是顶天了,中土人越境,已经超过了四百里! 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一点都不!在中土游侠看来,柔然是小国,总共不过三四百万人口,了不得再加上三四百万“非人”——也就是奴隶。 而中土呢?别的地方不说,只李永生所在的博灵郡,就有逾亿的人口! 中土一个郡,人口就比柔然多出十几倍。 这么屁大的国家,若不是柔然国内土壤贫瘠,气候恶劣,中土早就将其征服了。 所以中土人认为,你柔然以小事大,就要有个小国的样子。 可这柔然偏偏还要主动挑衅中土,说什么百万控弦之士,敢吹得更狠一点吗? 中土的游侠儿,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一头雄狮,被一只小老鼠挑衅,还被蹬鼻子上脸,搁给谁也无法忍受。 报复得狠一点,那就非常正常了,这是你自找的——你若老实,那种贫瘠之地,请我们去,我们都懒得去。 游侠儿的出现,有点出乎柔然国的意料,在他们眼里,中土是大国上邦,就算开战,也要摆明车马,像现在一般,纵容盗匪劫掠,这算怎么一档子事? 所以他们对中土国提出了抗议。 中土国根本不予理睬,反倒是正告对方,那是草原上的马匪,前一阵还掳掠了我中土不少人口,现在跑到你们那儿了?那我们也只能报以同情之心了。 柔然国地广人稀,因为遭遇了“马匪”的越界攻击,很多人不得不从边界撤到更北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中土游侠儿甚至进入柔然四百里——要不然找不到合适的下手目标。 必须指出的是,柔然国越向南,气候和环境越好,在柔然边境一线上,虽然没有大片的绿洲和草场,但是小片的绿洲却是极多的。 而柔然的最北方,跟伊万国交界的地方,才有几块成规模的平原,但是也不多,大部分还是被伊万国占着。 此刻是夏天,正是草木繁茂,牛羊上膘的时候,因为受到中土游侠儿的袭击,一些小部族不得不放弃正在放牧的绿洲,躲到更安全的地方。 然而,柔然国合适放牧的地方并不多,最好的草场又被大部族占了,就算用不了,也不会容许小部族插足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谁敢进来,就要做好被灭族的准备。 边境线上,柔然的牧民全线退缩,集中到了几块相隔不远的草场附近。 可是放牧是要讲个范围的,小小的草场,放牧不了太多的牛羊,而此刻正是牛羊长身体的时候,挤在一起放牧,对牲畜不好。 第七百二十五章见坤帅 柔然国面临的,是无解的局面,草场就那么大,想要让牛羊吃饱,就必须扩大草场。 然而,这不现实,他们聚在一起,游侠儿们不敢攻击,只要一旦分散开,游侠儿绝对会趁虚而入——能抢多少抢多少,抢到就跑。 要不中土国认定,他们是一群马匪呢?作风还真是特别像。 遇到大队人马,中土游侠远远地跑开,遇到落单的,就一拥而上。 柔然人恨透了这些人,但是除了迁移,还真是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迄今为止,中土都没有灭绝了马匪,可见这种游击战术,确实是很令人头疼。 最坑的是,敢来柔然劫掠的中土游侠,单兵作战能力都特别强,逃遁手段也相当高明。 虽然进入柔然的,都是以千人为计的团体,但是他们分散为若干个百人团、十人团,肆无忌惮地劫掠着落单的柔然人。 柔然人若是抱团取暖,会引来更多的游侠联合攻击,当他们抱团到一定规模,比如说三四万人的时候,游侠们会放弃这一处,转而劫掠其他对象。 可是三四万人聚在一起,那就意味着会有百万的牛羊,草场就又是问题了。 只要他们放牧得远一点,安全又得不到保障。 说来说去,就是中土游侠的单兵作战能力太高,而他们采用的还是打不过就跑的游击战术,柔然国对此,是相当地头大。 他们不是没有杀死过游侠,这种例子也很多,但是动用万余人,诛杀百余人——还没有彻底歼灭,这样的战斗成本,实在太高了一点。 然而,打不划算,不打,更不划算。 游侠不比军队,军队有了一定的战损之后,想要打下去就很艰难了,但是迄今为止,全国各地,依旧有游侠儿源源不断地北上,想要来闯出一番事业。 总之,柔然国被这总数多达三万的马匪,折腾得焦头烂额,不少军队都被拆为一小股一小股,来应对这些人。 小国欺大国,是在耍流氓,但是大国真的打算跟你耍流氓,又不是小国能承受得起的。 最近,柔然国改变了策略,他们建立了一支快速打击部队,号称是“反猎队”,组织精兵强将,针对游侠儿的流动队伍,进行集中打击。 这支部队人并不多,总共也就千把人,有数十真人,其他都是司修。 不过这样的队伍,可以同时打击七八支游侠儿的队伍,就算千数人的队伍,他们也敢用百余人发起攻击,这是一种精兵战术。 游侠儿们对此,相当地头疼。 他们的高端战力不多,真人很少——到了化修这个层面,可以赚钱的地方太多了,很多人就懒得来柔然作战,危险不说,关键是抢到的那点东西,还不够他们操的那点心。 成本太高,收益不行,当然会缺乏动力,这是符合政治和经济规律的。 当然,像公孙未明这种都已经到达高阶真人,还要没事找事的化修,也有一些,但是总体来说,真人比例偏低。 如此一来,千数人跟百余人打,经常都占不到便宜,一旦逃跑,会面临极其残酷的追杀。 可是停下来战斗也不现实,在战斗时,一旦纠缠得稍微时间长一点,反猎队会得到支援——或者是反猎队其他的小队,或者是距离并不远的驻军。 从战术上讲,这样的精兵战术,相当克制中土国的游击战术。 所以现在双方,就是陷入了相互绞杀中,前几日中土国的游侠,遭到了非常沉重的打击,一支三千余人的团队,被反猎队咬住了,后来又有大军来援。 这支队伍付出了近千人的损失,才逃回了中土,逃回来的人,也几乎是个个带伤。 这对中土的游侠儿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大家来柔然作战,是为了炫耀武功,顺便发财的,现在被人按住痛打,不但失了面子,也没收益,太影响士气了。 跟一般人不同的是,敢自命为游侠儿的家伙,其实是比较看轻性命的,他们更注重自由和无拘无束——骑烈马、喝美酒、睡美女、战强敌。 反猎队对他们的打击,主要是体现在战术层面,因为他们找不到对付敌人的法子——精锐小队,正是游击战术的克星。 相较而言,抢不到什么东西,还不是特别打击人。 这些游侠儿的团队,也探讨过联合猎杀“反猎队”,但是没商量出什么名堂,大家都是自带干粮的征讨者,谁也不服气谁。 若是真的遭遇大规模战争,各个团队之间,可能发生相互兼并的现象,可是眼下在柔然国内,发生的多是小规模战斗——虽然烈度很高。 问题就在这里了,战术被克制,游侠儿之间又相互不服气,再这么下去,会严重影响士气的。 坤帅具备整合他们的实力和名声,但她是大司马,军方的最高统帅,没办法做出这种事。 而且,凭良心说,就算坤帅出面,也可能有人依旧不买帐。 打个比方,若是公孙未明没跟着李永生来这里,而是带着自家族人来刷人头,,做家族试炼,他就绝对不会接受坤帅的整编。 坤帅对游侠儿的困境,一清二楚,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军队里没有多少高手。 她能带着军队在边境不远处停留,接应逃回来的游侠儿,就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当她听说,曲胜男遇到了李永生,对方身边还有相当数量的真人,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破局的良机。 如果不采用人海战术,能破掉精兵战术的,就只有精兵战术。 在赶往边境的路上,曲胜男就将相关情况,告知了李永生。 公孙未明听说柔然人的战术之后,显得相当不服气,“精兵战术?呵呵,我这是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柔然总共才有多少真人,也敢号称精兵?给咱中土提鞋都不配!” 佘供奉也是不屑地笑一笑。 李永生的眼珠转一下,出声发话,“柔然的这支反击队伍,有多少真人?” “具体数量,没有统计过,”曲胜男不是随口说的,而是这个数量真的无法确定,“据坤帅的分析,当有三十到八十名真人……” 三十到八十,这个误差范围有点大,不过这反猎队刚成立不久,中土在柔然也有些探子,但是绝对不可能太快地得到消息。 李永生对此也有点无语,他看一看己方的真人。 从雷谷出发的时候,他身边一共六个真人,这些日子下来,又多了佘供奉、方真人和天姥双杀,一共就是十个真人。 十个真人,对上三十到八十个真人,基本上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可以考虑如何逃跑了——要知道对方那边还有近千的司修。 李永生身边的力量,还是单薄了一些。 不过公孙未明倒是不以为然,“我跟族里说一下,再派二十名真人过来。” 这二十名真人,显然不可能全部出自公孙家——能有十人姓公孙,那就是很给面子了。 大部分的真人,还是要公孙家以自身的能量,去影响,去延请。 很少说话的杜晶晶,难得地发言了,“公孙家不帮着英王镇守东北了?” “这个……不冲突吧?”公孙未明被打了一个冷不防,却还要逞强,“派过二十个真人来,也不会太过影响东北,那里目前的形势比较稳定。” “这却是未必,”曲胜男出声发话了,她虽然恨不得召集所有的真人去帮坤帅,但是身为军中的耋老宿将,她非常明白眼下的形势,而且做为一个军人,她有责任说出真相。 “别看现在伊万国偃旗息鼓,柔然这边一旦战事缠绕,不得不从东北调兵,伊万国很可能倾巢南下……他们最擅长捡这种便宜了。” “甚至,他们还可以先期减少柔然边境的驻军,减轻柔然在北方的压力,让柔然的北方军团,可以大举南下,他们则是坐收渔翁之利。”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陷入了沉思里…… 一行人又走了六天,才来到了坤帅的军营。 坤帅的大军驻扎之处,距离柔然边境有八十里,前营距离边境,则是五十里都不到。 这样的距离,能保证柔然入侵的军队在跟边军缠斗时,后方能及时上前支援。 当然,接应中土游侠的时候,这样的距离也很方便。 坤帅毕竟是坤帅,跟顾军役使不可同日而语,李永生他们距离军营尚有三十里,坤帅已经亲自带了亲卫和御林军,前来相迎。 卫国八大帅的名头,那真不是白给的,见到她在前方相迎,就连桀骜不驯的公孙未明和佘供奉,也主动下马——不是畏惧坤帅,而是此人值得敬重。 坤帅是一副中年妇女的模样,面目雍容和蔼可亲,看起来比曲胜男要年轻不少。 她笑着走上前,跟曲胜男打个招呼之后,竟然一一叫出了佘供奉、公孙未明、方真人、柳真人、李永生等人的姓名,可见她是真的下了功夫了, 那笑容,更是令人如沐春风,“诸位真人前来讨伐无道柔然,胡某替中土黎庶,道一声多谢……还请道左少坐。”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二十六章柔然在望 坤帅也没有请李永生等人入军营,身为老军人,不会忽视类似问题。 在军营的十余里外,有歇脚凉亭,非常简陋的十余个草亭,上书四个大字,“柔然在望”。 区区的四个字,却带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更是令人生出一股忍不住跃马扬刀的冲动。 草亭一看就是新的,很显然,这就是接纳各路游侠的所在。 十余个草亭里,倒有七八个亭子有人,旁边还有数十顶帐篷,有人在帐篷里出出进进。 亭子前面,有七八人拦住了几十名骑士,正在热烈地说着什么。 李永生的耳力极佳,竖起耳朵一听,就听清了原委。 原来这三十多名骑士,是从豫州和海岱结伴而来的,要到柔然博一个名头,而前方拦路的七八人,则是各个游侠团体派出的接引人。 接引人都在介绍己方的实力,希望这几十名骑士,能投入己方的阵营。 颇有点长途汽车站门口拉客的感觉。 不过还好,中土人相当在意面子和分寸,身为注重义气的游侠儿,也做不出诋毁同行的事情,各个接引人只是标榜自家。 ——毕竟身边站着的其他团队,会是在柔然一起作战的友军。 然后,这三十多名新到的游侠儿,就分为了两拨。 一拨跟着一名接引人走了——那是属于豫州的团体,他们肯定要投过去。 另一拨却是表示,我们不太熟悉情况,先在这儿歇歇脚吧。 接引人并不再纠缠,这也是常见的,一般初来乍到的游侠儿,自视都很高,天老大我老二,不鸟任何人。 进柔然打上两仗,就没人再有这种想法了,现实会教你做人的。 于是,这帮人就在草亭不远处,又搭起了两个帐篷。 李永生他们是跟着坤帅来的,还有御林军在护卫,自然没有人不开眼上前拦截。 他们来到了最大的两个凉亭,凉亭里的人见状,马上备好了茶水——这是军方的接待点。 坤帅请大家进去谈话,她的随从则是摆出了戒备的阵势,阻绝各方的接近。 可是曲胜男依旧不满意,她进了草亭,左右看一看,“胡姐,这里的防御太简陋了,对您来说,太不安全了。” “谁敢对我不利?”坤帅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豪气干云地回答,“接纳中土好男儿,我怎么能遮遮掩掩?” 众人齐齐默然,眼中流露出敬佩的目光。 李永生出声发话,“未知坤帅相召,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当然是打击柔然的精英,而你们,全是中土的精英,”坤帅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然后,她狡黠地一笑,“不过这个话,我只能现在说,不便当众说的,原因你们也都知道……不过我的名声放在那里,绝对不会食言。” 张老实闷声闷气地发话,“坤帅说话,我们当然信得过,但是对方是些什么来路,又有多少人数?我们希望知道得更多一点。” “胜男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坤帅很干脆地回答,“大概人数,有四十到八十的真人,还有近千名的司修,你们的人数少了点,不过,可以再等一等……凑足一支强大的力量。”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有好几个不服气。 张木子就先站了出来,“未知坤帅可曾与北极宫沟通?” “我知道你,”坤帅淡淡地看她一眼,“北极宫正在监视柔然佛修动向,还要关注伊万国,你们抽不出太多的力量。” 张木子顿时不说话了,她出身于北极宫,但是上层的沟通,她未必全部知道。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在柔然搞风搞雨……坤帅是这个意思吧?” 坤帅犹豫一下,方始微微一笑,“十名真人,倒也够了,不过……柔然的司修也很多,被缠住了就是麻烦。” 柔然反猎队的真人虽然多,却是分作了七八个小队,李永生遇到他们,绝对不会吃亏,可是对方是军方的精英,每个小队的百余名司修,也足够令他们头疼。 当然,若是反猎队的全部战力,都对准李永生这拨人的话,他们也只有转身亡命而逃的份儿了。 不过,反猎队要负责的范围,实在太大了一点,遍及整个柔然边境,李永生还有别的底牌,若是能快进快出,哪怕同时遭遇对方两个小队,也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李永生也没有做出反驳,只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入不入柔然,可以自行决定,是这样吧?” “确实如此,”坤帅点点头,不过她犹豫一下,还是做出了忠告,“柔然人不可小看,你们的力量不小,但是一旦遭遇两支反猎队,可能付出极重的代价。” 精锐对精锐,也存在一个绝对的力量对比,战力差得太多的话,根本无法变通。 “知道了,”李永生点点头,不再说话,而是站起身子,走向草亭外。 “这人……”坤帅一侧头,看着曲胜男,狐疑地发话,“他一直这么倔的吗?” 曲胜男犹豫一下,婉转地回答,“李永生对中土的一腔热血,非常值得敬佩。” 她虽然耿直,却不好说李永生的坏话,他也当得起她这样的夸奖。 坤帅是何许人?一下就听出了她心里的矛盾,她沉吟一下,马上做出了决定,“这样,我派两名供奉随行。” 她身边配得有护卫,也有真人级别的供奉,待出战的时候,还可以得到御林军、元老院、貔貅卫的供奉,极端情况下,甚至两殿的供奉也可以随行,只是负责护卫她的安全。 这样的供奉不会很多,具体有多少,恐怕也只有她心里清楚。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能拿出两名真人来,配合李永生等人作战,那是相当给面子了。 李永生侧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多谢坤帅,不过你的安危也很重要……无妨,我们还有帮手的。” “是吗?”坤帅四下扫一眼,看向了李永生随行的马车,“帮手何在?可否请出一见,我也好敬他们三杯。” “这个……”李永生沉吟一下,才待说话,就见远处尘头大起,一队人马风驰电掣一般卷来。 待走得近了,却见当先一人一身劲装,头裹青巾,却偏偏是手执一柄拂尘。 他一跃下马,冲着凉亭而来,隔着外面的军士,就放声大笑,“李大师,许久不见,希望老道这次没有来得晚了。” “朱尔寰?”柳麒的眉头一皱,“他怎么也来了?” 李永生也是一脸的茫然,不过看到朱尔寰身后的数人之后,他放声大笑,“哈哈,都是一帮好朋友……怎么不在西疆呆着?” 朱主持的身后,赫然是呼延书生、老云真人等数人,对张木子、杜晶晶等人来说,也不陌生。 看到自家的军士想要阻隔对方,坤帅的玉手一摆,“让开路。” 朱尔寰的身后,跟着足有九名真人,有不少都是曾经在新月国边境打过交道的。 至于司修,足有四十多人,还有两百余名制修。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西疆人的装束,很多人身材粗短,样貌也跟中土国族有些微的差距,但是一个个精悍无比,纵然是满身的风尘,却遮蔽不住那逼人的气势。 朱主持走上前,先冲着坤帅一拱手,“见过坤帅。” 坤帅冲他微微一笑,“朱真人不在二郎庙享清福,也会来这里凑热闹?” 柳麒是在西疆之战中,认识朱尔寰的,而坤帅名震西北,国战胜利之后,曾经坐镇西北十余年,自然也认识二郎庙的主持。 对她来说,朱尔寰还是小字辈,两人的岁数相差七八岁,她执掌大军的时候,朱主持也不过才刚刚悟真。 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二郎庙的人,怎么会有兴趣跑到这里来? 她自知自己没有这种号召力,虽然子孙庙跟十方丛林不太一样,跟官府走得要近一点,但是军方出战,想要请动道宫中人助战,必须满足很多条件——包括前提条件。 想到此人是因为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而来,她忍不住侧头看他一眼:小家伙的面子,未免太大了一点吧? 就在此刻,朱尔寰爽朗一笑,“小小柔然,竟敢欺我中土无人,朱某虽然不才,愿随李大师骥尾,惩治妄逆。” 一边说,他又抬手冲公孙未明等人团团作个揖,“见过各位真人。” “朱主持何须多礼,”公孙未明笑着一拱手,却是冲着呼延书生走了过去,“书生,近日也得空闲了?” 坤帅侧头看一眼这名“书生”,眨巴一下眼睛,才从记忆中翻出一个名字,忍不住惊呼一声,“你是……呼延家的后起之秀,呼延书生?” 呼延书生并不是一个健谈之人,闻言也冲坤帅一拱手,然后苦笑一声,“见过坤帅,确实是呼延书生,垂垂老矣,当不起后起之秀四个字。” 你不会也是冲着李永生来的吧?坤帅表情怪异地看着他,想问却不好问。 紧接着,还有人认出了其他的真人,相互之间热闹地打着招呼。 就在一片寒暄声中,李永生出声发问,“诸位,你们都赶过来了,西疆那边怎么弄啊?” 第七百二十七章群雄云集 李永生不是没想过邀请西疆豪杰来援。 但是他更清楚,柔然是小患,西疆的新月国,东北的伊万国,才是中土的强敌。 就像北极宫,虽然也关注柔然的动静,但是坤帅说,他们更注意伊万国的动向,所以才不好在此事上插手太多。 朱尔寰听到李永生的问话,笑着回答,“新月国刚刚遭受打击,翻不起太大的风浪,白虎庙诸位道长,还要追究马盟一事,邪教短时间内,掀不起太大风浪。” “是啊,”老云真人爽朗地一笑,“这次白虎庙动真格的了,西疆信邪教的家伙人人自危,新月国能守住边境,就该念佛了。”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真神教再是暴戾,才折了两名真君,又损失了诸多高端战力,在短期内,无论如何对中土国造不成多大威胁。 尤其是白虎庙摆出全力调查的姿态,就算新月国心有不甘,很想找回场子,也必须考虑白虎庙的发作。 李永生不是矫情的人,想清楚其中因果之后,冲着赶来的真人们团团作个揖,“多谢诸位真人来援,李某感激不尽。” 呼延书生但笑不语,老云真人却是出声发话了,“李大师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你和朱主持出手治疗,我现在恐怕还生活在无限的痛苦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治伤,其实跟朱主持没什么关系,不过大家在来的路上就商量好了,一定要将功劳分润一些给朱尔寰——有二郎庙担着,李永生的功劳,就不会显得那么扎眼。 为什么不让李永生显得那么扎眼?原因很简单——神鹿山上的那个神奇大阵。 大阵的神奇功效,就不用说了,目前被四个家族牢牢把持着,北极宫、玄女宫和公孙家,都知道这个阵法,这三家应该不会说出去。 然而,这种好东西,真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非常不幸的是:最近有人有点狐疑,怎么这四个家族里,都有昔日的真人现身? 大家尽量把注意力,往二郎庙身上引,减轻李永生在此事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李永生多么精明的一个人?瞬间就猜到老云道长有忌惮,虽然他能不确定,对方到底在忌惮什么,但是配合还是懂的,他笑一笑,“主要是二郎庙朱主持的功劳,我起的作用微不足道。” “李大师,你这就是骂我了,”朱主持很夸张地叫了起来,“论医术,你可是比我高明太多了,就连我受伤,都是托你治好的。” 李永生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一时侥幸罢了,当不起朱主持如此夸奖。” 朱尔寰更担当不起观风使的厚赞,只能讪讪一笑,“我此来,就是要追随李大师入柔然一战,以报当日治疗之恩。” 坤帅见他们相互谦让,心中的疑惑更是越来越多,不过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朱主持你也要入柔然?” “这是肯定的,”朱尔寰笑着点点头,“你应该知道,柔然对道宫的克制不大。” 这是实情,一神教立国的新月国,才是对道宫克制最大的,而伊万和柔然,虽然也排斥道宫,但是克制并不多。 事实上,还曾经有人在柔然和伊万国,尝试修建子孙庙。 “我当然知道这个,”坤帅哭笑不得地回答,“我是说,你最擅长是为人治病,前去战斗,似乎有点……有点不够发挥长处。” 她努力地尝试说得婉转一点,总不能说“你战斗力不行”不是? “无妨的,”朱尔寰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朱某为他们做好服务就行。” 他总不能说,错过了这次巴结观风使的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事实上,他真的很看重这次机会,自打从慧仙观,无意中听到李永生北上的消息,他就没命地打听,仙使的目的所在。 得知李永生入了秦王府,他就断定,十有八九此人要前往柔然边境一行。 于是他马上召集朋友,并且通知了四大家族的人,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帮助。 四大家族跟李永生有过多次合作,对李大师的印象极为深刻。 细说起来,李永生虽然治好了他们的伤势,但是他们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花了那么多中品灵石呢,应该算是两不相欠。 然而,做人没有那么做的,且不说神鹿山上的那个大阵,只说李大师学贯古今,不但可以治病,还可以修复道器,那一手针法,几近于道,甚至人家对入世之道,都了解得极深。 这样的人物,只能交好,没准将来还有什么事儿,会求到人家头上。 而且西疆汉子,也都是恩怨分明之辈,哪怕是花费灵石治好的伤患,也要领情——换个人来,花费灵石也治不好。 所以呼延书生和老云真人马上表示,我们可以去,高家和元家抽不出真人来,但也邀请了其他真人来。 他俩还不是一味地求人,除了支付费用,同时表示:你们能去的话,其实也是一个机缘。 高家和元家,比呼延家和云家弱一点,但也是响当当的家族,他们说是机缘,肯定就是机缘,人无信不立,家族更是如此。 不过这些费用,都算在朱尔寰身上了,朱主持表示:李永生帮我们修复了二郎神眼,这份情太大了,我必须得还。 四大家族当然也有猜测,朱尔寰是不是还有事情求助于李永生,不过朱主持不说,他们也不多问——就算朱主持请李永生在二郎庙再搭建一座大阵,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有了他们的支持,朱主持自己也请了四个真人,所以一共十个真人,随时准备出动。 当朱尔寰确定,李永生已经到了青石关外的军营,马上集合了大家赶过来,结果赶到青石关之后,才知道李永生来柔然边界了。 于是他们又是一路猛赶,终于在凉亭这里,追上了李永生等人。 坤帅心里疑惑,脸上却是一片喜色,“有朱主持你们赶来,大事可期。” 这么一来,李永生这一方,就有二十名真人了,真的具备了硬扛反猎队的水准。 对于这样一支队伍,坤帅很明确地表示:你们的营地,交给我们建设了,最关键的是……咱们要争取保密。 顾茂真那里,消息能被泄露出来,坤帅手下,也未必就没有奸细——御林军里没有,她还带了两万的云中军,所以保密是必然的。 军人们扎营是很快的,两个时辰之后,就有人来报,说营地建设好了。 李永生的营地,肯定不能建在坤帅的营地里,不过两者相距也不远,十里地出头。 营地周边,还有一百御林军在戒备,保证不让其他人误入。 坤帅对今天抵达的真人,非常感激,天擦擦黑的时候,她特意带了物资,前来慰问,并且摆出了接风宴。 大军在外是不得饮酒的,但是坤帅还是敬了大家三觞——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军中谁能请来二十名真人助战,坤帅能允许他喝三天三夜。 不过她也就喝了三杯,其他时间,就是看李永生这一方推杯换盏,偶尔笑吟吟地插两句嘴。 李永生带来的十个真人,并不怎么喝酒,也就是公孙未明、张木子和天姥双杀比较好酒。 但是朱主持这方的十个真人,大抵都是西疆汉子,个顶个地好酒。 就在大家喝得畅快之际,外面有军士走了进来,“启禀大帅,外面有陇右丁家来人,求见李大师。” 坤帅顿时一愣,狐疑地看一眼李永生。 李永生也是眉头一皱,讶异地看向朱尔寰——这也是你请来的? 朱主持也有点纳闷:没道理啊,我没请丁家人来啊。 他此番厚着脸皮贴上来,就是要扎扎实实地卖李永生一个人情,好争取一个飞升指标,所以他能叫四大家族的人来——反正大家配合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同样不是第一次配合,他就没有邀请丁家人的兴趣,因为丁家太强势了,不但可能抢夺他的机缘,更可能在不小心之间,开罪李永生。 本来是要讨好人,搞成得罪人,那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看到李永生看向自己,他很干脆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 李永生对丁家的观感,也不是特别好,丁青瑶给他的感觉就不是很好,更别说丁家还有子弟,曾经试图打永馨的主意。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声长笑,“尔寰道友,可否出来一晤?” 朱尔寰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怎么这皮都管也来了?” 呼延书生闻言,侧头看他一眼,沉声发话,“太一庙皮立明?” 朱主持点点头,脸色不太好看,他是堂堂二郎庙的主持,而皮立明不过是太一庙的都管。 所谓都管,就是三都五主十八头里的老大,三都里的第一都,仅次于监院。 子孙庙一般不按十方丛林的规格走,但是太一庙,还真是按十方丛林的体系来建设的。 甚至他们的主持,都被叫做监院。 太一庙的都管,竟然将二郎庙的主持,称为“尔寰道友”,实在有点没大没小。 但是朱尔寰还生不起气来,谁叫太一庙是北六庙之一呢?二郎庙的体量,比人家小。 (更新到,蓝天说得对啊,月票才是硬道理。) 第七百二十八章事发 严格来说,太一庙的皮立明,虽然仅仅是都管,行的却是监院的权力,他也是高阶真人。 而且从战力上讲,皮都管还要强过朱主持那么一点。 朱尔寰很不忿皮立明的冒犯,但是他还有点无可奈何,于是站起身,“我去会一会他。” 坤帅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将他请进来好了,朱主持,要我和你一起出迎吗?” 朱尔寰冷冷地哼一声,“凭他的资格,还差一点。” 不多时,他带了三个人进来,全是高阶真人。 两个男性准证也就算了,见到那个女性准证,杜晶晶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拱手施礼,“见过丁经主。” 合着第三个女性真人,正是玄女宫的经主丁青瑶。 丁经主笑一笑,冲杜晶晶点点头,并不说话。 另一名高阶真人,也是丁家人,正是参与过西疆大战的丁青莲,当时丁家的参战子弟里,他的身份仅次于丁家的真君老祖丁相实。 当先的那位,长得横眉怒眼,身材魁伟,根根胡须直立,乍一看就是猛张飞在世,这便是太一庙的都管了,不愧是都管,只凭这长相,就能吓住很大一部分人。 然而,这人看起来莽撞,做事却周到,一进了这个帷布围起来的院子,就笑着团团作个揖,“见过诸位……皮立明这厢有礼了。” 他这个身份和修为,旁人不好搭腔,佘供奉懒洋洋地发话了,“你有什么话,只管去跟朱尔寰说,不要扫了我们的兴。” “我道是谁,原来是佘供奉,”皮都管笑着一拱手,“见过上宫供奉。” “何必这么虚伪?我又管不到你,”佘供奉一摆手,不以为然地发话,“不过你方才在外面大吼大叫,有失体统……明白吧?” “佘供奉您这就冤枉我了,”皮都管苦笑一声,“我哪儿知道您在这里?” 李永生冷哼一声,“你应该庆幸,佘供奉在这里……要不然你就要倒霉了。” 他对太一庙的印象,真的非常糟糕,太一庙的都厨,给丁家的子弟开了一封推荐信,所以那厮才会惦记赵欣欣的产业。 皮都管闻言,讶然地看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李永生?”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你别问我是谁,你扰乱坤帅,想过后果吗?” 皮立明也是相当光棍的,闻言回答,“我无意冒犯任何人,只不过前一阵子,秦王遇刺案有了进展,据说在关陇,有人冒我太一庙名号行事。” 李永生看也不看他,只是一摆手,“没事就退下吧,我们正在饮宴,不要做恶客。” 皮都管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你敢跟我如此说话?” “好了,”丁青瑶冷哼一声,“我此来,是想杀敌报国的,皮都管你一味纠缠枝节末梢,似乎有点不妥。” 要说皮立明在太一庙,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对上玄女宫的经主,还真没什么胆子叫真——他固然是北六庙的三都之一,可对方是四大宫的五主之一。 别说,子孙庙的人行事,还真的比四大宫市侩很多,听到丁青瑶如此说,他的面皮顿时一转,笑吟吟地发话,“仅仅是开个玩笑,不过……你们可真的是冒充我太一庙的名头了。” 一个看起来极为莽撞的人,竟然能如此快地改变画风,也真是令人惊讶。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方真人不耐烦了,“有证据吗?” 皮立明再是善于交际,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脸色微微一变——我们准证说话,你一个小小的中阶,乱插什么嘴? 然而,不待他发话,丁青莲出声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公孙未明,“我就从没听说过,我丁家还有一个叫丁青苗的,未明准证可知,是谁如此厚颜无耻地冒充吗?” 公孙未明一翻白眼,大喇喇地回答,“是我冒充的,那又如何?” “我估摸也就是你公孙家,才有这个胆子,”丁青莲笑了起来,不过眼中并没有多少笑意,“你这可是将我丁家架在火上烤啊。” “多大点事嘛,”公孙未明毫不在意地回答,“主要是有人先冒充了太一庙,你丁家跟太一庙的关系,世人皆知,都快成丁家的家庙了,若不是如此,你当我稀罕冒充丁家?” “你这话可是错了,”丁青莲很不高兴地发话,“我丁家进关陇,都要有章程的,你只图自家办事方便,想过我丁家该怎么跟关陇解释吗?” 这话说得还真有道理,隐世家族是强,可以无视一些约束,但是也不宜特意跟官府对抗。 就连公孙未明,也有点发怔,类似情况,公孙家族也遇到过,“丁家跟关陇有承诺?” 事情不大,但确实有点麻烦,而且冒充别人,被人抓住了,也有点小尴尬。 “好了,关陇已经知道你们是被冒充的,对你们没损失的,”方真人再次发话,他有点不耐烦,“我们是无心的,死缠着这个话题不放,有意思吗?” 丁青莲可是比皮立明还强势,他淡淡地扫对方一眼,直截了当发问,“你是何人?” 他连“这位真人”四个字都懒得说,家里有两名真君,还真是可以任性。 他没礼貌,方真人对他更没有好声气,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天机殿。” 握草……丁青莲顿时傻眼,很多话顿时就噎在了嗓子眼里。 天机殿是比丁家还牛的存在,丁家不过是两名真人,天机殿目前能出来行走的,就有无心真君和幽思真君。 当然,隐世家族是一个阵营,加起来极为可怕,丁青莲面对天机殿的中阶真人,其实也不怕训斥对方一番。 但是同时,天机殿可以代表官府——起码能代表皇权,他们既然说,关陇官府不会为难丁家,那当然就不会为难了。 这种情况下,丁青莲若是再不依不饶,那就是有意找事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对于李永生他们冒充太一庙和丁家,这两家确实有点不高兴,不过在之后,他们很快就弄明白了原委。 此番发难,仅仅是调笑对方一下——当然,也有表示不满之意,但已经很轻微了。 “好了,”丁青瑶终于出声了,她也不看别人,而是看着坤帅,“我是玄女宫丁青瑶,偶然间北上,听说柔然有警,特来帮忙,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坤帅站起身,笑着一拱手,“见过丁经主,若是知道你来,胡某该亲自出迎才对,怠慢了。” 坤帅虽然老迈,四大宫里的三都五主,她大致还是清楚的,而且旁人的言谈中,已经充分地证明了对方的身份。 丁青瑶知道她的意思,淡淡地一摆手,“这却是不用了,我是私人身份来的,不涉及道宫跟官府的纠葛。” 坤帅暗暗松了一口气,官府和道宫配合,她是要答应一些条件的,否则就是坏规矩。 对方既然说,是以私人身份来的,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她只是小心地建议,“丁经主,你打算在边界接应,还是去柔然国土上战斗?” 出国作战,道宫的战力是要打折扣的。 不过丁青瑶也不在意这一点,只是不以为然地回答,“新月国我也照样敢去,何况小小柔然?具体怎么办,到时候再看好了。” 她是打定主意进入柔然了,但是这种事,她心里清楚就行,何必跟外人说? 坤帅看一看她,又看一看杜晶晶,再看一看李永生——她已经知道杜晶晶是玄女宫中人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丁经主是为李永生而来的。 可是这话也不能问,她只能延请这三位准证入席。 丁青瑶直接坐到了杜晶晶旁边,丁青莲和皮立明,则是坐到了公孙未明和朱尔寰身边,而且很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这就是圈子,刚才吵得再凶,一旦坐下来,还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坤帅热情地招呼他们,却总是忍不住想观察一下,丁青瑶会如何对待李永生。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她并没有观察到任何的异样,忍不住心里犯嘀咕:丁经主因何而来? 丁青瑶当然也是为讨好观风使而来。 她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飞升名额什么的,她倒是不敢想——起码暂时不敢想,但是证真机缘,那可是实打实的。 尤其在李永生北上之后,她就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并且暗自跟栗化主商量好——李永生归我,赵欣欣归你,在能跟他们和睦相处的前提下,咱俩可以有限地共享信息和资源。 不得不说,栗娘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有点呆萌属性,竟然同意了这个方案,在她想来,赵欣欣身为上界大能,不太可能失言,她抓住她就足够了,多出来的,都是赚到的。 事实上,她心里认为,丁经主能提醒她,李永生是上界观风使,来头大得吓人,她可以避免在无意中,得罪仙界大能,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栗化主也不是真的呆,当丁青瑶决定北上的时候,她适时地提出了警告:你若敢跟丁家泄露李永生的身份,就别怪我不讲究了。 观风使这种位面稀缺资源,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像她当初知道赵欣欣是上界大能,也没有声张一般。 第七百二十九章追随者众 丁青瑶是在听说李永生要北上并州郡的时候,才悄悄地北上的。 她做得足够谨慎,李永生进入并州之后,她在豫州,反正那些人里,有杜晶晶随行,她想知道他们的行踪,不是特别难。 当她听说李永生到了慧仙观,才开始加快速度接近。 当李永生进入秦王府之后,丁青瑶是有点担心了——这马上要进入陇右丁家的地盘了。 事实上,关陇附近,已经有不少丁家子弟在活动了。 丁青瑶绝对不想让丁家再正面撞上李永生——丁家人的狂妄,她心里一清二楚,上一次,丁家老祖丁相实,就有把李永生带回丁家之意。 亏得是北极宫三宫主,跟李永生谈了谈天,才压住了相实真君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丁青瑶跟李永生的梁子已经解开了,然而,那并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回忆,那种事情,她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事实上,丁家人已经很重视李永生了,但是丁经主非常确定,他们重视得绝对不够——没谁知道那是上界下来的观风使。 为了避免这种重视,转化为一种悲剧,她连夜赶奔丁家,严令丁家不得跟李永生一行人发生冲突。 她其实已经不是丁家人了,而且也仅仅是个四大宫的经主,而丁家是有两名真君的。 但是她背后的势力,实在太强大了,丁家两名真君之下,都要格外重视她的意见。 事实上,那两名真君都很重视她的说辞——丁家就算再自命不凡,论消息渠道,绝对不可能跟四大宫相提并论。 那可是跟官府并列的存在! 丁相实对此,还有点遗憾,就问她,我们为什么要避让他? 如果可以的话,丁青瑶也愿意告诉他事情的真相,然而,她不能这么做。 她必须提醒自己:我已经不是丁家人了,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为此葬送了栗娘的机缘,那傻女人没准能直接拆了她。 所以她就含含糊糊地表示,这件事,涉及了很多机缘,以及中土国的气运,天机不可泄露,你们问得再多,我也不能说的。 丁相实当场表示,青瑶你太让我们失望了,记得以前你不这样的。 但是丁青瑶一点都不怕他,反倒表示,丁家肆无忌惮的行事,已经带给我太多的烦恼了,再不控制的话,是要吃大亏倒大霉的。 反正我已经不是丁家人了,姑且就这么一说,信不信在你们。 也许是她说得过于肯定,丁相实都没敢再说下去了。 丁青莲就问了,既然你这么说,咱们是不是帮一帮他们,会更好一些? 丁青瑶当然欢迎这个建议,说那就找联系几个高阶一点的修者吧。 她是四大宫的经主,跟十方丛林都说得上话,而太一庙跟慧仙观的关系,也不算特别远,所以她知道,李永生这一次来,身边基本上都是真人。 那就是说,司修什么的并不重要。 当他们知道,李永生一行人已经赶赴柔然边界,丁青瑶就带着丁青莲和皮立明追了过来。 不过,因为她没敢点出李永生的身份,所以丁青莲两人,也仅仅知道,不宜招惹对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反倒激发出了两人的傲气——我也是有来路的,不招惹你,但是口头上调笑一番,不算多大事吧? 然而,当他们发现,连丁青瑶都紧守着规矩,不跟对方做无谓的纠纷,两人这才意识到:这一拨人的身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缠。 所以他俩也不在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主动跟大家聊起来。 丁青瑶三人的到来,给西疆众真人,带来了一些压力,撇开丁经主不提,丁青莲和皮立明,在西疆的影响也极大,丁家隐隐有西疆第一世家的趋势,而太一庙也是北六庙。 所以青莲准证和皮都管能放下架子,诸多西疆真人还是很开心的,没过多久,就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了起来。 丁青莲心里,是不太看得起这些乡亲的,不过这个时候,他得收敛情绪,顺便不着痕迹地打听一下——你们怎么也跑过来了? 西疆汉子大多是心直口快之辈,就算修为到了真人,也有人喜欢口无遮拦。 于是丁青莲就知道,是二郎庙的朱尔寰朱主持,将人召集起来的。 但是同时,李永生也隐藏不住了——朱主持是为了报此人的恩情,才拉拢了这么多真人。 丁青莲一直在猜测,李永生的队伍里,是谁令丁青瑶如此忌惮——她并不明确告诉他,只是说那支队伍不可以招惹,而且是非常郑重的警告。 他想过,可能是李永生,但是他又有点怀疑:一个没什么势力的孤魂野鬼而已,有那么大的威胁吗? 现在,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还好,他和皮都管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发生什么,听丁青瑶的就是——理解要听,不理解也要听。 一直冷眼旁观的坤帅,也看出了名堂,合着这后来的两拨人,都是冲着李永生来的? 她看到的,是玄女宫的丁经主不怎么跟李永生说话,但这正是她做出判断的依据之一:丁经主和李永生之间,想必有默契,不想被人知晓,才这么做的。 她想得一点都没错,事实上,丁青瑶还很担心,李永生会不会给自己使脸色。 要知道,丁经主追到柔然边界来,已经是赤裸裸地巴结观风使了,虽然她号称自己是无意路过,旁人或许不知情,可仙使本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赌的是,仙使尽管心知肚明,但还是要惩戒柔然,自己这就算是投其所好了。 总算还好,李永生确实是个合格的观风使,他并没有对她追来献殷勤,表示出任何的情绪,仿佛就是偶然遇见一般。 事实上,李永生撇开这位面观风使的身份不提,仙界的永生仙君,见过太多上杆子巴结的人了,对此毫无压力。 揣摩完李永生之后,丁青瑶又开始琢磨:这朱尔寰如此巴结李永生,为的是什么? 她真的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李永生是观风使——必要的时候,她不惜采取一定的手段。 然而,看到朱主持和李永生谈笑甚欢,她心里又有些纠结:我若是想对付朱尔寰,观风使会不会因此不爽? 直到亥正时分,一直做为电灯泡的坤帅站起了身子,表示自己要回军营了——军营自有军营的规矩,也就是她身为军中统帅,换个人这会儿回去,起码要挨二十军棍。 倒是围着这里的五百御林军,留下来继续拱卫这帮“游侠儿”。 坤帅不在了,大家就要商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行动了。 李永生很自然地发话,“感谢大家能来帮忙,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咱们现在要拟一个章程,进入柔然之后,该如何行动……有谁没打算进柔然的吗?” 来的人,都是要进柔然的,包括现场中两大宫的人——对道宫来说,柔然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要知道连堂堂的观风使,都敢入柔然。 以他的身份,说这话有点拿大,不过西疆的汉子都商量好了,只听朱主持的,所以哪怕他的语气有点高高在上,别人也不在意。 有点喝大了的老云真人甚至直着嗓子喊,“李大师,都是来帮你的好兄弟,大家没二话。” 丁青莲和皮立明,则是将目光投到丁青瑶身上——这表明,丁经主是他们三人中的核心。 他们虽然只有区区三人,却都是真人中顶尖的存在,战斗力并不比西疆的十名真人差多少,一对一的话,也只有呼延书生有资格跟他们过招。 丁青瑶也不掩饰,当仁不让地点点头,“李大师此话不错,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提前约定章程,对我们进入柔然战斗,是很重要的。” 接下来,有兴趣旁听的真人,就听了听李永生的计划。 二十三名真人,被李永生分为四个小队,每个小队四人,队长分别是皮立明、丁青莲、佘供奉、呼延书生——都是高阶真人。 剩下的还有七人,张老实带了方真人,负责情报搜集,朱主持也带一名真人,负责营救伤员等任务。 丁青瑶、公孙未明和李永生,则是总预备队,负责遮蔽战场、追索逃敌。 当然,这只是大致的划分,规范一下权责而已,真要打起来,还是要看具体情况的。 就算是这样,丁青莲心里也有点不满意,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公孙未明——凭什么你就是总预备队的,我就只能带着三个人战斗? 不过公孙未明直接无视了他——永生这么调派,肯定有人家的章法。 丁青莲心里苦,却还不能说什么,毕竟,他手底下分了三个人过来,归他指挥。 虽然“天姥双杀”什么的,在他看来就是一个笑话,老云真人更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富豪,还是乡下土豪那种,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三名真人。 李永生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真人的战斗力是很强大,但是没有约束、不讲战斗配合的话,那也就是乌合之众。 所以,提前约定一个章程,是很有必要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三十章众口难调 第二天,张老实和方真人就出去了,去四周了解哪些游侠儿团体的情况。 其他人也没有闲着,两大宫和西疆的人马,都出去了解动向,还有公孙家。 很快地大家就搜集回来了情报,有两个团体,成为了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一支是来自云中、关陇、乌桓郡的队伍,这是三个距离柔然很近的郡,吃过柔然进犯的苦头,游侠儿们也多熟悉柔然情况,又因为民风相近,对劫掠柔然颇有兴趣。 这一支队伍,有六千人左右,算是一个极大的团体。 还有一支队伍,是来自南方,会稽、博灵、淮庆等郡,甚至还有来自百粤和三湘的,这一支队伍人数比较少,一千多出头,人员也比较杂。 然而,这支队伍也不能小看,里面有四个真人,司修八十多人,一点都没有南方人战斗风格偏软的毛病,虽然人数比较少,但是抱团抱得紧,战斗起来悍不畏死。 李永生和几个队长商议一下,最终决定选择云中三郡的团队配合。 这六千人里,只有三名真人,司修倒是有两百多,虽然战斗风格悍勇,战术素养也极高,不过拼命的话,还真未必比南方团体强多少——他们更擅长游击战术,而不是搏命。 这些具体情况,也说不上谁好谁不好,李永生他们看重的,是他们对柔然国的熟悉。 选定合作对象之后,丁青莲邀这个团体的负责人来商谈。 不得不承认,在附近这一块,陇右丁家的招牌,还真的好用。 这个团体的三名真人,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而负责出面接待的,就是丁青莲和天姥双杀。 因为柔然国反猎队的出现,游侠儿最近跨境作战的难度大大增加,越境好说,但是冲过去之后,很难再肆无忌惮地劫掠,七八支反猎队,将整个劫掠的空间,分割得七零八落。 上一次幽州子弟团队,在柔然国就吃了大亏。 幽州子弟团队人数不多,只有三千多人,但那是幽州出来的游侠儿,大半都是最早跟随坤帅,从顺天府出来的。 整个中土国,要问游侠儿哪里最多,显然是顺天府! 中土国下面的各郡,有那游侠儿将事业做大,声名响亮,成为地方的一霸,随随便便就能拉出三五千的家丁、门客。 然而,那也仅仅是地方豪强,发展到后期,有了足够的利益之后,就会成为坐地虎。 而顺天府不一样,这里的闲人实在太多了,除了游手好闲的顺天土著,还有勋贵、豪门之后,以及来京城淘金的浪荡子。 这些人不太愿意胼手胝足地从底层做起,也不乏亡命精神,还想叫响字号,那么,来刷一刷柔然副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儿了。 然而,不客气地说,他们上了战场,还真的不行,哪怕幽州子弟团队,有六名真人。 有不少人,纯粹是嘴炮,上了战场就不敢搏命,只知道占便宜,遇到硬仗,只有转头狂奔的份儿,他们还要留着这有用的身子,享受京城的花花世界呢。 要说这种战斗意识,也不是完全错误,所谓的游击战,可不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吗? 这话是没错,可是你从来都不打一场硬仗,是不是也有点……那啥呢? 事实上,幽州子弟团队里,也有敢战的人,但是架不住……京城的各种势力,实在太多了,都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 上一次他们遭遇反猎队的重点打击,要是众志成城,能一心一意地抵抗,不会遭遇那样的惨败。 然而,话说回来,若是他们都坚决抵抗下去,反猎队再有大军来援的话,那也是彻彻底底的悲剧。 说来说去,还是实力不济,怨不得别人。 中土游侠儿的队伍,虽然跳脱得很,可是遇到这种事情,他们还是希望,能有一支主心骨,帮自己解决掉难啃的骨头。 丁青莲不可能给他们什么许诺,只是说我们打算进柔然了,你们愿意打前站,那是再好不过的,一旦遇到事情了,我可以上前支援。 他这话,倒不是诱惑别人充当冲锋的炮灰,而是确实存在这个问题,他们这一行,就是二十三个真人组队,打算冲进去刷人头。 当然,李永生身边,还有几十个朝安局或者其他来源的司修,但也不过几十人,在柔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在那种地广人稀的地方,想要劫掠大量资源,拥有足够多的人数很重要。 朱尔寰也带了几十名司修,上百名制修来。 但是李永生不打算把他们全投进柔然,这跟他的性格不符。 观风使从来不喜欢牺牲自己人,跟进去太多菜鸟的话,他会因为这些累赘,而束手束脚。 正是因为这样,李永生没有足够的人手,在柔然国撒野。 若是别人愿意打前站,这就比较好商量了——你们负责引出强敌,我们负责歼灭。 但是不得不指出的是,这种模式,在柔然边境很少见到。 大多数的游侠儿,还是抱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意识。 指望你们来救援?拜托……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啊? 丁青莲能理解对方的心态,见他们对此没兴趣,于是他又抛出另一个方案:你们担心我们不救援?那也好办,我们负责在前面冲,你们在后面捡便宜,这总可以了吧? 对李永生他们来说,这也不是问题,虽然他们人少,但是可以有选择地、对柔然重兵云集的地方,发起攻击——他们负责拔钉子,后面的人,负责捡便宜。 但是,或许是他们答应得太过轻松了,对方还是有点犹豫。 ——你们在拔钉子的过程里,会不会把好处都拿走,我们跟在你们后面,怕是没多少便宜可捡吧?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真的是一个大问题,哪怕陇右丁家的名头相当响亮。 丁青莲是被大家推到前台,跟他们交涉的,遇到这种墨迹人,他十分地不高兴。 我陇右丁家是什么人,在乎你这点小便宜吗? 我们在你们前面不行,我们在你们后面也不行——麻烦你指定一下,我们该在哪儿? 算了,不用说那么多了,你们还是直接借给我们几个向导好了,大家各玩各的,成不? 这三郡的联合团队,是三个真人组成的,他们告个罪出去,简单地沟通了一下,然后又回来:那你们还是在我们后面跟着好了……能让坤帅做个见证吗? 说来说去,他们还是担心,万一惹上强敌,身后的丁家跑了,自家就只有流泪一个选项了。 丁青莲怒了:合着你们只相信坤帅,不相信我丁家? 这是纯粹扯淡了,坤帅的信用,真的不比丁家高多少——尤其在这一片。 坤帅名震西北,但是她并不是本地人,都偃旗息鼓很多年了,也就是今上登基之后,才又重新启用她。 而丁家是彻底的本地人,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大家可以直接去丁家讨说法。 要不说这种发展程度的位面里,大家都更愿意相信乡亲,那是有根深蒂固的原因——你跑得了,你家也跑不了,所以你就不敢轻易做坏事。 就像流动人口多的地方,短期行为必然多,这是反面的意义。 总之,丁青莲觉得自己受辱了,也不去请示李永生,直接表态了:你们不愿意配合无所谓,我们这区区几十个人,也敢自己进柔然! ——尼玛,你这是区区几十个人吗?对方忍不住腹诽一下,你这是几十个真人啊。 真人和普通修者,能划等号吗? 这三郡联军的修者,马上就回去商议了。 所幸的是,参与谈判的三个真人,是三郡联军里唯三的真人,团队里没有比他们更权威的了——其实他们三个就能做主的。 实在是三郡联军里,各方的势力太驳杂了,他们现在独断专行痛快了,但是有些游侠儿,身后是有大背景的,不知道尊重这些人,等他们回答地方上,就不好做人了。 所以他们才回去,跟大家商议一下。 商议的结果,并不出人意料,游侠儿还是选择了相信丁家——事实上,也有人认出了朱尔寰、老云真人,甚至认出了北极宫的真人柳麒。 道宫中人都在其中,这支真人组成的队伍,可信度还是极高的,更别说他们接受御林军的护卫,这就是说——其实坤帅也相当相信这支队伍。 有了这样的认识,三郡联军甚至有点急不可耐地想进攻了。 不过丁青莲又跟他们约定,六千人进入,实在太多了,我们接应起来,也很麻烦,能不能精简一下,减少到三千人? 至于你们担心所担心的,人少了战利品容易运不回来,完全没有必要,我们这么多真人,谁身上还没一两个储物袋?可以临时帮你们运输。 要说丁青莲这话,本来是好意,他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减少游侠儿们的损失——哪怕这些不是自己人,也都是中土的好男儿。 但是对方的回答,却是令他颇为恼火,三郡的联军明确地表示,他们不害怕损失! 第七百三十一章肆虐柔然 云中、乌桓等三郡,也多是喜欢大口吃肉,大块喝酒的好汉子。 这几个郡若是论民风彪悍,还隐隐胜于西疆,只是西疆有真神教的因素,所以计算起两边的战力,比较复杂。 三郡联军里的三名真人,其实挺赞成丁青莲的意思,三千人进入柔然,跟六千人进入,也差不了多少,保护起来,却是更容易一点。 但是三郡的游侠儿不答应,六千人去三千人,谁去谁不去呢? 他们其实并不怕死,只是害怕死得没有意义,有二十几名真人兜底,就算遇到反猎队,大家也有信心一战,哪怕逃跑,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就像俗话说的,酒壮怂人胆,有底气就不虚。 这时候,要是有人被劝说留在中土,那简直是个莫大的耻辱:凭啥你能去,我就不能去,这尼玛……是笑话我胆小吗?要不要咱俩先做上一场? 在这种游侠儿大聚会的场合,万一被扣上胆小的帽子,名声就彻底毁了,就算回了家乡,都没脸见人了。 为了避免激怒丁青莲,他们不得不向他婉转解释一下:人多和人少,确实不一样。 六千人劫掠的范围,肯定比三千人大,哪怕大不到一倍,大过五成还是差不多的。 而他们劫掠的物资,并不是靠着储物袋就能装下的——牛羊这东西,能活着赶回来的话,肯定比带回牛羊肉强,活的还可以养育和繁殖。 至于骏马,就更是这样了,马肉不但难吃,而且在三郡,还基本没人吃。 这就又涉及到一个说法了,马性通灵,吃过马肉的人,马能感觉到。 所以三郡和西疆,很少有人吃马肉,吃了马肉,做不了战士,马会本能地排斥你。 说什么游牧民族跟马的感情深,不吃马肉,那是扯淡,中土国大把吃狗肉的人,并不妨碍他们养狗,但是马肉……只有那些不怎么骑马的家伙才会吃。 这些就扯得远了,不管怎么说,很多物资,还必须有众多的人手,才能运回中土。 丁青莲也懒得跟他们再计较了,回来跟李永生、丁青瑶和方真人一说,大家决定,既然这样,那就六千人进柔然吧。 严格意义上讲,进柔然的人多,也并不是坏事,中土国升平的日子有点久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很容易磨灭人的血性。 这么说话可能有点反人类,谁也希望有万年不变的和平,但这是不可能的,和平不是经营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只要存在对生存空间的争夺,战争就不可避免。 时不时地打两仗,不但能让人绷紧弦,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更能适当地锻炼队伍。 而且,进入柔然的人越多,能劫掠的物资也就越多,能更大地破坏柔然的战争潜力。 第三天亥初,天刚刚地黑下来,李永生等人悄然拔营而起。 二十里外,三郡的联军也开始拔营了,不过游侠儿终究不比正规军,虽然他们已经尽量地低调了,但多少还是有点动静。 这也无所谓,就算被奸细察觉,现在已经天黑了,柔然一方想要做出应对,也受困于天时,无法及时反应。 六千多人悄然无声来到柔然边境,却已经是寅初时分,也就是半夜三点多,这里的边境线一马平川,偌大的边境线,根本防不住六千号的人猛然冲击。 事实上,到处是筛子的边境线,最近很令柔然国头疼。 以往他们劫掠中土国的时候,觉得这样的边境线,实在太好了,随便选个地方,都能进入中土,比那些有雄关险隘的边境,好得太多了。 现在他们做为被劫掠的一方,就恨不得自家也建一座长城,只留下几个关口供人攻打,这样一来,防守的压力会减轻很多。 但是这不现实,柔然国贫弱的国力,就建不起长城。 不过,贫弱有贫弱的办法,柔然国选择的,就是固守住几个绿洲集中的地段。 中土国选择从这些地段进攻的话,会遭遇强力抵抗,若是从其他地方叩边,会面临食水供应的问题。 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中土国准备了大量储物袋的话,粮食和清水就都不成问题了。 不过这样的困境,对柔然国来说,是无解的,他们不可能放弃固守那些绿洲。 要知道,一旦被中土人占领了绿洲,那可不仅仅是供给对方食物和清水,在中土人撤离绿洲的时候,十有八九,他们会破坏草场,并且在水源里投毒。 没错,就算他们要走,也不会将资源完好地留下来,尽最大可能破坏敌人的战争潜力,这是每个合格的将领都懂的——战争的残酷,也就在这里了。 玄青位面没有圣母婊,没有圣母婊,没有圣母婊! 就像卫国战争的时候,新月国撤离中土之际,将中土的气运搞得一团糟。 柔然国若是损失了边境的绿洲,也会遭受惨重的损失,三年五年根本缓不过劲儿来——绿洲的恢复,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小国,边防不怎么样的小国,竟然屡屡不绝地挑衅中土,这真的是令人感叹……你咋就这么能作死呢? 寅正时分,在先头部队抵近边境的时候,一道焰火升起,在宽达两百余里的边界线上,三郡的游侠儿,对柔然国发起了全面的冲击。 他们选的三个突破点,都是防守薄弱之处,不但全歼了巡逻的守军,还消灭了两支小规模的援军——每支援军都有百余人。 守卫们在遇袭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出了示警,柔然国最近逼得中土游侠儿们四处逃窜,心里难免有点膨胀,于是派了两支百人队,前来看个究竟。 事实上,也不怪他们拿大,游侠儿们从中土越境而入,一般都是悄无声息地潜入,被发现了才会大打出手。 他们对跟卫戍军队战斗没有兴趣,他们的兴趣是劫掠平民,以及半军队的武装牧民。 这种作战方式比较卑劣,不过在往年间,柔然人劫掠中土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要说起来,还是中土人跟柔然人学的。 而且,悄悄穿过国境,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易被人发现行踪,追踪起来很麻烦,柔然牧民们防御起来,也很被动。 这样大规模的强行越境,对柔然国来说,还真是罕见。 两支百人队在抵达边境时,见到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想也不想,怪叫一声拨马转头就跑,同时放出警讯:有大队中土人进犯。 不过他们在来的时候,响动实在太大——原本这是给守卫增添信心,现在却是暴露了行踪,想跑都晚了。 无数的中土游侠儿,从四面八方掩杀了过来,两支百人队,没有走脱一人一马。 李永生他们在前方,也默默地观察着这一仗,对于那些示警焰火,大家不予理会。 这也是事先商量好的,他们强行进攻的这一段,距离差不多五十里之处,就有一个坚固的守军营寨,里面驻扎了万余人。 这些焰火若是能将守军调出来一部分,李永生他们不介意给对方以迎头痛击——事实上,这更像是伏击,而不是阻击。 遗憾的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营寨那边只听得呼喊连天,警讯也不断传出,但是竟然没有军队来驰援。 李永生忍不住叹一声,“这柔然人打仗,也很稳重嘛,深更半夜军情不明的时候,坚决不派大批援军出来。” “他们被这样打过一次,”旁边有人笑嘻嘻地回答,“那还是幽州游侠第一次进入柔然的时候,大家商量一下,给他们做了个套子……” 说话的这位,是三郡联军派来的向导,这样的向导,他们有六个。 这位本是柔然人,因为父亲得罪了贵人,一家老少杀的杀,剩下的打入奴籍,他尚且年幼,瞅个空子跑了出来,艰苦跋涉了五天五夜,跑到了中土。 他这一生,都在为给柔然添堵而努力。 他所说的这一仗,是游侠儿们唯一的一次倾力合作。 当时抵达柔然边境的游侠儿,已经过两万了,大家都摩拳擦掌地打算大干一场。 那么,首先给柔然守军一个下马威,是很有必要的——只有打疼了他们,大家才能安心地掳掠和刷人头。 别问中土人是怎么学会的,柔然人以前也这么干过……当然,更久远之前,中土人也曾经如此行事。 那一仗,来自顺天的游侠儿们打头阵,柔然守军派出了三千骑兵援助,没想到半路遭遇了一万多游侠儿的埋伏。 要是论起整军作战,游侠儿们不如军队,但是他们的个人战斗力,实在太强悍了,来援的三千骑兵,只逃回去寥寥百余骑。 柔然人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当然要注意这种打援的战术。 那一次的精诚合作,除了给游侠儿们带去大量的战利品,也让他们在后续的战斗中受益匪浅,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们在异国的土地上纵横驰骋,尽情地烧杀掳掠。 而柔然人只能各自默默地缩成一团,消极地防御对手。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三十二章乾帅外孙女 要说柔然以前,可不是这么个尿性,根本容不得中土国如此占他们的便宜。 边境上发生点小冲突,他们都要中土国给出交待来。 像这种一次性被杀了三千官兵——别说损失了三千,哪怕是各损失三千,柔然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纠集起大规模的骑兵,武装讨要说法。 这还得是中土国比较强盛的时候,若是遇到中土国较为软弱的时期,他们就直接南下牧马了,不抢个盘满钵满,根本不会回转。 那种情况下,柔然人不会考虑敌众我寡的问题,他们是游荡作战,后方要不要都无所谓,就算中土游侠也进攻柔然,也不会让他们回防——大不了互相伤害就是了。 这就是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中土国人的坛坛罐罐很金贵,而柔然人就是烂命一条,他们不怕跟中土各打各的。 这也正是中土人头疼的地方,对方能南下牧马,他们却不能北上劫掠——抄对方老巢没用的话,有点战力,还不如集中起来保卫家乡。 然而这一次,柔然人没有讨要说法,就是在国际上嚷嚷了两声,希望其他大国主持公道。 倒也有大国给中土施压了,但是中土根本无所谓。 我们没有军队进入柔然,不过是一些民间纠纷,我们还是希望柔然人能端正态度,努力约束自己的国民,不要刻意地在两国边境制造矛盾,引发更大的流血冲突。 自打广播电台和收音机问世以来,中土国的官员,越来越会使用这种双重标准的措辞了。 这些都不用多说,只说这一段时间,柔然人的表现,根本不像大家所认识的那样。 不过李永生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因为……柔然也升平日久了。 中土在获得卫国战争的胜利之后,转头就去收拾趁火打劫的柔然人。 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兵,直接将柔然打得找不到北,两个月就歼灭了七八万柔然人。 柔然人马上伏低认小,而中土国在卫国战争中,消耗了太多的国力,也确实打不动了,再加上外国势力的干涉,中土人将绿洲蹂躏了一番,才悻悻地退去。 跟新月国一样,中土人在柔然的胜利,并没有掠夺了多少胜利果实,只是讨回了被蚕食的土地,顺便将边境又前推了百余里。 此战之后,柔然就休养生息,再不敢跟中土国呲牙咧嘴。 哪怕中土后来跟伊万国发生战斗,又在西南有了些小冲突,柔然依旧没有主动捣乱。 差不多四十年没有动刀兵,而且一直风调雨顺,没有发生太大的灾荒,柔然人的日子,也在一天一天地富足起来。 这种情况下,柔然人的血勇之气,肯定也要下降一些。 再加上四十年前那一战,留给柔然人的印象也很深刻,此刻他们不敢南下,倒也正常。 三郡联军进入柔然国境五十里左右,李永生他们处于一个殿后的位置,希冀着后方能追来柔然边军,大家再打一场。 但是这柔然的军队,还真够稳重,根本不追击,似乎放纵他们深入柔然烧杀掳掠。 既然是这样,三郡联军索性兵分三路,每一路都差不多两千人,间隔百里左右,横扫前方二百里所能遇到的一切柔然军民。 李永生一行人,也分为了三部分,呼延书生带了三名真人,坐镇左路,佘供奉带了三名真人,坐镇右路,中路则是皮立明和丁青莲带着的两个小队。 中路的两个小队,除了护卫自家,还有机动支援那两路军的作用。 张老实和方真人,则是活跃在三路大军的结合部,一边打探消息,一边也是策应三路大军。 李永生、丁青瑶和公孙未明,则是位于中路大军后方二十余里,不但关注着前方占战局,也要防后方有人来偷袭。 然而,他们才进入柔然边境八十里,后面就追来了一支队伍,不是别人,正是上一次损兵折将的幽州游侠。 这幽州游侠,严格来说,应该被称为顺天府游侠,来柔然边境的时候,顺天府有三千余人,上一次被反猎队打得大败,折损了千余人,人人带伤。 这一次,李永生他们跟三郡联军商量好,出击柔然,顺天府的游侠儿们,消息非常灵通,想也不想就追了上来——他们想报仇。 不过此刻追上来的游侠儿,也仅仅只有一千出头,其他人还在中土养伤呢。 李永生不太想见他们,顺天游侠里,也不乏好勇斗狠之辈,但是掺杂了很多纨绔子弟,又难以号令,实在不是合格的搭档。 但是这帮人还就是前后脚地追了上来,并且派出两名真人来游说,希望能跟李大师共同作战。 李永生这个“李大师”的名号,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不过两名真人客气得很,说上一次作战失败,顺天府的男儿们不服气,想要找回场子。 上一次死了千把人,是反猎队穷追猛打的缘故,死者中的大多数,是顺天的底层修者。 他们只有一腔热血,就来柔然作战,身上并没有什么高级的道器和符箓,虽然身为帝都的游侠儿,身家比三郡联军之类的大多数修者,要强出一些,但也仅仅是强出一些。 还有一些死者,就是那些豪门和勋贵的伴当了——对方穷追猛打,他们做为伴当,停下来替主家抵挡,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所以在上一次的战斗里,那些二代们自身的损失,并不算严重,当然,就算这样,六名真人里,也是一死两伤。 二代们都是要面子的,打了这么一场赫赫有名的败仗,简直无颜见江东父老,有扳回的机会,那必须得参与。 李永生不能接受这种不着调的理由,战争从来不是小事,哪怕是下界的战争。 他绝对不想要一支四六不靠的友军——没错,游击战术说的就是打不过就跑,但是该抵挡的时候,还是要抵挡的,一支由各种大爷组成的友军,协调起来真的是太麻烦了。 然而,紧接着,顺天府的游侠就拿出了一件礼物,证明他们并不是各行其是的乌合之众。 这礼物是三名修者,都是李永生和三郡联军拔营之后,悄悄前往柔然边境的——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柔然的探子,或者为柔然人服务。 这种情况,在中土的游侠儿中,并不少见,游侠儿中固然很多意气用事快意恩仇之辈,但是也有一些不念自己祖宗,有奶就是娘的家伙。 说来说去,游侠儿的来源和成分,实在太复杂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顺天游侠儿拿下了三个奸细,对李永生他们顺利穿过柔然边境,还是起了一些作用——李永生可以不在乎,但是不能否认,人家确实是用心了。 不过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表示,“你们这些顺天的人,指望你们配合……恐怕不容易,我也不想让你们轻易地陷入险境。” “容易,容易得很,”前来交涉的两名真人很干脆地表示,“现在顺天又赶来了两名真人,其中一名是乾帅的外孙女请来的。” 乾帅是卫国八帅的第一帅,远非后面七帅能比的,坤帅听起来是第二帅,其实她是仗了性别的优势,真要论的话,她的排名要倒数才对——没办法,总不能选个男性做坤帅。 乾帅三个女儿,大女儿嫁的是八帅前的五虎将里第一虎的儿子,也是军中宿将。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不会是……单家的人吧?” “就是单家,”一名真人笑着回答,“单家位列开国公,又有单老虎在前,单家的女儿上一次吃了败仗,家里派了一名真人过来护卫。” 单老虎就是五虎里的老大,他的先祖就是开国公,又得光宗赏识,位列五虎,不过卫国战争开始第一年,他伤病发作死于任上。 严格来说,开国公是个很坑的爵位,受历代天家的猜忌,单家早就被一拨一拨削爵,只剩下一个县爵了。 但是单老虎还就偏偏地从军中崛起,夺了一个五虎的头衔回来,也算是家族中兴了。 若是没有卫国战争,他大约可以能争取一个伯爵的位子,可战事一起,这些就往后排了,而他好死不死地,就死在卫国战争第一年。 更坑的是,跟他联姻的另一虎,因为贻误战机消极避战,被天家处死了,单家还受到了点小牵连。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乾帅的外孙女,身后的背景相当吓人。 李永生也懒得动这些脑筋,索性直接发问,“你确定,单家的孙女,能代你们这个团队做主吗?” “那当然可以了,”这位很干脆地点点头,“乾帅的外孙女,单老虎的孙女,她要是不能做主……谁还能做主?坤帅的孙子,还是亲王的儿子?” 凭良心说,别看坤帅现在是大司马,她的孙子,未必比得上这单家的女子。 要论实权,没几个人能胜得过军方大司马——那是中土国军队系统第一人。 但是论潜势力的话,胡秀凤还真的差一点,她身后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支持,能做到军方的第一人,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纵横柔然 李永生不想跟顺天府游侠打交道,但是人家追上来了,他也不能拒之千里之外。 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你们可以跟在后面,也可以跟三郡游侠商量一下,怎么配合,我们主要是跟三郡联军们打交道,不会专门再为你们操心。 当然,你们若是一直乖乖地吊在后面的话,遭遇柔然军队的袭击,我们会尽力支援的。 这就是他有意将顺天游侠划为后军——如果肯接受的话,他愿意将其纳入体系。 不过如此一来,顺天人遭遇不到多少战斗,战利品也会大减。 当然,他并不执意如此做,顺天游侠可以自行选择,若是他们不甘心,也由他们,但是那样一来,一旦遭遇强敌,己方的救援,未必会那么及时和尽力。 这不是他对顺天府游侠的成见,而是在战争状态下,必须要强调统一指挥。 指望顺天府游侠和三郡游侠密切合作,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一旦掺乎到三郡的阵营里,整个队伍的进退,都会受到影响。 其他真人们也是这个意思。 来商量的两个真人,也不敢就这么答应下来,于是回转了。 未几,后方烟尘大起,却是顺天府的游侠儿们追了上来,打头的有十余人,都是柔然当地牧民的打扮,但是一看他们骑的高头大马,就知道这些家伙来历不简单。 十余骑中,有两名女性,其中一个是高阶制修,生得五大三粗膀阔腰圆,嘴上还有一圈毛茸茸的胡须。 此女策马上前,在马上一拱手,才待发话,看到公孙未明,她就是一怔,“可是辽西公孙家的前辈?” 公孙未明看她的眼神,也有点奇怪,犹豫一下,他才回答,“单老虎的孙女?” 单国公是豫州人士,但是单老虎这一支,却是迁移到了东北定定居,后来单老虎在军中崛起,也是因为跟伊万国和柔然国的战绩很出色。 直到他成为五虎将,单家主支要求他归宗,他才从东北迁回去,不过这时的单家,已经在幽州扎根了。 辽西公孙家,跟单老虎有过些交往,关系不能说特别近,但总是一份人情。 “见过公孙真人,”这长了胡子的女子连忙下马,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小女单灵儿,您说的正是我的祖父。” “瞎胡闹,”公孙未明哼一声,不满地发话,“你一个女娃娃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游侠儿中也有女性修者,但是那个比例,跟水浒传差不多,百分之三左右。 顺天府来的游侠儿,女性倒是稍微多一点,差不多一成半。 准证发怒,单灵儿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家中事自有兄姊操心,我左右是无事,来柔然历练一番,也不负这年轻岁月。” 公孙未明无奈地哼一声,却也没法多说了。 人家都表明了,要上演一季张扬的青春,他还能说什么? 然后单灵儿又看向李永生,“敢问可是李大师?” 李永生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但是乾帅这外孙女,长得也实在让他有点受不了,他面无表情地回答,“大师不敢当,我们的战斗方案,在中土已经定好了的。” 单灵儿很干脆地回答,“我们不想做后军,可否让我们加入左右两路军中?” 李永生摇摇头,断然发话,“这不可能,到时候谁听谁的?” “那我们做前锋也可以,”单灵儿出身军人世家,知道在军中,令出多门会引发怎样一种灾难,所以她换个建议。 并且她还不忘强调一点,“战利品我们也可以不要,就是为了出口气……只要人头。” 不愧是出自顺天府,战利品都不重要,刷副本只是为了刷击杀数。 “这也不可能,”公孙未明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当别人都是穷鬼,你们打下的地方,他们好意思去抢战利品?” 其实在江湖上,抢战利品是常见的事情,游侠儿们也未必都是富裕之辈,但是在大几千人面前,公然享用别人的战利品,说句良心话——真丢不起那人。 游侠儿们活得是快意恩仇,都是很要面子的。 公孙家子弟经常入江湖历练,对于这种荣誉感,非常清楚。 单灵儿也听懂了,于是她犹豫一下,又提出一个建议,“那么,我们在左路的左边,或者右路的右边,独立成军如何?” “你去跟那三郡的人商量吧,”李永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直接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单灵儿马上指派人去商量,其他人见乾帅的外孙女都碰了钉子,倒也没有人上来自讨没趣。 前去商量的人还没回返,第一场遭遇战就爆发了,爆发在左路军的搜索领域。 对面是一支八千人的部落,逐水草而南下,现在正值夏季,他们听说最近边境安定了一些,就赶着牛羊南下。 这也是柔然人的习惯,水草丰茂的季节,尽量在南边放牧,毕竟草被吃了之后,长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待到秋天,他们就北上了,北边的牧草已经长得老高,而且长得非常结实,这样的牧草,营养不是特别丰富,但是牛羊吃了,特别耐饿。 这样的牧草,就能帮助牛羊过冬,若是有勤快的人,还可以将牧草收割下来,捆成垛子,那就不怕白灾的发生了。 不过将牧草捆成垛子的人家,还真的不多,劳动量太大了——牛羊的食量很大的。 在中土国,一般人家养上一两头牛,三五只羊,可以这么搞,但是柔然这边,一户人家老老少少一共七八口,起码要几十头牛上百只羊,才能混个温饱。 这种人和牲口的比例下,没有机械设备,捆扎牧草会累死人的。 所以,柔然国大部分的牧民,是用放牧的方法过冬的,所以,他们很容易受到白灾的影响——一场暴风雪过后,牛羊会冻死饿死无数。 这些扯得远了,反正现在这节令,正是赶着牛羊南下的时候,好让北方的草,长得繁茂一点。 左路军碰到这么一个部落,直接冲了上去,两千游侠儿对付八千牧民,基本上是不会输。 这些牧民并不是全民皆兵,虽然牧民里老人很少——老的大半都死了;壮女也可以上阵厮杀,可终究是女人,比男人要差一点。 最关键的是,牧民里小孩子比较多,虽然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也能上马作战了,可是他们的战斗力,还不如壮女。 更为重要的是,这八千人里,有近两千的奴隶,而奴隶是不会参与作战的。 这还是这个部落不大,真正强盛的部落,拥有的奴隶数量,比部落的人数还多。 左路军遇上这么一块大肥肉,毫不犹豫地就扑了上去。 而柔然人也不含糊,发出了示警信号之后,无所畏惧地迎面接战。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会输,对方只有两千人左右,怎么可能赢? 他们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两千游侠儿,可不是两千名普通的中土丁壮。 最糟糕的是,他们并不知道,百里之外,还有游侠儿的友军。 他们想的是,我们先派出青壮冲击一下对方,同时稳固营地,然后退守,等拖到大部队来救援,这一场仗就赢了。 退守……要退守多长时间呢?这个不好说,柔然国大部分地方很贫瘠,地广人稀不是随便说一说的,就算有反猎队这种快速反应部队,起码也要坚持十来八个时辰。 他们有信心坚持三五天,毕竟是八千人,只凭防守的话,坚持这么长时间并不难。 只要给对方造成足够大的杀伤,让他们知道,这一块骨头不好啃,仓促之间攻不下,很可能只靠部落的一己之力,就能逼退对方。 毕竟时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而不是对手那一边。 然而,还不到两个时辰,这个柔然部落就开始后悔了,他们听到了隐隐的闷雷声,连绵不绝,地面都在微微地颤抖——对方有援军,而且还不少。 但是这个时候,后悔就晚了,有几百人眼疾手快,抛下亲友逃命去了,但是更多的人,希望能抵挡住对方的援军,坚持到己方援军的到来。 不过,这显然是徒劳的,中路军两千人马的到来,对这个部落而言,已经形成了碾压的局面。 更别说这两路军四千人里,有十余名真人。 在战斗中,哪里抵挡得激烈了,一两个真人上前,战局顿时就扭转了,根本不存在什么“给对方造成巨大的杀伤”。 面对这些未经训练的牧民,真人就是有若BUG一般的存在——不会战阵,低阶修者再多,对上真人也是白给。 战斗发生在午末未初,只用了三个多时辰,戌正就结束了,天还没有大黑。 这八千余人的部落,抛下近两千具尸体,逃走的人不过六七百,其他全部成了俘虏。 这个部落的牛马有四五万之多,还有十万计的羊群,算是大丰收了。 不过大家都没着急清点收获,眼看天色渐黑,游侠儿们撒出人马,一边捉拿走失的马匹,一边寻找漏网之鱼。 (打算买个机械键盘,初步定下是红轴的,3802和3494差很多吗?有没有人知道?嗯,顺便求月票。) 第七百三十四章继续横扫 有了这么大个收获,游侠儿必须分出一部分,将它们运回国内。 带着这些收获,在柔然国游荡的话,那就是作死了。 李永生并不关心三郡的人怎么分配这些战利品,也不关心他们如何运输——这是人家内部的事情。 不过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游侠儿们甚至还要将那些牧民们,也全部带回中土。 这些家伙们……不是该一杀了之的吗? 后来他才知道,中土不少人,都在柔然边境收购俘虏——这些人会被用在矿山上,或者去干其他的重体力活。 一般情况下,这些人活不过三五年,不会再有返回柔然的可能,这是对剩余价值的压榨。 当然,这并不是说,中土人有多么残忍,柔然人抓了中土人过去,也是这样。 这个部落里的两千奴隶,就有三百多中土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其他的奴隶,就是五花八门了,有来自新月国的,也有来自伊万国的,还有很多是柔然国内斗争的失败者。 这是最近四十年,中土没怎么跟柔然打仗,搁在六十年前,柔然国里的奴隶,有半数以上来自中土。 游侠儿们也区别对待,对于会说中土话的奴隶,直接就给了他们自由,其他的奴隶,就要看身体状况了,身体不行的,现场遣散。 对于那些柔然人,大部分也是要运回国内的,有些实在太小的男娃娃,以及上了岁数的,还有那些伤兵,中土游侠儿也是扒光衣服,直接遣散。 为什么要扒光衣服呢?因为中土人不许他们带走任何东西,食物和水,那是想都不要想,就连衣服都得留下。 很多人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没什么用处,上面也是虱子跳蚤成堆,可游侠儿们宁愿将这些破烂烧掉,也不会留给对方——这就叫破坏战争潜力。 也有人不服气,想要抵抗一下,被游侠儿毫不犹豫地斩杀。 这么剔除的人,差不多近千了,这些身无寸缕的家伙,想要活下去,也是希望渺茫。 现在正值盛夏,冻死人的事情不会发生,但是夜里的柔然,也不暖和,还有数不清的蠓虫和蚊蚁。 关键是,没有食水没有马匹,光靠两条腿走路,很容易成为草原或者戈壁上的饿殍,更别说他们连衣服都没有,遇上几个大晴天的话,直接就被晒成人干了。 这些人里有老幼,也有受了伤的精壮汉子,他们被撵走之后,又有不少人回来,跪在那里不住地磕头,希望游侠儿们能赏赐点食水——哪怕那食水原来就是他们的。 中土人根本理都不理,有人凑得近了,直接就是一刀斩过去——放你一条活路你不走,非要找死吗? 战场上,没有人什么人性可言,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倒是那些被遣散的奴隶,起码还保留了一身衣服。 柔然人想抢夺那些奴隶的衣服,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少老就是小,要不就是受伤的,关键是那些奴隶比他们的人还多。 倒是有七八个奴隶,上前跟游侠儿商量,说你们把我们带回中土,我们会让家里人送来赎金——你们看如何? 这买卖倒也能做,不过其中三个新月国的人,直接被中土游侠斩杀了——你在新月国有地位?杀的就是你! 还有两个伊万国人,也被杀了,这两人所在的家族,曾经参与过二十多年前的两国摩擦——我们不杀你,你还主动凑上来了? 不过,还是有两个伊万奴隶,被中土游侠收下了,其中一个,是伊万国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还有一个,跟柔然国是死敌——他保证自己一旦回国,一定会在两国边境挑起纠纷。 中土游侠没有多么超卓的眼力,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之所以收下二人,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两个奴隶,哪怕卖给军方,也能收获不少。 事实上,单灵儿表示,如果中土没人要这俩奴隶的话,她可以出钱买下来。 因为有了这一仗,第二天一大早,游侠儿们就开始走回头路,运送收获的战利品。 所幸的是,这里距离中土还不远,也就百余里,费不了多长时间。 看着浩浩荡荡的押运队伍,柔然军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派出了五百人的马队,试探地冲击了一下,结果留下了两百多条性命。 于是他们终于不再存有侥幸之心,老老实实地缩在营寨里。 这一次的收获,运送了差不多一天半,耽误了不少时间。 李永生虽然不过问战利品,但是他还是表态,下一次没必要再这么搞了,时间耽误不起,收获的牛羊,直接宰杀掉,装进储物袋,粮草也这样处理。 只有战马和中土奴隶,需要活着运回去。 有人出声发问了,那些俘虏的柔然人怎么办? 李永生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我啥也不说,自己体会吧。 杀俘这种事,他才不会直接说,身为观风使,要讲究体面。 这些就都是后话了,他们运送完物资之后,抓紧时间离开了战斗的地方。 这一场大捷,极大地振奋了大家的信心,不过接下来,日子就不是那么好熬了。 单灵儿希望独组一军的想法,被三郡联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左右两路郡军,一直在努力地扩大自己的搜索范围,你靠到我们旁边,岂不是会影响到我们探查? 单灵儿也有点生气了,我们都不要战利品了,只想收割一些人头,这都不行吗? 于是她找到了公孙未明:我们自行出击,万一遇险,往你们这边躲避,这总可以吧? 公孙未明遇事想得很少,而单灵儿多少跟公孙家有旧,他觉得小女孩儿也挺不容易,于是就表示,你去吧,只要我有能力,还能不管你? 其实他的心里,非常欣赏这种主动出击的人。 接下来的三天里,大家基本上没什么收获,偶然遇到一些零散的聚居地,也都是百余人的,掠夺到的物资,还不够补充自家的消耗。 倒是又解救了几十名中土的奴隶。 中路军在攻克一个两百余人的聚居点后,得知柔然已经放出了消息,附近有一支万余人的中土掠夺者,希望牧民们能提高警惕,尽量少来这一块,就算来,也要组织上足够的人手。 在敌国作战,就是这一点不好,哪怕是再努力搜集情报,人家的情报,总要比异国占领军更灵通一些。 尤其坑的是,柔然这破地方,戈壁和不毛之地太多了,除此之外,还有大片贫瘠的土地,草长得也不好,合适放牧的地方,不到国土面积的三分之一。 这些地方,就不是随便能闯的了。 在进入柔然的第五天,大家终于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一片叫做穆斯塔的草场。 这个草场有一万多里方圆,草势很一般,而且分为了四个片区。 这里放牧的牧民,多达一万五千人,距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一个三万人的部落,部落里有一个万人的军寨。 三郡联军横扫了穆斯塔草场,其中顺天府游侠都分到了一块——去攻打一个两千人的草场。 单灵儿给出了极为优异的答案,顺天府的游侠儿们,不但用很小的代价,攻克了草场,还杀死了绝大多数人,只有三十多名中土奴隶幸免于难。 很多人都是在投降之后被杀的。 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面对敌人,我无须客气。 李永生对此能接受,但是他觉得,把马匹都杀死不少,这个……戾气有点重了,好吧,正经的战马还都留着,这也不错。 不过这一次,他们终于遭遇到了传说中的反猎队。 就在他们刚刚打下穆斯塔四个草场,还没有打扫战场,就有一艘战舟贴地飞行而来,上面冲下百余人,毫不犹豫地杀了过来。 来袭的人里,有七八名真人,其他人是一色的司修,刚一接触,就将三郡联军的中路军杀得人仰马翻。 所幸的是,中路军里,李永生配置了两个小队,皮立明和丁青莲见状,率队迎了上去,而中路军里的另一名真人,则是组织大家围攻。 战斗在一瞬间里,就白热化了。 皮立明是北六庙的都管,丁青莲是丁家真君之下的最强者,两人的战力和战斗经验,都远超旁人,抵住对方的真人毫无问题,甚至隐约占了上风。 但是反猎队的百余名司修,实在太可怕了,他们原本就是军中的精锐,战阵配合极为娴熟,短短几息之内,就给三郡联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两三百人死于非命。 所幸的是,中土国的真人,并不止这么一点,发现这里形势紧张,几十个黑点凌空激射而至。 必须指出的是,反猎队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实在太顺风顺水了,看到远处天空出现的黑点,他们并不慌张,反而打出了示警焰火——这里需要支援! 你们是很厉害,那又怎么样呢?我反猎队又不是没有援军的。 只要将你们拖到那一刻,到时候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成功确实容易让人生出骄纵之心。 不过下一刻,见到十余名真人纷纷落下,他们也有点傻眼,这是……玩得有点大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柔然的算盘 李永生等人消灭的第一支反猎队,就在穆斯塔草原上。 反猎队不愧是柔然的精锐,发现陷入重围之后,还要试图逃脱——起码要把中土国入侵者的真实战力,汇报给后方。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现场的真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没有任何的机会。 尤其糟糕的是,反猎队的服装,跟大部分柔然人的服装不一样——从头到脚一身大红。 这种装束,或许是为了震慑敌方的,但最终的结果是,反猎队甚至连个司修都没逃出去。 倒是有两个真人,在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亡命遁去。 穆斯塔草原的柔然人,也逃出去不少,可是这些人……不是专业的。 他们说不出中土国来的修者,到底有多么可怕。 收拾掉这一队修者之后,中土国人仓促地打扫一下战场,等待第二波反猎队的到来。 不过他们等了足足一天一夜,也没等来第二支反猎队的小队。 这是怎么个意思? 其实没别的意思,他们知道,来了也不赶趟。 反猎队再强,也就那么千把人,根本无法覆盖数百万里方圆的南方疆土。 原本,他们是可以努力赶过来的,但是穆斯塔草原的逃生者,已经将最新战况汇报了上去。 既然第一支小队已经覆灭,第二支小队再支援的话,那就成了添油战术,只是给对方送人头,送功绩去了。 事实上,第一支小队的覆灭,令反猎队颇为震惊,什么时候,中土游侠儿的战力,能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了? 游侠儿里不缺真人,这一点,柔然国是相当清楚,但是,那七八个真人好抵挡,上百名司修,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挡得住的。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柔然国这边认为,必须先查明情况再说。 事实上,他们又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认为这一支反猎队接近全军覆没,是中土国那一支真人队伍太过强大。 直到他们联系到了一名逃遁的真人,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中土的真人队伍确实很强大,但是柔然的真人认为,仅靠那些真人,并不能挡住一支反猎队——他们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游侠儿的人数,太多了一点。 反猎队的真人,被对方缠住了,而百名司修,则是陷入了人海战术里。 人海战术不可怕,尤其是游侠儿们的配合,远远不如军队,对于百余名柔然司修来说,他们并不把这些土鸡瓦狗放在眼里。 但是这些游侠儿中间,又多了几名真人的话,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百余名司修组成军阵,确实可以达到摧枯拉朽的状态,可是游侠儿跟他们正面硬扛,旁边有真人专心破坏军阵,这仗就没法打了。 简而言之,就是游侠儿一方修者多,李永生一方真人多,两者相互结合,能实现非常完美的互补。 柔然国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主动将自家的阵营再次回收。 他们不知道中土的真人队伍里,能有多少真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再次贸然出击的话,是对己方的不负责任——必须要有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柔然本来就是小国,真人的数量也不多,实在是损失不起。 再然后,他们听到了己方牧民的遭遇,年轻力壮的全部被掳走,甚至连小女孩儿都被掳走了——她们可能成为中土人生儿育女的工具。 而那些老幼和受了重伤的青壮,则被完全地抛弃了,不少人冻饿和生病而死,那一幕一幕的惨剧,令人睚眦欲裂。 虽然柔然国的上层,并不将那些底层的民众放在眼里,可这依旧是他们无法忍受的,于是他们再次向中土提出了抗议,并且表示,如果你们再不管的话,就别怪我们南下牧马了。 可是坤帅又哪里是吓大的?她很干脆地表示,你们不能约束自家民众,反倒贼喊捉贼倒打一耙——行,那你们来南下牧马好了,我胡某人接着! 这个回答,就又让柔然人坐蜡了,事实上,他们不南下,军队的血性降低了一些,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希望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获。 柔然人一旦南下,首先要对上边界处的边军和坤帅,再然后,他们会面临跟中土国全面开战的风险。 柔然人觉得,这么搞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最后赢了,都很可能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才使尽手段,让人在中土国兴风作浪,求的就是让中土内乱起来,越乱越好。 乱起来的中土,才能让周围的国家有可乘之机。 当中土大乱的时候,甚至柔然很可能不需要派出一兵一卒,只靠嘴皮子,就能获得大量的利益。 那个时候,才是南下牧马的最佳时机。 这就是柔然的计划,在中土表现出退让的时候,纵兵劫掠一番,还能从谈判桌上得到大量好处,最后,再洋洋得意地退兵,这就是面子和里子都有了。 柔然人一开始,打的就是这样的念头,以小博大,尽可能花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多的实惠——此刻南下牧马,真的是智者不为。 更别说中土的游侠,已经打进了柔然,此刻柔然出兵南下,未必能将这些人吸引回中土——既成事实已经造成了,想要改变就很难了。 柔然确实是不太注重后方,但他们也不能完全无视后方,毕竟谁也有妻儿老小,哪怕不是特别注重家庭的人,也总要有点牵挂。 更别说这个季节,正是牛羊旺盛生长的时候,此刻兴兵,对柔然国的战争潜力,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于是柔然又去求助于国际社会,还积极地联系新月、伊万等国,要他们帮自己出声。 李永生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步步北上,很快就推进到了柔然国境深处三百多里。 纵深三百里,已经是不小了,前一阵中土游侠最活跃的时候,也不过将纵深推到了四百里,而且那只是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不像是现在,六千多人接近七千人。 与之相对应的,是柔然人的全面收缩,一般很少能见到百人以上的柔然居住部落。 而此刻的三郡联军和顺天游侠,已经不再束手束脚地保持阵营,他们将探马撒得到处都是,百余人马的游侠儿团队,就敢在柔然腹地横冲直撞。 当然,反猎队的威胁,他们也没有忘记,四下探查的同时,也保持了比较谨慎的距离。 就这样,近七千游侠儿,有若蝗虫一般,清扫着他们遇到的一切可以清扫的内容。 那些消息不太灵通、零散的牧民团体,被他们纷纷诛杀。 不过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大家每天能诛杀的柔然牧民数量,也就是两位数,有时候只有一位数,那些战利品,根本不能收回成本。 在此期间,他们也遇到过几处重兵云集的地方,不过最起码都是万余人的团队,对方防范得也相当严,一旦遇袭,马上就点燃了烽火,还有佛修施展神降术。 在柔然国内,佛修的神降术,威力相当可观,神力加持到普通人身上,效果很明显。 到了这个时候,中土游侠儿的游击战,基本也就失去了突然性,大家要面临的,就是各种攻坚战了。 攻坚战不是那么好打的,柔然人一旦放弃了大面积放牧,收缩成一团,游侠儿们的攻坚能力,还真不好攻破他们临时修建的堡垒。 很多时候,游侠儿的侦骑一离开,聚居地的柔然人就出来放牧,等他们再威逼过来,牧民们又赶紧缩回去。 这种状态下的战争,斥候的死亡率极高,不过,因为游侠儿的单独作战能力,远远强于柔然人,所以双方的伤亡比例,非常悬殊。 可就算这样,柔然人也不放弃——勇士的损失是不可避免的,不承受这样的损失,等到冬天,大家就都要饿肚子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二十天的时间里,游侠儿们又打下了两个不算大的聚居地,不过他们遭到了疯狂的反击,伤亡也非常大。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是陷入绝境的柔然人。 而中土游侠的反击就是,将能杀的人全部杀死,能宰杀的牛羊全部宰杀,甚至连一时转移不走的木制营垒,都一把火烧掉。 中土游侠在柔然国内,极其地放肆嚣张,但是反猎队的阴影,也一直悬在他们头顶,他们攻击任何一个营垒,都非常强调速度,打得下就打,打不下就走。 也正是因为强调攻击的突然和迅速,让游侠儿们增添了不少额外伤亡——若是能慢吞吞打的话,减少伤亡的手段有的是。 中土游侠儿在柔然没有肆虐了多久,柔然很快地就想出了新的反制手段:反猎队的真人们化整为零,两两一组,专门对游侠儿的侦骑队下手。 一时间,中土游侠儿的伤亡也大增,虽然每次死不了多少人,但是对士气是个重大的打击。 不过李永生他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针对这种情况,他们做出了一桩令柔然人睚眦欲裂的事:真人直接对牧民聚居地下手!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三十六章别尔湖畔 李永生他们做的事,实在有点无下限:堂堂真人,竟然对普通老百姓下手。 不过单灵儿对此非常支持,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普通百姓,只有两种人:敌人和不是敌人。 所以顺天府的六名真人,执行这种任务最为积极: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虽然有点跌份儿,但是能令敌人气得跳脚,这就很解气,自家也不枉拉下一回面子。 很快地,柔然国做出了新的应对:用成倍的真人,来埋伏中土国单独出击的真人。 中土国措不及防之下,有一名真人受到了重伤。 不过中土这边,也不是毫无反应,他们一样也能埋伏反猎队落单的真人。 不管怎么说,中土是进攻的一方,柔然是防守的一方,中土可选择的目标太多了。 而柔然就要被动多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可是中土的真人数量,终究是少于反猎队的真人数量,他们在收获了大量人头数的同时,忍不住建议李永生:不行就给反猎队来一次狠的吧。 只要能敲掉这一支反猎队,就相当于打掉了柔然国的快速反击能力,到时候整个柔然南部,都是任由中土人予取予求了。 当然,若是柔然出动大军,中土游侠儿还得转身逃跑,不过对上大规模的军队,打游击战真的不要太轻松。 事实上,柔然国的军队数量,绝对不少,在册正规军就有八十万人,若是战时尽起全族之力,可以达到一百二十万人。 所谓的百万控弦之士,那不是空口白话,其实本质而言,柔然是个全民皆兵的部族,小四百万人口,若是连壮妇和十三四岁的孩童都算上,凑出两百万兵源,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柔然人,从孩童时起,就粘在了马背上,再拿一把刀,就能冲锋杀人,更别说很多人小小年纪就会在草原上打猎,弓也使得很好。 李永生认为,在穆斯塔草场一战之后,反猎队收缩了一段日子,现在折腾得有点太过了。 战场上的东西,来不得什么虚假,还是要结结实实跟对方打一仗,才能打消某些人的侥幸心理,获得战役的主动性。 于是他将目标,放在了别尔湖畔,土勒克走廊的一片草场上。 别尔湖是柔然国中部的第一大湖,是个鹅卵一般椭圆形的湖泊,南北长东西短,面积有三四万里方圆,是一处极佳的放牧之地。 不过就算这样,别尔湖周边的草场,也没有太宽广,主要的草场位于东西两侧,牧草丰茂的范围,宽度也就十来里。 这个湖边,目前汇集了七八万人,有百万以上的牛羊,目前主要集中在四个地方,每一处都有两万人左右。 事实上,若不是中土的游侠儿杀了过来,这里汇集的牧民,肯定会超过十万。 这七八万人若是汇集在一起,中土人肯定不敢靠得太近,但是……这不可能,百万头牛羊挤在一块,那根本是一场灾难。 所以他们不得不分成四个区域,这样大家就都有放牧的空间了。 可是这么一来,面对中土游侠儿,他们就只有防守的份儿了。 四个地方彼此相距也不远,差不多七八十里,不过因为受到别尔湖的阻隔,只能两两之间互为犄角,不能跨湖支援。 若是绕湖过来,那就不仅仅是一两百里的距离了。 李永生盯上了一处叫做天马坡的地方,故老相传,这里曾经出现过异常神骏的天马。 天马坡是四个聚居地中,离土勒克走廊最近的一个。 事实上,李永生选择天马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有一个真神教的寺庙。 柔然人也有信真神教的?当然有,这主要是因为,柔然最大的香火教佛教,标榜自己与人为善慈悲为怀。 既然是善人,总不能做恶事——起码不能明目张胆地做。 至于佛修在私底下使用什么手段,那就难说了,反正真神教在柔然的信众很少,而且还区分了新教和旧教。 李永生选择此处做为重点,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对真神教的痛恨。 当大股的游侠儿,出现在天马坡左近的时候,这里的牧民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蹭地就缩回了天马坡。 天马坡是个十来丈高的小土坡,面积倒有里许方圆,距离别尔湖,也不过里许。 这是柔然人长期经营的一个放牧场所,有固定的营寨,他们一边在天马坡上砌起了营垒,外人想要发起攻击,就要从下往上仰攻,难度很大。 另一边,湖水是营地的天然护城河,然后南北两头再砌起木墙,一个牢固的营寨就成型了。 这个营寨,柔然人经营了不短的时间,因为巧妙地利用了天马坡和别尔湖,营寨内部的面积不小,足有七八里方圆。 甚至冬天的时候,都有牧民在这里过冬,人数还不少,起码有五六千。 七八里方圆的营寨,挤进去差不多两万人,还有数十万头牛羊,虽然有点拥挤,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这里要制高点有制高点,要水有水,短期内挡住游侠儿的冲击,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中土人来势汹汹,但也没有着急发起攻击,他们只是远远地围住了这个营寨,同时撒出大把侦骑,遮蔽战场消息。 天马坡马上就放出了警讯,然后,还没有过半个时辰,就发现自家的邻居红枫岛,也示警了。 在战场消息被遮蔽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不能判断出,对方的攻击重点在哪里。 于是天马坡派出了一千骑兵,想要试探着冲击一下对方。 哪曾想中土的侦骑并不恋战,边抵挡边退,很快就退到了十余里外。 不过就在他们退却的同时,还有不少中土侦骑,在远处游弋着,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天马坡的人追出十里,也不敢再狂追了,略略降低一点速度,重整一下人马。 再追下去,遭遇中土游侠的大部队的话,他们都未必退得回去。 然而,他们才一降低速度,周遭的中土侦骑就逼了过来,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紧接着,更多的侦骑冒了出来,有将这一千人包围的意思。 出击的柔然人大骇,愣了一下,开始缓缓回退。 这一退就更了不得了,无数侦骑从远处没命地赶来,疯狂地催动胯下的坐骑。 还有两名真人,从远处飞了过来。 柔然人吓得魂飞魄散,根本顾不得形象了,打马狂奔,想逃回天马坡。 但是他们被穷追不舍的中土游侠儿,狠狠地咬下了一大块,出征时是一千人,回去的时候,已经不足六百了。 值得庆幸的是,天马坡的柔然人派出了接应,唯一的一名真人也悍勇出击,再加上天马坡上的床弩和抛石机发威,才硬生生地挡住了中土游骑的冲击。 这还亏得是追击者为游侠儿,若是遇上训练有素的中土军队,很可能冒着巨大的损失,直接将天马坡攻陷。 游侠儿虽然也悍勇,但是说起打硬仗,跟军队还是不能比。 天马坡付出四百多人的性命,试探出了中土人的决心?——他们不想放弃对战场的掌控。 不过相较他们而言,红枫岛却是付出了更惨重的代价。 红枫岛能成为营寨之一,也跟他们独特的地理位置有关。 这是一个半岛,不是真正的岛屿,伸进别尔湖五六里,岛上满是红色的枫树,因此而得名。 红枫岛的防守,比天马坡还要简单,他们守住一条长达三里的木制城墙即可——其他三面都是水,对方除了攻打这一面,根本毫无选择。 这里是内陆到不能再内陆的地方,不可能有水军。 就算红枫岛第一道防线失守,他们还能退到第二道防线。 那是一道宽只有里许的城墙——这里是红枫岛最窄的地方,称不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是放上五千人的话,十万人都不好打下来。 不过这个地方虽然易守难攻,也有不好的一面:万一被人困住,可能活生生被人困死! 所以红枫岛派人出击的时候,直接派出了三千人,要试探对方围堵自己的决心。 结果三千人遭遇迎头痛击,只跑回去八百人。 要说起来,也是柔然人太大意了,若是他们有上几十艘能运送百人以上的大船,两个营寨通过别尔湖,完全能实现攻防一体,互为支援。 其实还是柔然人天性懒惰,别尔湖距离中土边境,超过五百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己方还有被逼到这样程度的时候。 是的,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在这个大湖里发展水军。 说起来也有意思,柔然是马背上的民族,九成九的柔然人,就根本不会游泳。 这些说起来就远了,反正两边都做出了试探,可试探的结果,并没有发现,到底哪一边,才是中土国真正的攻击对象。 两个营寨的柔然人在狐疑,李永生他们,却是在不住地忙碌。 当然,战争中除了杀戮,也从来不缺少意外,单灵儿领着一个面目平凡的高阶制修,找到了李永生,“军情司有要事,跟李大师商量。” 第七百三十七章军情司在行动 军情司?李永生有点意外,不过既然是乾帅的外孙女,在军中有些潜势力,也是正常的。 单看外表,谁也想不到,军情司能派出这么一个平庸的高阶制修,来到柔然战场。 此人明面上的身份,是顺天府的游侠儿,还因为重伤两人,吃了三年牢饭。 他在此前的战斗中,一点都不显眼,就是配合两个司修,杀掉几名柔然人,连单独斩杀对手的记录都没有。 倒是遇到强敌的时候,他跑得很快,虽然有点受人鄙视,但是并不算贪生怕死——游侠儿们玩的就是游击战术,能保留下性命,那是本事。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家伙,竟然是军情司的探子。 此人倒是不在意别人的惊讶,走上前直接表示:我收到了军情司密谍的密报,反猎队正打算在别尔湖畔,给咱们以沉重的一击。 李永生对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他反倒饶有兴致地发问,这消息从何而来? 这位回答说,军情司在柔然经营多年,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为了传出这个消息,已经损失了两名死士。 这才对嘛,李永生暗自点头,不能一说起国内来,到处都是国外的密谍,而中土对国外,却没有发展自己的密谍——这不科学。 事实上,中土有璀璨的文化,有强大的经济,还有各种美轮美奂的物品,这样发达的文明,对国外的人,也有强大的吸引力。 所以中土对国外的渗透,效果应该更好才对。 此前军情司没有找上门,大约还是因为游侠儿们身份的缘故——他们是隶属于军役部的,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跟这些平民接触,更别说共享情报了。 大约也就是李永生身边跟着天机殿的人,而单灵儿的身份,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军情司才主动接触了过来。 否则的话,上一次他们若能提前示警,顺天游侠也不至于遭受那么惨重的损失。 单灵儿也没有因此而抱怨军情司,她的第一帅外祖父早就故去了,而她在家中,也不是最受重视的孩子——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家里尚有兄姊在”。 所以,她不但不便抱怨军情司,资格上也要差一些——军情司凭什么对你负责? 高阶制修打听到的计划是,反猎队打算出土勒克走廊,从天马坡北侧,闪击游侠儿们。 这一路人马,大约有二十名左右的真人,以及五百司修。 这已经是反猎队一半的战力了,不过同时,红枫岛的方向,也会赶去七八名真人,以及百余名司修,打算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从背后偷袭游侠儿们。 这个战斗计划比较庞大,反猎队最少七成的战力,聚集在这里了。 目前反猎队的相关人员,正在紧张地调集和部署,因为李永生他们此前打掉的反猎小队,是相对机动的力量,所以反猎队想在红枫岛一侧部署人手,还是要经过土勒克走廊。 那么,他们若是不想被天马坡的游侠儿发现,绕个大圈是必然的。 这也就给了李永生等人一定的时间。 对方的战力相当惊人,三十名真人,六百司修,硬碰硬地杠上,中土一方想要取胜,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打硬仗对游侠儿们不利。 他们不是不敢打,游侠儿们并不缺血性,否则不配被称作游侠,但是他们的组织程度不够严密,对上组织严密的军队,是要吃大亏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越境之前,就约定了使用游击战术,李永生强行要求他们打硬仗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但若是打得太惨烈,他自己也面上无光。 以最小代价,给对方造成最大的破坏,这才是游击战的真谛。 而且必须考虑到,反猎队一旦到来,聚集在红枫岛和天马坡的小四万牧民,就彻底解脱了出来,有了他们的参战,中土游侠会遭遇到一场更大的惨败。 面对这种情况,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会选择暂避风头。 游侠儿们围住天马坡和红枫岛,已经有三天时间了,这并不符合游击战的战术。 但是李永生要好好考虑一下,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战机,他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攻打这两处,想的就是能不能借此机会,给反猎队以重创。 现在反猎队确实被勾来了,只是质量和规模,有点超乎他的想像。 不过当下最要紧的,是判断一下军情司这厮的话,有没有什么问题。 做密谍工作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但这并不代表,李永生要无条件相信对方。 不小心的话,一旦遇到反间计,遭到沉重的损失,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调查的任务,当然要交给方真人,佘供奉实在不便出手,对军情司的人做审查,天机殿的人尚可,道宫出手就太过分了。 就算是这样,军情司的这位都有点不高兴,天机殿又不是我的上级,凭什么调查我? 不过毕竟是做情报工作的,他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对方不调查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天机殿好歹是皇族的力量,总好过其他人来盘问自己。 九尾狐幡相当好用,而军情司的这位,也愿意配合,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此人说的,全部属实,大家甚至了解到,这厮之所以吃了三年牢饭,是因为杀了人。 按说他是该判死刑的,不过他杀的那人声名狼藉,家中又正好倒台了,军情司还有人跟那家伙不对劲,所以找了此人谈话,要他成为军情司的暗子,可免除他死刑。 当然,做军情司的暗子,肯定要在识海中下禁制的,只是这位心存配合,九尾狐迷惑人心神的手段又很强悍,所以才被轻易地探查了出来。 关于此人其他的隐私,李永生没什么兴趣,不过此人对于目前这个情报的判断,让他有点挠头——可信度也就六七分。 搞情报工作就是这样,有太多时候,得到的是似是而非的消息,没有谁敢保证,自己的情报百分之百准确。 往往是一百条情报里,有十来条靠谱的,三五条准确的,就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密谍了。 要知道,很多时候,就算消息异常准确,可对方负责执行的人不同,都会临时增加很大的变数。 所以这位的心里,对这个情报的准确性打分,也就是六七分,不过李永生不问的话,他是不会主动说的——六七分已经相当高了好不好? 这可是死了军情司两名暗子,才费劲传出的消息,相当难得。 当然,传出情报的人,在柔然国处于什么地位,这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可是这六七分的准确性,就令李永生头疼了,他输不起啊。 中土游侠儿的坏毛病不少,但是能在国家动荡之际,自带兵器、战马和干粮北上,这都是难得的热血好男儿,李永生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令这些人埋骨异域他乡。 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就不得不做出改变了。 他将自己带来的真人召集在一起,说出了这个消息。 这些人里,大部分的高阶真人,还沉得住气,公孙未明甚至表示,来的真人越多越好——我公孙家从来就没怕过谁。 他这么说,确实激起了大家的好胜之心,但也有些人,表情不太好看:这么一大股力量前来,若是硬碰硬的话,前景真的不妙。 朱尔寰甚至直接表示,力量对比悬殊,不是逞强的时候,趁着对方未到,咱们尽快撤离——我朱某人愿意为大家殿后! 他是西疆群雄的召集人,按理说不该说出这样的丧气话。 但是要知道,身为召集人,他还要为自己请来的人负责。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做出殿后的决定,这也是对朋友负责——其实他身为高阶真人,真实的战力,远远不能跟其他高阶真人相比,也就是中阶真人的水平。 李永生倒没有在意他这悲观心态,而是很干脆地表示:这是压力,但也是难得的机会,咱们难得地在情报上领先了,能不能布一个局,打一个大胜仗? 他此前设计的歼敌计划,并没有跟外人说得很清楚,现在就更不能主动说了,以免大家先入为主,影响了他们的思路,做不到集思广益。 说完这话之后,大家都沉默了,力量悬殊,消息未必准确,凭什么还敢想打一个大胜仗? 良久,呼延书生发话了,他认为红枫岛的两万牧民,威胁不算大——李大师精擅阵法,若是在狭隘之处,布设一座大阵,令里面的人出不来,这两万人就无足轻重了。 这个建议很有道理,红枫岛狭长的半岛地形,令人难以攻打,但这是一柄双刃剑,外面的人挡住他们的出口,里面的人想要出来也很难。 李永生的计划里,早就算到这一步了,所以他才会选择攻打天马坡。 不过为了不打扰大家的积极性,他还是笑着点点头,“书生准证倒是看得起我,我努力试一试吧,希望能不让大家失望,还有别的建议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三十八章情报出岔 李永生他们商量了差不多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酉正时分,他们传出号令,邀请三郡联军和顺天游侠的主要负责人来谈事。 这些主要负责人,除了九名真人,还有一些司修甚至制修,也有十余人,不是战力超群,就是身份或者影响力极大。 众人在营帐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然后兴冲冲地走出了营帐,召集人布置任务去了。 没有人注意到,黑暗的夜空中,有一只海东青在千余丈的高空滑翔着,将这一幕收入了眼中。 海东青是猛禽,眼力极为惊人,不过它是白天活动的动物,夜里不归,显然不正常。 距离李永生营地五十里处,有七八名牧民装束的人,坐在地上,不过仔细看一看,却能发现,这七八人全是真人。 其中一名高阶真人,正在跟空中的海东青共享视线,他的目光茫然。 良久,他的瞳孔,才重新有了焦距,他压低声音发话,“贼子的营帐,又有了新的异动……呼尔图金刚,你有何建议?” 呼尔图抓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肥嘟嘟的脸和一颗光头,这是一个中阶真人。 他拿着斗笠,扇了几下,抹一把脸上的汗水,低沉地回答,“不是都说好了吗?” “可是我觉得这些贼子,可能酝酿着什么事。” “巴勒真人,你想得有点多了吧?”呼尔图不高兴地回答,“我倒是可以请下神念,观察一番,但是……你确定不会打草惊蛇吗?里面很可能有道宫的人。” 道宫中人对佛修的神念,可是相当敏感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被唤作巴勒的高阶真人缓缓摇头,“只是防着他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难免就要打乱咱们的计划。” “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有人笑着回答,“咱们只须等大部队动手,上前襄助便是。” 敢情这帮人,就是要运动到红枫岛附近的反猎队。 不过跟军情司了解到的情况不同,这些人已经提前过了土勒克走廊,也没有带什么百余名司修,就是这么几个真人。 原本他们的任务,跟军情司了解到的没什么两样。 但是临到执行的时候,有人认为,这一支小队,应该提前过去,以防中土人逃跑。 没错,对于这一支打到了别尔湖的中土队伍,柔然国觉得,必须将他们留下,才能洗刷受到的耻辱。 打到别尔湖也就算了,竟然敢在当地逗留好几天,真当我柔然国里全是死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真人被派了过来,甚至连司修都没来得及带。 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潜伏好,等到大部队发起攻击的时候,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在敌人的后方,狠狠地插一刀。 当然,若是大部队还没有赶到,敌人就露出了逃跑的意图,那么,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发起突袭,迟滞对方的撤离,配合主力部队,最大可能地杀伤对手。 简而言之,这一支队伍的自主性,还是很强的,有权力根据战局的变化,做出相应的选择。 要不说在战场上,很多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军情司已经是很努力地在刺探情报了,可是终究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准确,变数实在太多了。 不过这一支真人小队,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巴勒真人能跟海东青共享视线,但是海东青终究不是夜间活动的飞禽,今天能探听到消息,也就是如此了。 等第二天天刚放亮,海东青又飞了起来,可是,它依旧感受不到对方有什么变化。 红枫岛和天马坡外围,还有大量的中土游骑,来回不住地跑动着,封锁了两个营寨。 每每看到这一幕,巴勒真人都有吐血的冲动——其实外面包围着的中土游侠儿,不过六七千人,两个营寨集齐兵马,一起杀出来的话,中土人只有亡命奔逃的份儿。 可怜我大好柔然男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如鼠了? 巴勒真人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悲伤。 不过,他也无法苛责同胞,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跟海东青共享视线的。 事实上,红枫岛和天马坡在被围的初期,都派人出击过,实在是损失太大,才不得不退回去,并不是没有尝试过突围。 实在是他们对外界的情况,了解得太少,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信息不对称,就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正经是巴勒真人发现了一点,“咦,红枫岛周围,人少了很多,只有些许游骑在虚张声势?” 马上就有人建议了,“那咱们现在直入红枫岛,将反击计划说一下?” 巴勒真人想一想,还是摇头拒绝了,“不合适,咱们的任务是潜伏好,此刻进入红枫岛,难免被人发现,凭空增加很多变数。” 呼尔图也点点头,“临阵改变计划,是军家大忌,静待即可。” 这一天,就在他们静待的时间里,悄悄地过去了。 第二天是阴天,天色刚刚放亮,这些真人就觉得哪里不对,直到隐约传来两声轻响,巴勒真人才眉头微微一皱,扭头看向土勒克走廊,“是那里传来的声音?” 众真人闻言,也齐齐侧头看过去。 可是阴天,能见度极低,土勒克走廊的出口,距离这里差不多有一百八十里,大家还真看不到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哪怕是天气晴朗,再加上海东青的视力,也看不清——一百八十里,真的太远了。 此刻的土勒克走廊边缘,已经爆发了一场大战。 天色刚刚放亮,走廊边的山口,就出现了三名司修侦骑,他们的身后里许,还缀着两名真人。 三名司修才走出山口,空中猛地闪现出两人,以及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就罩了下去。 “敌袭!”一名司修勉强发出了警讯。 偷袭的两人,都是真人,他们隔着大网,给三名司修下了禁制,就要转身逃跑。 但是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们了,远处吊着的两名真人,疯狂地扑了过来,他们不能容忍自己人别对方捉了活口去。 与此同时,他们抬手打出了示警焰火。 埋伏的两名真人见状,有一人一抬手,裹着三人飞去,只留下一名高阶司修,阴沉着脸迎向二人——很显然,他是要迟滞对方的追击,好掩护己方的真人逃离。 追击的两名真人,也不敢分开,他俩一个是初阶真人,一个是中阶真人,联手还可以跟对方一战,落单的话,绝对好不了。 于是中阶真人又打出一团焰火,双战对方的高阶真人。 然而,这个高阶真人战力极强,以二敌一,都打得他俩招架不住,初阶真人很快就受伤了。 呼延书生失踪了二十多年,识得他的人不多,但是就算丁青瑶和公孙未明这种眼高于顶之辈,也不敢说能胜过他。 就在这时,山里又冲出两名真人,速度奇快地冲向他。 呼延书生抖手打出一道金光,那初阶真人顿时掉落到地面,生死不知,而他却是悍然地独斗对方三名真人,都不怎么落下风。 不过这三名真人里,有两名是佛修,练的是连击的路子,对他也造成了影响。 随着打斗声的传出,后方的反猎队反应也很快,又有七八名真人追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简直睚眦欲裂。 然而就在此刻,空中又闪出一人来,一道索子将一名佛修真人捆个结结实实,然后呲牙一笑,转身就跑。 刚出现的七八名真人,原本还摸不清情况,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相帮,会不会陷入对方的埋伏中。 但是见到己方的真人被擒走,还是在自家眼皮子底下,他们忍不住勃然大怒,分出四个人来,衔尾直追。 这次出手的是柳麒,他虽然是经师,不以战力闻名,但是事实上,他的战力是相当强大的,而他手上的缚龙索,也是北极宫里赫赫有名的道器,不少高阶真人都眼馋。 四个真人追着柳麒,就冲向了一个斜坡,哪曾想前方人影一闪,就不见了踪迹,只见到漫天的白雾。 “有埋伏!”有人惊叫一声,紧接着又有人大喊,“是阵法!” “莫慌,”又一个声音大喊,“且看贫僧的破妄神灯!” 但是非常遗憾,他们一时还真的不能破开这个阵法。 这一幕,吓坏了正在跟呼延书生战斗的两名真人,就连三名没有追击的真人,也愣在了那里。 就在他们发呆之际,柳麒已经蹿了回来,一抬手,又将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真人擒走了。 紧接着,呼延书生身后,蹿出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真人,杀向了围攻呼延书生的二人。 就这一转眼之间,反猎队已经有两名真人被擒,还有四人被引进了阵法里,一时半会儿不得脱身——这就是少了六名真人的战力。 反猎队的真人,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啊。 关键是那个类似于陷阱的阵法,有点太令人头皮发麻了——这么做的人,太阴损了点。 跟呼延书生缠斗的人,也生出了退却之心——对方根本是有备而来,我们实在太被动了。 于是两人就有了退意。 第七百三十九章套路太深 正在跟呼延书生缠斗的两名真人,生出了退意,身后的三名真人,也被陷阱吓了一跳。 不过他们眼见己方的真人被围攻,还是冲上来接应——他们不敢乱冲,就是一条直线追过来,省得再落入陷阱。 其中一名中阶真人,更是打出几道白光,化作七八个风卷,狂野地吹动着周边的山石草木。 对付陷阱和阵法,这是比较有效的手段,而会这种风卷术的人,极其稀少——哪怕这风卷术,有一点鸡肋。 天姥双杀的老大见状,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你和神风准证,如何称呼?” 我知道个屁的神风准证,这名真人心里念头急转,嘴上却说,“你们居然也认识他老人家?卧槽……玩阴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兄弟使出的两柄弯刀,聚在一起,化作一柄更小的弯刀,速度奇快地斩了过来,无视他的防御,直接斩了一条腿下来。 天姥双杀两兄弟心意相通,面对强敌,也有诸多的骗人手段,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能生存下来,不知道磨练出多少的阴招。 就在此人被斩断腿的同时,另一名真人闷哼一声,却是被呼延书生当胸正正的一击。 此人有护身之术,但饶是如此,也是喷出一口鲜血,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就在此刻,他身后身影连闪,却是反猎队的大队人马赶了过来,足足有十来名真人。 到了这个时候,李永生一方也不再隐瞒,接连有十余名真人亮出身形。 反猎队的真人数量,原本是超出不少的,但是此前的战斗,令他们损失了六名真人,还有两名受伤,双方真人的数量,差得就不算太多了。 但是李永生这一方高阶真人的数量,要远胜于对方,质量上是占了优势。 到了现在这一步,双方的高端战力,算是基本上全出场亮相了。 两边各自交换一下眼神,直接冲上去,展开了一场混战。 不过李永生这一方,还有四个人压着阵脚,并没有冲上前,分别是李永生、丁青瑶、朱尔寰和方真人。 对方也有四名真人,没有上前参战,其中竟然也有两名高阶真人。 这种情况下,李永生一方逐渐占了上风,尤其是丁青莲和皮立明,简直是两个杀神,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就重创了对方三名真人。 反猎队一名压阵的高阶真人,忍不住冲上前,跟一名中阶真人双战丁青莲,嘴里还骂骂咧咧,“小小的丁家,也敢来柔然撒野?” 他显然是认出了丁青莲的身份。 丁青莲根本懒得跟他争辩,不靠着柔然的话,你一个区区高阶真人,敢跟我这么说话?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阵震动,数百匹战马疾驰而来,却是反猎队的六百司修赶到了。 他们的身后,还有三个人影在空中漂浮着,显然是有三名真人,在护卫着他们的后方。 六百精于战阵的司修,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一气儿冲过来,就算十余名真人,也得避让,那么他们身后有人保护,也是正常了。 在距离还有一里远的时候,有人高叫一声,“举刀!” “举刀!”无数声音齐齐附和,紧接着,无数雪亮的刀光亮起。 “金刚护法,诛邪除魔!”一个声音大喊,有若洪钟大吕,响亮无比。 “金刚护法,诛邪除魔!”无数声音附和,响彻了山谷,有若千军万马在嘶喊,震天动地。 诸多司修的头顶上,冒出了十几个虚影,都是光头,手持各种兵器,或坐或站,对着鏖战中的双方就冲了过来。 此外,空中还有两只十余丈大小的巨狼,也对着战场冲了过来,速度比佛修幻化出的虚影,还要快上很多。 这正是柔然独家的战阵,“狼王冲击”,用来远距离冲击战场,再合适不过了。 六百司修能摆出的军阵,远远不止这些,不过他们现在的目的,是要先将战场冲开,将对手冲散,再加以攻击。 就在他们疯狂冲上来的时候,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 他们这边没动手的四人,是柔然人的重点关注对象,场中的战斗固然要关心,可是这四个人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旁人肯定不能掉以轻心。 见到他嘴角的笑容,一名柔然真人想到了什么,没命地叫了起来,“小心,他们会布设阵法,小心埋伏!” 然而,他叫得实在有点晚了,叫声还没停止,骑兵面前猛地出现了一大团白雾,顿时笼罩住了十余名冲得太快的人和马。 柔然骑兵冲阵,阵型拉得还是很开的,哪怕是司修级别的高手,也深谙这战术。 尤其现在他们冲击的是真人,不可能靠数量堆死对手,反倒容易遭受面积杀伤的手段攻击,所以冲阵的骑兵,每个人占据的空间,有五六丈方圆,而且非常明显地分成了三个波段。 第一个波段遇阵法,后方的骑兵火速勒马转向,而再后面两个波段的骑兵,顿时就放慢了速度。 然而紧接着,就有人高喊一声,“继续冲击,那是幻术,快快,继续冲击!” 呐喊的人,是一名高阶真人的佛修,他一抬手,一道电光打向了白雾。 然而白雾并未受到影响,众人见状,齐齐就是一愣。 就连那些司修,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是该转头就跑,还是继续前冲? 不管前方出现的是阵法还是幻术,他们都必须做出选择了。 若是阵法,当然不能傻乎乎地往里冲。 若是幻术的话,那就必须果断前冲了——此中必然有阴谋! 这里是战场,眨眼间就会分出生死,没有谁会无聊到,释放一个无关紧要的幻术。 就在他们难以抉择的时候,在第三波段、第二波段和第一波段后半截的骑兵,瞬间被冒出的白雾吞噬了。 这一次,可真就是阵法了,李永生摆出了一个四千丈方圆的大阵。 摆出这个阵法,耗费了他大量的材料,到了后来,他不得不跟其他人借用了不菲的材料。 原因很简单,他这次要困住的,不是小鱼小虾,而是精锐的柔然反猎队,每个人都是司修,并且战力不俗,还能组成各种军阵。 能困住这样的人,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阵法,因为身处战场上,还要防着外部有人救援,阵法之繁复可想而知。 困住那四名真人的阵法,其实并不大,主要是柳麒在前方逃跑,有意识地将对方引了过去。 而这个大阵,耗费了李永生大量精力,透支了材料,再没有能力摆第二个类似的大阵了。 要不说,打仗打的就是财富,这话一点都不假。 然而就算这样,他也只能布设一个覆盖范围四千丈方圆的阵法,长五十丈,宽八十丈,大致就是这么个范围,不是不能再往大布设了,而是再大的话,阵法威力就不够了。 当初他在三湘郡埋伏荆王府的军队的时候,阵法隔绝了道路,布设的范围要大很多,但是必须搞清楚,那是荆王府的普通军队,司修只有十多名。 然而更坑的是,柔然的马队分散得开,四千丈方圆,都无法将整个马队笼罩住。 李永生不得不借助方真人的配合,引发了预先布设下的一个小幻阵。 这幻阵没什么大作用,就是略微地迟滞一下对方的冲击,不过这么一来,能将对方马队的队形,压得扁平一些,阵法里能装入更多的人。 饶是他机关算尽,手段迭出,终究六百司修被罩入战阵中的,也不到五百人。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压阵的三名真人,也被阵法笼罩了进去。 这白茫茫的大阵一起,所有的柔然人都勃然大怒,有人更是直接叫了起来,“无耻!” 就在此刻,前方的幻阵,已经被那佛修破了去,闯入幻阵的十余名司修回过神来,顿时大怒,直接冲着前方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有人高叫一声,“且慢,回来打破这个鸟阵!” 战友尚被困在阵中,当务之急是把战友救出来,才能保证攻击的成功。 哪曾想,那高阶佛修冷哼一声,“且去攻击敌人,破阵的事情,交给我!” 现在大部分的真人都混战成了一团,双方各剩下三四个真人,在压住阵脚,所以这场中的百余名司修,就成了最大的变数。 这些人攻击大阵救人的话,效果很难保证,倒不如一拥而上,帮助己方真人围殴对方的真人,在这股强大战力的冲击下,对方剩余的四名真人,估计也要上前帮忙了。 没人压阵的话,柔然国三名真人的机会就来了,他们可以破阵救出那些司修,甚至还可以另一个阵,救出陷入阵中的四名真人。 若是这些司修转身破阵,阵势能不能破开,这还是两说,关键是对方目前占了上风,将真人杀戮得差不多的话,己方就不好翻盘了。 为今之计,让司修去冲击对方真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真人大战之中,司修本来就是作为炮灰存在的,让他们去做破除阵法这种事情,才叫不务正业。 毫无疑问,这名佛修,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而中土国的真人见状,脸色齐齐就是一变。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四十章傀儡现一更贺盟主蓝天云 中土国的真人在对战中,取得了上风,但若再加上百余名司修的冲击,形势顿时会扭转。 最坑的是,他们陷入了缠斗中,想要脱离同对方的接触,都要亡命遁逃才行。 这么一逃的话,那就是兵败如山倒了,柔然人不但能衔尾直追,还能破开两个阵法,放出七个真人以及五百司修。 以这种摧枯拉朽的气势追杀下去,别说李永生他们会损失惨重,中土游侠儿更是会惨不忍睹。 柔然三名压阵的真人脸上,泛起了丝丝狞笑——看你们再如何抵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出击!” 众多柔然司修闻言,顿时又是一怔:出击……还有埋伏? 他们实在是被对方诡异的手段整怕了,明明是实力差于己方,偏偏设计了己方太多战力进去,若是只凭实力对撼,早就被己方碾压成渣了。 出击?你还有出击的兵力吗?一名金冠真人冷冷一笑,“你还有兵力吗?” 此人也是压阵三真人之一,他年过六旬,中阶真人的修为,身上有一股非常张扬的气场——后来大家才知道,这是柔然国王的王叔。 王叔才不相信,对方还能有什么后手,若是有更多的真人,刚才就该冒出来了,现在再出动,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至于说阵法?好吧,这个困住了近五百司修的阵法,确实非常可怕,但是这样的阵法……你布置得出第二个吗? 柔然是偏远小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没见识,他身为王叔,地位尊崇修为又高,对中土的很多事情,了解得比普通中土人深刻得多。 甚至他本人,也是中土文明的仰慕者,怎奈何……他是柔然国的王叔。 人一生下来,有些东西就注定了,不是后天能改变的。 他倒也想归化中土,可能吗?就算他愿意,还要为自己的家族着想。 而归化中土之后,他目前享受的种种待遇,就不复存在了,只是一个中阶真人,虽然中阶真人在中土国也很受尊重,但是何若在一个小国里做王叔逍遥自在? 事实上,他对中土文明的仰慕,比不上对柔然国的兴衰操的心。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仰仗着这些知识,对战局做出判断。 然而下一刻,他就是倒吸一口凉气,“还有这么多真人?” 七八个真人电射而出,他们原本是埋伏在那个小困阵之前,若是有人试图营救困在阵里的四名真人,必然会遭到他们的偷袭。 真是好阴险啊,一环套着一环! 但是既然有这么多真人,刚才为什么不冲上来,反而这会儿才出现呢? 下一刻,他就找到了答案:若是刚才对方伏兵尽出,呈压倒性优势的话,己方的真人意识到对手的难缠,肯定会且战且退,那么预先布置下的大阵,就不会将己方的五百司修坑入阵中。 没错,哪怕对方多出了七八个真人,只要己方的五百司修尚在,己方还是会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对方的阵营中,真的是有战术高人,将一切因果,都算得死死的。 他才为自己的判断而震惊,下一刻,一股更大的惊骇,直冲他的脑门子,他忍不住叫了起来,“傀儡?全是真人傀儡?” 他终于明白,对方此刻亮出底牌的真正原因了:这七八名真人,全是傀儡啊。 傀儡的好处很多,执行命令忠实,悍不畏死等等。 但是傀儡的战力,肯定比不上神智正常的人,同为中阶真人,一般来说,傀儡是打不过活人的,他能打过初阶真人就不错了。 可是傀儡对上司修这种低端修者,那就是直接碾压,可以将真人的修为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不怕死,也不怕疼,最多是反应迟钝一点,但是一拳一掌,全是那个境界该有的威力。 不过将人炼制为傀儡,这是非常令人诟病的行为,他睚眦欲裂地大喊,“你竟敢如此残忍?” 李永生面无表情,事实上他心里还有点小郁闷——要知道,此刻放出的傀儡,都是他打算送给英王的真人,等到了东北,英王可以给这些人下军中禁制。 可是自打他从青石关北上,他就不得不将精力,投入到炼制傀儡中去了——他带的高手,固然能横扫一方,但投入国战的话,还是太少了。 他并没有想到,来到柔然边境,会有朱尔寰和丁青瑶带着高手来投——他原本就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在柔然折腾一个天翻地覆的。 不管怎么说,已经开始炼制傀儡了,他就不会半途而废,而这一次双方的高端战力对决,若不是他手上有八个真人傀儡,他真的不敢主动挑起来。 这八个隐藏在暗处的真人傀儡,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现在他直接将人放了出去,冲着一百多名司修冲了过去。 八个真人对战一百多名司修,还是精通战阵的,未必能讨了好——真人也是人,喜欢伤人,但是不喜欢被人伤,会本能地趋利避害。 可是被炼成傀儡的真人,就没有了畏惧之心,自己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影响未来的晋阶,他们全然不会考虑的。 他们的脑子里,只会有一个念头,就是火力全开,歼灭对手。 百余名司修,对上八个丧失了理智的真人,再有什么会军阵之类的说法,也是白扯——须知天底下最可怕的人,莫过于不要命的,这些傀儡死都不怕了,还会怕啥? 这八个真人里,宝爷是唯一的高阶真人,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司修,将目标集中在他身上。 宝爷悍不畏死地冲杀进去,眨眼间斩杀了八名司修,伤了十余名——他是高阶真人,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抹杀一名司修。 当然,他也遭受了凌厉的攻击,身上被创三十多处,一只狼王冲击的虚影,直接将他右边整个膀子咬掉了。 他鼓起余勇,再斩杀一人,眼见身边又围上了七八人,毫不犹豫地直接自爆了。 宝蓝色的劲装,在一声闷响之后,化作了漫天飞舞的蓝色布片,相伴的还有……漫天的血肉。 这一下自爆,又炸死了九名司修,重伤十余人,其中有三四人,根本救不活了。 仅仅是一个高阶真人,转眼间就杀死了十八名司修,重伤十多人,拼掉了百余名司修中三成的战力,可怕不? 而这样的真人,李永生这边还有七个,虽然没有高阶真人了,但中阶和初阶的真人,那也是真人啊。 柔然的司修再是悍不畏死,对上这种一言不合就自爆的家伙,也忍不住连连后退。 他们也不怕死,甚至自己也能自爆,但是……既然自爆了,总要换取个对手的敬畏吧? 可对手若是傀儡的话,敬畏从何谈起?人家根本没感觉的! 不怕牺牲的人不多,可也不算太少,但是大部分人肯定也希望,自己的牺牲能有价值。 若是牺牲没有价值,还要勇于牺牲,那就是二缺了。 不过宝爷的自爆,吓退了一些人,却是令一些柔然人更加疯狂了。 一名初阶真人,在斩杀了四名司修之后,一条腿被砍断了——必须指出的是,他若是懂得避让,这条腿未必会被斩下。 看到他一条腿单跳,顿时有六个司修围了过来,兵器纷纷招呼了过来。 捡便宜的事情,谁不会啊?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也果断地自爆了,六名司修五死一伤,还有两名距离不远的司修,也受到了轻微的伤害。 仅仅是一名初阶真人,就又报销了这么多司修。 仗打到这里,真的没法打了,八名真人傀儡,杀掉这一百多名司修,绰绰有余啊。 柔然国这边,一开始还以为稳操胜算了,见到八名真人现身,也没有太在意——我家一百多名司修,拖住你八个真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这一百多名司修里,没有顶尖高手,但司修们上前,是为战场中的真人解围去了。 只要有三四个真人腾出手来,跟这些司修做些配合,别说对方又多出八个真人,就算再多出十个真人,谁胜谁败,也难预料呢。 所以那高阶真人的佛修,并没有再操心战场上的事情,而是转头看向白雾茫茫的大阵,大声地念起经文来。 另一名被天姥双杀阴掉一条腿的真人,再次使出了风卷术,想要破除对方的阵法。 不过因为遭受重创,他的风卷术大不如前。 在佛修的大声颂念之下,一道道微弱的白光,投入了大阵中,显然是佛修请下的佛光。 这佛光并不仅仅降在大阵中,还降落在了战场中,很多战场中的伤者,精神为之一震。 香火成神道里,这些辅助的手段,真的很令人头疼。 但是必须指出的是,这些佛光,并没有真神教的手段好用,而这名佛修针对的目标,也不是战场上的伤员,他主要的目的,是想破阵。 所以些许伤员的缓慢恢复,并不能阻碍战局一点点倒向中土一方。 尤其是在场的司修,被斩杀了六七十人之后,有几名司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转身拔脚就跑——这些悍不畏死的真人傀儡,实在太可怕了。 (为盟主蓝天云66加更,求月票支持。) 第七百四十一章进退两难两更 随着司修们迅速被斩杀,连柔然的高阶佛修都现出了急躁之色。 一些腾出手的傀儡真人,开始夹击战斗中的柔然真人。 两名重伤的柔然真人,原本在一边休息,见状都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若是再不上的话,那就是一场惨败了。 甚至没有人想着逃走,原因很简单,他们一旦逃走,大阵里被困的五百司修,铁铁地会落到对方手里——这可是柔然国军队里一等一的精锐!更是柔然国军队的未来! 见到这样的情况,除了还在对大阵动手的佛修,最后两名压阵的真人,也按捺不住了,直接冲进了战场,就连头戴金冠的王叔,都亲自参与了战斗。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尽可能地拖住对方,若是己方的伤者,能缓慢恢复到一定程度的话,战局还有挽回的可能。 当然,若是佛修能破开大阵,那就更好了,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由于他们二人的加入,柔然一方勉强扳回了一点颓势,但是前景也没有多么乐观。 若是对方压阵的四名真人再上来两名,他们的局面还是比较绝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才这么一想,方真人就掣出两支两尺多长的判官笔,杀入了战场中。 倒是李永生、丁青瑶和公孙未明三人,依旧没有下场。 对方仅剩一名佛修没进入战场了,却还是在破阵,相较而言,中土国这三名真人,显得有点优哉游哉。 但是战场中鏖战的中土真人们,并不这么认为,他们非常清楚,己方是在异国他乡作战,戒备之心必须有——谁能保证不出现什么幺蛾子? 李永生的层层布置,狠狠地算计了对方一把,然而,对方虽然迎战比较仓促,但是谁又能保证,不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呢? 比如说,万一有柔然的几个真人,恰好路过此处。 战场是比拼实力的地方,但是也从不缺少意外…… 又鏖战了半个多时辰,柔然的真人又是两死三重伤,而中土的真人,只有两名重伤,倒是有一名真人傀儡,为了替云老真人挡住对方的符箓,战死了。 柔然的真人们,简直陷入了绝望之中,打是打不过,逃又没法逃。 看到对方压阵的女性真人,走向那个困住四名真人的小阵,显然是打算出手,对付被困在阵中的四人了,头戴金冠的王叔忍不住大骂一句,“混蛋,那些先期潜伏出去的家伙呢?” 他们可是事先派了七名真人,悄然潜入别尔湖旁,打算接应主力的攻击。 现在,主力已经被拦在了土勒克走廊的口上,攻击什么的指不上了,反倒是陷入了险境里。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们也牵制住了对方的主力。 七名真人,再加上红枫岛和天马坡的四万牧民,拿不下区区的数千中土混混? 没错,不光这些反猎队的主力是这么想的,那些先行的反猎队真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发现土勒克走廊打起来了,马上潜伏到了预定位置,等待己方主力杀到。 等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发现己方主力没有挪动位置,马上就做出了判断:中土人一定在土勒克走廊埋伏下了重兵。 那么……是不是该赶到土勒克,跟主力夹击中土的重兵呢? 开什么玩笑,反猎队的主力,中土人的全部战力加起来,也未必挡得住,柔然人不怕跟他们硬拼,就怕他们不肯硬拼。 所以这七名真人决定,不去接应主力,而是要将红枫岛和天马坡的柔然人,全部放出来,有这些人相助,中土人想跑都难,一场大胜是可期的。 他们埋伏的地方,距离红枫岛比较近,一名真人直接表示了,“通知红枫岛的事情,交给我了,我从湖上走。” 真人能飞行,红枫岛的地形,对真人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一炷香之后,他悄然潜入了红枫岛,拜会了这里唯一的一名真人。 两人原本就是素识,岛上的真人听说,可以反击了,也是大感欣慰,马上召集人手,打开营垒,冲了出去。 怎奈,他的人才冲出去十余丈,空无一物的前方,猛地升腾起了浓浓的白雾,直接吞掉了近两百人。 守岛的真人直接就傻眼了,“握草,阵法……这帮鳖孙什么时候布置下了阵法?敢更不要脸一点吗?” 来通知的真人,偏偏还是一个阵法爱好者,“切,敢在我面前卖弄阵法?待我破掉他!” 他并不担心消息通知不出去,阵法大起,己方人应该也看得到。 外面的六名真人果然看到了,他们之前就想冲上前,里应外合,打开红枫岛的通道。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们遇到了中土国的游侠队伍,布列齐整的游侠队伍,四名真人当先,身后起码有一千名进退有据的游侠儿。 要知道,这样的人手配置,李永生是按照对方有八名真人,和一百名司修来计算的。 谁也想不到,柔然国竟然仅仅派了七个真人来打前锋。 事实上,这七名真人没有带司修,游侠儿们的威胁固然少了,可是李永生那边的压力,就大得多了。 看到前方排列整齐的队伍,七名柔然真人——其实现在只有六名了,他们马上就判断出来了,这种阵型,没法冲击,己方固然有六名真人,但是对方也有四名真人。 要命的是,人家还有一千名的游侠儿。 游侠儿没有组织,其实不难对付,但是四名真人指挥下的一千名游侠儿,不是六名真人能抵挡的。 当然,若是他们有一百司修精兵跟在身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双方正在对峙之际,红枫岛的关卡处,白雾大起。 “中土的阵法!”中阶真人的佛修呼尔图惊呼一声,“我去,用在这里倒是很合适。” 高阶的巴勒真人狠狠瞪他一眼,心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称赞敌人? 他一直在用海东青分享视线,知道这阵法长有数十丈,不是一时能破得了的,于是大喊一声,“走!” 去哪里?当然是去天马坡。 他就不信了,这里有这么多真人和游侠儿,另一面也有这么多。 事实上,他们低估了游侠儿中真人的数量,按说三郡联军里有两到三名真人,顺天府的真人,不会超过五名——哪怕顺天府是中土的帝都。 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顺天府又赶来两名真人,加上三郡联军的真人,一共有九名。 这九名真人不是全须全尾的,一人重伤一人轻伤。 不过轻伤的可以带伤作战,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候,重伤的也可以勉力一搏。 巴勒真人想的还要简单一点,他认为中土人能在土勒克走廊,跟自家主力战斗那么久,定然是抽调了游侠儿里的真人,所以此刻围着天马坡的游侠儿,定然是没有几个真人。 就像他想的那样,他们六个凌空飞过去,身后就有两名真人也飞起来,衔尾直追。 游侠儿队伍中,剩下两名真人没有动作,他们还要提防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巴勒真人对身后吊着两名真人,丝毫不感到意外,真人能飞行,飞来飞去地支持己方友军,增加己方高端战力的比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通过海东青的视线共享,他早早地就发现,天马坡一方,也列出了千余人左右的队形,他想也不想,大喊一声,“杀过去,不要缠斗。” 在此处,他出现了一个技术性的失误——海东青视线虽然犀利,却无法观察修者的修为。 待到他冲到跟前,才愕然地发现,“握草……也是四名真人?” 六名真人面对四名真人和一千修者,很难获得碾压性的战果,被赶得抱头鼠窜才是正解。 就算刚才在红枫岛,巴勒真人也是选择避而不战。 更别说,此刻他们身后还吊着两名敌方真人。 然而,战场的事情,从来都不是这么算的,六名真人固然有些势单力薄,但是不求取胜只求冲击对方阵型的话,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就是那句话了,击败一个真人比较容易,杀死却难,真人的机动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所以,巴勒真人发现前方有对方的重兵,身后还有追兵,还是果断地下令冲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本来就是这样。 只要他们能冲乱对方的阵型,给他们造成一定的杀伤,接下来再冲进天马坡,这就达到目的了。 然后他们可以整合天马坡的牧民,然后再冲出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当然,若是主力部队能解决掉土勒克山口的对手,大举来援,战斗就更好打了。 巴勒真人算盘打得不算错,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李永生对游侠儿队伍的安排,是按照最恶劣情况下计算的。 留在红枫岛和天马坡之外的两支队伍,其中任何一支,单独遇到八名真人和一百名司修,都能坚持相当长的时间,坚持到撑到另一只队伍来援。 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尤其这千人的队伍,是以游侠儿为主,组织性非常差。 为此,李永生使用了一些小手段。 第七百四十二章大败亏输三更求月票 从力量对比上讲,八名真人,加上一百精锐司修组成的队伍,并不是四名真人,带上一千游侠儿能抵挡了——哪怕这游侠儿里的司修,也超过一百人了。 游侠儿们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挡得住军队精锐的攻击。 所以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拖住对手,拖那么一时半刻的,就能得到另一支游侠儿队伍里真人的支援。 两支队伍相互倚为犄角,当然也要能相互支持才行?——真人的支援速度很快。 但是,这依旧会给游侠儿造成重大杀伤,而且也未必能战胜对手。 不过,如果能困住几个柔然真人呢? 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见到六名柔然真人恶狠狠地扑过来,中土的游侠儿们哗地一下散开,腾出了很大的空间,同时又组成了人数不一的战斗小队。 游侠儿们对军阵配合不熟,但是在战场上,这种小队配合,还是不成问题的——能战则战,打不过的话沾之即走,这也是游击战的真髓。 这种反应,在巴勒真人的意料之中——没有战术性阻拦,没有缠斗,只有一冲就散的散漫队伍,这不但是中土游侠儿熟悉的战术,也是柔然人熟悉的。 昔日柔然人南下牧马,很多时候采用的也是这种战术。 虽然有点欺软怕硬的嫌疑,但是真的很管用。 不过巴勒真人肯定不能满足于此,对方一冲就散,他倒是可以冲进天马坡了,然而……没有造成重大杀伤,对中土游侠儿的士气,影响并不大。 这怎么可以? 撇开士气不说,不能给对方造成重大杀伤,他们就算冲进天马坡,带队冲出来的时候,还要遭遇到鏖战。 所以必须趁着己方没有拖累的时候,尽量诛杀对手——起码要造成一定范围的影响。 于是,面对纠缠上来的四名中土真人,以及身后追来的两名真人,巴勒真人直接选择了无视,而是大声发话,“尽量诛杀他们的司修!” 中土的六名真人,已经在很努力地追杀对方了,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一名真人想逃避跟另一名真人的对决,真的不要太简单。 尤其是柔然国的真人,在诛杀中土的司修和制修的时候,还可以利用中土修者的身体,做为挡箭牌,抵御身后中土真人的追杀。 中土真人会因此而投鼠忌器,这是必然的。 中阶真人的佛修呼尔图,就是这么做的,他拳打脚踢,轻松地诛杀了七八名中土修者,身体却是灵活地窜动着,根本不理会身后的追杀者,目光乱扫,选择比较重要的目标。 然后他就发现了,前方不远处,有一支十余名修者组成的小队,三名司修八九名制修,拱卫着一名女性高阶制修。 这一定是有身份的人!呼尔图马上就做出了判断,不过同时,他也忍不住吐槽——这女人长得,也太丑了一点吧? 虽然身为佛修,但他还是很在意皮囊的,这也正常,红衣派佛修,原本就不禁嫁娶的。 总之,既然选定了目标,他的身子很诡异地一扭,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单灵儿遇到这种大战,也是难免心惊胆战,见到一名头戴斗笠的中阶真人对着自己冲过来,忍不住尖叫一声,抖手打出一道符箓。 呼尔图真人身上泛着淡淡的佛光,但是他依旧没有仗着佛光硬扛,而是身子诡异地一闪,避过了这一道符箓——他不是怕扛不下这一道攻击,而是没有必要。 在战场上,没有必要硬扛一些不知名的手段,那样做会浪费自己的灵气。 当然,若是换给李永生的那些真人傀儡,面对这种局面,肯定就毫不犹豫地扛下了,而且在最短时间内,将对方斩于马下。 这就是普通真人和傀儡真人的区别,不畏生死的傀儡,也就是这一点令人头疼。 呼尔图的躲避,只是多耗费了一息时间都不到,然后他就冲到了丑女的对面,扬起手中的禅杖,狠狠地打了过去。 这一击,用掉了他六成的力气,这丑女必死无疑,哪怕再来个司修在前面挡着,也依旧如此——除非三名司修一起上前阻挡。 不过,若是三名司修一起出手,仓促之间,肯定发挥不出什么战力,被打杀两个是正常的——最最起码,打杀一个、重伤一个毫无问题。 呼尔图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务,是尽量诛杀对方的高阶战力,同时打击对方的士气。 就算这一击不奏效,击杀不了丑女,能击杀对方的高阶战力,也是赚到了。 大不了,他再发出一击,将丑女击杀了便是。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子就是一僵,忍不住骇然地大叫一声,“阵法?” 没错,就是阵法,单灵儿眼见自己的符箓不奏效,对方又逼到了面前,趁着一名亲卫上前抵挡,直接丢了一个阵盘出来,并且迅速激发。 哪怕她的亲卫,也在阵盘的范围内,但是损失一名亲卫,换一颗中阶真人的人头,还是划得来的。 她手上的阵盘,就是李永生给他们的战斗利器。 李永生在召集大家商谈对策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了游侠儿们可能遇到的麻烦。 毕竟是八名真人,带着一百司修,这样的冲击力,不是游侠儿们仗着一腔热血,就挡得住的。 所以他下发了大量的阵盘,除了真人们有,那些有影响力的司修和制修,也分得了一些。 观风使确实高估了反猎队前锋的战力。 不过对他来说,准备得充足一点,并不是什么坏事。 从这点上讲,军情司传来的情报,还是相当有用的,尽管这情报有一些偏差,导致李永生本人带领的队伍,陷入了一场苦战。 但是,能让中土游侠儿们少损失一分,多保留一些种子,就是他的成功。 同时李永生也强调了,这个阵盘,在打完仗之后,他要收回的——这阵盘蕴含了不少奥秘,不能随便泄露出去。 李大师会收回阵盘!这个条件,对于大多数游侠儿来说,就是……这东西并不是我的,只是暂时借给我用。 这种情况下,大家的选择就是:能用就用,没必要替别人节省。 譬如说单灵儿,她就很果断地使用了——哪怕这东西再好,省下了,她也带不走。 当然,也有人想省下来悄悄带走,不过这样想的人真的不多,毕竟眼前这一仗很激烈。 李永生这么说,也是鼓励大家使用。 这些都说得远了,呼尔图在被困住的一瞬间,就知道坏事了,冲不出去的话,这就死定了啊。 他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大喊一声,“破无妄!” 这也是请神术,不过用精血请神,对真神教来说,是很正常的,但是对佛修来说,那就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一阵天摇地动之后,他觉得身体一轻,慢慢地浮了起来,而他的身下,隐隐显出一朵白色的莲花,虚虚地衬托着他,向上升起。 这一次请来的佛念,真的很强大,不过不好的是……呼尔图觉得有点头晕眼花,身体发软,提不起来力气。 想要有特殊的效果,必然要付出超常的代价,这很正常。 不过下一刻,他就看到无数光芒,冲着自己攻来。 就在他被困住的一瞬间内,游侠儿们集中火力,展开了攻击。 其中最耀眼的,是一道黄色的光芒,那是那丑女发出的,带着一股惊人的气势,重重地轰向了他的肉身。 “不!”呼尔图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自胸部以下,化作了一块僵硬的石头。 哪怕是有佛光的庇护,也挡不住这黄色光芒的侵蚀。 这是单灵儿从家里得到的最宝贵的财富——土化符箓,运用得当的话,可以击杀高阶真人,这样珍稀的符箓,哪怕是在乾帅府中,也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的。 单灵儿在单家并不得宠,这张符箓还是她的娘亲,偷偷地藏起来的,为此,她娘亲陪嫁来的侍女,都丧失了性命。 对她来说,这就是至宝,但是对上这名冒着佛光的中阶真人,她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出来。 结果是喜人的,呼尔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胸部以下,先是化作了石头,然后又化作漫天的黄沙,然后就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中。 不过,就在临死之前,他的耳边,恍惚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响。 “别动,这是我斩杀的!”听起来,这声势像是一名真人。 “放屁,这是我的土化符箓击杀的,储物袋该归我!” “谁敢对我家小姐不敬?小姐可是单国公的后人,乾帅的外孙女儿!” 中土国的游侠儿,果然是一盘散沙!这是呼尔图在这个位面,最后一个念头…… 他是死了,不过这一幕,还在战场上不住地上演,李永生可是发下去很多阵盘的,虽然很多人使用阵盘的时候,有些仓促,没有困住真人,但是冲阵的六名真人,还是被斩杀了四人。 其中有一个真人,已经用遁术逃出去了,但是由于受到阵法的影响,只遁出去十来丈。 在战场上,花费了巨大的精血,只遁出去十来丈,这后果,也就不用再说了…… (三更到,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三章显达真君 到得最后,六名柔然国的真人,只有两名冲进了天马坡,其中的巴勒真人带着伤。 这种情况下,指望他们带着天马坡的牧民往外冲击,实在有点不太现实。 他们已经被外面随手丢出的阵盘,吓破了胆。 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哪怕己方七名真人,真的带了一百名司修前来,也未必能击破游侠儿们的队伍。 只要能将反猎队的真人们用阵盘坑掉,一百名司修,还真不算什么,游侠儿们有三四个真人带队,一千人足以打散他们。 战场就是这样,精兵很重要,高端战力也很重要,人数也很重要。 两名柔然真人,再加上天马坡本来的那名真人,一共三名,身边有两万牧民,硬是不敢往外冲击,因为对方虽然人数少,但是高端战力很多,尤其那些中土游侠,一个个战力非凡。 他们只能指望,土勒克走廊那一处,己方的主力获得胜利之后,来解救大家,扳回战局。 直到这时,受伤的巴勒真人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派去红枫岛的乌云真人呢?” 乌云真人只是一个初阶真人,战力勉强算是不俗,有他在的话,大家不会败得这么惨。 谁也想不到,乌云真人现在还撅着屁股,在琢磨红枫岛门口的阵法呢。 “他来也是无用,”另一名真人叹口气,“还是指望王爷的主力吧。” 指望柔然王叔率领的反猎队主力?那更是没边儿的事,他们还指望着红枫岛和天马坡来援呢。 此刻的土勒克山口,一片愁云惨淡。 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十一名中土真人,在围攻六名柔然真人。 已经有四名受伤的中土真人,撤了下来,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战局。 中土一方,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始终没有动作,丁青瑶在催动阵法,对付四名被围困的真人。 而柔然一方,唯一没有参战的高阶佛修,还在孜孜不倦地破阵。 怎奈……他的道行有限,仓促之间破不开大阵,只是略尽人事罢了。 公孙未明终于忍不住了,掣出一柄长枪,向柔然一方走去。 对方还有三名重伤的真人,以及十多名司修,已经无法参与战斗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来。 有人已经气血上头,精血满溢全身,只待对方到来。 公孙未明哪里会怕这个?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自爆,吓唬谁呢? 然而,就在他走到场中的时候,李永生冷哼一声,吐出两个字,“小心!” 从表面看起来,公孙未明是大喇喇地走过去的,这厮做事,一向也不太靠谱。 但是事实上,真的没有一个准证是幸致的,就在李永生的话音刚落之际,公孙未明就猛地祭出了一面盾牌,挡在了头顶的斜上方,身形暴退。 正在对付被困真人的丁青瑶,也停下了手,一转身看向对面的斜上方。 一只白色的大手,足有百丈方圆,蓦地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毫无征兆。 那大手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食指,点向困着五百司修的大阵。 一根食指,不过十丈粗细,速度也不快,但是那四千丈方圆的大阵,竟然微微颤抖了起来,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公孙未明看得直接傻掉了,“握草……居然是真君出手?” 正在破阵的佛修,也挺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尊者。” “大欺小,好不要脸!”丁青瑶大喝一声,然后一抖手,一道白芒打向那食指。 白芒击中了食指,那是那硕大的食指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还是点向了大阵。 然而,或许因为就是受到了这么点阻碍,食指点中了大阵,那大阵颤巍巍地晃动几下,竟然撑过了这一指。 “嗯?”佛修先是一怔,紧接着,就气得大喊一声,“是我错了!” 自己若没有停止破阵,加上尊者这一指,这大阵现在十有八九已经破了。 悔啊,恨啊……但是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 “咦?”空中传来一声轻咦,然后出现了一个矮壮的中年人,体型和面貌,都跟普通的柔然人没什么区别。 他疑惑地看一眼大阵,显然是有点纳闷——这阵法,竟然吃得住我一指? 当然,这一指,他并未用尽全力,但就是六成力道,阵法也不该撑得住才对。 不过,既然身为真君,就要有真君的体面,他一击没有建功,实在没脸再点一指了。 所以他扭头看向丁青瑶,冷哼一声,铁青着脸发话,“敢用玄女真火攻击我,你好大的胆子!” “原来是显达真君,”丁青瑶认出了来人,她面无表情地发话,“玄女宫经主院院主丁青瑶,见过真君。” 显达真君闻言一愣,他也猜到了对方是玄女宫的一号人物,但是还真没想到,竟然是四大宫的经主。 要知道,十方丛林的体系中,三都五主十八头,也是有排序的,经主是五主里数一数二的,论实权或者不如堂主,但是论身份的尊崇,是毫无疑问的五主之首。 若是换了栗娘来,她报一声“化主院院主”,显达真君还真不会放在心上。 化主是人面比较广,经主的责任,却是为他人传道、解惑以及沟通。 就在显达真君一怔的当口,丁青瑶又发话了,“我攻击真君,确实不敬,但是我真的没想到,真君会插手凡俗争斗!” 她不怕承认自己的错误,因为这件事,是对方先做错了。 根据玄青位面的诸大国公约,国与国之间的战斗,真君不得随意出手。 真君是这个位面顶端的存在,就像地球界的蘑菇一样,是战略性的威慑武器,重在威慑,不能随便乱丢。 对一般人来说,真君真的太恐怖了,一旦出手,生灵涂炭,能对付真君的,就只有真君。 诚然,公孙未明和公孙不器两名准证,曾经重创了慕容神起,但是慕容真君有旧伤在先,而且这两名准证,也没将对方彻底杀死。 然而数遍中土国,能找出多少公孙不器或者公孙未明来? 中土国更是对诸国承诺,一旦发生国际纠纷,中土不首先使用真君。 在每个国家的内部,真君能不能随便出手,这是由各自的国情决定的,但是在国际上,若是有哪个真君敢随便对着敌国的非真君出手,诸国共讨之! 就算是中土国和新月国,彼此之间的仇恨,持续了两百多年,真君对敌方的非真君修者出手,也会尽量避开黎庶。 所以在这一点上,显达真君的出手,其实是坏了规矩——真君之下的小辈在战斗,你堂堂真君出手,算怎么回事啊? 若是真君可以随便出手的话,柔然国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南下牧马? 别的不说,陇右丁家、上党杨家、辽西公孙随便出几个真君,天机和因果两殿出几个真君,北极宫再出俩真君,就算柔然有真君保护,也保证南下者匹马不得北返。 既然定了规矩,大家就要遵守。 在地球界,中国和越南之间的战斗,打了近十年,中国也没有冲着越南丢蘑菇,就是这么个道理。 显达真君对此也非常清楚,只不过,他在出手前,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在柔然的地盘上,我有没有出手,由我说了算。 当然,在出手的时候,他也考虑了个人形象的问题,所以他没有对着中土的真人出手,而是想打破大阵,解救出被困着的五百司修。 阵中的五百司修和三名真人,一旦被放出来,绝对会令战局反转,他也就不用再出手了。 所以,虽然那个困着四个真人的小阵,看起来更容易破开,他却懒得出手——反正是出手一次了,肯定要选效果更好的。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击,竟然没有击破这个大阵。 更令他感到郁闷的是,居然遇到了中土四大宫的经主,以丁青瑶这样的身份,如果指责他,说他随便大欺小,可信度就很高了。 然而,面对对方的说辞,显达真君自有真君的做派,他冷哼一声,“你玄女宫的人,跑到我柔然作乱,存了什么居心?” “访友而来,”丁青瑶淡淡地回答,“我本陇右丁家人,有故友流落到柔然,过来探查一番,碰巧遇到了国人,所以凑个热闹……这不是真君你该管的吧?” 她这话显然是胡说八道,谁访友这么访? 可是要说这话完全没道理,也不合适。 中土的道宫,是将佛修视为了野祀,但是官府对佛修的容忍度,要高出很多——前文说过,西南那边,曾经特地为佛修划出了地盘,后来还因此导致发生了西南战争。 而柔然这边,并不是以教立国,佛修对道宫中人,也不是杀无赦。 要知道,曾经还有人试图在这里建立子孙庙! 除此之外,她还点出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我不仅仅是玄女宫经主,还是陇右丁家人! 玄女宫距离柔然很远,差不多贯穿了整个中土的南北,但是陇右丁家距离柔然,就近得多了,不但字号极响,最关键的是,丁家的族中,现在有两名真君! 显达真君听到这话,也要忍不住掂量一下。 然而,他身为真君,终究是有真君的担当。 他这一辈子,见到的刺头也多了,不差再多见到一个。 于是他狞笑一声,探手向丁青瑶抓去,“道宫越境到中土,还敢这么多话,我也不为难你,抓你回去,叫玄女宫来领人!” 第七百四十四章不讲理 事实上,显达真君嘴上说不怕,终究是没敢提及丁家——那样的话,事态容易失控。 然而,他幻化出的大手才刚刚探出,一名嘴角流着鲜血的女修大喝一声,“显达真君,你且看看这是何物!” 显达真君侧头一看,眉头顿时就是一皱,“北极宫?” 张木子在刚才的打斗中,被人击中腹部,气息乱得一塌糊涂,左臂也骨折了,所以退出战场打坐调息。 她收回手上的黑色令牌,抬手一抹嘴角的鲜血,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北极宫也入了柔然,我师尊是三宫主!” 显达真君的头皮又是一麻,北极宫的三宫主,那老女人出名的难打交道啊。 身为真君,他其实是不怕麻烦的,真君的终极使命,就是对付敌方的真君。 而且现在说话的小姑娘,只是真君的亲朋,并不是真君本人。 当然,这其中也有风险,对他来说,得罪玄女宫的经主,尚且能承受,但是同时得罪北极宫和陇右丁家两个近邻,后果就有点严重了。 不过他也不是被吓大的,闻言他冷冷一笑,“北极宫也看着柔然好欺吗?你因何而来?” 其实北极宫越境柔然的情况,是比较常见的,就像佛修在中土北边几个郡活动,道宫也不会像对付真神教一般,严防死守。 事实上,在柔然国中,还有不少人,是信奉道宫的,这跟新月国截然不同。 换句话说,若是柔然也跟新月国一样,跟中土不死不休的话,早就被中土人打残了。 中土没有征服柔然,除了涉及到一些国际因素,以及柔然实在太过贫瘠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两国的关系,没有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当然,这是因为柔然比较弱小,纵然是全民皆兵,也不过是个穷横的小邻居,待到柔然发展壮大,跟中土的关系就又要重新定位了。 面对显达真君的提问,张木子明显地缺乏敬意,她学着丁青瑶的口气,“我和本宫柳经师,也是访友而来。” 这回答很是考校真君的涵养,显达真君怔了一怔之后,气急而笑,“看来你们这些小辈,眼里真的没有我这个尊者了?” 真君不能随意出手,但是遇到对真君不敬者,他也可以出手惩戒。 “不是眼里没有你这个尊者,”丁青莲也淡淡地发话了,“而是阁下身为真君,不管不顾插手凡俗争斗,让我们觉得有点奇怪。” 此刻场中的战斗,已经停了下来,双方趁机迅速地休息和疗伤,他才能有机会发话。 显达真君看他一眼,又看一眼玄女宫的丁经主,皱着眉头发话,“你也姓丁?” 丁青莲傲然点点头,“正是,我此来之前,相实老祖曾言,显达真君,做事颇有章法,如今一见,我却很有点看不懂。” 丁相实和显达真君在三十年前有过一战,最后是两败俱伤,伤势都不是很严重。 两人算是有点恩怨,但是那一战,双方都没有利用帮手,实打实地硬撼,所以也不算结仇,也都知道对方做事有分寸。 显达真君听到这话,也不免有一丝尴尬,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发话,“我之所以出手,不过是对这个小阵有点好奇,我可曾对你们出手?” 这就是无礼地狡辩了,等阵中之人释放出来,中土一方必输无疑,他何须再出手? 然而,真君的胡搅蛮缠,那真不是随便什么人,敢与之斗嘴的。 丁青莲胆子虽然大,也不敢指责对方,若是被扣上个“不敬”的罪名,就算被杀了,丁家的老祖也不会专程跑来柔然报仇。 通常来说,身为敌国真君,对于诛杀对手阵营中的杰出后辈,都有比较浓厚的兴趣。 所以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回答,“尊者做事果然讲究,倒是我们想得多了。” 他是要拿话将住对方,但是显达真君又岂是任人摆布的?他冷哼一声,“小小阵势,我不过用了三成力气,你们的眼都是瞎的吗?” 这就是要没事找事了,哪怕对方示弱,他也要指责对方,到最后,就算他不动手,总是能保住剩下的柔然国修者。 众人都知道此人的想法,但是眼见这厮做事,有越来越不要脸的趋势,就连丁青瑶、张木子、呼延书生等眼高于顶之辈,一时也不敢驳斥对方。 李永生冷哼一声,“笑话,你不过是担心自己全力一指,将阵中的司修诛杀……反倒要说我们的不是,敢更无耻一点吗?” “竖子大胆!”显达真君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道金光,打向李永生,迅疾无比,令人防不胜防。 这可是真君的全力一击,他志在立威,倒是没有冲着别人去,但是出手之际,他就将对方禁锢在那片小小的空间。 他执意要将此人击杀,好救下在场的国人。 然而非常非常非常不幸的是,他选错了对象! 金光实在袭击得太快,令人防不胜防,但是金光过后,三十丈远处,出现一个丈许方圆的大洞,李永生却凭空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他的身影在五十余丈外现身,抖手打出十来个阵盘,嘴里大声喊着,“真是给脸不要,看我今日诛杀真君!” 然而,显达真君又哪里是那么好诛杀的?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打出的是什么,手指连弹,轻松地将诸多阵盘一一打爆。 他打爆最后一个阵盘的时候,那阵盘甚至还有没落地。 这也就是单灵儿打出阵盘的时候,前方必须要有亲卫遮挡的缘故,呼尔图身为真人,在阵盘被激发之前,毁掉阵盘真的不要太过轻松。 显达真君嘴角含笑,击碎诸多阵盘,不屑地发话,“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他才待继续出手,击杀对方,却见对方手中出现两块玉符,恶狠狠地捏爆。 李永生打出那些阵盘,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毁坏,否则他连捏碎撼神符的机会都没有——对于真君之能,他是相当清楚的。 撼神符对显达真君,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但他的识海,还是微微荡了一下。 一时间他也大惊——那玉符是何物,竟然能撼动真君的神识? 然而,不等他多想,只见一名年轻英俊的准证,手持拂尘,对着他轻轻一拂。 他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就是一僵,似乎是陷入了泥淖一般。 我去……这又是什么东西?显达真君一时大骇,怎么能对我造成这样的影响? 然而,不等他考虑更多,那北极宫的女娃娃,劈手就是一道雷符打了过来。 显达真君曾经用雷电淬体,对雷符有比较强的抗性,倒不是很在乎,但是当那雷符及体,他才从里面感受到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念,“我去……真君雷符?” 这意念不算强大,只是很细微的一丝,但是就这么一丝,就决定了这道雷符的品质。 这一刻,显达真君真的能确定,这小女娃娃,是北极宫那个老女人的徒儿了。 这雷符对他造成的损伤,也不是太大,毕竟三宫主制造了很多雷符,给张木子两道,也是让她在面对准证以下的存在时,可以击杀对手,甚至争取时间逃跑。 至于说重创真君,这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显达真君还是受过雷电淬体的。 但就算这样,他依旧受到了轻微的伤害——撼神符造成的识海动荡,以及定靖拂尘造成的迟滞,让他的身体状态,并没有处在最佳状态。 然而,这些还没有完,就在他处在雷电造成的僵直状态下的时候,李永生一抬手,数十个黑点,奇快无比地击中了对手。 按说以观风使现在的修为,这些黑点,未必能击中真君,不过他出手并不是靠着速度,而是用了挪移之术,直接将黑点送到了真君身上。 修为不够,技巧来凑! 显达真君简直要气死了,自己一时不察,竟然被几个小辈联手轮流欺负,这尼玛简直是太不拿真君当回事了。 “死!你们都得死!”他大声地怒吼,根本顾不得考虑自己不该随便出手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子又是一僵,紧接着,一股凉彻骨髓的极度寒冷,透体而入,他这才意识到,那数十个黑点,竟然……是万载幽水。 以他的真君之躯,万载幽水并不能带给他太多伤害,但是几十滴万载幽水,这也太多了一点。 中土国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万载幽水了? 严格来说,中土国每年出产的万载幽水并不是很少,但是需要万载幽水的地方更多,根本是供不应求,谁能想到,有人在战斗的时候,一出手就是数十滴? 李永生打出这万载幽水,并没有瞒着丁青瑶,因为现下已经没必要了。 他不用扯北极宫三宫主的大旗,丁经主也不敢再胡乱惦记此物。 正经是,他和丁青瑶、公孙未明商量过,万一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他们三个一直在场外压阵,并没有参与战斗,是在预防意外,这些意外里就包含着一种假设——如果真君出手呢? (二月份最后五十个小时了,召唤月票。) 第七百四十五章捕快和小偷一更 真君是不可能随便出手的,但是所谓意外,就是要将小概率事件也考虑进去。 公孙未明之所以能参与压阵,他手上的定靖拂尘,是很关键的因素,此物能对真君造成影响,这才是他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缘故。 若不是因为如此,以他跳脱的个性,早就冲进场战斗去了。 就在李永生的万载幽水击中显达真君的时候,丁经主的右臂前伸,洁白纤细的手掌心,一团乒乓球大小的蓝色火苗,在上面不住地跳动着。 这是玄女宫修者们压箱底的大招——本命南明离火。 丁经主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去!” 蓝色的火团猛地一暗,变成了深蓝中带着紫色的火焰,飘飘忽忽地向着显达真君飞去。 玄女宫经主的本命离火,又是用了精血做引,这威力绝对骇人。 她的行为,佐证了李永生的话——今天大家,是真的打算诛杀真君! 不开玩笑,如此出手,就是要诛真君! 这种举措的意义,佛修和柔然王叔也反应了过来,想也不想就扑了过来——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家的真君,受到这样的威胁啊。 佛修更是透支了佛光,整个人像一支白色的火炬,径自扑向显达真君身前,他要靠着坚不可摧的金刚不坏之体,挡住这一团火苗。 然而,他们看得明白,中土的修者也看得明白,丁青莲和皮立明齐齐地扑了过去,手中的兵刃狠狠地斩向了佛修。 丁青莲是丁青瑶的族人,又是家学渊源,知道丁经主这一招的意义,而皮立明更是太一庙的都管,同属道宫系统,更是深明其中味道,拼命也要阻住佛修的救护。 三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就算佛修有金刚不坏之体,但是他本身的修为是硬伤,硬生生被两人拦住了。 而柔然王叔的救援,也没有奏效,拦住他的是呼延书生。 呼延书生也是惊才绝艳之辈,他的天分,甚至比公孙家的三长老公孙不器,还要强出那么一点点,若不是早年遇到麻烦导致重伤,此刻早就被人称做呼延真君了。 他手中的双锏,狠狠地砸向头戴金冠的柔然王叔。 王叔手中掣出一根青色的马鞭,迎了上去——这是柔然国的气运重器。 而他的气息,也陡然升为高阶真人,气运之宝,对个人的战力是有加成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呼延书生可是只差一脚,就能踏入真君门槛的存在。 双锏将柔然王叔重重地击退,紧接着,在空中一错,形成一个硕大的剪刀,狠狠地剪了下去。 柔然国的王叔猝不及防之下,被硬生生地绞做了两段。 而那青色的马鞭,也被剪出两个凹槽,哀鸣一声,径自向北飞去,眨眼间消失了。 不愧是气运重宝,在受创之后,竟然懂得丢下主人逃跑。 这也就是呼延书生尚未证真,否则的话,今天柔然的气运重宝,也要交待在这里。 当然,这也是柔然王叔的修为实在太差了一点,仅仅是中阶真人,若是高阶真人驱动此重宝,发挥出准真器的威力,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众人纷纷出手阻拦,丁经主发出的那一团本命南明离火,颤颤巍巍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落到显达真君的身上。 “嗷儿!”显达真君顿时就是一声惨呼。 李永生使出的万载幽水,是水之极致,而丁经主的南明离火,也是本位面火之精髓,水火既济,会发生什么? 没有“砰”地一声爆炸,就算不错了! 然而,哪怕不爆炸,此刻的显达真君,也极其不好受。 至阴至阳的两股力道,作用在他身上,他浑身的肌肉、经脉和灵气,都齐齐暴动了起来,皮肤上无数个细小毛孔里,喷出了一蓬一蓬的血雾。 他整个身体外,都被一层红雾包裹着,看上去煞是诡异。 显达真君的心里,也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果然是蚁多咬死狼啊。 这是常见的说法,意思是修为再强的修者,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一向认为,这个说法是有道理,但是对真君并不适用。 原因也很简单,真君或者抵御不住真人的人海攻势,但是逃跑总是没有问题的。 别说真君了,就算是真人,存了逃跑的心思,也不是随便能拦住的。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栽在一群真人手里,哪怕对方的来头都很大。 就算真君,想要留下他,那也是几近不可能的。 但是在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了,自己有陨落的可能——哪怕仅仅是那么一丝可能,这个发现,也足以令他震撼不已。 以后,真的不能再随便挑衅这么多真人了,后果太可怕了! 然而,他虽然后悔了,心中还是难免愤愤不平:等我撑过这一关,咱们再慢慢计较。 敢伤害我的,早晚要让你们品尝悔恨的滋味! 不过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新的伤害接踵而至。 那一个年轻英俊的准证,收起了拂尘,掣出一柄亮闪闪的长枪,当胸扎了过来。 这不是幻化出的长枪,而是实物,在场的,都是这个位面顶端的存在,大家非常清楚,幻化出的东西,威力固然巨大,但是在面积杀伤上,还是要逊色于实体攻击。 “呵呵,辽西公孙吗?”显达真人终于认出了攻击者的路数。 辽西公孙,其实一直也是柔然秩序的挑衅者,不过公孙家离着柔然远了点,最近公孙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甚至连真君都没有。 听说公孙家曾经要出现一个真君,却遭了新月国的算计,呵呵。 他不屑地一笑,一抬手就挡开了长枪,举重若轻。 不过,真的举重若轻,这份量……还真的是够重。 就在他感叹的时刻,只觉得身边一阵轻风飘过,他想也不想,一抬手,一道金光划了过去。 然而,此刻的他,状态真的非常不好,虽然知道对方是个隐匿的高手,但是这一击能不能伤害到对方,却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事实证明,他又想多了,下一刻,他就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痛传来。 他竟然被偷袭者划伤了! 这尼玛简直太不能忍了,他可是堂堂的真君啊,竟然被一名真人划伤了。 事实上,他此刻的身体,早已经是受到了诸多创伤,那道雷符轻微地伤害了他,两名真人的水火既济,令他体内产生了暗伤,不能尽快专心将养的话,都可能伤及根本。 而他挡住公孙家准证的一枪,看起来是轻描淡写,但是事实上,他也被这一枪震伤了。 不过这个震伤倒是小事,有三五天时间就能恢复。 他的身体受了如此多的伤害,但那都是看不太出来的,唯独这个偷袭者,竟然划破了他的身躯,鲜血迸溅了出来——这彻底地令他暴走了。 真君的尊严,必须维护! 凭良心说,若是显达真君没有被激怒的话,他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击破两个阵法中的任意一个,将其他真人或者司修放出来,来帮他共御强敌。 然而,他真的要维护真君的尊严,再加上都快气昏头了,一时间也没考虑到这一点。 下一刻,他伸手向腰间一摸,打算从储物袋里摸出什么,然后就是一怔,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混蛋……竟敢偷我的储物袋!” 五十丈外,一个人影现身了,看起来是一个极为憨厚老实的汉子。 没有谁能想到,将堂堂真君的储物袋偷走,并且偷袭的人,竟然是如此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真人——哪怕他是高阶真人。 他手持一柄蓝汪汪的匕首,信手将身边一个重伤的真人杀死,然后再次遁逃,嘴里大声地叫着,“倒也!” 事实上,张老实从来就不是个老实人,能坐到中土第一名捕位置的人,就不可能是老实的。 他原本是留在红枫岛和天马坡之间,暗中接应中土游侠的——这是李永生未曾暴露的底牌,独狼不但精于藏匿,也精于暗杀。 张老实发现反猎队只来了七名真人,并没有一百司修,他心里就清楚,这边应该没有问题了——没有司修的话,这些真人不够看的。 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他还特意多等了一阵,眼见中土的游侠儿们占了上风,他也并不插手,转身直奔土勒克走廊。 距离战场尚远,他就看到了那只惊天的手掌,心里忍不住一惊——我去,这是有真君出手了? 然而,独狼从来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他曾经多少次跨过国境线,孤身一人缉拿逃犯。 看到有真君出现,他反倒是兴奋了起来——这可是真君啊。 若此刻是在新月国,对方是真神教的真君,他或者还会生出些避让之心。 但是柔然国的真君,不会吓倒他——死了的柔然真君,才是好真君。 他尽量小心地潜行过去,趁着显达真君被众人围攻的时候,出手就是一刀,接着顺势一划,就摄走了对方的储物袋。 独狼的盗窃水平,也是相当高的。 这很正常,就是刑捕房常说的那句话:不了解小偷,怎么能当好捕头? (加更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六章阴人太多二更 独狼除了擅长盗窃,也擅长用毒。 也就是他做了捕头,若是做了盗匪,也绝对是中土江湖上数得着的恶人。 他手上的匕首,是他从某个巨贪的藏宝室里找到的,一试之下,发现这是难得的宝物,直接弄了把相似的匕首顶缸,自己昧了下来。 这种事情他并不常做,实在是宝物难得,他在刑捕房这种高危行业里公干,有神兵利器在手,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 他甚至都想好,怎么推卸责任了,捕房里发生这种事,其实挺常见的。 然而那巨贪似乎并不知道此物的珍贵——或者知道了也不想说,到得最后,竟然无人知道独狼的手上,有了如此利器。 事实上,独狼身边,还有几样类似的绝世宝物,他单身缉拿人犯,风险固然大,但也有独吞好东西的机会,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他的上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他谨慎惯了,此次拿出的匕首,谁都不知道,这东西在昔年的独狼手上。 结果没想到,这匕首还真的争气,连竟然连真君的防御,都抵挡不住。 匕首上的毒,倒是他涂的,不过此毒对真人来说是个大、麻烦,对真君还未必。 可是显达真君不知道不是? 他还没来得及追杀这卑鄙的家伙,就觉得识海又是一震。 他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年轻英俊的那厮,又捏破了不知名的玉符。 不过他眼角一扫,发现另一名年轻英俊的准证,又扬起了拂尘,心中大骇,想也不想,直接电射而去,强忍着识海中的不适,大喊一声,“你们等着!” 他并不知道,公孙家的定靖拂尘,已经使用了三次,不可能再用了。 公孙未明这么做,也是想吓走此人,他并不认为,己方真的具备诛杀真君的实力。 正经是趁着此人逃窜,大家收拾完眼前的局面,然后跟游侠儿们汇集,缓缓地退出柔然,这才是正道。 显达真君可以对他们不讲理,但绝对不敢对五六千人的中土游侠儿大开杀戒,他若真敢这么做,中土的真君们,会组队来刷他的人头——甚至还可能有外国的真君参与。 真君不能随便出手,这约定可不是简单地说一说。 否则的话,中土游侠儿在柔然肆虐这么久了,柔然早就有真君出来教训他们了——柔然可并不仅仅只有显达一名真君。 公孙未明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很显然,他忽视了李永生诛杀真君的决心。 好吧,观风使的决心暂且不说,只说下一刻,显达真君就做出了一个大家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一头就扎进了土勒克山口的大山上。 真君亡命遁逃,那威势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坚硬的山石,被他硬生生撞出一个洞来,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声音,从山腹里传了出来,整个山都似乎跟着震动了起来。 这尼玛……又是唱的哪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咳咳,”佘供奉干咳两声,很无奈地一摊双手,“这个……真没想到,堂堂的真君,能如此轻易地被迷惑。” 不用说了,这事是他操纵蜃蛇干的,蜃蛇迷惑了显达真君的感知。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再想一想,其实也正常。 对方虽然贵为真君,连遭挫折之下,难免心浮气躁,再加上李永生的撼神符,专门撼人识海,他头晕眼花之下,辨不清真实和幻境,倒也是正常了。 李永生却顾不得跟他们聊天,怔了一怔之后,身子一闪,蓦地消失在原地。 “等我!”呼延书生大喊一声,毫不犹豫地电射而去,正是追着显达真君遁去的方向。 公孙未明还想跟着追,就听到丁青瑶冷哼一声,“算了,你们就算去,也帮不上忙。” 她对李永生非常有信心:堂堂的观风使,就算拿不下一个受伤的真君,自身总是无碍的。 公孙未明心里不服气,但是还没法说什么,说不得长枪一抖,跟丁青莲和皮立明合战那个佛修。 “速速结束战斗!”张老实也从远处蹿了过来,手中的匕首毕竟换成了长刀,冲着一名真人狠狠斩下。 他这一声喊,众人齐齐出手,只留下丁青瑶虚虚地站在那里,压住阵脚。 压阵是个好的习惯,尤其在国外作战,丁经主方才那一朵本命真火,也耗费了大量的精血,抓紧时间恢复,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大家打打杀杀,未免有点无聊。 左右是胜券在握了,大家只是尽量小心,不要被对方拼命的手段所伤,这种时候增加己方的损耗,非常划不来。 所以丁经主竟然出声发问,“佘供奉,你怎么临时想起来……制造幻境了?” 在亡命搏杀的战场上,竟然聊天,这尼玛……也真是够了! 仅存的柔然真人们,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喂喂,正打仗呢,敬业点行不? 然而,佘供奉的回答,才真正令他们吐血,“我是怕他逃遁的时候,随手击开大阵,那咱们就麻烦了,所以才将大阵幻化为山石,反正那厮已经不要脸了……” “嘿嘿,”公孙未明笑了起来,笑得长枪都抖动不已——真的很可笑啊。 但是显达真人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他在逃遁的时候,身体会变得坚逾精钢,逃遁嘛,半路上难免会撞到花花草草的,平时软弱无比的草木,都会带给逃者巨大的伤害——就像飞鸟能把飞机撞下来一样。 不过一撞进大山,他就知道不对了,可是这时候,也没法改变了,中途变向不是不可以,但那会耗费他更多的精血和体力。 而且对方的奸诈和狡猾,也令他心生警惕——不会又是陷阱吧? 事实上,对于逃过追杀,他还是很有信心的——真人都不是随便能杀死的,何况真君? 可他若是被对方欺骗,随便改变逃遁的方向,那真的是有可能遭遇不测。 坚持眼下的行动,才能确保他逃过追杀。 总之,不管从什么角度上讲,都不能令他改变逃遁的方向,他今天已经受创不轻,又是身中奇毒,没有必要再去冒更大的风险。 这座山并不大,他逃出三四里,就撞破山璧冲了出来。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啧,为什么不打破大阵呢?” 想到这里,他真的是悔恨无比,事实上他今天厚着脸皮出手,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能保住大阵里的五百名司修。 那不但是柔然国的精华,更是代表了柔然国的未来!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没事找事地刁难中土人。 中土来柔然牧马的一帮游侠,很都是有背景的,这一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他遭遇的这一帮中土真人,也确实都是有大背景的! 他正悔恨之际,猛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一抬头,才发现更令他悔恨的一幕。 一张大网,冲着他当头罩了下来。 竟然敢追上来?显达真君先是大怒,然后心里一凉:看来,这是真的要把我留下?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相与的,想要留下他的性命,真君都做不到,就别说几个真人了。 但是他遭遇的这群中土真人,还真是胆大包天,敢对真君出手不说,还打赢他了,逼得他不得不亡命奔逃。 那些人不但都来头不小,也拥有不少能给真君造成伤害的宝物,那么,想要诛杀真君,倒也不是妄言。 搁在平日里,面前的这张大网,显达真君肯定直接无视,撞过去就是了——倒不信它能困得住我。 但是,他今天吃得亏实在太多了,见到的宝物也太多了,于是身子一个急停,随手卷起一块丈许方圆的山石,冲着大网砸了过去,“给我开!” 就在他随手砸开大网的一刹那,识海里又开始了微微的震动。 他侧头一看,果不其然,那个家伙就在自己身侧不远! 这张大网,也该是这家伙扔出来的。 显达真君很想一抬手,将这个蝼蚁一般的家伙碾死,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再跟此人纠缠的话,等别人追上来,他想走就更难了。 他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身子化作一道长虹,电射而去,眨眼就消失在远方。 这时,呼延书生才赶了过来,“李大师,没拦住?”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真君哪里是那么好拦的?有胆子再追一程没有?” “太有了,”呼延书生很干脆地回答,真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敌国土地上追真君,还有谁有这胆子?回去也能吹好一阵了。” 李永生点点头,放出一支飞梭来,“跟我来。” 这是他从哪些成为傀儡的真人手里缴获的,速度相当不错。 李永生不是一定要诛杀真君,不过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会放弃,刚才那张大网,差一点就留下对方了,奈何显达真君吃亏太多,竟然没有强闯,而是用山石破开了大网。 这真君一旦恢复了冷静,就不好下圈套了。 李永生能感受到显达真君对大家的恨意,所以打算起码要再给对方来几下,让这厮轻易不要生出报复的念头。 呼延书生却是跃跃欲试地表示,“这厮此刻丢了储物袋,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不过他若是逃进军寨,咱俩就白追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 第七百四十七章真君的纠结三更求月票 显达真君还真的是差一点,就逃进了一座军寨,那是个三万人的大军寨。 此刻他身负不轻的伤势,还中了奇毒,储物袋也丢失了,在野外养伤的话,实在太过危险。 然而身为真君,他还是要讲一下体面,于是在军寨的门口,他要求面见军寨的真人。 守卫军寨的,是柔然的征召士兵,不是柔然国的常备军,等同于中土的预备役,跟全民皆兵的牧民,还是不太一样。 现在的柔然国内,中土游侠儿肆虐,各个军寨召集了一些士兵备战。 这士兵很是谨慎,用防备奸细一般的目光,上下打量显达真君两眼,态度很不客气地要他自报身份。 显达真君若是没有受伤,抬一抬手指,就能碾死这厮! 但是现在,事情不能这么做,本国真君受伤躲进军寨,会极大地影响士气。 好吧,事实上,真君比较珍惜羽毛,他也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败在了中土的一帮真人手下——一旦传出去,真不够丢人的。 这个消息,他只打算告诉军寨的真人——他需要军寨的负责人出面,给自己提供一个静室,以及养伤的珍稀药材。 反正军寨的负责人不过是个真人,肯定不敢胡乱嚼真君的舌头。 可是他见不到军寨的真人,反而被一个小兵刁难,这让他心里分外地不爽。 明明知道,自己直着嗓子喊一声,军寨的真人就得屁颠屁颠跑出来,恭恭敬敬地迎接,但是显达真君就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真的太耻辱了。 没有谁能理解他心中的那份纠结。 犹豫一下,他终于决定:老子不进军寨了,就在军寨外面将养! 从外人的角度上来看,这种行为实在是有点任性,也太不负责任,然而,那些蝇营狗苟的普通修者,哪里能理解得了真君的骄傲? 终究是玄青位面上,顶级的存在! 显达真君也没有走得太远,就在距离军寨两里地左右,停下来打坐修炼。 军寨周围,有大批的牧民和成片的牛羊,这也是大家都听说,中土人最近疯狂得很,所以牧民们都有意识地靠近军寨放牧。 一旦发现有中土人来袭,他们可以及时赶着牛羊,躲进军寨里。 显达真君混在牧民中,并不起眼,而他虽然被偷了储物袋,自身的修为是丢不了的,他专心致志地打坐,就能将身体调理得七七八八。 一边默默地调理,他一边盘算,该如何对付那帮可恶的中土真人。 若是依照他一向的脾气,只要把毒逼出去,稍微将养上两天,哪怕身体内的暗伤并没有完全好,他也要杀回去,狠狠诛杀几个中土蝼蚁解恨。 那个偷了他储物袋,并且施毒的家伙,是他第一个要杀掉的,并且还要找回储物袋。 第二个,就应该是那个英俊的年轻人了——不是公孙家的,而是那个会撼动识海的家伙。 至于说其他人,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不过,他心里虽然很想这么做,但是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以他全盛时候的实力,都被对方逼成了这个样子,那么他带着暗伤前去,会取得辉煌的战果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依旧意识到了,这帮家伙一旦联手,真有令他陨落的可能。 想要出了这口恶气,他必须足够小心才好。 然而,他身上的暗伤,终究是个麻烦,万一再遭受什么创伤,导致暗伤加重的话,会影响他的修为甚至寿数。 显达真君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到底是稍微伤好之后,就去报复,还是回到自己老巢,将伤彻底养好,再去报复。 至于说邀请其他真君出面,帮自己报仇,他是想都没有想——那样的话,他会成为真君中的笑柄。 就这么默默地调息着,不知不觉间,夜晚就来临了。 显达真君并不认为,李永生等人能追到这里,就算他们追到这里了,他一旦不敌,也可以强行闯进军寨——大不了将自己的身份吼出来,有啥呢? 他更操心的,是被困在大阵中的五百司修——现在他们,应该被中土人屠戮干净了吧? 可惜了,都是柔然的精锐,代表着柔然的未来。 想到心痛之处,他忍不住冷哼一声。 好死不死的,四五个精壮牧民,喝得醉醺醺的,正好路过,听到这一声冷哼,有人扭头狠狠瞪他一眼,“妈了个巴子的,你哼啥哼?” 显达真君一阵火大,“劳资愿意哼,关你们屁事!” “握草,”几个汉子一转头,就冲了过来,打算收拾这厮一番,“找揍!” 显达真君一抬手,面前的五个人,直接炸成了五团血雾,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将五个人的气血精华,吸入了身体中。 他是柔然土著修者,除了灵气,也能通过吸**血恢复伤势,提高修为,在这一方面,有点类似于布瑞藤的血修。 大致来说,这是应急手段,吸食得精血过多,会摄入比较多的杂质,并不是好事。 而且在外人看来,这是比较邪恶的,他若一直这么修行的话,就连柔然本土的佛修,也会将他视为魔修,从而联手剿灭他——那帮秃驴们,最擅长这种假仁假义了。 不过真君是不容冒犯的,哪怕是柔然本国人,敢对真君不敬,这也是该有的下场。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打爆了这五个人,里许远的地方,有两人注意到了这些许的灵气波动。 李永生和呼延书生艺高人胆大,一直缀着显达真君来到了此处。 显达真君没有意识到,对方居然能缀着他,一路尾随而来,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他体内的万载幽水,是赵欣欣凝练出来的。 李永生对永馨的气息,是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现在的他,已经是中阶真人的修为,若是此刻他还没找到永馨,在玄女山附近转悠两圈,基本上也能有大致感应了。 对方没有将万载幽水全部驱除,他追踪起来就容易了很多——错非不得已,他是不愿意用神识追踪对方的,毕竟是真君。 待追到军寨的时候,他有点傻眼:这厮到了军寨的边上,居然不进去,是为了什么? 因为对方是真君,他不敢肆意地探查,生恐引起对手的警觉。 他不敢动,呼延书生当然也不敢动,凭良心说,呼延书生虽然惊才绝艳,但若不是跟着他,跟着高深莫测的李大师,真的未必有追杀真君的胆子。 两人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是一筹莫展,甚至在商量,要不要在凌晨时分,对显达真君发起突袭,不管能不能得手,一击之下,就飘然远遁。 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停留的地方,竟然起了灵气波动,他俩少不得又要观察一下。 显达真君杀人的动静,其实是很小的,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空气中的血腥气,都被他吸走了,至于说尸骸,也没有留下来。 不过没用多久,这五个人的家人,发现他们不见了,于是出来喊他们回家。 初开始,就是一两个人在四下打问,但是不多时,其他的人家也发现,自家人不见了踪迹,于是打起火把,四下闹哄哄地寻找。 就有人路过了显达真君打坐的地方,上前向他打问,有没有见过这五个人。 显达真君是不屑说谎话的——其实,他甚至不屑回答对方的问题。 他越不屑回答,别人就越想问,到了后来,出来找人的人,足有二十几个,倒是有四五个围着他,要他出声说话。 柔然人做事,是比较直率的,也可以说是比较蛮横。 眼见这厮大喇喇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就有人尝试上前,推这货一把。 显达真君烦躁到不得了,就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些人全部干掉,他的身体距离全部恢复,还远着呢,正差新鲜的精血进补。 就在他恶念陡生的一瞬间,有人轻呼一声,“这不是显达真君吗?” 嗯?被人认出来了?显达真君在这一刻,有一点微微的失神。 就在此刻,两柄金锏,重重地砸向了他,“拿下他,他定然是中土的探子!” 显达真君浑身的汗毛,刷地就竖了起来——我去,你们竟然追杀到了这里? 他对这一双金锏,印象实在太深刻,白天的时候,就是这双金锏,杀掉了柔然王叔! 中土人竟然污蔑自己,是中土的探子——你们敢更不要脸一点吗? 若是搁在往日,他想也不想就迎上去了,但是今天的教训,实在太深了,他随手打出一道白光,既是护体也是攻敌,而他的身子则是向后飞去,想要强闯军寨。 这个应对,真的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他非但没有给呼延书生造成杀伤,更重要的是,他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下一刻,他就惊呼一声,“禁飞阵法?” 他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束缚,根本飞不起来。 若是他想逃遁的话,身为真君,可以无视禁飞阵法,不过糟糕的是,他认为自己身靠军寨,只要能撕下脸皮,躲进去就逃避对方的追杀。 可是他偏偏没有想到,对方在自己的身边,设置了禁飞阵法。 此刻的他,往远逃可以,飞入军寨,却是最错误的选择。 (三更到,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八章惊呆的小伙伴们 严格来说,这真的怪不得显达真君,他的身后,有三万人的军寨,难道要选择落荒而逃? 但是李永生也别无选择,他的时间不多,仓促之间,布设不了什么精密的阵法。 事实上,他手边的阵法材料也不多了,今天的大阵,耗费了他太多的材料。 倒是这禁飞阵法,不需要多少精致材料,而李永生所掌握的禁飞阵法,也跟玄青位面的阵法有所差别,起码不需要布置得那么大,不需要那么耗费精力。 但是显达真君真的想不到,有人能在自己身边,无声无息地布置下禁飞阵法——这是认知上的差异,多说无益。 他尽力向后一跃,却发现只纵出了两丈多,心里顿时就是一凉:坏了! 下一刻,一道凉意,更是将他从头冻到了尾! 那是一颗小小的黑点,从人群里打向了他。 显达真君并不怎么在意柔然底层民众的生死,他可以厚着脸皮救那些司修,因为那代表着柔然的未来——至于说这些底层的家伙,谁会在乎他们的生死? 他觉得这些人有碍自己的逃跑,正想抹杀掉的时候,一颗黑点击中了他,带给了他透骨的凉意。 卧槽尼玛,这玩意儿比万载幽水还厉害啊,他只觉得,自己的识海似乎都被冻住了。 跑,必须得跑!一股莫大的威胁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此刻不跑的话,将会葬身在这里! 然而,李永生使用的,可是赵欣欣凝练出的万冰之祖,连朱雀在措不及防之下,都吃了大亏,又岂是他一个真君能抵挡的。 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被冻得梆梆硬了。 这还亏得他是真君,若是普通人,直接就被冻成粉末了。 李永生一招得手,二话不说就掣出一张大网,将显达真君网住。 然后他抬手一招,将布设的禁飞阵法召回,转身就跑。 万冰之祖是很强悍的,对方又是受了伤的真君,根本挡不住。 但是如何使用好万冰之祖,这是个问题,就像白日里李永生丢出的阵盘和大网,也不是不够好,但是在真君面前,根本没机会起到作用。 而这万冰之祖的使用,同样存在这个问题。 所以他身怀宝物,却一直没有轻易出手,直到等到这良机,才果断打了出去。 对方一旦中招,他直接将人掳走。 他跑得快,呼延书生也不慢,因为刚才李永生喊出了“显达真君”四个字,他手中的金锏向四面一扫,直接将周边十丈方圆的人打成了肉酱,然后也转身飞遁。 当然,这不是他生性好杀,实在是有灭口的必要,在类似的事情上,整个玄青位面的修者,心肠都不会软。 一边跑,呼延书生还一边大喊,“有中土的奸细混进来了,大家快跑啊!” 整个军寨周边,顿时躁动了起来…… 两人惹出的乱子,没必要细说,他俩跑出去十来里之后,又上了飞梭,没命奔出百余里,才停了下来。 李永生隔着大网,在显达真君身上点了数百下,又掣出银针,封了对方三十六、大祖窍,才长出一口气,“总算放点心了。” 呼延书生竖起一个大拇指来,“李大师,我这次可是心服口服了,生擒真君啊。” 要知道,生擒一个真君,比杀死一个真君还难,这种手段,就连一般的真君也难做到。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摸出一块灵石,迅速地回气,“其实也是机缘巧合。” 这话真不是客套,生擒真君,在大多时候,都是需要一定的运气, “我可是连这样的机缘都没有呢,”呼延书生再捧他一句,犹豫一下,才又好奇地发问,“既然制住他这么辛苦,为什么不杀了他?”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要杀他,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吗?” “会出现仙陨之光,”呼延书生很干脆地回答,“能有效地扰乱柔然人。” 他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封镇一个真君,不但非常不容易,也很容易出现意外,就算他再相信李永生,也不愿意他将这么一个天大的隐患,带在身边。 不过这个顾忌,却是不便向对方说的。 李永生不疑有他,很无所谓地笑一笑,“我觉得真人傀儡很好用,打算把他也炼制成傀儡。” 这才是他冒险将人擒下,而不斩杀的缘故。 呼延书生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拱一拱手,艰涩地吐出两个字,“佩服!” 不服不行啊,居然敢惦记将真君炼制为傀儡,整个中土国,也不过才两具真君傀儡,一具在皇家,还有一具,被道宫赐给某个隐世家族了——具体是哪个家族,大家都不知道。 而炼制这两具傀儡的,一个是即将飞升的真君,还有一个,则是被上界接引上去的真君,临行之前,请上界仙人帮着炼制了一具真君傀儡。 反正对于李永生的打算,呼延书生真的说不出什么,他相信以李大师之能,不会不清楚其中的难度,可是人家还要惦记这么做。 他只能感叹,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在李大师面前,他真的不配“惊才绝艳”四个字。 两人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向着土勒克山口赶去。 夜间行路,还是小心为上,两人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昨日的战场。 此时是盛夏,柔然的天,亮得格外的早。 山口处的两个大阵还在,李永生不在,没人知道该如何破开大阵。 中土的一干真人,大都在那里打坐歇息,只有张老实和方真人,站在那座困了五百名司修的大阵旁边,忙碌着什么——那是在设置小陷阱。 负责警戒的,是太一庙都管皮立明,当他看到一个黑点,从远处电射而至,直接发出了警讯,“小心,有真人来了……我去,是李永生的飞梭?” 大家正一边调息,一边担心李永生的安危,猛地听说他回来了,就连重伤的老云真人,也站起了身子。 飞梭转眼就到,看到李永生和呼延书生站在上面,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回来就好,能安全回来就好。 然而下一刻,公孙未明一指李永生,尖声叫了起来,“握草……窝草草草草草~~~~” 公孙家有秘术,能让他们的眼力比大多数修者强一点。 大家都很奇怪,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地激动,不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少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张老实,都忍不住惊叫一声,“显达真君……活的?” 他是捉人的老手,只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手上拎着的人,并没有断气。 只有两个人,对此的反应不是很大,一个是丁青瑶,一个朱尔寰。 自从柔然边界相逢,朱主持心里一直在猜测,丁经主为什么这么卖李永生的面子,见到观风使将柔然的真君捉了回来,微微一错愕之后,就拿眼去看丁经主。 他没想到的是,丁青瑶也正好侧头来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了一下,又都迅速地转移开来。 两人心里,齐齐地生出一个念头:看来,她(他)也知道了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李永生和呼延书生出马,居然将显达真君生擒了回来,这实在太挑战大多数人的认知了。 没看到,一向跳脱而胆大包天的公孙未明,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大家纷纷走上前,七嘴八舌地发问,想要知道具体的细节。 不过李永生双手一拍,大声发话,“这事儿回头再说,先把这两个阵的对手解决了吧。” 瓮中捉鳖,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而且那个小阵里的四名真人,已经被大家都磨死了。 大阵里的五百司修和三名真人,需要费一点手脚,因为阵势太大,大多数人都不明白阵法的奥秘,李永生只能将阵法一点一点解开,将人一批一批地放出来,然后斩杀掉。 这一场杀戮,持续了多半个时辰,直到太阳都快冒头的时候,大阵里的修者,才被彻底解决掉。 对于异国的修者,中土人只有一个态度,有你无我! 不过饶是如此,这一场大战下来,还是有四名真人和三十余名司修,向中土人投降了——再说什么国家大义,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还有一些修者,也想投降,但是他们身负重伤,不利于中土人接下来的作战。 所以这些人,就被无情地杀掉了,而且动手的还不是中土人,是那些投降的柔然修者——这也算是投名状吧。 令大家稍微感到不习惯的是,在这些杀害同胞的柔然人眼中,看不到什么诸如愧疚一类的表情,这些人的家国观念,跟中土人真的大不相同。 草原上的民族,信奉的是弱肉强食,而且他们之间拔刀相向的时候,也太多了。 接下来,李永生收起了阵法,这个工作,耗费也有小半个时辰。 当他们再次出现在别尔湖畔的时候,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很高了,气温都开始升高。 不过天马坡上驻守的柔然人,心里都是拔凉拔凉的,因为他们看到了反猎队的大旗。 这些大旗,目前掌握在一干中土人的手中! 而中土人胯下的马脖子下,挂着一个又一个人头,全部都是柔然真人。 其中一个人头上,还戴着金冠! 第七百四十九章还不够痛 李永生他们将人头挂在马颈下,不是残忍,这本来就是柔然人的习俗。 他们有样学样,告诉对方:你们那些侥幸之心,是徒然的。 而柔然王叔的被杀,则是令所有的柔然人都失魂落魄:王叔都死了啊。 天马坡内部,顿时就乱了起来,谁都没有心思再抵挡了。 不少人打开关卡,纷纷夺路而逃。 能逃出去的是极少数,里面三名真人,也不过才逃走一人,还是重伤。 大多数柔然人认了命一般,束手就缚,甚至连基本的抵抗都没有。 这个马背上的民族,真的非常奇怪,残忍起来极其残忍,恭顺起来也异常恭顺。 然后,李永生他们又来到了红枫岛。 红枫岛这边,抵抗得要激烈一点,毕竟这里是三面临水的“天险”。 不过此刻的中土人,已经彻底地腾出手来,十余名真人裹着上百的司修,直接从水面上,就冲杀进了红枫岛。 令中土人赶到愤懑的是,因为他们的围攻,红枫岛上千余名中土奴隶,被愤怒的柔然人杀掉了六成还多,他们只救出了四百名中土奴隶,还都是老弱病残。 公孙未明勃然大怒,发出了屠杀令,杀中土一人,百名柔然人抵命。 可是红枫岛,总共也不过两万人,根本凑不齐抵命的人数。 那就全部杀掉吧,让天马坡的柔然人动手。 这一场杀戮,染红了别尔湖的湖水,半年之后,还有湖水隐现红色,也成为了柔然人心中永远的痛。 红枫岛和天马坡,是两个互相倚为犄角的群体,按说其中应该有不少人,是沾亲带故的,但是天马坡没谁敢出来求情。 自家能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看到这一幕,李永生忍不住又想到了忠义县被流寇破城的那一幕。 当时忠义的那个女人,能在屠刀下救回被流寇裹胁的丈夫,甚至不惜牺牲性命。 而这些柔然人,杀起同胞来,眼都不眨一下。 什么叫愚昧,什么叫野蛮?这便是了,他们根本不懂,人活一世,该守护什么东西。 而游侠儿们,则是对此大呼痛快,没有人计较,杀了这些人,没了卖人的收入,大家的利益会受到损害。 将红枫岛的人屠戮一空,中土人开始回转,此番收获了两万人,还得到了六十多万头牛羊,这么大的财富,必须要护送回国内。 其实,有不少游侠儿建议,柔然人已经被杀怕了,大家没必要跟着回去,有一两千人护送,再加上被缴获的反猎队大旗,肯定没人敢招惹。 这个建议有一定的道理,昔日柔然入寇中土,抢到了中土的百姓和财货之后,也是派出少许人将其押解回柔然国。 而中土一方,半路拦截柔然人的时候并不多,他们更强调守土有责,有些大家族也是更在意家族利益。 这谈不上谁对谁错,总之,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在对待很多事情上,认知不同。 所以中土游侠儿们建议,押解的人不需要太多——现在整个柔然都被咱们祸祸惨了,不信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跳出来跟中土作对。 那样纯粹是找死,中土人的报复,会让他们痛彻骨髓! 不过最后,李永生还是没有同意这个建议——万一有人不开眼呢? 中土人虽然多,却没有哪一条生命是卑微的! 当然,温室里的花朵也是长不大的,还是要经过狂风暴雨的洗礼才行。 于是,他指派千余人押送这些俘虏和牛羊,然后又派出三千人尾随在二十里外,好随时策应和援助。 他却是带了千余名游侠儿,分成七八个小队,继续在柔然国内肆虐,以牵制柔然国的注意力。 不过游侠儿们猜得还真没错,在他们回归的路上,真没多少不开眼的人,上前阻拦。 有七八次,在缓慢回归的大军周边,出现了柔然的探子,队伍里的司修和真人毫不犹豫地追上去,将对方斩杀。 到最后,那些探子只敢远远地站在三四里外,观察大军的行踪。 其间还有一支百余人的小队,拥有两名真人和二十余名司修,尝试阻拦,被游侠儿们一冲而散,两名真人一死一逃。 死的那名真人,在临死前高叫,说他们此来是想商量,迎回王叔的头颅和金冠的。 然而,三名中土真人,还是联手将他诛杀——谁让你一开始不好好说话? 不过,在距离柔然边境一百五十里左右,终于又有人出面,阻拦大军。 拦路的有七个人,五名柔然人和两名中土人,中土人向大军赠送了一百只羊,十头牛,希望商谈点事情。 因为有同胞在场,负责押送的真人,破例见了他们一面,这才知道,对方是想赎人,在天马坡里被俘的一名高阶司修,是柔然国白牛一族的子孙。 柔然国的家族血统,其实比较乱,但是有几个家族,是公认的尊贵,比如说银月家族、黄金家族、百草家族,而白牛家族,跟他们是并列的。 不过中土人没有答应对方,只是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的俘虏,也是我们的业绩,想要赎人,到中土来谈吧,现在不可能把人给你。 柔然人觉得,去中土赎人,是白牛家族的耻辱,还想啰嗦。 结果中土人很不耐烦地告诉他:我们还不知道这人做过些什么,回去还要细细调查,若是此人伤害过中土人,就算你们花再多钱,也不可能赎回! 终于,三郡联军和幽州游侠,在出征四十多天之后,带着大批的缴获,回到了中土。 坤帅在距离边境五里远的地方,摆出了庞大的阵势,迎接凯旋而归的游侠儿。 事实上这次出击,游侠儿的伤亡也不小,死了五百多,几乎是出击人手的十分之一,很多人都是死在做斥候时,或者天马坡一战了。 受伤的更是过了千人,其中有三百多是重伤,就算伤好了,也要落下残疾。 但是游侠儿们的士气却是极高——他们不但劫掠回大批的人口和财富,还在柔然国内,诛杀了柔然的王叔。 打了胜仗,损失就不算什么了。 听说他们重创了柔然反猎队,甚至连对方的大旗都抢了,来自中土其他地方的游侠儿们坐不住了,几个团队回去商量一番,第二天,就有近两万游侠儿,再次冲入了柔然。 柔然守军,早就被折腾得虚火上升了,见到又有大批中土人入境,于是再次收缩,一边约束牧民们的放牧范围,一边向中土国提出抗议。 不过这次抗议,就不像以往那样打官腔了,他们甚至派出人去,私下求见坤帅:我们怕了中土了,您跟那些游侠儿说一声,不要过来了好吗? 他们甚至希望,坤帅能回京,别再在柔然边境附近呆着——此前都是一些误会,我们会约束牧民,不再跟中土发生冲突。 这正是中土希望看到的:柔然不再在边境上挑事。 但是坤帅在西疆坐镇了十余年,太知道这些人的脾性了:别看他们此刻可怜兮兮的,中土一旦退兵,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故态重萌。 畏威而不怀德,说的就是这种人。 所以坤帅很干脆地拒绝了:这次事情,根本不是我们挑起的,小国挑衅大国,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 发生在秦王府和并州郡的那些事情,能说是无心之失吗? 双方怎么协商,这姑且不提,反正坤帅是卫国战争里打出来的大帅,根本不怕战争。 正经是别人见到,无数的柔然人被押回了中土,还有数不清的牛羊,大家的眼就红了,又有无数游侠儿冲着柔然边境来了。 中土国真的不缺少好勇斗狠之辈,能合法地杀人和抢劫,这对大家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此刻的中土,战云仍然浓密,但是不少民间的力量,还是将目光对准了柔然。 甚至有几个大家族,都派出了子弟兵,到柔然掠夺财富。 柔然国这时,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大国之怒,根本不是蕞尔小国能抵挡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中土哪怕陷入内乱,一旅偏兵,也足以令柔然焦头烂额。 然而,真的错了吗?柔然人还不这么认为,要说错,跟中土这样的大国为邻,才是最大的错误——若是周边都是中土西南那种小国,柔然早就强盛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惦记的,就是如何才能让坤帅调回顺天,有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家伙在边境,对柔然的威胁,真的太大了。 可是,他们觉得自己苦,留在柔然境内的李永生等人,并不这么认为。 北方边境对中土的威胁,远远没有解除。 柔然现在是老实了,可是新月国和伊万国呢? 而且柔然是被打服的,口服未必代表心服,他们之前敢主动挑衅中土,证明心里是很有一些想法的。 对于这些畏威而不怀德的家伙,打服了不顶用,只有打痛了,才能令他们收敛一阵子。 李永生一行人,在掩护大部队回归中土之后,开始讨论这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柔然国更痛一点? (更新到,二月最后两个小时召唤月票,凌晨惯例有加更,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第七百五十章继续北上求保底月票 这时李永生的身边,真人已经不满二十个,张木子、老云真人等人,因为伤势过重,回到了中土将养。 甚至连皮立明都撤了回去,太一庙的都管在跟佛修的一战中,被对方请下的怒目金刚所伤,虽然伤势不是很严重,但是再坚持下去,可能损伤根基。 不过在走之前,他表示了,回去会发动北六庙的真人,来柔然国作战。 他在北六庙里的位置不低,不过大致来说,若是没有跟丁家的良好关系,太一庙的都管,未必轮得到他来做。 所以他想忽悠别人做什么事,也不是很容易,当然,柔然这件事除外。 现下柔然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大家已经撑过了最难熬的时候,到了收割的季节。 北六庙都是子孙庙,对柔然一直是相当垂涎的,屡次三番想要在这里建立子孙庙。 而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诚然,柔然还有真君,但是这个国家,不是以教立国的,真君不随意插手的话,建立子孙庙的难度,会小很多。 已经有两名子孙庙的真人,赶来柔然跟李永生一行人汇合,其中一个是太玄宫的惠道真人。 惠道真人修的是入世道,四方脸络腮胡,乍一看就是一个莽汉。 但是人真的不可貌相,面对队伍里的主战情绪,他很明确地指出,“眼下发动游侠儿攻打军寨,非常得不偿失,打军寨是官府的事,咱们针对的是民间。” “军寨不拔不行,”公孙未明不赞同他这观点,“因为军寨的存在,庇护了太多的牧民,游侠儿们少了很多的收入,不打军寨,何意维持大家的热情?” 四长老一直都是这么激情澎湃,唯恐天下不乱。 惠道真人呲牙一笑,“未明准证,你的着眼点,不会只是在这区区的柔然上面吧?” “柔然还算区区吗?这也是一国,”公孙未明沉着脸发话,“柔然安定,中土就少了一大边患,书生准证就能安心于西北,我公孙家也能用心于东北。” 杜晶晶闻言点点头,“没错,北极宫也能集中力量,对付伊万人。” 就连丁青瑶都出声发话,“柔然一旦联合伊万,北方边界会压力大增。” 这也是中土国一直忌惮的。 区区柔然边患,中土不看在眼里,若不是伊万国的压力,根本用不着游侠儿出境,中土大军就直接北上了。 中土之所以派坤帅来到边境,就是要借助她的影响,发动退役边军和游侠儿北上,而无需国家出动军队。 东北那里,已经有英王镇边了,可就算这样,伊万国给中土的压力,还是十分巨大,坤帅的军队都不敢越境,防的就是伊万和柔然齐齐南下。 要知道,就算中土游侠哪怕将柔然搅成一锅粥了,柔然的军队都没怎么参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种事情不能多想,想起来是非常恐怖的。 公孙未明又发话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更该攻打军寨,拖住柔然的兵力?” 惠道真人知道这厮是个夯货,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而是冲着丁青瑶呲牙一笑,“未知丁经主怎么看?” 丁青瑶哪里知道怎么看?她虽然出身陇右丁家,但是在南方长大,说起道意经文,她非常拿手,但是对北方的事情,她真的不是很清楚,于是看向李永生,“李大师怎么看?” 你当我是元芳啊?李永生暗暗吐槽,不过他心里对惠道真人的说法,还是很赞同的。 不愧是修入世道的,能看到内里。 他犹豫一下之后,微微颔首,“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也都不是……特别有理。” 这话煞是滑头,搞得惠道真人眉头一皱——你这不是废话吗? 不过他是修入世道的,虽然心里有点瞧不起这年轻人,但是玄女宫丁经主话里的意思,都是要请示此人,他当然也就不多说。 事实上他心里清楚,公孙未明、丁青莲、呼延书生等人,无一不是眼高于顶之辈,能对这年轻人如此恭敬,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一名中阶真人笑着发话了,“李大师这么说,定然有了主意,我们洗耳恭听。” 惠道真人的眼皮,又是狠狠地一跳,这名姓方的真人,可是来自天机殿的啊。 方真人的修为不高,但是身份着实不低,天机因果两殿,可是中土皇权的顶级后盾。 既然连方真人都这么说,李大师显然有其独到的一面。 李永生笑一笑,“我的意思是……军寨咱们要打,不过,不打附近的。” “附近的也没啥打头,”公孙未明见他支持自己,很高兴地点点头,“没啥挑战性,去打边军的军寨吧。” 众人听得都有点无语——未明准证你若不是出身于公孙家,以你这做事的风格,能活到这么大岁数,都是奇迹了,咱不带这么作死的! 出人意料的是,李永生居然笑着点点头,“没错,就要打边军的军寨。” 就在众人齐齐愕然之际,呼延书生难得地出声发话了,“伊万边境的军寨吗?” “没错,”李永生笑着一拍大腿,“书生准证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都说呼延书生惊才绝艳,这名声真不是幸致,他不但修为奇高,悟性、反应和看问题的眼光,也都是一等一的。 紧接着,惠道真人也反应了过来,双眼睁得老大,“你的意思是说,挑起柔然和伊万的边衅,用伊万牵制柔然?” “那当然了,”公孙未明也点点头,得意洋洋地发话,“柔然和伊万关系也没有多好,与其担心他们一起南下,不如挑起他们两国的纷争,如此一来,中土的压力就小多了。” 他这一解释,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丁青莲死活看不惯他这得瑟劲儿,“说得好像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似的。” “那当然是我想出来的啦,我说的是进攻边军的军寨嘛,”公孙未明提高了嗓门,越发地得意了,“难不成还是你想出来的?” 丁青莲不屑地冷哼一声,也不想跟对方打这嘴皮子官司,“懒得理你。” 丁青瑶侧头看一眼柳麒,“北极宫比较熟悉伊万人,觉得这个计划可取不?” “没啥不可取的,”柳真人规规矩矩地回答,“伊万人性情暴躁,只要能将他们激怒,事情会好办很多,不过如此一来,还要去伊万国狠杀几次才行。” “不可以吗?”最少说话的天姥双杀老大,闷声闷气地发话了,“柔然人能挑动咱中土内斗,咱为啥不能给他们栽赃?” 公孙未明闻言,也点点头,“伊万人里,就没什么好东西,用李大师的话来说就是,死了的伊万人,才是好的伊万人。” 公孙家世代居住在辽西,对伊万人的种种暴行,简直太清楚了。 见大家先后赞成,朱尔寰这才出声,“这样的话,就不便带着其他司修了。” 这种任务,真的是太危险了,眼下的真人也差不多二十人了,没必要带上那些拖累。 李永生摇摇头,“还真得带点司修,栽赃嫁祸这种事,人太少玩不转的。” 朱尔寰闻言一拍大腿,“那我把边境上的朋友们喊来?” 他召集西疆豪杰来援助李永生,可并不仅仅是带了真人来,还有百余名的司修和制修呢,但是此次入境,他们负责的是快速支援,危险性也高,并没有要那些人也跟着进入柔然。 现在那些人,还在柔然边境处等着呢。 合着他出声发问,是想将自己人也拉进这一桩大事里。 李永生点点头,“你记得跟他们说明白,这次作战,危险性很高,而且……估计不会有太大的斩获。” “这个没问题,”朱尔寰点点头,“西疆人也很痛恨毛子的,他们在西疆祸患得不轻。” 公孙未明闻言,也跃跃欲试,“要不要我从东北给你弄点低阶修者来?” 公孙家在东北提防伊万人,高端战力不合适赶来,可是司修制修这些,还是不难请到。 还是那句话,打伊万人,东北人根本不用动员。 “没必要了,”李永生摇摇头,“这种事不能声张,要不就不灵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北上?”公孙未明摩拳擦掌地发问。 “稍微等一等吧,”说话的是朱尔寰,见大家都看过来,他才讪讪地一笑,“我还托人,帮李大师弄了点阵法材料,估计很快会送过来……李大师的材料不多了。” “朱主持你这么做,就有点不合适了,”方真人不高兴了,“弄阵法材料,怎么不跟我说?你二郎庙是子孙庙,材料应该也不算多。” “这一点,却是我疏忽了,”丁经主闻言,微微颔首,“李大师的阵法之妙,实在是杀敌利器,柳经师……我从你北极宫借点阵法材料,你做得了主吗?” 柳麒犹豫一下发话,“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弄不到太多。” “我公孙家不缺阵法材料,”公孙未明发话了,“正好让他们派点低阶修者过来……嘿嘿,我还真是聪明。” “你闭嘴!”丁经主和朱主持齐齐地瞪他一眼。 惠道真人看得有点奇怪,大家都上杆子凑趣,这李大师……人缘不是一般的好啊。 (三月第一更,召唤保底月票。) 第七百五十一章道统傀儡二更 李永生等人,在原地等了三天,北极宫和二郎庙,就送来了不少阵法材料。 同时,西疆的百余豪杰也赶了来,此外还有北六庙的三名真人和两名来自十方丛林的真人,道宫的司修也赶到了二十余名。 大家悄然地整顿一下行囊,给周边的中土游侠儿传个话,就悄然北上了。 柔然国虽然人少,疆域却着实不小,他们想要北上抵达伊万国边境,足有一千五百里。 若是中途沿着绿洲行进的话,起码要走一千九百里。 不过这一行总共两百人,真人就有二十多,储物袋带得极多,没必要绕路,可以直接穿越沙漠和戈壁。 在路上,大家遇到了两个柔然小部落,直接就灭口了,顺便抢来了一些柔然人的衣服。 众人扮做柔然牧民,就连玄女宫的丁经主,也在脸上抹了一点淡妆,一看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柔然妇女——她甚至涂抹了一些普通胭脂,看上去就像是晒出来的高原红。 不过,丁青瑶在换上这身衣服之前,足足洗了五遍,差点将这半新不旧的衣服洗烂——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衣服上的味儿,实在太大了。 因为要避着人,大家都是昼伏夜出,李永生正好借白天的时间,祭炼显达真君。 对于祭炼真君傀儡,所有人都非常好奇,李永生又不避着别人,所以,除了司修之下的,知道自己没资格旁观,几乎所有真人都凑过来观看。 李永生也不担心他们学了去,事实上,很多手法没有相应的心法,根本就是没用的。 其中对此最感兴趣的,是惠道真人,他很想弄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就是子孙庙的悲哀了,很多子孙庙,有非常精妙的传承——没有这个底气,也不要说建立子孙庙。 但是相对而言,十方丛林在知识上的积累,比子孙庙要厚重得多。 看了两天之后,惠道真人忍不住就出声发问了——很多手段他看不懂。 不等李永生发话,丁青瑶就阻止了他的提问,“能让你看到,这就是缘分了,你修入世道的,应该懂得知足。” 惠道真人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丁经主,将敌方真君炼制为傀儡,能更好地维护中土道统,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反对。” 丁青瑶冷笑一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真要得了这法门,太玄宫要面临灭顶之灾。” 惠道真人对这话无言以对,也只能默默地看着,太玄宫虽然是北六庙之一,跟玄女宫相比,那真的什么都不是。 更关键的是,他知道丁经主这话,还真的没什么错。 当天晚上,大家又漏夜赶了四百里,天亮的时候,下起雨来,趁着雨丝的遮蔽,大家又赶了一百多里,才在一个山坡的凹陷处,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歇息。 警戒哨放了出去,李永生也没兴趣再祭炼真君,来到山坡上,在一棵矮树之下,找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忍不住思绪起伏。 这里距离雷谷,五千里都不止了,也不知道永馨将那里,经营成什么样子了? 此刻的雷谷,会不会也在下雨?她是否能跟我一样,坐在雨中,思念远方的伴侣? 时近九月初,这里已经有些秋的萧索,秋雨透过树叶,落到他的身上,惊走了大片的飞蠓,带给他一阵阵的凉意。 山坡下,一个面有高原红的少妇走了过来,轻声发话,“那个显达真君……炼制得还顺利吗?” “水磨工夫罢了,”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四大宫里,祭炼真君傀儡的手法失传了?” “那手法本来也就只有白虎庙有,”丁青瑶很随意地回答,然后站到了他的身边,“我们三大宫,只会有道统真君傀儡。” “道统真君傀儡,”李永生低声嘟囔一句,他知道这是什么。 那是即将老死的真君,见到自己飞升无望,自愿成为傀儡,在死后也能维护中土道统。 这是四大宫独有的东西,也是道宫超然于皇权的底牌之一,皇族里可没这种傀儡——那是家族式的体系,就算即将逝去的真君,也不会成为傀儡。 这倒不是说,那些皇族的真君没有献身的勇气,而是皇族的后人,就不敢让自家先人成为傀儡,这违背了中土国的道德认知。 将自家的老祖宗祭炼为傀儡,这得是怎么样操、蛋的人?也配领袖中土? 道宫不存在这个问题,他们的执念是道统传承,愿意为道统献身的真君,都会得到后辈弟子的极大敬重。 当然,想要自己在将死前,化身为傀儡,那也是需要法门的。 丁经主的话就是说,四大宫里,应该还有一些真君傀儡,但是不管真君愿意与否,能将其炼制为傀儡的手段,只有白虎庙才有。 李永生疑惑地皱一皱眉,“真人就可以炼制真君的手法吗?” “这个不太清楚,”丁青瑶摇一摇头,“就算是真君炼制真君的手法,也算数得着了。” 李永生想一想,又问一句,“他们隐藏得这么深?不跟其他三大宫分享?” “四大宫也不是铁板一块,”丁青瑶悻悻地回答。 她现在说的,全是道宫的辛秘,就算在四大宫里,知道的人也极为稀少,若非知道对方是观风使,打死她都不会说。 不过此刻,她就是想着讨好观风使了,若是说以前,她对李永生的身份还有一点怀疑——毕竟那只是赵欣欣说的,那么自从她看到对方生擒了真君,心里就百分之百确定了。 所以她不怕解释得更多一些,“白虎庙当时说,会慢慢地传授给其他三大宫,后来在第一次中新大战的时候,真神教偷袭白虎庙,这个法门……就失传了。” 李永生嘿然无语,四大宫之间的竞争,导致了一桩法门的失传,也真是令人叹息。 不过,这法门也不是特别地稀罕,既然此前玄青位面就有,他再传出去,也不算什么,“你跟我说这么多,是想学到这个法门吗?” 丁青瑶面现犹豫之色,挣扎了好半天,才叹一口气,幽幽地发话。 “这个……我还真没想好,真君傀儡固然强大,但是想要生擒真君,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我也不知道,学了这一桩法门,对道宫是好还是不好。” 这才是明白人!李永生微微颔首,别看真君傀儡很吓人,但是想要制造这玩意儿,是要看机缘的,若是仗着自己有这法门,强行捕捉真君的话,极有可能得不偿失。 要知道,真君一旦被炼制为傀儡,战力要下降好多——真人傀儡都是这样,真君傀儡自然更是如此。 但是,有了炼制真君傀儡的法门,四大宫忍得住生擒敌方真君的冲动吗? 所以,羡慕这个法门的同时,还有警惕之心,才是最正确的态度。 下一刻,李永生发现,天上的雨越发地大了,于是站起身来,“你这番来找我,还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真君傀儡很容易出问题的,”丁青瑶低声回答,然后微微停顿一下,才快速发话,“当然,仙使大人应该考虑到这一点了,我也只是提示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她称呼对方为仙使。 “这话不要再跟别人说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好好帮我做事,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丁青瑶闻言,顿时大喜过望,抬手一拱,毕恭毕敬地回答,“多谢上仙大人!” 她厚着脸皮,从朱雀城一路北上,现在都快跑到柔然最北面了,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 李永生跟她谈这一番话,也不是毫无所获,起码他知道,四大宫里,还有道统真君傀儡的存在——这种事情是四大宫的不传之秘,就连佘供奉这种真人,也未必有资格知晓。 亏得丁经主知道,他是本位面的观风使,才告诉了他这个辛秘。 不过了解到这个情况,他对四大宫还是相当佩服的,须知一旦选择成为道统真君傀儡,当事人就很难转世了。 虽然说在这个位面,真君转世之后,成功觉醒宿慧的几率也极低,但总是有一线希望的,选择成为傀儡的真君,则是连这一线希望,也扼杀得差不多了。 能做出这样的选择,需要无所畏惧的勇气,需要有一种精神和信仰来支撑…… 又过一夜,两百人左右的队伍,来到了距离伊万边境两百里左右。 到了这里,就不能再走了,于是大家摇身一变,变成了柔然国的牧民,赶着百余头牛,千余只羊,以及二十来匹马,在周围放牧。 这些牛马羊,都是袭击那两个小部落之后获得的,它们也享受了称作飞舟的待遇,一路上还死去不少。 这种牲畜规模,也不过是十余户牧民的资产,为此,还有大半的人手,不得不藏匿起来。 云中和乌桓郡的人,对柔然这一片,是相当熟悉的,西疆人对这里也不陌生。 事实上,他们跟柔然人的相貌都差不多。 大家捡了一处三不管的地带,那是一片相当荒芜的土地,草丛长得稀稀拉拉的,还有两个浅浅的水洼,勉强能供牛羊饮用水。 第七百五十二章百草家族三更求保底月票 这一块地界,原本就有几户零散的牧民,见到来了十几户人家,大家简单地打个招呼,就各自忙各自的。 按说柔然人之间,就算是陌生人相处,是很热情的,不过大家选择放牧的地方,属于三不管地带,不归任何一个部落,在地球界,这算是各个势力影响不到的灰色地带。 或者说是城乡结合部也行,这种谁也管不到的地方,没有秩序可言。 而且,此处距离伊万国也很近,偶尔有伊万人过来打秋风,实在是充满了变数。 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跟一户牧民发生了冲突。 原因很简单,是那家牧民不许他们在自家附近放牧。 这一户牧民家人口不少,一个老太太,带着七个儿子,而她的儿子也都成家了,生了大大小小十九个孙子,还有十二个孙女。 这一家在附近,一直很蛮横。 不过还是被三个操着柔然话的中土人,打了一个头破血流。 第二天,这户人家就搬来了救兵,足足有两百余人。 他们要求对方滚出这一片草场,并且要求对方献上十头牛,一百只羊做为赔偿。 这场面看起来相当气势汹汹,不过被威胁的一干人,虽然是冒牌的柔然人,但并不是没脑子的——这么贫瘠的草场,都要看在眼里,那你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势力。 那么,接着打就是了,中土人冲出三十多人来,将这两百多人都打跑了,还抢下了三十多头牛和二十几匹马,以及三百多只羊。 抢了这些东西之后,中土人拔营,赶着牛羊往北方走去,走了五十里才停下来。 他们停留的地方,依旧是很贫瘠的草场,而且距离伊万国更近了。 然而,才停下来第二天,又有一队柔然人跑了过来,这次只有五十人,但是其中有十名军人,是柔然边军的一支小队。 上来交涉的,是一名初阶司修,他表示说,自己是百草家族的人,你们现在所处的草场,是属于百草家族的,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归顺百草家族,一个就是滚出草场。 前文说过,百草家族在柔然,地位相当尊贵,血统仅次于银月家族和白牛家族,比黄金家族还要高一点。 这片草场属于百草家族,还真的是很有可能,这个家族在柔然的潜势力相当大。 不过中土这边的人,大部分都是柔然问题专家,根本不在乎这样的恐吓。 西疆呼延家的一名中阶司修,甚至直接掣出弯刀来,冷笑着发话——百草家族啊,我们若是将你卖给伊万国,能得不少钱吧? 这话不是恐吓,而是真有这种可能,柔然虽然是国家,但是奴隶制的部落体系,对于国家,没有多少忠诚可言,他们更忠于自己的族群。 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被边军听到,有点无法接受,于是边军上来打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不是我们北方人吧? 中阶司修告诉对方,我们是南边来的,虽然这个时候,不该来这里,但是南边边界不靖,中土人折腾得很凶,我们就跑到这里来了。 边军并没有生出疑心,南边中土人折腾得很厉害,已经传到了北边,是大家都知道的。 必须要指出的是,柔然国没什么路引的说法,管理粗放得很。 游牧民族嘛,到处乱跑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没人能想到,中土的奸细能成群跑到柔然的北方边境来,这在以往的历史上,根本没有过。 南边的牧民,跑到北方的不少,但是能跑到这么北的,还真的不多。 正是因为如此,李永生他们虽然来历成谜,没有人能证明他们的身份,但是也没人能指证他们身份有问题。 不过,边军见到这帮人不服管理,少不得将他们围了起来,纷纷掣出了刀枪——需要我们帮你们认清现实吗? 李永生这一方,根本不怕这些小队,其实在他们当中,想找出百余名制修都难,大部分现身的人,都是将修为压制到了制修的层面上。 所以七八名汉子直接也将刀掣了出来:来,麻烦你们帮我认清一下现实。 剩余的人,则是不动声色地将百草家族围了起来——一旦动手,你们就都别想走了。 这种情况,在柔然也不少见,尤其是那些偏僻贫瘠的草场,素不相识的牧民们之间,固然能一起喝酒载歌载舞,一旦翻脸,大打出手也很有可能。 柔然部落中,很多本族的奴隶,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的反应,大出对方的意料,边军小队倒是不怕这些人——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在册的军人,对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他们擒下做奴隶。 事实上,这一队负责巡查的小队,身上还带有示警焰火,一旦放出焰火求助,这些人想跑都难——除非他们能放弃这么多牛羊马匹。 边军们甚至连迎战的打算都没有,就勒着马在那里看。 百草家族的司修脸色一变,才待出声呵斥,旁边有人低声嘀咕一句,“这些人全是精壮,没有老人小孩,连女人都很少。” 李永生他们冒充牧民,确实存在这么个大问题,若不是有丁青莲和杜晶晶等三四个女修,就更可疑了。 李永生轻哼一声,冲远处一指,“那里不是?你们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他手指的方向,隐约出现了一些人和牛羊,看起来正在放牧。 这就是蜃蛇的幻术了,只是一些障眼法,蜃蛇也不需要付出太多。 虽然佘供奉做出了补救,但是百草家族的司修得了这样的提醒,也发现围着自己的一帮人,是说不出来的彪悍,身上带着隐约的杀气。 没办法,修为可以假装,悍勇之气可不是那么容易遮掩的,尤其是从西疆赶来的数十名制修,敢响应朱主持的号召,来柔然发财,都是制修里横着走的人物。 百草家族一犹豫,边军小队就驱动战马,想到远处放牧的人那里,再一探虚实。 呼延家的中阶司修见状,一抬手,一只白色的大手,就勒住了小队长的马缰。 小队长是名高阶制修,见状顿时勃然大怒,总算他心里清楚,对方是中阶司修,终于强忍着怒火发话,“你要干什么?” 呼延家的司修冷笑一声,“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呢。” “我们是军人,要搜查奸细!”边军小队长瞪着他,冷冷地发话,“你是要阻拦我们了?” 他原本是要扣个大帽子给对方,边军查奸细天经地义,倒要看你敢不敢阻我。 不成想,呼延家的司修大喇喇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要阻拦你,有什么事儿,冲着我们来,想骚扰我们的家小,要问我的腰刀同意不同意!” 他这么坦白,边军反倒没招了,柔然人是个杂居部族的统称,有的部族,可以拿出妻女来接待客人,并且以妻女有魅力为荣,也有的部族会为妻女被人冒犯,而跟对方不死不休。 百草家族见状,忙不迭地打出一团示警焰火,显然是在召唤族人。 而李永生一方,对此无动于衷,大家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大不了直接开打,冒充伊万人越境就是了。 看到这帮人不慌不忙的样子,百草家族的人纳闷了:这些人是真的无知呢,还是连我百草家族的人也不放在眼里? 见到他们发出救助焰火,边军小队不再纠缠,反而是退出了一里多两里地,待见到东方尘头大起,这一支小队竟然一调马头,直接北去了。 很显然,他们认为,这帮南来的家伙,不会是百草家族的对手,那么有些事情,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边军的反应,令李永生这一方有点意外。 公孙未明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到中阶制修,头上还歪戴着一顶羊皮帽子,见状他斜睥了李永生一眼,目光里是征询的意思:要不要放这些当兵的离开? 他们既然来到了这里,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肯定要将目击者灭口。 这么将人放跑,下一步岂不是不方便动手了? 李永生却是不看他,那意思就很明白了:稍安勿躁。 不多时,东边的马队赶了过来,足有一百多人,里面还有两名司修,其中有一名中阶司修,竟然还是个身材魁梧的妇人。 离得老远,来援的初阶司修就大叫着,“何事求助?我请来了秋月大人!” 这一百骑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做事还算有章程,见到双方没有打起来,也不贸然上前挑衅,而是寻了自家人问究竟。 通过他们的谈话,李永生等人终于确定了一点:这里还真是百草家族的地盘! 不过这一块地方,也是才划给百草家族不久,而先前来的这四十人,就是在边军的陪同下,勘定地界的。 自家的地界上,有外人在放牧,百草家族肯定很不爽,然而,不知者不罪,本地的牧民都没有全部知道这消息,就不要说南来的了。 那被称作秋月的中阶司修,心思并没有放在自家人的交流上,而是不住地打量着李永生一行人。 然后,她也不管其他人的交谈,冲着公孙未明一招手,“你,过来!” (三更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七百五十三章百草往事 公孙未明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哪里忍受得了一个中阶司修的呼来喝去? 他眼皮一翻,不屑地冷哼一声,“滚!劳资不打女人。” 他说的不是柔然话,而是乌桓语,不过两者相差不大,柔然这里,虽然柔然话是官方语言,但是乱七八糟的人太多,用中土国的眼光来看,也就是柔然南部的方言罢了。 “混蛋!”壮硕的秋月眼睛一瞪,双腿一夹胯下的骏马,就要冲过来。 李永生这边则是有数十人抽出了腰刀,公孙未明更是一弯腰,捡起了一根木制的长矛,随手一抖,冷冷地看着对方。 “且慢!”百草家族后来的初阶司修大喊一声,“有话好说!” 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方这帮人,是真有动手的心思,柔然人整天面对各种打斗,对方是虚张声势,还是打算硬拼,一目了然。 然后他冲着呼延家的司修一拱手,“这里已经是我百草家族的草场,你们来此放牧,需要经过我家的允许,你们是南部人,若是肯归附我百草家族,就只管放牧好了。” 他也是看到了,对方全是彪悍的战士,强行压制要付出不少代价,不如将他们招揽下来。 然而,回答他的,并不是呼延家的司修,而是另一个制修,“这里是尊贵的百草家族的草场?莫要开玩笑,你们的草场不是该在水草肥美的天圣原吗?” 呼延书生也会一点柔然语,此前他压制修为不想说话,这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 “那是过去的事了,”最早跟他们发生冲突的司修淡淡地发话,“南方人,你们若是不肯归附,要献上你们三成的牛羊,仁慈的百草家族,就允许你们在这里放牧。” 呼延家的司修终于出声了,“如果不呢?” “那你们就是找死了!”这名司修勃然大怒。 “好了!”那名壮硕的中阶司修秋月,大喝了一声,“不要随便动手,百草家族的荣誉,是欺负弱小吗?” 她是百草家族在场修为最高的人,这么一喊,别人还真不能动手了。 呼延家的司修,也承袭了呼延书生的的机敏,于是轻笑一声,“我们未必弱小,不过,既然不打算打架,就可以坐下谈一谈……我们带了中土来的美酒,想喝吗?” 喝酒?这可是柔然人最喜欢的,两杯下肚,不共戴天的仇人,也能变成好朋友。 这时才刚过正午,不过柔然人喝酒,是不分时间的。 尤其是午后,就是正经喝酒的时候了,可以一直喝到次日天亮。 遗憾的是,李永生这一方,陪着喝酒的就是十来个人,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会柔然话的。 百草家族的人,对此很不满意,认为这不是朋友之道。 鬼才跟你们是朋友呢,李永生心里暗哼,但他还是笑着表示,“南方战事紧,我们族人习惯了警醒,听说北方也不是很太平?” “南方那也能叫战事?”百草家族的司修不屑地哼一声,“伊万人比中土人残忍一万倍!” “是吗?”公孙未明也冷哼一声,心里却是在嘀咕,李大师说得果然不错,畏威而不怀德,就是这些家伙了,看来此后中土人,还得对柔然人更狠一点。 那女司修秋月,对他却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闻言哈哈一笑,露出了一口的黄牙,“你若是不信,跟我去个水草肥美的地方,见识一下伊万人。” 公孙未明不理她,但是呼延书生的眉头却是一皱,“是吗,伊万人又越境了?” “这谁知道,”秋月摇摇头,她对别人的问题,并不感兴趣,“又快到秋天了,伊万人要来,也很快了。” 原来这柔然,跟中土国面临同样的问题,近些年,伊万人时常南下劫掠。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伊万国尚在柔然北边,地方苦寒无比,等到秋天,草原上牛马膘肥体壮之际,时常会结伴南下劫掠。 春夏时分,正是牛羊上膘的时候,他们不会来,到了冬天,他们也不会来,伊万国的冬天实在太可怕了,哈气成冰,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柱,这绝对不是吹的。 李永生他们听得却是一喜,原来这时候,真的是伊万人劫掠的季节? 大家一边喝一边吹牛,很快地,柔然人就喝得二麻二麻的了,有人大声咒骂,说近几十年,柔然人真是不复昔日的血性了,不但被伊万人按住欺负,还让中土人冲进来肆虐。 要知道,当年的柔然人,可是敢冲进伊万国劫掠的。 李永生觉得他们是在吹牛,伊万人真不是好惹的,那些家伙野蛮而且血腥,根本就没脑子,柔然人敢进伊万劫掠,伊万人绝对反杀回来教他们做人。 当然,柔然也有悍不畏死或者没脑子的家伙,进伊万劫掠也不是不可能,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事绝对不多。 而现在,却成了他们夸赞当年武功的例子。 呼延书生哼一声,“子孙不争气,令先人蒙羞!” 对方的司修闻言,勃然大怒,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柔然人虽然不像中土一般尊重先人,但也是以先祖为荣耀的,呼延书生又说他们不争气,绝对是戳到了柔然汉子们的痛处。 李永生却是明白了呼延书生的意思,也是冷冷一哼,“我们说得有错吗?这番耻辱,大家必须牢记在心头,只会在柔然人内部逞英雄的,那不是好汉。” 一干百草家族的人热血上头,正摩拳擦掌地要动手干仗,听到这番话,有若一瓢凉水浇到了头上,大家都泄了气。 只有那司修还恼怒不已,虽然不能动手了,他也要反唇相讥,“当然要记住耻辱,被中土人赶到这里来,也不见你们拿刀抵挡!” “好了,喝酒就喝酒,少说两句吧,”秋月出声阻止他,然后又看李永生一眼,“这小哥长得也算俊俏。” 你才知道啊?李永生暗暗腹诽一句,我当你只看到公孙未明了呢。 下一刻,公孙未明就发话了,他斜睥着对方的司修,“别指桑骂槐的,带种的,咱们现在就去伊万国劫掠一番,不知道你敢是不敢?” 他也反应过来了,呼延书生和李永生,是在激将对方呢。 冒充柔然人前往伊万劫掠,何若怂恿正牌的柔然人前往? 不成想,他的话刚说完,就见到李永生和呼延书生齐齐看他一眼。 他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怎么,我又说错了什么? “我怕个卵蛋,”那司修将手里的解手小刀往烤羊腿上一插,油腻腻的大手一拍大腿,大声嚷嚷了起来,“现在就走?” 这明显是话赶话,一时气血上头,当不得真的,旁边也有人拉住了他。 这司修兀自不肯干休,旁人只得劝他说,明天酒醒之后,咱们再好好商议一番,去伊万国劫掠,可是个大事,不能冲动。 见大家都如此说,他也只能悻悻地坐下,然后又瞪公孙未明一眼,冷哼一声。 公孙未明正琢磨,自己哪里办错了,惹得李永生用那种眼光看人,所以也懒得跟此人计较。 不过接下来,呼延书生的话,令他有所感悟,“百草家族也是柔然顶级家族,为何不去南边,跟中土人作战,反倒要守着这贫瘠之地?” 这话问得实在有点打脸,然而,大家都喝了不少,就当随便闲聊了。 另一名司修闻言,长叹一声,“嗐,别提了,还不是我百草一族跟中土人有旧?” 原来这百草家族,是柔然国顶级家族里,跟中土最亲近的。 事实上,这件事就连中土都有不少人知道,公孙未明听到这里,依稀明白了一点。 百草一族的得名,来自于他们对草药的了解,是柔然最懂得治病的家族。 传言说,他们的祖上曾经尝尽百草,才有神奇的医术。 但是明白内里的人也不少,他们清楚,这一族的治疗手段,是学自于中土人,更有人说,百草一族的先祖,是在中土政争失败,才北上大漠,成为了化外蛮夷。 总之,这一族在柔然,相当受人敬仰,他们不仅仅能为人治病,还能为牛马治病——通过简单的草药配比,就能挽救牛马的性命,甚至对付瘟疫,都有相当的手段。 对柔然人来说,牛马和羊群就是他们全部的财富,一旦出问题,他们会活活地饿死,所以百草一族在柔然的地位,相当超然。 不过,随着这一族在草原上开枝散叶,很多治疗手段也被人学了去,而这一族在后来,也没出了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就慢慢地不再被人提及。 可就算如此,草原上行医的郎中,在自夸的时候,十有八九也要自称是“百草传人”,而很多疑难病症,还是需要百草一族来帮着诊治。 别看眼下这帮百草族人,对中土怨气冲天,但那只是表示他们的站队,其实这一族对中土的印象,从来都不错,还有很多族人悄悄地潜入中土,学习医术。 而他们对中土的态度,让柔然人很不满意,所以在三十年前,柔然国王宣布,迁百草一族至柔然北部。 第七百五十四章敌友一念间 李永生这一行人里,高手实在太多了,眼界当然比一般人高出不少,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当初百草一族北迁的真相。 那时中土刚打完卫国战争,因为在战争中,柔然人趁火打劫,不但深入中土劫掠,还将国境线南推了几十里。 光宗将大兵调回来,直接揍得柔然人满地找牙,眼见中土大军难以抵挡,不少柔然人请降,还有人充当带路党。 按说这是正常的,中土是大国,入柔然的也是百战精兵,挡不住,不投降等着被杀吗? 但是柔然偏要找出个靶子来,证明我们柔然人不是软骨头,之所以投降,是因为有人起了很不好的作用! 那不用说了,就是百草一族了!柔然之所以打不过中土,也是因为有他们通风报信。 一时间,百草家族就成了众矢之的,幸亏他们的家族在柔然根深蒂固,在普通牧民中的口碑也相当好,所以只是被强制北迁,离开了跟中土接壤的地方,调到了北方。 百草一族的北迁,不少人知道,但是知道内中详情的,并没有多少。 说到这里,就连一直比较中立,只表现出一点点好色的秋月,都忍不住哼一声,“我们跟中土能有什么瓜葛?真想叛国的话,起码大半个柔然,会归于中土。” 她觉得委屈,但是公孙未明等人听了,心里却觉得腻歪——亏得你们不少人,还自认是中土苗裔,真是令人齿冷。 事实上,当年中土惩治柔然的时候,也有不少百草一族的人,跟中土人死磕,令中土人也相当地恼火——数典忘祖也就算了,这么拼命,真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所以,他们的北迁,不少中土人都幸灾乐祸。 当然,这些因果,也只是嚼一嚼舌头而已,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但是那名相对稳重的司修,忍不住抱怨一声,“但是这番中土入寇,关咱们三支何事?竟然收了咱们在天圣原的草场,真是混蛋!” 原来他们这些人,只是百草一族的第三支,因为中土人寇边,使得大批柔然人提前北上躲避,那么,如何在即将来临的冬天之前,让牛羊养得更肥,就是柔然的当务之急了。 柔然国也绝,征辟了几个家族的草场,供国人放牧。 按说这种事,是轮不到百草这种顶级家族的——柔然很多强大部族,草场都有富裕,但就是不许弱小部族来占便宜。 资源争夺这种事,无处不在。 可偏偏地,百草第三支,这支拥有万人的部族,就被撵出了天圣原,来到了这里。 而且还是永久地被逐出,只能扎根在这柔然极北处。 族中最强大的第二支和第五支,也不帮他们说话,衰弱的长支,倒是替他们发出了不平的声音,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所以百草第三支族人的心情,真的不能再糟糕了,他们不但恨中土人,也恨柔然人,更恨抛弃了自己的百草族人。 简而言之,现在的他们,就没有什么不恨的,可以说仇人遍天下,见到自家领地里的外来者,当然就更恨了。 不过大体来说,最早来的那名司修,对李永生他们的怨气最大——他已经打算接受这样的结果了,所以见不得占自家便宜的外来者。 而后来赶来支援的两名司修,包括那名好色的中阶司修秋月,对李永生他们的怨气都不是很大——他们的怨气,根本就不在这里! 公孙未明终于明白了自己差在哪里了,他只想着利用柔然人了,而李永生和呼延书生想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北柔然的情况,摸得清楚一些。 这两者间,谁更高明一些? 根本没必要问的,摸清了柔然人之间的情况,只可能更好地利用柔然人。 而他刚才的激将,有点急躁了,也着相了,若不是大家都喝得二麻二麻的,落在有心人的眼里,细细琢磨一下,没准就暴露了行藏。 还果真是他错了。 这一场酒,从午后直接喝到丑末,也就是说,从中午十二点多,喝到了接近凌晨三点。 大家喝得都很开心,不过,李永生这一方,始终保持了高度的警觉,始终只有十来个人陪着喝,根本没有让己方其他的人跟对方有过多接触。 他们表现出的疏离感,百草族人也感受到了——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傻逼。 所以,纵然是大家喝得很开心,但是到了休息的时候,对方也很谨慎地拉开了距离,自顾自地支起帐篷,还派出了几个人守夜。 大草原上,原本信奉的就是丛林法则,或者说草原法则也可以,强者主宰一切。 第二天,难得是个大晴天,临近辰末,太阳升起老高了,百草一族的大部分人还酣睡不醒。 远处又来了十几匹马,却是他们彻夜不回,三支又派人找了过来。 当然,他们也知道,自己人在跟对方喝酒,所以不是很着急,只是挨个帐篷唤人起来。 来人中也有一名女司修,是高阶的,她进了秋月的帐篷,紧接着,里面传出一阵惨叫,然后秋月就被她拎着耳朵拽了出来。 李永生他们刻意跟对方保持着距离,不过百草一族的折腾劲儿太大,他们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后来的女司修名**花,是三支里负责管理女修的,秋月也是归她管,而且看起来很害怕她的样子。 秋月一边求饶,一边嘀嘀咕咕跟她咬耳朵,时不时还望李永生那一方指一指。 李永生这一边,牛羊不是很多,抽出二十来个人放牧就是了,再加上一些障眼法,平添了不少放牧的人。 所以他们这边,倒是有七八十个闲汉,一大早就闲得慌。 只有可怜的丁经主,不但脸上涂抹上了高原红,还弄了几头牛,在那里挤奶。 堂堂玄女宫经主院的院主,高阶真人,竟然做这种低下的事,也真是够了。 总算还好,有杜晶晶和另外两名女修,跟她做着同样的活儿。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李永生这边诸多男修闲着聊天,符合柔然国的惯例,放牧、挤奶、做奶酪什么的,都是女人的事儿,男人们只管打仗。 春花经秋月的指点,往这边看了一看,思索一下,大步走了过来。 公孙未明正在练习枪法,其实也是在双方中间,增添点障碍的意思——我就挨着你们练枪,懂事的话,不要随便过来烦人。 他虽然将修为压制到制修了,但是公孙家主修的兵器就是枪术,所以他将一套“定天圣”枪法,使得出神入化。 这枪法是黄金家族的创始人所创,曾经以此枪法,战胜了天圣原最大的狼群,用来冲阵和对付群攻,最合适不过,在柔然算是比较高级的枪法,但已经传开了,不是黄金家族独有的。 春花是个识货的,站着看了两眼之后,抬手鼓掌,“好枪法,不上战场的话,胜司修不难。” 这是相当高的评价了,她认为单纯从理解和运用的角度上,他已经胜过了司修,甚至在单纯的枪术比较中,也会获胜。 至于说上了战场……人家司修可以跟你比修为的,枪术再好,你不过是个中阶制修。 公孙未明看她一眼,正好是一套枪法使完,顺势收起了长枪,“不敢当。” 他能主动回答,主要是因为——春花长得比较漂亮,虽然已经是成熟、女人,皮肤也稍微黑了一点,但却是他进入柔然以来,遇到的数一数二的美女了。 这货就是这么个尿性,见不得美女,尤其在柔然憋了一个多月,早就蠢蠢欲动了。 春花见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心里越发地欢喜,只觉得比自己见过的柔然莽汉强多了,“难得你不但俊俏,还识得礼数,愿不愿跟我去见一下我家小姐?” “没兴趣,”公孙未明笑着摇摇头,“除非美女姐姐你陪我几天,我才会考虑。” 这话委实轻薄,但是对柔然儿女来说,直抒胸臆才是他们喜欢的,遮遮掩掩的,反倒容易被人看不起,认为是虚伪或者没胆子。 春花笑得花枝乱颤,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你还真会说话,不过,你是我们打算献给大小姐的,谁敢拔了小姐的头筹?” 尼玛,这是咋说话呢?公孙未明有点不高兴:把我当作某人的头筹,你们问过我没有? 所以他很干脆地一摆手,“你家小姐,我没兴趣,我只喜欢你这样的美人。” 春花听到这话,心里也忍不住微微一荡,对着他抛个媚眼,“我家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比我不知强出多少倍,你若能被她看中,才是你的福分。” “切,”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很坚定地回答,“美女你不要骗我了好吗?咱们柔然,怎么可能有比你更美的?” 不远处的秋月听到这话,气得狠狠一跺脚——我讨厌乌桓口音! 春花却是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们是百草第三支,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我家大小姐?” 百草第三支的大小姐很有名吗?公孙未明有点无语了:劳资还是公孙家四长老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莫非是生香大小姐?” (更新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七百五十五章百草生香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北极宫的柳麒柳真人,当然,他现在是高阶制修。 公孙未明听到这一句话,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低声复述一遍,“百草生香?” 这个名字,近些年来在柔然特别响亮,据说是柔然第一美女。 据说她的容貌,能令百花失色,这些花争艳争不过,于是就努力释放芳香。 也有人说,她的美艳能令小草都心动,小草知道配不上她,所以在她经过的路上,会释放出香气,希冀能引得她回眸或者驻足,所以大家称她为百草生香。 公孙未明对柔然,算是了解比较多的,也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他真没把“令百草生香”和百草家族,联系到一起。 没办法,小国就是这种待遇,中国人能知道俄罗斯总统叫什么,更知道美国总统是谁,但是……谁能知道老挝第一美女是谁? 柳麒在这方面,了解得更多一点,才能第一时间说出来。 不过既然提起这个名字,公孙未明也不是一无所知,事实上,他能记住这女人,是因为另一桩大事——百草生香是巴布活佛的妻子。 这巴布活佛,是正经的红衣派佛修的活佛,不是那些野路子活佛。 他在七岁时,被红衣佛修鉴定为是活佛转世。 他在十三岁时,见到了十八岁的百草生香,就认定这是自己今生的妻子——不开玩笑,柔然的佛修不但可以娶妻,还可以纳妾,活佛自然也可以。 不过这个巴布活佛有点坑,他在十七岁上的时候死了,尚未跟妻子圆房——没错,活佛十七岁就死了,大家都说他实在太聪慧过人,被上界的佛修收走了。 这种不清不楚的事儿,没人说得清楚,但是不少人都说,百草生香命里克夫,是她把活佛给克死了。 现在,下一任巴布活佛也转世十年了,而百草生香的传闻,也逐渐地淡去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为上一任活佛的未亡人,一般人是不敢打她主意的。 尤其是,她还有一个克夫的名声,这一任活佛根本就不搭理她。 本来嘛,活佛转世,很多上一世的因果都不会认——虽然按道理来说,是同一人的轮回或者转世,但是每一任的因果都不相同,甚至可能是截然相反。 总而言之,昔日的柔然第一美女百草生香,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依旧是小姑独处——在她之后,也没听说,柔然还有其他的第一美女的说法,所以她的传说,至今没人打破。 春花见公孙未明终于醒悟,忍不住嫣然一笑,“当然是她,莫非还有第二个百草生香?” 这个倒是可以见一见,公孙未明忍不住怦然心动,至于说对方已经三十多岁了,他完全不在意,四长老别看长得年轻英俊,其实是奔五张了。 他想的是,若是能夺了这柔然第一美女的红丸,睡了活佛的遗孀,该是多么地拉风? 于是他侧头看向李永生——我应该答应呢?还是应该答应呢? 李永生根本不摸头脑:这百草生香……到底是什么梗啊? 不过看到公孙未明跃跃欲试的样子,他轻咳一声,“先练习你的枪术。” 春花娇笑一声,抛一个媚眼,“练习枪术,却也不着急在此刻。” 这话明显是有歧义,但是公孙未明虽然心里火急火燎,却知道李永生要谋划对策,只能捡起木枪,再次有板有眼地操练了起来。 李永生却是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扯了柳麒,到一边发问。 柳经师对此人,是相当熟悉,多亏了他是北极宫的人,多次在柔然边境不远处讲经,对这个柔然北部的美女,竟然知道不少。 原来百草一族第三支里,目前就是大小姐百草生香在执掌。 三支的执掌,百草生香的老爹,七八年前就卧病在床,而她的长兄串通第五支,意图谋夺执掌之位,被发现之后,三支族老废掉了他的修为,将其幽禁了起来。 事实上,柔然国讲的是实力至上,被废了修为,整个人也完蛋了。 百草生香在族老的支持下,目前暂时执掌第三支。 在柔然国,女人的地位很低,不管是娘家还是夫家,都是如此,但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修为也高,可以视为族中的男子。 当然,据说她也仅仅是高阶司修,不过在族里,除了两名真人修为的族老,她的修为足可以压服整个三支。 听柳麒这么一说,李永生也明白了,为什么春花的嘴里,说的是大小姐拔头筹了。 很显然,这百草生香嫁不出去,总要弄几个面首玩一玩,要不这辈子难免有遗憾。 倒是柳麒面色有点古怪,“我还真没想到,百草生香如此荒、淫无度。”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他一眼,你这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只要公孙未明不在乎,她是否荒、淫,跟咱们有啥关系? 于是他就去问未明准证:你真的有兴趣去见那个百草生香? 公孙未明自打知道这个消息,满脑门子都是怎么才能做成这件事,左一个夺红丸,右一个为国争光,很是有点跃跃欲试。 但是当他听说,那个柔然第一美女,可能早就很荒、淫无度了,他顿时变得兴趣缺缺,“算了,我也没兴趣,一会儿回绝了她。” “咦?”李永生奇怪了,“我见你在博灵郡和会稽郡,狎妓也玩得很开心嘛。” “狎妓是我出钱,跟别人狎我能一样吗?”公孙未明翻个白眼,意兴索然地回答,“而且这女人,未必就有那么漂亮,既然是红丸没了,我可没兴趣闻她身上的骚臭味。” 柔然处于内陆,虽然有些湖泊河流,但是牧民们逐水草而居,大多时候处于缺水状态,大部分的柔然人,并不习惯洗澡,女人也是一样。 丁经主在穿柔然女人衣服之前,竟然洗了五遍之多,这固然跟她有洁癖有关,但是也可以想像一下,这些人有多么不讲卫生。 公孙未明没了兴趣,李永生当然也不会强迫他,这原本就不在计划内,能多探听点消息固然好,探听不到也不打紧。 春花听到公孙未明的拒绝,是一脸的惊讶,“你,你竟然……拒绝了我的好意?” 公孙未明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跟随活佛练童子功的,十八岁前不能破身。” 春花听到活佛二字,也不好过分纠缠,只是眼珠一转,“哪个活佛?” “一个小活佛,”公孙未明满嘴跑马车,“说了你也不知道。” 春花却是不疑有他,说实话,柔然的活佛有点多,公认的大活佛有三个,小活佛就多了去啦,有一家小寺庙,就敢称活佛——没寺庙的都敢称。 但是春花依旧很失望,不住地告诫公孙未明——你会后悔的,你真的会后悔的。 公孙未明不为所动,说我不听活佛师傅的话,才会后悔。 春花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目光复杂,仿佛忍不住动手一般。 良久,她扫视一眼四周,长叹一声,大声吩咐族人,“好了,拔营……跟我回去!” 他们的营寨,距离这里有一百多里。 一名司修却还舍不得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惦记着美酒,他大声发话,“咱们在这里,也可以设置个小营,正好跟这些南方人相互倚仗。” “族里的事,轮不到你做主!”春花大声呵斥他,柔然女人的地位虽然低,但是她修为高不是?“还不快点收拾?” 就在此刻,西边尘头大起,众人齐齐地望去。 却是七八十名骑士在没命地飞逃,身后追着足有三四百的追兵。 见到前方有人,逃命的骑士一抬手,打出了一团求救焰火。 “是咱们的人,”春花眼睛一眯,抬脚向坐骑跑去,嘴里大喊,“弟兄们……杀敌!” 此刻已经整装妥当的百草族人,有一百出头,见状毫不犹豫地打马冲了上去。 逃跑的百草族人见状,纷纷勒住了战马,转身迎战敌人。 这样一来,差不多就有近两百人,接战对方三四百人。 百草族人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的,以一敌二,竟然战了一个不上不下。 追兵们一看战事胶着,也有点恼火,猛地看到前方不远,还有大片的营帐和牛羊,于是眼睛一亮,大喊一声,“去烧了他们的帐篷,抢了他们的牛羊!” 这不止是嘴上说说吓唬人,攻敌必救,是最简单的战法,只要能抓住对方的软肋,令其分心,大家就能拼个半斤八两,甚至可能有所斩获。 虽然攻击对方的非战斗人员,有点无耻。 看到对手分出七八十人,冲着南方人的营寨扑了过去,春花的眼睛就是一瞪,“混蛋,竟敢用这种卑鄙手段……准备列军阵!” “等等,”秋月及时出声了,“何不让他们试探一下,南方人的手段?正好借此机会,看一看这些南方人值得不值得笼络。” 春花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一开始她认为,己方的恩怨,令旁人受了牵连,她不能坐视——这是柔然顶级家族的担当。 但是经秋月提醒,她才意识到,这些人也是在三支的草场放牧的——哪怕三支很不想要这个草场。 那么,试探一下这些人的战力,倒也不错。 第七百五十六章好勇斗狠 追击百草一族的人里,一共有四个司修。 其中一个中阶司修带着七八十人,冲击李永生一行人的营帐。 对方虽然精壮也不少,但是这些追兵没这些人看到眼里——他们自信,己方的战力,肯定要高过普通牧民。 李永生一方见到对方冲着己方冲来,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你们两方打仗,居然会来招惹第三方,难道嫌败得不够快吗? 四五十人火速上马,就迎了上去,呼延家的司修有点心眼,大喊了一声,“百草一族的,来犯者可是伊万人的劫掠队伍?” “不是!”有一名司修高声回答,但是另一名司修却是大喊,“就当他们是伊万人好了,私自放牧,还敢追杀我百草家!” 追兵一听这话,才知道己方这是冲动了,不过带头的司修厉喝一声,“莫要被骗了,他们是在玩心眼,跟我杀啊!” 事实上,他想的是,反正己方跟百草一族对上了,哪怕对手真的是第三方,这种事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倒不如狠杀一场。 不过下一刻,他就后悔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帮人比百草一族还要难惹得多。 迎上来的人,只有区区四十多人,但就是这四十多人,跟他们对撞一下之后,那边无一损伤,这边却是落马了二十多人。 这司修对的是一个中阶制修,双方都使枪,他以为自己一枪就能将对方挑下马。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两枪相交,他雄浑的力量,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引偏,紧接着,他就看到对方的大枪,直奔自己胸口而来。 他努力一扭身子,极力避开了这一枪——他不信对方能破了自己的防,但还是小心点的好,而且,就算不能破防,将他击落到马下,面上也不好看。 躲过这一枪,他才要出手反击,哪曾想对方手腕一抖,大枪横扫,直接将他从马上打得飞了起来。 枪术高手!这司修身体尚在空中,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双方差着整整一个大境界,对方竟然能打飞他,这是绝对的高手,可以越阶败敌的。 他人在空中,却是不慌不忙,手上大枪一拍地面,靠着弹力再次飞起,转身冲着对方又扑了过去,“好枪法,再来……混蛋!” 他入目的,是对方的大枪,挑穿了一个年轻族人的胸膛,他只看得睚眦欲裂。 年轻英俊的制修斜睥他一眼,眼里是冷冷的寒芒,没有一丝的感情。 此人枪尖一甩,将枪头上的尸体,甩向了司修,然后再次抖手一枪扎去,似急实缓,竟然令人生出避无可避的感觉。 这司修顿时大骇,再也顾不得想那么多,手中的长枪一挑,硬生生将砸向自己的族人尸体,扫到了对方的枪杆上,荡开了对方的枪头。 只这么一招,他就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大喊一声,“我们来自西阴山,你们是要跟黄金家族为敌吗?” 公孙未明面无表情地发话,“哼,我还来自玉佛寺呢。” 一边说,他的长枪又一转,斗大的枪花,扎向了对手。 “住手!”这司修没命地向后退去,“百草一族……真的打算跟黄金家族不死不休吗?” 春花听到这话,也忍不住高喊一声,“住手,大家退后,对方若是追击,杀无赦!” 百草家族的规矩,还是很严的,众人闻言,逐渐脱离了战斗。 那没命窜逃的司修这才发现,自己背心,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双方就此罢战,略略交涉一番,才搞明白了双方冲突的原因。 原来这是百草家族巡视草场时,又发现了一处擅自在自家草场放牧的部落,于是上前驱赶——你们若是不肯归附,就赶紧滚蛋。 但是这个部落挺不含糊的,说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是有主之地,你百草家族名头响亮,可我们是从西阴山上下来的,你动动我们试一试? 西阴山在柔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西阴山芦花河源头,正是黄金家族起源的地方,就在此处,黄金家族三兄弟,收复了四神将,七兄弟联手,不住吞并其他部落,将柔然国发展成为力压中土,吊打伊万和新月的大国。 这辉煌只是昙花一现,不过二十来年光景,但却是柔然人心中永远的骄傲。 黄金家族也因此,成为了柔然人公认的第一家族,虽然对于外国而言,银月家族似乎血统更尊贵,但是在柔然国内,黄金家族的影响力更大。 百草一族也是名列四大家族,但他们只是令人尊重,黄金家族,却是能激发起柔然人的热血。 到了后来,黄金家族已经不再在西阴山发展,但那里是黄金家族的祖地,能居留在那里的部落,都跟黄金家族有莫大的渊源。 这一支部族也是如此,他们是四神将的后人,来到这无主的草场放牧,怎么可能接受百草一族的欺侮? 但是百草家族心里正不爽呢,于是反唇相讥,你来自西阴山关我们屁事,你们只需要给我们一个答案——滚还是不滚? 这支部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恼了,一箭将百草家族一名族人射伤。 百草家族——严格来说是第三支,他们勃然大怒,心说你们这以老幼为主的部落,也敢冲我百草家族下手了?这毛病还能惯? 于是他们的神箭手也出手了,一箭射穿了少年的喉咙——想找死?成全你! 接下来,事情就发展到不可开交了,对方威胁说,这事没完,结果百草家族的人心一横:不过是几百老幼,全部抓了! 哪曾想,这部族里是有青壮的! 这是百草家族的人想得少了,任何缺少青壮的部族,根本就不敢在这个地方放牧——三不管地带,又毗邻伊万,胆子小一点的,谁敢来? 这族里的青壮,是发现了一个大的野马群,分出五百人,去追踪野马群了。 柔然人的规矩,是老幼和女人干家务活,男人干危险活,捕捉野马群这种事,需要精壮出马。 按说捕捉野马群,也用不到多少精壮,两三百人足够了,但是这里……不是距离伊万很近吗? 为了防止伊万人抢夺,也为了捕捉更多的野马,他们部族里的精壮,几乎全部出动。 就在百草族人撕下脸皮,铁血整肃自家草场秩序的时候,捕捉野马群的队伍回来了。 接下来的事,也就不用再说了,百草家族百人的巡查队伍,被杀得屁滚尿流,剩下八十人左右的骑兵,狼狈而逃。 这种事情,在草原上实在太常见了,基本上就是那种“你瞅啥”“瞅你咋地”的口头恩怨,都能衍化为大规模的部族冲突。 而对方部族之所以穷追不舍,无非也是想多捉几个百草部族的人,煞一煞百草族人的威风。 这种国内的械斗,以占上风为主,虽然不禁杀戮,但也不是以杀死对方为主要目的。 双方一边交涉,一边盘点自家的损失,然后……西阴山下来的部族就欲哭无泪了。 没法不哭啊,他们追来的人几近于四百,丢了十八条性命在这里,伤者七十多人。 受伤的也就不用说了,干架嘛,谁能不受伤?关键是死了十八个啊。 这十八个人里,被百草家族杀死的,只有两个,其他人都是被李永生的人杀死的。 而百草家族也付出了一条人命。 西阴山部族不答应了,这尼玛……你们下手太狠了,都是柔然人,无非是一点小小的冲突,有这么杀人的吗? 百草家族第三支也有点傻眼,这些南方人,出手咋能这么狠? 这是同胞啊,打败他们就行了,你们怎么能奔着杀人去呢? 西阴山部族里,尤其对公孙未明不满,这个小制修,不但挡住了我们的司修,手段残忍地杀害了我们的族人,还以族人的尸身,攻击我们。 柔然国没有侮辱尸体罪,但是从情感上来说,他们有点接受不了。 从理智上讲,他们更接受不了——这货太妖孽了,中阶制修挡住了中阶司修,还杀死一人,这样的人一旦成长起来,别人还有活路吗? 春花是有意偏袒公孙未明的,心说不愧是我看好的、想要选给大小姐的人,不过这厮,似乎有点不识抬举啊,于是她表示——这是南方来人,我们管不到,还是你们自己说吧。 公孙未明是个跳脱性子,按说会跳出来卖弄嘴皮子,不过他最近觉得,自己的眼光似乎有点不足,大局面上不如李永生……甚至可能不如呼延书生。 于是他扭头看向了李永生。 李永生策马上前,一脸惊讶地看着春花,慢吞吞地发话,“这个……他们不是伊万人的走狗?” 西阴山部族领头的,是一个中阶司修,他闻言好悬掉下马去,怒不可遏地发话,“劳资跟伊万人干仗的时候,你还吃奶呢!” 李永生很无辜地眨巴一下眼睛,“但是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吧?” 西阴山部族的司修气得直跳脚,“相骂无好口,你还真的当真了?” “那还有下一句呢,”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相打无好手……对吧?” 这司修闻言,差点气炸了肺,于是看向了春花,看她怎么说。 然而,此刻的春花,正呆呆地看着李永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厮……似乎更英俊些? (更新到,今天的月票有点少呀,谁还有保底月票吗?) 第七百五十七章谁赔偿谁 春花脑子里正瞎盘算呢,听到对方的话,直接下意识地回答,“那已经打了,还要怎么样?” 西阴山部族的司修,气得差一点喷出一口血来:尼玛……什么叫已经打了? 然而,这还真是柔然国的惯例,因为争夺草场而发生的斗殴事件,每年都有,比中土人相邻村子争水还常见得多。 摊上这种事,人死了也就死了,除非大家不肯干休,想要继续打下去。 就像一开始百草家族收拾对方,又比如说对方追击反杀,都是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想要打服对手,等到真的打不下去的时候,眼前亏吃了也就吃了。 这支部族是没法挑事了,但他们依旧不服气,说我们要找这些南方人算账,你们百草家族是不是也要拦着? 春花虽然是女人,但是颇有些担当,马上回答,“少跟我们说这些,知道此处是我百草家的草场,你们还敢撒野,这笔账我还要跟你们好好算一算!” 对方也火了,“我们并不知道,这里的草场划给你们了,别以为只有你百草家有高阶司修,我家里也有!” 这些口舌交锋是少不了的,不过也就是这样了,按照惯例,百草家族可以无视对方任何的赔偿要求——不服就再打。 不过,对方终究死的人不少,百草家族稍微赔偿一点,算个心意,也是可以的。 然而春花身为女人,却不是一般的强硬,直接抬手打出一支焰火,“我是不同意赔偿的,有本事,你们说服我家大小姐!” 对方部落的人闻言,脸色却是有点难看,中阶司修黑着脸发问,“百草家族的大小姐……莫非你们是第三支?”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此人的脸色越发地难看……尼玛,竟然是百草第三支。 草原上打着百草家族旗号的人,多了去啦,得到大家公认的,一共是七支。 这七支里面,第二、第三、第五支,是最为强大的,三支的执掌身患重病,不能视事,所以大小姐代为执掌。 除了他们三个分支,其他四支不值得一提,第六支甚至都绝后了,也就是长支顶着百草嫡传的名头,大家多少还要给点面子。 这边听说惹的是百草第三支,心里也是暗暗叫苦,第三支在百草生香执掌之后,虽然比第二和第五支差了一点,但也算实力雄厚。 你说你们堂堂的百草第三支,要这么贫瘠的草场做什么,这不是坑人吗? 耳听得百草生香即将赶来,这边也不敢再多说了,而是抓紧时间,直接将目标转移到了李永生这一方身上,“这些南方人……百草家族也要保吗?” 春花思索一下,看向李永生——她隐约感觉到了,这些人,是以此人为首的。 她盯着对方英俊的面孔,缓缓地发话,“你们若是归附我百草家族,我们可以提供庇护……他们不敢动你们。” “没必要,”李永生一摆手,然后冲着对方勾一勾手指头,淡淡地发话,“想打架就来,只会卖嘴的,算不得好汉!” 他的身后,又有四五十人,骑上了战马,懒洋洋地看着眼前一幕。 这些人看起来修为不高,但是身上散发出的精悍之气,是个人就能感觉出来。 西阴山下来的部落,眼力也不差,从对方的身上,他们能感觉到浓烈的杀气——对手中,大多数都是杀过人的! 现在对方上马打算作战的,不超过八十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懒散模样,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会表现得这么满不在乎吗? 中阶司修不敢赌,因为他看得很清楚,在刚才短暂的交锋中,这拨人以少打多,杀死了己方十六名族人,伤了十多名,而对方只有一人受了轻伤。 现在己方战力全出的话,尚有三百名精锐,但是对方这七八十人往前面一站,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必输的感觉? 柔然汉子们不仅是暴躁易怒,他们见风使舵的本事也很高,中阶司修沉吟一下,淡淡地发话,“算了,看在百草生香大小姐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以多欺少,谈一谈赔偿吧。” “不想打?”李永生的眉头一扬,然后很无所谓地发话,“也行……你们打算怎么赔偿?” “我们赔偿?”中阶司修的眼珠子圆睁,差一点就要瞪出眼眶了,他怒不可遏地大叫,“你们杀死了我的族人!十六个!你不承认吗?” 李永生很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微微颔首,“是呀,我承认这个,但是……我的人也受伤了,你们不该赔偿吗?” “你!你!你!”中阶司修手指着他,气得好悬没有喷出血来。 他的手臂颤动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发话,“腰上擦破一点皮,也要赔偿?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的族人死了……被你们杀死了!十六个!” 李永生又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知道呀,死了就死了……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中阶司修气得浑身发抖,一抬手就摘下了长枪,怒不可遏地大叫,“我的族人就白死了?” “是啊,白死了,”李永生再次点头,用很无所谓的口气回答,“你们两家打架,非要冲我们的营帐……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真是莫名其妙,”公孙未明也出声凑趣,他一脸的不屑,“我们还以为你们是伊万人的走狗,当然下手不留情面了。” 这就是隐隐指出,刚才百草族人可是说了——拿对方当伊万人来对待。 百草家族挑起的事,现在想坐山观虎斗?没门儿! 然而,李永生表现得比他还强势,“敢找我们碴儿的,都已经死了,你现在想试一试吗?” 西阴山部落的人,真的是快气炸肺了,但是看到对方一副咄咄逼人、有恃无恐的模样,还真的不敢发作——这帮人不但强悍,而且足够不讲理! 在柔然,只有拳头大的人,才有资格不讲理。 中阶司修的胸脯急速地起伏几下,最终还是强压着怒火发话,“我只问一句,你们这是……真的不打算赔偿了?” 李永生的嘴角一撇,很轻蔑地发话,“我也问你一句,你们……不打算赔偿了?” “我赔偿你个XX!”中阶司修气得破口大骂。 李永生的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有种你再说一遍?” 劳资怕你个鸟毛!这中阶司修才待大声喊叫,猛地眉头一皱,侧头看向东方。 一阵闷雷一般的声响,从远处传来,运足目力望去,极远处有尘头飞扬。 不多时,百余匹战马奔驰而来,难得的是,都是一色的白色战马。 马队中最显眼的,是中间的一群,那是异常神骏的白马。 神骏白马上,端坐着九个女修,八匹战马在周边,最中间的白马上,是一名身着白衫,挂着白色面巾的女子。 这做派,这气场,根本就不用说,大家就明白了,中间的白衣女子,定然是百草生香。 不愧是柔然第一美女,活佛的未亡人,这气场实在太足了。 就连公孙未明,都嘴巴微张,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嘴里轻声嘟囔着,“我去,看起来很高冷嘛,把这些坐骑弄回去,才不负我公孙家‘白马银枪’的名头……” 百草生香到了,一应大事,当然就交给她来决断了。 她并不上前问询,而是她身边的两名女修,上前打问之后,将事情汇报给她。 了解清楚事情之后,她将李永生和那名中阶司修召到了跟前——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不是浪得虚名,她并没有认为,呼延家的司修,就是李永生这一行的话事人。 修为很重要,但并不能代表一切。 她的脸藏在白色的面纱之下,一串清婉而柔美的声音,从面纱后面传出——这非常难得,要知道,柔然人的发音方式,基本上是直着嗓子出气。 再温润的女子,用柔然话念情诗,也像是在骂大街。 而她说话,就像是江南女子一般,哪怕是在吵架,听起来也像是在打情骂俏。 就连上界的观风使,心里也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女人真的有一套。 然而,百草生香岂止有一套? 她很明确地表示,我们接手这一片草场,是有原因的,有点匆忙,你们不知道,可以理解,但是不该在我们表明身份之后,还箭射我的族人。 所以,双方的损失,各自认了好了,你们十日内撤出草场,我们赔偿你们肥牛十只,羊五十只,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西阴山的部族,很明显不想接受这个条件,加上族里被杀的人,他们损失了二十几个人,区区的十只肥牛,五十只羊做赔偿,太划不来了。 不过,百草生香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很干脆地发话,“若是你们还不满足,那就不要离开了,黄金家族那里,我们自会去说!” 就算下最后通牒,她的声音都异常地轻柔甜美。 西阴山的部族,不敢再说什么了。 然后,她又侧头看向李永生,“你们族中,伤了一人,其实也算万幸了,毕竟你们杀了十六人,你还在我的草场放牧,此事就此作罢……你看可好?” 第七百五十八章如许风流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然后笑着点点头,“也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百草生香一抬手,两只洁白的玉手在空中轻轻一拍,“好了,去把咱们的族人带回来!” 百草家族里,还有十余名战士,被对方扣在了营地里——或者还有死伤。 百草生香后来带来的白马骑士,分出了三十多人,又带了一个百人队,跟着西阴山部落的人往西走了。 这些白马骑士,一个个气定神凝,多是中高阶制修修为,司修的比例占了有一成,一看就是百草家族的精锐,西阴山的人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 百草生香也没有着急回去,就在此处停了下来,她要等被擒的部族的人回来。 然后她们又聚在一起,低声商量起了什么。 李永生等人没事可做,就站在自家的营帐门口,一边随口聊天,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事实上,百草家族还真勾不起他们的兴趣,柔然第一美女也就那么回事,关键是她活佛克星的身份,以及今天的排场,令大家生出点八卦的心思。 柳麒出声打趣公孙未明,“是不是有点后悔,十八岁的童子功了?” “这有啥可后悔的?”公孙未明是属鸭子的,心里再后悔,嘴上也不会软,他很不屑地表示,“看着高冷得很,背着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不是吧?”柳麒愕然地看着他,“你堂堂辽西公孙家,分辨不出童男童女吗?” “喂喂,少扯啊,”公孙未明的脸微微一红,“三十多岁了,还被叫做童女……你家这么称呼人吗?” 柳麒听得就笑,也不反驳,他也知道,未明准证看出对方尚是处子了,所以他才有意刺激他一小下——公孙未明平时爱得瑟,拉了很多仇恨。 因为有百草家族的精锐在旁边,大家说话都很小心,李永生索性烧了几壶热水,大家冲泡茶叶喝。 中土人喝茶的习惯,跟柔然人不一样,柔然人喝砖茶,砖茶能帮着去腹中的油腻,而中土人多喜欢喝清茶。 李永生这一行人里,不少人身份尊崇,根本就不会委屈自己喝砖茶,不过这种情况,在柔然并不算少见,柔然的贵族阶层,学的也是中土那一套。 当然,那些西疆群雄,大部分还是喜欢喝砖茶的。 他们这里五花八门地冲泡着茶叶,百草家族那边议事议了半个多时辰,才告一段落。 然后,春花就向这边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李永生面前,“这位朋友,我家大小姐有请。”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冲公孙未明一扬下巴,“还不快去?” “这个……”公孙未明沉吟一下,略带着一点矜持发话,“这样不好吧?” 春花见状,脸拉了下来,“这位朋友,我家大小姐请的是你,不是他!” “可是我在忙啊,”李永生笑吟吟地洗茶冲茶,“抽不出时间来。” 抽不出时间是扯淡,他是不喜欢对方动不动就将自己呼来喝去,刚才跟西阴山的人一块过去,那是为了解决纠纷,也就算了,现在还将自己叫过去,那就有点过分了。 不带这么糟蹋观风使的。 春花眼睛一瞪,才待出声呵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狠狠地瞪了公孙未明一眼,转身离开了。 公孙未明很茫然地看了李永生一眼:这女人……是怎么了? 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辜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啊。 百草生香得了春花的回报,也是微微一怔,侧头远远地看了李永生一眼。 不过紧接着,她一摆手,招呼过来一个女修,低声吩咐两句。 然后,八名白衣侍女就在两方人的中间线处,支起了一个硕大的白色阳伞,又有人从储物袋里搬出了一张青色玉石制成的小圆桌,以及两张紫檀制成的椅子。 接下来,又有人生火烧水,在玉石桌上,也摆放出了紫砂的茶具——竟然还是功夫茶。 百草生香站起身来,款款走到紫檀木椅旁,缓缓坐下,戴着面纱的脸,看向了李永生,然后伸出纤纤玉手,隔空轻轻一摆,正是邀请人品茶的意思。 见到这一幕,李永生就不能不上前了,人家在双方的中间线处相邀,还是主动先坐下,他若是磨磨唧唧,岂不是还不如一个女人痛快? 李永生大踏步走上去,公孙未明犹豫了一下,也紧紧跟了过去。 等到李永生走到紫檀木椅旁坐下,他就老老实实地站在李大师身后,看起来像是个护卫。 其实真正了解这家伙的人知道,未明准证这是又有点春心荡漾了。 李永生坐到椅子上之后,看着洗茶的侍女,鼻子微微抽动一下,“好茶。” “顶级的凤凰单枞,特地从中土海右捎来的,”百草生香轻声发话,声音温婉却又不失清灵,“阁下也喜欢中土茶?” “这种茶,喝起来实在太麻烦了,”李永生不动声色地回答,“烫杯洗茶什么的,比较费事,尤其是才倒进去的水,又要倒出来,太折腾了,我喜欢泡上一大壶茶,慢慢地喝。” 他的说辞,证明他对功夫茶,是有了解的,在柔然国,这样的人不多,但是对方连紫砂茶具都有,选的还是凤凰单枞,想必不会对此大惊小怪。 果不其然,百草生香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品茶,本身也是一种修行。” “我是俗人,”李永生很无所谓地回答,“平日里诸事缠身,实在不习惯这功夫茶的喝法……没那时间,还是冲一大壶茶来得痛快。” 百草生香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心说这种明明懂得茶道的人,在自己面前,居然不附庸风雅,反倒理直气壮地自认低俗,却也是难得。 于是她的声音,越发地轻柔了,“单枞也可以冲一大壶来喝的。” “那就糟蹋了单枞,”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它就应该是功夫茶的喝法,大壶冲泡,实在不伦不类,还不如喝清茶……我并非不喜欢单枞,实在是没时间去调弄,却又不想糟蹋。” 这话隐隐有点锋利,但是百草生香并不生气,而是轻声发话,“阁下原本是雅人,何必自甘沦落为俗人?” “没时间而已,”李永生还是很不以为然,“单枞原本是好东西,我无福享受罢了,一旦沉浸在这种享受中,会耽误很多事……还是大壶的清茶,味道不错,也合适我。” 百草生香有点不服气,“精专茶道,可以提升心境,你……实在有点可惜。” “我并不认为可惜,”李永生摇摇头,“茶道一说,本来是图个逍遥自在,图一颗清静空灵的心,急吼吼地冲茶倒茶,未免着相了。” 百草生香默然,好半天才出声发问,“还未请教阁下,是哪一家人?” 这话终究是要问的,她的地盘里,出现了一股极强的战力,下手还非常狠辣,做为地主,她不可能不追究根脚——对方若是拒绝回答,她甚至可以翻脸将人拿下。 别看柔然没有路引制度,但是追查来历不明的人,是哪个国家都会做的,尤其是这一帮人,还非常地危险。 然而,李永生偏偏不回答,他只是无所谓地笑一笑,“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也仅仅是无心闯入了百草家的地盘,没必要盘根问底。” 这话也算有理,但多少有点不给面子,百草生香对此表示不认同,“问清你们的来路,是我百草家必须做的,否则莫要怪我们行使地主的权力。” 她虽然非常不满,也流露出了威胁的意思,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并不让人生出反感之心。 “非常没有必要,”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相信我,你打听清楚之后,会后悔的……真的,有这些心思,你倒不如琢磨一下,怎么能把天圣原的草场要回来。” 桌边负责冲茶的侍女,刚刚倒了一圈茶,闻言将紫砂壶往桌上一顿,冷着脸发话,“阁下,我家执掌好说话,你得有个外客的本分!” 李永生看都不看她,端起一个小杯一饮而尽,然后长出一口气,“我不骗人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无论如何,不能遮掩语气中强大的自信。 百草生香也端起一个小杯,抬手掀起面纱的一角,一口将杯中茶水啜干,半晌沉默不语,仿佛是在回味余甘。 良久,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一摆手,身边的侍女就退了下去。 公孙未明却不退,不但不退,还端起一个小杯,也是一饮而尽。 百草生香沉默一阵,又看李永生一眼,轻声发话,“你们……来自中土?”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无比,而且她的眼中,竟然隐含着一丝笑意。 李永生闻言,却是着着实实地吓了一大跳,“这个……大小姐莫要开玩笑,激将法不是这么用的。” “这用得着激将吗?”百草生香竟然发出了一声轻笑,一直以来,她可是不苟言笑的。 她看一眼李永生,又斜睥一眼公孙未明,声音却是越发地低了,“若非来自中土,柔然怎么可能出得了如两位一般的风流人物?” 李永生沉默不语,半天才干咳一声,“咱不带这么夸奖人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五十九章玲珑剔透 风流人物,可不是说拈花惹草这种,说的是风流倜傥。 百草生香说得其实没错,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两人,就算搁在中土,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相貌气质俱佳,走到哪里都会引起轰动的那种。 而柔然国的男子,强壮的有,彪悍的也有,更不缺那杀气腾腾的。 但是像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一般,一见就令女子心旌摇曳、不克自持的男人,真的不多。 公孙未明干笑一声,“这个真是……原来长得太帅,也不合适做奸细?” 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主要是你长得太娘炮了,我这相貌还好。” “咱能要点脸吗?”公孙未明老大不高兴了,他沉着脸发话,“秋月最开始看上的是我。” “喂,”百草生香纵然是三支的执掌,也有点受不了这俩货的调侃,她沉声发话,“说中土奸细呢,你俩严肃点行不?” 公孙未明干笑一声,“你没说错啊,我们就是中土奸细,特地赶来掳掠柔然第一美女的。” “嗯,没错,”李永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发话,“跟着我俩的那些人,都是被蒙蔽的,你别迁怒于他们就好,天大的事儿,我俩扛了。” “嗐,多大事儿,你们早说嘛,”百草生香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我还以为你们要骚扰伊万呢,原来只是绑架我,不用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公孙未明很无语地看一看李永生:我说,这个画风好像不对啊。 李永生也很茫然地看一看公孙未明:老司机,还是得你上啊,我对这一套不熟。 看到他俩不说话了,百草生香不无得意地轻笑一声,“正好我想去中土走一走,快一点的话,还能去江南闻桂花,辛苦你们二位了。” 公孙未明又看李永生一眼,“遇到女流氓了,咋办?” 李永生轻咳一声,“其实……我们是银月家族的人,此番北来是为了……” “好了,不用说了,”百草生香一摆手,笑着发话,“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你们还真是中土的人……好大的胆子!”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要说只是因为长得俊俏,被人发现……这尼玛也太扯了不是? 不过,还是李永生拿得住,“大小姐,你这么侮辱银月家族,可不要怪我们……” “呵呵,”百草生香又是一声轻笑,“两位真人遮掩得很是辛苦啊。” 原来是修为被看破了,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总算知道,栽在了哪里。 其实他俩遮蔽修为的能力,还是相当高的,真人以下,基本上没可能看得穿,但是再一想,这是百草家族的三支,身为执掌肯定有点不同寻常的底牌,那么……被看穿似乎也正常。 李永生干咳一声,杀气腾腾地发话,“看透不要说破,你这么说破了,考虑过后果没有?” 这杀气不是装出来的,他已经打算翻脸了,刚才大家相互试探的过程中,玩笑的意思居多,但是真的被人看破,他不介意将在场所有的百草族人斩杀。 百草生香却是看他一眼,宜喜宜嗔,“我都要被你掳走了,还能有什么后果?” “咳咳,”公孙未明干咳两声,“大小姐,严肃点,跟你谈国家大事呢。” 百草生香眼波流转,哪怕有面纱遮蔽,也挡不住那无限的风情,“你俩都想带我走,我该跟谁走呢?要不……你俩先做一场?” “真是个妖精,”公孙未明叹口气,“李大师,怎么办?” 自打来了柔然北部,大家相互之间,就不称呼姓名了,为的就是怕人知道根脚。 现在他直接称呼李大师了,也就是做好了翻脸一击的准备。 李永生却是怪怪地看百草生香一眼,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觉得我俩,谁更英俊一点?” “你更英俊,”百草生香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的话,确实有点娘炮了……就是你说那样。” 李永生一抬手,挠一挠头,他这个问题,看起来是争风吃醋,其实不那么简单的。 但是很明显,对方没有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那就是说,人家没有挑唆己方争斗的意思——当然,这可能是在下注,但这是在两个中土人身上下注。 再想一想这女人此前的话语,他心里生出了一种明悟:遇到带路党了。 这并不稀奇,虽然柔然跟中土斗得很厉害,但是事实上,柔然人心慕中土文明,是不争的事实——很多人之所以痛恨中土,只是知道自己无法融入其中。 而百草家族跟中土,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也不会被贬斥到北柔然了。 至于百草家族曾经帮着柔然,抵抗中土的进攻,还给中土人造成了巨大的杀伤,这实在是太正常了——国战的时候,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李永生终于收回了玩闹的心思,正色发话,“带走一说,不过是玩笑罢了,我们一行人北上,有自己的事情,大小姐莫要再玩闹了。” 见他好好说话,百草生香也不便继续开玩笑了,“如果我猜得不差,你们应该是中土那一支真人队伍,如此藏头藏脑地北上,是需要柔然人配合吧?” 她说得如此肯定,根本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公孙未明的嘴巴动一动,却又怕自己说错话,索性是等李永生发话了。 藏头藏脑?这个词用得好,李永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果然了不起,是不是柔然第一美女,这不好说,但她的智商,在柔然女人中绝对数一数二。 当然,他也没太大压力——了不得就是翻脸而已,所以他笑着点点头,“我们的来意,你不是都猜到了?” 这话说得很轻松,但是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这次,他可是真的承认了。 百草生香沉吟一下,又拈起一个小茶杯,掀开面纱一角,轻啜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回茶盘中,又微微一摆手。 那名侍女紧走几步,又上来冲了一壶茶,将剩余茶杯里凉了的茶水倒掉,重新为他们斟满。 公孙未明散漫地站在那里,但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出手。 百草生香一摆手,那侍女退下,她又喝了一杯茶之后,才出声发话,“我可以帮助你们,但是我有条件……你们怎么杀伊万人,我不管,但是柔然这一边,我希望你们杀我指定的对象。” 嗤,公孙未明不屑地轻哼一声,指定对象……你以为你是谁? 李永生却听出了对方的诚意,不得不承认,百草生香是个绝顶聪慧的女子。 能猜出他们中土人的身份,已经相当了不得了,但是同时,她还能猜到他们此来,是要挑动柔然和伊万的怒火——这聪慧程度,绝对不输于呼延书生。 “跟聪明人,不说糊涂话,”李永生干咳一声,“指定不用了,我觉得对天圣原下手,就很不错。”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谓合作,利益交换才是王道,他这么说,固然要表示出自己不接受摆布,却也表现出了诚意。 你百草家族不是不忿被逐出天圣原吗?我去帮你们出气好了。 百草生香淡淡地看他一眼,“阁下在中土,名声一定很响吧?真的被称作李大师?” “我的名声一般,”李永生摇摇头,端起一杯茶喝掉,然后才一指旁边的公孙未明,“未明准证的名头,倒确实很响。” “未明准证?”百草生香斜睥公孙未明一眼,琢磨了一下方始发话,“辽西公孙家的……四长老吗?” “我去,这你都能知道?”公孙未明听得吓了一跳,这可是在柔然北部,并不是南柔然。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名字,居然能让柔然第一美女记住,也是一份荣幸。 百草生香端起一杯茶,冲公孙未明示意一下,一饮而尽,“敬四长老一杯。” 李永生见她一直带领着谈话节奏,有点不高兴,“你可以规划一条从伊万进入柔然的道路,沿途的人,我也能帮你杀了。” 我不但帮你杀天圣原的人,还可以帮你杀一些小卒子,你应该知足了。 “呵呵,”百草生香只能苦笑一声,她早就预感到此人难缠,现在看来,还果真如此。 对着聪明人,她当然也不会说糊涂话,“李大师之命,我自当遵从,但是我的意思是说……天圣原上,也并非人人都该死。” 公孙未明冷哼一声,“对我公孙家来说……死的柔然人,才是好的柔然人。” 百草生香白他一眼,也不着恼,“你刚才还说,想要带我回中土,现在就要杀我了?” 公孙未明很豪迈地一摆手,“柔然女人例外,你们可以留给中土男人,柔然入中土劫掠时,也一直是这么干的。” 百草生香也懒得跟这夯货叫真了,而是看向李永生,“李大师怎么说?” 李永生能怎么说?对方的要求,他是能理解的——百草家在天圣原经营了那么久,肯定有交好的部族,百草生香想要保住那些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同时,这个要求,也令他有点为难。 第七百六十章炼制真人 李永生为什么为难?因为这么一来,己方一行人的腾挪空间,无形中就被束缚住了,基本上算是在对方的指定范围里作战。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 万一对方想要坑中土人一把,那真的不要太轻松。 以李永生的直觉,认为百草生香是可信的,人也很豪气,在不了解自己的时候,人家都敢下赌注,他没有道理不陪着赌一把。 然而,他还真不能赌,若观风使是孤身一人,他绝对就赌了,可是他身边有太多的真人和司修,还有一大票制修。 这些人因为信任他,才陪着他远上北柔然,他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中土男儿不怕牺牲,但是不能葬身在一个不负责任的带头大哥手上。 李永生并不掩饰自己的为难,他直截了当地发话,“给我一个信任你的理由。” 百草生香微微一怔,她也没想到,他的话说得这么直白——我可是很信任你的。 不过,智商到了她这个水平,也知道很多合作,与其云山雾罩绕来绕去,不如简单明了地直说,“你的胆子,似乎还没有一个女人大?” “我很愿意信任你,”李永生坦坦荡荡地发话,“也愿意陪你赌,但是……你的要求意味着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不能拿朋友的信任和性命当儿戏,这一点,你要理解。” 什么话最难对付?实话最难对付。 我要理解?百草生香从这四个字里,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身份——能习惯用这种霸气措辞说话的人,李大师绝非常人。 于是她眼珠一转,“那么这样吧,扣下我当人质,你看如何?” 这女人是真敢赌啊,李永生心里,也生出了佩服之心,不过最终,他还是摇摇头,“不够,你和你的幼弟,一起做人质。” 他不能将赌注,全部压在一个赌性太大的女人身上,有些人为了家族,可以毫不犹豫牺牲自己的性命——这种情况在中土比较常见,柔然也不是没有。 相较而言,柔然国更注重男丁,这个更可靠一点。 当然,最可靠的是,将两人一起扣下,省得她不拿幼弟的性命当回事。 “这就有点过了,”百草生香很干脆地回绝,“我和我的幼弟,你们只能选择一个。” “那就选择你吧,”公孙未明插话了,他很武断地表示,“你这鲜衣怒马,如此地排场,我觉得你更爱自己一些。” 百草生香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李永生一眼,“李大师怎么说?” 公孙未明你这也……太简单粗暴了,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未明准证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不过跟别人解释的活儿,交给你了。” 公孙未明嘿然不语,就在两人以为他可能有点后悔的时候,这厮发话了,“得带上春花!” 李永生气得笑了,“有大小姐在,你惦记那些庸俗脂粉做什么?” “蠢货!”公孙未明很不屑地看他一眼,“百草生香喜欢的是你!” “咱好好说话,不许骂人,”李永生有点生气,“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莫非你真的觉得自己很娘炮?” 娘炮什么的是胡扯,他是担心永馨因此而不高兴——那家伙的醋劲儿可不小。 公孙未明气得翻个白眼,“你少跟我扯这些,不信你问一问她……是不是喜欢你?” 不等李永生发话,百草生香就点点头,“没错,李大师更成熟一点。” 公孙未明嘴上这么说,心里还存了点侥幸,听到这话,他却忍不住勃然大怒,“你说他更成熟?有没有搞错,你不会以为我没到十八岁吧?” “我懂得看人,”百草生香幽幽地回答,“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三十出头,但是绝对不到六十……这也是你们引起我怀疑的一点。” “握草,”公孙未明气得又翻一个白眼,“合着我们暴露,还跟我有关?不可能吧?” 百草生香摇摇头,“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也不要因此而自责,我看人是看眼睛,你虽然相貌年轻,性格也像年轻人,但是你的眼神……不是年轻人的眼神,缺少一种蓬勃的朝气。” “这还真是……”公孙未明干笑一声,然后眼睛一亮,指着李永生发话,“你是觉得,他比我还老?哈哈!你真的确定?” “他比你年轻,”百草生香又捏起一杯茶来,一饮而尽,回味半天才缓缓发话,“但是他的眼神中,隐藏的智慧和沧桑……算了,你不会懂的。” 公孙未明无言以对,好半天才哼一声,“你这拍马的功力,我也不需要懂。” “呵呵,”百草生香轻笑一声,又捏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 当日晚些时候,百草家族的人将被俘的族人带了回来,其中又有些死伤,令百草族人嗟叹不已,不过也没办法,这些事情,在大草原太常见了。 第二天一大早,百草族人拔营而起,离开了李永生他们。 临行之前,春花来找公孙未明,说一两日内,族里会有个说法。 公孙未明没有拦着他们——百草一族想要耍花样,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时机,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想要算计他们这帮人,那要付出不可想象的代价。 而这些真人一旦报复起来,根本不是百草一族能承受得起的——不仅仅是第三支,整个百草家族也负担不起。 当天中午,天色有些发阴,李永生正在祭炼显达真君的时候,呼延书生走了过来,“李大师,祭炼傀儡……很难的吧?” “很难,”李永生点点头,饶有兴致地发问,“你也想祭炼真君?” 若是呼延书生真有这兴趣,他也不介意让对方出点苦力,当然,相关的法门,他是不会随便说的——这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呼延家学了这些东西,对他们不好,还是大大的不好。 “祭炼真君……这离我太遥远了,”呼延书生摇摇头,“倒是你祭炼真人的手法,如何才能传授给我?”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回答,“这件事的因果不小,具体情况,咱们还是回国之后,再细细探讨吧。” 呼延书生点点头,并没有因此而气恼,事实上,李大师没有直接拒绝他,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他发问的时候,李永生旁边还有几个人,在观摩李大师祭炼真君。 所以这个回答,在瞬间就传了出去,听说李大师并不拒绝传授此术,不少人都忍不住心潮澎湃——那可是炼制真人傀儡呀。 将人炼制为傀儡,不但是比较犯忌讳的事,需要动用的资源也很多。 比如说当初天机殿想带冉真人的尸身离开,道宫怀疑他们想炼制傀儡,结果天机殿的人表示,炼制傀儡太耗费气运,炼制不起。 堂堂的天机殿,都要为炼制傀儡的消耗而头疼,其他势力就更不要说了。 而李大师炼制的傀儡,显然跟已知的手法不太相同,别的不说,他以一己之力,就炼化了*名真人,其中还有宝爷这种高阶真人。 这种炼制的数量和效率,显然跟资源没有太大的关系,由不得人不心动。 当然,此术的重要性,也不能让人忽视,当天晚些时候,柳麒就找到丁青瑶,希望她能出面,劝说李永生一下,不要随意泄露这种术法。 然而,丁经主的反应,颇为怪异,她沉吟良久,方始叹口气,“他也不是咱们道宫中人,我如何方便劝说?倒是你家三宫主,面子会更大一点。”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观风使要传授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但是让她劝观风使改变主意?谁行谁上好了,她是绝对不奉陪的。 不但不奉陪,她还找到了李永生,将柳麒的话说了一遍,“……你要传授的这个,会令很多人心中不安。” 李永生当然知道此术的重要,不过他也有所打算,所以不以为意地回答,“肯定是要有所约束才行,此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太担心。” 丁青瑶听他这么说,心里就轻松了一多半,才待继续说什么,却见公孙未明走了过来,表情有点怪异,“百草生香来了。” 来就来呗,你这是啥表情?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颔首,“让她过来。” 等公孙未明将人带过来,李永生才知道,为啥那厮是那种表情——百草生香竟然化妆了! 百草一族这次来了四个人,两男两女,穿着打扮都很平常,其中的两名男人,一个是春花,一个就是百草生香。 春花化妆成一个瘦弱的牧民,但是修为还在,百草生香才过分,她化妆成了一个黑瘦的小子,将修为也彻底隐藏了起来。 若不是李永生对她的气息有感应,还真的发现不了,这黑小子就是百草三支的大小姐。 这一次,百草生香倒是没带面纱了,但是她将脸涂得漆黑,也看不出有多美貌,当然,肯定不算难看就是。 尤其是她一口洁白细碎的贝齿,一旦笑起来,映得黑黢黢的脸庞煜煜生辉。 你确定,你丫不是从非洲穿越过来的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六十一章初战伊万一更贺盟主乡村猎人Y 简而言之,百草生香是带了三名女修,前来做为人质的。 除了她和春花,那两名女修只是高阶制修,李永生大致感应一下,就知道没什么猫腻。 倒是百草生香解释了一下:此刻的她,实在不方便离开百草一族,我这是化妆前来,有个替身在族里装病,你们别把替身的消息当真。 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若是连真伪都判断不出来,我们敢跑到北柔然来? 当天夜里,他请来了丁经主、呼延书生等人,规划一下入伊万的路径。 第三天,这个百余人的“南方来的”小部落,就在草场上消失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柔然人逐水草而居,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倒是西阴山的那一支小部族,发现了他们的离开,但也只是稍微感叹一下,以后未必有机会报仇了,然后再没有别的话。 大队人马偷越国境线,没有想象的那么难,柔然和伊万的国境,没有跟中土接壤的地方那么平坦,这里的气候环境,也恶劣了很多,导致进入伊万的通道,并不是很多。 但是有大队真人带队,又有足够多的储物袋的话,从一些荒凉和无法通行的地方入境,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情。 李永生他们选择的,就是一座很难攀越的大山, 避开山口的几条小路,他们直接从山岭上翻了过去,进入了一片号称乌海的湿地。 乌海并不大,东西长两百里,南北宽百余里,中间全部是沼泽、河滩和湖泊,植被非常茂密,被柔然人和伊万人视为死亡之地。 乌海的植被普遍不高,但是近一人高的灌木也遍地都是,甚至还有不少丈许高的乔木,人一旦走进去,很容易迷失方向。 除了方向,地面上的沼泽也是大问题,指不定一脚下去,整个人就陷入了淤泥里,只能等死了,而且这湿地里面,毒虫特别多,说不定没等淹死,就先被毒死了。 只有在冬季到来,湿地被冻得梆梆硬的时候,才有可能通行。 据说伊万国曾经试图在冬季的时候,在这里开辟出来一条路,不过后来才发现,一旦春暖花开,这路就走样了,很多路面直接消失了。 而且,伊万国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施工是个大问题,所以他们试了两次,发现没什么效果,就没有继续试下去。 而李永生一行人翻过山岭,又轻松地穿过乌海,再往前就是北佳草原了。 北佳草原非常大,有数十万里方圆,不过这里的春天和秋天非常短暂,几乎是一过夏天,就是冬天了,所以草也只能长一茬。 和柔然的草场相比,北佳草原更是地广人稀,因为在漫长的冬季,这里是不长草的,养活不了太多的牛羊。 李永生等人穿过乌海,走了整整一天,才遇到一个百余人的伊万部落,二话不说直接屠戮一空。 这里的牧民活得真的无忧无虑,提防的心都很少,因为在他们看来,大山和乌海,就是最大的屏障,不可能有人越过屏障来攻击他们。 而且,柔然那种弱小的国家,敢来骚扰他们吗? 牧民们最大的敌人,其实是来自于国内的马匪,马匪们不事生产只知道劫掠。 当他们抵达这个部落的时候,部落里的人还以为是马匪到了,准备了五头牛十只羊,并且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向白狼交过税了,你们只能拿走这么多。 白狼是北佳草原最大的马匪头子,手下有五千亡命,号称两万,就连伊万的正规军,一般也不愿意去招惹。 得到了白狼的庇护,这个小部族可以无视一些小股马匪——你们这区区的百余人,不够白狼的马队一个冲锋。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卖白狼的面子,冲进来就是一顿砍杀,到了最后,除了十余名柔然奴隶,其他人全部被斩杀。 此次进入伊万作战,李永生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杀光和抢光。 牛羊全部宰杀了,就连战马,也只是精选最优秀的带走,一般的马匹,直接杀掉带走——中土北方人不吃马肉,但是南方人不在乎啊,尤其是百粤人,什么都吃。 事实上,在温饱型的社会里,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做什么? 不过十几名柔然奴隶,给李永生他们带来了新的问题:伊万是有柔然奴隶的。 百草生香不希望他们杀掉这些人:这些柔然人是很可怜的。 事实上,伊万国的等级,比柔然还要森严得多,很多伊万国人,都处于被盘剥的最底层,相较于高高在上的骑士和贵族,他们只有一个称呼——“灰色牲口”。 没错,这些人是不被当人看的,而灰色牲口中,柔然人这种异族奴隶,更是牲口中的牲口。 公孙未明却觉得,这些人不值得同情,“柔然奴隶也是柔然人,早死早超生。” 李永生狠狠地瞪他一眼,“不许杀,都带走。” “李大师你这么做就不好了,”公孙未明看他一眼,又看一眼不远处那个黑乎乎的小厮,“在我的印象里,你不是一个见色忘义之人。” “你脑子进水了,”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哭笑不得地发话,“咱是冒充柔然人进来掳掠了,我就问你一句……柔然人可能杀柔然奴隶吗?”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大悟,大家是冒充柔然人入境的,但还真没将自己摆在柔然人的位置上,这时才反应过来,谁会杀死自己的族人? 不过,不杀死的话,就得将人带走——为了柔然奴隶,拖累大家的行动,划得来不? 当然,不管怎么说,既然存在这个问题,这些柔然奴隶,必须要全部带走了。 百草生香一路上,就在问这些柔然奴隶的生存情况。 这些奴隶也不知道,救了自己的是百草家族三支的大小姐,更不知道有中土人的存在,只知道被族人救了。 于是他们表示,被伊万人掳来的柔然人极多,咱们还可以救更多的人。 前方不远的斯木克市里,起码有两千的柔然奴隶,或者……三千? 斯木克被伊万人称作市,但是事实上,就是万余人,伊万国地广人稀,在这里有万余人的聚居地,就可以称之为市了。 这个城镇位于乌海的西北方,算是一个集贸中心,眼下正是夏末秋初时分,在周边万里方圆,也是一等一的红火了。 听到这话,就连丁经主的脸色都有点绿了,她忍不住对李永生抱怨,“再带上两千奴隶,咱们真的没法继续征战了。” 要知道,李永生为了保证战力,连大多数中土游侠,都留在了柔然,若是带上这些柔然奴隶,不用等伊万人反扑,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跟几千柔然奴隶呆得久了,他们也不可能隐瞒住中土人的身份。 李永生琢磨一下,缓缓地发话,“这事我有章法,不过现在的计划要变……先去一趟斯木克市,把那里打下来。” 没办法,战争从来就是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虽然在柔然制定好了行动路线和作战计划,可是现在不得不改变。 丁青瑶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我替你去做他们的工作。” 她必须信任这个人,就算有意见也得保留。 玄女宫的丁经主出面,别人还是要买账的,哪怕是太玄宫的惠道真人,也要给面子。 斯木克城距离他们有一百二十余里,此刻北佳草原的牧草,已经有了枯黄的征兆,草丛茂密的地方,隐约能藏住人马,但是大多数时候,稀疏的草木,是遮掩不住这百余人的。 于是接下来的路,大家就异常小心了,昼伏夜出不说,还要小心躲避伊万国的牧民。 没错,必须躲避伊万人,而不是屠杀,否则消息一旦走漏,斯木克市有了警觉,他们就很难轻松攻下了。 因为大家必须在黎明之前,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处,所以不能着急赶路,他们足足用了三个夜晚,才来到了距离斯木克市十余里的一处山谷。 这山谷被柔然人称为红山谷,基本上寸草不生,但是里面有大量的铁矿石,里面有两千多人在采矿,九成是奴隶和囚犯。 十几个柔然奴隶来到这里之后,实在难以按捺心中的怨气,跟看管他们的云家子弟请战,“这里面好多柔然人,打吧。” 云家子弟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你们懂个屁,这里是咱们的藏身之地。” 他这话说得没错,他们这百来人,随着越来越接近斯木克,暴露的风险就越来越大——周边到处是零散的商队,一不小心就会撞到。 譬如说昨天夜里,撒出去的探子,竟然被十几个伊万人发现了,伊万人明知不敌,还奋勇冲上来厮杀,并且试图弄出很大的响动。 幸亏李永生的队伍里高阶真人多,迅速将这些人平灭,甚至将地上的泥土,都重新翻了一遍,务求不留下痕迹。 而眼下到了红山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躲开那些零散伊万人,只需要面对谷中的人就行。 (为盟主乡村猎人Y加更,大家月票支持呀。) 第七百六十二章荣勋士兵二更 红山谷这个大铁矿,是属于伊万国军方所有——跟中土一样,铁矿这种战略性资源,不可能绕得开军方。 所以这里是军方重地,闲人莫入,谁敢靠近红山谷,军方轻饶不了他们,轻则是缴纳大笔罚款,重则就抓了人进去挖矿。 但是事实上,红山谷的守卫非常散漫,他们的恶名在外,不担心别人会偷偷靠近,正经他们要担心的是,不要让谷中的奴隶和囚犯跑了。 他们看管的重地,就那么二十来里方圆,那里是矿口,其他地方,一天能巡查一次,就算勤快了,到得冬天,他们一个月都未必巡查一次。 所以李永生一行百余人,还带了不少的牛羊马匹,竟然绕过了警卫,进入了红山谷。 进来之后,躲藏就轻松多了,李永生在阳面的山坡上,布下了一个大的障目阵,有一里方圆,那些伊万军人不是直接闯入阵里的话,绝对看不出异常。 布好阵法,天就大亮了,大家随意吃点干粮,有人开始睡觉和打坐,也有人出去打探消息——出去的人里,甚至包括了三个恢复得比较好的柔然奴隶。 这十几名柔然奴隶里,有半数人能说比较流利的伊万语,而中土来人中,只有寥寥几人懂得伊万话,其中还是数公孙未明说得好。 没办法,这次跟来的,十有八九都是中土西北和正北的修者,而中土对伊万话比较熟悉的修者,大多都是在东北。 事实上,李永生非常好奇,公孙未明身为高阶真人,怎么会去学伊万话——这不是闲得蛋疼?呼延书生却是很鄙夷地表示,“他肯定是为了泡伊万女人。” 公孙未明赌咒发誓,说自己不是那种人,“我就不习惯泡老毛子,毛太重了,而且很多人有狐臭。” 呼延书生继续鄙视他,“扯淡,柔然女人也不洗澡,你睡春花睡得还不是很爽?” 不得不承认,未明准证的魅力不是盖的,翻过大山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和春花双宿双飞了——柔然女人不喜欢掩饰,爱上一个人就是爱了,反正她是得了大小姐的许可。 据说现在春花寻死觅活,要跟公孙未明回中土呢。 公孙未明一听这话,实在不能忍,“我公孙家和伊万人闹得不死不休,族中长老都会伊万话,为的是知己知彼……” 总之,中土人将柔然奴隶看管起来,表面上声称,是为了让他们尽快康复,而柔然人也没有多想,遇到侦查敌情的时候,还主动表示我们会伊万话,愿意帮着打探。 李永生就带了这么一个家伙,出去打探消息了——他没有搜魂过伊万人,只会柔然话。 两人骑行在路上,都是伊万人的装束,但是别人一看面孔,就知道这俩是柔然人。 一路上遇到几拨人,看到他俩,都是面现不屑之色,柔然人在伊万国的地位,真的太低了。 不过也没有人刻意去招惹他俩——敢这么大摇大摆走在路上的柔然人,身份肯定没有问题。 事实上,就连北佳草原最大的马匪头子,白狼的队伍里,也有不少柔然的亡命徒。 快到斯木克的时候,终于有人拦住了他俩。 那是一队柔然骑兵,护送着三辆马车前往斯木克,结果中间那辆最大的、四匹马拉着的马车,车轮陷入了淤泥里。 这里的道路一直是很差的,冬天是大雪覆盖,虽然土地很硬,可下面没准是沟壑深坑,夏天倒是能看清楚道路,但是一过水,土地就变得湿软泥泞无比。 这一队马队,差不多有百人,都是高头大马,上面是全副武装的伊万国骑兵。 三辆马车里,前后两辆都是两匹马拉的车,只有中间这辆,是四匹马拉的。 这一队人的身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而李永生他俩走近的时候,两名伊万国骑兵策马而来,直接拦住了他俩的去路,傲慢地嘟囔了一句。 李永生不懂伊万话,他就看到对方马蹄踏起的泥水,溅到了自己身上。 那名柔然奴隶快速发话了,“大人,他们要咱们过去帮忙推车。” 李永生看一看自己身上的泥点,“握草,什么玩意儿?告诉他……滚!” 柔然奴隶快速跟对方交谈几句,结果那伊万骑兵一扬马鞭,冲着柔然奴隶就抽了过去。 李永生一抬手,一只白色大手抓住了对方的马鞭,一使劲,直接将对方拽下了战马,对方的右脚,还挂在马镫上,直接摔了一个嘴啃泥。 一边的伊万骑兵,原本是笑吟吟地坐在马上观看,见状齐齐怒骂一声,四五个人策马而来,举起了雪亮的马刀。 李永生一抬手,就摘下了长枪,抖手扎出一个枪花。 那柔然奴隶也有几分胆色,竟然掣出了弯刀。 一看他们有拼命的打算,伊万人勒住了马缰,有人大声呵斥。 柔然奴隶马上翻译,“大人,他们说铁弗大公家眷的马车,陷入了泥里,要咱们帮忙。” 他的声音有点发抖,这可是铁弗大公,伊万国的大公爵,有资格发起国家间的战争! 李永生斜睥马车一眼,心里暗骂,马车上的人,根本就没下来,周围的伊万骑兵,倒是有七八个上去在推了,但是很显然,推车的士兵,是军队里最低等的存在。 围观的伊万骑兵,马靴都是锃亮的,甚至马刺都一尘不染,还有人戴着白手套,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几名士兵。 当然,现在大家的眼光,大部分都看向了两个柔然人。 “告诉他们,滚!”李永生傲慢地发话,用的是柔然语,“我是陛下钦赐的荣勋士兵,不接受大公以下的任何非战争征召。” 柔然人在伊万,也有混得不错的——严格来说,是柔然人种。 伊万国跟中土一样,是多民族国家,伊万族是主流,但是事实上,伊万族只是一个区域性的定义,血统驳杂。 跟伊万人相比,柔然人种比较矮小,但也是个战斗力很强的人种,在伊万国的军队里,甚至有柔然人种的将军。 普通柔然士兵要差一点——基本上就是现在推马车的货色,但是国王钦赐的荣勋士兵不一样,虽然这样的荣勋士兵不算少,军爵也不高,但都是战斗力爆表,为伊万国立过大功的。 感谢假证大师张老实,他为李永生制作了这样的腰牌。 对面的伊万骑兵听到翻译的话,也愣了一下——荣勋士兵的地位确实很高。 不过很显然,他们是一色的伊万人,骨子里就瞧不起柔然人,于是带队的骑兵傲慢地发话,“把你的腰牌拿过来!” 验过李永生的腰牌之后,他随手将腰牌掷还,大喇喇地发话,“既然是荣勋士兵,为何不会讲国语,莫非是奸细?” 李永生冷笑一声,“功勋士兵,有资格带通译,这是陛下的旨意,莫非铁弗大公……自己定了一套规则?” 他这话不能说错,但是严格来说,不是特别合时宜。 伊万国这个规矩由来已久,为的就是激励士兵们勇敢作战,哪怕是归顺的外族士兵,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晋升,但也会给他们创造良好的待遇。 不过自打跟在东南方,跟中土国起过一场大摩擦之后,伊万国近二十多年,就没有发生过多大的战役,所以荣勋士兵极少。 而二十年前的荣勋士兵,到现在哪里还有谁不会说伊万话? 所以带队的伊万军官也冷笑一声,一摆手,“来人,给我擒下这个奸细!” 他并不确定对方是奸细,但他是大公麾下的亲卫,眼见两个柔然垃圾也敢如此摆谱,少不得要让对方明白一下,什么叫大公的尊严。 灰色牲口就是灰色牲口,就算荣勋士兵,也依旧是低等人种。 李永生冷哼一声,丢给柔然奴隶一块石头,一抖手上的长枪,大喝一声,“打开留影石,我再问一句……铁弗大公不承认帝国的荣勋士兵吗?” 这柔然奴隶哪里见过留影石这种高阶货色?他仅仅是听说过留影石。 他手忙脚乱接过留影石之后,竟然没有着急翻译,而是惊叹了一声,“这便是留影石?” 李永生心里暗叹,你好歹也是荣勋士兵的通译,不要这么一脸土鳖像好吗? 他算来算去,还是没算到,最终是这厮掉了链子。 说不得只能大战一场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伊万人竟然愣住了。 前方的伊万人里,也有人懂柔然话,听到“留影石”三字之后,有人用伊万话大叫,“小心,对方手里是留影石!” 然后,柔然奴隶才将李永生的话,翻译了过去。 带队的伊万军官就有点抓瞎了,留影石并不可怕,他担心的是对方万一逃脱,将事情汇报上去,他可就有苦头吃了。 伊万人对下面人,一向是苛刻而蛮横的,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然而,铁弗大公一旦因此而动怒,他的小命,在大公眼里也是如蝼蚁一般。 仅仅是为了征召两名士兵帮着推车,就冒这么大的风险,似乎……有点划不来。 此刻他已经不考虑,对方是奸细的可能了,敢对大公的军官动手,谁家奸细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正没个理会处,只见前方陷入泥泞的马车侧面一动,一只纤细的手掌,掀起了侧面窗口的窗帘。 第七百六十三章傲慢与偏见三更求月票 窗帘动处,大家只看到了那只手掌和半条手臂,上面还戴着白色的长臂手套。 可是马上的伊万骑兵齐齐施了一礼,恭敬地齐喊一声。 柔然奴隶在李永生身边翻译,“车里坐的是铁弗大公的小女儿。” 大公的小女儿,架子也大得很,根本不探出头,就在车里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声音有些低沉和沙哑,远远不如百草生香好听,但偏偏带给人一种隐约的魅惑。 柔然奴隶继续忠实地翻译,“海霏丝小姐希望,您做为荣勋士兵,能够像一名真正的勇士,帮助她脱离困境!” 扯淡不是?李永生心里冷哼一声,连马车都不下,就要我帮你去推马车,我欠你的不成? 更别说,你丫求人连脸都不露,就这么跟别人说话,真以为自己脸很大? 然后,他狐疑地看一眼自家的通译,“我怎么感觉,她说话的语气……没你这么客气呢?” 柔然奴隶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来,他低声解释,“大人,我以为……对方是海霏丝小姐,咱们还是不要跟她起冲突的好。” 海霏丝?飘柔来了也不行啊!李永生冷哼一声,“你告诉这位尊贵的小姐,勇士的无畏,是体现在跟敌人的战斗上,而且她对我……似乎缺乏尊重。” 通译犹豫一下,还是战战兢兢将这番话翻译了过去,不过他说得结结巴巴的,跟所要表达的意思,完全是两种感觉。 你一个灰色牲口,居然要尊重?伊万骑兵的脸上,都现出了不屑的神色。 不过马车里的人听了,一阵沉默之后,马车的窗口处,缓缓探出一个人头来。 此人头戴宽檐遮阳面纱帽,白色的面纱后,清丽的面容隐约可见,上身穿浅紫色服装,肩头和胸前挂满了流苏,一看就是很正式的礼服。 她抬起左手臂,冲着李永生摆一摆,过肘的白色薄纱长手套,显得异常耀眼。 她轻声说了两句,柔然奴隶马上翻译,“她对您表示歉意,实在是此地太过泥泞,要不她会下车的……我们要帮助她吗?” 李永生不用听他翻译,也猜到了对方的意思,不但如此,他还感受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傲慢——似乎她跟他打一个招呼,是多么大度和仁慈的事。 上等人的傲慢吗?李永生在上界的时候贵为仙君,但是还真的很少这么对人。 这时候他终于有点明白,在西伯利亚修铁路的保尔柯察金,在遇到坐着豪华火车的冬妮娅时,为何会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了。 不过,他不是保尔柯察金,对方也不是冬妮娅——当然,她是不是冬妮娅,其实很扯淡。 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在她的卫兵下马推马车之前,不要希望能得到我们的帮助……我是说,全部的卫兵。” “这不可能,”冬妮娅……错了,是海霏丝傲然地回答,“他们还负责我们的安全,身为尊贵的骑士,他们不可能干这样的粗活。” 这老毛子简直是连人话都不会说,李永生气得一翻白眼,“身为尊贵的荣勋士兵,我也不可能干这样的粗活。” “不,你们并不尊贵,”一名伊万军官叫了起来,“只是作战勇敢罢了,你们不可能获得上流舞会的入场券,甚至还会跟自己的马匹睡在一起……瞧瞧,你们不是贵族!” “蠢货,骑士的至高荣誉是守护,而不是什么狗屁的上流舞会,”李永生大声回答,然后在包裹里翻腾一阵,冲着对方丢出一块半灰不白的麻布,傲然发话,“我要跟你决斗!” 他一直认为,决斗是件很傻逼的事情——中土国也有做上一场的说法,但很多时候只是切磋,而不是不死不休。 然而,对方的弱智,让他已经接近于无法容忍了。 伊万军官先是一怔,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根本不需要翻译。 但是他还是耐心地听柔然奴隶将话说完,才冷冷地发话,“我们是亲卫,任务中间,不接受决斗,否则我很乐意将你斩为两段。” 李永生很不屑地哼一声,“既然你没有胆子,那么,就让开!” 他表现的气势十足,这一帮伊万骑兵虽然心里非常不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伊万人其实是非常暴烈的,往往一言不合就杀人,但是要搞清楚,他们现在做的,只是想征召两个人推马车,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只会旁观。 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多了两个人,也未必就能将马车推出泥淖,为这点事情,跟没有头脑的柔然野蛮人对杀,还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实在太划不来了。 所以他们忍了。 但就算这样,在李永生两人离开的时候,伊万军官还是出声发问,“荣勋士兵,你这次来斯木克市,是要做什么?” 凭你也有资格问我?李永生心里非常恼火,不过,他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只能淡淡地回答,“我有一点小事情,需要征召一百名勇士。” “哦,是吗?”有人怪笑了起来,“你也要征召勇士?不是要拿那些灰色牲口充数吧?” “天哪,我听到了什么?柔然人要征召一百名勇士……柔然人有这么多钱吗?” 就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李永生和柔然奴隶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柔然奴隶十分怪异,走出好远之后,才开始气得浑身发抖,“真是欺人太甚!” 你这反射弧还真长,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他一眼,“好了,专心一点,马上就到斯木克了。” 斯木克之所以说是一个市,真的还不如说是一个小镇,真的,很小很小的镇子,搁在中土国,甚至说镇子都抬举他们了,只能说是一个营垒,甚至还赶不上柔然的军寨。 不过伊万人的营垒,还是很结实的,有五六栋坚固的堡垒做支撑,周边围上一圈石头矮墙,后面是原木的高墙,就是全部了。 石头墙和木墙不是重点,重点是堡垒,这堡垒有教堂,有私人城堡,也有军营,都是按照伊万国传统的城堡模式建造的,打进城墙容易,但是面对多个城堡的综合攻击,才最考验人。 事实上,整个城市都非常小,占地也不过四五里地方圆,现在的斯木克市,正值交易旺季,来往的人怕不有两万人。 按说,两万人住进四五里地方圆的斯木克市,是绰绰有余的,然而事情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城堡里就算有地方,不会提供给普通人居住。 等级的森严,就体现在了这里,大部分的外来人口,必须住在城市外,也就是石头矮墙和木墙之外。 李永生两人一路骑行过来,看到了大批的帐篷——这都是无法进入斯木克的人,扎下的营帐。 而这些临时到来的人,彼此之间难免有什么冲突,那就是拳头大的说话,他们看到了起码两起打斗事件,还有一起,虽然只是处于吵架的状态,但是毫无疑问,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城外驻扎的人真的不少,起码有七八千人,不过据李永生的分析——翻个跟头才正常。 很多人都是在他们视线之外,在帐篷里,或者在原野上。 柔然奴隶小心地请示,“大人,要不要进城?” 城市外面很热闹,有牛马贩子赶来了大批的牛羊,还有人牵了奴隶在那里叫卖——城中都是上等人住的地方,太粗鄙的事情,不能在城里做。 但是事实上,最赚钱的买卖还是在城里,比如说酒馆饭店,城外的小饭店,只是负责把食物做熟——很多时候还未必熟,而且饭菜里少不了虫子、跳蚤之类的高蛋白食物。 城里不但有饭店,饭店里还有陪酒女郎,甚至可能遇到来到这里冒险的落魄贵族,城里城外,档次就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决定,“先在城外住下吧,找几个熟悉地方的地头蛇,咱们有两天时间。” 城里是一定要探的,尤其是几个城堡的人员配置,必须搞清楚。 但是这么贸然进去,就有点冒险了,伊万不比柔然,终究是大国,文书和证件都比较规范,他身边有张老实做的通关文书,可毕竟是假的。 说来说去,先找一些当地的地头蛇,了解一下情况,这个是不错的。 两人寻一个简陋的酒馆坐下了,李永生要酒家弄两只羊腿过来,顺便弄些柴火和食盐——伊万人做饭的水平,实在太糟糕了,羊腿半边烤焦半天没熟的时候太多了。 最坑的是,他们连盐都撒不匀,半条腿没盐半条腿咸死的事情,真的是太常见了。 李永生拿到了羊腿,先要腌渍一下——伊万国里,懂得这么处理羊肉的人都不多。 他觉得中土国承袭了地球界大吃货帝国的传统,比这里其他国家的土著,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腌渍完毕,差不多就是申末时分了,他正坐在小酒馆后面的空地上,优哉游哉地烤着羊腿,就见柔然奴隶带着四五个人走了过来。 柔然人冲着他恭恭敬敬地一鞠躬,“大人,我回来了。” “坐吧,”李永生很随意地一摆手,然后抬起头,讶然地看向他,“你这脸上……是怎么了?”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六十四章试探无处不在 柔然奴隶的脸上,隐约有些青肿,嘴角还破了皮。 不过他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很平静地回答,“遇到几个不开眼的,还有人说我是奴隶,为了防止坏大人的事,我没有还手。” 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奴隶,脸上有刺字,锁骨处也有洞眼,张老实给这些人做了平民证,但是身为曾经的奴隶,被人刁难也是常事。 若不是他自曝身份,说自己是一个荣勋士兵的通译,没准会被人以“捉拿逃奴”的名义抓走——斯木克这种边陲小镇,原本就是冒险者的乐园,杀人越货都是平常事,就别说强抢奴隶了。 所以他对自己挨打,并不感到奇怪,甚至连生气的心都没有——相较以前不堪回首的奴隶生涯,被人笑话几句毒打几顿,真的不算什么。 正经是能顺利完成大人交待下来的任务,这令他很欣喜。 李永生看一眼他带来的人,两个伊万人,一个柔然人,还有一个家伙,长相介于伊万和柔然人之间,也不知道是混血儿还是别的人种。 这四位一过来,第一眼就扫向李永生的腰间——听命于一个柔然人,是比较没面子的事,对方若不是荣勋士兵,他们就要讨个说法了。 看到他的腰牌之后,两人心里就踏实了,但是另外两名伊万人,却是皮笑肉不笑地发话,“原来还真是荣勋士兵,能让我们看一下你的腰牌吗?” 这二位一名是高阶制修,一名是中阶制修,但是他们面对中阶司修的“荣勋士兵”,却没有多么尊敬。 说话的正是那名高阶制修,此刻正是夏末秋初,夜里的北佳草原已经很凉了,不过此人的上身,就穿着一件小坎肩,还敞着怀,露出壮实的胸膛,一看就是那种混混气质。 这是身为伊万国族的傲慢,也充分说明,柔然人在伊万国的处境有多么糟糕。 李永生可是不惯这些人毛病,只是淡淡地看对方一眼,“想看我的腰牌?可以,不过你得打得过我才行。” 高阶制修傲慢地一哼,“若是不用修为,你这样的,我一只手就够用了。” 李永生摸出一块石头,在手里一抛一抛,似笑非笑地发话,“可以,我可以不用修为,你打得过我,我就让你看腰牌。” “那就来吧,”这位一抬手,将上身的坎肩甩到了地上。 “来?”李永生看他一眼,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手里的石头还在一抛一抛,“我输了,要让你看我的腰牌,不过……若是我赢了呢?” 高阶制修先是一愣,然后冷笑一声,“你赢……你可能赢吗?”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李永生冷哼一声,“我堂堂的荣勋士兵,怎么不可能赢?” 高阶制修想一想,淡淡地回答,“你赢了,我就不看你的腰牌了。” “混蛋!”李永生冷笑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检查我的腰牌?我赢了,你只是不看我的腰牌……这是在侮辱一个荣勋士兵吗?” 高阶制修被这话骂得有点挂不住,不过想一想,就算对方是柔然人,荣勋士兵也不是能随便招惹的,于是他强压怒火,“那你说吧,赢了要怎么样……赌钱吗?”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李永生呲牙一笑,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齿,“我不赌钱,在我眼里,你也不值钱,我若赢了……要你的小命!这是你侮辱荣勋士兵该有的下场,敢不敢赌?” 高阶制修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你竟然要杀我?” “不是我要杀你,”李永生缓缓地摇头,否认了对方的指责,“是你自己找死,明白吗?没有人能在侮辱了荣勋士兵之后,不付出代价的。” 高阶制修这下坐蜡了,他原本看对方是柔然人,想要打探一下虚实,没想到,稍微挑衅对方一下,就被扣上了“侮辱荣勋士兵”的大帽子。 李永生也不等他回答,站起身来,向远处走去,嘴里淡淡地发话,“走吧,不要在这里动手,坏了店家的买卖。” “不要!”有人高声叫了起来,却是开店的伊万男子出声了,他年过半百,一脸的络腮胡,腰肥体胖,一身油渍渍的衣服,左臂齐肩而断,一看也是有经历的人。 他走上前,瞪着高阶制修,恶狠狠地发话,“那是留影石,懂吗?他杀了你白杀!” “留影石?”高阶制修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看起来比较莽撞,却也不是蠢笨之人,稍微一想,就知道对方为何在说话的时候,拿出留影石了。 一旦坐实他有意挑衅,双方又下了赌注,一个荣勋士兵杀个把人,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柔然奴隶冷哼一声,“连留影石也没有见过,真是土鳖!” 他却是忘了,他自己也是在上午才第一次见到留影石,当时他的反应,还要更加不堪。 不过这一句话,却是彻底惊醒了对方,高阶制修眼珠一转,冲着李永生恭恭敬敬一拱手,单腿点地就跪下了,“本人只是一时好奇,毫无开罪大人的意思,还请大人饶我这一遭。” 外面都传言,说伊万人易怒没脑子不讲理,但是事实上,就算伊万人里,也没多少一根筋的,大多数还是分得清楚眉高眼低。 这位是在斯木克吃消息饭的,也做点坑蒙拐骗的事情,这种人心里,其实最明白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一旦发现撞上了惹不起的主儿,马上果断地伏低做小。 像他现在行的礼,就是按着柔然规矩来的,是非常郑重的道歉,谁还敢说此人莽撞冒失? 李永生不太喜欢柔然礼节,但是对方这么放得下身段,他若再执意杀人,就容易惹起别人的关注——伊万国里,习惯睚眦必报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柔然人很少这么做。 不过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对方,在双方一开始接触的时候,他必须表现出一定的强势,否则很容易生出各种幺蛾子。 所以他一转身,慢慢地走回来,根本不搭理对方。 直到他坐到烤羊腿的旁边,开始翻动羊腿,才慢条斯理地发话,“跪半个时辰,我饶你这一次……记住,没有下一次!” 高阶制修一听这话,又有点不甘心,现在烤羊腿的地方是露天的,偶尔会有别人来来往往,半个时辰,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看到他的狼狈样。 他才待出声发话,只见断了左臂的酒家老板狠狠瞪他一眼,又轻哼一声,“小子,算你运气不错。” 高阶制修是在斯木克讨生活的,知道这酒家老板的战力——事实上,能在这种混乱地方开店的,就没有普通人,哪怕城外开店,难度比城里低,但也不是一般人能玩转的。 很多伊万人的酒品不怎么样,他见过不下十次,有人在这里喝酒喝多,借机闹事,结果被独臂男子镇住了。 所以,就算他是混社会的,也要尊重这位老板的意见。 于是他轻叹一声,不再做声,老老实实地单腿跪在那里。 李永生见这厮还有点不开窍,少不得冷哼一声,“你应该感谢,这独臂的家伙救了你!” 柔然奴隶翻译这句话的时候,鼻孔都快扬到了天上。 高阶制修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此刻他是下定了决心,绝不再挑衅了。 酒店老板也没觉得,李永生称自己为“独臂的家伙”有什么不妥,他本来就是独臂的嘛。 李永生见这厮终于屈服在自己的“淫威”下,也就懒得再折腾此人,而是看向其他三人,下巴一扬,“你们坐吧,通译告诉你们,我要做什么了吗?” 三人齐齐点头,竟然用柔然话回答,“大概知道了一些。” 其实在斯木克这种地方,会柔然话的人极多,他们又是些不务正业的家伙,什么钱都敢赚,会一些简单的柔然话,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这几人搁在中土国,也是地赖子那种,不过中土的地赖子,就是欺压一些良善,收点保护费什么的,很少杀人。 而斯木克的地赖子,是会杀人的,严格来说,只要涉及利益,他们跟亡命之徒没什么两样。 李永生微微颔首,“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最近有什么碍眼的人物,还有……斯木克有些什么样的高手,征召费用如何,我需要的高手,起码是高阶骑兵。” 骑兵是统称,但是用在这里,就是特指高阶制修。 等到骑兵晋阶为司修,大多数伊万人会将他们称为骑士——连司修修为都不到的,也不配被称作骑士。 那三位表示懂了,其中的柔然人犹豫一下,出声发问,“大人,我们能知道,您召集人手,是想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有点犯忌,不过李永生并不喜欢不教而诛,恰恰相反,他还挺高兴对方问出了这个问题,省得他专门去强调了。 他神色一整,一本正经地回答,“任务内容保密,我能保证的,就是给出足够的报酬,而且我的任务,不需要那些好奇心太强的家伙。”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第七百六十五章行情 事实上,对于斯木克人来说,这种藏头藏脑的任务,其实也不是很罕见,这是一个充满了流浪汉、冒险者、重刑犯和落魄贵族的地方,每一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 另一个伊万人点点头,用蹩脚的柔然话发问了,“可以介绍佣兵团给大人吗?” 伊万国是有佣兵团的,跟中土不一样,佣兵团在各地的郡治报备,拥有一定数量的制式兵器和盔甲,在发生战争的时候,接受伊万国的征召。 跟地球界的玄幻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佣兵工会。 这里的佣兵团,更类似于地球界的东印度公司。 要是论性质,可以将他们视为有着官方执照的马匪团。 他们拿钱杀人,不介意做一些违背道德认知,甚至泯灭人性的事情,只要有足够的利益。 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佣兵团可以考虑,但是……我只雇佣高阶以上的骑兵。” 佣兵团里不会缺少好手,但是同时……佣兵团里也有大量的炮灰。 “这恐怕会有点难度,”伊万人犹豫一下,皱着眉头回答,“那些家伙,可是难说话得很。” 其实,这不仅仅是难说话的问题,佣兵团做的是亡命买卖,他们中高手很多,但是就算最彪悍的佣兵团,最绝顶的高手,同样也会怕死,他们需要炮灰替自己趟路。 越是高手,加入佣兵团,越是为了发财,他们不是为了送死。 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难说话的人,不要就是了,我并不认为,所有人都会跟金卢布过不去,这是定金……我才是雇主,不是吗?”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三枚金晃晃的金币,精确地扔到了三人手上。 至于说跪着的那位……还是稍微等一等吧,没有区别对待,何以服众? 伊万国使用的卢布,并不是纯金的,一枚卢布可以换一百枚伊万银元,但是换中土的银元,也就是换五十块左右。 也就是说,一枚金卢布,约等于半两黄金,相当于博灵本修院景教谕两年的薪水。 ——景教谕不要哭,这只是一个类比,不是时不时要拉你出来吊打。 简而言之,李永生在威胁了那高阶制修之后,就要以利相诱了,大棒加胡萝卜才是王道。 伊万人大概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柔然人,不但强势无比,还有足够多的金钱——柔然人里,这么有钱的真的不多啊。 不管伊万国再奖励勇士,再强调不分种族,但是事实上,种族歧视一直是客观存在的,而柔然人是不折不扣的下等民族。 当然,伊万国中,也有有钱的柔然人,但那些都是一些底蕴深厚的柔然人,就像云沧海所在的云氏家族,在中土国的地位一般。 比如说叛逃到伊万国的、柔然黄金家族的一支,虽然一直遭受伊万国的打压,但是他们的凝聚力极为惊人,也有足够的底蕴,并不缺钱。 所以这个伊万人脑子里,忍不住补足一下:莫非此人是国内几个柔然大家族出来的? 他想一想之后,终于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好吧,我们会努力完成阁下的任务。” “不是努力,而是一定,懂吗?”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虽然他的语气平淡,但是平淡语气之后所蕴含的杀气,是个人就感觉得到。 伊万人觉得,跟这个柔然人打交道,压力真的有点大,看一看还跪在那里的同族,他最终还是点点头,“这个……好吧。” 李永生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也没必要纠结这一点,“好了,羊腿差不多了,大家吃点好了。” 那三位还就真不见外,居然大快朵颐,吃得痛快淋漓。 事实证明,大吃货帝国的名头,真不是白给的,李永生就简单地腌渍了一下,将羊腿烤得比较均匀,就让这些人吃得差点把舌头咽下去。 接下来,当然就是等第二天的消息传来。 李永生最想了解的,是斯木克的防卫情况,其他都是附带的要求。 而这四名地赖子,能量确实不可小觑,尤其是那名跪了半个时辰的家伙,他虽然没有拿到金卢布的定金,但是此人在斯木克的人面,比其他三人还强出很多。 ——要不说,刺头之所以是刺头,都是有道理的。 第二天晚上,就有大量的消息传来,斯木克这个小镇里,竟然有三名真人! 三名真人真的不多,但是再加上庞大的司修,就很难让人小看了。 李永生他们这一方,有二十多个真人,可是架不住,他们总共才有百余人。 而斯木克这里,足足有两万七八千人,就算站着让李永生他们杀,也能把人累得吐血了。 至于他放出的雇佣修者的消息,感兴趣的人不多,高手更少,而且都开出了相当高的酬金——区区一名初阶司修,就敢开出十天一个金卢布的价码来。 这还不包括任务完成后的分成,没错,只要他们参与了战斗,抢到的财富还要占一份。 柔然奴隶很愤怒地表示:这是对咱们柔然人的歧视! 不过,当地的柔然人告诉李永生:这个价格,确实跟你是柔然人有关,但是你也要清楚,现在这个时节,正是斯木克修者价格最贵的时候。 目前是夏末秋初,牛羊都肥美了,可以交易了,从西边王城来的商人,络绎不绝地穿行在伊万大地上,但是这样热闹的场景,会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后戛然而止。 伊万国的春天和秋天,时间短得可怜,现在正是斯木克最热闹的时候,对修者们而言,一年也就这么一个黄金时节,当然要抓紧时间大赚特赚。 李永生闻言,郁闷地皱一皱眉头,“只有两个佣兵小队,愿意接受高价雇佣?” “其实……我有一个建议,”昨天跪了半个时辰的家伙,吞吞吐吐地发话,“大人可以和其他商队商量一下,共同雇佣修者,大不了绕点路。”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发现,你很有兴趣试探我……昨天跪得不太过瘾吗?” 这厮昨天就是在试探,今天又来,看来惩罚还是轻了一点啊。 “哪里,”伊万人吓得忙不迭摇头,“共同雇佣,这种事在斯木克太常见了……喂喂,你们几个混蛋,帮我向大人解释一下。” 那三位却不理他——你丫明显就是有刺探的意思,我们帮你解释,岂不是要激怒大人? 到最后,还是那个中阶制修的伊万人,看在同族的份上开口了,“大人,这种时候人手短缺,确实有小商队一起雇佣的旧例,最多的时候,可以凑出近万人的队伍。”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少跟我扯淡,近万人,你知道那是多么大的场面吗?” “真有过那种时候,”这位硬着头皮回答,“五年前……” 旁边做通译的柔然奴隶插话了,他冷冷地表示,“那是有柔然使团路过,两千近卫军护送。” 好好地做你的通译不行吗?这位心里暗暗腹诽,看李永生一眼,硬着头皮回答,“那时白狼肆虐,别的商队跟在使团队伍后面,也凑了五六千人。” “好了,不用解释了,”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很粗暴地发问了,“有没有可能,请三名真人出手?价格不是问题。” 四名本地人闻言,都傻眼了,最后还是那柔然人壮起胆子回答,“大人,你或者真的不缺钱,但是对真人来说,请他们出手,也不是价格的问题。” 李永生眉头一皱,粗声粗气地发话,“那算了,今晚我进斯木克一趟。” 斯木克城的关卡,审查还是很严的,不过夜晚偷偷溜进去,风险要小很多。 天擦擦黑的时候,李永生带着柔然奴隶,在关卡附近假装是闲逛,小心地观察情况。 突然间,他看到两个人,从斯木克城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我去,这俩家伙进城了? 出来的两人,一个是柔然人的长相,一个却是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的伊万人。 伊万人路过两个士兵的时候,还笑嘻嘻地拍了他们肩头一下,顺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皮囊,塞进了一名士兵的手中——伊万国习惯用这个装酒。 那名士兵眉开眼笑地收下了,还弓着身子谄媚地说着什么。 李永生看得有点晕,这不是……公孙未明和张老实吗? 没错,那名伊万人,就是张老实假冒的,别人或者认不出来,但是他的气息怎么可能瞒得过观风使? 公孙未明四下看一眼,明明看到李永生了,他就当没看到,站在关卡附近大声发话,“朗度伯爵需要一名骑手,上好的骑手……一场比赛十块银元,有谁愿意报名吗?” 这俩家伙,李永生看得有点无语,果然是术业有专攻,竟然比我这观风使混得还好。 朗度伯爵?狗屁,不过就是独狼倒过来念嘛。 关卡处闲人非常多,有人大声发问了,“赢了有分成吗?” 在这里,破落的贵族真的不要太多,哪怕对方是伯爵,比子爵和男爵要高一些,但也仅仅是高一些罢了,斯木克人并不会畏惧。 (更新到,昨天加更的月票有点少啊,还能不能让人越快地啪啪啪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托克的酒店 张老实扮演的,是一个破落的伯爵。 虽然他的衣服尚算华贵,能出手打赏人酒水,但那也是他维持贵族形象最后的门面了。 别的不说,真正的伯爵,身边哪里会有柔然人种的管家? 不过公孙未明倒是将管家一职扮演得不错,他面无表情地回答,“赢了当然会有赏赐,朗度伯爵的慷慨,整个大彼得堡都知道,当然,若是输了,那准备就承受伯爵的怒火吧。” 一听这个回答,众多闲人就没了兴趣,“切,十块银元就想买个奴隶吗?” 有些人听不太明白,就纷纷跟身边的人打听,何谓伯爵的怒火。 其实这伯爵的怒火——严格来说是贵族的怒火,要求不算太苛刻。 简而言之,一个贵族聘请别人,比赛什么项目,若是被聘请者希望得到胜利的分红,那么,他们一旦输了,就会自动成为贵族的奴隶。 其实这真的很公平,朗度伯爵只是想招聘个骑手,跑一场十块银元,但是骑手非要想分红,那你想得到什么,就要做好付出什么的准备。 但是斯木克这里,纯粹就是恶棍集中营,这种要求他们并不认可。 李永生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规矩,他正跟柔然奴隶低声说话,猛地听到公孙未明发话,“你,就是你了……想要当骑手吗?” 李永生觉得不少人的眼光注视了过来,抬头一眼,发现公孙未明正指着自己,忍不住愕然地一指自己的鼻子,“你在叫我?” “没错,”公孙未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只有细细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才能看到他眼神深处,隐藏着些许的笑意。 这家伙越来越过分了,李永生缓缓摇头,“抱歉,我不差钱,更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奴隶。” 公孙未明却大着嗓门发话,“没有人要求你一定承受朗度伯爵的怒火,如果你不想分红,那么……只有比赛而已,难道你怕了吗?” 倒要看你打算玩什么,李永生迟疑一下点点头,“好吧,不过……这也仅仅是一个意向,我希望看到伯爵的骏马,才能做出决定。” 公孙未明笑着点点头,“这当然没有问题……是这样吧,尊敬的伯爵大人?” 张老实非常有风度地点点头,并不说话,但是贵族气质一览无遗。 有了“朗度伯爵”的邀请,李永生和柔然奴隶非常轻松地进了斯木克,卫兵就当没看到一般。 进城之后,李永生才低声发话,“你俩,还真会玩儿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孙未明哭笑不得地回答,“感觉就是伊万人太好骗了……不过,这么打听消息,真的是很方便啊。” 我可没觉得有多方便,李永生忍不住生出点不平衡。 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张老实这货,真的是不一般,怪不得敢孤身进入异国捉拿逃犯,这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 正说着话,张老实一转身,直接向一家酒店走去,公孙未明左右一看,速度比他还快,刺溜一下先钻进酒店里去了。 李永生循着他的眼光一看,才发现不远处走来了几个贵族小姐,都是跟海霏丝一样的装扮,起码都是戴着宽檐面纱遮阳帽,有人穿着公主裙,却也有人穿着猎装和小马靴。 李永生收回目光,上下打量一下这酒店,发现也不是很大,房屋是原木搭建的,甚至连树皮都没有剥掉,屋外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几个简陋的伊万字。 “托克的酒店?”难得的是,他身边的柔然奴隶,竟然识得伊万字。 才一进入酒店,一股刺鼻的、令人窒息的臭气扑面而来,有汗臭味,有脚臭味,有狐臭味,以及酒臭和口臭味…… 可以说,你能想象得到的,人体能散发出的臭味,这里全有。 李永生忍不住皱一皱鼻子,他不是个娇气的人,但也真有点受不了这里污浊的空气。 酒馆不大,也就十来丈方圆,近二十张桌子,里面有四十多号人,或坐或站,大声喧哗着。 公孙未明和张老实在墙角占了一个小桌,勉强能挤得下四个人。 李永生也不客气,带了柔然奴隶走过去,径直坐下。 他对这里不太适应,但是柔然奴隶却兴奋得紧,眼珠不住四下扫视。 对于这家伙来说,这里就算是一等一的豪华场所了,就像山里人初次见到五星级酒店一般,哪怕在柔然,这种地方也是相当罕见——毕竟柔然人是纯粹的游牧民族。 而这柔然奴隶,更没机会接触这种地方了,他只是在别人口中听说过。 李永生刚刚落座,公孙未明就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酒保见状,马上跑了过来。 “四杯朗姆酒,”公孙未明大声发话,又丢出一块伊万银元,高声地抱怨着,“该死的……为什么又是男人过来,侍女呢?你家酒馆的那个大屁股呢,我记得是叫索菲亚?” 换个柔然人敢这么说话,酒馆里的伊万人早就教他们学做人了,但是偏偏地,他说出来就没事,甚至伊万人都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 那酒保接过来银元,很无奈地看他一眼,“我家掌柜说了,你再骚扰索菲亚,他会把你下面的那玩意儿割下来,喂给狗吃……他是认真的!” “是吗?”公孙未明哈哈大笑了起来,“叫索菲亚端酒过来,我给你家掌柜的一个机会!” “变态的柔然人,”酒保翻个白眼,一转身离开了。 紧接着,酒馆后门走进来两个女人,都是三十出头的熟妇模样,身材丰满惹火,一个褐发的,个头稍微低一点,一个红发的,却是极为高大。 “索菲亚,这里!”公孙未明一拍桌子,叫了起来,紧接着,其他人也大声叫着、笑着,还有人在吹口哨,好像有人往池塘里扔了一颗炸弹一般。 “都给我闭嘴!”红发女子大喊一声,很有点杀气腾腾,“否则我会往你们的酒里吐唾沫!”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就笑得更大声了,还有人出声挑逗,“哦,拜托来一杯加唾沫的朗姆酒,我喜欢索菲亚的唾沫!” “你去死吧,你只配喝索菲亚的小便!” “哈哈,小便也不错啊,你这小白脸,根本不懂女人的好处。” “奏凯,你好重的口味,不要说我认识你!” 柔然奴隶早就被这场面震撼得找不到北了,他根本没注意,身边的其他三人,嘴唇在微微抖动着,交流着消息。 李永生现在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污浊空气,就是“如入鲍鱼之肆”的意思,事实上,他相当佩服公孙未明和张老实收集情报的方式。 观风使自家是去找底层的牛鬼蛇神,按说能保证消息的灵通。 但是这二位直接走了上层路线,对底层的消息或者不太敏感,但是那些上层修者的消息,轻松就能问出来。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再次被打开,莺莺燕燕地走进来一大群贵族小姐。 这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嚣,愕然地看向她们,酒馆里寂静得可怕。 这种酒馆,哪里是贵族该来的地方?更别说贵族小姐了。 来这里的贵族,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落魄贵族——正如朗度伯爵。 贵族小姐里,走出一个气质不错的中年女人,她四下扫视一眼酒馆,迅速来到一张桌子前,微微一躬身,“见过朗度伯爵,我家小姐希望能得到您的管家。” 张老实轻啜一口手中的酒,将酒杯缓缓放下,又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在嘴上轻轻擦拭几下,擦掉那几乎不存在的酒渍。 做完这些,他才看一眼面前的女人,用略带一点磁性的声音发话,“请问夫人,你是什么爵位?” 女人怔了一怔,才轻声回答,“我是红松男爵的未亡人,是铁弗大公府上的礼仪女官。” “那最多也就是个勋爵,”张老实缓缓地发话,声音不高不低,“你打断了我喝酒……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礼仪官该做的。” 李永生看得有点想笑,张老实这厮,装逼也装出一定的境界了。 可是那中年女人却有点受不了,她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发话,“我尊敬你,叫你一声伯爵,若是你想挑衅大公的话,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 伊万国是等级森严,但是一个伯爵,怎么可能跟手握重兵的大公相比?更别说这伯爵是落魄的,那就不要怪大公府上的勋爵,也敢出声威胁他。 张老实又拿起白色的手帕,在脸上擦拭一下,似乎是被对方的唾沫溅到了一般,然后轻声发话,“小明,掌嘴!” 李永生的嘴角扯动一下,小明……好亲切的名字。 公孙未明身子一晃,不见动作,就只听到“啪”的一声轻响,中年女人的脸上,顿时多出了一个红彤彤的手印。 中年女人捂着自己的脸,愣了有四五息的时间,才尖叫一声,“混蛋,你个劣等人,竟然敢动手打我?” “你再叫,我不介意杀了你,”张老实慢悠悠地发话,“现在,离开我的酒桌!” 第七百六十七章佣兵团 别说,张老实的做派,还真的挺有贵族范儿。 而他一句话出口,公孙未明已经抬手按向了腰间的匕首,十足十狗腿子的模样。 中年女人却是吓了一跳,然后脖子一直,就要出声喊叫。 “够了!”有人发话了,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贵族小姐。 她头戴宽檐遮阳帽,上面挂着白色的面纱,身上却是浅褐色的猎装,足登鹿皮小马靴,手上还拎着一根尺半长的马鞭。 她抬起马鞭来,轻轻一指,“不要挑衅一个伯爵,他真的敢杀人,尤其是这种失了领地的伯爵,他们会拼死维护那可笑的尊严。” 这话说得很是尖刻,但是张老实还没办法强硬,他只能眉头微微一皱,“看在铁弗大公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你身为大公的小女儿,大概将来可以得到一个伯爵的位子。” 那中年女人在海霏丝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退了回去,闻言她冷笑一声,“小姐已经是未来的长风堡女主人了。” 长风侯爵在伊万国,也是相当强大的侯爵,甚至能够力压一些弱小的大公。 张老实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看向海霏丝,“我没兴趣跟女人叫真,不过,把你的守护骑士召唤出来吧,我会用他的鲜血,洗刷我的耻辱!” “你的耻辱?”海霏丝气得叫了起来,她往前走了两步,马鞭一指公孙未明,“你的下人竟然敢冲我吹口哨……我的耻辱又有谁来洗刷?” 李永生闻言,都忍不住一翻白眼,这未明准证也太能惹事了吧? 张老实却不紧不慢地回答,“你年轻貌美,他是成年男子,只吹了一下口哨,又没做什么别的……难道这不是对你的赞美吗?” 公孙未明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你还敢笑?”海霏丝气得眼睛一瞪,“信不信我……咦,是你?” 她愕然地看向李永生,这才发现,路上不帮自己推马车的人,竟然也在这里。 李永生点点头,并不说话。 海霏丝这下有点为难了,按说仇人聚在一起,正合适她一网打尽,但是事实上则不然。 对她来说,强压一个落魄伯爵,问题不算太大,故意刁难一个荣勋士兵,问题也不算很大,可是这两者加到一起,就不是她压得住的了——她只是大公的女儿,不是大公本人。 所以她冷着脸看向李永生,“你为什么跟朗度伯爵在一起?” 李永生也不多说,将腰间的腰牌取下,往桌上一拍,淡淡地发话,“我拒绝接受军方之外的任何人的问话……以骑士的荣誉!” 他不是贵族,也没有依附贵族,不能称之为骑士,但他是中阶司修,自称骑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海霏丝本来觉得,这人是比较好欺负的,但是人家真摆出不买帐的架势,她也不能硬来——尤其这厮身边,还有一个又臭又硬、穷得只剩下尊严的伯爵。 想一想之后,她冲着公孙未明抛个媚眼,“你若是跟我走,我保证你天天可以冲我吹口哨,而且……没人会计较你的冒犯。” “这个……”公孙未明迟疑一下,斜睥一眼张老实,最终还是缓缓摇头,“算了,我已经明白了,您的身份,不是我能冒犯的,我家伯爵也需要我。” “果然是柔然人的脑瓜,真的不好用,”海霏丝叹口气,又摇一摇头,转身向外走去,“白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可惜了。” 她一离开,其他贵族小姐也跟着走了,眨眼之间,酒馆又恢复了原样。 这一下,就连酒馆中伊万人,也忍不住对公孙未明伸出了大拇指,“你这家伙,真的是好胆色,居然敢冲着大公的女儿吹口哨。” “大公的女儿算什么?那是未来的侯爵夫人,”更有人高声叫着,“长风堡的女主人啊。” “对我而言,这没什么了不起,”公孙未明一摊双手,得意洋洋地发话,“女人就是女人,需要男人来赞美,来骑……真正的男人,就应该骑最烈的马,不是吗?” “说得好,”有人大声发话,还有人一捏嘴唇,发出尖利的口哨声。 伊万国的男女关系,其实是相当混乱的,有些贵妇在参加舞会的时候,礼服的胸口处会是空的,那样的款式,绝对不会是为了节省布料。 以伊万人的规矩,男人冲女人吹口哨,真的可以看做是赞美,而公孙未明错就错在,他身为柔然人,竟然敢冲着大公的女儿吹口哨——这中间的阶级差别大了一点。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反倒获得了伊万人的好感,这就像地球界那些少儿不宜的片子里,女主角总是条件优渥的白人家庭主妇,男主角经常是黑色人种的水管工人一般。 冲破束缚打破禁忌,总会带给人另类的快感。 甚至那高大的红发女人索菲亚,都来到这桌边转了一圈,冲公孙未明抛个媚眼,“如果你在三天之内,不被人杀的话,我想……你有资格喝我加了料的朗姆酒。” 这话的声音不小,又引起了一片怪叫和口哨声。 公孙未明干笑一声,“三天之内吗?哦,宝贝……这时间长了一点,真的。” 张老实又拿起那块洁白的手帕,擦一擦脸,似乎觉得索菲亚的口水,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过分!李永生闷闷地想着,明明是打探消息的,这么高调真的好吗? 然而,高调还真有高调的好处,就在他们喝酒的时候,有几拨人找了过来。 当然,这些人不是来找麻烦的,他们四人里,虽然有三人是柔然人种,但是有一个伊万人种的伯爵,还有一个荣勋士兵,能令大公的女儿都无可奈何,这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挑战的。 这些不安分的家伙,只是想知道,这样的组合出现在斯木克,想要做什么? 如果涉及巨大的利益的话,他们……也许需要帮手? 于是,李永生求之不得的雇佣高手的机会,就这么来临了,只是因为一场高调的作秀。 说起来,也真是有点好笑,不是吗? 这些冒险者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家伙是为了血洗斯木克而来的,这里虽然距离边界不远,也有人一直在强调,要提高警惕,但是真的没有人把这警告当回事。 伊万国,已经升平日久太长时间了,大家的警惕心也丧失得差不多了,哪怕他们都知道,两百里外,就驻扎有柔然的军队,可那又如何? 柔然终究是小国,若是在伊万跟中土交界的地方,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李永生他们,收获了很多合作意向,其中有一个唤作“猛虎和玫瑰”的佣兵团,竟然拥有十五名骑士,内里还有两名是高阶骑士。 猛虎和玫瑰佣兵团表示,我们只是佣兵团在斯木克的分部,若是真有值得出手的大买卖的话,我们可以向总部请求援军,别的不敢说,三到五名的真人,是调派得来的。 整个佣兵团,据说有八名以上的真人——具体有多少,没人知道,伊万人也懂得藏拙。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这样的势力,在中土国也很令人忌惮了——规模一般的半隐世家族,都凑不出这么多真人。 必须指出的是,中土国的隐世家族,是一个生存和延续的团体,而佣兵团只是一个战斗的团体,这是根本的不同。 而且佣兵团在伊万,是半官方组织,可以拥有部分军械,这可不是中土隐世家族能比的。 四人在酒馆里,折腾到亥正时分,悄然离开了酒馆,直接出了斯木克城。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回到了红山谷,另外两路探听的人,也赶了回来。 另外两路,分别是柳麒和方真人,各带了一个柔然奴隶,也探听到不少的消息。 李永生是观风使,这个不假,但是其他真人,也有各自的门路,方真人可以迷惑认心神,而柳真人竟然能在这里找到道宫的信徒,也真是难得。 大家初步交流一下消息,初步确定,目前的斯木克,起码有四个真人。 这四个真人分别是,揶教在斯木克的使徒,军方一个将领,王室一个采买,以及凯撒佣兵团的一名副团长。 凯撒佣兵团,是伊万真正顶尖的佣兵团,位列五大佣兵团之一。 这五个佣兵团,甚至可以左右伊万的国策。 凯撒佣兵团,有最少十二名真人,号称十二圆桌大骑士,团里怎么都凑得出十二个大骑士,不过这个佣兵团,是唯血统论的,不接受伊万族以外的修者。 还有消息说,其实还有第五名甚至第六名真人,当然,这就是猜测了,柳真人探来的消息里,甚至可能有一名真神教的真人,从新月来到了伊万。 这些消息不是特别确定,但是他们身为异国人,能在短短的两天之内,打听到这么多,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将消息汇总一下之后,众人的眼光,看向了李永生,等待他的决定。 李永生沉吟一下,还是看向张老实,“若是将消息全部落实,咱们还需要花费几天?” (更新到,诸位女书友三八节快乐,求月票。) 第七百六十八章众口难调 李永生是个非常善于总结的人,他并不会因为自信,就自不量力地推动一些事情。 刚才在托克的酒馆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一个事实,哪怕是观风使,也不是万能的。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公孙未明闻言,马上出声表示,“再有个三两天,应该差不多了,汉克酒店的侍女,应该知道不少情报。” 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未明准证,我没有问你!” 公孙未明嘿嘿一笑,也不着恼,他早就习惯如此了。 张老实一旦恢复身份,也就恢复了他不爱说话的习惯,沉默一阵之后,才淡淡地吐出一句来,“十天比较保险。” 他是真正搜集情报的高手,对形势预判也很有心得,不过他没有解释理由。 听到这话之后,众人半晌无语,好一阵之后,柳麒才出声发话,“十天有点久了,谁都不知道,伊万国什么时候会下雪。” 北极宫是四大宫里,对伊万国了解最深的,远胜于大多数中土人。 别人也没有接话,这个场合里,个顶个都是中土影响力最大的真人,无关紧要的话,说出来会被大家小看,不如不说。 良久,方真人说了一句,“可以对那些酒店的侍女搜魂吗?” 在探听消息之前,大家就约定了,能不搜魂尽量不要搜魂,以免发生意外。 不过现在,时间有点不够用了,而公孙未明说,酒馆的侍女消息比较灵通,那么悄悄地掳两个来,搜一下魂,应该能验证不少消息。 公孙未明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一皱,他虽然是拔屌无情的主儿,也相当痛恨伊万人,但是刚才他还想泡索菲亚来的。 丁青莲却是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反应,再加上他平日里就看这厮不顺眼,忍不住冷哼一声,“心疼了?” 公孙未明虽然跳脱,却也知道这区区的三个字,不是随口调侃,大家身在异国作战,哪怕一丝小小的隐患,都可能造成无法承受的损失,某些苗头必须扼杀。 所以他破例地没有拌嘴,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心疼,就是有点感觉,画风变化得太快……我杀伊万人不会含糊。” 丁青莲也没有继续调侃他,只是微微颔首。 良久,惠道真人终于迟疑地发话,“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动手还不够吗?” 他觉得大家是想得有点多了,咱们有二十多名真人啊,就算少打听了一些情报,那又怎么样?直接暴力碾压就是了。 只要小心一点,打了就走,想必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李永生知道他的心意,皱着眉头发话,“我还想尽量多救一点柔然人。” 惠道真人讶然地看他一眼,“这个要求就难办了,咱护住中土的一百来人,还不够吗?” 李永生笑一笑,又看向张老实。 张老实的眉头皱一皱,最终叹口气,“如果是那样,咱们怕是抢不到多少财物。” 原来这厮惦记的,是发一笔横财,而他之所以希望多探听几天,大约是想打听,这几大势力,都是把财宝藏在哪里了。 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咱们最大的目的,是挑起两国的敌视,底线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你这有点舍本逐末。” “并不是这样,”猛然间,不喜欢说话的呼延书生也发话了,“起码在我们西疆人看来,在杀伊万人的同时,还能抢到大量财物,才最提气……荣誉感很重要,财富也很重要。” 这才是真正的大实话。 李永生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才微微颔首,“说得也对,不过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事儿,明晚动手吧,我尽量帮你们找到那些财物。” 方真人闻言笑一笑,“其实抢劫商队就不错呀,他们很有钱,财物也随身携带着。” “不愧是天机殿的菜鸟!”公孙未明斜睥他一眼,没好气地发话,“那些黄金白银,你很缺吗?揶教的教堂里,好东西才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他这话也没错,在场的真人眼里,哪里看得上世俗财物? 方真人闻言也呛了,“你辽西公孙家大业大,我天机殿还就是在意这些黄金白银。” 这是理念的冲突,别说方真人的家族底蕴,比公孙家差一点,只说天机殿本身,是皇权的后盾,是入世的性质,这跟隐世家族的出世,着眼点就不一样。 皇族若不看重黄白之物,老百姓过不好日子,是要造反的。 呼延书生干咳一声,“据说军营里物资比较充裕一点……” 得,这位也是站在西疆的角度上考虑,西疆人对黄白之物非常喜好,但是更看重物资,那个地方,大部分时间是靠天吃饭,多抢一点物资才是生活的保障。 中土的豪杰是来了不少,但是在细节上……大家有分歧。 这是非常糟糕的事,不过总算还好,这里有一个众人都认可的家伙。 李永生轻咳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子时,开始进攻红山谷军营,尽量动静小一点,火起之时,我带人在斯木克发动。” 红山谷的军方人马,是必须收拾掉的,这里有大批的奴隶和囚犯,运用得当的话,能引起极大的骚乱,有了骚乱,斯木克才更容易乱。 “红山谷可以交给我,”呼延书生主动出来请战,他对袭击军营的兴趣极大,“我观察了两天了,有两名真人和二十名西疆好汉,就拿得下来。” 合着李永生他们探听消息的时候,留在红山谷的人也没有闲着,诸多真人早就各凭本事,将这里研究得明明白白。 这里的守军有两百多,管理人员一百多,囚犯两千三百名左右。 这些管理人员里,有十余名司修,比守军的司修还要多,不过守军虽然司修少,骑兵却不少,还有坚固的防御系统,简而言之,两三名真人带上十余名司修,强攻还真的要费好大劲。 要知道伊万人的军队,是出了名的玩命,一瓶白酒下肚,单个制修都敢挑战真人。 不过一般而言,也不会有真人来偷袭此处,毕竟到了真人那个位置,想为几个囚犯和奴隶脱罪,实在太简单了。 当然,呼延书生承担这个任务,不但要打下军营来,还要打得漂亮才行,中土修者总共才来了一百多,折损一个就是一个。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大家都知道,呼延书生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胸有丘壑,不是个好为大言的人,他敢如此保证,红山谷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李永生想一想,又留下了朱尔寰,“朱主持可以协助稳定局面,还能救治伤患。” 至于其他人,他就连夜带到了斯木克市。 天色放亮之际,张老实带着五十多人、七八十匹马进入了斯木克,卫兵看到人有点多,就算有朗度伯爵的面子,也少不得上前问两句。 朗度伯爵淡淡地表示,这是我家的柔然奴隶,收了一批马来,我在城外的马场,尚未建好,担心马匹丢失。 他们带的马,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每一匹都神骏无比——差一点的马,都变成马肉进入储物袋了。 士兵们看一看,也不得不承认,朗度伯爵虽然看起来比较落魄,选马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或许这个伯爵,会因为在斯木克的成功投资,重新振作家族呢,这谁又说得清楚? 斯木克市里,永远不缺乏这样的传奇故事,那些恶棍汇集在此处,也是因为这样的传说。 甚至一名士兵打趣地发问,这些马是从白狼手里搞到的吧? 这种话就比较村俗了,还有点犯忌,不过,伊万人大抵都是这样的性格。 穷得只剩下尊严的朗度伯爵,当然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忽略了那五十多名柔然奴隶,本来嘛,伊万人从来没觉得这里靠近边陲,有多么地危险。 很快地,他们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在一整个白天里,斯木克起码失踪了三十余人,其中甚至还有帮李永生打问消息的地头蛇——就是那个高阶制修。 朗度伯爵出钱,包了一个不大的院落——这里是绯红子爵的别院,但是子爵已经陷入了一桩大麻烦里,顾不得此处了,交由下人打理。 庄园不算太小,大约有七八亩地大小,马匹和奴隶再增加两倍,也容得下。 这里的租金是每天两个金卢比,价格非常昂贵,而且只是院落,没有修建什么城堡,院墙也只有一人多高,站在周边几个堡垒上,能将院子里的动静看得七七八八。 所以对商队来说,这里面积虽然大,却并不是一个合适租住的地方,除非能便宜一些,否则真的不如租住在城外了。 朗度伯爵也只交了两天的租金,这非常符合他穷困的名声,不过很傲慢地对别院管家表示,再过两天,他很可能会续租。 这也落实了大家的猜测:这个落魄的伯爵也许找到了什么生财之道。 然后,他的管家采购了一批马料和干草,同时指挥着奴隶们搬运,还有奴隶贩子,主动找上门,想要推销一些比较高档的奴隶——身为堂堂的伯爵,身边怎么能没有侍女呢? 这些人的来来往往,遮盖了某些罪恶行为。 第七百六十九章火起之时 方真人和佘供奉躲在院子里,一直在对掳来的人进行搜魂。 有庄园里的各种忙碌掩饰,暂时没有人发现这种罪恶勾当。 城市里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容易露出马脚,不过李永生他们需要的,也就是撑过这一天。 当然,这也是一种高强度的工作,即便方真人和佘供奉都不是一般真人,也累得筋疲力尽。 就连蜃蛇和九尾狐幡,都有使用过度的嫌疑。 不过还好,李永生又提供了一些位面本源之气,这两个家伙干得倒也是兴致勃勃。 眼瞅着都要到戌末时分了,也就是晚上八点多接近九点,两人还在忙个不停,此刻还有三个人尚未搜魂完毕。 李永生不得不出面告诫这两位,不能再继续搜魂下去了,你们需要休养一下。 这两位反倒是上瘾了,表示说搜完这三个人就完了,多知道点情报,对大家有好处。 “只要你们继续搜魂,他们就敢继续掳人,”李永生做出了决定,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必须停下来,很多人都已经就位了,你们必须休息!” 果不其然,半柱香的时间,又有两个俘虏被送了进来…… 维克多是斯木克市治安队的一名小队长,管着九个人,很小很小的队长,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斯木克驻军里的一名中阶骑兵。 他带着一票兄弟,在街上醉醺醺地走着,见到形迹可疑者,就喊住盘问两句,现在是斯木克市的旺季,也是他们这些治安队成员的旺季。 各地赶来的商队很多,其中不少有来头的,甚至还有来自王城的势力,按说一个治安小队长,是没胆子招惹那些大人物的。 但是这么想的人,还真就错了,这治安队只是兼职,他们的真正身份是军人。 维克多跟他那些前任一样,并不害怕随便拦住来头大的人,不过他们的态度会很客气。 而那些人也不会为难他们这些小人物,随便给几个小钱,就能打发走,没必要招惹军队这种麻烦,耽误了自家赚钱。 当然,柔然人之类的劣等人,他们也会拦住盘查,不过这个时节里,治安队最大的任务是创收,刁难劣等人,那也是要浪费宝贵时间的。 迎面又过来两个柔然人,维克多带人上前拦住了他们,这都快子时了,你们是要干什么? 两人都有身份腰牌,但是治安队表示,我们得把你们带回去审问,其中一个柔然人不干了,说我是真神教徒,你想欺负我,得问我们真神教的大人答应不答应。 伊万国的主流教派是揶教,真神教徒处在灰色地带,不被主流认可,在个别地域,跟揶教还有比较激烈的冲突,但是在大部分地方,伊万人只是瞧不上他们而已。 就在这个柔然人打算叫真的时候,他的同伴拉住了他,并且塞过去一块银元,笑嘻嘻地表示,“大人见谅,他的引导者刚刚逝去,他的情绪有点不稳定。” 维克多见到有收获,对方的解释又是合情合理,也不想招惹无谓的麻烦,耽误了自己的赚钱大计,于是大手一摆,“滚,不要让我们再在半夜见到你们!” 治安小队继续在街上巡查,又走了一段路,有人无意中嘀咕一句,“今晚碰到的柔然人有点多啊。” 维克多晃一晃脑袋,也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在斯木克城里,柔然人极少在夜里活动,更别说这临近子时的时刻了。 今天他们碰到的柔然人也不多,总共才四拨八个人,但是平常这种时候,碰到两拨都难得了。 也许是个意外吧,他决定将此事抛在脑后,哪曾想一抬眼,看到远处隐约有火光。 维克多揉一揉眼睛,再细细地看一下,忍不住轻哼一声,“那里……是红山谷方向?” 旁边有人出声附和,“没错,就是那帮守备军队……他们今天有什么劳军活动吗?” “劳军活动,也该咱们斯木克城卫军优先吧?”有人不以为然地哼一声,旋即疑惑地发话,“会不会是被人攻打?” “扯淡不是?”维克多冷哼一声,“你看到示警焰火了吗?” 在他的感觉里,红山谷被人攻打,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事了,守军来不及释放示警焰火,那根本是无稽之谈——咱不带这么弱智的。 他做梦也想不到,子夜攻打红山谷的,是中土的三名真人带着一票修为精湛的修者,趁着对方睡觉时偷袭,谁可能放得出焰火? 斯木克城里,发现火光的人不少,但是在火变得越来越大之前,大部分人都没意识到危险,有人宁愿猜测红山谷失火,也不认为那里会遇到恶意攻击。 然而,就是这微微的火光一闪,数条人影隐秘地动作了起来,斯木克的夜空中,隐约有血腥味开始弥漫。 对于几个重要的目标,中土人有着明确的分工,北极宫和玄女宫的人,主要攻击目标是揶教的教堂,这里是仅次于军营的重地。 中土人出动了丁经主、佘供奉、柳麒和杜晶晶四名真人,算是牛刀杀鸡了,不过为了保证安全,并没有派司修和制修跟随——揶教的教堂,难免有什么诡异的东西,伤了人就不好了。 对付几大商行、佣兵团和真神教徒聚居的地方,就是张老实、丁青莲和惠道真人为主力了,方真人也跟在他们身边,好随时搜刮财宝。 李永生的任务,则是攻克军营,这是斯木克城里最难攻打的地方,不过他主动揽过这个目标之后,别人并没有表示出反对。 倒是公孙未明,他原本是想打揶教教堂的,怎奈抢不过道宫,打商行的话,他的兴趣不是很大,听说李永生要摸军营,他马上跳出来,“算我一个!” 要说伊万人打仗勇猛,这话一点错都没有,但是伊万人的军纪,那不是一般的糟糕。 他俩带着另外两名真人和六名司修,悄然摸到了两座军营外。 这两座军营,一个是城防军的,一个是城主府的,虽然用的都是正规战兵,却是分为军队和市政两个系统。 城主府的戒备,竟然比城防军的戒备,要严密一些,伊万人的军纪也可想而知了。 李永生负责城防军军营,公孙未明负责城主府——未明准证觉得自己能干掉一个伊万国市长的话,说起来还是比较拉风的。 当然,城主府会有一定的财富,这也是李永生让他前去的理由,观风使可以不在乎钱财,但是没必要让跟着自己的人甘守清贫。 城主府的戒备比较森严,那是因为城主比较介意自己的小命,而城卫军的军营,其实有军营防御阵法的——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场所,是比军营更难冲的。 不过伊万国的军纪一塌糊涂,那真不是随便说说的,李永生潜行到军营旁边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有任何阵法激活了。 从表面上看,军营还是戒备森严的,明哨暗哨都不缺,堡垒上还有人时不时来回走一走。 但是……四五个人躲在城堡的墙垛后,一边喝酒一边吃烧烤——中土军人敢这么做的话,那是要掉脑袋的! 李永生早早就将明哨暗哨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待见到红山谷火起,他直接潜行到两名呈犄角型的暗哨旁,悄然斩杀对方。 他是非常小心的,生恐弄出响动来,不过令他感到吃惊的是:第二名暗哨居然趴在那里睡着了! 解决了暗哨,他又身子一晃,冲上了城堡,抖手打出四枚暗器,直取正烧烤的那四人的喉头,同时神识一击,将两名游动哨击晕。 这个城堡型的军营,几近于一个正六边形,之所以说是几近,是因为军营在建设的时候,受到了地形的影响,不是一个正六边形。 六边墙上,都有这么多士兵在值守,不过这时候,不少人人早就酣然入睡了,甚至还有人将自己的身子,捆到了城垛上。 他们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据说半年前,有个伊万士兵晚上喝酒喝多,直接从城堡的墙头,滚到城堡下摔死了。 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笑话,是有人在嘲笑伊万人的军纪,但是斯木克的城防军最清楚,那个倒霉蛋就是自家的袍泽。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巡查士兵,头脑比较清醒,不过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红山谷的火光,冲着那里指指点点。 非常不幸的是,他们忽视了身边可能的威胁。 李永生进入伊万军营,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字:顺!太顺了,顺得让他无法想象。 然后他很轻松地进入了副统领的房间,将其斩杀,又进入几个高级军官的房间,将他们一一斩杀——统领目前不在,他去王城述职去了。 再然后,李永生又破坏了防御阵法的中枢,接着又来到了军需仓库,杀死军需官和看守之后,把军营的军械和军需掠夺一空。 他做到这些,时间固然非常短,但是在此期间,竟然没有遇到任何的意外,简直是太顺利了。 就在他琢磨,是不是该大开杀戒,杀掉这里所有的司修,猛然间,不远处传来了喊杀声,还有人高声叫着,“红山谷……红山谷有警!” 与此同时,高亢凌厉的“呜呜”声,响了起来。 (后台抽风,更得晚了,抱歉,不过还是要召唤月票。) 第七百七十章乱起一更贺盟主为风笑而作 “呜呜”响起的声音,是军中示警的号角,来自于城外。 红山谷遭遇偷袭沦陷了,没有人能发出示警焰火,但是有残存的士兵,终于发现了异象,于是吹起了古老的号角,向斯木克城示警。 号角的声音传得不算太远,起码在夜里,不如示警焰火醒目,但是在红山谷和斯木克中间的地带,正好有伊万国的士兵,夜里出来享乐。 而这些享乐的士兵里,有人不胜酒力,倒下睡着了,在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发现了红山谷已经燃烧得极旺的大火,于是毫不犹豫地拽出了随身的号角吹响。 号角是非常古老的通讯方式,但是跟示警焰火相比,它足够廉价,也足够普遍。 不过必须指出的是,一个月之后,这起来撒尿的士兵被军事法庭执行死刑,罪名有二,一是不该在军营外宿营,二就是,他不明就里仓促示警,导致了斯木克大惨案的发生。 其实……这都是借口,有人需要为斯木克的事情负责,就这么简单。 当然,现在的李永生不知道这一切,当他听到这来自于城外的号角声,就意识到了:再顺利的过程,总有结束的时候。 已经不可能再偷鸡了,那就只剩下强攻了。 李永生掣出几颗霹雳子,抬手撒了出去,几颗打向几个大的房间,两颗霹雳子,直接打向了军营的大门。 军营大门是很结实的,就别说这城堡类型的了,但是霹雳子的威力也非常惊人,没有防御阵法,还真挡不住这玩意儿。 随着军营的大门被炸裂,外面守候的一名真人和三名司修就冲了进来。 虽然只有四个人冲了进来,但是却造成了巨大的声势,四人齐齐使出了术法,幻化出的刀枪在空中乱舞,还打出了迷雾弹,一片白色的雾气,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而且在白雾中,还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以及惨叫声。 我去,李永生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居然有人会口技,我大中土果然是英才济济…… 在这样的杀伐声中,军营里的军人,直接就懵逼了:这尼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聪明一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响动,却只能听到一片喧嚣声。 就在这时,又有人高声大喊,“红山谷失守了,白狼要踏平斯木克城,弟兄们,快逃命吧。” 这喊声煞是可疑,操的是柔然话,然而在斯木克,懂得柔然话的人,真的不要太多,这个消息,瞬间就在军营里炸开了。 后来冲进来的四个中土人,也都不是善碴,白雾和口技,不会影响他们的杀气,瞬间就将军营里杀得哭爹喊娘,狼狈奔逃。 严格来说,斯木克的城卫军并没有多少人,也就两千人出头,除了统领是大骑士,其他人的修为,真的很一般。 之所以这里能成为边陲重镇,靠的并不仅仅是军队,还有揶教教堂,远行的商队,以及远方而来的冒险者。 没错,军队是斯木克的主心骨,但是以他们为核心,将各种战力凝聚起来,这才是斯木克敢在边界立足的根本。 斯木克的军营如此脆弱,是李永生没有想到的,看着狼奔豕突、没命往外跑的伊万国军士,他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尼玛,这也叫军队? 不过,这感叹也是一瞬间的事,他既然判明,军营这里已经不可能再组织起有效的反抗,那么,当然要抽身支援其他地方。 此番北上的中土修者,只有百余名,都是热血男儿,如果有可能,他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损失在这里。 就在他做出决定的同时,邻近的城主府也传来几声大响,紧接着喊杀声冲天。 再然后,城中有点点火光升起,却是有人开始趁乱放火,还有人四处丢烟雾弹。 跟随李永生而来的中土修者,真的不愧胆大包天之辈,区区百余人,竟然弄得近万人的城市一团糟。 城里是如此,城外更是这样,事实上,城外的中土修者只有十余名,但是城外的人虽然多,却是一盘散沙,又没有军队弹压,更有数量众多的冒险者,乱起来太简单了。 两名中土修者袭击了一个牛马商队,焚烧了草料,大片的牛马亡命而奔,铁蹄踏得震天响,就有若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 李永生顾不得多想,第一时间冲进了城主府,支持公孙未明。 不过他还没找到人,公孙未明的声音,已经从传音海螺里送了过来,“不用管我,城主府已经被我杀了,税务仓库也抢了,正在寻找藏宝室,去支援别人吧……” 李永生一闪身,就冲向了凯撒佣兵团所在的区域。 那里有一家客栈,旁边还有一个小院,小院非常小,半亩地左右,凯撒佣兵团的副团长和几个高层,住在客栈里,大部分的佣兵,却是住在小院里。 他赶过去的时候,发现一名子孙庙的真人,正在跟一名伊万真人战斗,而中土国的几名司修和制修,正在跟几十名佣兵拼命。 在这种混乱中,佣兵绝对是最难对付的对手,比军队还要难缠,因为他们常年经历各种危险和意外,论战阵冲杀,他们不如军队,但是应付这种场面,比军人强出不止一条街。 怎么就打成这样了?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身形一闪,直接将那负隅顽抗的伊万真人斩做两段,反手一刀,将其头颅斩掉。 伊万国的修者虽然强调个人勇武,但是这里的揶教实在盛行,诡异的手段也不少,将人斩为两段并不保险,还是一刀枭首比较好。 与此同时,他传音给子孙庙的真人,“愣着干什么?赶快抢了储物袋,支援你的人!” 其实他现在很想骂这厮一顿,但是这种场合,实在不宜做这种泄气的事。 那子孙庙的真人心里还委屈呢,他一边娴熟地拽下对方的储物袋,一边婉转地解释,“那边的阵盘里,还困着一名敌方真人……” 李永生生气的就是,我发给了你们困人的阵盘,一旦从偷袭转为强攻,就要利用这阵盘,将对方最高级的战力困住,先确立优势,再扩大战果! 情报显示,凯撒佣兵团这里,只有一名副团长级别的真人,这名子孙庙的真人包打了这里——凯撒佣兵团名列五大佣兵团,想必还是有些好货色值得抢劫的。 他也知道佣兵团的难缠,但是还想独吞这一块,所以他向惠道真人和李永生保证,若不能成功偷袭那名真人,肯定第一时间用阵盘困住的对方。 也就是说,这名子孙庙的真人早就打算好了:不跟对方的真人纠缠,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帮追随他的司修和制修拔钉子。 不过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用阵盘困住了一名真人,还没顾得上斩杀,正兴高采烈地诛杀那些司修刺头,结果对方又冒出一名真人来,他只能跟对方拼死相斗了。 他甚至都有心发出求助了,心里也是不住地后悔:早知道如此,我就先斩杀那名真人了,将阵盘腾出来,就能困住眼前这厮,再去斩杀其他司修。 李永生听到这个回答,也是有点哭笑不得:有特别顺利的地方,就有特别不顺的地方啊。 他一抬手,又丢给这名真人一个阵盘,“给你个备用的,你这一路的兄弟,损失有点大,两名真人的储物袋,多分一分。” 一边说,他一边身子前蹿,直接斩掉了一名潜藏在暗处的司修,一刀下去之后,他才愕然地发现,这厮手上一张大弓,已经拉开了一半。 藏在暗处的司修弓箭手!李永生的眉头忍不住皱一皱,这些混迹在佣兵团的家伙,还真是危险得很。 于是他放出神识感应,又锁定了三名司修,一一斩杀。 不过这时候,子孙庙的真人传音过来,“李大师……这儿没问题了,您杀的那些人,已经都被我毒翻了的……” 李永生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子孙庙这厮带着的司修和制修,虽然拼得很猛,几乎各个浑身是血,但似乎看起来……状态还都不错? 我大中土果然是人才济济啊,他暗暗感叹一声:怪不得这厮一个中阶真人,就敢包打凯撒佣兵团,合着人家手上除了有他的阵盘,还擅长使毒。 于是他干笑一声,传音过去,“那是我错怪你了,既然你已经又得了一个阵盘……” “李大师放心好了,”子孙庙的真人信心满满地回答,“已经干掉一个真人了,您去支援别人,这里我包打了……” 李永生顿时无语,转身电射而去。 而此时斯木克的街道上,已经是浓烟滚滚,四处都是喊杀声,这里的建筑以原木为主,现在又是秋高气爽之际,放火真的不要太轻松。 时不时就有人高声叫着,都是口音怪异的伊万话,“我们是白狼的人,放弃抵抗,只抢劫不杀人……” 这话有人相信,但是不相信的人也很多,白狼这北佳草原第一马匪,抢劫是一定的,不杀人可是不一定——没有赫赫的凶名,如何震慑这偌大的北佳草原? 他们还擅长掳掠人口,收取赎金,其中的美貌女子,少不得要受到各种蹂躏。 不过对于大势力,白狼马匪多少还是有点忌惮的…… (加更了,为盟主“为风笑而作”贺,这个名字,实在有点那啥……羞涩得说不出口,有小号的嫌疑啊,不过加更是必须的,顺便求月票。) 第七百七十一章挡者披靡二更 中土人打着白狼的旗号,为的是混淆视线,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很多冒险者也怦然心动,加入了劫掠的行列——斯木克这边陲城市,原本就是冒险者的乐园,谁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李永生斩杀了两名不开眼冲向自己的伊万冒险者,迅速地赶到了守备军的哨所。 这里是城北唯一的军方营地,镇守的也是兼职治安队的士兵,维克多的驻地就在这里。 伊万人在建城的时候,似乎就没考虑敌人可能会从北方来,这营地小得可怜,不过是四五亩地方圆,里面驻扎着一百二十人,还有一个高高的用于监视的阁楼。 而营地的旁边,就是行商的密集区,还有一些权贵的庄园,严格来说,北城就是斯木克的富人区,就连张老实租住的院落,都位于偏城北的地段。 这里是中土人重点攻打的地区,此处虽然没有揶教教堂、军营那么防备森严,但是大势力众多,随便多蹦出一两个真人,那真是寻常事。 不过当李永生赶到的时候,哨所已经被屠戮一空,北城上空时不时有真人飞掠,哪里有战事胶着,真人飞过去就是一顿痛杀,局面已经被控制住了。 仓促之间,李永生居然遇到了方真人,方真人一样地蒙着黑巾,但是他手上的九尾狐幡,那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标志。 方真人见到有人飞来,才要迎敌,九尾狐幡上白芒微微一闪,他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快速地发话,“这里没问题,城西……城西需要支援,咱们去的人太少。” 城西没什么碍眼的目标,不过有几个贩卖高档奴隶的场所,除了美貌的女奴,还有一些高阶修者的奴隶,是高档货物,所以设在了城内。 说来说去,还是发动夜袭的中土人太少了,一百多人,既要偷袭红山谷,还要偷袭城中重地,城外也放了一拨人。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冲击两个军营的,竟然只有四个真人和六名司修,中土修者的人数,捉襟见肘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也就不用多说了。 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次伊万之行危机重重,很可能九死一生,李永生在召集人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谁也知道人多了好,但是他必须采用精兵战术。 而且,大家对城西的估计不足,就连李永生四下支援,也没有想到跑去城西看一看。 事实上,他们对城西的估计不算太低,有两名真人、六名司修和二十多名制修,这真人里,还有北极宫一名历练的真人,司修里,更是有百草生香的两名侍女。 然而大家还是失算了,那些奴隶贩子为了防备人强取豪夺,不但警惕得很,手头的战力也非常强大,为了保住自家的货物,根本就是在玩命,寸步不让。 有个奴隶贩子,甚至放出了两名高阶司修的奴隶,他许诺,只要打退来犯之敌,他可以答应这两人,我会把你们卖给你们中意的人! 奴隶嘛,卖是一定的,奴隶贩子不可能做亏本买卖,但是基本上,奴隶们没有选择买主的自由,所以会导致太多悲惨事情的发生。 有貌美女奴被买回去,第二天就被买主的夫人打死的,也有高阶修者的奴隶被买回去,因为有点桀骜不驯,被派去做一些脏累的活儿,甚至被废除修为。 至于说那些更普通的奴隶,被派到诸如红山谷之类的地方挖矿,那就是生命进入了倒计时,能活一天算一天。 但是奴隶若能选择主人,那就大不相同了,可以借此脱离奴籍,甚至博个富贵。 最有名的例子,莫过于长风堡的主人长风侯爵,第一任长风伯爵,就是个奴隶,因为战力超群,深得主人赏识,脱离了奴籍之后,竟然以军功,博了一个伯爵回来。 后来他的子孙也争光,连续三任伯爵战功显著,升为侯爵。 现在的长风侯爵,领地更是军力旺盛,很多公爵见了他,都战战兢兢不敢随便说话。 而此刻奴隶贩子的行为,不啻章邯尽释骊山刑徒,打败周文百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里没有什么真人,但是大家都拼死抵抗,进攻的中土人也有点一筹莫展。 李永生发给他们的四个阵盘,已经被用掉了三个——大家都知道,这是好东西,但是此刻不用,就会被收回去,此前在柔然别尔湖一战,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谁也别想藏私。 那么,在这种关键时刻,谁可能不用呢? 可是激战当中,困住三个高阶司修,并不能帮助战局有大的推进,对方的抵抗实在太顽强了,哪怕两名真人已经在非常努力地杀敌了。 说来说去,还是参与进攻的人太少了。 大家都想着,能发动奴隶们反戈一击,啃下几个硬骨头就足够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奴隶贩子们不但抵抗顽强,还会发动奴隶作战,更关键的是,仓促之间,中土修者里,抽不出那么多的人,去给奴隶做思想工作。 做高等生意的奴隶贩子,手下奴隶都不多,不但得一个一个地去攻打,挨个劝说那些奴隶,也不是容易的事。 一旦遇到那些来自波斯、大食的奴隶,大家言语都不通的好吗? 当然,说来说去,最终还是人太少。 李永生想也不想就蹿到了城西,手上长刀乱斩,根本没有人挡得住他一刀,就连一些小小的防御阵,也吃不住他一击,气势比另外两个真人强出很多。 有人见他勇猛,直接派了三个司修上来合击,使用的是军阵不说,旁边还有牧师施展神术,不但试图干扰他的意识,更在为这三个司修加持战力。 牧师这种职业,还真的是很讨厌,李永生用尽力气,一刀将司修斩为了两段,那两截身子跌到地上,一片白光洒下,半截身子竟然在向另外半截蠕动。 李永生想要将那厮彻底杀死,或者去干掉牧师也行,那两名司修不要命地围过来,还有几名高阶制修,直接挡在牧师前面做肉盾。 李永生百忙之中,摸出一块撼神符捏碎,打断了那名牧师的吟唱,但是几乎就在同时,两头巨狼冲着他扑了过来。 “狼人……斯木克还有这东西?”李永生的眉头一皱,这城西还真是块硬骨头。 不远处,又有两名司修在奔来。 得了,我也丢阵盘吧,他算看出来了,自己虽然绝对可以斩杀掉这些人,但是这一场战斗必须速战速决,时间是他浪费不起的。 他直接丢出两块阵盘,困住了两名狼人,身影一晃,蹿到牧师身边,一刀斩杀了此人,又抬手斩杀掉一名刚刚赶来的少女。 她才仅仅是初阶制修,修为还不稳定,但是她身上穿着揶教的长袍,看起来是个见习神官。 少女年轻的头颅飞起在半空,眼中兀自满是惊骇,但是李永生没有半点不忍之心,在这样的战斗中,揶教教徒是最能影响战局的。 严格来说,若论神术对修者战力的加持,揶教才是最强的,佛修要差一些,真神教更差——大多时候,真神教徒只能提升自身的战力。 所以李永生对上这些人,不可能手软,一刀枭首之后,他的身影奇异地转了一个角度,直接倒射而回,两刀将那两名司修斩杀。 同时,他抖手打出一枚黑色的钉子,将地上那名半死不活的司修,彻底地钉死。 紧接着,他冲着飞奔而来的两名司修打出两颗钉子,就在对方招架的时候,他又扑向了那两名被阵盘困住的狼人,一刀一个斩杀干净。 而那两名司修,一人躲过了他的钢钉,另一人掣出一面盾牌硬挡,想要强行冲上。 那盾牌上面,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白光,有人惊呼一声,“神佑防具!” 这些奴隶贩子的底牌,还真的是惊人,这种神佑防具上面有神性附着,论起珍贵性来,堪比中品灵石在中土修者心里的地位。 李永生也没想到,对方还有这种东西,他打出的钉子,只是很低级的道器,有锋锐和破甲两种属性,以他现在中阶真人的境界,打出这种钉子,主要威力还是靠他本身的修为。 钉子硬生生被盾牌挡住了,但是他一击的威力,盾牌不能全部卸下,被撞得倒飞了回去。 盾牌的主人直接被拍得倒飞出丈许,一口鲜血噗地喷了出去。 李永生连见习神官都不肯放过,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拥有“神佑防具”的家伙? 他身子又是一闪,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刀斩下了对方的头颅,顺手将那块神佑盾牌收进了储物袋,转身杀向另一名司修。 掉落在地上的人头,嘴里兀自大喊着伊万话,“饶我一命,我愿……” 李永生是真切地感受到城西的难缠了,不过因为他的到来,城西中土修者的攻坚能力大增,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能在众多修者的护卫下,斩杀施展神术的揶教教徒。 随着他在人群中冲来冲去,无坚不摧,还重点诛杀那些教徒,城西各个势力,终于抵挡不住,有人高声地叫着,“我们投降!” 第七百七十二章骑兵到三更求月票 很多时候,投降也是一种奢望,尤其是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几声投降声响起,但是这些人并没有放弃抵挡,因为他们想在投降之前谈好条件。 可是中土人并不给他们这种机会——事实上,大部分中土修者根本不通伊万话。 眼见想要投降者都被毫不留情地斩杀,剩余活着的人里,有人大喊一声,直接扔掉兵器跑路了。 这一跑,就造成了雪崩效应,尤其糟糕的是,城西这些人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为了自家的利益,他们能拼死抵抗,但是一旦大局崩溃,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旦崩溃起来,都是兵败如山倒,就更别说这些家伙了。 城西的局面方定,城东外面就传来了隐隐的雷声,紧接着,大地似乎都抖动了起来。 哪怕是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都有高手注意到了这种异常。 更有人高声叫了起来,“骑兵,大批的骑兵……白狼匪帮的主力到了!” 说这话的人,用的是标准的伊万话,还是大彼得堡的口音。 原本喧嚣的城市,越发地混乱了,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就算普通人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无数人没命地尖叫着,奔逃着。 原本还有相当数量的小团体,在这样的混乱中,熄灭灯火,牢牢地看守着房门,尽量争取不引起那些匪徒的注意,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救援。 听到城外传来的马蹄声,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又听到外面无数尖叫和奔逃的声音,再加上房屋被焚毁弥漫而来的烟雾,这些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决定趁乱逃命。 白狼的大批马队赶到,再不跑就跑不了啦。 这些有组织的小势力出了房门,一旦遭遇不明来历的人,直接上前交手。 初开始,他们还未必想杀人,但是偶尔遇到了趁火打劫的冒险者,或者混杂在其中偷袭的中土人,他们会遭受重大损失。 接连损失几次的话,佛修都得怒目杀人了,就别说脾气原本就不好的伊万人。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不能快速转移的话,很可能就会身陷在城中,不是被人杀,就是被火烧死。 这种时候,任何人手上有兵刃,都会选择拼杀出一条血路来。 方圆四五里的小镇中,到处是火光和喊杀声,还有凄厉的惨叫和大声的咒骂,活脱脱就跟人间地狱一般。 最惨的地方,应该是属于城南,这里有军营和城主府,很多人冒死冲来,就是想获得军队或者城主府的庇护。 但是这里早就被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打得稀烂了,还放了火,只是这两处都是城堡,石头建筑,里面房间烧得厉害,外面却不太容易看清。 赶来救助的人一头撞进来,正好有残留的士兵想冲出去,两边一遇到,少不得厮杀一场,等众人发现对方人群里有熟人,于是临时罢手沟通。 等他们沟通好了,打算冲出这个火场的时候,外面又有大批人冲了进来,这一下,别说是战斗了,光是踩踏,都能让不少人丧命。 偏偏地,还有中土人在其中阴险地偷袭,这导致了任何人都不愿意相信其他人。 混乱了很久,才有那些精明的人想出了点子,他们大声呐喊,“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谁也走不了,走南门,出城,出城!” 军营和城主府附近,成为了斯木克死伤最集中的地方,有超过两千人死于非命,最令人无语的是,其中有数百人,竟然是被踩踏而死,现场惨不忍睹。 也正是因为有这两处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所,今晚发生的事情,被定义为“斯木克惨案”,而不是“斯木克暴|乱”之类的。 然而,他们想出南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随着白狼匪帮马队的到来,城外也彻底地乱了! 中土人在城外布置了十几个人,也试图放火和制造混乱,不过效果不是很好,原因很简单,城外比城内大得多了。 这区区十几个人,没命地制造混乱,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哪怕他们放出了大批牛马。 城外实在太大了,他们的人也太少了,而且在城外暂住的人,一般都是以团伙形式聚集,遭遇险情,他们第一反应就是结阵自保。 这跟城西的情况差不多,一个个小势力决定死守的话,这点中土人实在不够用。 就在这时,大批骑兵从黑暗中赶了过来,只听这马蹄声,就吓死个人了。 有些大一点的势力,能纠集起几百人的,全部将人马拉了出去,摆出一副玩命的模样,赌白狼不会轻易啃这块硬骨头。 这么做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绝对不是最坏的选择,深明草原规矩的人都知道,马匪大肆劫掠的时候,一开始通常不会选择硬碰硬。 马匪也是人,可抢的目标很多,为啥要去抢那些难抢的呢?先把容易抢的抢了,这些硬骨头该怎么处理,再慢慢地商量不迟。 正像他们想的那样,那些马匪一见到阵势太大的队伍,选择的是避让,呼啸而过,抢劫那些看起来人不多的队伍。 小队伍里也不缺好手,但是马匪冲阵的人,实在太可怕了,见到五六个司修组成的战阵,都敢毫不犹豫地撞过去,而且马没到,人先飞起来杀了过去。 尼玛,这是大骑士冲阵啊!目睹这一幕的伊万人,惊悚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伊万国人眼里的大骑士,就是中土人所说的真人,真人冲阵,谁不怕? 冲阵的呼延书生也在暗叹,没办法啊,我不冲阵不行啊,看着是来了一千多的骑兵,九成九不能作战,能安稳地骑在马上不掉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他带来的骑兵,全是从红山谷解救出来的柔然奴隶,这些奴隶就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主儿,每天劳作得异常辛苦,食物却是连果腹都不够,就是透支生命在采矿。 有些人经常是一跤摔倒在地,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伊万人对此熟视无睹,劣等奴隶,死就死了,万一让他们吃饱,可不就有力气叛乱了? 说句残忍点的话,就连中土人也是这么对待囚犯的,哪怕是国族囚犯,也不可能让你吃饱了惹是生非,必须得饿着。 至于你挺不住,那就活该你倒霉了——争取不让你饿死就是了。 而伊万人对柔然奴隶,就更是这样了,饿死了是你活该! 所以解救出来的柔然奴隶,一个个弱不禁风,简直是吹一口气过去,他们都可能跌倒。 不过呼延书生实在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将守卫的军人和管理者屠戮一空之后,他马上召集奴隶,发出了命令:互相检举,非柔然人的,死!是柔然人的,跟我去打斯木克! 当然,那些实在连骑马都没力气的柔然人,只能留在红山谷了。 想来斯木克的柔然人也不多,就三四百人,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被族人救了,但是……实在没力气去打斯木克了。 哪怕是让我们休养两天再去呢,也都好商量,这个力气打不了仗啊。 呼延书生不愧是非常了解柔然人的,他又做出个决定,留下的柔然人,喝肉汤和奶,你们身体不好,不能多吃,要不然会撑死。 跟我去打斯木克的,一人半斤羊肉,还可以喝三口酒! 不是我没有酒和羊肉了,实在是不能让你们吃得太多。 然后他就凑齐了一千二百人。 于是他留了四个中土人看守营地,带着其他人没命赶来。 在赶来的路上,他一边发放酒肉,一边吩咐,没有力气的,你们不要随便出手,装个样子就行,最重要的是……不许从马上掉下来! 有几个柔然人自命是勇士,说半斤羊肉太少,不够恢复力气,给我们多多的肉,我们会努力杀人的。 结果一名柔然勇士,还是低阶司修,在连吃三条羊腿之后,直接摔到了马下……他不是摔死的,而是撑死的,肚皮都摔破了! 其实从红山谷到斯木克城是很近的,十几里路而已,这厮吃得太快,还不到五里地,就吃下了三条羊腿,活活撑死了。 其他柔然人也在五里地内,就吃光了配属的食物,不过呼延书生告诉他们,在天亮之前,不会再给他们食物了。 带着这么一帮人,书生准证开始了对城外的践踏,那些硬骨头他不是不想啃,而是真的不敢啃……一旦被人窥破虚实,很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 柔然人里也有奇葩,尤其是几个矿霸和几十个跟着矿霸混的小弟,平常食物吃得稍微多一点,今天也多要了点食物,竟然敢试探着骚扰一下那些硬骨头。 不过马队周边,还有中土修者维持秩序,也是保护这些柔然奴隶。 这些中土修者被选中攻打红山谷,都是会柔然话的,他们约束着这些人,令其不要太过分。 万一激起这些硬骨头的反对之心,那就不好了。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有点没必要,看到真人冲阵,还不止一个真人,伊万人早就吓傻了——白狼的势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三更到,今天不发单章了,月票能涨多少?) 第七百七十三章横扫之势 乌合之众就是这样,见到白狼的马队,以横扫的姿态冲击着城外的各家营地,诸多打算拼命的硬骨头们,顿时就知道自家该怎么做了。 有个把勇猛的伊万修者,见到白狼的马队从自家面前呼啸而过,头脑一发热,就想要上前动手:其实马匪也没啥可怕的嘛。 旁边马上就有人将他拽住了,然后一记耳光甩过来,“玛德,你找死,别拖着我们行不?” 这位勃然大怒,“握草,那些马匪看起来都很虚弱,为啥不能动手,你被吓破胆了吧?” “放尼玛的屁,”又是一记耳光扇来,“虚弱……你见过真人冲阵的马队吗?” 这位被两个巴掌扇醒了,也知道自己是冒失了,尤其他还能看到,有零星马匪出来,还斩杀了几个人,又被人约束回队伍,知道这白狼的实力,果然名不虚传。 但他还是不服气,“那咱们就这么呆着看?他们早晚会回来的!” 扇他耳光的人闻言,也是一怔,旋即却又笑一笑,“这些事儿,自有掌柜的操心,咱们想那么多做什么?” 紧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发话,“不过,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掌柜的……估计要跑路。” 果不其然,白狼马队呼啸而过,几个硬骨头不但不敢挑衅,反倒立刻收拾起了行装。 其实这才是伊万国的生存法则,打得过的时候打,打不过的时候,露一露獠牙,努力争取阻吓对方,然后借机逃窜。 没错,阻吓只是手段,生存才是目的。 当然,若是对方虚有其表,几块硬骨头会一拥而上,将对方撕得粉碎。 但是呼延书生也深明草原规则,约束那些柔然奴隶不要露出马脚。 甚至大家都蒙上了面巾,也禁止大声发话,务求不让对方看出,马匪们全是柔然人。 眼见对方确实强大,伊万人马上转变了主意:趁着他们无力顾及咱们,赶紧跑吧。 城外有差不多两万伊万人,其中结阵自保的差不多近万,不过马匪们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地就逃跑——要知道,带队者可是李永生都认为很有头脑的呼延书生。 一开始,马匪们只是冲阵,紧接着他们就使出了更阴险的手段——驱赶。 他们驱赶着奔逃的人群,控制着他们奔逃的方向,等人数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们开始驱赶着人群,冲击那些硬骨头们组成的战斗队形。 对亡命奔逃者来说,跑得慢了是死,冲硬骨头的阵营也是死,但是……万一能冲过去呢? 这时候,不是没有人想到,马匪这么驱赶,就是要利用自己的冲杀,帮他们冲阵——白狼匪帮也经常这么做,裹胁着民众冲击。 然而知道归知道,在逃生的欲|望前,所有的理智都被欲|望浇灭了,谁也不想死,没谁不想活。 只要他们能冲破前方的阵势,就可能活,不需要多么幸运,只要比别人跑得快一点就行。 有些跑的慢的人,被后面的马队活活踩死,也有那些热血上头的伊万人,停下脚步来对抗身后的马匪。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哪怕他们身后追击的,都是没有了多少力气的柔然奴隶。 此刻的呼延书生等人,已经分到了马队的两翼,他们的任务是斩杀不听驱赶的家伙,谁想变个方向逃跑,那就要承受中土精锐击杀的风险。 所以从后面直接驱赶逃跑者的,就是那些才被解救的柔然奴隶,按说他们是没有什么战力的,但是千军万马横冲直撞而来,谁挡得住?初中阶的司修也是白给。 当然,因为总有挺身反抗的人,做为追兵的柔然奴隶,也有了很大的损伤,不过在这种激烈的对撞中,根本没有人发现,身后追兵有多么虚弱。 亲身抵挡的人,或者可以感受得到,但是他们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被后面狂奔的千骑,踏为了肉泥。 那些硬骨头们,面对这样的冲阵,头皮都要炸了,握草,这么狠啊? 没用的,抵挡不住!大部分人瞬间就能判明形势,他们就算再勇猛,也挡不住上千想要活命的家伙。 这时候,有人果断选择让开营地,任由对方呼啸着冲过,也有人拨转马头,跟身后的这些家伙们,比赛逃跑的速度。 当然,也有人抵抗了,很多伊万人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不惜牺牲性命。 然而,这真的没有任何作用,一道又一道的人浪,狠狠地拍在刀枪组成的铁壁上,无穷无尽,足以令人绝望。 更要命的是,马匪里时不时飞过来一个大骑士,将抵挡得最狠的人斩杀,然后人浪冲开豁口,吞噬着一切挡在前方的障碍,疯狂地向前涌去。 没有亲身经历的人,真的想像不到那个场面,在一片混乱和一团散沙中,人多根本不顶用,千余名马匪,驱赶着数千人,冲击着一切可以看到的东西。 有人也发现了,必须打掉马匪的两翼,才能死中求活,但是中土人虽然人数奇少,各个都是精锐,还有诸多高阶修者。 而出来袭杀的伊万人,组织不起太多的好手,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是要组成铁壁,尝试抵挡纷涌而至的人群——虽然明知道不敌,但也没多少人舍得抛弃自己的财富。 当然,这样的袭杀,给中土的修者,尤其是低阶修者,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也有高手借着袭杀成功,疯狂地逃离了这个杀戮场,不过这都是小事了。 逃出去的高手,没谁敢再跑回来找场子——马匪里起码有四个大骑士,一旦被盯上,就是高阶骑士,也只有送死的份儿。 就在这样的疯狂杀戮中,南门被打开了,有大批的伊万人蜂拥而出。 逃出来的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有大批马匪蜂拥而至——当然,前面是奔逃的人群。 这样的情况,真的是要多混乱有多混乱,才从城里逃出来的人,不得不在就地抵抗和被人裹胁里,做出选择。 逃出来的人,还是有不少以小团体为核心的作战单位,但是几千人不要命地冲过来,区区几个到几十个人的小团体,能做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多硬骨头的团队,选择了携带细软跑路,不跑不行了,等到人潮冲过来的时候,他们根本连浪花都溅不起几朵来。 就在此刻,城中又冲出两名大骑士,帮助那些马匪屠杀。 赶来的是李永生和方真人,观风使战力超群,方真人的九尾狐幡能制造幻像,城外越发地乱了。 到最后,绝望的伊万人索性直接炸锅了,随便乱跑——能活就活,死了认倒霉! 甚至有两个大型的奴隶贩子组织,直接抛弃了将近两千人的奴隶,趁着夜色亡命奔逃,不多时就消失在辽阔的北佳草原上了。 而这两个奴隶贩子团体的位置,早就被中土人记在心上了,他们驱赶着人群,让开了这两处,但饶是如此,几百名乱入的伊万人,还是冲进去斩杀了上百名奴隶。 这些伊万人也未必就想胡乱杀人,但是他们的神智都不太清醒了,见到眼前有人,就直接拿刀砍了过去。 当城外彻底被马匪们清扫一空的时候,就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这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中土修者,从城里冲了出来——城中的火越来越大了,不往外跑的话,不是被烧死,也得被呛死。 有了这一拨高手的加入,城外的秩序,也在逐渐地恢复稳定,甚至不少在红山谷被解救的柔然奴隶,开始给新解救的柔然奴隶做工作了。 这个时候,伊万人也意识到了,来的不是什么扯淡的白狼马匪,而是柔然人。 可是大局已定,此刻意识到也晚了,就算逃走的伊万人有接近两万人,但群龙无首,没有一个够分量的人或者组织来沟通协调,想要反击回来,那是做梦。 不过凭良心说,城外秩序的整顿,也相当不容易,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甚至大家在奴隶中,发现了三百余名天方人——他们是伊万人俘获的战俘。 天方人里,有八成都是真神教徒,更稀奇的是,还有十余名柔然人,帮着他们说好话,其中还有一人,竟然是高阶司修。 他们说,柔然人和天方人,必须联合起来,才能抵抗邪恶的伊万人。 李永生根本懒得多理,只是看一眼朱尔寰,“这事儿你来处理。” 朱主持对观风使的底细,再清楚不过了,于是大手一挥,用柔然话大声宣布,“柔然人只信佛,信真神和揶教的……超度他们往生极乐世界!” 城外的柔然奴隶,超过了两千人,在场的也有七八百,一听这话就热血上头,“死!真神教徒必须死!” 其实柔然人对信仰,还真的没什么所谓,他们只知道,我们今天是被族人救了,那么族人说什么,大家就认什么。 就在此刻,城中又飞出两人来,其中一个是公孙未明,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他四处一张望,就感受到了李永生的气息,直接电射而来。 李永生却是眉头一皱,鼻子抽动一下,“起风了……丁经主他们怎么没消息?” 第七百七十四章最后的堡垒 公孙未明耳朵多尖?他飞到李永生面前,笑嘻嘻地发话,“起风了好啊,正好把这破地方烧个一干二净。” “你脑子整天想什么?”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风从北方来,明白不?” 公孙未明眨巴一下眼睛,才愕然地发话,“你的意思是说……要下雪了?” “下雪的可能性很大,”李永生皱一皱眉头,沉吟了起来,“对了,丁经主怎么没消息,你这会儿过来,揶教教堂那里战况如何?” “能有什么事?那是道宫四个真人,”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回答,然后一抖手,“永生你看,我生擒了一个真人……” 李永生一听不高兴了,“生擒什么真人?杀了就完了……你在城主府折腾那么久,还有心思生擒真人?” “这就是我在城主府生擒的真人,”公孙未明干笑一声,“我这不是想着,你能做傀儡吗?帮我炼制一下吧?” 李永生听得一翻白眼,“握草……合着你在城主府折腾那么久,是为了生擒真人?我还真以为你是找不到藏宝库呢,怪不得你不让我去帮忙。” “藏宝库,我也找了一阵,”公孙未明又是一声干笑,然后一挤眼睛,“永生……李大师,大家好朋友,我带个伊万国的真人傀儡回去,那该多么拉风,泡妞也方便不是?” 李永生是真的无语了,泡妞方便什么的话,他不是特别相信。 未明准证看着不着调,也喜好美色,但是还是那句话:没有一个准证是简单的。 说到底,其实还是四个字:家族底蕴。 公孙家若是能有个真人傀儡,不但公孙未明拉风,辽西公孙也会成为其他隐世家族羡慕的目标:那可是真人傀儡啊,不是随便一个隐世家族就能拥有的。 未明准证擒下的真人,只是中阶的,炼制成傀儡,也就是初阶真人的战力,这点战力,未必能放在隐世家族眼里,但是象征意义太巨大了。 哪怕往坏处想,若干年后,公孙家族衰落了,一个真人傀儡,也算得上一张保命的底牌,公孙未明身为家族长老,有义务、也有责任,为家族子弟收集这些东西。 一如未明准证手执的定靖拂尘,那也是公孙家先祖留下来的。 想到定靖拂尘,李永生就没法说什么了,公孙家的定靖拂尘,已经使用了三次,人家消耗了如此宝物,他帮着炼制傀儡,也是应有之意。 就在这时,城中又冲出几人,却是惠道真人带着几个修者,他四下看一看,就冲着李永生飞了过来,同时发出传音,“李大师,丁经主他们还在揶教教堂鏖战。” “咦?”李永生看他一眼,也没顾得上多问,直接冲进了城内,心说你也是道宫中人,为何不去帮忙呢? 待他来到揶教教堂,发现教堂已经被毁掉了,柳麒和杜晶晶在周边警戒,时不时出手,斩杀一切敢于靠近的人,而丁青瑶和佘供奉,在对着一处地面狂轰滥炸。 见到有人飞来,杜晶晶和柳麒先是做出了防卫的动作,待辨明气息之后,才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 李永生飞到近处一看,“咦,被动防御阵法?” 一圈淡淡的光芒,笼罩在一个藏在地面下的房间上。 见到是他来了,丁青瑶点点头,略带一点疲惫地发话,“这里就劳烦李大师了,这揶教教堂,打起来还真的费劲儿。” 佘供奉有点不甘心,但也不便说什么,反正他也很累了,于是正色发话,“李大师,若是里面有五行之物,还望关照则个。” 李永生听到这话,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为什么惠道真人不来援助,反而要通知自己了。 很明显,这四位打到最后,该杀的人都杀的差不多了,只等打开藏宝库瓜分财物了,这时候别人冲上来帮忙,算怎么回事? 而且揶教教堂的藏宝库,藏的肯定不仅仅是世俗财物,没准还会有天才地宝、珍稀材料什么的,这种东西,对道宫中人的诱惑最大了。 眼前这四位,都是四大宫的,惠道真人却是子孙庙的,为了防止误会,也不敢随便冲上来。 李永生见他俩停手下来,走上前打量一下前方的阵法,然后忍不住轻咦一声,“这是……这是囚牢的阵法呀。” 佘供奉闻言面现异色,重重地点点头,“李大师果然厉害,我们只是追击一个真人到此,心里还纳闷,他怎么会躲进藏宝室里。” 就在这时,地下的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平静而不带任何情绪,说的还是中土话,“我还当是来自柔然的高手,原来中土人,你们可知道,这是意味着要跟我大伊万为敌?” 众人闻言,相互交换个眼神,丁青瑶顾不得疲倦,果断地掣出一团白纱,向空中一撒,空中瞬间就出现了一层白色的薄雾,笼罩住了周边百丈方圆。 这是道宫的静心纱笼,冲阶时使用此物,可适当地阻隔心魔入侵,能极大地保证冲阶者的心神安宁,不过这种东西,在四大宫里也不多,更是很少人随身携带。 此物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阻绝神术交流,丁青瑶这次北上,想到可能遭遇真神教徒,特地取了此物前来。 这东西阻绝神术的效果,不是特别好,严格来说,是阻绝不了太强的神术,毕竟只是辅助道器,不是用来战斗的。 她此刻使出此物,意思很明显: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咱们的根脚,要防止用神术传递出去。 这厮通过示警焰火传递信息的话,他们不是很担心——这种方式,不可能传递出详细信息。 传音海螺也不怕,可以实施干扰的。 他们最担心的,还是揶教通过诡异的神术,将消息传出去。 里面的人听到外面没反应,只当他们害怕了,于是冷哼一声,“你们此刻乖乖地退去,我可以当此事没发生,不上报伊万国,但是你中土修者,总要给我揶教一个交待。” “你要个屁的交待!”佘供奉冷哼一声,借着对方的出声,他锁定了位置,轻轻一拍手臂上的蜃蛇,声音也变得飘渺了一些,“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救援而已。” “小小幻术,怎么可能欺骗得了我?你已经试过了,”里面的人冷哼一声,恼怒地发话,“你们再不走,我定会禀报上去,中土人敢来伊万国大肆屠戮,莫怪我伊万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他这话还真不算威胁,伊万人一直就是这尿性,从来不肯吃亏,报复起来也没有下限——不过这真的无所谓,反正他们的手段,从来就很残忍。 “话多,”李永生走上前,仔细打量那个阵法,同时打个手势,让大家做好准备。 大家都知道,他在阵法上的造诣惊人,倒也不怀疑。 然而那个房间里的家伙,正通过神识观察着外面呢,见到这副场景,顿时吓了一大跳,“你们……你们不要乱来啊,国土上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我主的感知。” “切,”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里面好像还关着一个真人,我破阵之后,你们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被人所乘。” “不,你们不能这样!”里面的人闻言,顿时惊叫了起来,“我们这里镇压的是恶魔,你们不能把它放出去,它会杀死很多可怜人……你们不能做违反人类道德良知的事。” 刚才他还牛哄哄的,现在眼看威胁无用,马上就恳求了起来。 “杀的是你伊万人,关我中土人屁事,”丁青瑶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伊万国昔日在中土东北,违反人类道德良知的事儿,做得少了?” 屋里的人迟疑一下,“那是国家行为,不是我揶教所为。” “你揶教传教,什么时候不是一手拿着十字架,一手拿着刀?”佘供奉都懒得听这种幼稚的谎言了,他直接发问,“李大师,他们关押的是我柔然人吗?” 李永生细细感受一下,才摇摇头,“不是人……嗯,感觉有点布瑞藤血修的气息。” “我去,”佘供奉闻言也吓了一大跳,“关着的不会是血魔吧?” “血魔又怎么样?”丁青瑶不以为然地发话,“布瑞藤的血修,还是血魔后裔呢,这玩意儿不难对付。” “是初代血魔!”里面的人没命地叫了起来,却还不敢大声,消息一旦传出去,会引起太大的惊恐,“你们中土人也不容易对付它。” “初代血魔?”丁青瑶讶异地重复一遍。 要说血魔这东西,伊万人谈之色变,但是中土人还真不怕,新月国也不怕——哪怕血魔也不好对付。 一神教的国家,和气运立国的国家,对国家的掌控力度比较强,不怕这种东西,一旦发现了,集中力量扑杀就是。 尤其是中土国,雷法众多,雷法就是血魔的天然克星,而且中土驱除污秽的法子也很多,依旧可以克制血魔。 所以,在国外恶名昭彰的血魔,根本就不敢到中土地界来,倒是中土有不少修者,去国外捉拿血魔,甚至有人将其带回国内喂养,想要研究它们的各种手段。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七十五章傀儡规模化 中土人不怕血魔,但是对上初代血魔的话,丁青瑶也有点犹豫,这玩意儿速度奇快,又能变化万千,就算在中土国,想要抓住这种玩意儿,也得费不少劲儿。 “你也知道初代血魔的可怕,对吧?”里面的人着急地发话,“它们比一般的血魔更快,感染力更强,你们中土人也未必是对手,好了,我可以发誓,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在场的人都是心硬之辈,李永生拿出四块玉符,摆出一个菱形的图案,又摸出一个圆盘,在上面虚划几下,又捏了一个法诀。 只见四道朦朦的青光从四块玉符上升起,汇聚成一团诡异的青色火苗,飘飘悠悠地飘进了房间里,没有受到半点阵法的阻碍。 佘供奉看得目瞪口呆,“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啊~”一声怪叫从地下的房间里传来,说的也是同样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青色的火焰飘到一处地方,轻飘飘地落下,外面的人已经看不到了,然后,猛地传来一声大响,空气都为之一震。 李永生身子急闪,第一个冲了进去,佘供奉速度也不比他慢。 倒是丁青瑶见状,稳稳地守在外面,手里拿着好几样道器,警惕地四下看着。 里面传来乒乓几声响,然后李永生和佘供奉就出来了。 李永生手里拎着一个灰色的网,网中是一只有若七八岁孩子大小的蝙蝠,这蝙蝠人面尖嘴,浑身呈青灰色,杏核大小的眼睛圆睁,惊恐地四下乱看着。 佘供奉手里也拎着一个人,身着揶教神官长袍,中阶真人的修为。 有意思的是,佘供奉的脸上,居然隐隐有点青肿,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是阵法被破的时候,被镇压的初代血魔,也瞬间得了自由。 这血魔也古怪,似乎知道李永生不好惹,绕开他向外冲去,结果佘供奉后发先至,正好抢上来,被撞了一个乌眼青。 还好李永生早有准备,顺手一个法诀打出,化作一张灰色的大网,将这厮擒获。 这揶教的神官也想借机冲出去,当然,遇到李永生和佘供奉联手,他有神术傍身也是枉然。 将两人擒获之后,佘供奉又去地下室扫荡一番,扫兴而归。 倒是柳麒悄悄地出声劝他,“那里是囚室,神官的好东西,应该都装进储物袋里了。” 揶教教堂,是斯木克城最后一场有针对性的战斗,战斗结束之后,整个斯木克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中,大家尽快地撤出了城外。 此刻的斯木克城外,也是一片狼藉,除了李永生这一方的两千余人,再不见半个人影,地上的尸体中,或者还有人活着,但是没人敢出声。 对城外的袭击,让中土修者损失了六人,红山谷的奴隶则是死了近百名,没有伤者——受伤的都掉下马去,被踩死了。 不过,在损失人手的同时,他们也收拢了大批的牛马羊等牲畜,牛羊被宰杀了,马匹则是用来运送新近解救的奴隶。 大致打扫了一下战场,收敛了能找到的中土修者的尸体,找不到的,也就找不到了,大家休整一个时辰,卯初时分,趁着天色未亮,撤离了斯木克。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很多柔然奴隶还在废墟里,翻找各种财物,见他们走了,才没命地追过来,甚至有七八人没有追上队伍,越落越远。 中土修者对此无动于衷,柔然奴隶们想要求情,却是没胆子——都说好了到时开拔,你们非要贪小便宜,怪得谁来? 有一名红山谷的奴隶,骑着马想要折回去救人,被呼延书生一刀斩于马下,然后漠然地骑着马离开。 他没有做任何的解释,也没有人要求他做出解释,这就是柔然人的做事风格。 这一大队人马想要离开,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昨日斯木克的城内城外,加起来足有两万七八千人,逃出去的足有一万大几, 不少人远远地守着斯木克城,想要在事态稳定之后,回去寻找亲人,也有人想再找一找,能不能搜刮到什么财富。 但是也有人就盯上了这马队,他们不敢逼得太近,但是三五里外吊着,总是有这个胆子——总得看看仇人要去哪里。 但是区区的三五里,真的不够真人们一个闪身,连续数人被杀之后,跟踪者很默契地将距离保持在十余里外。 要说起来,不得不承认伊万人有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他们的视力搁在地球上,能达到八点零,比海东青也不差多少。 这点距离依旧不算什么,当然,多少也算点小麻烦,不过紧接着,天上就下起了大雪来,落到地面化成了水,不过很快地,积水就被大片的雪花掩盖了。 老话说得好,伊万雪花大如席,真的一点都不错。 伊万人里也有擅长追踪的,但是雪下得太大,很快脚印就被遮掩了。 在撤离的计划中,本来还需要佘供奉的蜃蛇出力,不过雪这么大,显然是用不到了。 路过红山谷,将所有人都带上之后,他们前行百余里,在乌海的边缘,找了一处小山坡扎营,又布下了障目阵,防人查探。 在路上的时候,有几名奴隶熬不过,死了,剩下的奴隶则是被集中安置了起来,看管他们的,是十来名精通柔然话的中土人。 因为还有十来名早先解救出来的奴隶,以及百草生香的两名侍女,诸多的柔然奴隶们并没有发现,救了自己的,竟然是中土人。 他们都沉浸在被解救的欢乐中,哪怕降低点要求,起码能吃饱饭了,还有挡寒的衣服,跟前几天的生活相比,简直就是生活在天堂里。 李永生一行人,其实没有随身携带太多衣服,不过他们抢劫了不少仓库,手里有太多的物资,尤其是红山谷和军营,竟然有一千多件伊万军队的冬装。 这是快到了换季的时候,军队才准备了这么多,不成想全便宜了柔然奴隶。 当然,李永生他们劫掠的,远远不止这一点东西,不过令观风使头疼的是,大家竟然活捉了四名伊万真人,还都有心请他将人炼制为傀儡。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之所以大家能活捉这么多真人,跟他发下去的阵盘有很大关系。 攻打斯木克其实有些冒险,中土豪杰心里都有数,所以有阵盘的修者们,都是第一时间拿阵盘困住对方的真人,然后大肆诛杀对方的司修——就像攻打凯撒佣兵团驻地的真人一样。 但是把人杀个七七八八之后,他们回头一看:呦呵,这里还困着个真人呢。 这种情况怎么办?当然是能活捉就活捉了,真人虽然难杀,更难活捉,但是被困在阵里的真人,不包含在内。 事实上,伊万国的真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捉,不过能看上斯木克这里一点小钱的真人,大多都不怎么富裕,随身携带的底牌也少,被活捉的概率就高出了很多。 必须指出的是,攻打凯撒佣兵团的那名子孙庙真人,竟然将凯撒佣兵团的副团长也活捉了,也算是没有白白包打一场。 大家手里拎着真人,正琢磨着该怎么跟李大师商量此事,不成想公孙未明先得意洋洋地发话了,“我捉到的伊万宫廷供奉,永生已经答应帮我炼制了。” 得,就他这么一卖弄,李永生就多出好多事情来——未明准证有,我们也要有。 李永生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暗暗地警惕:这炼制傀儡,对修者的诱惑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此术一旦传出去,负面影响肯定有要有一些。 当然,他不可能不答应这些要求,反正最近几天没事,炼制一下也无妨。 于是他将擒了四名真人的中土真人请来,分别是公孙未明、张老实、子孙庙真人以及佘供奉,再加上朱尔寰,要教他们炼制手法。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张老实拒绝了旁观,并且明确表示,这个傀儡我以后也不会使用,李大师你帮我卖掉吧。 李永生能理解他的心情,独狼北上,原本就是完成对他的承诺,此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携妻归隐——或者还有证真。 身边多出一个真人傀儡来,对独狼来说并不是好事,虽然能增加他的战力,可是也容易令他陷入漩涡中,不符合他低调的打算。 而张老实能擒获这名真人,也多少有点阴差阳错,在昨天的一战中,他先是偷偷下毒,然后使出了阵盘,砍杀一阵,消除了威胁之后,他才发现——咦,这个真人,貌似可以活捉? 他不想拥有真人傀儡,只想换取一笔巨大的钱财。 事实上,他能活捉此人,也靠了别人分担火力,他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所以索性不如卖了,大家能分得一些收益。 知道他有心卖真人,大家马上纷纷出价,最后还是方真人竞价成功。 这不是说方真人比别人更有钱,平心而论,他的腰包还真不够看的,丁青莲死死地压住他一头,最后还是他表示:我买这个真人傀儡,是要学炼制的手法,你丁家一定要跟天机殿争吗? 第七百七十六章憋着点好 天机殿算什么?丁青莲还不服气呢,不成想丁青瑶出面了,很干脆地表示:丁家不许跟天机殿争……你旁观一下手法就是了。 她心里想得很明白,丁家有两名真君,真不差这么一个真人傀儡,而丁家现在的风头太盛了,这么跟天机殿作对的话,传出去不是好事。 丁经主虽然已经不是丁家人,但是能让丁家不走弯路的话,她还是愿意出一下面的。 于是,李永生传授炼制手法的时候,旁观的有六人,分别是公孙未明、方真人、佘供奉、丁青莲、子孙庙真人以及……朱尔寰。 李永生并不藏私,亲自在揶教真人的身上,施展了一下手法,要他们将其他真人带回去,各自炼制。 真人们学东西都很快的,尤其是这种手把手的教授,不过大家心里也难免有疑问:这朱尔寰凭什么能旁听呢? 李永生教会他们炼制之后,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炼制真人也是苦力活,有人愿意接手,他为什么要搞得自己那么辛苦?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地面的积雪尺半厚了,才开始变得小了,整个视野中,已经白茫茫一片,就连树枝上都积满了雪。 只有身后的乌海,有些地方积水较大,还能看到些黑色。 这种情况下,想要再次出去劫掠,那都是妄想,不仅仅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找不到一条可以走的路。 李永生的心里也有点担心:这雪要是万一明年都不化,就糟糕了。 当然,他们现在最需要的还是休养,柔然奴隶需要休养……这个其实扯淡,关键是在斯木克的战斗中,有太多中土修者受伤。 初代血魔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天气,萎靡不振,李永生暂时也没兴趣去对付它,只是将它的气息封锁,不使其外泄。 有空闲的时间,他更愿意去炼制显达真君。 不过他还要抽出大多数时间,去规划下一步怎么走,虽然现在大雪覆盖了整个北佳草原,但是该有的警戒,必须放出去,还要做出诸多其他安排。 比如说,他公然表示营地里的大多柔然奴隶,不能带走。 这个决定,并没有出乎中土修者的意料——不把柔然人杀光,还给吃的给穿的,已经是很仁慈了好不好? 但是柔然奴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是直接炸了,你们来伊万国,不就是拯救我们来的吗,怎么能丢下我们不管呢? 其中有柔然的奴隶认为,自己跟柔然本土来的修者,关系还算可以,就悄悄前往关说,希望大人们能网开一面,就算不带别人,也把自己带回柔然。 但是这个要求,被中土修者拒绝了,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带上你们就是累赘。 这个理由并不能服众,中土来的修者里,也有不少制修,而两千多的柔然奴隶里,有六名司修……司修总比制修能打吧? 最后还是呼延家的司修发话了,你们可以在伊万国,就地组织起来,对伊万人进行骚扰,这样不但能出了你们做奴隶的怨气,也能有效地牵制伊万国,让他们不能轻易地骚扰柔然人。 柔然奴隶们还是不想留下来,说你们能不能在完成任务之后,将我们带回去呢? 呼延家的司修终于怒了,做过奴隶之后,就没有半点血性了? 你们还有脸自称是柔然汉子吗? 伊万人很可怕?扯淡了,堂堂的斯木克重镇,可不就被咱们随手肆虐了一把? 搁在中土,要说斯木克是重镇,会被人笑掉大牙,但是对柔然这种游牧民族来说,这里真的算得上重镇了。 这话就彻底关上了大门,到最后,柔然奴隶们也认命了,事实上,发现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之后,柔然汉子们又开始兴高采烈地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有人说游牧民族天性乐观,其实并不尽然,他们纯粹是靠天吃饭,没有更多的选择,不乐观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开心地过每一天了。 大雪下了三天才停止,积雪超过了两尺,气温骤降,所幸中土人准备了大量的物资,也抢了大堆物资,连晒干的牛粪都从柔然带了很多来,就别说马奶酒这些了。 大雪和寒冷,让所有行动计划都不得不搁置,李永生才说好好琢磨一下这个血魔,结果呼延书生又找了过来——咱们拯救的其他奴隶怎么处理? 他们在红山谷解救的奴隶,全部都是柔然人——不是柔然人的都已经被杀掉了。 当时的条件,不允许他们收容那些伊万囚犯。 但是在斯木克,他们解救的异族奴隶,并没有被杀掉——如果不算天方人的话。 现在这些奴隶里,有汉斯人、斯基人、高卢人,还有布瑞藤人,甚至还有二十个美貌的波斯少女。 柔然人希望,能将这些奴隶,也充实进他们的队伍里。 有这些高鼻深目的家伙在,他们就算做马匪,也能方便很多——他们不能是一支纯柔然人的马匪,否则会面临伊万国最疯狂、最残酷的镇压。 呼延书生认为,这个条件可以满足他们,但是公孙未明不同意,他认为二十名波斯少女,可以带回中土——虽然她们的相貌,跟中土人不太一样,可未明准证欣赏一切美好的东西。 所以他来找李永生,让他拿个章程出来。 “那就带回去吧,”李永生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些人留下,也是被柔然人糟蹋。” 呼延书生有点着急了,“柔然奴隶里,总共才十一个女**隶,这些家伙们憋了很多年,就这几天里,因为女人就发生了二十三起大大小小的斗殴事件。” “那正好啊,”李永生笑了起来,“他们憋着火才好,能更好地祸害伊万人,这个问题,还真不能给他们解决。” 好吧,算你有道理!呼延书生无言以对,但是,“带着这些波斯女人,会很不方便的,带回中土的话,也可能泄露咱们的根脚。”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咱们是来挑起柔然和伊万的边衅的,不能让别人觉得里面有猫腻,否则就是前功尽弃,没有达到战略目标。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他一眼,“没什么不方便,咱们马上要择机下柔然了,至于说泄露根脚,你更想得多了……波斯女人本来就是珍稀商品,谁还能禁止买卖?” 呼延书生怔了一怔之后,微微颔首,“倒也是……准备回了吗?” 李永生点点头,苦笑一声,“再不赶紧找机会离开,那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这才是开玩笑,”呼延书生笑着摇摇头,他可是知道,队伍里的飞舟不止一艘,哪怕再下一丈深的雪,大家只要能认准方向,就可以乘坐飞舟离开。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你是想再抢几个部落吧?” 李永生见被识破了,也很干脆地点点头,“来一趟,只毁了一个军镇,感觉有点划不来。” “影响已经不小了,”张老实身子一闪,走进了帐篷。 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斯木克惨案,已经传了出去,昨天我在斯木克城外,感受到了两股高阶真人的气息,不过现在实在是雪太大,等雪化一化,表面冻硬了……就会开始调查了。” 呼延书生点头附和,“听说已经有人,接近了营地十里处。” 虽然距离营地只有区区的十里,但是大家都不是很在意。 这么大的雪走起来,十里地,那是相当遥远的距离,而整个营地被障目阵遮掩,藏在一片白色之中,不可能被人远远地发现——甚至取暖和做饭的烟火,都不可能被看到。 李永生想一想,还是摇摇头,“这点不够,要不借着这大雪,再平灭一个军寨?” 伊万国飞舟稀少,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再打掉一个百里之外的目标,不但能分化对方的注意力,还能令对方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这个主意好,”张老实点点头,难得地喜形于色,“不用平灭对方,打残就可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永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挑选一百人,随我出发……剩下的人看护好营地。” 听说又要出征了,中土的豪杰纷纷报名,连轻伤员都非常踊跃。 大家在来伊万之前,总觉得这伊万人很厉害,据说打仗还不要命什么的,非常可怕。 但是上一次斯木克之战,大家算是彻底地看清了对手——小三万人被一百多人打败了,大多数人还是死于自相残杀。 有些神秘的传言,一旦被戳穿,那敬畏之心就彻底地崩溃了。 李永生也很高兴,能看到大家如此踊跃,当天晚上,通过柔然奴隶的描述,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伊万人的聚居点。 这个聚居点,距离乌海差不多一百五十里,面积也不大,仅仅是半里地方圆,连一百亩都不到,里面驻扎着一支五百人的军队,还有两千余人的平民。 这里是标准的伊万人过冬居住地,周围的牧民以及其他游民。 在冬天的时候,他们都会选择在这里猫冬,整个冬天,偶尔会出现在周边二十里左右,大多时候就是硬扛,直到来年春天到来。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七十七章袭击不断 聚居点里的居民做梦也没有想到,已经有人盯上了这个温暖祥和的地方。 ——好吧,说祥和未必,伊万人里,脾气火爆的人汗多,但温暖的避风港是没错的。 因为遍地是厚厚的白雪,没有什么可以识别的标志物,寻找这个聚居点,李永生他们,用了差不多半个晚上。 但是一旦远远地发现,这里有个黑点,接下来大家快速地接近目标。 他们来伊万之前,就准备得很充分,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披着一件白色的带着头罩的披风,快速移动中,根本不怕对方发现目标。 当他们抵达聚居地里许的时候,才发现这里虽然开启了简单的防御阵,但是深夜时分,根本没有人关注外面出现了什么情况。 李永生不得不感叹,伊万人真的是拥有一颗大心脏——斯木克的屠戮,才过去几天? 他不知道的是,若不是有斯木克的惨案在先,这里甚至都不可能激活防御阵,区区几千人,就要架设一个防御阵,这对伊万国来说,都是很奢侈的事情。 也就是此处靠近柔然边境,人口又稀少,伊万国才不计成本地架设了简陋防御阵。 又因为斯木克惨案,他们激发了防御阵——这也增加了防御的成本。 伊万人不是不知道,附近有柔然人在活动,但是这么大的雪,柔然人可能来吗? 这个聚居点的伊万人,为自己的疏忽付出了代价,李永生他们只观察了盏茶时间,非常果断地发起了强攻。 防御阵在瞬间被打破,身着白衣的中土修者凶猛地扑了进去,开始了一场大屠杀。 有人尝试释放告警焰火,但是此番中土人来了多名高阶真人,多个示警焰火此起彼伏地升空,但是近在咫尺的中土人,将示警焰火一一拍落。 他们虽然奋力诛杀,但也仅仅杀死了千余名伊万人,不少人不要命地奔出了聚居地。 最后他们也没有放火,房顶上都是雪,烧不起来,所以只是将整个聚居点毁坏掉。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果断撤离,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逃出去的伊万人不少,但是大多数人穿得很单薄,偶尔有人能抓起一件大氅逃走,但是裤子都没穿,在这大雪中,能走多远? 更要命的是,很少有人在逃命的时候,记得带上食物。 而且大家逃出去,也不敢乱跑,生恐被人从后面追杀,所以很多人选择找一处雪厚的地方,藏到里面,希冀能躲过追杀。 凭良心说,这么做真的用处不大,真人的神识,那不是开玩笑的,比不上红外夜视仪,但是找出这些人,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所以,跑出去的人虽然不少,但是真正能保留下小命的,却是不多,至于说将这里遇袭的消息及时传出去,那就更难了。 这就导致了其他悲剧的发生。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永生他们又接连袭击了两个聚居点,才施施然地撤回了乌海边的营地。 这三次夜袭,极大地震撼了北佳草原上的伊万人,一时间,他们都成了惊弓之鸟。 因为李永生等人袭击的时候,并没有斩尽杀绝,有大量的伊万人逃了出来,那些纷乱的脚印,很好地掩饰了袭击者的行踪、 他们甚至推算不出来,这些可恶的强盗是如何接近聚居点的。 所以其他聚居点的伊万人,只能昼夜轮流站岗放哨,睡觉的时候,都要把刀枪放到枕边,惶惶不可终日,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有一些有办法的人,离开了小聚居点,冒着生命危险,赶往了大的聚居点甚至城市——大雪天不赶路的禁忌,以及遭遇匪徒的危险,他们都不放在心上。 两三万人的斯木克,都被烧杀一空,小小的聚居点,怎么能让人有安全感? 没有证据表明,袭击三个聚居点和攻打斯木克的,是同一股势力,不过这种事情……需要证明吗? 近二十年来,北佳草原还没有出现过如此频繁的袭击事件,袭击者战力强大组织性极强,心狠手辣不要俘虏,并且来去如风,若说两者没关联,那才是胡说八道。 短短的几天之内,有不下三十拨人,通过种种方式联系上了白狼,问这几件惨案是不是他所为。 白狼虽然麾下有五千彪悍的马匪,也不敢揽下这么大的事情。 要知道,伊万国的军队只是懒得找他麻烦——成本太高意义不大。 可他若是真做下这样的事情,尤其是毁灭了斯木克,伊万国的大军绝对会追得他上天入地。 所以他们很干脆地否认此事:我们只是一群过不下去的苦哈哈,抱团取暖罢了,怎么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且斯木克那一战,伊万国折了最少六名真人——我们白狼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吗? 事实上,问话的这些人也清楚,以白狼的智商,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不带这么找死的。 只是在这几起惨案里,有太多人损失了亲友和财物,根本已经急红眼了,热血上头的情况下,哪里还能理智行事? 白狼斩钉截铁地否认,那么,伊万人就必须要正视那个传言了。 一开始,他们觉得这传言有点不太可信。 虽然不少人赌咒发誓,确实是看到了柔然人动手,而红山谷里,除了柔然人之外,其他的奴隶和囚犯也被杀死了,这似乎证明了什么,但是他们总感觉有点匪夷所思。 柔然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柔然和伊万的国界,也不是很太平,双方偶尔越界做点坏事,杀杀人抢抢劫,蹂躏个把妇女之类的,这都是常事,但一般来说,伊万人做坏事的时候比较多。 柔然人也做坏事,不过一般都比较隐蔽,做得死无对证,否则伊万人报复起来,才不像中土国那般磨磨唧唧,直接就是不讲道理蛮干。 像斯木克这种大惨案,就算是伊万人,对柔然人也干不出来——起码近十年没有。 不管怎么说,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应该是柔然人大举越界造成的。 听到这个分析,别人还没说什么,白狼先不干了,他公然表示:给我挖出这帮混蛋,我白狼个人出赏金,活捉一名柔然人,我给一个金卢布,死的也给十块银元。 李永生他们偷袭了三个聚居地之后,就回营地了,因为他们并不确定,消息是不是依旧保密——这大雪天固然不合适人类活动,但人类的潜力也很大。 所以他们并没有听说,白狼放出了这样的风声,虽然营地里每天都会派出真人和司修,四下侦查情况和打探消息,可他们并不能近距离打听更多消息。 现在的北佳草原剑拔弩张,几乎人人自危,不会轻易相信任何的外来者,尤其是黄色人种,更是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营地的柔然奴隶,见到大人们再次满载而归,听说又打下了三个聚居地,就算他们心里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精锐果然就是精锐。 大人们抢回来了不少烟草,还有大量的劣质伏特加和朗姆酒,让奴隶们很快就忘记了未卜的前途,兴高采烈地醉生梦死了起来。 李永生回来的第三天,公孙未明、方真人、佘供奉和子孙庙真人,先后将手里的真人傀儡炼制得差不多了,找到李大师,要求他帮忙定型。 这一次李永生就没再出手了,而是一指朱尔寰,“去找他帮忙处理,二郎庙有秘术。” 这就是他想出的折中办法,他教会大家炼制手段,但是最终定型的手法,一定要控制在一个范围内。 这样一来,就算这炼制手段传了出去,别人也不能随便捉了中土的修者,来炼制真人傀儡,必须要二郎庙鉴定过,这个傀儡是异族人,才会将傀儡彻底定型。 之所以选择朱尔寰,是因为朱主持帮着召集了群雄,观风使觉得应该有所奖赏。 而且二郎庙是子孙庙,有了此术,也不怕别人强取豪夺,若是此术给了隐世家族,一来这个家族容易因此而膨胀,二来就是隐世家族一旦衰败,也保不住此术。 子孙庙则不同,哪怕再衰败,护法也指望不上,还会有道宫帮着撑腰,毕竟是道宫系统的。 简而言之,二郎庙得了此术之后,兴旺就是可以预期的,哪怕出了什么意外而衰败,谁敢惦记对此术动手,那就正遂了四大宫的心愿——我道宫之术,岂是旁人能随便沾染的? 旁人听到这个消息,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上次教炼制手法的时候,朱主持居然也会在场。 公孙未明有点小小的郁闷,“我说李大师,你这明显也是才教会他的,为什么不能教我?” 李永生根本连解释都懒得出口,只是轻咳一声,“天气有回暖的迹象,把柔然人整顿一番,咱们也到了回去的时候。” 营地里的柔然人休养了七八天,基本上也就都缓过劲儿来了,虽然瘦弱依旧,可总算有了点精神,剩下的就是慢慢恢复了。 不过这里的柔然人来自天南地北,相互不服气的现象很严重,拉帮结伙的事情更是常见,中土人若不能帮他们整顿队伍,恐怕他们一离开,柔然人就得散摊子。 第七百七十八章捕狼 这些柔然奴隶散了摊子,对中土的修者影响并不大,不过既然能在这里拉起一支反抗的队伍,为什么不让他们带给伊万人更多的麻烦呢? 整顿这些人,并没有用了中土人多长时间,他们非常简单粗暴地宣布,俘虏中的六名司修,就是六个将军,每个将军可以领不超过五百人。 至于你们未来的训练、作战计划和利益分配,都由六个将军商量着做主,我们并不干涉。 而且,中土人还给他们发下了兵器和皮甲,每个将军五百套,他们能拉到什么样的下属,全看他们自己努力了。 反正一共两千六百多人,六个将军的上限,也不过就是召三千人,相互之间的实力,相差得不会太远。 为了防止他们因为争权夺利而火并,呼延书生特意宣布:我们下一步的离开,只是暂时的,随时还有可能回来,万一发现有些人不打外人,反而自家内讧,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这样的威胁,威慑力到底有多大,实在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短时间内,六个司修绝对不敢捣乱的,毕竟发出警告的,是一个拥有十多名真人的组合。 至于说日子一长,可能会出幺蛾子,这就实在太正常了,呼延书生也不指望他们能持续多久,能撑个三五年的就行了,他们又不想颠覆伊万国——暂时也没能力颠覆。 甚至这些人在撑个一年半载之后,会悄悄地返回柔然国,那也由他们了,柔然国的高阶修者和神官,也不是吃干饭的,肯定能察觉这些人的蛛丝马迹。 到时候,柔然国想不背这个锅,恐怕都不可能了。 随着六个将军的设立,柔然奴隶们明显有了关注的事情,每天活得也不是那么茫然了。 有些将军下手比较快,通过部族或者地域关系,拉拢了一些注定属于自己阵营的人,于是没过两天,居然有人开始在营地里舞枪弄棒,还有人竟然拿了弓箭,想出去打猎。 这一场雪下得有点早,气温又有所回暖,出去打猎也不是不可以,雪天能出去的话,打猎物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是呼延书生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开什么玩笑,你们说什么要练弓箭的手感,谁知道这两千多人里面,有没有人藏着别的心思? 这种时候,坚决不能让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又待了三天,两尺深的雪,化得差不多一尺不到了,很多阳光照射的地方,都露出了地面,天气不会再变得更暖和了。 而朱尔寰为四名真人炼制的傀儡,也基本上定型成功了,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李永生甚至拿出了一些位面本源,让朱尔寰加速对傀儡的定型。 蜃蛇感受到了本源,遗憾的是,它的表达能力不够,佘供奉只是发现小家伙最近有点躁动的意思。 九尾青丘狐也感受到了本源之气,可是它不敢跟方真人说,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找到李永生,“敢问仙使,我还要煎熬多久,才能见到采臣呢?” 李永生想一想,给出一个答案,“待我回到江南之后,能等吧?” “有希望,当然就能等待,”九尾青丘狐恭恭敬敬地回答,“打扰仙使了。” 第二天傍晚,出去打探的方真人回来汇报,“李大师,我借老祖宗的迷魂术,打听到一个新的消息……” 九尾青丘狐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所以在打探消息的过程中,主动出击,控制了对方的神智,于是方真人得知,那小小的马匪白狼,竟然敢对己方一行人开出赏格来。 李永生马上就拿定了主意,“本来还说,就这么走了,实在有点可惜,既然这厮送上门来,那肯定要拿他开刀了……打了他再走,方真人你觉得怎么样?” “我对此倒是无所谓,”方真人其实也不想在这里呆着了,整天看到的除了白色的雪,还是白色的雪,偶尔看一天,算是赏雪景,天天看下来,他都有轻微的雪盲症了。 不过他还忍不住说一句,“打了白狼,岂不是伊万人会少受很多骚扰?” 中土豪杰来此,可不就是为了给伊万国添麻烦的? 说来说去,他是真的不想在这里继续熬下去了,只是不敢明说。 李永生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但是,不打掉白狼的话,这些柔然奴隶,要面对很大的威胁,尤其是……这厮竟然敢发出悬赏,咱们若是没有应对,你以为这些吓破胆的柔然奴隶,能坚持多久?” 顿了一顿之后,他继续发话,“只有打掉白狼的嚣张气焰,柔然奴隶们能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才能撑得更久,对中土国才更有利……咱们最终的目标,是挑拨柔然和伊万的关系。” 方真人默然,半天才点点头,“李大师的战略布局,我深感佩服。” “一家之言罢了,”李永生又笑一笑,心说我其实希望,你能用更充足的理由,说服我不动手。 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全能的,多多听取大家的意见,博采众家之长,才能让中土豪杰损失得更小。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不仅仅是方真人没有反对意见,其他真人听说之后,也表示赞成,大家共同的感觉就是:这白狼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对咱们发出通缉? 这种货色,要是搁在中土,随便哪个真人伸伸手,都能打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既然商定了对策,大家也就都不再犹豫,第二天夜里,中土修者几乎全军出动,营地里就只留了二十几名伤者。 朱尔寰留下了,跟他一起留下的,还有两名真人,以及呼延家的司修——此人在,能最大程度地控制柔然人。 李永生他们一行的方向是撒彦岭,那是北佳草原西边的山岭,是白狼的大本营。 大家都知道,白狼马匪就藏身在那里,具体方位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不过这并不重要,往那里赶路就是了,眼下的伊万,基本上算是进入了冬天,出来活动的人少得可怜,等到了撒彦岭之后,大家慢慢查找也就是了。 撒彦岭距离乌海营地,差不多有三百里,李永生他们在一夜之间,就飞了两百多里地出去,然后大家寻了一个隐秘地方扎营,打算歇息一个白天之后,继续赶路。 然而,计划总没有变化快,正午时分,负责警戒的真人来汇报,七八里外,出现一支百余人的马队,正在往东赶来,看样子像是马匪。 为什么能判断出马匪?原因也很简单,这种天气里敢出动百人的,除了军队就只有马匪了,而对方没有穿着军装,而且还是五花八门的,不是马匪会是什么人? 至于说可能是牧民?别逗了,随身没有带着牛羊,怎么可能是牧民。 李永生闻言,赶紧唤起了张老实,两人一起到前方看个究竟。 他俩隐匿的本事都极高,很快就发现,对方这百余人里,只有两名司修,其他的都是制修,应该很好对付才对。 不过紧接着,他们又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这个马队行走的路线,不是随便选择的,而是别人趟出来的——有人在这几天里,路过了这里。 李永生和独狼交换个眼神,就懂了对方的心意,观风使毫不犹豫地摸出传音海螺,低声发话,“带队伍过来,火速歼灭这一支马匪……对了,还要留些活口。” 他俩出手,就足以扫平这一支百人队伍,但是万一对方有示警或者传讯手段,没准会走漏风声,还是多召一些人来,比较稳妥。 提前布阵,也能拿下对方,但是对这么一支小杂鱼队伍,还要使用阵法材料,就有点奢侈了。 己方的援军到得很快,十个真人三十名司修,眨眼就摸了过来。 在传音海螺里,大家分配一下任务,然后齐齐出手。 这一支马队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是散得很开,彼此之间还是有相当距离的,警惕性也极高。 但是双方的实力,相差得太悬殊了,战斗几乎是刚一发起,就结束了,其中还有二十多个被擒获的活口,两名司修都在其中。 方真人和佘供奉马上施展手段搜魂,这才得知,原来白狼已经带着主力,离开了撒彦岭,目前正在往东行走,正是要去找那一支柔然队伍的麻烦。 他们这一支马队,其实算是殿后的斥候,类似的斥候队,白狼派出去七八支,一来保护自家的安全,二来也是想试一试,能不能发现藏在暗中的敌人。 这些俘虏甚至给大家带来了一些隐秘的消息,比如说,其实白狼是大彼得堡某个大人物支持的,跟这里的驻军有合作也有交锋。 要不说,能做大的暴力社团,都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这一次,白狼也不想出山,他觉得发出了悬赏,就算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当地军方不该再找他的麻烦才是。 然而,军方似乎有意撼动他身后的大人物,说你不出来帮着搜查,那就是你心虚! 白狼也很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出山了——他的身边,起码有两名大骑士。 (卡了,更得晚了,召唤月票。) 第七百七十九章战白狼 白狼的大部队,就在距离李永生他们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扎营。 这马匪头子嘴上叫得欢,但是骨子里还是十分怕死的,他每天都只前进五十里,正午时间就开始扎营,还美其名曰保持体力,好随时投入战斗。 李永生他们打听清楚之后,当即决定,抢在对方扎好营帐之前,发起强攻。 没办法,他们消灭了对方整整一支斥候队,根本不可能拖到晚上再进攻。 既然是要打了,晚打不如早打。 白狼的主力,有三千多将近四千人,就算在野外扎营的时候,也是摆出了一个五朵梅花阵的阵型,看起来深得高人传授。 但是马匪就是马匪,终究不是军队,各个防备的阵型松松垮垮,李永生感觉,就是博灵郡那些新兵蛋子,也比他们强太多了。 若是王志云知道他这想法,估计得气得吐血:若论军容军纪,伊万的边军,也比不上中土的新兵蛋子,伊万国在军容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军队,也就是近卫军了。 这一次,是中土豪杰第一次火力全开,潜伏到位之后,直接硬撼对方。 攻打白狼中军的,是四名真人和三十名司修,其余的五朵梅花,分别由两名真人、七八名司修和二十名左右的制修组成。 攻打中军的实力最强,那是因为白狼队伍的主要战力,都集中在中间,还有十个司修组成的护卫队——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怕死。 当身边猛地冒出这些身穿白色披风的家伙的时候,马上有人高叫,“敌袭!” 还有人施放了告警焰火,并且用伊万话和柔然话大喊,“坚持一下,近卫军马上会赶来的!” 李永生负责居中接应,听到这话忍不住嘴角抽动一下——近卫军能马上赶来的话,你还至于用柔然话说吗? 不过,不管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花招都起不到作用。 没有用了几息时间,五朵梅花就开始崩溃——揶神在上,对方起码十几名大骑士,这仗怎么打啊? 中军崩溃得稍微晚了一点,因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白狼身边不是两名真人,而是三名,第三个居然是个揶教的信徒。 李永生表示,牧师神马的,最让人不爽了。 更坑的是:这货身边还有三名牧师,以及一名浑身盔甲的守护骑士。 负责主攻的丁青瑶,都悻悻地一咬牙,她此前打过教堂,知道这些家伙的难缠。 不过,终究是绝对的实力占了上风,三名真人被诛杀了两人,有一人血遁而去——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进攻,中土人不便丢出阵盘来,那样很容易让人想到发生在柔然的别尔湖战役。 揶教真人没有逃跑,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透支所有精血,请下了一团白得耀眼的光芒,罩到了白狼身上,嘴里大声喊着,“小侯爵,我已经尽力了。” 白狼的父亲是一名侯爵,后来被处斩了,爵位也剥夺了,其中疑点颇多,目前尚未翻案,谁也没想到,他身边还有这么一名守护者。 旁边更有人惊叫一声,“绝对守护?” 绝对守护在揶教的神术里,名气极大,那得是真人级别的信徒,自愿奉献精血和寿数,换来对某人的庇护,要不说牧师就最讨厌了。 白狼得了这绝对守护,旁人想打破他的防御,就很不容易了,就连丁青瑶和公孙未明联手,一时也破不了他的防。 当然,未明准证若是愿意使出公孙家的枪术,或者丁经主使出道宫的手段,那就是另一说了。 可惜的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不合适这么搞,万一被人认出根脚,就不好了。 他俩连连出手,打得白狼满地乱滚,可怜这做了马匪的小侯爵,也是高阶司修,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的蹂躏。 没破防已经如此了,若是真的被破了防,还不得被人随手打死? 他的嘴里不住地高声叫着,辩解着,说悬赏柔然人什么的,不是他的本心,实在是被人强迫的——刚才那名逃走的中阶大骑士,都是军方派来监督他的。 到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切入点,“我的麾下,有近千柔然豪杰,我怎么可能对柔然人有偏见?” 这句话说完,绝对守护的防御正好被击破,不过不远处的惠道真人问一句,“此话当真?” 此话当然……不是真的,白狼习惯于夸大自己手下的数目,马匪嘛,本来就是这样,就像他自夸有两万人马一般。 他麾下的柔然人,一千人是没有的,七八百差不多,但是其中大多数是苦力——队伍里大多数吃苦耐劳的活儿,就是柔然人和其他一些奴隶来做。 谁让柔然人便宜,要求低呢? 他的主力里,柔然人差不多也就两百名左右,他夸大成了一千名。 不过就算在现场,也看得出来,确实是有柔然人在充当马匪。 丁经主也是玲珑心肠,直接一掌将白狼打个跟头,转头就走。 白狼就更聪明了,他有侯爵家族的智商,也不缺马匪的狡诈,喷出一口血来,趴在地上没了生息。 不管怎么说,小半个时辰,白狼的四千大军,被百余人杀散,当场丧命的,就有上千人,袭击者眼见大势已定,呼啸而去,也不屑斩杀那些跑得远的马匪。 经此一役,白狼的实力大损,不过为难他的军方,也没得了好,军方派来压阵的大骑士重伤而走,伤了根基不说,更是被大彼得堡的那位刁难,狼狈不堪。 白狼则是彻底地记住了这惨痛的一仗,死的那名大骑士,有自立山头的趋势,他不是特别心疼,只是有点遗憾,但是他的守护者死了,他就彻彻底底地失了一张底牌。 要说他不恨柔然人,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正因为败得太惨痛了,他反倒不敢发作,后来听说自己的地面上,多了一股柔然马匪,他也没有刻意为难。 正经是,他把军方恨到了骨头里——要不是你们苦苦相逼,我至于这样吗? 中土修者这一仗打得痛快,但是因为担心暴露根脚,很多手段不能施展,所以也阵亡了三人,受伤者更是有二十多名——硬碰硬地打一仗,这种损失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大致来说,大家对这一仗还是比较满意,起码打得够痛快,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当然,大家更高兴的是,打完这一仗,就可以走人了,虽然只是撤到柔然境内,并不是中土,但是好歹……柔然也接近中土了不是? 而且在柔然折腾,比在伊万国肆虐,要轻松许多。 回到营地之后,大家又养伤养了五天,柔然奴隶的组织,越发地严密了,而那些真人傀儡,也彻底地定型了。 这些天,天气没有变得更冷,却也没有暖和起来,这一天夜里,众人悄然集合起来,带着众多的收获,坐上飞舟,踏上了南下的回程。 营地距离边界,不到两百里,为了掩人耳目,飞舟特地拐了一个弯,比较偏东方飞行。 残雪未消,大家飞得小心,一夜下来,边界已然在望了,但是因为有雪色的反光,视线也极好,呼延书生建议,咱们寻个地方歇息一天,入夜之后再进入柔然。 对于这个建议,大家当然同意,边界终究是边界,小心一点总是好事,他们都是修者,这个倒好说,但是飞舟上还载有马匹,二十名波斯少女以及五名中土奴隶。 伊万国的中土奴隶极少,自打李清明生擒王弟之后,这二十多年来,伊万国从中土掳走的人,只是个位数,倒是从柔然走私过去的奴隶数量,要多一些。 一般的中土奴隶,大都会被送到伊万国西部,比如说大彼得堡附近。 那些地方,有大片的耕地,而中土人擅长耕种,在这一点上,柔然人不能比,伊万人也不能比,所以中土的奴隶,很受那些大地主的欢迎。 大家暂时停留的地方,是在距离边界三十多里处的一处山洼,视线不错,隐蔽性也够好,当然,就算是这样,李永生也不会忘记布设障目阵。 然而这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小心就能够避免的,李永生他们并不知道,前方的边防哨所里,有人拿出了传音海螺,低声发话,“感受到它的气息了,我想我需要支援……” 李永生这边,负责戒备的是公孙未明,他的修为高,跟伊万军队也有过接触,很合适做这个工作。 不过非常悲催的是,未明准证又出错了,因为他在东北边境接触的伊万军队,跟伊万国布置在柔然边界的军队,完全天差地别。 守备在东北的伊万边军,都是精锐里的精锐,比这里的守军强出不止一条街。 公孙未明看到,有三五成群的伊万骑兵,进进出出哨所,并没有在意,东北那儿也是这样。 不过慢慢地,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怎么进去的人,比出来的人多呢? 他心里疑惑,又因为要撑着面子,也不好意思找人问询,索性将呼延书生拽过来,“你帮我盯着点,我下去探一探……总觉得下面有点不正常。” 第七百八十章被堵了 对于公孙未明的话,呼延书生倒也没感到奇怪,都是到了真人巅峰的存在,有点神秘直觉,是非常正常的。 他只是建议了一句,“那你还是邀请张老实一起去吧。” 此次从中土北上,众人经历了大小十来场战斗,虽然张老实的来历成谜,但是他刺探情报的能力,以及各种阴人的手段,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此人的战力或者稍微差一点,但是绝对不会差很多,呼延书生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绝对不愿意跟这家伙为敌。 事实证明,他提的建议,也非常有用。 公孙未明和张老实是利用空间折叠隐身,加上奇快的身形闪动,小心翼翼下山的。 只要能控制好气息,再加上他们外面穿的白色披风,应该没人发现得了他们。 然而,就在距离哨所还有七八里的地方,张老实传音了过来,“小心,不能再往前走了。” 公孙未明非常听话地停了下来,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少不得传声发问,“怎么个意思?” 张老实沉默了起来,他虽然说话少,但非常不喜欢同伴的置疑,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是独来独往的,独狼的名气也由此而来。 他甚至有点想让公孙未明回转,但是对方好歹也是准证,相处得也还算将就,所以沉吟一下才回答,“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这下,就轮到公孙未明不好发话了,他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主儿,也就是对方的探查手段,令他不得不暗暗佩服,才停下来发问。 张老实的直觉,应该比他的直觉更靠谱一些,他于是折中一下,“刚才进去了三名骑士,要不要循着他们的方向探查一下?” 张老实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点子,于是两人改变了移动方向,绕了一个大圈,去接近那来往的马道。 然而,两人才踏上马匹驰骋的道路,张老实就低声发话,虽然他的声音比较沉稳,但是说的内容却着实吓人,“坏了,有神道气息,还有真人……未明准证你先回去告知大家。” 公孙未明就被这话吓了一大跳,神道当然就是揶教了,竟然有揶教真人出现,自己感觉到的不对劲,果然是有原因的。 可是下一刻,他又气到了,“为什么是我先回,而不是你先回?” 这一次,张老实就不跟他客气了,“你侦查的能力不如我,我还要再接近去看一看。” 公孙未明顿时无语,他何曾被人这么小看过? 然而,就算他很要强,不服输,也没办法驳斥对方的话,只能悻悻地哼一声,悄然离开了。 他在接近营地的时候,露出了身形,看着呼延书生发话,“下面出状况了。” 呼延书生点点头,“我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快去找李大师商量。” 营地原本就不大,当李永生听说,前方的哨所里有揶教真人,脸色顿时一黑,“糟糕……被人堵在这里了。” 公孙未明很悲哀地发现,自己不但探查能力不如张老实,智商也被李永生碾压了,但是他还不得不问一句,“你的意思是,揶教有追踪咱们气息的技巧?” “恐怕未必是追踪咱们,”李永生摇摇头,面沉似水,再次出声发问,“是不是每次来的骑士多,离开的骑士少?” 公孙未明一直就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狠狠地一拍大腿,“没错,握草……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了,”李永生长身而起,“火速通知大家,朱主持、晶晶真人和柳真人留下,随时准备飞渡边界,其他真人,且随我去杀敌……不要带真人傀儡。” 他的话说得如此决绝,就连旁边的佘供奉听到,都吓了一大跳,“就这么冲过去?”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公孙未明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揶教这是瞒着咱们,悄悄地派遣高手过来,等到晚上再越境的话,没准人家已经挖好陷阱了……李大师,他们是如何追踪咱们的?” 李永生叹口气,看向帐篷的一角,“人家未必是追踪,很可能是堵截。” 他的目光所及,正是一只青灰色的、半人高的人面蝙蝠,蝙蝠被一张大网死死地束缚着,身上还扎着三十六根银针。 见到他看向自己,蝙蝠的眼中,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惊恐。 公孙未明这下是彻底明白了,于是转身向外跑去。 临时休息的营地,总共也不过才三十来丈方圆,众多真人很快就围了过来。 听清楚李永生的分析之后,呼延书生马上一拍胸脯,“我可以为前锋。” 丁青莲也毫不犹豫地表示,“我愿与书生准证共进退。” 对战揶教,丁经主和佘供奉这些道宫真人,不便使出全力,而公孙未明也有所顾忌。 邽水呼延和陇右丁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这两家的战斗风格,跟南柔然的人极为类似。 话音未落,只听远处传来“嗵”的一声大响,大家闻声看去,却发现三十里外的哨所处,已经打成了一团。 “握草,”公孙未明骂一句脏话,“张老实这是……被发现了?” “没事,”李永生不经意地摆一下手,他实在太清楚独狼的本事了,“他可能是在向咱们示警,东行十里,再折返扑过去……朱主持,你见机带人直接冲过国境。” 朱主持一抱拳,“李大人……大师放心好了。” 仓促之下,他的口误没有人在意,只是丁经主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子孙庙果然不可小觑,小小的二郎庙,也能发现观风使的根脚。 若说她此前是猜测的话,自打李永生将傀儡定型之术,传授给二郎庙之后,她就有八成把握,朱尔寰估计也是知道了李永生的身份。 再加上此刻的一声“李大人”,她就越发地认定了。 然而,不等大家潜行,前方白芒一闪,一支硕大的十字架,足有百丈方圆,从天空缓缓落了下来,上面有白色的圣光闪烁。 同时,四野响起了巍然而浑厚的声音,“主说,一切邪恶,都将在真诚、善良和美好前退避,退避吧……” 退币?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以为是在玩老虎机吗? 当然,他这是吐槽,事实上,这是揶教的一个群体发动的神术——大驱逐术。 驱逐术是将敌人放逐走的神术,因为驱逐术是掌握在信徒手里,可以定向驱逐。 其实这跟李永生的挪移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显然,对方是想将张老实挪移到伊万国深处,令敌人少一员大将。 凭良心说,李永生不是很担心张老实,这货在国外蹦跶了那么多年,抓回来不知道多少人犯,在异国的生存能力极强。 但是对方既然已经发动了,用的还是驱逐术,证明他们在极力地拖延时间,既然如此,李永生当然就不能如他们的愿。 事实上,见死不救的话,对己方的士气,也是一个打击。 于是他索性直接发话,“冲过去!” 倒是佘供奉呆呆地问了一句,“不要绕向东方了吗?” 他其实是担心,从这里直接冲过去,岂不是把自家营地的位置暴露了? 怪不得你只是一个供奉!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判断形势的能力,真的是差了一点啊! 他也懒得发话,身子一闪,就笔直地向前冲去,身上还冒起一圈白色的光芒,嘴里大喊,“金刚不动……诸邪辟易!” 诸邪辟易不算挪移术,但是可以将对方的挪移术,视为邪术,当然也就能挽救自家修者。 “果然是柔然的异教徒!”空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一个高阶真人陡然现身,抬手一招,空中出现了一柄大锤,“审判之锤!” 大锤重重地砸向了李永生,竟然又是高阶神术。 不过这东西对李永生,没啥用处,审判之锤针对的是异教徒,而他身上的白光,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罢了——观风使不是不会佛修的神术,但是显然他不会施展出来。 否则来日回到仙界,他会成为仙界的笑柄,堂堂的仙君,竟然使用佛修的小乘之术! 凭良心说,以他在仙界的咖位,他想请来金刚不动,那金刚都未必敢应下。 所以他直接无视了对方,抖手掣出一杆长枪,扎向了空中的高阶真人,怒吼一声,“给我滚下来!” 而他身后的丁经主,则是一抬手,一朵红色的火焰打向了对方,“红莲业火!” 红莲业火也是佛修的手段,但并不仅仅是佛修会用,当初英王在寿宴上遇刺,遭遇的就是红莲业火,英王在遭遇业火之后,甚至还不能确定是谁在算计自己。 玄女宫本来就是南方丙丁火的位置,玩火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红莲业火的属性,还是香火成神道的那一套,不是道宫所擅长的。 丁经主能使出红莲业火来,但是这玩意儿跨了属性,使用的成本比较高,所以她一般很少使用,在伊万国内这么久,一次都没用过。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藏拙的时候了,又可以栽赃给佛修,何乐而不为?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八十一章猴版净化术 丁青瑶的红莲业火使出,揶教的高阶真人眼睛顿时就是一眯。 他现在使用的是“审判之锤”,能深切地感受到——对方使出的,是异教徒的神术。 然而,红莲业火的奇妙之处,也就在这里了,它确实是来源于佛修,甚至“业火”两个字,承载的就是信众心头的一点香火,不平之火。 但是同时,这火真的不是只有佛修才能用的,其他人都能用,道宫也能用。 对道宫而言,业火是因果之火,所以也不完全算跨界使用,否则以丁青瑶经主院院主的身份,道宫的传道授业解惑者,是真正的道宫嫡传,怎么使得出野祀的火来? 当然,这揶教的准证不清楚对方身份,一见这红莲业火,就知道大驱逐术恐怕不太够,是自己不能抵抗的,少不得大喝一声,“净化!” 净化术又是揶教高阶神术之一,不但可以净化一切异教徒的神术,甚至还可以阻挡一些非揶教的术法——比如说中土道宫的灵修术法,那不是香火成神道,但也是异端。 红莲业火是相当神奇的术法,能主动追踪,追寻的是业障和因果,不是一般人能打断的,所以当初的英王,才会那么狼狈。 但是揶教的神术,也有独到之处,大驱逐术和净化术之下,红莲业火也失去了威力,最终跟那名高阶真人擦身而过。 然而,就是这擦身而过,将揶教的真人吓坏了——这刹那间的交错,差点变为永恒啊。 然后,他又看到,对方的身后,有十几个人形黑点冲着自己飞了过来。 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就大喝一声,“大净化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哨所所在的位置,亮起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金黄的光芒直射天际,将午后的伊万边境,染得一片明黄。 “大净化术?”丁青瑶的眉头微微一皱,她对揶教这个神术有印象,似乎比净化术强出不止一点点。 “握草,”佘供奉的眉头一皱,他是北极宫的供奉,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对揶教大部分的神术,有比较直接的认识。 大净化术能净化的,可不仅仅是异教徒了,中土灵修也在净化范围之内。 尤其要命的是,大净化术可以指定区域,从这点上讲,猴版的净化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不但威力不够,适用人群不够,就连便捷性也不够。 然而,猴版有一点是够的——代价足够小。 反过来说,施展大净化术,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佘供奉想的是,对方施展出这样的神术,哪怕自己躲得过,身后的营地是躲不过了。 想挡下这一击,非得使出道宫的手段,还得是多人联手才行。 然而,冲在最前面的呼延书生和丁青莲,对此并不知情——他俩对揶教神术比较陌生。 两人也看出来了,对方的手段着实惊人,但他俩都是顶尖的心高气傲之辈,齐齐冷哼一声,果断地出手,迎向了那道白芒。 丁青莲是祭出一个白玉环,玉环在空中蓦地放大到百余丈,重重地击向了黄色的光芒。 这是丁家真君的宝物,此番丁青莲来柔然,因为这玉环施展开,极像佛修的佛光,才跟自家老祖借了来,这第一次使用,也是在形式危急之下悍然出手。 呼延书生却是大吼一声,脑后幻化出一根百余丈大小的长锏,上面隐隐带着血色,重重地击向地面的六芒星。 邽水呼延家善使祖传的双锏,但是这双锏或者单锏,原本就是草原民族最常见的兵器,他将双锏合一,能更好地隐藏自家的根脚。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锏上散发出的血红色,这是借用了体内的精血。 这就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玩命的架势。 偏偏地,这种借着血勇之气攻击对手的法门,柔然人也相当擅长。 总而言之,这两人真的不愧为顶尖的高阶真人,对危机的感应、应对的方式以及出手的狠辣,都是一等一的。 李永生见状大骇,才要喝止他俩这自不量力的行为,紧接着脸上一喜,单手的长枪没有停止攻击,另一只手又摸出几块玉符来,狠狠捏碎,“咄,不动如山!” 他当然不会使出佛修的不动如山,他只是借着这一声,遮掩撼神符的神识攻击。 空中的高阶真人见他凶猛,抬手放出一个青色的盾牌,轻描淡写地挡下了长枪一击。 其实他的表情看着轻松,身体却一点都不轻松,他原本以为,自己加持了神术,挡下这佛修的一枪,是举手之劳,哪曾想盾牌上传来的力道,差点震得他气机错乱。 佛修哪里来的这么强的攻击力?他心里暗暗吃惊,而且……还是使用长枪的佛修? 我可能遇到了一个假的佛修! 不过下一刻,他就发现,一股净化之力,冲着对方刷了过去——果真是佛修? 李永生遭遇净化之力,是因为他的撼神符,这是对神识的攻击,大净化术默认其为邪术。 要不说这大净化术,真的很恐怖,连观风使无往不利的手段,都被挡下了。 丁青莲对黄色的净化之光的攻击,也没起到什么效果,反倒是他一张脸憋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一般,显然是已经吃了点暗亏。 呼延书生的大锏,由急到缓,最终停在六芒星上空二十余丈,似乎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再也砸不下去了。 而他的脸色,也憋得通红,显然是非常吃力。 就在此时,一条身影从黄色光芒周边显出身形,瞬间消散在空中,两百丈之外,一个人缓缓地凝聚出身体,不是别人,正是张老实。 此刻的张老实,哪还有一点老实人的模样?他脸上铁青,虽然依旧没表情,双目中却是充满了冷厉和杀气——独狼这次,真的是怒了。 别以为他只会偷偷摸摸地算计人,套一句地球界常用的话:他发起飙来,自己都害怕! 天下公认的第一名捕,怎么可能没点亡命的血性? 对上亡命,他要比亡命更玩命,才镇得住对方! 他掏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药丸,一仰脖,直接吞进了肚子里,连咀嚼都没有。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发话,“大净化术吗?倒是要见识一下!” “哈哈,”李永生放声大笑,“不过是猴版的……简易版,下面只有四名大骑士!” 没错,这才是他没有阻止丁青莲和呼延书生玩命的理由,此术虽然被称作大净化术,但是跟真正的大净化术相比,依旧是猴版。 大净化术,是需要六名真人各站六芒星的一角,才能使出来的。 而对方空中站了一人,下面六芒星的六角,是隔一角站一人,还有一名真人,位于六芒星中央,正在给四名真人加持各种神术——牧师真的很讨厌啊。 简而言之,就是三名揶教真人发起了大净化术,跟六名真人的大净化术相比,显然差得很远。 身后赶来的丁青瑶和佘供奉,都要使出道宫的术法了,闻言暗暗松一口气,悄悄地撤去了积蓄的力道。 他们此刻发起攻击,果然正是时候,再等一阵子,对方再来一名真人,凑齐大净化术的人手,或者再多来两名真人,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了。 见到对方这么多大骑士赶来,空中的高阶真人也知道,此战不易了。 要说起来,他还真觉得冤枉,若是能早有准备,何至于如此狼狈? 大多数揶教信徒,真不知道斯木克教堂的地下室内,还藏着一只初代血魔。 初代血魔,原本就是不宜宣扬的事,这容易在信徒中造成恐慌,而上一任斯木克教堂的主教,是因为跟某个信徒发生不伦行为,被人斩杀的——那女伯爵的丈夫是宫廷的护卫大骑士。 他死得不光彩,揶教中也少有人提及他,一时竟然没人想到,斯木克的教堂被毁,意味着什么。 直到有一名曾经来斯木克游历过的主教,提出这里似乎还镇压着什么,大家才幡然醒悟。 然后,揶教的人通过传送,疯狂地赶到这里——揶教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真神教、尼莫教或者中土道宫什么,他们最大的敌人是血魔,尤其是初代血魔。 非常遗憾的是,他们来得有些晚了,柔然人在袭击了白狼之后,销声匿迹了。 还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地下室的囚室被外力破坏了,血魔不见了踪影。 大主教亲自施展请神术,请下的神谕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血魔目前还是在被镇压中,短期内不太可能获得自由。 那么,血魔的下落,就很好推断了:它必然是落到了柔然人手里! 可恨的是,这些柔然人真的太狡猾了,出手狠辣无比,藏匿无迹可寻,真的不好找到他们的下落。 不过所幸的是,这初代血魔的身上,揶教做了一个烙印,通过特殊的手段,能近距离感受到它的气息。 于是就有人提出,说柔然人再怎么捣乱,他们终究是要回国,咱们可以在边境线上堵他们。 这个哨所里,有揶教派来的人,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息,马上就向教中求援。 第七百八十二章真君傀儡 揶教对于血魔,那是有必除之心的,但是这种事,他们甚至不能跟边军说。 所以揶教信徒隐秘地联系,各个真人疯狂地赶来。 当然,边军也不敢管揶教的事,任由他们来去就是了。 但是百密一疏,因为要过分强调保密,也怕惊走柔然人,赶来的真人都是骑着马扮做边军,不敢公然飞行赶路。 更坑的是,很多真人还在北佳草原上寻找血魔呢,召集起来很不容易。 所以最悲催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人尚未全部赶来,柔然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双方终于提前大打出手。 更更更坑的是,柔然人的战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很多,一对一都未必打得过,更别说对方真人的数量,是他们的两倍还多。 揶教的高阶真人站在空中,诸般因果在脑中一一闪现,沉吟一下,他叹口气,“我主座下讲经人玛格,见过柔然诸位真人。” 佘供奉的眉头微微一皱,“十二使徒的玛格?” 十二使徒只是高阶巅峰真人,但是他们运用起神术来,比真君级别的大主教也不差多少。 呼延书生却是冷哼一声,“使徒阁下认错人了,我等明明就是中土人,跟柔然无关的。” 佘供奉闻言,眼睛一亮,“我乃北极宫供奉,十二使徒算什么?” 他的战力原本不算太高,但是能施展北极宫道术的话,能明显提升一大截战力。 反正他只是北极宫的供奉,道术原本就有点野路子的感觉,搞得似是而非也不错,反正他出战的时候不多,不怕人认出来。 “好吧,咱们先搁置这个问题,”玛格虽然是揶教的狂信徒,但是这个时候,他不想纠缠自己到底面对的是什么人,“我的意思是,你们留下那个玩意儿,我做主,放你们离开。” 在场的中土高阶真人,都知道“那个玩意儿”是什么,但是公孙未明促狭惯了,反倒用中土话大声问一句,“玛格准证,你说的那个玩意儿是什么?” 这声音极其洪亮,简直是声震四野。 玛格也是听得懂中土话的,闻言脸一黑,继续用柔然话发话,“你们真的不考虑后果?” “切,我中土人行事,还要看你脸色了?”公孙未明不屑地一哼,这是实实在在的本色演出,他说得自然无比,“你不让,我们打得你让开就是了!” “那就不要怪我们了,”玛格黑着脸发话,“那玩意儿就在你们身后不远处,我想,里面还有不少低阶修者吧?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挡得住我主的大净化术吗?” 这话也是一针见血,虽然对方的大净化术,只是三名真人的简易版,但终究比净化术强出太多了,而身后的飞舟,速度慢了一点,又没有隐身飞行的功能。 所以,如果不摧毁对方的阵势,朱尔寰率领的大部队,绝对逃脱不过。 不过要打破这个阵势,也是相当不容易的,毕竟这玩意儿对很多攻击免疫的,除非大家都拿出压箱底的功夫。 就在此刻,柔然方向电射而来一人,速度奇快,嘴里大声地喊着,“玛格,堵住人了?” 合着这揶教甚至都遣人前往柔然,去查找血魔了。 而且根据来人的口气,就算不是十二使徒,地位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就算这位来了,也就勉强组成完全版的大净化术的六人,没有人护法,大家磨也能磨死这六人。 但是很明显,揶教对这血魔不是一般的重视,就怕大家还没磨死六人,揶教就又有真人赶来支援了。 众人的眼光,齐齐地看向了李永生。 李永生的目光,却是看向了边界对面,因为伊万这边有异动,柔然一方,也有两个十人的马队赶了过来,就站在不远处旁观。 再这么拖下去,戏就要穿帮了啊。 李永生心里暗叹一声,脸上却是不屑地一笑,“大净化术很厉害吗?先吃一掌再说!” 他双手一动,捏一个法诀,身后明显地传出了灵气的波动。 玛格可是个识货的,他先是眉头一皱,然后神色一变,骇然地大喊,“小心了……快用大净化术!” 下面的黄色六芒星,再次闪亮了起来,远处的揶教真人终于赶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脸色就是一变,声音也颤抖了起来,“这是……这就是那玩意儿的威力?” 不过显然,他猜错了,只见上空蓦地出现一只大手,足有百丈方圆,一根粗约十丈的食指,缓缓地点向了黄色的六芒星。 这食指似缓实急,玛格身在其中,最是明白这根食指的厉害,想也不想,就直接沉向地面,嘴里大喊一声,“小心,是真君出手了!” 后面刚刚赶来的揶教真人,甚至来不及入阵,直接电射而去,在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用凡人的比喻那是:差一点把鞋都跑丢了。 食指缓缓地点向地面的六芒星,那黄色的光芒,剧烈地颤抖了数十下,最终还是轰然散开,地面施展大净化术的三名真人,两名当场就倒飞了出去,吐血不止。 玛格和另外一名牧师真人见状,各种状态纷纷加持了上去,不过这一击的威力实在太大了,神术也不是万能的,这两人只能说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继续战斗那是不要想了。 李永生这才收起了法诀,冷冷一笑,“你家大主教出手,也是这种动静吗?” 这一次是真君傀儡出手了,但是显达真君和真君傀儡,是绝对不同的,前文早就说过,修者一旦被炼制为傀儡,基本上可以看成是降一阶的战力。 当然,就算显达真君降阶了,也曾经处在真君这个境界里,他跟外物产生的沟通、共鸣和默契,是不会因此而消失的。 所以他这一出手,隐约就是真君的威势,但是并没有真正的真君出手的因果。 李永生也非常在意这一点——国际惯例,不首先使用真君。 这一指跟显达真君在土勒克走廊的那一指,威力是仿佛的,当时显达真君是未尽全力,现在李永生控制的真君傀儡,虽然也是一根食指,但却是尽了这一掌之力。 细细感受着周遭的气息,他也松了一口气,这一击,并未超出应有的界限,按说不会引起那些真君们的感应。 所以他才反问一句——你家真君出手,也才这点威力? 地上的玛格使徒脸色发白,显然也是吃了点小亏,不过听对方这么问,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感觉像是真君,但是……似乎又有点区别? 于是他看向遁向远处的后来真人,大声发话,“拉斐尔,是对方真君出手吗?” “拉斐尔?”公孙未明和佘供奉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这尼玛又是一个使徒啊! 伊万国总共才十二个使徒,这里就派来俩,还真够看得起大家的。 “当然是真君出手,”拉斐尔站在远处大声发话,一脸的愤恨,“收着力量,就不是真君了吗?你们既然率先出动尊者,那就等待我们六大主教破灭柔然吧。” 这话听起来杀气腾腾,而且也未必仅仅是口头威胁,但是玛格听得心却是一沉:拉斐尔这么说,就是说他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对方身后有真君。 李永生也懒得理他,只是淡淡地看向玛格,“这路……你让是不让?” “不让!”不等玛格发话,远处的拉斐尔先出声了,他冷笑一声,“如果真的不是真君,你也只有这一指之力,凭什么让?除非交出那东西,咱们才可以……” 玛格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马勒戈壁的,有种咱俩换一下位置,你再这么说! 他心里清楚,拉斐尔跟自己同为十二使徒,其实面临着对共同资源的竞争,比如说红衣枢机主教的位置,又比如说圣水分配权…… 然而,现在拉斐尔虽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他还真没办法指责对方,教内信徒发生纷争,还是使徒层面的狂信徒,被异教徒看了去,那可就成了整个揶教的丑闻了。 而且玛格也不得不承认,拉斐尔说的,也是很有可能的,对方刚才的那一指,虽然浩瀚惊人威力奇大,但是很显然,这种级别的力量,是不能随便调用的。 不过李永生却没心思听他们嚼谷,现在他要争取的是时间,揶教随时可能有人前来增援,而对面柔然军队的聚集,更会产生不可控的变数。 所以他想也不想,又捏了一个法诀,空中的大手猛地再现。 玛格见状,直吓得魂飞魄散,这大手看着缓慢,其实一点都不慢。 他眼见逃无可逃,尤其是身边还有两名重伤员,一名轻伤,另一名牧师,也是筋疲力尽了,他想也不想,摸出一个红色的十字架来,喷一口鲜血上去,大喊一声,“绝对守护!” 拉斐尔也没有干看着,直接捏碎了一只小甲虫模样的饰品,高声吟唱,“圣甲虫……去!” 这圣甲虫是他珍藏的圣品,能极大程度地增强队友的防护和恢复能力。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八十三章使徒的宝贵 圣甲虫释放出的防护和恢复,属于范围防护,在拉斐尔想来,对方再出一指,也不过十丈方圆,了不得点杀两名真人,他就能将三名施展“大净化术”的教友救下。 然而事实证明,他又想多了,李永生哪里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主儿? 观风使这一次根本没有化掌为指,根本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了下去。 一巴掌的威力,在单位面积上,要逊色于一指,但是架不住范围大不是? 尤其是对方丧失了发动大净化术的能力,其他的阻力,那根本不值得一提。 玛格的绝对守护,防御力确实惊人,但只能护住他和距离他一丈左右的牧师。 众目睽睽之下,三名发动大净化术的真人,被拍成了肉饼,哪怕是大主教来了,也无法令他们起死回生。 圣甲虫只是帮着三人稍微阻碍了一下大手的降落速度。 “出击,”李永生大喝一声,众多真人顿时一拥而上。 玛格和牧师虽然有绝对守护和圣甲虫帮助,这一击也令他们遭受了极大的损伤,眼见柔然人扑了过来,他卷起真人牧师,二话不说就电射而去。 拉斐尔正为自己使出的圣甲虫无效而懊恼,见状也忙不迭转身飞遁,嘴里还在大骂,“玛格你个胆小鬼!” 他实在没法不骂,早知道对方是一掌下来,他又何必浪费自己的圣甲虫呢? 然而,中土豪杰的追杀,又哪里是那么轻松甩得脱的?几名速度奇快的真人,衔尾直追。 丁青莲和呼延书生奔着拉斐尔追了过去,张老实、公孙未明和佘供奉,则是去追玛格和那个牧师,追得上追不上倒是在其次,关键是不能让他们影响中土人穿越国境。 佘供奉还想在十二使徒身上,使用一下北极宫的道术呢。 李永生和丁青瑶站在空中护法,七八艘飞舟电射一般穿越了国境线,惹得哨所上空的感应阵,不断地发出凄厉的警报声。 “聒噪!”方真人抬手一掌,直接将哨所拍成了废墟,身形又窜动一下,捡起了下方三名真人的储物袋,大声发话,“此物已经有主了,我代为拾取!” 他这么一说,旁人就不可能再多事——这三个储物袋的主人,肯定就是击杀三名真人的李永生了,哪怕大家都知道,出手的是真君傀儡,但是……那也是李大师的傀儡不是? 丁青瑶是最后进入柔然国境的,见到那二十名柔然骑兵在边界线张头张脑,她想也不想,一下都卷了起来,直接狠狠掼入伊万境内。 这区区的小蝼蚁,哪里经得起如此的摧残?顿时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丁经主虽然是女性,但是该狠心灭口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手软。 飞舟贴地飞行了七八十里,停下来简单地整顿一下,顺便等待五名追击的真人回来。 别说,这五人回来得还真快,半柱香的时候就返回了,张老实他们截杀了那名牧师,而玛格使徒最后是燃烧精血请下审判之光——不是要审判对方三人,而是要保护自己周全。 这厮一边飞逃,一边用审判之光护体,张老实三人不想再耽搁了,所以就回转了。 丁青莲和呼延书生的收获,要差一些,只带回了一条左腿,终于还是让拉斐尔逃了。 不过柳麒对这条腿非常有兴趣,表示愿意用重金来换。 对拉斐尔这种揶教的使徒来说,损失一条腿不算太大的事,如果能尽快找到接上的话,耗费不了多少神力。 正是因为如此,丁青莲和呼延书生选择将腿带走,当然,他们直接毁掉这条腿也可以,不过那样的话,不能将利益最大化——这条腿带回中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没错,这终究是使徒的腿,层次比较高,就算拉斐尔回去之后,用神术再催生出一条腿,他的旧腿身上,依旧有他的气息和因果。 若是能利用好这条腿,拉斐尔还要面临太多的麻烦。 打个比方说,要是有深明天机或者咒术的真君出手,通过这一条腿,就能左右拉斐尔的生死——指甲毛发之类的,数量有点少,一条腿,那真的是足够了。 当然,世间事有利就有弊,这条腿关系到拉斐尔的生死,那么他也能通过感应,知道这条腿落在什么人手里,极有可能不择手段地抢回或者毁掉这条腿。 这种情况下,收藏这条腿,就要承担足够的风险。 以陇右丁家的底蕴,按说是有胆子收藏这条腿的,陇右距离边界不远,却也不近,尤其是中土和伊万之间,还隔着一个柔然。 揶教想要跨过柔然找丁家的麻烦,那不是一般的难,更别说丁家还有两名真君。 不过话说回来,丁家拿到这条腿,也没啥用处,诚然,他们能通过这条腿,灭掉对方一个使徒,可是操作的成本有点高。 尤其是,拉斐尔若是待在伊万的话,想要咒杀他,还真的不容易,只有当拉斐尔出了伊万,受揶教庇护比较低的时候,能比较容易得手。 这种不太容易奈何对方,又比较遭受仇家惦记的事儿,对丁家来说,也是个鸡肋。 他俩选择将腿带回来,想的就是卖给道宫。 道宫不怕这样的麻烦,而且买回来没用也无妨——起码十二使徒之一,不敢出国作战了。 对手的力量少一分,就是自家的力量多一分。 一直以来,道宫都在积累类似的底蕴,这样的“积累”,最终有可能会变成“鸡肋”,不过那又如何呢?道宫又不差这一点小钱钱。 要不说,不管隐世家族如何积累,想赶上道宫的底蕴都很难,不管武力和财富和视野,根本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柳麒才开口收购这条腿,他仅是区区的中阶真人,想要晋级高阶,得赚取大量的贡献点,换取足够多的资源。 比较不幸的是,他遇到了比较熟悉行情,又比较熟悉道宫的丁青莲。 大家在这里仅仅呆了多半个时辰,真的只是整顿了一下,然后就趁着夜色来临,继续南下。 在飞舟旁边,两人一边护法,还一边讨价还价。 最后,柳麒还是允诺了两个北极宫弟子的名额,才换来了这条大腿——丁家子弟一名,呼延家子弟一名,没办法,追杀拉斐尔的,不仅仅是丁青莲一人。 当然,想入北极宫,相关的考校、审核等手续,那都不能少,但就算是这样,一名内定的指标,也能满足两家的心思了。 飞舟再次落下的时候,就到了百草家的地盘,这是一片丘陵地带,地貌非常古怪,方圆三百里之内,有六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小山头。 如果从上空俯瞰的话,这一片地形实在丑陋无比,密集症患者看了肯定要呕吐。 但是百草家族将这里经营得非常好,此处是长支、二支和三支共有的,但是长支式微,只占了居中的七八个山头,其他就是由二支和三支瓜分了。 丘陵的草木保护得很好,郁郁葱葱的,一看就是非常有底蕴的范儿。 而长支、二支、三支之间,有着茂密的草木隔离带,还有看起来非常自然的石墙——当然,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其实非常不自然。 三支控制的地方,超过了百里方圆,而三支内部,其实也有很多小分支,百草生香自己能绝对控制的,也就是六个小山包。 回归的队伍,就悄然落在了这片区域内。 百草生香出去巡视了一番,不过时间有点晚了,没有细看,她能确定,这一块区域还在自己的掌控中,那就足够了。 顶替她的替身,这时候也就没了什么用,不过她会如何跟替身互换,这不是李永生要关注的——事实上,大家去了一趟伊万国,战斗也很多,都非常疲惫了。 第二天的中午时分,百草生香又来了,她建议大家转移到百里之外的草原上,这里是百草家族的总部,很多事情做起来,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百里之外的草原,就是第三支新近获得的荒芜草场,不是天圣原。 李永生第一个表示支持,那片荒芜的土地,藏住这百余人非常容易,大家接下来要在柔然肆虐了,从百草家族出发,确实有太多的不便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依旧是在晚上,百草生香将族人控制得很好,偶尔有人见了这一队人马,也马上转开了目光,就只当没看见。 百草生香不想跟队伍走,说她已经装病这么久,族里的事情耽搁了很多。 不过李永生绝对不会同意,最后撂下一句话:给你三天时间处理族务,我们在荒芜的草场上你等你。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在距离密集症山区一百多里的地方扎营,也不担心被围攻。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柔然和伊万的边境,已经彻底炸锅了,伊万人死了四个真人,两名使徒重伤,还有一个哨所被毁,军人被杀。 再加上此前的斯木克惨案,三个聚居点的血案,以及……那个玩意儿被带走,不仅仅是伊万军方要疯了,就连揶教的人,都叫嚣着要报复柔然。 柔然这边也不答应:虽然只是死了二十名巡查的柔然士兵,可死得太惨了啊,直接被人掼到了国境线对面。 第七百八十四章血魔的来历 柔然和伊万两国吵得很欢,但是眼下冬季即将到来,柔然人知道,就算伊万人打算报复,也要等明年开春了,所以他们也有耐心跟对方扯皮。 事实上,柔然人根本不相信,己方能有这么多强大的修者,去伊万国兴风作浪。 斯木克的惨案,柔然人也早知道了,但是他们一致认为,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白狼联系其他马匪干的,最多……也就是有几个路过的柔然修者出手帮忙了。 反正这件事,有的是时间扯皮了。 而制造这些惨案的元凶们,正在柔然荒芜的草原上厉兵秣马,打算再次下手。 因为附近已经被百草家族有效控制,又有百草生香的特意关照,李永生他们不会撞到意外的到来的牧民。 这里最近练习最多的,就是如何如臂使指地驱动傀儡。 李大师驱动真君傀儡,将揶教真人打得抱头鼠窜,众人看得真是太眼红了。 而且李永生在教授炼制手法的时候就说了,手法可以教给你们,不过在柔然国搞事的时候,你们的傀儡必须用上! 大家对这个条件不意外,也能接受,要知道这四名真人傀儡,全是伊万人,想要冒充伊万人越境,这四人是最好的幌子。 说句实话,哪怕这真人傀儡损毁了,大家也学了炼制手段,更有了指挥的心得,并不算亏本——在来之前,谁也没想到能有这样的收获。 有人想得更透彻一些:如果不是李大师免费送阵盘给大家用,谁能活捉了这些真人?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算得太明白,身为中土豪杰,要活得洒脱,要快意恩仇。 他们忙,李永生也不清闲,到了草场上之后,他开始摆设一个阵法,杜晶晶好奇来问,他才告诉她,“我打算琢磨一下这只初代血魔。” 在伊万国,他不合适对初代血魔动手,揶教的地盘上,血魔的气息一旦泄露,太容易招来揶教的人了——就算他这么小心,都差点被揶教的人堵住。 来了柔然国,他就不用担心了,就算揶教的信徒敢跨境胡来,他也有的是办法收拾对方。 别的不说,血魔的气息一旦大肆弥漫,佛修都坐不住的。 但是杜晶晶不知道这些,少不得问一句,“这东西不太好控制吧?” “也没什么难的,”李永生漫不经心地回答,“其实就是洪荒异种,跟蜃蛇类似……好吧,根脚比蜃蛇深一点。” “蜃蛇?”杜晶晶闻言眨巴一下眼睛,不可置信地发问,“不会是这样吧?血魔咬人之后,可是能把人变成吸血鬼的……血修就是因此而来,你到底懂不懂呀?” “晶晶真人,”不远处走过来了丁青瑶,她淡淡地发话,“经主院有《血魔的前世今生》、《我所知道的不一样的血修》等书,你多去看一看,不要这么随便说话,你对血魔了解多少?” 杜晶晶忍不住脸一红,“我……我就看过《血魔王子爱上我》。” 丁经主眉头一皱,脸一沉,“你在哪个阁看到的……我经主院竟然有这种书?” “我、我,”杜晶晶犹豫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在化主院看到的。” “化主院……”丁青瑶不屑地一笑,才待说什么,猛然间就警醒了,“嗯,化主院交往十方众生,有这些杂书,也是、也是不错。” 然后她不着痕迹地看一眼李永生,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又发话,“道宫一直猜测,血魔不仅仅是洪荒异种,也是一种修炼体系,嗯,上界应该有血魔大能存在。” 李永生听到这里,淡淡地发话,“我感觉,血魔不会对中土道宫构成威胁。” 他不是感觉到的,而是非常肯定这一点。 血魔这个物种,来源非常诡异,就算在上界,知道内情的人也极少。 而永生仙君,恰恰知道此物的根脚——这是香火成神道的黑历史之一。 不过就算在上界,他也没有琢磨过血魔,一来血魔不敢针对他做什么,二来就是,以他灵修大能的身份,也不便去研究这血魔。 这一次,他打算好好地研究一下,没准能给中土留下点什么好处。 丁青瑶很干脆地点点头,笑着发话,“李大师见多识广,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 杜晶晶奇怪地看她一眼,心里有点纳闷:这丁经主,可是玄女宫一等一难说话的主儿,此前似乎还有为难李永生的意思,现在怎么就变得如此……如此亲民了? 然后,她就胡思乱想了起来:丁经主不会、不会……不会生出了什么别的想法吧? 毕竟,李永生不管从气质还是从相貌上讲,都是非常符合中土女人的审美观点的。 丁青瑶是何许人?一看她的眼神,就将她的内心猜得七七八八了,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担心……万一传到赵欣欣的耳朵里,我的麻烦可大了。 于是她轻咳一声,“且去修习老实准证传授的千变万化术,这东西讲个熟能生巧。” 为了能在柔然制造更大的混乱,中土修者在这一段日子里,纷纷抛却门户之见,交流彼此的修炼心得。 当然,指望完全抛去门户之见,那是不可能,辽西公孙家,肯定不会说出自家枪法的顶尖秘术,呼延书生也不会将自家的锏法和盘托出。 甚至张老实传授的千变万化术,只能瞒得住比自家低一个大境界的修者。 真人能瞒得住司修,司修能瞒得住制修,仅此而已。 但是要知道,他扮成的朗度伯爵,甚至瞒住了斯木克的大骑士。 然而,有交流就很不错了,这些隐世家族或者小一点的势力,把自家的功法看得比天还大,中土国里,除了道宫是经常性地讲道,根本找不出热衷于此的势力。 可就算是道宫讲道,讲的也是对大道的体悟和领会,很少交流各种秘术。 道宫如此做,有它的原因,对大道的体悟领会,传出去之后,那都是因果,能让各种附属势力和小势力,更紧密地团结在道宫身边——结下了因果,你倒是想不认呢,敢吗? 秘术也能结下因果,但是比大道因果要差很多。 更关键的是,大道因果,取的是大势,有反哺的功效,比如说,一心精进的修者,一旦从大道中受益,能反过来加持道宫的势。 但是秘术的因果,那是对道法的运用,很多不求上进的人也能学,学来不过是保护自身,或者是有目的地增强某一方面的能力。 这是小乘之术,有用归有用,可是跟大势无关。 然而这世间事,奇妙就奇妙在这里了,大的因果,道宫愿意传授,而小的因果,道宫不屑传授,小势力不想传授——你强了我就弱了。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中土修者,愿意相互传授秘术,是非常罕见的现象,这也是大家在一起征战久了,培养出来的感情和信赖。 要不说人生三大铁里,一起扛过枪算是一大铁。 他们这里进展飞快,李永生琢磨血魔,却不是很顺利,那厮知道,面前的修者不好惹,也非常畏惧他,但是抵触的心理也极强。 两天后的夜里,百草生香来到了营地,带来了最新消息:伊万和中土边界,对峙的军队已经超过万人。 这大抵还是因为,李永生他们撤回柔然,已经被伊万人知晓了,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当然就可以逼近边界,让柔然国给出交待。 甚至连伊万的普通修者,也向边界涌来,目前已经有七八千人之多,很快就会破万的。 伊万国的冒险者,一向有跟随军队作战的传统,虽然比不上柔然全民皆兵,但是那些冒险者出手,比伊万军队还狠辣几分。 他们甚至敢跟军队抢夺战利品,柔然人就没这胆子。 按理说,现在这天气,两国之间是打不起来的,冒险者们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然而,李永生他们在伊万,杀得太狠了一点,算是激起了伊万人的公愤,还有大批的死伤者的家属,也赶到了边境,打算复仇。 至于说冬天打不起来,那也无所谓,等到开春就是了,反正在此期间,伊万军方和揶教的人,都会提供一批物资,帮助大家度过冬天。 百草生香认为,此刻并不是攻打天圣原的好时机,最好再等一些时候。 待伊万冒险者超过万人的时候,伊万国一方的约束力,肯定要差一点,边界起了冲突,更容易造成伊万冒险者越境的假象。 若是能等到再下一场雪,那就更妙了,到那时,天圣原的牧民们,肯定都躲在帐篷里,消息不容易传出去,更有利于大家作战。 百草生香的建议,很是有点恶毒,根本不像是同一族群能提出的,中土的修者都有点忍不住感慨,我们知道柔然人内部不团结,但也不至于到了这一步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中土修者来说,这建议很合用,除了时间长一点,再没有别的缺点了。 李永生有种直觉,百草生香的建议背后,应该包藏着一些私心。 但是他也没放在心上,谁能没有私心呢? 正经是,他现在的心思,全放在处理一桩隐患上。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八十五章藏拙的血魔 这一天,李永生宣布,自己打算琢磨一下,如何炼制初代血魔。 听到他这话,连呼延书生都吓了一跳,说李大师你要慎重啊,我们倒不怕你吃亏,但是血魔那玩意儿太诡异,万一跑了…… “我看啊,你们还是怕我吃亏,”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说句实话,我对付它有招数,正经是担心你们被他感染,等到晚上我开始炼制的时候,你们离我远点,最好超过十里。” 听到这话,呼延书生还是有点意外,“为什么要晚上炼制?据说血魔晚上的能力更强。” 他对血魔和血修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先从它最强的状态开始试验,”李永生笑着回答,信心满满的样子,“然后再慢慢减弱,这是一个摸索的过程。” 对于他这话,别人是彻底无语了,若是换个人这么做,现场的真人们会有大把理由劝说,但是李大师多次表现出了他的神奇,而且……从未犯过错。 从未犯过错!只有修者中的高层,才明白这是何等令人震惊的成绩。 眼看劝不住他,杜晶晶发话了,“炼制的时候,我给你护法吧。” “不行,你们护法实在太过危险了,这东西感染能力很强,”李永生很坚决地摇摇头,然后一指远处正在操练傀儡的子孙庙真人,笑着发话,“用傀儡护法比较保险。” 杜晶晶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李永生身边有真君傀儡,还担心个什么? 丁经主此刻,正好从远处走过来,闻言深深地看他一眼,“十里够吗?” 李永生怔了一怔,才点头回答,“差不多了……再远一点也行。” 丁青瑶微微颔首,“那就十五里吧,我会和朱主持商量一下,负责这段距离的隔离。” 李永生抬手一拱,“那就多谢丁经主了。” 丁青瑶说到做到,马上就去找朱尔寰了,两人向大家宣布,要离开李大师的阵法十五里。 杜晶晶则是领命,去看好百草生香,生香大小姐一行八人,里面并没有真人,只有两个高阶司修,她一个人就看护得过来。 百草生香是玲珑心肠,哪里还想不到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正色发话,希望李大师炼制血魔的时候,稍微小心一点——一旦我柔然人受到感染,中土也要遭殃的。 杜晶晶却是信心满满地发话,“李大师说没事,肯定就没事,他的学识,不是你百草家能想像得到的。” 接近傍晚的时候,李永生进入了阵法里,随着阵法的激活,一片氤氲白气升起,阵中的景象,很快就被遮蔽了。 不知道为什么,公孙未明觉得有点不踏实,找到了丁青瑶和朱尔寰,“要不咱们三个给他护法吧,距离十五里外,弄个三角形状。” 丁经主并不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朱主持。 朱尔寰沉吟一下,也点点头,“我看可以,最好再叫上呼延书生……李大师架设阵法,很少用这么长时间,肯定是非常重要的。” 丁经主这才点点头,却也不多说话,“我觉得朱主持的意见,很有道理。” 结果到了最后,除了他们三个,又加上了呼延书生、丁青莲和佘供奉,六名高阶真人两两一组,呈三角形拱卫着那白茫茫的阵法。 李永生也是等太阳彻底落山,才开始动手的,他取出一块大号的玉石,四尺见方,高有三尺,然后熟练地雕琢起来。 很快地,他就雕琢出一个长宽各有三尺,尺半深的凹槽,又在边缘凿了五个洞,系上了五根索子。 这些都是用道术做的,用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然后他才看向旁边的血魔,呲牙一笑。 血魔现在依旧是被灰色的索子绑着,身上扎着三十六根银针,不过在微黑的天色里,能看到它脸上明显的惊骇。 很显然,它已经感觉到了,等待自己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总是要走这一遭的,谁让你是血魔呢?”李永生无视了它的目光,将五条索子,依次绑在两爪、翅根和脖颈上。 然后他一抬手,收起了三十六根银针。 血魔似乎已经知道,要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了,于是没命地尖叫了起来,声音极为尖厉和刺耳,可以明显感受到,叫声里除了哀求和恐吓,更多的是浓浓的畏惧。 李永生不管这一套,掐一个法诀,五条索子一收,直接将血魔拖进了玉石凹槽里,并且固定住了它的头和四肢。 血魔越发地惶恐了,不但没命地尖叫着,还拼命地挣动着。 不过非常遗憾,绑缚着它的灰色索子,有着极为神奇的功效,它将玉石的四壁撞得闷响连连,却不能给玉石带来任何损伤。 李永生根本无视了它的行为,他摸出一个小玉瓶,打开瓶塞,向着石槽一倾,一股牛奶一般乳白色的液体,从玉瓶里汩汩地流向了石槽,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不多时,石槽就被倒了一个七八分满,血魔那小小的蝙蝠身子,也有九成被白色的液体覆盖住了,只露出两个翅膀尖和一个脑袋。 这厮叫得越发大声和犀利了。 “没用的,”李永生冲它呲牙一笑,非常得意地发话,“阵法里,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 血魔继续坚持地叫着,不屈地挣动着,像是一个患了绝症的人,还在孜孜不倦地求生。 李永生无视了这一切,脸上泛起了微笑,轻描淡写地发话,“你不用着急,等月之精华旺盛之时,你就会知道,泡在这太乙银浆中,会是怎么一种舒爽。” 血魔挣动得越发厉害了,甚至将白色的液体荡出几滴,落在了玉石外。 液体落在土地上,瞬间就渗透了下去,不见了踪迹,只有一滴小小的液体,落在一根草梗上,随着草梗微微地晃动着。 旁边打坐着的真君傀儡,微眯的眼中,射出一丝极为细微的光芒,转瞬即逝。 很快地,月光就撒了下来,血魔叫得越发凄厉了,石槽中的太乙银浆,开始渐渐地冒起雾气。 在它激烈的挣动中,又有几滴白色液体迸溅了出来。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手上捏一个法诀,缓慢地在虚空里画个符号,然后印向血魔的头部,不耐烦地大喊一声,“咄!” 血魔的身子为之一抖,几息之后,再次挣动起来,不过这一次,动静就小了很多。 李永生冷哼一声,然后长长地出一口气,“切,真以为我中土修者拿你没办法?” 说完之后,他坐在地上开始打坐,很显然,刚才的法诀,是非常耗费灵气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再次起身,重复刚才的动作,封印了血魔的一只爪子。 池子里的白色液体,开始变得略略清澈了一些,而血魔这一次的挣动,又将液体溅出几滴。 看到他再次坐下回气,血魔咬牙切齿地出声了,非常尖细地叫着,说的还是中土话,“中土人,你会后悔的!” 李永生根本什么激烈反应,他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回答一句,“学好一门外语,确实很重要,但是不会妥善使用的话,哪怕你是学霸,也不行啊……早干什么去了?” 这血魔咬牙切齿地发话,“你既然知道用太乙银浆对付我,可知我族在上界,还有血祖?” “那又怎么样?”李永生满不在乎地回答,“祖宗牛B,不代表你牛B,真有本事,你让他下界来找我麻烦啊。” 类似的话在中土,实在太常见了,仗着过气的家世欺负人?切,我家祖上还做过皇帝呢。 血魔气得破口大骂,这次就全是中土话了。 李永生也不跟它一般见识,而是继续打坐回气,再等小半个时辰,又封印它一只爪子。 池子里的太乙银浆,又溅出了几滴,变得越发清澈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子时,月华也旺盛了起来,又过半个小时,李永生站起身,看一看天上的月亮,又低头看一看太乙银浆,轻喟一声,“浪费了不少……这次一起封印吧。” 一边说,他又摸出小玉瓶,倒了多半升进去,就在血魔的挣动中,再次封印对方的双翅。 这一次,是一下封印双翅,他耗费的灵气可想而知。 最后一支翅膀被封印之后,血魔停止了挣动,而他的头上,也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了下来。 “终于可以歇一歇了,”他长出一口气,抬手一抹,甩去手上的汗水,身子软绵绵地向地上坐去,同时摸出一颗丸药,往嘴里一丢。 就在此刻,一股诡异的风吹来,那丸药硬生生地被吹到了一尺开外, 李永生身子一抖,侧头一看,却发现坐在地上的显达真君,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冲着他呲牙一笑,煞是诡异。 “我去!”他迅疾地一蹦而起,抬手摸出一支告警焰火,打向了天空,脸色阴沉无比,“你敢阴我?” 显达真君原本就是双手掌心向天,一股灵气从他手中发出,硬生生将报警焰火吸了下来,然后才呲牙一笑,用沙哑的声音发话,“小子,御使真君傀儡……感觉很好吧?” 第七百八十六章真君夺舍 真君傀儡竟然反噬了!一般人哪里想得到这种可能? 李永生却是不慌不忙,直接扑向了那祭炼血魔的池子,“血祭!” “滚远一点!”显达真君一抬手,直接将他打飞了出去。 真君傀儡的动作很僵硬,证明他对身体的控制,并没有完全恢复。 不过,这已经够了,阻止对方血祭血魔,就能排除很多糟糕的情况。 下一刻,他的顶门上,冒出一个黑色的小人,大约三寸大小。 小人手一抖,打出一颗米粒大小的物事,直奔李永生的头部,“定!” “癸水阴雷?”李永生惊愕地叫一声,那阴雷猛地炸开,他整个头部被一团黑气所包围。 显达真君头顶的小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敢驱使我为傀儡?好大的狗胆!” 然后他又捏一个法诀,口中也念念有词,“本位北方壬癸,值司命,外邪丙丁来……” “我去,你这夺舍的口诀太LOW了吧?”李永生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我倒不信控制不了这一具小小的傀儡!” 显达真君闻言大怒,黑色的小人直接腾空而起,冲着李永生扑了过去,“中了我的癸水阴雷,还敢如此聒噪,且让出你的皮囊!” 这几句对话,虽然时间很短,但是里面包含了诸多的心机和争斗。 显达真君虽然被炼制为了傀儡,元神尚在,但是他心里深深地知道,炼化自己的这厮,手段异常诡异,高深莫测——有谁听说过,真人能炼化真君傀儡的? 他对李永生,是相当地忌惮,根本不敢表露出任何的异常——虽然这令他感到非常耻辱。 不管怎么说,生命是美好的,活着就是幸福。 前一段时间,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炼化的,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尤其是他的肉体在伊万国,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使用异术,将一缕元神,藏在腋下。 他甚至不敢用神识去感知,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被驱策着攻击了揶教的大净化术,他才确定,对方已经敢放心地使用傀儡了。 然后他又通过肉体的感知,知道自己回到了柔然。 回到柔然,这就要好多了,除了眉心的傀儡印记,他能比较自如地调用天地灵气。 但是他依旧不敢出手,反而藏得更深了,因为他非常确定,对方身边有一大群真人,其中几个真人的气息,还是他熟悉的——那是几个轮流让他吃过亏的真人。 他的元神极其微弱,只能择机逃跑。 事实上,显得真君对李永生的忌惮,是最大的,这个人一直让他摸不清深浅。 也就是此刻,他发现对方炼化血魔,耗费了大量的灵气,此刻又是孤身一人,还藏在阵法里,这给了他绝好的偷袭机会。 只要能摆平此人,其他的中土修者,他是不怎么担心的,就算打不过,跑总是跑得了。 所以趁此良机,他果断出手,显达真君是很珍惜生命,但也有真君的果决。 不过,他的做派看起来是像要夺舍,实则不然,黑色的小人飞到李永生面前一尺之处,猛地一个急停,虚悬在空中,轻笑一声,“你好像不怎么怕我夺舍?” 李永生的头部,被黑色的雾气包围着,不过迷雾里,传来了他满不在乎的声音,“我赌你不敢夺我的舍,敢赌吗?” 这话说对了,显达真君还真的不敢赌,虽然他凝练出的癸水阴雷,已经侵入了对方的识海,能令这厮不能轻易地动作,可以保证他比较轻松地夺舍。 然而,那种能撼动真君神识的玉符,令他心生警惕——对方玩神识,也是个好手! 刚才他作势夺舍,只不过要看对方的反应。 “激将法吗?”黑色的小人轻笑一声,“这玩意儿对我没用……” 说话间,他奇快向李永生的储物袋扑了过去,“拿来!” 他抢储物袋,也是个正确的选择,毕竟他自己就是储物袋被偷,才窝窝囊囊地被擒住的,若是储物袋在手,绝对是另一个结果。 所以他以牙还牙地抢夺对方储物袋,想要剥夺对方的战力,再慢慢炮制对手。 然而,他的速度虽然快,李永生的速度也不慢,手一转,摸出了一面罗盘,轻笑一声,“还请真君归位!” “摄魂盘?”显达真君大骇,黑色小人砰然炸裂,化作了十余道黑线,向四方电射而出。 这才是他真正打算的逃逸手段,一缕元神继续分化,只要能逃出去一股,就算赢了。 当然,这也是他最后的选择,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更愿意成功夺舍。 然而这不现实,对方虽然中了癸水阴雷,但是很有点有恃无恐,看起来不怕夺舍。 显达真君到了这一步,当然是要小心为上,于是去夺储物袋——其实这还是个试探。 眼见对方竟然还能自如地运用神识,从储物袋里取出物品,他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没错,癸水阴雷对这厮的识海影响不大。 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再次迎接那种对神识进行攻击的玉符了。 这种东西,对于元神态的显达真君,伤害其实很大,但是他已经有了准备,那就不怕了——我现在脱离了识海,你就不好锁定我的元神了。 大不了元神分化一下,你能奈我何? 这些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堂堂一个真君,被人逼得连神识都不敢外探,他闲得没事,就琢磨这些了。 然而,见到对方取出的罗盘,他终于不敢继续试探了——这尼玛是摄魂盘啊! 这一刻,他终于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夺舍了,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摄魂盘是什么?能摄取元神的东西,这玩意儿上古时期比较流行,人族经常拿这东西摄取元神,为自己的道器捕捉器灵。 这种手段,引起了很多种族的不满,后来又有人族竟然对同族,也使用摄魂盘。 于是人族公议,不许再使用这东西了,甚至请下来上界意志来改变位面规则——如非自愿,所摄的魂魄,不能成为器灵。 拿方真人的九尾狐幡为例,若不是他家老祖宗自愿成为器灵,谁都不能勉强她——位面规则就不允许。 所以到了后来,大家所用的法器的器灵,大多都是自家温养出来的,也有野生的,但那都是相互商量好了,甘心做器灵,这才能行。 摄魂盘原本就很少人会制作,现在更有断了传承的危险,只有一些偏僻的地区,有一些咒师,还存留有这样的手段,那是帮人捉住仇家的元神之后,日日煎熬,好出心中一口气。 当然,显达真君并不确定,中土的四大宫是否断了这传承。 可是他能确定的是,对面这厮有摄魂盘,绝对是要设计自己。 这就涉及到了将活人炼制成傀儡的手法。 大多数的傀儡,是受到物主意念控制,而做出相应的动作,但是活人炼制成的傀儡不一样,可以有摄魂盘来操作傀儡。 其实木石傀儡,也可以有相应的智能意识,来进行操控,但那就是器灵了,是规则不允许的,除非这器灵自己愿意。 然而,既然能用意志操控傀儡,再使用器灵来操控,就有点奢侈了,能获得一个独立的器灵意识的话,不如炼制其他更好的东西,省去温养的过程。 当然,活人傀儡就不一样了,因为肉体和意志出于同源,位面规则认为,这不算器灵,只是一种操控手段,并不违例。 所以,李永生现在拿出来摄魂盘,就是很恶毒的算计了:他觉得凭意念操控真君傀儡不够方便,想要将其元神禁锢住,更完美地操控傀儡。 显达真君身为一代大能,一见到摄魂盘,就什么都明白了,除了庆幸自己没有夺舍之外,二话不说,直接将元神炸裂,能逃出一点是一点。 他这个选择,也算决绝了,要知道,这点残存的元神,还要炸裂开来,想要夺舍都不可能了,哪怕能逃出去一小股,也只有选择转世了。 然而,转世又如何?这一世的元神都不全了,下一世想要觉醒宿慧,基本上也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但是显达真君身为本位面最顶端的存在,有属于他的骄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不能忍受,自己成为摄魂盘里的残魂,被自己的仇人驱使着,做这做那。 他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跑出去,将中土人的险恶用心,告诉所有的柔然人——他们想挑起柔然和伊万的战争! 当然,他还要传出消息,初代血魔,是被中土人抢走了,这不仅仅是柔然的隐患,也是伊万的隐患! 不过想要逃出去,他还要面临一个问题:如何逃出这个阵法呢? 显达真君不是很精通阵法,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尝试用一根指头,去破中土人的阵法了。 但是他知道一点,炼制血魔,还要隔绝声音,这阵法是防内不防外的。 所以他也早有算计,一旦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我该怎么做。 三条黑线,笔直地射向三块阵石——他要凭着分裂的元神,硬生生炸开这个阵法!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八十七章放逐 显达真君的算计,真的是很……算无遗策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碰到了李永生,这可是上界下来的观风使。 李永生见他如此选择,心中也暗叹一声:不愧是真君,虽然在仙界遍地都是,但是在玄青位面,真的是顶端的存在,不能轻侮。 于是他又掐一个法诀,“起,本源回归!” 他今天信誓旦旦地表示,是要炼化血魔,实则就是为了对付这一股显达真君的残魂。 不处理好这个隐患,接下来在柔然的攻略,定然会受到影响——这里可是显达真君的大本营。 对付残魂,其实并不算难,但是他不想破坏这一具真君傀儡。 那么,他也只能想办法勾出这一缕残魂,然后再做处置。 当然,此前对血魔的炼化,这些都是真的,也确实是很费灵气——这些情况,查验起来很简单,他并不指望自己身体的状态,能瞒过一个真君。 显达真君若是能主动夺舍,这是最好的,李永生承认,这一记癸水阴雷有点意外,不过对他的影响,真的非常轻微,他有信心在自己的识海里,拿下这厮。 当然,不进识海也无妨,他还准备了摄魂盘,好让自己的真君傀儡更完美一点。 不幸的是,显达真君认出了摄魂盘,直接炸裂元神遁逃。 这特么……就有点监(尴)介(尬)了。 不过李永生做事,从来都不缺少后手的,曾经的仙界仙君,也不可能仅凭着万冰之祖,来克制高阶对手——这种来自伴侣的杀手锏,其实令他有点吃软饭的感觉。 本源回归就是观风使自家的道术,是将本源的东西,整合在一起的手段。 用在这炸裂的残魂之上,有点类似于时空回溯的效果,这炸裂开的黑线,原本就是属于同一个残魂的,将其重新聚拢起来就是了。 这道术用来对付残魂,其实也有限制,必须在残魂刚刚散开的时候使用,时间稍微长一点,那些黑线沾染了别的气息或者因果,那就不会被认为出自同一个本源了。 所以这道术的性质,并不是时空回溯和逆转——以李永生现在的修为,以及玄青位面的灵气浓度,他还真的施展不出逆转时空的手段。 也就是说,本源回归这一门道术,不受到他现在修为的限制。 事实上,这道术虽然高深,但是使用的灵气都不多,施展此术,最关键的一点是,需要有足够高的境界。 这境界不是个人的修为境界,而是对大道的认知,以及对规则的了解。 李永生对大道的领悟,依旧是仙君级别的,施展起来当然很简单。 不过这样的术法,已经超越了这个位面该有的水准了,所以他架设这个大阵,也有掩人耳目的意思——涉及了本源规则,很容易惊动一些顶尖的存在。 下一刻,那些黑线倒卷而回,分裂的残魂竟然再次合一。 黑色的小人,在空中再次凝聚,打定主意要鱼死网破的显达真君,根本没想到,自家的元神,又被人凝聚了起来。 这时他的意识里,是满满的怨气以及报复的念头,发现了这样的变化,一时间,他就懵在了那里——这是怎么了? 他懵逼了足足七八息,才骇然地看向李永生,“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永生也不着急动手,好整以暇地回答,“一点小小的道术,见笑方家了。” 然而,显达真君做为这个位面最顶端的存在之一,哪里会看不出此术的玄奥? 将炸裂的残魂,重新捏合在一起,这是何等逆天的手段?怕是真君也做不到这一点。 就连无所不能的香火成神道,也得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请下足够强的上界神念,才有那么一丁半点儿的可能。 念及此处,他真是万念俱灰,他已经将此人猜得很强大了,没想到人家比他想像的还要强大,他无可奈何地发话,“阁下来历惊人,何必为难我这小小的真君?” “你似乎搞错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是你先为难我的……当然,你可以强词夺理,我并不是很在意。” 你肯定不用在意啦,显达真君暗暗腹诽,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何必在意? 做为曾经的真君,对于那些随手可以打发掉的蝼蚁,他也从来不在意对方的想法。 黑色的小人再次叹口气,“其实,我仅仅是看不过,柔然的精华后辈,被毁于一旦……能问一句吗,你如何知道,我的元神未被炼化?” 对于什么爱护自家后辈的话,李永生懒得跟对方辩论,有这个必要吗? 他微微一笑,悠悠地回答,“这很简单,我驱动你出手的时候,你有瞬间的意识波动。” 这都能被你发现?显达真君是彻底地无语了。 他这一缕残魂,是藏在腋下的,因为他一直封闭着对外感知,也就是趁着出手的当口,小心地感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非常非常小心的那种。 结果就这么一个疏漏,却别对方察觉了,显达真君有撞墙的冲动,我说,当时你还在跟揶教的使徒激烈战斗呢,竟然能发现这么一丝小小的波动? 这是何等的妖孽啊。 良久,他才艰涩地发话,“我怎么说也是真君,不要拘我入摄魂盘,留一份体面行吗?” 李永生沉默片刻,呲牙一笑,“你说呢?” “原来是在拖延时间啊,”显达真君笑了起来,小小的黑色残魂,在空中再度扭曲起来。 他并不认为,对方会好心地跟他聊这么久的天。 显达真君深深地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待那些无力反抗的蝼蚁的。 那么就定然有其他缘故。 驱动摄魂盘,是要灵气的。 若是摄取一个真君的魂魄,哪怕是残魂,需要的灵气更不会少——残魂是会反抗的。 然后他就想到,对方那本源回归的术法,肯定也要大量的灵气。 就像伊万边境上,拉斐尔使徒当时判断,李永生发不出第二击一般,显达真君也认定,对方灵气枯竭,只能借着谈话拖延时间恢复灵气。 不过他已经丧失了反击的勇气,就是想着再次自爆,大不了,你丫再来个本源回归呗。 就算你能再来一次回归,我还可以继续炸裂元神…… 反正他是不可能做自己肉身的器灵,而且,他还要将中土人的险恶用心传播出去! “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手上多了一块黑色的令牌,不无遗憾地发话,“成全你吧。” 对方猜得没错,他确实是需要恢复灵气,本源回归使用的灵气虽然不多,但那只是相对于其效果而言的,事实上,对于一个中阶真人而言,这些灵气真的不算少了。 而他非常清楚,在这名真君的面前,任何想要快速补充灵气的隐秘手段,都是徒劳的,根本瞒不过对方的感知。 所以他就是慢慢地恢复灵气。 当然,对于真君的体面什么的,他不是很在意,不过对方既然有再次自爆的打算,他也就成全对方一场,真君傀儡重在威慑力,有没有器灵,其实并不是很要紧。 于是他拿出了仙使令牌,选择了放逐对方。 若是想放逐刚才那一道残魂,还需要一些条件,但是现在这道残魂,是他重新凝聚的,跟他有因果,而且本源回归道术也不该是这个位面该有的,放逐起来就简单多了。 显达真君的自爆,硬生生地阻止了,他的身边黑芒一闪,紧接着,小小的黑人就不见了踪影,他所在的位置,一个漆黑的洞口正在急剧地收缩。 隐约中,有一声叹息传来,似有似无,“原来是仙使驾临……” 这道残魂被放逐到无尽虚空,存活下来的可能不到亿万分之一,但是显达真君并没有多么恐慌,反倒是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听起来有点欣慰。 当然,这话里也有一丝不甘,他终究是没有将中土人的诡计,宣传出去…… 放逐掉显达真君的残魂,李永生心里多少有点怅然,本位面的顶级存在,让他彻底地消灭了一个,而且对方虽然奸诈,最后也有几分真君的担当。 他丢两颗回气丸进嘴里,顺手推演一下天机——果不其然,这个位面,再也没有了显达真君的气息。 做完这些,他才又看向血魔,眼中带着一丝笑意,“臣服,或者死亡?” 那青灰色的蝙蝠,早就被这一幕吓傻了,良久,它才结结巴巴地发话,“你是……上界的?” 李永生眉头一皱,直接掐一个法诀,打向对方细长的嘴巴,然后冷哼一声,“有种你再说一遍上界试一试?” 血魔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开口就要说话。 然而,它的嘴巴连动了好几下,死活发不出来声音。 十几息之后,它终于放弃了尝试,悻悻地叹口气,“那你就不怕我家血祖?” “蝼蚁一般的存在,”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我就问你,肯不肯臣服于我?” “我跟中土道宫本来就没关系的,”初代血魔气呼呼地回答,“反正你也是,也是……也是那啥,总不会不清楚这些吧?” 第七百八十八章委屈的血魔 李永生才不会理会血魔的委屈,很强硬地回答,“你撞上我,那就是有关系了!” 他一摊双手,“我不好杀了你,也不能放你走,勉强收了你算了。” 青灰色的蝙蝠眼珠一转,“你完全可以放了我,我可以用血祖之名起誓,绝不伤害中土任何一人,我的目标是伊万……他们乱了,不是对你也好吗?” 这家伙被捉来之后,一直表现得非常惊恐不安,甚至连话都不说,大家都以为,这血魔不会说话,哪曾想,这厮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明白着呢。 李永生却没觉得意外,他淡淡地回答,“对我当然好了,对中土人也好,不过你要搞清楚,伊万人再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也是人族……” 青灰色的蝙蝠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好一阵,才说了一句,“好像……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吧?” “嘿,”李永生笑了起来,他实在没办法不笑,“你倒是什么也知道,这么跟你说吧,伊万族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之前,我绝对不考虑使用非人的种族来报复,这是我的底线……我说,你这句话听谁说的?” “公孙未明,”血魔毫不犹豫地泄露了消息来源,“我觉得,这话很符合老祖留下的传承记忆,据说血祖和揶教,原本也是一家来的。” “那点破事不用你说,我都知道,”李永生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然后他又提起了点兴趣,“记忆传承?看来那老蝙蝠,对玄青位面很上心呀,你是跨位面来的?” “不是,”青灰色蝙蝠不住地摇头,“我是玄青土著,得了一滴祖血。” 李永生点点头,“这种机缘都能得到,你很幸运。” 他很清楚血魔这一套,其实是一种修炼方式的传承,一只小蝙蝠,得到一滴所谓的祖血,就能进化成初代血魔,这不啻是天大的机缘。 说来说去,血魔也算是香火成神道的,不过是变种,走了捷径,看起来就非常反人类了。 “我幸运个毛线!”青灰色蝙蝠气得破口大骂,“第一次出门,还没喝一口热乎的血呢,就被揶教抓住,镇压了几百年,好不容易被解救了,又落入你的手里!” “嗯?”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落入我的手里……你很不情愿?” “好吧,我情愿,”血魔可是不想跟他争辩,它虽然是玄青土著,但终究是得了血祖的传承记忆,跟那些二代和三代血魔不一样,它知道道宫有多么恐怖。 旁人都说,中土的功法克制血魔,所以血魔不敢去中土,这话……倒也不算错,但是最根本的原因是,初代的血魔们都知道,中土的道宫在上界有多大的势力,是多么地恐怖。 但是它必须还要争一争,“我一旦归顺了,这血食……怎么办?” 你还想啥呢?李永生闻言,差一点就要发火了,最后还是冷哼一声,“这不是还有牛羊之类的吗?吃那个好了。” “牛羊?”青灰色的蝙蝠眼珠子一瞪,好悬跳出玉石槽,“你让我吃那些?” 血魔吸血,也讲个纯正,人类的鲜血是最好的食物,当然,体内有香火气的更好——尤其是揶教的香火气,那是大补之物,能帮助他们快速地提高修为。 吸牛羊的血,那成什么了,简直是太丢人了好不好? 李永生淡淡地看它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不愿意吗?” 血魔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还不敢明说,只能期期艾艾地回答,“那我不吸年轻的处、女血,去吸老人的血,总可以了吧?呜呜……” 它得了血祖传承之后,出门第一天,就被抓住了,还没有吸过人血呢。 想到自己不能吸鲜美的处、女血,也不能**壮男子的血,而是要去吸又老又韧、杂质还特别多的老人血,它觉得心里的委屈,简直是无以言表。 这一刻,它的悲伤逆流成河,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还委屈了?”李永生眼睛一瞪,“再叽歪,信不信我让你去吃草?我最讨厌挑食的。” “好吧,”血魔一个激灵,就恢复了正常,“牛羊血就牛羊血吧,尊贵的大人,我想知道,我为您效命的时间,需要多久?” 李永生正琢磨着,也许可以做个测试,血魔吃草的话,能不能维持战斗力和进化能力。 这种测试,在仙界是不方便做的,但是在下界,就可以肆无忌惮一点。 他正想得入神,猛地听到这话,就很随意地回答,“那当然是要久一点了。” 他也没想着一直奴役对方,但是总要等他交卸了使命,带着永馨飞升之后吧? “五万年!”初代血魔斩钉截铁地发话,青灰色的人面上,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不可能更多了,这是我的底线!” 五万……年?李永生看着这张青灰的人脸,配上那一只尖尖的嘴巴,他竟然从对方毅然的表情,看到了说不出的别扭和滑稽。 我倒是忘了,血魔的生命周期,是非常长的,活个十来万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很想讨价还价,说个八万年什么的,但是这种行为,真的是太LOW了,有损他观风使的形象和名声。 所以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嗯,我佩服有底线的人……以及血魔,就五万年好了,你要用那只老蝙蝠的名义,起个誓才好。” 对于血魔来说,用血祖的名义起誓,是最好的约束,它们这个传承体系很特别。 青灰色的蝙蝠眼珠一转,试探着发问,“也许我的誓言,会召来血祖,这个……合适吗?” “切,”李永生不屑地一笑,“你要是能召来它,哪怕只是分身,我就只奴役你四万年,努力吧,骚年……为了减少你被奴役的时间。” 血魔的脸上,泛起了明显的失望之色——看来老祖的名头,果然是吓不住道宫的人。 “好吧,”它颓然叹口气,“看来我别无选择了,我真的希望,自己还是那一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懂的蝙蝠,哪怕会活得时间很短,但是,那是属于我自己的精彩。” “我就不知道,蝙蝠也喜欢喝鸡汤,”李永生淡淡地看它一眼,“起誓记得用真名。” “我去……”青灰色的蝙蝠哀嚎一声,“你连真名都知道?” 在仙界里,血魔不管从哪一点讲,都不算良善的品种,吸血这恶习就不说了,坑蒙拐骗的事做得也不少,血祖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 血祖的习惯就是,起誓我认,但是我的子孙要以真名起誓,否则那不是我的因果。 这只血魔本来还打着偷鸡的算盘,听说面前这位连这个都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二天天色放亮,李永生收起阵法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真君傀儡以及血魔。 不过这一次,青灰色的蝙蝠没有再被索子捆着,身上的银针也不见了,就是用它两只爪子,在地上一蹦一蹦地跟着跳动着。 “我去,”佘供奉第一个跳了起来,他揉一揉眼睛,“这样……也行?” 他是北极宫的供奉,最是知道血魔有多难缠,更别说这原生态的初代血魔了,就算是揶教大主教出手,可以将其净化——也就是抹杀,却绝对无法奴役。 事实上,真君级别的大主教出手,都未必留得下初代血魔。 他都傻眼了,别人自然也都懵了,倒是公孙未明眼珠一转,“李大师,我那个真人傀儡,跟你换这个血魔……换不?” “行了,别开玩笑,”丁青莲忍不住出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不太喜欢公孙未明,“这血魔可不是傀儡,而且……你知道初代血魔的战力吗?” “我比你清楚!”公孙未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战力也就那么回事,不好杀死罢了。” 这话也对,血魔难缠,也难杀,却不是以战力强悍取胜。 不过,血魔还有一个长处,也是相当地有用——威慑力很强。 队伍里的八个柔然人见到血魔,就连以聪慧著称的生香大小姐,也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怎么……怎么就放开它了?” 二十名波斯的美少女,当场就吓昏过去三人,其中一人还失禁了。 公孙未明见到这一幕,遗憾地咂巴一下嘴巴,“可惜了,这么拉风的俘虏,竟然不能交换过来……永生你要它也没大用吧?” “没啥用,”李永生信口回答,“不过总不能放出去害人不是?以后就叫它血奴了。” “其实可以放回伊万去,”方真人提出了建议,不愧是天机殿出来的,根本不把黎庶当回事,尤其是外国的黎庶。 杜晶晶对这血魔,倒是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她上下打量它一番,“永生,这家伙……是公的还是母的?” 李永生也没操心这事儿,回头看一眼血魔,“公的还是母的?” “吱吱,”血魔小心翼翼地叫两声,谁也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我去,李永生抬手一抹额头,尼玛……这是又开始装了?“给它弄一只母羊来,越老的越好,它很久没吸血了。” “越老的越好?”杜晶晶狐疑地看一眼血魔,然后微微颔首,“也是,你看,它感动得都哭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八十九章挺进天圣原 我是悲惨得哭了!半人高的青灰色蝙蝠,无语地看向天空,悲伤再次逆流成河…… 处理完显达真君的残魂,又制服了血魔,李永生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又过两天,边境上传来了新的消息,柔然人和伊万人发生了重大摩擦,柔然人十一死二十余人受伤,伊万人……当场丧命的只有一人。 这可不是说,柔然人的战力有这么差,只能说小国对上大国,天生就底气不足。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伊万人此前被杀惨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对着柔然人下手,毫不心软。 柔然人却是恰恰相反,他们以为这些摩擦,跟往年的一样——就算你们遭遇了不幸,也不能说一定就是我们柔然人做的。 他们是抱着搞摩擦的心态战斗,虽然知道对方很愤怒,却也没有料到,居然有这么愤怒,猝不及防之下,就被狠狠教训了。 更要命的是,很多柔然人心里认为,伊万那些惨事,就是自家的豪杰做的,虽然他们并不确定,是哪些部族所为,但是伊万人如此气势汹汹而来,总不可能连报复对象都认错。 他们心里觉得,是自家族人先过去捣乱的——没错,只是捣乱,所以他们搞摩擦的时候,底气也不是很足。 百草生香将这一点看得很清楚,于是匆匆来找李永生,“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进入天圣原了,不发生点什么惨事,他们对上伊万人,缺少点战斗欲望。” 这一次,轮到中土人不着急了,公孙未明正在李永生处喝茶,闻言发话,“这才死了几个人?等摩擦再大一点吧。” 这时候,这厮还搂着身边的夏荷,她也是百草生香的心腹之一,新近被他上了。 一边搂着柔然女人,一边能说出这种话来,未明准证也是操、蛋到了一定的高度。 “反正你不是柔然人!”百草生香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我们死多少人,你都无所谓!但是……你不希望我们杀死更多的伊万人吗?” 由这一句问话就可以看出,百草三支家的大小姐,真不愧是心机敏捷之辈。 起码公孙未明就被说服了,他身为东北辽西人,若是在新月、柔然和伊万人之间,选一个最恨的,那肯定是伊万人。 于是他侧头看向李永生:永生你怎么看? 李永生很随意地抬手一指,指的是头上的天空,“天气太好了,等一场雪吧。” 百草生香没话了,这几天的天气,简直晴好到不正常,前一阵的那场大雪,居然化得差不多了——起码柔然这边化得差不多了,土地都湿软泥泞得很。 于是她一侧头,看向蜷缩在草棚里的青灰色蝙蝠,微微颔首,“也是,血奴都不肯出来活动,那就再等等吧……它的运气不错,我又找到几只活不过今年冬天的老母羊。” 血魔的眼泪,再次涌出了眼眶……尼玛,我这明明是运气很错! “又感动得哭了,”百草生香笑一笑,站起身来,“我忽然发现,血魔也没那么可怕。” “是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冷哼一声:让你再假装不会说话,活该! 不过血魔的苦日子,在两天之后结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降临了。 这风异常地寒冷,随风而来的是一场降雪,但是风太大了,降雪反而不是很多,据呼延书生和北极宫的人说,中土应该降大雪了,甚至中土南方,都会有雨夹雪。 不管怎么说,气温在一天之间就狂降,还伴随着似乎永无休止的风雪,百草生香甚至非常绝望地感叹,“不会又是白灾来了吧?” 朱尔寰很明确地表示,“不会是白灾,不过我倒宁愿是白灾,那咱们多等几天,都不用去杀人了,直接收割人头就好。” 他是二郎庙的主持,一直钻研的是怎么治病救人,医者有慈悲之心,“死了的柔然人才是好柔然人”之类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的话真没说错,一天一夜之后,雪停了,风依旧在刮,刺骨的寒风。 甚至边境线上都传来消息:天气太冷了,搞对峙的伊万人和柔然人,都扛不过这恶劣的天气,各自偃旗息鼓了。 不过同时,也有消息说,有几支伊万国的冒险者小队,借机冲过了国境线,他们声称,要来柔然复制斯木克惨案。 其中一支八个人的小队,正好撞上了巡逻的柔然百人队,竟然斩杀了四十多人,自家留下了六具尸体,剩下两人带伤逃走了。 他们表现出的战斗力相当地惊人,不过柔然人也没在意,敢越境的伊万人,肯定不一般。 正经是这样的天气,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猫冬地点,身上还带着伤,那只有死路一条。 李永生终于做出了决定,“现在可以去天圣原了。” 此刻的柔然大地上,一片银装素裹,还有冷风不住地吹着,根本找不到去天圣原的路了。 这场雪比第一场雪小,但是白皑皑的一片,想要找一条路出来还真难。 不过,有内应和没内应,真的是不一样,他们在伊万遇到大雪的时候,是一筹莫展,但是现在有百草家族的配合。 带路党三个字,那真不是白说的,就在这茫茫雪原上,他们直奔天圣原而去。 天圣原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足有七百里,比较靠向东南,中间还有一座大山阻隔。 这大山被称为雪屏山,是柔然境内最大的山脉,长有千余里,几大主峰更是高耸入云,能阻挡住来自西北方的不少冷空气,雪山融水又灌溉了山下的土地,造就了天圣原。 这一片肥美的草场,占地二十余万里方圆,白灾的时候很少,地面水和雨水都比较充沛。 百草生香带来的向导,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他带着大家先是往东北方向走,走了差不多五百里,距离伊万边境都不到两百里了,才转头南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向导有意,一路往东走的时候,众人根本就没有遇到大的部族,偶尔见到区区十来个帐篷,大家为了掩藏行踪,也懒得动手。 当转向南下的时候,他们能碰到的部族,就稍微多了一点,不过也没有太大的,原因很简单,这里草场不行,又靠近伊万边界,稍微强大一点的部族,都不会选择这种地方猫冬。 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了,大家都躲进了马车里,又将马车车轮卸下,装上滑板,改装成了马车雪橇,一路向南行去。 在南下的当天,百草生香找到了李永生,天气很冷,她就算是高阶司修,身上也裹着厚厚的白色皮裘,头上戴着雪貂帽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百草大小姐希望,大家能在这里少做杀戮,留下伊万人南下的痕迹就够了。 李永生点点头不说话,算是答应了,倒是同处一车的杜晶晶有点不高兴,“你们柔然人南下劫掠的时候,也没听说有什么慈悲之心。” “好了,不用说那么多,”公孙未明出声解围了,“不用杀人,抢了东西,烧了帐篷就行了。” 这话可是气坏了百草生香,她怒视着他,“这么冷的天气,烧了帐篷,他们还不是个死?” “我管他们死活,”公孙未明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伊万人做事,就是这种风格。” 百草生香被噎了一个半死,因为她知道,对方说得没错。 伊万人跟柔然人不一样,跨境劫掠的时候,主要是选择财物和女人,他们对精壮奴隶的兴趣,不是特别大——柔然人又不会种地,至于放牧这种事,孩子都做得来。 他们对中土的精壮,兴趣就要大很多,中土奴隶的价格也很不错。 但就算那样,昔日中土和伊万大战的时候,伊万人也没劫掠了多少中土人。 柔然人疯狂劫掠奴隶,是为了部族迅速发展壮大,而伊万人更注重这奴隶能起什么用——没用的奴隶,还得管吃管住,不如卖到红山谷去开矿。 当然,伊万人对奴隶兴趣再不大,那也是财富,能方便带走,也不会把人留下。 可是这种天气里,指望“伊万冒险者”会带走人,那就是胡说,他们甚至连杀人都懒得杀,反正你们逃走,也是冻死的下场,大家正好省劲儿。 百草生香气得要命,杜晶晶却是出声附和,“这话也对呀,多放一些柔然人逃走,才能把伊万人的消息放出去。” 多放一些人逃走……那就是担心放的人少了,全部被冻死。 这主意何其恶毒!百草生香看向李永生,气呼呼地发话,“在这里住的,全是些可怜人,就不能给他们留条活路吗?” “我可没有这样说,”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的意思也是一样,在附近少动手,传消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公孙未明闻言,讶然地看他一眼,“李大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难道是……” 他斜睥一眼百草生香,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难道你想泡她? “你脑子里就没件正经事,”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只问你一句,抢苦哈哈的影响大,还是抢劫大户的影响大?” 第七百九十章纵横圣原 李永生的理由,最终统一了大家的认识。 百草生香在离开这辆马车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他一眼。 她只想到,这些靠近边境的部族很苦,很可怜,没必要去抢。 她却没有想到,换一个角度来看,同样是穷苦和可怜,却能成为不去抢劫的最大理由。 有些人的脑瓜,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她不够冷血…… 接下来差不多五百里地,中土的车队就是一路烧杀过去的。 至于说李永生所说的少动手,不过是柔然向导带路的时候,刻意绕过了一些比较大的部族栖息地,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有数。 因为要留下足迹,南下的队伍除了使用大量的马车雪橇,还有五百多匹战马,跟着车队跋涉,留下了大量的马蹄印。 这种大雪覆盖的地面,战马的损失也很严重,等到雪屏山在望的时候,他们已经损失了一百多匹战马,有些是摔伤的,也有一些是冻伤的。 路上劫掠那些小部族,倒也抢了两百多匹马,但是真正堪用的好马,也才补充了四五十匹。 想要进入天圣原,必须通过雪屏山上的两个军寨,两个军寨都不大,一个有三百人,一个有五百人,都是居高临下,掐着山路的咽喉处。 因为风太大,刮得积雪满天飞,军寨里的士兵就怠慢了,就像那些被突然袭击杀死的柔然小部族一样,根本不怎么关心外面的情况。 第一个军寨轻松地破了,没有跑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的警讯传出。 李永生留下了两名真人,要他们截杀过路的人,禁止消息传出,因为第二个军寨差不多还要赶一天的路,惊动守军就不好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有点过于小心了,第二个军寨,也就是马鞍寨被破之后的两天,后面两个真人赶来,说根本没有看到行人。 本来嘛,这种天气,谁会出门?风大雪大还是小事,万一迷路了,会在风雪中活活冻饿而死。 当然,既然是打仗,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其实打第二个寨子的时候,大家就差点出了错。 马鞍寨是在马鞍岭上,因山岭两边高中间低而得名,军寨把守正中央,想从地面上过去,必须打掉这个寨子。 但是大家没想到的是,马鞍岭军寨的两侧山崖上,居然有两个藏兵洞,上面还有床弩等重型军械,可以配合军寨,居高临下地进行火力支持。 更坑的是,这俩藏兵洞外,都有遮蔽气息的阵法,再加上皑皑白雪,真的很难让人觉察出,对李永生他们来说,这俩藏兵洞不用火力支持,直接发出示警焰火,就足够被动了。 所幸的是,他们有带路党,百草一族怎么也是四大家族里的,向导就知道这个机密,于是众人兵分三路,一起出手,终于拔下了这个钉子。 百草生香一点不在意泄露了这个军寨的秘密,或者她心里会有点不忍,但是如果在这个军寨出问题,会影响大家对天圣原的劫掠,进而影响百草三支重新挺进天圣原。 对于这一点,李永生也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并不感激对方提供了这个消息——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什么残忍一说。 要不是中土国现在要分散战争风险,他堂堂的观风使,吃多了来劫掠柔然小民? 过了马鞍军寨,天圣原就成为了不设防的少女,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这场大风实在太大了,巍峨的雪屏山,也没有挡住这股寒流,天圣原上是白皑皑的一片,正合适中土豪杰跃马扬刀。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因为有雪屏山天险,这里的牧民警惕性极低,一个个都猫在帐篷里,圈住直接杀就行,一点不用担心走漏风声。 不过这时候,百草生香就要求李永生兑现承诺了,她要求中土人按照她划出的范围展开袭杀——有些部族距离比较近,你也不能动。 观风使对于诺言,还是比较看重的,他的目的是制造恐慌。 他们在天圣原足足肆虐了五天,消息才传播出去——有一帮伊万马匪来天圣原了! 其实在这种风雪交加的日子里,五天传出消息已经很快了,若不是百草生香提出的那些要求,他们还可以保密得更久。 没办法,天圣原就是这么一个现状,因为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得天独厚了,很多牧民都选择了在这里猫冬,相互之间距离得并不远。 甚至有几次,中土人劫掠之后,发现二三十里外,就有小小的黑点——那是其他部族的聚居点,但是百草生香观察一阵之后,认为是跟百草家族有渊源的,不许他们去。 这种情况下,露馅就太简单了。 要知道,这些来猫冬的部族,并不一定就将物资都带全了,茶叶、盐巴、铁锅这些,万一不敷使用了,可以去邻近的部族交换。 当某个部族前来交换的时候,发现邻居已经被屠杀一空,财物也全部被抢走,怎么可能不到处嚷嚷? 而柔然各个部落之间,也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遇到麻烦,怎么可能不相互联系示警? 很快地,又有一些遭受掳掠部族,冒出了幸存者,说来袭的是伊万人。 天圣原上猫冬的部族很多,但也有部族地处偏僻,对于这些部族,中土人并不会完全屠杀一空——这原本也是伊万人的习俗,太费时间了。 如果这些人能在天圣原上不迷路,又没有冻饿而死,自然会将消息传出去。 大约就是十天左右,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天圣原。 这种情况下,很多散居的牧民,宁愿冒着风雪,也要将帐篷搬迁到族人聚居的地方。 这样的天气搬迁,会造成多大的损失,是个人就清楚。 但是没办法,不得不搬,伊万的马匪实在太凶残了,尤其是咱柔然的好汉,前一阵去伊万折腾了一个痛快,现在人家来报复了,还不是可着劲儿地杀? 天圣原这猫冬天堂,终于能隔着雪屏山,感受到来自数百里之外伊万人的恶意了。 柔然人有了警惕,李永生他们的劫掠,难度就大了一点——散居的人变少了。 攻打那些比较大的聚居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对方防范得很紧,动不动就将示警焰火放了出去。 放出去也不能保证不被屠杀,可是总要多费一番手脚不是?掳掠的效率变低了。 最坑的是,示警焰火一旦放出去,周围百余里的柔然人就知道,伊万马匪就在左近了——大家准备玩命儿吧。 不怕死的人,是最可怕的,哪怕对李永生他们这些高阶修者来说,也是一样。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就算打不过你,我自爆行不行? 可以想像一下,一大队高阶修者冲入了一片帐篷,里面的诸多制修透支精血请下佛光,还“啪啪啪”地不住自爆,这仗给谁打也头疼。 啪啪啪是美好的声音,但是用来形容自爆,那就是梦魇了。 有鉴于天圣原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李永生认为,大家可以收手,准备南下了。 虽然以他们的实力,现在攻打天圣原最强大的白牛一族,也是有机会成功。 白牛一族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在天圣原占了最肥美的草场,还压过了黄金家族一头,目前在天圣原的白牛一族,人数多达五六万,加上附庸的部族和奴隶,二十万也不止。 他们占了数万里的草场,形成了三个大的聚居地,还有十几个小的聚居地。 以往这些人散得很开,但是现在都聚集起来了,集中力量对付来自北方的恶狼。 这种级别的集中力量,李永生不太看在眼里,但是真的要上前攻打,也不合适,这会暴露他们真正的实力——拥有二十个真人的马匪团体,伊万国派得出来吗? 有再多想法,必须要考虑最初的目标:咱来是为了挑事杀人,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百草生香又提出建议了:临走之前,打一下海东青部族吧。 这个部族是柔然的后起之秀,以海东青为名,也是标榜其悍勇和迅猛,而且这一族以驯养海东青而闻名。 前一阵的别尔湖之战,反猎队有一名真人有一只海东青,那就是来自于这一族,不过最后,这名真人还是陨落了,跟中土人也算是有大仇。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百草家三支退让出的草场,有一半是被海东青家族占了。 百草生香神色肃穆地发话,“海东青原本依附于我百草家,他们另攀高枝,那是百草家无能,也无所谓,但是他们反噬旧主,这是我无法忍受的……” 说到这里,她愈发地义愤填膺了,“他们依附的是长支,关我三支什么事?” “海东青家族我知道,”公孙未明出声附和,“本来是我东北的鱼皮鞑子嘛,出名的口蜜腹剑,后来跑到柔然去了,根本不是纯正的柔然人,想打就打呗。” “你说话很轻松,”张老实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海东青部族,最大的聚居地里有四千人,怎么打?”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九十一章遇到伊万人 这段时间里,张老实探查消息的能力,获得了大家一致的认可,所以他负责信息筛选。 而他也确实有能力,没有让大家失望过,虽然很多信息,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的。 “四千人?”李永生听到这个数字,眉头也是微微地一皱,“有点多了吧?” 凭良心说,四千人在他眼里,也不算太多,别尔湖一战,天马坡和红枫岛的营寨,都是超过万人的,而且那时中土的精锐,心思全用在反猎队身上了。 现在的队伍,可是中土真正的精英,就算有些人受伤了,也没有那些游侠儿助战,人数少了很多,但是想打这四千人,还真的不难。 当然,对方肯定下了决心,要拼死抵抗“伊万马匪”了,己方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李永生真有点不想打这一仗,不过百草生香要打,那就打吧。 然后一行人又用了三天,转头杀向了海东青部族方向。 不过这一转向,他们又造了不少惨案,因为在进入百草家族的故地之后,小聚居地又多了起来,众人连续袭击了两处,才搞清楚了原因。 这里的草场,百草家已经被驱逐走了,但是新分到草场的几个部族,暂时还没能力管理有效这里,于是一些小势力趁虚而入,占这里的便宜。 大草原原本就是无主之地,将来那些草场的主人想要收回草场,他们大不了撤走就是了,万一运作得好,没准还能敲诈一点搬迁赔偿啥的。 百草生香听说之后,气得脸都红了,“真是该杀,什么杂鱼都敢占我百草家便宜了!” 在距离海东青部族五十里左右,中土豪杰寻了一块地方扎营,并且遮蔽了营地。 这里做为临时营地,是寄放伤员、波斯少女、战马等物的。 大部分准备出击的修者,都需要短暂地休息一下。 百草生香对这一仗极为热心,既然主动派了两名司修出去做斥候。 李永生这边,也派出去五六人,务求做好准备工作。 海东青部族的营地外,已经挂起了大旗,上书“本部族严厉谴责斯木克屠杀平民的凶手”,一共是两排,分别用波斯文和伊万文书就。 他们已经知道,伊万马匪闯进自家地盘了,也可能会奔着己方而来。 据相关消息说,这一批马匪人数不多,似乎也没有攻打大型部族的兴趣,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制作了旗帜,表明我们是无辜的。 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这谁也说不准,反正有总比没有强吧。 大风雪中,这旗帜做出来挂上,一天就刮坏了三次,也着实不容易。 不过李永生他们,已经决定动手了,他甚至开始给大家分发阵盘——这一仗,歼灭对方不容易,打胜却不难,大家要考虑的,是如何尽量减少损失。 惠道真人也领了一个阵盘,同时他好奇地发问,“你既然担心大家受伤,又何必一定打这个地方,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寡妇了吧?” “你这是说啥呢,”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一仗一打,百草家和海东青家,又有账可算了,如果能让柔然多一些内讧,为什么不做?” 惠道真人愣了好半天,才重重地点点头,竖起个大拇指来,“说实话,你真不该修灵修,有本事心思又机敏,你若做运修,证真不难。”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就在此时,帐篷被掀起,却是打探消息的公孙未明到了。 他脸上的表情煞是怪异,“那个……猛虎和玫瑰佣兵团也来了,他们希望能跟朗度伯爵一起作战,怎么弄?” 李永生一抬手,重重地一拍额头,不可置信地发问,“你说啥?” 原来这些人出去探查时,竟然撞上了来自伊万国的探子。 张老实见势不妙,马上通知己方的探子后撤,不让对方打听到虚实。 所幸的是,伊万的探子也发现,对方似乎对海东青部族心怀不轨,双方又都想要保密,这才控制着没有动手。 张老实艺高人胆大,调配好己方人马之后,主动上前接触,这才知道,来的居然是熟人。 在斯木克的那一夜里,这猛虎和玫瑰佣兵团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不过他们终究没有凯撒佣兵团名头响,目标不算太大,死伤了三成人之后,脱离了斯木克。 但是这仇也不算小,于是在伊万国大军压境的时候,他们也来到边界上,打算伺机复仇。 而好死不死的是,他们在边界上,竟然遇到了一帮贵族小姐,里面就有铁弗大公的爱女海霏丝。 就在惨案发生的那一晚,海霏丝已经跟自己的一帮好友,踏上了回大彼得堡的路。 非常遗憾的是,大雪阻路了,然后她们就又听说,这一次置办的货物,本来在后面等待押运,却都被人抢了和烧了。 这一下,海霏丝小姐炸了,折返回来,要找柔然人的麻烦,所以也来到了边境。 几个贵族小姐在边境也没事干,一时闲得无聊,就想做个游戏:咱们看谁去柔然抢得多吧? 这显然是异想天开,根本没有人支持她们这么做,就连不认识的伊万人,也纷纷表示:伊万男人还没死绝呢,轮不到女人出战。 其他贵族小姐退缩了,但是架不住……海霏丝小姐比较任性。 她召集了自家仅剩的一些护卫,觉得人手似乎不太够,又请了两支佣兵队伍,其中一支就是猛虎和玫瑰佣兵团。 这两支佣兵团,都是来复仇的,价钱什么的,那都好商量,最关键的是,有大公的女儿带头跨越国境,大家基本上不用担心被找后账。 三支队伍分开潜入了柔然,也在柔然国内制造了一些杀戮,不过很快地,海霏丝小姐发现,自己带的人有点少了,不够用。 就在她想回去的时候,遇上了柔然的巡逻队,结果她身边的七个护卫战死六个,剩下一个掩护她逃走之后,很快也因为受伤过重而死。 所幸的是,她跟那两个佣兵团也有联系,于是大家合兵一处。 因为海霏丝小姐的护卫太能打了,自己死了六个,杀掉对方四十多,柔然人加大了搜索力度,基本上封锁了他们的回归之路。 他们东躲西藏几天之后,大风雪来临,终于甩掉了追兵。 然后非常悲催的是:他们在风雪里迷路了。 一路误打误撞,他们就来到了雪屏山下,本来想抓几个牧民,找到回家的路,却意外地发现,军寨被人打破了。 于是海霏丝大小姐做出了决定,再往前走看一看吧。 不得不承认,这伊万人冲动起来,还真是没脑子,基本不考虑后果。 然后他们就一路顺风地来到了天圣原。 紧接着,他们抓到了一些牧民,知道这里已经有伊万人杀了过来。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傻瓜也猜得到,打破两个军寨的,定然就是伊万人了。 然后他们信心倍增,衔尾直追自家的同胞,想要合兵一处,痛快地杀戮一番,然后回转。 尤其值得高兴的是,他们的同胞并不掩饰自己的行踪,追踪起来并不难。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追到海东青部族的时候,遇到了李永生他们的探子,并没有贸然搏杀——一旦真要搏杀,李永生他们没准就露馅了呢。 待发现对方是朗度伯爵带领的人,猛虎和玫瑰佣兵团心里的欢喜,可想而知。 就连有伤在身的海霏丝,都召见了朗度伯爵。 公孙未明发现事情发展诡异,马上来向营地报告。 听说这种奇闻,百草生香也跑了过来,这个临时营地,占地也就三亩多,消息传起来,真的不要太快。 李永生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通知张老实,两家各负责攻打一侧……他们有多少人?” “他们……”公孙未明沉吟一下,“估计也就六七十个人。” 李永生笑了起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佣兵团嘛,都这样,”柳麒很无所谓地发话,“吃的就是冒险饭。” 公孙未明苦着脸回答,“不过我看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想指挥咱们,这怎么搞?” “让他们做梦去吧,”百草生香毫不犹豫地回答,“能配合就配合,不能配合就算。” “就这么定了,”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他们打东边,咱们打西边。” “这个嘛,”公孙未明沉吟一下发话,“万一他们失信呢?” 百草生香傲然回答,“本来也没指望他们,不愿意配合,对咱们没损失。” 李永生沉吟一下,还是决定退一步,“算了,过去交涉一下好了,信不过咱们的话,那也没办法。” 他想的还是尽量减少中土豪杰的损失,在眼下的这种局势下,双方是天然盟友,能争取到一些助力,就努力争取一些。 当然,他心里也有微微的好奇:能把我们视为友军,你们这得眼瞎成啥样啊? 不过,当双方各派出三人,找个隐秘地方接触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出现误认友军的情况,实在太正常了。 原因很简单,大家穿得都太多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无法高贵 柔然大风雪的天气,真的是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出门的人,浑身上下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其实恨不得连眼都包住。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很难辨识出对方是什么人种,最多也就看一看身高分析一下。 会面是在一个小雪丘后面,伊万国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被请去的朗度伯爵。 李永生这一方来了两个人,就是他和公孙未明。 对于李永生他们不肯接受指挥,海霏丝是相当地不高兴。 铁弗大公的女儿包得也很严实,但是从黯淡的眼神和虚弱的声音里,就能判断出,她受的伤不算轻。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包裹着的,是乱七八糟的衣服,甚至她足下的两只靴子,款式和颜色都不一样,乍一看,真的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海霏丝发现了李永生眼光里的不屑,冷哼一声,“你为何如此看我?” 她的声音很微弱,也没什么中气,但却带着极为明显的傲气,并不因为身居异国,就放下了大公之女的傲慢。 李永生的伊万话极不灵光,公孙未明只能干咳一声,“我们这个……是有些好奇,您的装束看起来有点,有点影响形象。” “这需要你来告诉我吗?”海霏丝傲然地看他一眼,接着又悻悻地哼一声,“我当然知道这一点,而且我也不缺衣物,不过我不是你们这种蠢货……知道我在这里穿上华美的衣物,被人发现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张老实马上点点头,“海霏丝小姐不愧是铁弗大公的爱女,为了复仇,竟然做出了如此重大的牺牲,实在令我们佩服!” 海霏丝身上有储物袋,虽然不大,但确实还有一些衣服,以她爱美的性子,将自己打扮得破破烂烂的,她心里实在是不痛快——哪怕她知道,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是必要的。 听到朗度伯爵的话,她心里多少舒服了一点,但是她依旧对某些事情耿耿于怀,“朗度伯爵,你若是愿意表现出你的赞赏,我希望是将阁下的骑士,交给我来指挥。” 张老实这次不说话了,他扮演的是彬彬有礼的伯爵,不能跟任性的贵族女孩叫真。 倒是公孙未明一弯腰,很有礼貌地回答,“战争是男人的事情,海霏丝小姐静静地观战就行了,我们会为您找回荣耀。” “不,我并不放心你们,”海霏丝摇摇头,“既然要合作,我们不想被友军坑了。” 在伊万国内,“被友军坑”是一个著名的梗,伊万人虽然打仗勇猛,但是被友军坑这种事,也经常发生。 “那么,我们不需要你们的配合,这总可以了,”朗度伯爵显然不能接受这种不信任,他淡淡地发话,“当我们发起攻击之后,你们可以选择进攻、旁观、甚至是……撤出。” 他说这话毫无压力——我们原本就没打算带你们玩的。 “铁弗家族里,没有撤退的懦夫,”海霏丝脸色一沉,阴森森地发话,“你对我的侮辱,我记下了……你应该庆幸,这里不是大彼得堡,否则我的守护骑士,会把你像稻草人一样挑起来!” “我很快就会回大彼得堡的,”张老实右手一按左胸,施了一个骑士礼,像教科书一般标准,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穿的衣服过于臃肿,让这个动作显得有点滑稽。 当然,他并不在意这一点,而是侧头看向李永生,“我想,我们可以独自进攻。” 他作势要离开,却急坏了海霏丝身边的两名大骑士,他俩不住地向她使眼色。 大公的女儿心里虽然有点不甘,可是对方都这样了,她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好吧,合作也可以,但是……朗度伯爵,这两位藏头藏脑的朋友是什么人?” 公孙未明拉掉遮盖在脸上的狼皮围脖,笑嘻嘻地冲着她打个招呼,“见过海霏丝小姐,我再一次为自己的口哨道歉……当然,我始终不后悔那么做,因为您是那么地迷人。” “是你这家伙,”海霏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又轻叹一声,却是想起当时还在身边的护卫,现在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 能看到这个柔然人,她心里还是很欣慰的,起码这个人的可信度很高——敢对着贵族小姐吹口哨,证明这人虽然是柔然人长相,行事已经伊万化了。 然后她又看向李永生,“你又是谁?” 她这么小心,当然是有原因的,要在遍地对手的柔然大打一场,总要掂量盟友的可靠性。 李永生说伊万话不行,但是大致能听懂一些,听这么简单的伊万话当然没问题,他也扯下了头上的遮脸貂皮帽子,用伊万话打个招呼,“你好!” “是你?”海霏丝倒退一步,警惕地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朗度伯爵和他的管家,她并不意外,但是又见到一个柔然人,她的心里猛地就是一惊——哪怕对方是伊万国的荣勋士兵。 “有什么奇怪吗?”李永生随手又戴上了帽子,闷声闷气地回答,“柔然人不能杀柔然人吗?我杀的柔然人,也许比你见过的还多。” 海霏丝小姐惊魂未定,又退了两步,才细细地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她不太相信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一批人在柔然,已经大开杀戒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对方没可能用这么大的代价,来设计自己——谁能确定她会进入柔然? 而且柔然人不介意族里内斗,内斗的时候格外残忍,也是事实。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出声发问,“既然已经是帝国荣勋士兵了,你为何又要回柔然?我需要一个解释。” “没有解释,”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这是我的私事,你爱信不信!” 他若是给出解释,不管是什么理由,再怎么合理,海霏丝心里都要存个疑问。 但是偏偏地,他不给解释,大公的女儿反倒是信了八成——人家不在意得到自己的信任。 要不说很多人都是贱皮子,你越迁就她讨好她,她越不会珍惜,当你表示出无所谓的时候,她反倒觉得,这个人对我没有利益诉求,可以相信。 荣勋士兵对大公的女儿,有利益诉求吗?当然没有了,人家第一次见她,就懒得理她;第二次,也是如此;现在是第三次了…… 所以,虽然对李永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海霏丝根本不知情,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认为:这人看起来还是值得信赖的……就是有点太桀骜了。 她能感受到这一点,别人也能,大家都在敌国里求生存,脑瓜转得特别快。 一名大骑士向前迈一步,释放出了一点威压——不敢释放得太多,怕惊动柔然人。 他阴森森地发话,“柔然人,你拒绝了海霏丝小姐的善意?” 他说的是伊万话,公孙未明毫不含糊地迎了上来,“少扯淡,不管你们配合不配合,今天晚上,我们会发起攻击,怕死的……就滚!” 这名大骑士才要说什么,另一名大骑士扯他一下,闷声闷气地发话,“我们不希望今天晚上发起攻击。” 公孙未明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又算什么东西?” “注意语气,”张老实也上前一步,同样散发出淡淡的真人威压,“这个时候,伊万人不能内讧,否则我不介意把他们撕碎了喂狼。” 海霏丝讶然地看向他,“朗度伯爵,您竟然是一名大骑士?” 张老实傲然一笑,“只是幸运而已,不过……这正是我重新振兴朗度家族的底气所在。” “好吧,”第二名大骑士苦笑着一摊手,“这么说吧,我们需要先发起攻击,你们做配合,因为……海东青家族的藏宝库,设置得太简陋了。” 合着说来说去,他们更想率先发起攻击,目标就是海东青家族的藏宝库。 要不说人都鄙视暴发户,这是有一定道理的,海东青家族新近崛起,藏宝库也随身携带着,不过糟糕的是,他们没有经历那么多事情,摆出的还是柔然传统阵型。 这阵型不能说就不好,但是搁在两个佣兵团眼里,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家族的重点防护区域在哪里,那么,那里就是财物的聚集地了。 两支佣兵团此来,一来是为了报仇,二来就是为了钱财,佣兵团不图财还能图啥? 江湖义气很重要,名声荣誉很重要,但是钱财更重要——没钱连小弟都养活不起。 说话的这名大骑士,就是猛虎与玫瑰佣兵团的副团长,他对朗度伯爵的观感不错,也信任对方,于是直接亮出了底牌:我们想大肆劫掠一番,你们得先让我们抢。 这个要求是有点过分,但是同时,也表明了他对盟友的信任:我们是进去抢了,但是抢完之后,你们得搭把手,帮我们跑路。 李永生三人交换一下眼光,还是张老实发话了,“让你们这一次,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们有条件。” 有条件……这不是太正常了吗?大骑士心里太明白了,于是点点头,“你说。” 我们占了便宜,你们要是没条件就答应,我们还真的不敢随便出手。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九十三章各怀心思 张老实他们还真提不出什么条件——事先没考虑到这一点啊。 于是大家商定,唯一的条件,是朗度伯爵的人,要先撤出战场,海霏丝的人要负责掩护。 这又是一个很坑的条件,凭啥你们先跑,把危险留给我们呢? 张老实的回答很绝:没你们拖累的话,我们想抢就抢,想跑就跑,用得着找人商量吗? 这个答案很无情,但是也非常贴地气:大家一直都是这么做事的。 所以这就算商量妥当了,各自回去准备就是了。 跑路的时候也是一样,各跑各的,谁也别管谁。 要说起来,海霏丝的人马,有理由不相信对方:你们先跑路,风险全在我这里,不合适。 但是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副团长告诉大小姐:账不是这么算的。 咱们先抢了藏宝库,这个不假吧? 没有他们的配合,咱们就算抢了藏宝库,也未必能安全脱身,这个也不假吧? 不管怎么说,两支从斯木克逃出来的残兵,能在柔然国相遇,彼此之间有着天然的亲近,哪怕这样的相遇,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临走之际,海霏丝又出声发话了,“既然要合作,朗度伯爵最好留下一名联络员。”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而且她是铁弗大公之女,主动一点也很正常。 “唉,这才真是的,”公孙未明叹口气,“我还以为晚上能大杀一通了。” 他当仁不让地认为,自己才是合适的联络员,不过他也是真的遗憾,原本今天晚上这一场硬仗,他是打算使用一下真人傀儡的。 海霏丝淡淡地看他一眼,抬手一指李永生,“我不要你,要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地感觉,留下此人比较关键。 “嗯?”李永生的眉头一皱,“我不会说伊万话,这会给我们的配合带来麻烦。” “没事,我们会说柔然话,”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副团长不怀好意地笑一声,“我们也不会让你打前锋的。” “要不还是我留下好了,”朗度伯爵出声了,“你看,你们还能多一名大骑士。” 若说海霏丝刚才的话,是随口一说,那对方的拒绝,反倒让她坚定了主意,她好奇地发问,“为什么你们这么看重这个人?” 张老实的谎话,那是张嘴就来,“他熟悉柔然地形,更关键的是,我们的人里,不少人是他招到的。” “那么我们更要留下他了,”海霏丝笑着发话,“这显然是最合适的联系人……我也可以派个联系人过去。” 朗度伯爵坚持不肯答应,也不愿意接受对方派来联系人,到最后,还是李永生一摆手,“算了,我就留在这里好了,你们做好准备,一旦示警焰火升起,就可以强行攻击了。” 见他答应了下来,张老实才悻悻地带着公孙未明离开。 两名伊万大骑士,对李永生的兴趣不是很大,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刺探海东青的情况,同时保证队伍休息好。 倒是海霏丝对李永生,很有一些兴趣,缠着他问三问四。 观风使这就郁闷了,可是他还不能着恼,只能尽量简洁干脆地回答。 当然,对方问起他为什么要来柔然,他只推说是复仇,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了复仇而来,为什么还要召集那么多人。 海霏丝眼珠转一下,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既然是这样,这一仗打完之后,你的仇报得也就差不多了,你带领我们回伊万吧,我不想再迷路了。” 原来她坚持留下李永生,还有对那一次迷路的悲惨回忆。 “这不可能,”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我还要继续留在柔然。” 海霏丝的眉头一皱,“为什么,因为财富吗?如果是那样,你护送我回到伊万,我可以给你一百个金卢布……不,两百个。” 李永生摇一摇头,沉吟一下,方始又说一句,“我若能找到族中的藏宝,两百金卢布算什么?” 原来是回来找藏宝来了,海霏丝终于明白,这个荣勋士兵为什么返回柔然,而且一直那么冷冰冰了,这种消息,当然不能随便乱说了。 她是很喜欢财物的,但是凭良心说,她还真看不上柔然人那点可怜的财产,一群半开化的野蛮人,懂得什么才算宝物吗? 但是另外两名大骑士听到这话,就有点上心了,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就发话了,“老兵你是吹牛吧?柔然能有藏宝的,可都是些大家族。” 这种低级的激将法,显然不能达到目的,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 另一个大骑士火了,微微地释放出一些威压来,“小子,你是打算对上位者不敬吗?” 李永生耷拉下眼皮,淡淡地发话,“海霏丝小姐,你不打算阻止他吗?” 海霏丝也猜得到那两位的心思,无非又是见财起意了。 不过这种事情,她见得实在太多了,也没有替李永生出头的兴趣,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发话,“你回答了他不就完了?你确实有对上位者不敬之嫌。” “是这样吗?”李永生的声音里,也没什么波动,非常地平淡,“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友军的联络人员?” 那名大骑士呲牙一笑,阴森森地发话,“友军的联络人员……就可以不敬上位者吗?”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是逼着我现在就发出示警焰火吗?” 这位顿时就愣在了那里,他可以仗着修为欺人,但是对方不买帐,并且不怕鱼死网破的话,他还真是没什么好办法。 另一名大骑士,也就是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副团长见状,出面打个圆场,“好了好了,我就随便一问,大敌当前,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大家消消气。” 海霏丝也不想把关系彻底搞僵,于是轻咳一声,“我们主要还是疑心你的身份,稍微试探一下,对了,你那块荣勋士兵的腰牌,我能再看一下吗?” “不能,”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我担心海霏丝小姐这次记住我的名字。” 荣勋士兵的腰牌上,当然有名字,以铁弗大公的地位,有名字就不难打听出来历——事实上,伊万国的荣勋士兵也没有多少,几千人而已。 打听出来历,就很可能打听到此人的出身家族。 要说起来,柔然人中,没有姓氏一说,一般都是号称某某家族就行了,就连百草生香,其实就是叫生香,百草只是冠名。 而且,伊万国的中下级军官,讲究的是战士不问出身,隐姓埋名的人也多了去啦。 但是谁都不是活在真空里,只要有效力的部队番号,有长官同袍,打听到一点根脚不难。 海霏丝上一次只看到了腰牌,却没有记住名字——这对大公的女儿来说很正常。 不过这一次,李永生不让她看了。 海霏丝冷哼一声,有点不高兴地发话,“看来我要跟朗度伯爵说一声,让手下人学习一点礼仪了。” “我不是他的手下,”李永生爱理不理地回答,“我们只是合作者,懂吗?是合作者。”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法再说了,而伊万人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大敌当前,也没有再刻意地制造内讧。 接近子夜的时候,两名大骑士和三名高阶骑士,悄然潜入了海东青部族的营地。 柔然人已经是在很努力地提高防御了,然而,区区几千人的部族,想要防住偷袭的真人,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事实上,他们连那三名高阶司修都没防住,伊万的佣兵团不是浪得虚名,在战阵厮杀上,或者不如正规军,但是搞这种暗算偷袭,还真是特别拿手。 未几,营地里火起,这大雪天里,能找到引火之物,也真的不容易。 然而,因为风大,这火一烧还不得了,很快就蔓延了开来——烧得不是很旺盛,但是却在孜孜不倦地蔓延。 这时候,海东青家族底蕴浅薄的缺点,再次暴露无遗,他们根本没想到,这是敌人偷袭。 因为据情报显示,那一帮伊万马匪袭击,通常就是从营地外直接发起攻击,很少钻进营地里之后,再发起攻击。 所以大家看到火起,第一个反应就是走水了——天气这么冷,帐篷里不生火取暖的话,根本捱不过去,一不小心失火,这很正常。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是敌袭的时候,焰火已经放了起来,另一侧也传来了喊杀声。 事实上,家族底蕴短浅,体现在方方面面,若是世家大族,遇到这种事,能就地组织起反击——周围都是兄弟姐妹,我多扛一会儿,就能多几个人活下去,家族就能延续下去。 至不济,我死了之后,还有人念我的好,人活这一辈子,图的不就是生前快活死后留名? 但是海东青家族不行,这个家族的历史不算太短,但是他们来到柔然的时间不长,就这四五千人里,大部分也不是家族嫡系。 也只有七八间临时搭建的木屋处,爆发了激烈的战斗,那是核心区域。 一场大家以为的恶仗,竟然打成了击溃仗,不到半个时辰,发起攻击的两方人马,竟然在营地中央会师了,海东青家族的族人,除了躺在地上的,全部跑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怕你不敢听 这样就结束了?双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有点不敢相信。 善后还是用了很长时间的,营地里的牛马羊之类的,都要分一分才行。 不过双方都有默契,你争的地方我就让了,没必要硬抢。 而且伊万人这次来,也是做好了准备的,两名大骑士准备了两个大储物袋——是那种质量不太好的,用两次就要散架。 不准备这个玩意儿不行啊,带着活的牛羊赶路,就等着别人追杀吧。 俘虏?那也没人要,带不走的东西都不值钱。 大家求的都是死物,连大部分的马匹都杀死了,所以在这一点上,没什么太多值得争的。 接下来,就要各走各的了。 原本,海霏丝还想指挥对方的人马,但是在战斗中,她也看清楚了,对方起码有七八名大骑士,虽然都蒙着面,看不出来历,但是她可以确定,起码有三人是伊万族的。 这就没法指挥了,换她老爹来还差不多,她是真的不够资格。 当然,她还是要争取一下的,大公的女儿嘛,这个身份让她能够尝试一下。 于是她冲着朗度伯爵一拱手,“伯爵阁下,不一起回吗?” 在见到这些大骑士之前,想让她说出“阁下”两个字,真的是千难万难,有实力的人,总是更容易受到尊敬。 现在,她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敢仗着区区百余人,跑到柔然来肆虐了。 海霏丝自问,自己手上若是有这么一支力量,敢从伊万边界冲到中土边界去。 他们这一次相遇,也给伊万人造成了一个错觉——关于柔然被劫掠一事的错觉。 这错觉不是说伊万人比柔然人强很多——伊万人其实从来都这么认为。 错觉是,在柔然和伊万掀起轩然大波的,不是同一支队伍! 从斯木克惨案开始,就有阴谋论者认为:在斯木克大开杀戒的,不是柔然人而是中土人。 当柔然被伊万冒险者尽情蹂躏的时候,这种阴谋论者还增加了不少:你看,我们就知道是中土人干的,先折腾伊万后折腾柔然,这是想挑起咱们两国的仇恨。 为什么挑起仇恨?很简单啊,中土现在诸王造反,他们自顾不暇,怕咱们趁火打劫。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这个最接近真相的猜测,最终是没有流行起来。 原因也很简单,在柔然肆虐的伊万冒险者,只有区区百余人,虽然里面大骑士比较多,但是有不少大骑士就是伊万人。 简而言之,伊万人认为,这区区百余人,不足以攻陷斯木克城。 要知道,当时的斯木克城里,有最少六名大骑士——最多就不清楚了,想攻陷这样一座城市,对方的大骑士得翻倍,至于说人数……起码不得有一千人? 一千人……真的是很少很少了,要知道,当时的斯木克,有足足两万多伊万人。 一千人打败两万人?伊万人绝对不会承认有这种可能性,这不仅仅是中土人准备充分的问题,这还涉及到了伊万人的尊严。 制造斯木克惨案的,有几千人(?),而在柔然制造杀戮的,只有一百多人,那么,这显然是不同的两支队伍。 当然,真相迟早会揭开,不过,大多数真相存在的作用,体现在时效性上,过了期的真相,会有多少人在意? 对于海霏丝问话,朗度伯爵表现得一如既往地绅士,他微微一笑,非常婉转地拒绝了,“非常抱歉,海霏丝小姐。” 但是百草生香的想法就不同了,看着对面的伊万大公的女儿,她心里忍不住生出了杀意,于是凑到李永生身边,低声发话,“把她也杀了吧,正好挑起伊万国的仇恨。” 李永生侧过头来看着她,直看得她毛骨悚然,才淡淡地发话,“她活着更好,你百草家收回这一片草场的可能性会大增。” 杀了她,我们收回草场的可能性更大!百草生香暗暗地腹诽。 海东青家族杀了伊万国铁弗大公的女儿,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呀。 不过,想到这么一来,海东青家族可能会得到柔然上层的支持,反倒会多了助力,百草生香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或许,让海霏丝死在回伊万的路上,是更好的选择。 她退让了,可是李永生还是要计较一些事情的,他冲着某个大骑士喊一声,“喂,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哪个家族的吗?” 天地良心,自打看到对方真人的数量,这名大骑士已经躲在众人身后了。 他心里无限地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垂涎起此人的财富了? 我早就应该想到,敢从伊万一路烧杀掳掠到天圣原的主儿,会是好惹的吗? 当时真的是蒙了心了! 战斗越到尾声,他心里就越后悔,对方的人数、战斗力,全面超过了己方联军——七八个大骑士,足以留下他们所有人了。 更糟糕的是,他刚才抢劫藏宝室的时候,在战斗中受了伤,这就越不是对手了。 所以他老老实实地躲在大家身后,希望能蒙混过关。 不过,现在对方都站出来叫板了,他是想藏都没处藏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走出来,冲着李永生讪讪一笑,“我那就是好奇,纯粹的好奇,老兵你既然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 “呵呵,是吗?”李永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我算不算不敬上位者呢?” 大骑士只觉得自己脸色发烫,猛猛地咳嗽了两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勉力笑一笑,“都是一时的玩笑……唔,刚才我受伤了,需要休养一下。” 我在战斗中受伤了,你们没必要揪着此事不放吧? “站住!”对方一名大骑士出声了,他冷冷地发话,“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似乎威胁我们的联络员来着?” “玩笑而已,”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大骑士出声了,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坐视内讧?“朗度伯爵,咱们这可是在柔然境内啊。” 朗度伯爵沉着脸看着李永生,“这是……怎么回事?” “是玩笑吗?”李永生冷笑一声,“如不是我威胁发出示警焰火,你恐怕已经动手了吧?” “咦?”李永生这一方听到,居然还有这种事,众人直接散开,形成个半圆,冲着对方威逼了过去,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海霏丝小姐,”受伤的大骑士扛不住了,求助地看向大公的女儿,“我可是听了您的。” 海霏丝面无表情,心里也在暗骂: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柔然玩命的人,是你能随便打秋风的吗? 这时候,她就忘了,当时李永生也曾经希望她主持公道的,只不过她却只是想看好戏。 反正,对大公之女来说,她做的什么都是对的,不存在任何的错误,现在虽然她不想出面,但是她认为,自己出面,对方也得卖个面子才对。 所以她沉吟一下,还是淡淡地发话,“都是伊万好男儿,给我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 这时,大家已经从李永生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经过,公孙未明先不答应了,“什么玩意,还敢惦记我们的宝藏?” “他也只是好奇,”海霏丝瞪他一眼,又看向张老实,“朗度伯爵,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佣兵团的都是粗人,没必要理会他们。” 不等张老实回答,李永生轻笑一声,“海霏丝小姐,你想得多了,我只是想告诉那位大骑士,我的家族是是铁勒王族!” “原来是铁勒王族,”海霏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心说王族又如何,铁勒早就是过去时了。 不过下一刻,她就是一愣,眼睛也瞪得老大,“不会……不会是那个吧?” 她身后的两名大骑士也齐齐一震,眼中发出惊骇的光芒,不约而同地,他们想到了一个流传得极广的传说——“铁勒王藏宝”! 铁勒王国是亡于龟兹人之手,后来铁勒王的后裔借了回纥兵马大败龟兹,高兴之下就宣布,王族有藏宝,咱们亡了龟兹之后,我取出来大赏功臣。 结果回纥人听说之后,起了歹心,连通龟兹人,坑掉了铁勒余部。 但是铁勒王的后裔果断自杀了,铁勒的藏宝,也就成了谜。 回纥人这件事,做得非常不地道,同时也使“铁勒王的藏宝“”变得众所周知。 后来柔然灭掉了龟兹,时不时就有关于藏宝的消息传出,据说还有人误入宝藏之处,取出了一小部分,结果身中“铁勒王的诅咒”而死。 柔然国甚至派出大批丁壮,四处挖掘铁勒王宝藏,结果宝藏没找到,却因为役使民夫过度,激反了几个小部族,引发了一场内乱。 简而言之,别的宝藏的传说,可能是假的,铁勒王的宝藏,那绝对是真的,而且数量极为庞大——铁勒强盛的时候,有三个柔然那么大。 不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两名大骑士不但没有狂喜,反而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直接将兵器也掣了出来。 有些秘密,是不能随便听到的,会死人的! 海霏丝虽然反应慢一点,见到他俩这副模样,也醒悟了过来,她也倒退两步,干笑一声,“阁下……没必要开这种玩笑吧?” 那可是铁勒王的宝藏,就算铁弗大公知道消息,也不敢随便乱传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九十五章以牙还牙 海霏丝这一方被吓坏了,李永生却看着对方,淡淡地发话,“现在,我说出了我的部族……大骑士你还认为,我是不敬上位者吗?” 受伤的大骑士吓得都快跪下了,他勉力笑一笑,哆里哆嗦地回答,“我当时……当时真的只是开玩笑,而且,你现在似乎也在开玩笑。” “是吗?”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你认为我是在骗你……原来我现在,还是在继续不敬上位者?” “我们绝无此意,”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大骑士发话了,他壮着胆子一拱手,“老兵你既然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大家都是伊万勇士,不会欺骗友军的。” “唉,你看这话说得,”公孙未明出面了,他冲猛虎和玫瑰一摊双手,“你们里面几位,都是托克酒店里打过交道的,既然别人不愿意回答,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逼着问呢?” 我尼玛也想不到,你们会给出这么个答案呀,受伤的大骑士越发地郁闷了,但是他还不能不说话,只能继续苦笑,“我们也想不到,老兵有这个苦衷……实在是我好奇心太强了。” “咳咳,”李永生轻咳两声,“那么,我给出了答案,应该不算不敬上位者了吧?” “那当然不算了,”海霏丝果断地发话,“事实上,他的问话就很不礼貌,这件事情,等我回到伊万之后,会给阁下一个交待。” 她已经意识到了,要是处理不好这个矛盾,很可能她再也回不到伊万了。 她是大公的女儿不假,身份也高贵,谁都不敢轻慢,但是他们一行人都死在柔然的话,又会有谁知道,她是死于何人之手呢? 至于说对方敢不敢杀她——这还用问吗?人家都敢自曝“铁勒王后裔”的身份了,想要翻脸,绝对比翻书更轻松。 李永生不理她,还是盯着受伤的大骑士看,“我到底算不算不敬上位者?” “我说了,那只是玩笑,”这位硬着头皮回答,若不是伊万人的习俗里见不得懦夫,他现在怕是都要跪下了,“好吧……不算。” “既然不算,那这件事就算揭过了,”李永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对吧?” 受伤大骑士硬着头皮点点头,“没错,就是个玩笑……这件事揭过了。” “此事揭过,那就要谈另一件事了,”李永生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被你所迫,说出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必须承认,这消息很重要吧?” 这消息是你用来找碴的好不好?受伤大骑士很想这么说一句,但是他不敢啊,只能不住地点头,“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不要说那些没用的,”李永生一摆手,再次发话,“那么,听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是不是应该付出些代价?” 你想要什么代价?受伤大骑士真的有心发火了,但是他还不敢,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但是,海霏丝小姐也证明,我只是开玩笑。” 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大公的女儿拉下水,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没准铁弗大公能找人推算出,是什么人害了他的女儿呢。 海霏丝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你强行要求别人说出重要秘密,现在不肯认了?” “好吧,他愿意付出代价,”猛虎和玫瑰见状,不得不出面调解——再不出声,没准他都得跟着陪葬了,“伯爵你开出条件吧。” 张老实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们跟老兵商量,这与我无关。” 李永生也不说话,看一眼猛虎和玫瑰腰间的储物袋,又看一眼受伤大骑士的储物袋。 “这不可能!”受伤的大骑士叫了起来,他捂住自己的储物袋,恶狠狠地看向李永生,“想要抢夺我的战利品,拿命来换吧。” 伊万人就是这鸟样,舍命不舍财,辛辛苦苦打这一仗,咱图了啥呢? 事实上,当着这么多手下,他要是乖乖地把储物袋交出去,以后也别想再带队伍了。 李永生也不说话,但是中土人又上前几步,将圈子围得更紧了。 “好了,就当交个朋友吧,”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大骑士出声了,他摘下了腰间的储物袋,淡淡地发话,“这点就算我的赔礼了。” 他其实没怎么逼迫对方,而对方针对的也不是他,这种情况下,他服个软不算丢人,至于说财物,他也舍不得,但是……舍不得就得丢命,孰轻孰重,他是分得很清楚的。 事实上,他觉得,对方若是伊万人的思路,自己没准丢不了这些财物。 受伤的大骑士还在犹豫,海霏丝已经发话了,“好了,我做主了,大骑士波波诺夫,把你的储物袋赔给对方。” 凭啥啊?波波诺夫很想问这么一句,但是他还真的不敢问。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来得很是时候的台阶,他对手下人也有交待了。 当然,他心里还是有气,摘下储物袋就想扔到地上,但是看到对方眼中毫无表情的眼神,他迟疑一下,还是将储物袋丢给了公孙未明,“接着。” 猛虎和玫瑰也想将储物袋扔过去,不过他还是迟疑了一下。 就是这么迟疑一下,公孙未明就摆一摆手,笑着发话,“你是朋友,不存在那些问题。” 见他这么说,这位看一眼李永生,顺便就将储物袋又挂回了腰间,心中忍不住感叹:这厮虽然是柔然人长相,却不愧是伊万人的性格,恩怨分明。 海霏丝见到这一幕,心里也大大地松一口气——己方起码是脱逃了被灭口的可能。 既然压力已经去了,她就又看朗度伯爵一眼,“真不跟我们一起回吗?” 张老实一摊双手,不无遗憾地回答,“非常抱歉,海霏丝小姐。” “那我们就要走了,”海霏丝冲他飞个媚眼,“需要我也缴纳消息费吗?” “那当然不用,”张老实右手按住左胸,又施一个贵族的捂胸礼,“美丽高贵的海霏丝小姐,有权力知道一切她想知道的。” 海霏丝怔一怔,最终叹口气点点头,“朗度伯爵阁下,您有真正的贵族该拥有的风度。” 说完之后,她深施一礼,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中土豪杰也迅速地撤离了现场,返回营地。 在路上,杜晶晶忍不住打趣公孙未明,“未明准证,你想讨好那个大公的女儿,也没必要拿李大师的储物袋做人情吧?” “喂喂,说啥呢?”公孙未明白她一眼,“我这是挑拨这俩佣兵团的关系,一个有储物袋,一个没有,他们回去的路上也要热闹了……论入世之道,你还差得远。” 杜晶晶才不会听他忽悠,而是侧头看向呼延书生,“书生准证,他这是借口吧?” “就算是借口,也是个不错的借口,”呼延书生笑着回答。 今天对海东青部落的攻击,顺利得出乎他的想像,呼延家子弟没有遭受什么损失,他的心情也就不错,“要说起来,还是李大师这个铁勒王藏宝,抛出得非常好。” 可以想像,柔然和伊万现在,仇恨度已经是相当高了,这时候再出现一个铁勒王的藏宝,未来的柔然会乱成什么样子,那真的是难说了。 李永生听得就笑,“其实我也没想这么做,他们非要上杆子找事,那我也只好往火里扔一把柴了……真的不怪我。” “切,”公孙未明冷哼一声,“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他们不威逼你,你也会抛出这个诱饵来……我发现你比我阴险多了。” 他们说得热闹,百草生香听得心里不舒服啊,她虽然痛恨柔然某些人,但是柔然大乱的话,百草家族也不能幸免, 所以她不无幽怨地看李永生一眼,“李大师,在你眼里,中土之外的众生,就是蝼蚁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永生毫不在意地回答一句,顿一顿之后,他又补充一句,“看在你百草家族配合不错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真相……比这更过分的手段,我有的是。” 百草生香冷冷一笑,“是吗?比如说?” 她是相当聪慧也相当自负的人,李大师的手段高明,她是承认的,但是她并不认为,有人的智慧,能让她心服口服。 “当然,”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比如说,初代血魔是有可能逃脱的,它没有在柔然肆虐,你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吗?” 百草生香顿时就无言以对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人竟然可以恶毒到这种程度吗? 她这话没有说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不正常。 这表情就又被公孙未明看到眼里了,他忍不住冷哼一声,“永生这人,就是太仁慈了,你们柔然每次寇边中土,所过之处,比血魔过境还要残忍,你敢否认吗?” 百草生香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但是面对这话,她竟然无言以对——国与国的战争,从来跟良善无关。 与此同时,海霏丝也正在跟两名大骑士探讨着今天这一战。 第七百九十六章还是没防住 因为担心朗度伯爵一方的怨念,海霏丝等人来到临时营地之后,简单收拾一下就仓促离开了。 当然,撇开这个因素,他们也是必须尽快离开的——临时营地距离战场很近。 走在撤退的路上,受伤的大骑士是越想越生气,“同为伊万人,竟然在柔然打劫我们的收获,真是混蛋……那是我们拿命换来的。” 这话不假,他现在还在咳血呢,藏宝库一战,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他的人手损失不小。 其他人嘿然不语,良久,海霏丝才叹口气,“波波诺夫,你认为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 “我能有什么责任?”波波诺夫不以为然地发话,“没错,我问他的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但是他完全可以告诉我,他们拥有八名大骑士,不是吗?” 这就是伊万人的思维方式,在我想欺负你的时候,你亮出底牌来,那我就要考虑后果——但是,对方并没有亮出底牌! 猛虎和玫瑰的大骑士叹口气,“起码九名大骑士,你忘了算朗度伯爵……人家有这么多大骑士,还让咱们抢夺藏宝库,已经很难得了,不是吗?” 波波诺夫怒了,“当初他要说有很多大骑士……管他是八名还是九名,咱们可能去抢藏宝库吗?他明明没有说,这是他的问题!” “人家有那么多大骑士,你让抢夺藏宝库,已经是很有骑士风度了,”猛虎和玫瑰气得笑了,“而你做了些什么?觉得自己实力强,抢了藏宝库,还想抢别人的藏宝……” 波波诺夫勃然大怒,“那你去舔柔然人的屁股好了,跟我们在一起做什么?” “你是要找死吗?”猛虎和玫瑰也火了,眼睛一眯,“你的愚蠢,已经葬送了你的战利品,难道你还打算葬送你的佣兵团队?” “好了,”海霏丝有气无力地发话了,“等咱们回去,我会重赏两位的,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安全地回到伊万,可惜,朗度伯爵不肯跟咱们回去。” 两名大骑士相互不服气,但那是话赶话的结果,事实上,两人都是知道分寸的,而且铁弗大公的女儿,在他们心目中,还是有相当的地位。 受伤的大骑士也不想说这一仗了,他冷哼一声,“那个伯爵,人家着急去找宝藏呢,哪里会管海霏丝小姐的死活?” 他这话阴阳怪气的,显然是余怒未消,那两位也不计较,倒是猛虎和玫瑰问一声,“海霏丝小姐,您认为……他们找的,真的可能是铁勒王的藏宝吗?” “这可是难说了,”海霏丝沉吟一下,最终摇摇头,“大家公认的是,铁勒王族已经绝嗣,应该是没有漏网之鱼。” “哼,”受伤的大骑士冷哼一声,心里这叫个火大,“他们就是故意打劫。” 猛虎和玫瑰大骑士看他一眼,也懒得理他,而是若有所思地发话,“若是咱们将铁勒王藏宝的消息传出,会不会引来更多的伊万勇士?” 海霏丝沉默不语,半天才出声发话,“不管这藏宝是真是假,你俩要搞清楚一点,见过老兵的人不多,而你们和你们的团队都见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两名大骑士闻言,相互交换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伊万人的性格脾气或者不好,但是能修行到真人,有几个脑瓜不够用的? 良久,猛虎和玫瑰大骑士出声了,“其实……认识朗度伯爵的也不多。” “没错,”海霏丝淡淡地接话,“我大致调查过这个人,一共有三个人,跟他名字的发音相近,但是都不是他……伊万不愧强盛的帝国,贵族实在多了一点。” 事实上,伊万的封爵,经历了很多次变化,尤其还经历了丧心病狂的买爵位、军功封爵和数次大清洗,造成了很多变数。 这种情况下,虽然不能说伯爵满地走,子爵多如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伊万国的贵族数量绝对不少。 比如在大彼得堡,前两年就出现了这么一桩奇事,几个醉汉奸杀了一名卖菜农夫的女儿,那农夫直接拿着家族的徽章和公文,去官府喊冤了:他是货真价实的世袭伯爵。 贵族的荣耀不容玷污,几名醉汉被马蹄践踏而死,全家贬为奴隶,而那伯爵也没活了几天,三天之后,另一个伯爵找上门来:为了家族世代的恩怨,决斗吧。 这伯爵就是因为有仇家,又没有封地,才甘心去种菜,为了替女儿出气,他暴露了身份,导致仇家上门,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冒出一些不知名的贵族,实在太正常了,当然,冒充贵族也是有风险的,一旦你交往的对象,要求你提供身份证明,发现了就是个死。 事实上,贵族是很不容易冒充的,很多礼仪做派,都是有严格的规定,有些宫廷礼仪官,甚至可以从对方端酒杯的姿势,判断出此人的来历。 这些就扯得远了,简而言之,海霏丝并没有怀疑朗度伯爵的身份,她只是表明,这个伯爵也是非常低调的。 当然,这两名大骑士也明白她的意思了,两人交换一下眼神,还是受伤的大骑士发话,“那么,铁勒王宝藏的消息,我们就当没听说过了,海霏丝小姐您认为,这样可好?” 海霏丝虽然是年轻女人,但是从小长在大公的府邸里,耳濡目染之下,听说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她虽然不太相信,这两个佣兵团敢坑自己,但是能让人非正常死亡的手段也太多了。 不过她相信自己能过了这一关,她淡淡地表示,“我只是提示一下,你们可能面临的问题,至于你们如何选择,我是不会过问的,我还有几个姐妹,也认识这三人。” 两名大骑士一听就明白了,人家这是婉转表明,不会为难自己——大公的女儿手上牌很多,不稀罕为难他们。 当然,若是想封锁消息而灭口,这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然而,佣兵团防备这种事情的手段极多——刚才是被朗度伯爵的人围住了,天大的手段都不好用,若是回归到伊万边境,他们的选择就太多了。 反正到了这一步,在海霏丝小姐暴露出明显恶意之前,他们也没胆子算计对方。 她若非正常的死亡的话,铁弗大公那一关绝对不好过。 至于说直接毁尸灭迹死不承认?别逗了,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搞定自家的佣兵队伍,只说朗度伯爵那一方一百多号人,都能证明海霏丝小姐是跟着他们走了。 到了这一步,两人也只能收起那些小心思,赌海霏丝小姐是个品德高尚的贵族了。 不过非常糟糕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他们历经险阻,顶着寒冷的天气,艰难地绕过雪屏山,在一个月之后,终于抵达了边境。 因为路上又经历了几场战斗,还有非战斗减员,他们从离开海东青部落时的六十七人,减少到了三十四人,整整减员一半。 然而,就在他们强行闯过边境的时候,本来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欢呼声,甚至还有烈酒和美女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大名鼎鼎的青年近卫军。 青年近卫军是太子的私军,背后还有揶教的支援,他们得到了线报:这两支佣兵团和铁弗大公的爱女深入柔然,是为了抢夺海东青家族藏起来的铁勒王藏宝图。 这又是中土人的无耻手段,他们在南下的过程中,在杀戮时多说两句话,稍微留几个活口,消息就足够传出去了。 这种明显是挑唆的手段,却因为两个佣兵团和海霏丝之间的相互提防,酿成了天大的后果。 两支佣兵团都留得有后手,在进入伊万之前,就将消息传给了对面可以信赖的人:我们一旦被抓,赶紧把消息放出去。 然后,事情就变得越发不可控了,几乎在一夜之间,边界上所有的军队和冒险者,都知道铁勒王的藏宝图现世了。 有精明的人能意识到,这可能是圈套,但是这种消息一旦散布开,伊万人骨子里喜欢冒险的因子,顿时就被点燃了,没有几个人还能再保持冷静。 在这种狂热情绪的影响下,哪怕是今年的第三、第四场雪接踵而至,也阻挡不了伊万冒险者的决心。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更多的、海量的伊万冒险者,会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南下。 至于造成这种影响的青年近卫军,相关负责人是相当地懵逼:本来是非常隐秘的事情,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呢…… 就在伊万边境乱做一团的时候,李永生他们已经来到了柔然南部。 因为中土的精锐北上了,中土的游侠儿们,在这里就组织不起太大的攻势,虽然人数越来越多,但是因为没有统一的指挥,并不能很好地发挥人数优势。 可就算这样,李永生他们留下的伤员,比如说太一庙皮立明、北极宫张木子这些真人,也起了极大的作用。 所以中土游侠儿们,甚至又打破了两个万人的部族——来的游侠儿真的太多了。 然后,柔然的军队终于忍受不住了,开始主动出兵镇压。 (今天才发现,月票竟然掉到八十一了,求月票,求订阅,各种求。) 第七百九十七章归拢 柔然国的军队一出动,中土游侠儿的压力大增——专业的和业余的,终究是有差别。 再加上,随着天气变冷,尤其是那一场大风雪的来临,中土的游侠儿开始逐渐退出柔然。 按说柔然的情形就开始好转了。 然而有些种族,他天生就是贱皮子。 柔然这边看到,自己的军队一出动,中土人就被动了,就连驻兵在边界的坤帅,也没有派兵进入柔然,只能在那里干等着,所以,柔然人就又嗨了起来。 他们竟然派出了小股骑兵,尝试进入中土骚扰,嘴上说得还挺好听——我们无意冒犯中土,就是捉拿流窜的马匪。 坤帅那是什么人?卫国战争凭借战绩上位的人!她毫不犹豫地宣布:进入中土的柔然士兵,杀无赦! 就凭着坤帅的铁血,终于把柔然人的侥幸之心打了下去。 然而,还有诸多的中土游侠儿,没有来得及撤回中土,他们的日子就难熬了。 隔三差五地,柔然人那边就弄出十来二十个人头,都挂在边界的高杆上:今天又斩杀马匪若干,嗯,我们斩首示众。 凭良心说,大部分的中土游侠儿在进入柔然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埋骨他乡的准备。 这世界是公平的,不可能只有你杀人,没有人杀你的道理。 但是眼见到自家同胞的头颅,被高高地挂起,边界这边的游侠儿,心里也真不是滋味。 然而,面对这一切,坤帅也做不了很多,现在的中土越发地乱了,宁王被荆王裹胁着反了,燕王也不稳了。 她能做的,就是稳定住柔然边界,不能过分挑衅对手。 就在这个时候,李永生一行人从天圣原策马南下了。 他们南下,走的依旧是土勒克走廊,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甚至并没有在中途多做耽搁,面对一些近在咫尺的部落,也没有去骚扰。 一旦去骚扰了,他们南下的路线就会变得分明,容易被人联想到北柔然的乱局。 不过一出土勒克走廊,他们就参与了一场战斗——还是在天马坡。 天马坡上一次被李永生他们攻破,中土人毁掉了大部分的建筑,由于这里太靠近柔然腹地,中土人在战略性南撤之后,再没有游侠儿能打到这么远。 这里虽然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但是就算残破的墙壁,御寒的效果也比帐篷好太多,所以,就又有柔然人前来此处猫冬。 这里的建筑,一时半会儿不可能修缮完毕,不过靠着残垣断壁,也能支起一个个小窝。 天马坡又聚集了差不多三千多人,按说李永生他们是不会因为这点人,做出什么影响大局的事情,然而令他们无法忍受的是:有人竟然在被摧毁的真神庙遗址上,修建新庙。 说句实话,如果修建的是佛寺甚至揶教教堂的话,中土人都能视而不见,但是真神庙不行——李永生的队伍里,西疆豪杰就占了半数,他们跟真神教的仇大了去啦。 呼延书生主动要求,打掉这个寺庙,再杀掉这些信奉真神教的柔然人。 修建神庙的柔然人,差不多有七八百——按说修建一个不大的神庙,用不了这么多人,不过此刻天寒地冻,施工不易,有这么多人也是正常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真神教在柔然还是有些根基的,真神教徒也足够狂热,竟然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要为信仰找个容纳的场所。 这一次二打天马坡,中土人并没有将柔然人一锅端,而是直奔着修庙的那帮人去了,还有三十余人,在山坡上摆开警戒,提防其他柔然人来援。 有意思的是,山坡上杀声大起,山下的柔然人看一看,发现对方只是在攻打神庙,竟然没什么人理会——说白了,在柔然势力最大的香火成神道是佛修。 当然,也有十几匹马跑过来,马上的骑士隔得老远就发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中土人用弓箭射住了阵脚,令对方不敢靠近,同时大声发话,“佛修护法诛妖降魔,无关人等速速退避!” 这个说法,并没有引起柔然人的意外,佛修的攻击性不强,但是佛修里有攻击欲|望强的修者,两家在柔然冲突的事情,也不算罕见。 所以山下又有柔然的佛修信徒焚香,希望山上的护法,能将异教徒尽数铲除。 总之,这是一件挺滑稽的事儿,二打天马坡,竟然是在柔然人的围观下完成的,哪怕西疆豪杰将这些真神信徒全部斩杀,也没有人生出疑心来。 只有个别佛修信徒感慨了一下,好久没有见如此金刚怒目的护法了。 这一仗,就宣告了中土精锐的回归,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们疾行两百里,才停了下来,展开新的一拨杀戮。 因为中土游侠儿在军队的围攻下,不得不化整为零,柔然大地上,就又多了小的聚居部落,就算遇到中土人来袭,他们也不慌张,而是专心御敌,同时发出示警焰火。 这个时候,第二场雪的余威尚未过去,军队的来援,也不会有那么快捷,但是游侠儿们也是吃够了军队的苦头,不敢恋战。 事实上,现在就不是合适打仗的时候,他们最想做的,就是尽快返回中土养精蓄锐,等到春天到来,再次北上作战。 非常遗憾的是,他们连续遭遇了两场大雪,柔然的军队也出动了,这时候想回中土,要穿过重重的封锁线不说,还会在雪地上留下足迹。 对于在这片大地上作战,柔然人比中土人有经验得多,尤其是冬天。 李永生他们的到来,极大地增强了游侠儿们的实力。 他们在接近边界四百里左右的时候,就发现能遇到各种斥候,连续擒拿了七八拨,才知道这里有中土游侠儿的斥候,更有柔然牧民。 说白了,就是柔然军队号令牧民们坚壁清野,以一个个小聚居点为堡垒,同时撒出无数的眼线,设置一条一条的封锁线,阻止中土游侠儿的回归。 这战术是不是有点眼熟?没错,昔日东北抗联,遇到的就是这种场面。 游侠儿们大多有马,但是雪这么大,马根本跑不起来,他们对地形又陌生,马匹的损失很大,而柔然牧民们对游侠儿深恶痛绝,哪怕是不要命,也要撒出眼线探查。 最要命的是,对中土游侠儿们来说,储物袋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奢侈了,大家基本上就没什么补给,遭遇到这种坚壁清野情况,困难可想而知。 李永生一行人的出现,轻松地将封锁线撕开,并且在三天之内,就收拢了一千多的游侠儿。 这时候,有近半的游侠儿,连马都没了,还有人已经饿了七八天,实在饿到不行的时候,只能抓一把雪来充饥。 李永生他们带的马也不多,四百多匹而已,不能提供给大家足够的坐骑。 不过,这也算个事儿吗?没马就去抢嘛。 自他们出现之后,连续洗劫了四五个聚居点,别说马匹,就连食水都补充充足了。 李永生他们原本计划着,在柔然再骚扰一阵,就继续南下回归中土了,可是当他们听说中土游侠儿的处境之后,马上商议一番,做出了决定:在南柔然休整一段时间。 这不是他们需要休整,虽然李永生带的这些人,也非常疲惫了——毕竟连续厮杀了好几个月,从柔然跑到伊万,战斗不断不说,还要提防各种袭击。 神经和肉体都这么一直高强度紧绷着,就算是真人,也会有点吃不消。 不过,这些不是不能克服的,最关键的还是:他们收拢的中土健儿,真的太需要休整了。 别的不说,只说有人七八天没吃没喝,四肢都被冻掉了三肢,这就不能不休整。 在冬天的柔然作战,那真的是有若梦魇一般。 可是有李永生这帮人,那就不一样了,他们建立的临时营地,也摆了一个五朵梅花阵,大部分的游侠儿都在休整,只有南下的这百余人,活蹦乱跳的,不但不休息,还四处主动出击。 没办法,这拨人实在太强大了,二十个以上的真人,司修近五十个,还有诸多的飞舟,探查范围可以超过两百里,四下聚拢中土修者。 对于他们的驻扎,柔然军队也收到了消息,先后派出了两个百人队和三个千人队来围剿,不过丝毫用处没有,反倒被中土人将他们打得四散溃逃。 原地休整五天左右,收拢的游侠儿接近三千五百人了,与此同时,柔然军队的四个万人队,开始向此处进发。 但是这依旧没有什么用。 别的不说,只说这冰天雪地里,万人队行军的速度,就是一个大问题。 飞舟这种BUG一般的存在,终究是不多见的,而四个万人队里,也没有那么多真人,能裹着很多人飞行。 在此处轻松地聚拢了四千人之后,李永生他们跳出了这个圈子,又东行三百里,继续搜索滞留在柔然的中土健儿。 东行三百里之后,又待了三天,紧接着西行六百里。 这一番折腾之后,李永生一行人手上聚拢的中土游侠儿,已经接近五千了。 他们差不多已经把残留在柔然的中土人,全部聚拢在一起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纳入教科书的经典战斗 将人全部聚拢之后,中土人并没有急着南返。 李永生觉得可以南下了,事实上,大部分的真人们,都觉得可以回国了——他们出来得太久了。 至于说游侠儿们身体普遍比较虚弱,需要静养,这也不是问题,有他们掩护,区区两百多里的距离,说冲就冲过去了,只要中土那边不是有意阻拦,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中土那一边,是坤帅在执掌大局,谁可能有意阻拦?接应还来不及呢。 但是中土游侠儿们,不愿意就这么回去,在这一个多月的东躲西藏中,他们吃了太多的苦,也看到了太多的同胞,死在柔然军队和牧民的绞杀之下。 尤为可恨的是,这些同胞的头颅,大部分都被挂在了中土和柔然的边境线上。 这样的耻辱,谁受得了? 要说中土游侠儿进入柔然,并不是官方的行动,也没有谁需要对他们死的负责——是你们想过来发财,怪得谁来? 但是对这些游侠儿来说,边境上的人头,是中土人抹不去的耻辱。 他们强烈要求,再打一场大战——哪怕不能活着回去,也要留给柔然人足够的惨痛记忆。 李永生对此表示支持:谁想回去,那就先回去好了,我打算再打一场。 他觉得中土豪杰们有这样的血勇,是值得鼓励的,至于说在这件事里,中土游侠儿属于入侵者,他刻意无视了。 世间事本来就该是公平的——若不是你柔然人跑到我中土搞风搞雨,我们至于来柔然吗?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既然你们柔然人在当初选择了挑起争端,那么,该如何结束,就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他做出了这样的表态,当然也不会有人选择先行回国——虽然大家已经很累了,但是这里面大部分的人,都是丁青瑶和朱尔寰召来的,冲的就是李大师的面子。 那就再打一场好了,狠狠地打一场,甚至有人喊出了口号——打回中土去! 不过,口号容易喊,付诸行动的话,还会面临很多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目前聚拢的中土游侠儿,有三分之一,基本失去了战斗力。 这战斗力不仅仅是失去了马匹——额外说一句,因为他们所在的区域,已经聚拢了超过五千游侠儿,周围几个聚居点在感受到威胁之后,急速地撤走了。 这急速撤走,不仅仅是代表柔然人仓促搬家,他们在搬家的时候,还杀死了所有的牛羊,这些牲畜赶着走的话,实在太耽误时间,他们不会做出任何可能资敌的事情。 坚壁清野到这种程度,足可以证明这场战争的残酷了。 周边逼迫过来的四个万人队,正在一步一步地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事实上,他们带了大量的储物袋,拥有足够的物资,坚壁清野对他们的用处并不大,难就难在,如何能拖延一段时间,为中土的游侠儿争取养伤的机会。 李永生召集真人们商量一番,最终决定:先主动出击,打掉两个柔然万人队的战力。 这决定听起来,有点扯淡,他们总共就一百多人,哪怕加上有战力的游侠儿,也凑不起两千人,别说打两个万人队,打一个万人队都吃力。 再说了,倾巢而出的话,谁来护卫营地,护卫那些受伤的游侠儿? 不过李永生提出的,是打掉“两个万人队的战力”,而不是打掉两万人。 战力如何打掉?很简单,打掉粮草就够了,这种冰天雪地里,粮草一旦被毁,再勇猛的军队,也没精神去作战了。 侦查显示,四个万人队为了赶时间,并没有随军携带牛羊,除了有些马匹背负了一些粮草之外,每个万人队都有超大容量的军用储物袋。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粮草就很容易被摧毁,事实上,真正见识过万人军队的人才知道,那种铺天盖地的阵势,到底有多么强大。 而且做为军队,扎营、行进的时候,都有一定的章法,柔然军队不怎么看重阵势,但那也是军队,上万人聚集在一起,粮草放在中军的话,七八个真人未必冲得进去。 就算冲进去,也要有大量的死伤。 李永生他们的选择是夜袭,当然,夜袭也不好进入军营,柔然军队扎营,也会建立简单的防御阵,溜进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当然,换一支队伍前来攻击的话,打听清楚粮草放在哪里了,储物袋都在什么地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好在李永生的队伍里,有方真人和佘供奉,两人在此前主要承担的是辅助任务,没怎么受伤,现在可以出动。 商量清楚细节之后,营地里派出了八个真人和十六名司修,冲着两个万人队悄然摸了过去。 万人队的警戒哨放出得非常远,五十里外,都有斥候,不过因为受到中土人的截杀,这些斥候现在都是百人一队,集中刺探消息。 对于这些斥候队,中土人悄悄地绕了过去。 他们不是杀不掉这些人,而是无法阻止斥候们传出警讯——这些斥候都是仗打老了的,彼此之间散得很开,组成了一个个战斗小组,还能彼此支援,实在没有多少偷鸡的机会。 若是中土人手段尽出,施毒、阵盘、蜃蛇什么的都用上,四个真人加八名司修,也有可能令一个百人队斥候传不出警讯,但是……太麻烦了,划不来。 绕过这些百人队的斥候,接下来就可以逼近军营了,不过军营之外十里左右,就到处都是十人一队、五人一队的巡逻兵了。 绕过这些人也没有问题,但是到了军营附近,那些无处不在的明哨暗哨,就比较令人头疼了。 两拨人马,都是选择了子夜时分下手,仔细观察之后,掳几个暗哨过来,轻易地就打听到了军营里粮草和储物袋所在的位置。 令他们感到惊喜的是,柔然一方显然没有想到,中土的游侠儿居然敢偷袭军营,说句良心话,那都是万人队,区区千把人敢来偷营的话,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要是对手是中土的军队,柔然人或者会重视一下,毕竟军队是有纪律约束的,可是游侠儿……那是什么?那是散兵游勇! 所以他们的防御阵,只是处于一个最低的警戒状态,有人偷入的话,防御阵会告警,可是除此之外,也起不到别的作用了。 就在丑正时分,按照两拨人马的约定,齐齐对两个军营发起了突袭。 真人袭营,一旦锁定目标的话,威胁是很大的,他们直接强行穿透了层层防御阵,直奔粮草和储物袋而去。 粮草好处理,别看现在雪大,真想放火的话,玄女宫玩火,那是祖宗级别的,南方丙丁火,以往在伊万和北柔然没放火,一个是不想暴露根脚,二来也是不值得。 储物袋也不难找,只要锁定一个小范围,找到它不算太难——储物袋的周边,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这是储物袋自身的性质决定的。 周边空间不稳定的话,储物袋太容易崩了。 当然,这需要一些空间感应能力,而且这是主动搜索型的,就像用神识探查一样,是主动声呐,容易暴露自己。 但是都杀进去军营了,主动暴露自己,那也不算什么了。 攻击进行得非常顺利,一炷香之后,两边的攻击就得手了,而且都在军营外留了接应,外面打一下,里面冲一下,汇合之后直接跑路。 这是非常经典的一仗,经典到此战之后,伊万、布瑞藤等国都将其列入了军事教科书中:两个万人队,被四名大骑士击溃在冰天雪地中。 至于说军营外还有四个大骑士和十六个骑士在接应,这就不是重点了。 在这个案例中,他们充分地分析了当时的各种情况,指出在这种复杂环境下,中土游侠儿基本已经陷入了绝境——“他们似乎只有战败和投降两个选择了”。 “可以想像得到,在他们简陋的、四处漏风的临时营地里,已经充满了绝望的气氛。” “是的,有些人可以抛弃战友而冒险突围,然而,这并不能保证他们突围的成功。” “当然,携带伤员突围,会让突围的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这似乎是一句废话?” “然而最终,中土人的行为告诉我们,在战争中,后勤是何等的重要……是的,勇气并不仅仅是战斗胜利的唯一因素,哪怕你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高高在上的骑士们,该考虑一下马夫甚至是驮夫的重要性了。” “个人勇武可以主宰整个战局,这不是呓语——除了拥有真君,我们还可以考虑偷袭对方的粮草,哪怕这看起来非常不容易。” 不过这一场战斗,李永生一方,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张老实重伤,两名司修阵亡。 偷袭敌营是很有成就感的,但是在那种混乱的场面下,什么样的意外都可能发生。 张老实伤在了对方无区别的打击之下。 那一个万人队的万夫长,可能以为他是要偷盗粮草,缓解中土游侠儿面临的困境,所以宁可伤了自己人,也要将对方毁灭——起码要毁掉储物袋。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七百九十九章死亡长廊 张老实是使用了大量的毒药,才逃出了军营。 不过跟他同一组的佘供奉,为他报了仇,他在军营外接应,操纵着蜃蛇,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幻象,在无差别攻击的命令下,那个万人队,很多人死于自相残杀。 张老实被公孙未明连夜驾着飞舟送回了营地,但是独狼很轻松地表示:我没事,以前还受过更重的伤,也就那么回事。 不得不承认,第一名捕就是第一名捕,经历过的坎坷,比一般人多得多。 遭受了这次偷袭之后,这两个万人队不得不停下来休整——粮草都没了,还打个屁! 严格来说,万人队的粮草没了,下属的各个千人队,还有部分粮草,甚至每一个士兵身上,也有一天到两天的口粮。 但是最关键的是:人有吃的,马没有吃的。 柔然人在打仗的时候,马鞍上总带着点肉松水囊什么的,尤其是那些肉松,杀一头牛,也就只能制作不到一百斤的肉松。 一个尿脬,能带三四十斤肉松,极端情况下,这点肉松可以帮助士兵度过三个月。 当然,正规军里,主动带肉松的不多,不过带马料的更少。 马是非常能吃的——马不吃夜草不肥,没有夜草都要掉膘。 在这种冰天雪地里,野外没有草可吃,只能吃军队里携带的马料。 然而,马又不吃肉松,对柔然人来说,没有马的话……能打仗吗? 而且在这一场夜袭中,军队也有损失,这个时候,两个万人队实在没能力再前行了。 他们希望,后方能尽快地补足粮草。 但是这补足粮草,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偷袭的中土人,并没有远离,他们在外围截杀传讯的斥候,这个时候,他们就不怕暴露了。 当然,李永生他们不可能截杀掉所有的传讯兵——这不现实。 事实上,柔然人着了急,可以用焰火或者传讯符来传达他们遭遇的困境。 不过,有真人在半路截杀,这个信号,就足够这两个万人队品味了。 柔然人还有其他选择,比如说通过真人携带储物袋,对这两个万人进行补给。 然而,李永生他们在夏天的时候,打掉了柔然的反猎队,现在整个柔然都缺少真人——这真不是开玩笑,柔然的真人起码有三四百,但是损失四五十个,这就调配不开了。 王宫里的真人能随便抽调?还是伊万边界的真人能随便抽调? 更别说这些真人前来,也可能被中土人截杀。 所以这两个万人队,果断停下来休整,口粮不多了,不行军的话,还可以节省着点用。 这俩万人队停了下来,剩下的两个万人往前挪了四五十里,也停了——再往前就孤军奋战了。 事实上,柔然国的军队虽然号称军队,但有着浓烈的私兵色彩,别说民兵预备役什么的,就是正规军,那也是各个部族抽调出来的精壮。 对各个部族而言,大家打的可能是国战,但是消耗的是部族私兵。 那俩万人队不打了,我们凭啥要冲上去呢? 所以,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中土人竟然获得了七八天的休整时间。 有这七八天的时间,足够中土游侠儿们养精蓄锐了,战力可能一时半会儿恢复不到巅峰,但是四肢被冻掉三肢这种人,也只是个位数。 五千中土游侠儿,差不多有四千能上马作战了,而且从各个聚居点掳来的马匹,也有五千多匹了——虽然大部分是劣马,但总也是马,可以骑的。 中土人又不是柔然人,离了马就不能作战。 对柔然人来说,麻烦的还不止这点,有消息传来,在这一片战场上,出现了伊万人的影子。 两个伊万真人,洗劫了一支迁移中的柔然部落,抢走了近三百匹马,大家看得很清楚,高鼻深目肤白胜雪,肯定是伊万人。 这个味道就太古怪了,伊万人竟然跑到了南柔然——难道他们打算跟中土人联手了吗? 伊万人的出现,令柔然军队彻底懵了,他们不能确定,现在的南柔然里,到底有多少伊万人,而在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贸然对中土人发起攻击,那是不负责任的! 就在这样的诡异局面下,中土人完成了大致的休整,开始收拾营帐南下。 七八百尚未恢复的伤员,被安排到了马车雪橇上,当然,有些他们不能看到的东西,则是被安排进了飞舟。 在这样的雪地里赶路,是非常考验人的,就算是骑着马,深一脚浅一脚,一天也不过走七八十里地,赶到边界起码要三天。 这还多亏他们在大部分时间里,还是顺风赶路。 中土人一动,柔然人就知道了,发现对手要跑,他们当然不能忍受——我大柔然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这时候,他们既顾不得粮草缺乏,也顾不得有伊万人在一边虎视眈眈了,火速派出了军队阻击。 考虑到大军调动不易,他们先派出两支千人队,赶到中土人前方,用骚扰的方式进行阻击,为后面的大军运动,争取宝贵的时间。 两支千人队,是两个万人队的精英,属于绝对的主力,他们并不因为己方的力量薄弱,就失去了勇气,他们几乎怀着必死的信念,来阻碍对方的顺利前进。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种柔然军队非常擅长的战术,并没有有效地阻挡中土人的回归脚步。 中土游侠儿不是军队,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反倒不在意这种骚扰战术,大家原本就没有多少军纪可言,被冲散阵型也无所谓,正经因为高手众多,他们随便组织几个人,就敢衔尾直追——甚至连马术都不输于对方。 尤为重要的,是这支队伍里的真人太多了,柔然人来骚扰容易,但是想跑,就不那么容易了——跑得再快,还能飞不成? 柔然军队的精锐,心性不是一般地坚毅,从夜袭宿营地开始,他们拉开了一天一夜的惨烈阻击战。 事实上,这“惨烈”二字,是用来单方面形容柔然人的,中土人的损失并不大。 但是这惨烈二字,也相当地贴切,一天一夜里,两支千人队明知必死,也分成一个又一个小队,对中土人发起了决死性质的骚扰。 等到又一个黄昏降临的时候,中土人身后七十多里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千八百多柔然人的尸体,其中大部分是无头的。 两个千人队,被打得连两个十人队都组织不起来了,其中有部分失踪人员,大约是迷路回不来了。 然后这仅剩的十几个人,他们……对中土人发起了决死冲锋。 勇气是可嘉的,但也是可笑的,就这十几个人,都不够每个真人一人分一个。 不过,他们的决死冲锋,也让李永生生出了警惕之心——看来前方是在调集重兵堵截。 观风使是个非常在意形象的人,本来他就在犹豫,该不该连夜南下,他从容惯了,觉得这样做会显得比较狼狈。 但是目睹这一幕,他就顾不得考虑形象了,于是火速通知下去,今天晚上不扎营了,连夜赶路,食物什么的,大家随便吃点干粮,再冲八十里,打回中土去! 事实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在场的都是什么人?都是游侠儿啊——怕死的不是好汉! 也只有李永生这一行人提出这建议,他们才不会说什么,若是换几个游侠儿提议,少不得就要被众人耻笑了——连夜赶路,是要让柔然人看咱爷们儿的狼狈样儿吗? 于是大家振作精神——再冲八十里,打回老家去! 家乡就在前方不远了,大家是如此地亢奋,甚至连雪橇上的游侠儿,都纷纷走了出来,他们要走着回家! 李永生不得不组织人,提醒他们保持队形,适当分配体力。 前行一阵之后,前方又出现了阻击的部队,连续遭遇了三四拨,亢奋的游侠儿们也付出了一些代价——十几个人死在了距离中土不到百里的回家路上。 到了子夜之后,前方没有再出现阻击的军队了,行走一阵之后,李永生发现不对了,果断要大家加快脚步的同时,轮流到马车上歇息。 等到天色放亮之际,在距离边境线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柔然人的大军,千人一队,足足有八个千人队,已经排好了阵型。 合着柔然人之所以放弃后半夜的阻截,就是已经抢在了他们的前方,完成了对边界的封锁。 而这八千人的东边和西边,还有柔然人的马队,正在那里休整。 见到八个排列齐整的千人队,就连方真人都为难了,“八个千人队,有点棘手了。” 身为天机殿中人,他对军队的实力还是相当了解的。 中土这边虽然有二十多个真人和真人傀儡,但是缺乏训练有素的精兵,四千多勉强能战斗的游侠儿,绝对赢不了这堂堂正正的战阵冲杀。 强行突围的话,对方未必挡得住,毕竟距离中土边境也就二十里了。 但是这一战,会有多少中土健儿能安然回国,又会有多少热血男儿埋骨他乡? 第八百章决死冲击 中土人的队伍里,不止一个人看出来了,对方这阵势,未必一定能阻止中土人回归,但是绝对会给心切回国的中土人造成大量的杀伤。 就连没什么心机的杜晶晶都忍不住感叹,“这纯粹就是面子之战啊。” 呼延书生对此倒不做评价,反倒是看一眼李永生,“怎么办?” “你应该已经想到了吧?”李永生也不看他,抿一抿嘴唇,“冲!” “现在就冲吗?”朱尔寰担心地发问,“咱们一路赶来,就算有轮换休息,大家也很疲惫了……不用稍微歇一歇?” 他是负责治疗伤患的,有义务将大家的健康情况说出来,供李大师参考。 看着前方齐整的八个千人队,就默默地站在那里,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示敌以强的招数罢了,咱们累,他们也不轻松,要不然他们吃撑着了,一路上没命地阻击咱们?” “没错,”呼延书生沉声发话,“一旦咱们歇息了,精气神一放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提起来的,而他们……会等来更多的援兵。” “好了,传下去,大家做好准备,”李永生出声发话,十几息之后,中土人都得到了消息,他一抬手,一颗焰火笔直地冲上天空,砰然炸裂,爆发出耀眼的红光。 中土游侠儿们见状,纷纷骑上了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而中土的真人们,也纷纷腾空而起,摆出了进击的姿态。 李永生跟大家的约定是,三颗红色的焰火上天,大家一起出手攻击。 对面柔然军队见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真人?” 既然是打仗,有的时候就不能示敌以弱,摆出强大的实力,才能更好地给对方施加威慑。 柔然军队知道对面的真人多,高手多,但是一下冒出十几个真人来,就算最乐观的人,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一些凉意——估计没可能尽数拦住对方。 不过也有人心里不屑,“切,禁飞阵法都摆下了,不能飞的真人,怕个鸟啊。” 但是只有拼命赶到的两名万夫长心里有数——对方阵营里有高人啊,看出来我们是个空架子,果断地决定动手了。 说真的,他们此刻的战斗力,还真是差一点。 即便是禁飞阵法,确实是摆下了,但是因为时间仓促,摆出的是一个个小阵,而不是涵盖十数里甚至几十里的大阵。 就在中土人以为,第二颗焰火和第三颗焰火即将升空的时候,李永生一摆手,他的身边蹿出六条身影,笔直地冲着三里之外的柔然军队冲去。 这几条黑影一动,两名柔然万夫长心里就是一凉:我去,还有六名真人? 这六名真人——严格来说是真人傀儡,是李永生从中土带来的,原本有十名来着,在土勒克走廊一战中,毁了两名,伤了两名,目前也只有六名基本完好。 这六名真人傀儡,并没有直接冲击中间的两个千人队,而是杀向了拱卫这两支千人队的另外两个千人队。 在被攻击的两个千人队之外,还各有两个千人队。 也就是说,这六名傀儡采用的手段,是像两只手术刀,笔直地切进对方阵营,想将对面八个千人队,分割成三个两千人队。 那么,这三个两千人队正确的反应是,必须要对这两个千人队做出一定的救援,这么一乱,中土人就可以集中力量,正面冲击当面的两个千人队。 一旦冲击成功,中土人就相当于凿穿了正面的防御,接下来就是快快乐乐地直接返回中土。 这个用意不难猜,只要有点战术素养的人,都看得出来。 不过对柔然人而言,悲催的事情也在这里了,他们两个万人队的万夫长,竟然就在被攻击的两个千人队里。 万夫长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并不意外,是个人就知道,最中央的两个千人队,必然是中土人的攻击重点,他们不可能将指挥中枢放在那里。 这跟怕死没多大关系,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两个千人队一旦被拼命的中土人凿穿,柔然人将面临群龙无首的窘境,命令不能及时发出,会给军队造成相当程度的混乱。 设在斜侧方,就方便很多了,可以指挥侧翼军队及时上前夹击。 设在两翼也不行,万一中土人呈钳子状,包抄两翼的话,不但可能令两名万夫长陷入险境,也可能撕扯开他们的防守。 就像中国足球队经常使用的那招——两翼齐飞,下底传中。 这种战术是不错的,也是有效的,国足的使用效果不好,是因为那啥……咳咳,你们懂的。 题外话不说了,见到中土人如此选择,柔然人的军队果然是从侧翼夹击了过来。 中间的两千人队,则是射出了两轮弓箭,象征性地抵挡一下。 没错,这就是他们的应对方式,柔然人动的是外侧的两支千人队,最外侧两千人也没有动,区区六个真人闯阵,压力是很大,但是无法调动全部八千人。 也就是被攻击的两千人,加上他们两侧的两千人,在集中火力攻击六名真人,还有千余人开始变幻阵型。 军阵发出的攻击,是相当强悍的,虽然他们来得匆忙,床弩之类的大型军械没准备多少,但是诸如“狼王冲击”之类的群攻战阵,却是能发挥出来。 这样的战阵一击,还是由千人队发出的,就算是真人也要避其锋芒。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他们遇到的不是真人,而是真人傀儡。 前文说过,真人傀儡没有自主念头,也根本没有防护自身的意识,他们不会考虑是否会伤了根基、能不能证真之类的问题…… 傀儡发挥起来,肯定不如真人自行发挥,身法上也会差很多,所以,他们虽然对攻击做出了避让,但终究不是那么灵活。 可就算再不灵活,他们也是真人,稍微躲闪一下,承受一些攻击,还是没有问题的。 除了一名真人,被狼王冲击正面击中,又遭受了四五支“灭仙弩”的攻击,直接躺倒之后,其余五名真人带着大小不一的伤势,冲进了两支千人队里。 “真人的亡命冲击?”两名万夫长都觉得脑瓜不够用了——中土国的真人,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一两名真人的亡命冲击,这是可以理解的,真人里也有脑瓜比较轴的家伙,热血上头了就啥都不顾,但是六名真人是这样……这简直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豁出性命不要的人,是最可怕的。 李永生他们在天圣原肆虐,都被那些零散的柔然牧民拼掉不少战斗力,原因是为什么?因为对方绝望了,不怕死。 不怕死的六名真人——现在是五名了,爆发出的战斗力,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就这区区的五人,直接将两个千人队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旁边的两个千人队见势不妙,必须要上前帮忙了,他们再不出手,防线就要被凿穿了。 更关键的是,两个万夫长还在千人队里呢。 甚至连中央的两个千人队,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中土队伍的头顶上,冒出了两支硕大的金锏,足有三四百丈长,冲着这两支千人队,重重地砸了下来。 “卧槽,”一名万夫长忍不住大叫,“中土的尊者出手了?” 没错,这就是显达真君出手的威力,他的神智已经全灭,李永生也不想再使用手掌之类攻击方式,但是又不合适使用长枪,所以他琢磨一下,就变通为金锏了。 反正以力取胜的话,金锏砸人是一片,长枪只能扎一条线,效率不够高。 两支金锏砸下去,两个千人队的战力就消灭了八成,然后两支金锏在空中合二为一,对准了中间的两个千人队。 与此同时,另外两颗焰火腾空而起。 中土的豪杰们,早就做好了冲锋的准备,不过六名真人的出手,直接令他们看得蒙圈了:这是……还有别的战术? 不是说好的,三颗焰火发起总攻吗?怎么只放了一颗,就没事了呢? 不过,真人们大战军队的战阵,也令他们大开眼界:真人硬撼战阵啊,能看到这一幕,哪怕把命留在柔然,这一辈子也不亏了——没错,这种现象,属于“有生之年”类别的。 然后,大家更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两支大锏,所向披靡的两支大锏。 能看到这一幕,足够中土的游侠儿们吹嘘一辈子了。 他们早就被这场景震惊得不要不要的了,以至于三颗焰火升空之后,不少人不得不提醒自己身边的同伴,“喂喂……该冲锋了呢!” 而此刻,两支金锏已经融为了一支,足有五百丈长短,七八十丈粗细,冲着前方的两个千人队,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这是李永生的算计,他指使六名真人冲阵,之所以不冲击当面两个千人队,就是要尽可能吸引两侧的柔然军队,形成吸附效应之后,用真君的两击,最大程度地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 两侧一旦被击溃,中央又被突破,最外侧的两翼,不足以形成足够的力量,对中央进行支援。 如此一来,中土的大部队,就可以直接突破封锁,安然地回到中土。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零一章风雪回归路 这样的战术,是李永生能想到的,最经济的回归之路了。 当然,这个“经济”,是对别人而言的,是以减少中土豪杰的损失为目的。 对李永生来说,这个选择非常不经济,如果他是中土国某个隐世家族当家人话,只凭他今天这个战术,就可以去家族的祠堂里自杀谢罪了。 六名真人傀儡,足足的六名,就被他这样当作一次性的消耗品用掉了,帮的还是外人! 当然,做为观风使,李永生是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的,反正他没把显达真君的傀儡浪费掉。 不仅仅没有浪费掉,他还将第三击,用在了突破中央的两千人身上。 因为那金锏的两击,给中间的两千人造成了部分混乱,再看到明显威力更大的一击出现,这两千人真的有打马就跑的冲动。 这样的攻击,真的是太可怕了,真的是可以媲美尊者了。 不过,这两千人既然能守在中间,战斗力显然要比其他的千人队高一点,没几个人转身就跑——事实上,只要不傻的人就看得出来,想跑都跑不了。 两片白色的光芒,就像纱罩一样,从两个千人队上升起,迎向了空中的巨锏。 这是军队的防御战阵,可以承受相当的攻击。 但是真君傀儡出手,仅次于真君出手,又哪里是两千人能挡得住的? 黄色的大锏重重地砸向两团纱罩,纱罩上漾起一层清波,然后……居然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下一刻,空中金色的大锏再次凝聚了起来。 这一击,将中间两个千人队的战斗信心,彻底打没了。 不是咱不想打,而是根本……没法打啊,最强的防御战阵,被人家轻松一锏就打没了。 而且金锏和白纱同时消失了,但是两股强大的灵气碰撞,可是不会就此湮灭,光是那碰撞产生的余波,就直接将百余骑震得飞出去十余丈。 就连想上前攻击的中土人,都不得不停下脚步,硬扛余波的冲击。 眼瞅着大锏即将再次落下,前方的两个千人队哪里还敢再激发战阵?就在金锏再次凝聚出的时候,不少人一拨马头,直接亡命而逃。 按说战阵是可以多次激发,但是战阵也不是无条件就能催动的,将士们要付出体内的灵气,越强大的战阵,付出的灵气也就越多。 能抵挡这么强大一击的战阵,可以想像得到,两个千人队付出了多少。 那么他们现在的选择,也很好理解了——反正是守不住了,大家跑吧。 第四锏的力度,其实比前三锏的力度都要小一点,可是此刻的柔然人,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哪里还顾得上观察这个? 这一锏下去,前方的通道彻底打通了,一眼看过去,能看到中土边境那一条涌动着的黑线。 倒是有个万夫长比较侥幸,脱离开了被金锏袭击的范围,看着第四击,若有所思地发话,“这个威力……好像也不是真君?” 下一刻,他就大喊大叫了起来,“快攻击,围上去……他们发不出下一次攻击了!” 但是想现在军心已乱,谁顾得上听他说这个? 就连最外侧的两支千人队,都魂飞魄散,打算跑路了——谁也没信心面对这恐怖的金锏一击。 倒是李永生的声音,声震四野,“弟兄们,家就在前面!有能力的帮着遮蔽两侧,其他的快点走,只要咱们能回去,就是一场大捷!” 他是用中土话吼出声的,在场的中土健儿都听得明白,但是大部分的柔然人,就不是很清楚了。 最有能力的,应当就是十余名中土真人了,他们不但负担了冲阵任务,还负责了掩护大部队通行的重任——陪着他们的,是几十名从伊万国征战回来的司修。 当然,还有一些司修游侠儿,也冲上来协助掩护。 至于那些打算上来帮忙的制修,却是被他们直接撵走了——还不快跑?凑什么热闹! 甚至有个别司修,直接出手,将那些不听劝的热血制修扇走了——马勒戈壁的,这种事轮得到你们凑热闹? 大队人马,卷起漫天的风雪,冲着缺口狂飙而去。 那种冲击性的视觉效果,实在太令人震撼了。 后来这些游侠儿里,出现一名很有名的画家,而他最著名的作品,就叫《风雪回归路》! 那狂奔的骏马,带血的长刀,中土健儿脸上的坚毅,柔然人脸上的惊恐,以及行进中卷起的风雪,甚至冲着前方跌落的人头…… 不过世间事,大抵不会那么十全十美,那名没有受到太大伤害的万夫长,没命地尖叫着,“围上去围上去,攻击啊……他们发不出下一次攻击了!” 他的镇定,影响了周边的部分人,也跟着他喊,“围上去攻击啊……他们发不出下一次攻击了!他们怕缠斗!” 这声音逐渐地大了起来,不少柔然士兵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冲回去。 但是就在此刻,战场上空,金色的大锏再次凝聚了起来,虚虚地悬在空中。 目睹这一幕,绝大部分柔然士兵的反应就是:跑,跑得越快越好! 而与此同时,一条人影箭一般射向了万夫长,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未明! 虽然遭遇了禁空阵法,但是未明准证并不甘心简单地驱散对方,保证自家的队伍安全通过,他四下寻找着一切值得攻击的目标。 这名没命大喊的万夫长,就引起了他的关注。 事实上,关注到这名万夫长的人,并不仅仅是未明准证,呼延书生比他还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就连使用幻象迷惑对手的佘供奉,也注意到了此人。 但是佘供奉单打独斗的战力一般,也有更重要的事儿去做,所以无视了此人。 呼延书生倒是知道,不能让这厮继续喊下去了,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这种事儿有的是人想做,比如说……那个非常爱出风头的公孙未明。 没错,未明准证就是这么爱出风头,发现这厮有重整队伍的打算,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万夫长是吧?借你人头一用! 万夫长见状,想也不想转头就跑,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没可能跑得赢一个准证。 至于另一名万夫长,早就被金锏打成重伤,被心腹没命地救走了。 到了这一步,柔然军队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决心。 大家都在打马狂奔,没命地想要脱离战场,至于说缠斗什么的,早就被他们丢到了脑后。 也有一些热血的柔然人,想要反身攻击中土人,但是……大家都在跑路啊。 所谓的兵败如山倒,也就是这样了。 金锏的第五击,终于是没有打下来…… 说实话,李永生有发动第五击的能力,甚至可以发动第六击,但是……真的不能那么做。 这不是害怕缠斗的问题,而是这连续六击发出之后,柔然人就会琢磨了:能这样持续发出强大攻击的,怎么也是个真君了。 前文说了,真君傀儡能发出的攻击,弱于真君,但是他们调用天地灵气的能力,又跟真君相仿,有心人若是肯琢磨的话,就会意识到:这是介于真君和巅峰真人之间的水准。 所谓的半步真君,说的就是这个。 其实真君傀儡发出的攻击,无限接近于真君。 而根据国际公约,在国战中,不得擅自使用真君,要遵循对等原则。 所以李永生尽量少使用真君傀儡,努力营造一个假象:这是即将证真的真君出手了。 事实上,这有些掩耳盗铃,虽然显达真君的意念,已经被彻底消灭了,但是柔然国的真君仔细推算一下,大致也能得出结果:你们是使用了真君傀儡! 使用真君傀儡,这其实……也是不合约定的。 但是,这就属于打擦边球了,核武器不能使用,用一用贫铀武器,问题不算太大吧? 李永生想法就是,贫铀武器我用了,但是我努力地克制,表现得好像没用过一样。 他有他的算计,不过柔然军队的软弱,也超出了他的估计……竟然就这么放弃抵抗了? 柔然人确实被这一次冲击吓破了胆,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是个人都知道,在中土大部队冲过缺口时,是最好的攻击时机,但是偏偏没几个人敢这么做。 原因也很简单,再怎么攻击,中土人的回归是挡不住了,咱们现在冲上去,无非就是多杀少杀几个中土人的问题。 事实上,柔然军方一直打的,也是这主意——能全留下就全留下,能多杀一个就多杀一个,起码要打得中土人不敢轻易越境。 然而,这话说一说容易,想要做到,还真的不容易,在柔然人强势的时候,这么做没有问题,两个柔然的千人队,就毅然决然地死在了阻击途中。 他们相信,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战友会为他们报仇的。 但是目睹眼前这一幕,傻瓜才会相信牺牲是值得的。 我倒是也想一命换一命,可是我这些战友们……他们都在忙着跑路啊。 那么,我为什么不跑?难道是想证明自己比较傻? 要不说在战斗中,士气是非常重要的。 第八百零二章家在前方 因为阻截的人狼狈而逃,这一场回归之战,打得是干脆利索。 事实上,看到八个千人队阻路的时候,中土人都以为要面临一场恶战,没谁想到会这么顺利。 甚至在冲破阻碍之后,中土人还留了大量的精锐来殿后。 没错,开始护卫两侧的精锐战力,后来收缩起来,大部分都集中在殿后的位置了。 没办法,中土人大量使用的雪橇马车,行进的速度,要比马慢很多。 还有在战斗中受伤的修者,也需要抢回来——他们一旦被遗弃,就是彻底跟中土告别了。 哪怕侥幸逃脱了对方的俘虏,也会在这冰天雪地里冻饿而死。 所以中土人嘴上说,前进八十里,打回老家去,但是这最后二十里,真正通过的速度,是相当慢的,尤其是救援受伤的战友,那速度基本上约等于打扫战场了。 所以中土的精锐放在殿后上,那也是大家的选择,不得不这么做。 但是柔然人真的是被中土人打怕了,他们通过边境线的那一刻,可以深切地诠释这一点。 边境线上,是有边军的。 事实上,拦截中土人的四个柔然万人队,一半就出于边军,战斗力非常强。 但是这边军是仓促间抽调出来的,而且就算柔然人,也不是特别习惯在冰天雪地里打仗。 四个万人队里,又有两个万人队因为补给跟不上,不敢动了。 中土游侠儿决意突破的时候,柔然人还想着堵截,作战意图不明确,行动比较迟缓,不得不采用亡命阻击的办法,来调动大军围堵。 这调动也是需要时间的,结果就导致了他们阻截得比较仓促。 这一切的一切,让这一仗打得……不是很理想,起码柔然人觉得不是很理想。 他们的边军都疲于奔命了,并没有发挥出全部的战斗力。 但是……就算有再多理由,输了就是输了。 简而言之,边境线上,原本是该有边军拦截的——事实上,起码有两个全副武装的百人巡逻队,目睹了这一战。 他们人数太少,又不属于那两个万人队的序列,关键是还要盯着对面的中土人,监督他们可能的越界行为,所以那两个万夫长就没有征召他们。 两个万夫长想的是,这两百人,或者能在少数漏网之鱼逃出边界之际,再出手拦截几个。 可是见到数千中土游侠儿一股脑冲过来,两支百人巡逻队想也不想,打马就跑。 此刻他们已经肝胆俱裂了——根本拦不住,冲上去就是送死。 然而人,有一个十人小队撤得慢一点,看到中土人直接冲过了边界,什长命令在侧面放箭——这个时候,对方想的是全力回家,为什么不出手占点便宜? 这么想的人倒也不算错,搁给任何人,一旦能踏入边界,生命就相当于得到了保障,一条生死线就摆在面前,谁还会在意旁边有人偷袭? 而且这什长也确定,眼前大股逃亡的,还真的是中土的游侠儿,这一点,从衣服和兵器上就认得出来,游侠儿而已,最缺少的就是组织性和纪律性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游侠儿们在刚才的冲阵中,并没有浪费太多的体力,眼见有人竟然敢在家门口出手,有人大喝一声,“弟兄们,干掉这些家伙!” 若是在半个月前,有人这么提议的话,反响如何还真不好说。 毕竟都是游侠儿,大家非亲非故的,能在战斗中不抢夺他人战利品,就已经是看在同在异国他乡征战的份儿上了。 而且半月前的游侠儿,那是什么状态?被人追杀得就跟丧家之犬似的,饥寒交加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境地里,想要继续保持高昂的斗志,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如果边界线就在眼前,他们大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亡命前冲。 只是这个柔然什长没有想到,就在这半个月里,中土游侠儿大变样了。 有主心骨和没主心骨,那是绝对不一样的,李永生他们的回归,带来了大量的真人和司修,更难得的是,这些高端战力非常愿意庇护同胞。 游侠儿们将养了一些日子,战力也恢复了大半,而且在直奔边界的途中,轻松地灭杀了近两千名没命阻击的柔然军中精锐。 而边境上的八个千人队,也是一冲就垮,这一场场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游侠儿们的士气。 想着己方精锐还在后面殿后,这些游侠儿真的是无所畏惧,眼见对方竟然敢在这一刻偷袭,禁不住大怒——这尼玛是找死吧? 哄地一声,直接冲过来百余人马,奔着那十人小队就去了。 什长一开始还不怎么担心,冲过来的只有制修,这样的乌合之众,我们对付得了。 军队对上游侠儿,只要没有修为上的绝对压制,以少打多没有压力——就算打不过,我们也能争取稳稳地撤退。 然而紧接着,什长就发现,越来越多的游侠儿冲了过来,里面也出现了司修。 这尼玛……跟我想的不一样啊!他大骇之下,拨转马头就跑,嘴里还大喊,“快撤!” 但是这局面,又岂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有中土人大喊,“弟兄们,杀光他们,割下他们的脑袋!” “没错,为死去的好汉们报仇!” 游侠儿们大多是恩怨分明之辈,他们对柔然军方杀掉同胞之后,还要将脑袋挂在边界上的行为,异常地痛恨。 当然,这时候他们不会想,那些同胞在柔然境内做了些什么——其实也没必要想,战争中无所谓对错,只有立场。 总之,他们对柔然边军是相当痛恨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两支千人队在阻击失败之后,尸体上大多没有头颅的缘故——无非是砍头嘛,好像谁不会似的。 此刻有人再次掀起旧账,游侠儿们的火气顿时被激发了出来,甚至有人已经进入了中土边境,闻言又策马再次越境,追杀柔然边军。 结果这十人小队,一个都没跑得掉,不但他们没跑掉,连那两个百人队也受到了牵连,被中土游侠儿狂追十余里,最终只活下来十一个。 这还多亏是中土的真人们发话了,要大家赶紧越境,记得打扫战场。 否则的话,以这群中土人穷追不舍的架势,没准能追到百里之外。 死里逃生的这十一名军士,真的是恨死那个什长了——大家都已经让开了,你要作死,也不该连累兄弟们啊。 最终,中土的大队人马,终于成功地杀回了家乡,而他们身后,那两个万人队的剩余人马,还在缓缓地赶来。 不过这俩万人队,除开决死阻击的两个千人队,以及最后拦截的八个千人队,也只剩下了十个千人队。 尤其糟糕的是,这十个千人队的战力,远远比不上那十个千人队…… 李永生他们的回归,受到了热烈的迎接。 坤帅已经得到了消息,消失的李永生等人,再次出现在了柔然大地上。 这些日子,中土一方的士气极为低迷,隔三差五地,边境上就要多出些人头来,给谁也不开心,游侠儿们恨得咬牙切齿,军士们也只能看着边界叹气。 甚至有些脾气火爆的游侠儿,想要再入柔然,但是被其他人劝住了——太不现实了。 这样的冰天雪地,重新进入柔然,不是救人去了,是送命去了。 说来说去,柔然军队的出击,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更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那两场大雪。 在这样的天地伟力面前,再多的不甘心,也只有忍了。 大家能做的,就是在边界上增强巡逻,万一能发现逃回来的中土修者,马上接应。 公平一点来说,中土游侠儿对柔然造成的破坏,远大于柔然军队对中土修者的杀戮——哪怕不算李永生他们对反猎队造成的打击,也是中土占便宜。 但是中土人并不这么认为:你柔然牧民死得再多,也赶不上我中土豪杰的损失! 所以近来边境上的气氛,一直很压抑,大家在增强巡逻的同时,时不时就能看到边界另一方悬挂的人头,心情可想而知。 直到柔然那边,军情司的暗探传来消息,说咱们的真人队伍再现行踪,第二次打了天马坡,边境上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 军情司查探敌方的消息,确实是不遗余力,但是在这种大雪阻路的天气里,传回的信息也是断断续续的,消息不多而且非常零碎。 当坤帅听说,失散的中土游侠儿,被聚拢到了一处,并且可能突围南下的消息之后,就将接应的部队,撒到了三百里的国境线上。 中土和柔然交界的边境线,两千里也不止,但是根据情报分析,李永生他们最可能突围的地方,就是这三百里。 两万军队,顾不过来这三百里边境,巡逻是够了,接应就差很多,于是坤帅又着人知会中土游侠儿们:大部队可能于近期回归。 此刻游侠儿们在柔然边境,还有万余人,并没有因为风雪交加惹离开。 而此刻负责这一段的,就是游侠儿们和一个千人队。 他们设想了中土豪杰们回归的场景,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亲眼目睹到的这一场回归,是那么地惊艳、震撼和势不可挡!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零三章划得来吗 边境线上守候的,有足足三千中土健儿和一千边军。 其实这些中土游侠儿里,不乏身份尊贵者,比如说乾帅的外孙女。 他们的消息也很灵通,除了军情司,还有别的消息来源,甚至有人跟黄衣佛修有勾连。 总之就是草莽龙蛇,别看是一群游侠儿,里面真的是藏龙卧虎,什么人都有。 所以他们大致就判断出了回归的地点,并且蜂拥了过来。 当李永生他们对战八个千人队的时候,目光所及,看到边境线上有一条涌动的黑线,就是中土的接应人马。 他们碍于规矩,不能越界,只能停在边界处观望。 若仅仅是游侠儿,越界也不是问题,糟糕的是,现场还有一千边军。 边军若是坐视数千中土人公然越境,上面追究下来,那责任也足够掉脑袋的。 可是边军还不能不来,他们要是不在场,万一柔然军队越境,中土游侠儿们的证词,可是不足信——他们的存在,属于理法上的震慑,跟实力倒是没有多大关系。 这样的搭配,比较令人蛋疼,可是不这么选择也不行。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今生今世难忘的一幕——真人的决死冲击、还有空中金色的大锏飞舞。 当中土人打穿了通道,以千军万马、势不可挡地冲向中土,几乎每一个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战栗了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严格来说,此刻回归中的中土健儿,形象上真的不怎么样。 衣衫驳杂破烂,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人骑着马,有人索性就是靠跑的,还有雪橇马车之类的,很多人脸上是鲜血夹杂着泥水,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还有不少人缺了胳膊少了腿,有人的手上提着人头。 乍一看这些人,根本像难民多过像游侠儿,真的太乌七八糟了。 然而,那震天动地的呐喊,刺破苍穹的杀意,一往无前的气势,震撼了每一个人! 这样的狼狈,这样的驳杂,这样坚毅的脸庞和无坚不摧的眼神,才是真正的中土豪杰! 能亲自目睹这一壮观景象,此生足矣。 看到激动的地方,乾帅的外孙女忍不住翻身上马,大喊一声,“弟兄们,跟我来,迎接好朋友们回家!” 然后,非常不幸地……她被打晕了,打晕她的,正是她的护卫。 诸多游侠儿们怒目相视,但是她的护卫一摊手,低声发话,“那个……需要接应的时候,咱们趁乱冲过去就是了,拜托诸位了,别那么高调好不好?” 这倒也是,大家都认为,有边军的约束,不好太过放肆,大家先冷眼旁观吧。 毕竟对面,也有柔然的两个百人队,正提防着大家的举动呢。 哪曾想,这一旁观,就亲眼目睹到了同胞们杀回了边界,势不可挡无坚不摧。 当柔然国什长从旁边偷袭的时候,几名这边游侠儿直接混出了边界,展开了追杀。 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就算是中土边军,也不可能监督到每一个人。 事实上,当柔然巡逻队离开的时候,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柔然人看不住自己的边境,也不能怪我们不是? 不管怎么说,当最后一名中土修者进入国境的时候,在场的中土修者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欢呼声,这声音响彻了天地。 接下来就是认亲的场面了,一万多中土游侠儿之所以没有离开,有三成是因为不甘心,有三成是打算等到开春再近柔然,还有四成,就是牵挂在柔然的亲朋好友。 在场的游侠儿只有三千人,也就是滞留人数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就这,不少人还是通过“内幕消息”,知道这里是最可能回归的地方,专程赶来的。 仅仅是这三千人,就将现场搅得一团糟了,不少人认出了回归的亲朋,开怀大笑者有之,放声痛哭者亦有之。 更多的,是有如吵架一般的问候和各种询问的声音,边境线上,热闹得像菜市场似的。 这其实是难免的,严格来说,游侠儿是一个比较独特的群体,相互之间的联系比较多,遮奢一点的豪杰,名声甚至可以传到几个郡之外。 从这一点上来讲,他们有点像水浒或者说唐里的好汉,不知道单雄信、及时雨宋江的话,那就是在江湖上混得不好。 这边吵吵着,边军们就打算检查一下回归的中土健儿——路引什么的就不用查了,不过几辆遮掩得极好的马车,那得过问一下。 这原本也是他们的职责,不查验路引,已经是相当通融了,总得明白对方带回来点什么。 不过方真人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牌,沉声发话,“有些东西,你们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边军也为难啊,天机殿惹不得,他们对于这帮敢出国作战的豪杰,心里也是相当景仰的,于是就说,“那你们随便报点名堂,我们好跟上面交差……这么多人看着呢。” 马车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太多,柳麒沉声发话,“我北极宫会跟坤帅解释的。” 公孙未明也出声了,“我辽西公孙家也会跟坤帅解释。” 马车里还藏着他一个真人傀儡呢,怎么能让别人看了去? 边军看这位一眼,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一具万夫长的尸体,也没了叫板的兴趣。 “那我们就汇报坤帅了,”他们很干脆地表态了,然后又出声发话,“这天寒地冻的,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说句良心话,这些天的天气,不是一般的冷,大家既然汇合了,尽快离开这里才好。 不过李永生他们刚从伊万一路南下回来,这点寒冷还真不放在心上。 公孙未明抬手一指柔然方向,笑着发话,“着急走什么,还怕这些怂包瞪死咱们?” 这话说得委实刻薄,但是一点错都没有,对面还有人在陆续赶来,是那两个万人队的剩余战士,但是这些人甚至不敢逼近边界,在距离边界十来里的地方,远远地就停下来。 他们一边休整,一边救援同袍,对于相距不远的中土人,也只能用目光表示痛恨…… 乾帅的外孙女此刻已经醒来了,她对公孙未明格外有好感。 当然,虽然她身份比较高,但是大名鼎鼎的公孙家四长老,隐世家族的高阶真人,身份比她只高不低,所以她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然而,这并不妨碍她去刻意讨好对方,她笑着发问,“未明准证有什么好建议?我一定支持。” 公孙未明可是不想看她——这女人长得实在太丑了,他一指脚下的万夫长尸体,淡淡地发话,“我打算把这家伙扒光了,就挂在这里,你们看怎么样?” 他原本是打算好好地装一回逼的,但是跟他说话的,竟然是如此丑陋的女人,他的兴致都因此而降低了不少。 “好呀,我绝对支持,”乾帅的外孙女笑着鼓掌,“我再用留影石录下来,这是未明准证你杀的,你可以拎着他做几个造型。” 公孙未明听到这话,心里相当爽快,一时间就觉得,女人丑一点不怕,关键是得心灵美。 他才要答应,就听得有人干咳一声,“未明准证,你先问一问李大师的意思。”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北极宫佘供奉,道宫并不跟游侠儿们来往,他又是深居简出的供奉,没什么亲朋需要应酬。 “李大师……”公孙未明抬眼找一下,发现李永生正在跟一个面目阴沉的人交谈,一时间有点犹豫,“这家伙看起来很忙啊。” 佘供奉轻描淡写地发话,“那就等一等吧。” “奇怪,”公孙未明侧头看他一眼,诧异地发话,“老佘你今天是怎么了?” 佘供奉在出征的真人里,战力不算最高,但是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很少买任何人的账,等闲也不多说话,在这一路上,他也是只听李永生的。 但是就算听李大师的,他所表现出来的,也仅仅是不反对,遇到有什么不了解的问题,他还会出声发问。 像今天这样,格外强调李大师的存在感,还是佘供奉第一次这么做。 佘供奉怪怪地看他一眼,“你是……真的不知道?” 公孙未明一翻眼皮,“你这说的可不是废话?” 佘供奉无奈地冲柔然方向一扬下巴,“那么大的手笔……你没感觉到?” 说句实话,李永生的手笔,真的吓住他了,他已经将李大师猜测得很强大了,平日里也没少了恭敬——撇开对本源的认识不说,此人可是能令丁青瑶都认可。 可是,直到此人将六名真人傀儡派出,发起死亡冲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李大师。 李永生在此前,也使用过真人傀儡,那时候是用了十人,不过那是什么样的环境?是他们区区百余人,直接面对反猎队的全面冲击,甚至还出现了显达真君! 那种生死一线的时候,再多的底牌也得用,公孙家的定靖拂尘不也用了? 但是刚才的情况,凭良心说,李大师完全没必要使用那么多的真人傀儡。 就算没有真君傀儡的出手,大部分人冲破封锁,也是必然的结果。 六名真人的拼死冲击,只是保证了更多中土游侠儿安然回乡,说实话,真的划不来。 第八百零四章宁王自保 六名真人傀儡,这是什么概念? 佘供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他非常确定,丁青瑶要是敢这么使用六名傀儡,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造成这么大的浪费,她回了玄女宫都没办法交差。 但是李永生就这么用了,用得非常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些真人,都是大家一路北上的时候抓住的,擒拿的过程,似乎不算太艰难,而对于炼制真人傀儡,李大师也有独到之处,但是……这并不代表就可以随便浪费! 在中土国,每一个家族、势力或者团体,都异常在乎底蕴的积累,底牌这种东西,没有谁会嫌多,只说公孙未明都异常看重自家的真人傀儡,就证明了此物的宝贵。 李永生倒好,为了一些游侠儿,直接拿出六个来浪费——这还是因为他只有六个。 那么,他这么使用,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他身后如果不是没有长辈,就是所属的势力,实力异常雄厚,雄厚到不把六名真人傀儡当回事。 李永生身后没有长辈吗?佘供奉是绝对不相信的——能将蜃蛇来历搞得这么明白,还能控制住初代血魔,能将真君炼化为傀儡,这样的传承,比四大宫也差不了多少。 想明白这些之后,他心里甚至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不过这个猜测,委实有点惊人…… 事实上,明眼人不止他一个,时不时地,丁青莲就会瞥过来几眼。 呼延书生已经被太多的西疆人围住了,但是他也会偶尔探头看一下这边。 说实话,控制初代血魔、炼制真君傀儡这些,都可以用传承来解释,但是直接将六名真人傀儡毫不心疼地用掉,这份奢侈,都不能用传承来解释了…… 李永生听说,公孙未明打算将万夫长暴尸,二话不说就点点头,“那就在这里吧,咱们等着他们的援兵到来。” 其实对于鞭尸,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既然对方做了初一,己方的人想做十五,他当然不会拦着。 事实上,他觉得这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观念,值得大力提倡,这是他这个观风使该支持的。 于是接下来,令柔然人咬牙切齿的一幕,就出现了。 在中土和柔然间,一处不起眼的国境线上——确实不起眼,起码两千多里的边境线,类似地方随处可见,连个哨所都没有。 但偏偏就是这不起眼的地方,支起了高杆,上面挂着一具赤裸裸的尸身,而尸体的下方,则是堆了数千个人头,一看发型和相貌,就知道是柔然人。 一群一群的中土游侠儿,在首级和尸体身边留影,冒着刺骨的寒风,他们喜眉笑眼地做出各种手势,别提有多开心了。 而与之对应的,国境线另一边,则是脸色铁青的柔然士兵们。 柔然的士兵,已经聚拢了万余人,他们隔着边界线,死死地瞪着中土一方,眼中怒火的旺盛,简直可以焚毁天地。 但是中土游侠儿们毫不介意,就是在那里肆意地开怀大笑着、高歌着。 国境线的两边,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论人数,中土人不及柔然人,论衣甲鲜明,中土人依旧不及,论秩序,中土人还是不及。 中土人独独有一点强,那就是气势,他们冒着寒风,在那里载歌载舞,简直是在赤裸裸地表示:我们就是这么开心,来呀,打过来呀。 柔然人的肚皮,都要气炸了。 但是他们越气,中土人就越开心,甚至有人站在距离国境线仅仅半尺的地方,大声地笑着。 柔然人见状,也冲了过来,双方就隔着一条国境线,紧张地对峙着。 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眼瞅着一场边境冲突,就又要爆发。 就在此刻,后方有马蹄声响起,却是又有两个中土千人队赶了过来。 紧接着,又有其他的中土游侠儿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有御林军的旗号过来了。 柔然人见到这旗号,再生气也不敢做小动作了,这意味着坤帅随时会驾到。 果不其然,半个时之后,坤帅的大旗到了。 这中土国唯一的女性大帅,平时看起来,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中老年妇女,但是就在这冰天雪地中,她冒着刺骨的寒风站了出来。 因为有灵气护身,她的仪态依旧是那么雍容,对着中土诸多豪杰,她笑眯眯地一拱手,“欢迎回家,回来就好,咱们先回去暖和暖和。” 大人物一旦愿意平易近人,那是相当感染人的,尤其是这些游侠儿,平时虽然放浪不羁,也目无王法,但是……这是卫国老帅在向他们行礼呀,多么有面子! 于是众多游侠儿纷纷出声附和,就要跟着散去。 但是公孙未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大声发话,“那我们从柔然带回来的一些物品,还要不要检查了?” “当然不用,”坤帅笑着回答,“这点干系我还担得起,未明准证,我相信你。” 公孙未明有点不习惯这种说话方式,于是再次出声发问,“那这些人头,又怎么处理?” “交换呗,”坤帅脸上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柔然国多次越境戕害我国黎庶,还带走他们的首级,我们当然要让家乡父老的尸骸回国,入土为安。” “好吧,”公孙未明点点头,下一刻,他又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一个人,“李大师怎么说?” 李永生能说什么,只能一摊双手,默默地点点头。 于是,中土人终于离开了国境线,还带走了万夫长的尸身和人头,只留下一干柔然人待在那里,睚眦欲裂地看着中土方向。 进入中土之后,雪情减轻不少,行走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大家走了两百里不到,就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军营。 坤帅的座驾是飞舟,在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速度是极快的,不过她也随着将士们,进入了此处的军营。 军营是临时的,帐篷里走风漏气,不过终究还是暖和了一些。 游侠儿们开始休整,坤帅也跟大家约定,晚上为众人的回归接风。 几乎所有的人都找到了亲朋好友,就连公孙未明,都遇到了公孙家赶来的后辈,没什么朋友的,也就只剩下李永生、杜晶晶和伤势刚刚痊愈的张木子。 三人也没有进帐篷,就在马车旁边生了一堆火,谈起了分别以来中土的情况。 李永生在边界线上的时候,已经有朝安局的探子主动联系了他,目前看来,北部边境的危机获得了极大的缓解,但是国内的情形,却是越发地崩坏了。 因为雷谷的牵制,荆王扩张的脚步慢了下来,不过糟糕的是,他似乎意识到了快速扩张导致的不稳定,于是风格一变,目前在大力整顿辖区秩序。 以前他坐看三湘大乱,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是为了激起民众对朝廷的不满——水不浑的话,如何有机会摸鱼? 现在他的策略变了,以安抚为主,包括他打下的淮庆郡一部、会稽郡一部,开始委任地方官吏,并且整顿社会秩序。 当然,这秩序肯定不如开战之前,生活水平也要差很多,毕竟打仗就是要打钱粮,军队的耗用,都要从民间得到补充。 但是不管怎么说,黎庶的生活,是稍微稳定了一些,大家也怨气,自然也少了一些。 简而言之,荆王已经开始安抚地方委任官员了,越来越坐实造反的事实了。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宁王提出了地方自治、保境安民的口号。 夏天时候,荆王的队伍一度打到了金陵城下,这可是把宁王吓坏了,若不是后来博灵郡出兵三湘,金陵可能早就被打下来了。 反正宁王在向朝廷的上书中,是这么说的,他认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而他又不能随便出封地,于是提出了会稽郡自治的要求。 ——既然朝廷的兵马保护不了我,那我只能自行招募军队了。 朝廷严厉呵斥了他这种行为,说金陵城里军队不少,你要学会跟他们沟通,而不是行那叛逆的举动。 事实上,朝廷这么做,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封王原本是严禁跟当地驻军勾结的,现在我们让你去勾结了。 但是宁王不能满足,金陵驻军是些什么样子,他早就看在眼里了,于是他很干脆地表示:想赐死我的话,天家发一道旨意就好,没必要让王叔的军队杀死我,那多不体面? 然后他就撒出去人手,在各个府城宣传会稽郡自治的理念。 会稽郡巡荐房房长严厉指责了宁王的行径,然后,他就在金陵遇刺了,动手的是几名“愤怒的游侠儿”,他们认为他不懂得体恤黎庶。 表面看上去,宁王推行的自治,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事实上,朝安局非常确定,最近一段时期,宁王府和荆王府联络频繁。 甚至会稽郡的部分民众,都看得清清楚楚,荆王在会稽控制的地盘,很少再对外虎视眈眈,甚至还让出了两个交通枢纽,减轻了会稽郡在人和物上的流通的压力。 所以,要说宁王是别无选择,“不得不”自治,朝廷是不信的,据说内阁认为:这是荆王裹胁着宁王反了! (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八百零五章分赃 当然,认为宁王反叛的,只能在私下说一说,表面上还是要说自治。 若是连这块遮羞布都没有,中土的局势只会更加崩坏。 襄王的攻势,目前被挡住了,并州、云中等郡的勤王军队,已经进入了幽州郡,正在跟襄王的军队对峙,时不时地发生一些小规模接触战。 不过襄王现在似乎改变了念头,开始转头西向攻略,已经打进了豫州郡。 然而,随着云中军队的南下,燕王开始招募护卫了,据说他是要提防伊万人南下。 总之,李永生他们一路北上,杀得柔然和伊万人仰马翻,中土国的外部环境大有改善,再加上此前对新月国的袭扰,中土国所处的国际环境,真的不能不说宽松了。 但是家里糜烂成这样,也是很令人沮丧。 说起这种现状,三人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张木子主动转移了话题,“柳真人打算明天回北极宫,那个拉斐尔的大腿,上面封印的气息,需要加固吗?” 这一次大家北上,人生地不熟,战斗异常频繁,损失也很惨重,但是众人的收获也都不少,就连大手大脚的李永生,也获得了一只初代血魔和一个真君傀儡。 柳麒获得使徒的腿之后,因为担心被揶教感应出来,自行做了封印,不过李永生认为他的手段一般,自作主张又帮着封印了一遍。 别说,揶教那边还真没放弃对这条腿的查询,在北柔然的时候,李永生就感受到过,起码有两次,是真君在出手推算使徒的残肢。 总算还好,他们冒充柔然人,被真君推算到一次两次的,倒也不要紧,但是开始南下之后,李永生就不得不每天帮着加固一次封印。 现在他们已经回了中土,这时候若是再被揶教的大主教推算出位置,那此前在伊万发生的战事,简直是不打自招了。 柳麒急着回去,也是拿使徒的残肢换贡献点,但是回去的路上万一出了岔子,就不妥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那我再帮他封印一下,不过他得快点回去……算了,不用了。” 张木子原本在点头,闻言猛地一皱眉,“什么叫‘算了,不用了’?” 李永生撇一撇嘴,站起身对着空中一拱手,“见过三宫主。” 三宫主的真身并未降临,只是传了一段神念过来,告诉他诸般事了,来一趟北极宫,至于使徒残肢一事,三宫主安排好了阵法传送,柳麒直接找个十方丛林,传送回北极宫即可。 柳麒仅仅是中阶真人,以他四大宫经师的身份,可以跟十方丛林或者子孙庙租用传送阵,但是不得北极宫允许,他是不能单独使用宫中的传送阵的——传出去传进来都不行。 三宫主这么安排,柳真人就少了很多麻烦。 张木子也没有感到奇怪,三宫主的神念,甚至可以隔着千里杀人,传一段消息过来,真的太正常了。 于是她在晚上饮宴的时候,特地跟柳麒说明了此事。 饮宴是非常热闹的,尤其是从北方回来的中土游侠,大口吃肉大块喝酒,放声高歌,甚至有人抽出兵刃来玩“器舞”。 不过一帮真人这边,却是少人打扰,除了老云真人、呼延书生等人,被族人拽走了,还有不少真人留在了这里。 坤帅过来敬了一杯酒之后,也离开了——她不是拿架子,实在是她身为军中顶尖的人物,不能跟道宫、隐世家族这些势力,发生太多交集。 听说三宫主竟然允许自己使用传送阵回去,柳真人怪怪地看李永生一眼——这李大师到底是什么来路,三宫主没有传神念给佘供奉,也没传神念给我,竟然传给了你? 白天的六名真人傀儡冲阵,也震撼了他。 当然,他不会怀疑李永生是假传消息,于是侧头看一眼佘供奉,“供奉跟我一起回吗?” 佘供奉摇摇头,“我打算再跟李大师多待一阵……木子真人,一起吗?” 张木子这次受伤不重,养得也七七八八了,按说此刻应该回宫稳固一下,但是她有点不想回去,听他这么说,忙不迭地点头,“我听供奉的。” 佘供奉心里暗笑,他虽然不喜欢说话,也拙于言辞,但是身为高阶真人,他哪里会看不出,木子真人系在李永生身上的那一缕情愫? 他知道自己还跟着李永生的话,难免不好解释,索性就利用这小姑娘一下了。 而张木子也没有丝毫防范的意思,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正说着话,公孙未明端着酒碗,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大声地发话,“诸位,那些波斯猫……谁来处理呀?” 这就是分赃了。 这一系列的战斗下来,大家基本上都是很有默契地各取所得,不是很斤斤计较,比如说李永生手上的真君傀儡和初代血魔,其实不是他一个人出力了,但是别人都没主张。 就像张老实偷了显达真君的储物袋,也没谁要他交出来,至于他交出来的真人俘虏,大家也是通过竞价,买下所有权。 而这二十个波斯少女,则是大家一致决定,要带回中土的,那么她们的价值,肯定也要大家均分才行。 不过很多人对此不感兴趣,不值几个钱,计较起来还不够丢人的。 丁青莲表示,丁家愿意包圆这二十只波斯猫——丁家的家教甚严,但是身为顶级的隐世家族,迎来送往的应酬是少不了的,区区的二十名少女,这点钱不算啥。 但是公孙未明不干了,说你一边玩去,我公孙家还想包圆呢,只不过碍于物议,不好这么做罢了,你还真觉得自己想包圆就包圆了? 两人才要争吵,丁青瑶发话了——都带到顺天,由方真人安排,丁家不搞这歪门邪道。 总之,晚上的接风宴很热闹,虽然坤帅早早地休息了,但是死里逃生又强势回归的中土游侠儿们,喝酒一直喝到天亮。 天亮之后,柳麒起身告辞,他着急着回北极宫。 李永生本有心,先下一趟三湘,再去北极宫走一趟,看三宫主找自己有什么事,但是他对国事比较操心,最后还是决定,我先去顺天吧。 他这个决定,令朱尔寰有点失望,朱主持还想邀请他再走一趟西疆呢,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啥了,朱主持很诚恳地表示——二郎庙随时欢迎李大师大驾光临。 从这里回顺天,路上也要走十来天,公孙未明眼珠一转,“得,我也跟你去顺天,然后你跟我一起去辽西吧,顺便看一看英王,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不错了,李永生也有心往东北一行,但是前提是,他要先了解朝廷动态。 这一次去顺天府的人,还真的不少,随着中土游侠儿们的强力回归,边境线上的游侠儿们,十停里去了八停,就连乾帅的外孙女,也带着一帮游侠,跟他们结伴同行。 这帮人进入幽州郡的时候,足足有两千人,连关口的守卫都吓了一跳——这么多人来幽州,是想干什么? 不过游侠儿里的大能人物太多,随便报一报字号,再大致验一下身份,就通关而过了,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乾帅外孙女这种存在,哪个守卫敢拦? 当然,李永生的马车,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就连方真人出面担保,都有点不太好使。 天机殿是很牛,可是离这守卫太远了,他们表示:进幽州郡,必须要检查,除非请个天机殿有职司的人出来,打个招呼。 守卫们有点不近人情,不过由此也可以猜到,幽州郡面临的形势,有多么严峻了。 最后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家伙上前,亮出一面腰牌来,守卫陪着笑脸放行——不放真的不行啊,那是朝安局的腰牌。 其实朝安局比天机殿的名头,要差很多,但是天机殿太高高在上了,吓唬大人物没问题,小人物还真的可以不买帐。 正经是朝安局恶名在外,行事也相当贴地气——谁敢不听话,小心全家老小遭殃。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李永生他们,还是比较顺利地进入了幽州郡。 进了幽州郡之后,气候好了很多,大家都说北地寒冷,幽州郡尤其糟糕,但是从伊万和北柔然回来的人表示:这里的气候很好啊,简直是温暖如春。 好多积雪被清理到了一起,堆做一堆,露出了大片的土地,可以策马驰骋。 不过李永生眼中看到的,是一片又一片的荒芜之地,他们所在的幽州郡北部,并没有遭受兵灾,但是目睹这一片荒凉,他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再下几场雪的话,这里还能耕种吗? 对于稼穑之事,尤其是世俗里的耕种,他并不是很熟悉,观风使不是万能的。 但是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就生出了不好的念头。 再往四周看一看,一些路过的农庄,已经残破不堪了,想来明年开春,也未必会有人动手耕种——这样的荒凉,基本上没可能有人回来。 既然没人种地,那么大家吃什么呢? 想到此处,他脑中终于泛起一个念头来,脸色也沉了下来,“方真人,天家现在想的,是不是要以粮困敌?” 第八百零六章残忍的战略 以粮困敌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执行起来,其实是非常残忍的。 方真人知道这四个字的份量,却也不知道这内里是怎么回事,天机殿里,也没什么人会对这些琐事感兴趣——他们操心的都是大事。 朝廷的三院六部里,倒是有个农院,以证明对农事的重视,比六部还高半级,但那是朝廷摆出的姿态,或者说是统治的需要,天机殿完全没必要操心这些。 李永生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眉头一皱,“那岂不是豫州要不稳了?” 方真人不明就里,就连张木子也讶异地发问,“襄王不是已经打到豫州了吗?” “不是你说的那样,”李永生黑着脸回答,“他只是刚刚攻进豫州,我担心的是他大举进入,豫州是有名的农耕大郡,海岱那里土地贫瘠,也就是能勉强养活自己……” “这一打仗,也没法耕种了,来年的粮食怎么办?只能对豫州下手。” 张木子这才反应过来,“你说的以粮困敌,就是朝廷打算通过军粮,来拖垮襄王吗?” “我不知道朝廷有没有这样的打算,”李永生的脸色阴沉,“希望他们没有这么想吧。” 他嘴上说的是希望,但是说实话,他还真不敢赌这些执政者的操守,毕竟这是很管用的一招——在柔然,大家能从四个万人队里脱身,可不就是打掉了对方的后勤? “这没什么用吧?军队还不能从黎庶手中抢粮?”张木子的眼睛眨巴一下,不解地发话,然后也跟着叹口气,“就是那些黎庶会遭殃罢了……唉,这打算根本没啥用。” “有用的,”一向不怎么说话的佘供奉出声了,“能败坏诸王的名声,能引起他们地盘里的动荡,我看啊……天家的心里啊,没准还打算着等他们暴乱,然后喜迎王师。” 他这番话说得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里的讽刺,是个人就感受得到。 方真人对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为天机殿中人,他根本不在意对方话里对天家的不敬。 不过这也算正常,人家佘供奉又不是朝廷体系的,这年头,骂天家的人还少了? “哼,”李永生冷哼一声,他分外明白,在当权者的眼里,黎庶的性命有多么地廉价,然后,他又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还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这话说得精辟,”杜晶晶伸出一个大拇指来,然后笑着发话,“你是不是担心,失了粮食的黎庶,会涌入博灵郡?” “这也是一点,”李永生重重地点点头,“博灵虽然耕种面积大,是中土粮仓,但是豫州的黎庶,真的是太多了啊。” 博灵和豫州,都是中土的产粮大郡,但是博灵人口少,只有一亿左右,豫州差不多有两亿人口,所以豫州不能算中土粮仓,只能算产粮大郡。 万一豫州人被抢了粮食之后,跑到博灵去就食,那画面,李永生根本不敢想像。 要知道,博灵人现在还在接济三湘的流民呢,若是豫州的流民也跑过去,还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杜晶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到时候,博灵打到三湘的军队,也要有后勤压力了。” 李永生愁眉苦脸地回答,“谁说不是呢?” 一直不参加讨论的方真人,终于出声了,“那岂不是说以粮困敌这谋划,也有很大的缺陷?” “缺陷也没有多少,无非就是死人呗,”佘供奉冷冷地发话,“现在是比谁耗得起,人死得差不多了,也就该结束了……大概天家觉得他耗得起。” “这个嘛,”方真人的眉头皱一皱,“我觉得当今那位……应该不至于这么心狠。” 佘供奉冷冷一哼,“心不狠的,就别想坐那个位子。” 他这么一口咬定,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反正这些真人里,也没有几个对当今天家敬畏的——大家又不是靠他吃饭。 抵达顺天府之后,公孙未明等人兴冲冲地进城了,李永生就是随便找了一块荒地扎营,顺便让朝安局的人通知一下李清明和宁致远,请他们城外相见。 此刻的顺天城外,就是个大号的难民营,虽然比夏天的时候,多了一些管理人员,也多了点秩序,但是人数也多了不止一倍。 李永生并不在城郊凑热闹,直接停在距离顺天五十里的地方,那里是一片荒山,没什么人烟,也没水没店铺。 不过这些,他带得都有,倒也没什么困顿的感觉,就是……人少了一点。 他们一行人里,公孙未明带着波斯少女们进城了,方真人去天机殿办事了,独狼在养伤中,丁经主带着杜晶晶前去玄天观了,也只有张木子和佘供奉陪着他。 还有一个家伙,比较麻烦的家伙,别人吃饭,吃点五谷杂粮,或者储物袋的肉食就够了,这家伙不行,它要吃活食。 李永生本来不想理这货,就是这些干粮,你爱吃就吃,不吃饿着——我就没听说过,有饿死的血魔。 但是血魔表示,那个啥……我可以自己出去打猎! 李永生给它下了奴役烙印,倒是不怕它出去吸人血,琢磨一下就同意了,但是他也有条件——你吸血就吸血,别整那些初拥什么的玩意儿,要不然,后果你懂的。 而这血魔办事,还不是一般的机灵,它出去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拎着一只半大的小鹿,扑闪着大翅膀,贴着地面飞了回来。 关键是,这鹿还是活的,是活的!除了背上颈上的两只爪子印,没有任何伤口。 李永生看得都有点纳闷,“你有带食物回家再吃的爱好?” 血魔看一眼一边目瞪口呆的佘供奉和张木子,“我是想着,放血出来吸就行了,你们还可以吃肉不是?我这人做事,一向讲究。” “哎呀我去,”张木子惊讶得叫了起来,“你还会说人话?” 血魔冷冷地看她一眼,长长的嘴巴一抖一抖,“我还会吸人血呢,我说……那条小蛇,别跟我得瑟啊,信不信我吸了你的血?” 佘供奉手臂上的蜃蛇,吐出了百余条信子:小样儿,这大冬天我都不怕,怕你? “东北口音,”张木子兴奋了起来,“是不是公孙未明那货教你说话的?” 血魔一松爪子,将小鹿从空中扔了下来,“女人,整治一下,赶紧的,血我要喝热的,剩下那些肉,你们不是有伤患吗?赏他了。” 张木子一抬手,就将小鹿摄住了,不过紧接着,她冲着血魔呲牙一笑,“小痞子,知道‘道宫’俩字儿怎么写吗?” “哎呀,木子真人怎么这么说,”那张青灰色的人脸上,马上出现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我这就是好久没喝热血了,还是小母鹿的血,这不是馋的吗?” 张木子心里其实也清楚,这货刚解除镇压的时候,就能将佘供奉撞个乌眼青,绝对不是好惹的,所以也只是冷冷一哼,“以后别摆这种大爷谱,知道吗?公孙未明也不敢这么说话!” 她还当这血魔的恶习,都学自公孙未明,哪里会想得到,这只蝙蝠生来就这样? 这只小鹿不大,也就八十多斤,但是足够大家吃一顿了。 下午的时候,张木子看到天色有点发阴,主动过来找血魔,“再去打两只猎物,没准又要下雪,这什么鬼天气嘛。” “这天气,我有一种不好的预兆,”血魔青灰色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愁容,“肯定要下雪,还是今年最大的雪,要不要多打一些猎物回来呢?” “那肯定啊,”张木子点点头,这些天,她吃储物袋里的牛羊肉,吃得都快吐了,“肯定要弄点活的,我跟你一起去?” 血魔很不屑地看她一眼,“你飞得太慢,跟你打猎……丢人!”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张木子怒了,“还丢人……你觉得自己算人吗?” “我其实不算人,”血魔摇摇头,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份,还是有比较明确的认识,不过它的下一句话,就又很呛人了,“我还吸人血呢,怎么可能是同类?” 这蝙蝠的嘴很欠,但是找食儿的水平不低,天擦擦黑的回收,它拎着一张大网回来了——没错,就是一张大网,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弄到的。 网里的猎物,却是极为丰富,两只活羊,一只牛,还有一只麂子。 牛羊都是半大的犊子,那麂子也刚刚比羊大一点,可就算这样,四只加起来也过三百斤了,体重比五只血魔都要重很多,居然被它飞着拎回来了。 张木子都有点好奇,“弄回来这么多……我说血奴,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血魔将大网扔下,落到地面才要说话,李永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见状眉头就是一皱,黑着脸发问,“你居然敢跑到庄户人家里……打猎?” 血奴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是怕他,见他神色不豫,刺溜一下就躲到了张木子背后,小心翼翼地发话,“我没有被人看见,更没有伤人……” (下午有事,提前发了,召唤月票。) 第八百零七章两巨头齐至 血魔非常清楚李永生给自己划的底线。 不能伤人,那是一定的,为了不引起恐慌,不能被人族看到,也是必要的。 李永生却是气得笑了,“打猎,跟偷家养的牲口……那是一样的吗?” “这个……”血魔迟疑一下,硬着头皮回答,“抢人族的东西,那也是打猎嘛。” 李永生二话不说,直接催动了奴印。 血魔的眉心,闪过一道蓝光,紧接着一蹦老高,然后掉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起滚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吱……吱……我错了,李大师饶我这一遭。” 一只半人高的青灰色蝙蝠,在地上不住地打滚,那场景真的是要多诡异有过诡异了,偏偏的,它那张人脸上,还能显出痛苦异常的表情。 张木子对油嘴滑舌的这厮没什么好印象——道宫中人一向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将大网解开,将里面的四只活物放出来,绑好,“可惜只有一只野物。” “我也喜欢野物啊,这不是找不到吗?”血魔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没命地喊叫,“我是看着天阴了,马上要下雪了,心里着急嘛……我知道错了啊~” 张木子一听,这话也对呀,快下雪了,总要找点食物储备起来,所以她只是冷冷一哼,“那你不知道给农户留下几块银元吗?” 血魔没命地叫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一定留下银元。” 张木子看一眼李永生:行了,不用让它再叫了,引来外人就不好了。 李永生读懂了她的眼神,于是收了役使奴印的手段,冷冷地发话,“现在就送去……把你能耐的,学会去别人家打猎了?” 血魔终于不再翻滚,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发话,“我没有银元。” “呵呵,”张木子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她觉得血魔这次吃瘪,有点冤枉,不过……活该,谁让你拽得跟个大爷似的? 李永生却知道,这厮有多狡诈,所以他冷哼一声,“你在山里随便捡点什么好东西,也够交换牛羊了,真以为我有那么笨吗?” 山里宝物,不是那么好碰到的,但是血魔这家伙会飞啊,居高临下,视野不知道比旁人强出多少,发现点高级草药或者稀罕玩意儿,并不是很难。 “现在好多地方都有积雪,”血魔弱弱地回答,但是那口气,却是相当地理直气壮,“换了我是海东青,也看不到积雪下的何首乌不是?” “咦,”李永生的眉头,又是微微一皱,“看来你还是没有正视自己的身份,得教你学一学奴隶的规矩了……居然还敢顶嘴?” 血魔一听这阴森森的话,马上翅膀一抖,护住了自己的眉心,大声喊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送银元,这总行了吧?” 你捂住眉心也是没用的,李永生心里暗哼,嘴上冷冷发话,“那就快去!” 血魔又很夸张地喘了几口气,才一骨碌爬起来,扇动翅膀就待离开。 不过下一刻,它就停了下来,怯生生地发问,“可是,银元呢?” 张木子看到它这狼狈样,也忍不住笑一笑,“合着你还知道自己没银元?喏,拿着。” 她抛了一个金馃子过去——这抵得上一百块银元,买牛羊是绰绰有余。 事实上,这种半大的牛羊,都是老百姓舍不得卖的——夭折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而且还在疯狂地生长。 所以她给的价钱高一点,也是不想占黎庶的便宜,她又不差钱。 血魔爪子一伸,稳稳地抓住了这个金馃子,不过下一刻,它又问一句,“能给个储物袋吗?” “神马?”张木子的柳眉一竖,眼睛一瞪,“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个储物袋,”血魔理直气壮地重复一遍,“你见过抓着金子飞的蝙蝠吗?” 张木子顿时就噎住了,好半天才哼一声,“我也没见过抓着储物袋飞的蝙蝠!” “你这么就这么笨呢?”血魔的一只爪子,不住地在地上敲打着,“可以假装是一个袋子,不知道什么缘故,它绕到了我脚上了嘛。” 李永生呲牙一笑,“你身上也可能不小心溅上了太乙银浆……你说这种可能性大不大?” “别那么小气嘛,”血魔马上就收起扑扇的翅膀,又干笑一声,“反正你们不缺储物袋不是?我还没得过这玩意儿呢。” “我知道,奴印你也是第一次得,”李永生一掐法诀,就要再整治这厮,“多体会一下,也是能加深印象……” 不过下一刻,他就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向远处,“有人来了?” 血魔见状,蹑手蹑脚地倒退几步,一扑扇翅膀,悄然无声地飞走了。 来的人有七八骑,踏着地上的残雪,卷起大片雪花,眨眼间就接近了。 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御马监的奥斯卡公公,隔着老远,他就一拱手,笑着发话,“李大师纵横柔然和伊万,为中土解除了燃眉之急,我代天下苍生,谢过李大师了。” 李永生也没奇怪这厮的消息灵通,只是一摆手,意兴索然地发话,“一点心意罢了,既然你来了,宁御马这次是不能来了?” “我帮宁公公打前站,他可能会晚点来,”奥斯卡的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中土的情形,想必你也知道了……唉,宁公公心忧国事,根本忙不过来啊。” “愿意不愿意来,在他了,”李永生冷冷地回答,“你们想的是,襄王下一步,会大举入寇豫州吧?我要回博灵了,省得博灵受到两面夹击。” 他们这些猜测,虽然都是臆断,但是真人的眼光和智慧,比一般人强得太多了。 奥斯卡闻言,顿时就吓了一大跳,心说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怎么就知道了? 事实上,宁致远今天还真没打算来看李永生,这些日子,京城里各种事实在太多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怠慢李永生,所以才会派奥斯卡前来应付一下——李永生在柔然和伊万的行动,已经传进了宫里,是个人就知道,他们为中土立下了多大的功劳。 所以宁致远的意思就是,李永生真有要紧事,我会晚一点过去,若是事情没那么要紧,奥斯卡你帮我安抚一下,也就是了。 可是奥斯卡做梦也没想到,李永生竟然猜透了朝廷的打算,他想一想之后,低声发话,“李大师的话,我不太懂,不过,京师这里激战正酣,博灵那里会有什么事?” 李永生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到了真相,于是意兴索然地一摆手,“既然是这样,那奥公公请回吧,我也要走了。” 你们这点小心思,真以为能瞒得住天下的明眼人? 奥斯卡讪讪地一笑,“你别这样啊,宁公公会晚点来,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情势不妙,宁翁,他也很难做呢。” 李永生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再难,能比我去伊万杀个来回还难吗? 就在此刻,天上开始飘落雪花,雪花虽然不大,但也是纷纷洒洒,不多时,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银白色了。 宁致远的车队,是亥正才抵达这里的,巧的是,同一时刻,李清明也带着一千御林军来了。 这两位现在都是朝廷里再要紧不过的人物,能在深夜的时候来到城外五十里,根本是别人想像不到的。 要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路上做什么埋伏,重伤其一的话,中土的形势,不知道会糟糕到什么样的程度。 两人身边护卫的真人就有十来个,方真人赫然也在其中。 李永生将两人迎入帐篷,也顾不得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发问,“眼下中土这局势,天家是不是有意以粮困敌?” 李清明和宁致远闻言,相互交换一个眼神,李部长直接发话了,“永生,你为中土做的事情,我们心里都有数,至于朝廷的想法……你没必要知道。” 李永生气得笑了,然后一拱手,“既然没必要知道,那两位就当没来好了……好走不送!”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清明的外号,可是李疯子,他眉头一皱,不怒而威地发话,“朝廷做什么事情,还要跟你解释?” “那你就做你的事情去好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回博灵做我的事情,总要把博灵守好才行,不过难听话说在前面,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找我!” “我还能有什么事情要找你?”李清明听得就笑,他知道李永生很不俗,但是军队里认的就是拳头,你连兵都没有,跟我说别找你?“如果你见我,只有这话的话,那你回博灵吧。” “慢着,”宁致远出声了,他冷冷地发话,“这是李清明你的意思,别扯上我御马监。” 李清明很不屑地看他一眼,脸上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你御马监除了扯军方的后腿,还能做什么?” 宁致远英俊的脸上,也泛起一丝微笑,“军方是很牛呀,可我也没见军方马踏伊万,但是永生做到了,哦,你也做到了……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李清明侧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有怒火不住地跳动着。 第八百零八章困境中的争夺 好半天之后,李清明叹口气,“永生你真的没别的可说了?” 他急匆匆赶来,其实还是想落实一些东西,得到一些新的思路,并不是想赶人走。 “没什么可说的了,”李永生叹口气,意兴索然地回答,“想不到堂堂的李清明,号称爱民如子,却变成了残民以逞的政客,你的血性……唉,果然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严格来说,李清明也不算特别亲民的,那是个第一次见李永生,就能拆了院墙的主儿。 但是他在东北从军的时候,对军纪抓得极严,不许他们扰民,这原本是治军的手段,但是传出去之后,东北的百姓相当认可他。 再后来,他冒死进入伊万,以及坐镇东北之后,也曾经以黎庶的保护者自居,而且从客观上讲,也确实保护了黎庶,所以大家都这么评价他。 李清明听到这话,却是勃然大怒,他最恨别人说自己老了,“黄口孺子,你懂什么?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但是你体谅过朝廷和天家的苦衷没有?” “说话?说话当然很容易了,”他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以粮困敌……你以为我们愿意做?你知道不知道,王师的三次反击,都被人窥破,折损了近四万人马?” “嗯?”张木子的眉头一扬,“这消息我们怎么没听说?” 她有点不相信这话,三次反击都被人窥破,这还怎么打仗?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李清明说的还就是真的,第一次偷袭,遭遇了襄王的大队援军,惨败而回,第二次遭遇了埋伏,被包了饺子。 第三次战斗发生在海岱和幽州交界处,同样是大败而回。 “这种动摇军心的消息,怎么敢传出去?”李清明不屑地看她一眼,“朝廷里有内奸!” “咳咳,”宁致远轻咳两声,出声发话,“李部长这话,我可以作证,三次出击全是惨败,李部长也想单独发布军令,内阁却是不准。” 中土国对用兵,还是相当谨慎的。 李清明身为军役部长,可以发布军令,但是用兵不仅仅是指挥军队。 动兵可不是小事,别的不说,仅仅说后勤,就需要粮草和人力支持,宣传上还需要舆论支持,这都需要三院六部的配合,至于作战意图什么的,也得跟内阁解释清楚。 当然,也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说法,但那指的是在外部的作战,想当年李清明挺进伊万国,不但没经过内阁同意,连上司也不支持他,可他也强行做了。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眼下的战事,是发生在幽州郡。 这是京师所在的郡,是中土国政治、文化和经济的中心,天家在此,朝廷也在此——别说天子不想死,大臣们也都不想死,所以大家对军队的作战和调动,非常地关心。 泄密这种事,也令人非常头疼,尤其是第三次军队出击的时候,除了李清明,只有内阁三位知道,甚至连坤帅这大司马都不知情——她在柔然边境呢,所以就特事特办了。 可就算这样,消息依旧走漏了,一万精悍的士卒,直接被人堵在了山谷里,这支军队里配属了五名真人,但是最后逃出来的,也不过才千许人。 这一支精兵,是要悄悄潜入海岱,断襄王的粮道的,结果惨败而归。 李清明说到这里,苦笑一声,“主少国疑……原本就是这样了,很多人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打算呢。” 主少国疑,就是说天家的威信不够,朝臣们不服气,有别的想法。 这话实在太冒昧了,当着御马监的老大,他竟然敢这么说,这是人臣该说的话吗? 然而非常奇怪的是,宁致远居然出声附和这军役部老大,“没错,消息竟然能从内阁走漏,天家彻夜不能寐,心脉郁结,甚至问我……朕真做了什么失德的事情吗?” “拉倒吧,”李清明却是不领情,他冷冷地看一眼宁御马,“谁说一定是内阁走漏的消息?没准是你内廷十二监呢?” 这话也在理,严格来说,军方决定出兵的话,内廷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说句更过分的话,哪怕出兵不经过内阁,内廷也照样能知道。 为什么十二监被人称作内廷?这是天家私人的朝廷,监督军方行事,也是内廷职责之一,而且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职责。 这话也诠释了,为什么宁致远能容忍“主少国疑”四个字,没办法,他要是不能忍了这四个字,那就是默认内廷也有嫌疑——他巴不得李清明冲着朝臣开火呢。 当然,现在李部长说的话,他就有点不爱听了,“你这话说得有趣,我们内廷的风光,全部得自于天家,李部长性情耿直我知道,但是麻烦你说话的时候,过一过脑子!” 果然,内廷和军役部,还是尿不到一个壶里,这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你少扯淡,”李清明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内廷全是心向天家的吗?先皇留下的老人多了,你去问一问天家,他敢杀完吗?” “你这话怎么说的?”宁致远的脸黑了下来,“先皇留下来的使唤人儿,天家当然要妥善对待……李部长,你知道你这句话,会得罪多少人吗?” 中土是强调忠孝传家,少年天子再意气风发励精图治,也不敢把老爹留下的太监和宫女全部清理了——那叫不孝! 退一万步讲,他将这些宫女和太监全部推进皇陵,活埋殉葬,倒是可以用“残暴”这个比较小的罪名,替代“不孝”的大罪,但是对他接下来执掌天下,有太多不利了。 而且……当时太皇太妃还活着,她的身边人总不能也埋了吧? 所以说,内廷其实也是个筛子,传出点消息也正常,先皇那么多的皇子皇女,那么多的妃嫔,还有太皇太妃这种连先皇都惹不起的存在,这里面……少得了探子和耳目吗? 所以李清明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不过李部长心里也清楚,这话就是斗一斗嘴——事实上,内廷泄露消息的可能性,还真的非常小。 这倒不是说,内廷里消息就不会外泄,筛子依旧是筛子,值此非常时期,天家正经是不能大面积撤换内廷的人手——有些人在内廷安置钉子,只是想自保,没别的想法。 比如说英王,现在镇边东北,正红着呢,要说英王在内廷里没安排钉子,李清明是不信的,万一有点事情发生,英王岂不是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没谁愿意成为聋子和瞎子——你走路起码不能掉到沟里吧? 然而,李清明还真不太相信,消息是内廷泄露的,第一次反击撞上援兵也就算了,等第两次反击遇伏大败而回,就算再蠢的的人也能确定,是走漏了消息。 那么第三次出兵,天家还能不知道控制内廷的消息? 内廷虽然有监督军队的职责,但是能有资格掌握如此重要消息的人,内廷里也没几个人。 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是天家的心腹——比如说眼前这位宁致远。 天家位子一旦不稳,这些人没有幸免的可能。 李清明对宁致远不客气,那是因为内廷对军方的监督和牵制,倒不存在不信任的问题。 所以对方说什么得罪人,他只是不屑地笑一笑,“不得罪人,我若是跟你同气连枝……你猜咱俩谁先死?” “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宁致远哪里敢接这个话茬?他干笑一声,“其实吧,我觉得内阁也是担心军方势力过大……他们有私心。” “握草,”佘供奉听到这里,是实实在在忍不住,“内阁这是要夺军权?” “多稀罕呢,”宁致远很不屑地看他一眼,“文臣武将,这不是天生该对立的吗?你要不信……问一问李部长好了。” 李清明嘿然不语,这种事情,不是他想否认就能否认的,事实上,他心里认为,极有可能是内阁泄露的消息,原因也在此了。 内阁的三位宰辅,未必就会心仪哪个反王,但是值此江山动荡之际,能为阁臣多抓住点权力,才是真的。 说白了,这依旧是赵家的江山,赵家天子可以换,人臣却未必会换,此刻不借机抓紧军权,那才是傻的——起码要抓住商议军事的权力。 至于说出兵三次失利,会不会让内阁失去这个权力,那就在人说了。 其实很简单,借口随便就找得到——军方的谋划能力不行,换我们内阁来吧。 换内阁来的话,行不行呢?这就是两说了——大不了就是打输了,换个天家呗。 这么诛心的话,也就是宁御马能说出来,并且试图点醒李清明。 可是李清明哪里用得着他点醒?三次出兵都被人设计了……这里面仅仅是探子的问题吗? 说句实话,他不相信里面没有猫腻,而最令他恼火的就是,某些文臣这么做,不是因为跟天家不对眼,也不是有了投靠的主儿——人家这么做,单纯地就是为了争夺权力。 所以他郁闷地叹口气,看向李永生,“你明白了?” 第八百零九章破局很简单 “我明白什么了?”,面对李清明的文化,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 观风使听着这些消息,也有点震撼,说句实话,他真的没想到,朝堂的争斗,竟然会严酷到了这一步。 这些人为了争夺权力,竟然能视军士们的性命如无物,也不在乎整个中土动荡,黎庶因此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甚至可能导致外敌入侵,中土沦陷。 要不说,权力能蒙蔽人的一切良知,这话还一点不假。 但是李永生并不因为这些意外,就忘了主要探讨的问题,他一摆手,“朝堂的事情我不想听,我就是想问一问,以粮困敌……你们怎么能看着黎庶受苦?” “你不要跟我说黎庶,”李清明莫名其妙地暴躁了起来,“你知道朝廷现在有什么建议吗?有人建议迁都……是迁都啊。” “迁都?”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建议的人该杀!” 大敌当前,建议迁都,这不仅仅是坏天家的形象,会动摇人心,还会给中土带来沉重的经济负担。 前两点,李永生并不是很在意,起码不是特别反感,他在意的是第三点。 迁都的过程中,会出现太多的问题,比如说政令的传递,又比如说国家防御重心的转移。 但是对李永生而言,他最接受不了的,是黎庶会遭受的动荡。 那要花好多的钱,浪费好多的人力。 李清明却冷笑一声,“你也觉得建议的人该杀?” “迁都也没什么不好,”宁致远出声了,屁股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就不同。 他最担心的是天家的安危,只要天家能活着,别人会遭遇什么,他是懒得考虑的。 “屁话,”李清明毫不客气地呵斥他,“天子守国门,这是太祖定下的,你信不信,只要迁都,北方领土被人蚕食的命运,就距离不远了?” 张木子听他们说了这些,也有点明白其中涉及到的东西了,不过她还是皱着眉头发话,“为了这些,你们就可以无视黎庶的生死,用粮食逼迫叛军?” 宁致远皱一皱眉,淡淡地看着她,“朝臣有二心,军队也屡战屡败,天家还不想迁都,那只能用粮草逼迫对方了……不用担心对方捣乱,这叫阳谋。” 张木子眼中,其实也是没有普通百姓死活的,但是这么多黎庶的性命安危,那就涉及到了道宫的根基,她冷哼一声,“屁的阳谋,死的又不是你。” 对于她的脏话,宁致远也不介意,只是冷笑着反问,“那你倒是说一说,我们能做什么?” 张木子被问住了,半天才叹口气,“这会让中土大伤元气啊。” “动荡之际,总要有人做出牺牲的,”李清明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以为我忍心这么做?但是为了中土长治久安,我也别无选择了。” 张木子不说话了,佘供奉虽然刚才说了几句怪话,可是现在,他也没心情说话。 只有李永生轻叹一声,“黎庶做出这些牺牲,你问过他们的意见吗?朝廷问过他们吗?” “这何须问他们,”宁致远不耐烦地一摆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行了!”李清明喝住了他,很显然,他也觉得这话有点操蛋。 所以他看向李永生,换了一种方式来陈述,“大事不与众谋,这个道理你该懂。” “大事不与众谋?”李永生气得笑了,“这不是一般的大事,而是关系到了他们的生死,当事人居然没权力知道?” “是啊,”张木子点点头,颇有一点不忿,“若不是永生你猜到了,咱们也不知情。” 当然,他们都是真人,是否知情,并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死,但是这种可能动摇道宫根基的事情,大家竟然被蒙在鼓里,这就太令她生气了。 李清明默然,半天才叹口气,颓然回答,“消息传出去,会提前引发动荡,其实有的时候,活得无知一点,并不是坏事。”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终归死的不是你李家人……好了李部长,咱们的交情,也就到这一刻为止吧。” 李清明的眉头一挑,低声怒吼,“那你让我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这太简单了,”佘供奉冷哼一声,“再出兵的时候,不要通过内阁,不就完了?” “你说得轻松,”李清明也冷哼一声,“在别人眼里,李某人是军役部长,但是在这顺天府里,我屁都不算,三院、内阁、大司马、皇亲国戚、权贵勋爵……你知道我惹不起的人有多少?” 他心里真的很委屈,“这些人一个两个的话,我李某人不惧,他们加在一起,那影响力……天家都不敢说军事不过内阁!” 佘供奉冷哼一声,“合着权贵的意见才是意见,黎庶的性命就不是性命?” 李清明无奈地看他一眼,“你这不是抬杠吗?换你来试一试?” 他也承认,这说法是不太公平,但是天底下的事,哪里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呵呵,”李永生轻笑一声,脸上是满满的嘲讽,“李部长,你的脸还真大,敢跟天家比……天家不能的做的事,你就也不能做?” “那是当然了,”李清明下意识地回答,“天家不能做的……咦,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还用得着问吗?”张木子快言快语,“你当初在东北,不也是没有遵从军令就出兵了?” “这怎么能一样?”李清明从话语中能听出来,张木子是外行,他却也懒得解释,只随口说一句,“边军和护卫京城,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佘供奉嗤之以鼻,“还不是舍不得屁股下面那个位子?” “你!”李清明眼睛一瞪,真有心思发火了,他很看重跟李永生的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任由外人耻笑自己——道宫就很了不起吗? 然而下一刻,他的眉头一皱,将火气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良久,他才看向李永生,“原来是这个意思……你考虑过我这么做,会遇到什么后果吗?” 他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初他在伊万边境的时候,孤注一掷地出兵,那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责任不算太大,现在他敢这么做的话,责任不算小,但也未必一定会掉脑袋。 只要能打了胜仗,天家也愿意保他的话,哪怕是众人一起弹劾他,他付出的,大概也就是丢官罢职——起码是有幸免的可能。 此前他想的是,自己若是敢这么做,是官场大忌,会成为众矢之的——体制中人维护体制的决心,那不是外人能想像的。 但是李永生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其实,只要自己是出于公心,也就未必会粉身碎骨,此前他觉得对局面无能为力,还是太看重自己的位子了。 这就是所谓的固定思维模式,跳出这个圈子看一下,事情并不是完全不能改变。 当然,想这么做,那也要冒天大的风险,首先要不把军役部长这个位子当回事,这个决心就不是那么好下的——须知他再往上走一步,就是不尽的荣耀了,他舍得抛开吗? 其次,他还得保证,能打了胜仗,私下出兵之后,他别说打了败仗,就算打成胶着战,在众多压力之下,天家也没准会拿他的脑袋,来整肃朝纲。 “呵呵,”李永生又是一声轻笑,“事在人为,说什么后果都是扯淡,你在意的,无非是划得来划不来。” 是啊,真的是划得来和划不来的问题,李清明不能否认这一点,为了一些跟自己无关的黎庶,冒这丢位子甚至掉脑袋的奇大风险,划得来吗? 李永生见他默然,少不得又冷笑着补刀,“所以啊,我说你老了,你已经不是那个东北的猛虎,在蝇营狗苟的权力斗争中,你已经迷失了本心,你已经血性不再……” 佘供奉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冲李永生默默地伸出一个大拇指——好口才。 李永生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口才,他只不过说出了李清明刻意无视的事实——看待问题的角度有很多种,并不仅仅只有官场角度。 李清明是彻底没话了,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很委屈,也很无奈,却没有想到,换个角度考虑的话,他其实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什么出兵必须经过内阁,扯淡不是?老子就自己出兵了,反正坤帅不在,我就能做了军方的主——当然,肯定要获得天家的许可。 不过,他的阅历也告诉他,如此行事的话,他早晚会不容于朝廷,天家也不会帮他说话。 不管在哪个朝代,军人都只应该是把刀,不该有自己的选择权力——不管是对整个社会,还是对统治集团来说,失去控制的军队,真的太危险了。 其实啊,还是划得来划不来的问题,小李这家伙说话,真的是一针见血。 李清明不想做另类,堂堂的开国十二公,为什么只剩下了两个公爵?在体制里,不但底线不能触碰,有些犯忌讳的东西,也是能避就避开。 好嘛,你现在让我去做这种犯大忌的事儿?还是为了那些并不沾亲带故的黎庶? 李清明的脸色,急剧变化着…… 第八百一十章喜忧参半 宁致远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并不开口说话。 事实上,如果他可以开口的话,都想劝李清明答应下来——天家在军事上,也想绕过内阁。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少年天家喜好武功,又不喜欢约束,其实在这里面,还有更高层面的权力争夺——君权和相权。 不过宁御马心里也能想像得到,李清明硬要跟内阁顶着干的话,就算天家心里高兴,事情过了之后,不会有李清明的好果子吃。 天家虽然很看重君权的争夺,但是就算君权压过了相权,想要顺利地行使,还是要通过收买朝臣的心才能实现。 那么,李清明被牺牲,是注定的问题,区别只在于早和晚。 更何况,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会喜欢自作主张的军人。 所以,这依旧是个划得来划不来的问题。 反正在这种大事上,宁致远是打定主意不出声了——责任太大,我做个见证就好。 他跟李清明关系一般,但也不认为换个军役部长,关系就能好到哪里——他跟陈布达的关系更差,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忽悠这个疯子呢? 宁御马能想到的,李清明当然也能想到,他犹豫再三,终于心一横叹口气,“我李某人还没有那么老,既然你这么说了……李永生你给我句话,一旦我出事,能保住我家老小吗?” 我保住你也没有问题!李永生斜睥他一眼,“决定了?” 李清明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本是军人,不喜欢婆婆妈妈。” 李永生饶有兴致地发问,“若是我不能答应你,你的心情,会不会更煎熬?” 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操|蛋啊,李清明很无语地翻一翻眼皮,没好气地回答,“你若不能答应,我现在就乞骸骨,眼不见心不烦……大不了就当没被你治好,有啥呢?” 他的身体若是没被李永生治好,那就还要忍受余毒的肆虐,当军役部代部长、部长之类的机遇,更是无从谈起。 宁致远终于出声了,“永生啊,你在柔然和伊万做出那么多大事,李部长诚心问你,你也给个痛快话好吧?” 合着李永生等人的做为,早就被中土官方关注到了,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柔然的时候,还接到军情司密探的示警。 宁致远是御马监的监司,但是他在天家面前实在太红了,也能从朝安局得到很多消息。 所以他和李清明能在雪夜晚上联袂而至,不仅仅是因为以前的交情,而是因为李永生带领着中土豪杰,在国外做出了相当耀眼的成绩,真的极大地改善了中土国的国际生存环境。 李清明成名,是因为活捉了伊万国的王弟,事实上,李永生带着人做出的事情,并不比李清明的成绩差多少——他们只是少活捉了一个王弟。 若是比起在柔然和伊万掀起的风浪,李永生的行为,还要强过李清明。 李清明擒走伊万王弟,留下的是传说,而李永生他们留下的,是实实在在的大面积伤害,是对伊万国和柔然国战争潜力的摧毁。 最关键的是,参与这些事的,除了道宫中人、隐世家族,就是一些游侠儿了,中土官方并没有付出什么,至于说军队方面,勉强算付出了一点点——坤帅带着人在边界接应。 宁致远非常清楚,李永生能不靠官府,组织起这样的远征,在某些方面的影响力,已经是相当地惊人了。 所以他忍不住站出来,要做一个和事老。 “行,那我给个痛快话,”李永生微微一笑,“李部长你如何对待中土黎庶,我就如何对待你……这够不够?” “够了,”李清明点点头,站起身就向外走去,“我知道你前程似锦,记住你的承诺。” 他何尝不知道李永生今非昔比了?须知军情司还是军役部的下属机构,不过他一向就是这个脾气,不会委屈自己,对谁卑躬屈膝——当初他还赋闲的时候,对坤帅也不算恭敬。 更别说对李永生这样的小辈了。 宁致远见状,也站起身来,冲李永生大有深意地点点头,然后出声发话,“永生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没有?” 听到这话之后,李清明在帐篷外,也停下了脚步——他还不知道今天李永生请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事呢,大吵一顿之后就这么离开,似乎也有点不合适? “也没什么,”李永生意兴索然地回答,“既然话不投机,多说也是无益。” 能劝说李清明改变心意,他这一趟就算没有白来了,但是想到对方考虑问题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他也兴奋不起来,并没有劝说成功之后的快感。 “你别这样嘛,”宁致远笑着发话,“既然还有别的想法,就一起说说呗,你看李部长不也答应了你,打算去试一试吗?” 他只能说试一试,不能说李清明就铁下心思要这么做了,那样的话,有挤兑人的嫌疑,他不想让李部长有半点儿误会——老李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李永生有气无力地回答,“本来是想看一看,你们还需要什么帮助,再探讨一下,如何再给柔然和伊万施加压力,现在嘛……我真没心情说了。” 这都是非常大的话题,他若是没有在国外厮杀近半年,并且闯出了偌大的名堂,贸然说出这话来,只会给人以狂妄的感觉。 但是既然他声名鹊起了,而且在上层人物里,名气不是一般的大,那就有资格这么说了——他有能力做到很多事,并且他也是对付那两国的半个专家了。 “伊万和柔然……”宁致远低声重复一遍,又扭头轻喝,“李部长,请留步!” 宁御马狂妄归狂妄,但也没有狂妄到去掺乎对外策略中,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李清明闻言,不得不又走回来,沉声回答,“伊万国那边,你制造的混乱,足够引起那两国的纠葛了,中土这边,伊万国边境有英王坐镇,不会出大问题,至于柔然……” 他看一眼张木子,淡淡地发话,“柔然的军队短期内无力再战,正经是你们道宫要提防一下,很可能佛修会制造一些混乱。” 张木子的眉头一皱,她很意外这个答案,“佛修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可真的不把佛修放在眼里,中土道宫势大,那些家伙也就只敢暗暗下手。 “柔然现在面临的问题,跟前期的中土一样,也是两面作战,”李清明侃侃而谈。 显然,他早就对局势有了深刻的研究,“伊万人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柔然的压力会大增,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放弃跟中土的纠缠,专心对付伊万……那么,他们就只能通过佛修,来给中土制造适当的压力,让中土没精力北顾。” “北顾?”宁致远苦笑一声,“天地良心,谁还会有心思北顾?就算现在天家授权大司马北进柔然,坤帅恐怕都提不起兴趣来。” 中土国里糊糊事儿一大堆呢,哪里顾得上占柔然的便宜? 李清明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当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柔然人不这么想……他们赌不起。” 很简单的道理,谁都不放心将自家的安危,交到别人手上。 宁致远其实也明白这道理,听到这番解释,他哈哈一笑,“玛德,轮也该轮到他们提心吊胆了,他们对秦王的设计,天家可是相当恼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个说法,符合中土人的传统道德认知,中土人在很多时候,还是很强调师出有名的。 若不是柔然人自己作死,想趁着中土混乱的时候插一脚,不会有那么多中土游侠儿北上。 “此事不难,”佘供奉缓缓地发话,“严打一轮佛修就是了,中土大地,原本就轮不到佛修来张牙舞爪。” 他身为北极宫供奉,虽然没有多少实权,但还是有资格说这个话的。 张木子想的却是别的,她看着李清明发话,“伊万人那边,肯定没有问题?” 论起对伊万人的了解,还得数昔日的东北老大。 “再怎么有问题,明年也不可能,柔然是他们的当务之急,”李清明很随意地回答。 “而且大彼得堡那边并不稳定,有人打算作乱,揶教对他们国王也不满意,人心不稳……现在的伊万对外战争,他们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也吃不起亏。” 他不光是熟悉伊万人的性格,论起国外形势的了解,他手下的军情司,也远强于朝安局。 不过张木子对伊万的情形,也比较熟悉,“但是伊万人贪婪成性,冒险者很多,性格又暴躁,没准什么时候就冲动一下,制造冲突。” “这谁也不敢保证,”李清明有意无意地看一眼李永生,“我在东北的时候,这种事也遇到得多了……不过有英王在那里坐镇,应该是没有大碍。” 从他的话就可以知道,天家让英王镇边,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但从眼下的形势上讲,真的不失为一个好的决定。 帐篷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更新到,最后三天,召唤月票。) 第八百一十一章三宫主有请 李永生觉得有点憋闷,走出了帐篷,看着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看着眼前的银装素裹,他深吸一口气,“有时候觉得……还是下雪好啊,能遮住太多的世间丑陋。” 宁致远和李清明也跟了出来,寒夜赏雪,原本也算得上一件雅事。 “英王的九公主,可是喜欢下雨的,”宁御马在他身后干笑一声,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 不过下一刻,他就转移了话题,“李部长,永生刚才问了,咱们还有什么事,是需要他做的吗?” 李清明沉默半天,才缓缓发话,“宁御马,听说最近燕王有点古怪,天家也深表不解,是不是这么回事?” 这次轮到宁致远沉默了,半天之后他才说话,“燕王……天家还是很愿意尊重的,奈何流言太多,天家也很想念燕王世子,那是昔年的玩伴,却不好传旨,这容易造成误会。” 李清明闻言,侧头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燕地……出产粮草。” 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去看李永生。 然而,听到“出产粮草”四个字,李永生郁闷地皱一皱眉头,“这又得我出面吗?” 宁致远面色一整,“你回到中土之后,天家就说了,燕王不作怪,云中的大军可以南下。” 云中有精兵,但是这精兵跟关陇郡的兵一样,同时提防着柔然和伊万,当然,现在燕王不稳,肯定也要盯着燕王。 “那好吧,”李永生点点头,“正好我要往东北一行,若是有机会,帮你们传个话。” “怎么能光传个话呢?”宁致远的眉头一皱,“这事儿你得办好了呀。” “别跟我说这个,”李永生一摆手,很强硬地回答,“你朝廷不愿意出面,就要我们黎庶出面,凭什么?难道就凭你不考虑我们黎庶的生死?” 宁致远听得就笑,“李真人,你也算黎庶吗?” 虽然李永生现在还是用司修修为掩饰,但是跟他远征柔然和伊万的人多了去啦,以宁御马的消息渠道,怎么可能再误会他的修为? 严格来说,司修就已经不属于黎庶范畴了,哪怕在伊万,都是骑士了。【零↑九△小↓說△網】 “那我是黎庶出身,总没有错吧?”李永生哼一声,“反正我就见不得你们不拿黎庶当人。” 接下来一宿无话,第二天,雪却是越发地大了。 就连血魔,都不出去觅食了,用它的话来说就是——它讨厌寒冷。 李永生去了一趟城里,看了看吴小女,发现虽然京师人心惶惶,但是她的独立小楼生意很好,有好几户很有身份的人入住,对她也相当客气。 李永生没有跟吴小女见面,他知道她生活得好,那就足够了,于是悄然返回,在等到方真人之后,于次日北上。 方真人本来不想这么急赶回来的,他的家小都在京城,出去这么久了,应该在家里多待些时日再出动了——天机殿的业务其实也不是很忙。 但是九尾青丘狐心里不踏实,总想着李永生此去东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也未必会路过幽州,可是她已经不想再等了,着急跟着他下博灵。 正好,公孙未明也将二十个波斯少女出手了,中土没有奴隶一说,但是这些波斯少女是通过非正常手段进入中土的,没有户籍,当然也就没有人权。 至于她们以后会不会有户籍,那就要看买主如何运作了,主家真要铁下心留下她们,那很可能是终生仆役了。 不过这些少女,倒真是卖出了好价钱,就连公孙未明都没有想到,她们的平均身价,竟然到了千两黄金——那可是起码值十两灵谷。 事实上,往年的京城里,也有人贩卖波斯美女,从来卖不到如此高的价位,百两黄金就买得到相当不错的少女了——京城有这需求,自然就有人组织货源。 然而现下的京城不同了,周遭逃进来大量的避难人群,其中有相当数量的人,手里并不缺钱,不但造成了京城粮价、房价飞涨,连波斯少女也跟着涨价了。 严格来说,很多外来户买这种奢侈品,不是自家用,而是用来送礼的。 外来户想在京城生活得好,必要的打点是必须的,但是京城这帮官吏眼光也高,黄白之物未必能看到眼里,比较罕见的奢侈品,是非常合适的敲门砖。 总之,公孙未明是被京城人的奢侈吓到了,十八名少女,他卖了一万八千两黄金。 剩下两名少女,他咬牙留下了,为此,他需要补足剩下两千两黄金。 未明准证忍不住要吐槽一番,“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京城里还是这么醉生梦死,穷奢极欲……这仗能打赢才见了鬼。” 事实上,京城人的奢侈和霸气,还超出了他的估计,有人来得晚了,没有买到波斯少女,一定要他交出剩下两名。 公孙家在京城,可是有关系的,这些事都是由叶家来应对,但是对面根本不买账——你别跟我说法院叶院长,不过才是个副院长,大掌院来了,我们也不怕! 说到底,我们是要花钱买的,又不是强抢,一千两不够?那我给你两千两! 公孙未明火了,上前直接将人暴打一顿——记住了,老子是辽西公孙家的,不服气只管来! 惹得起公孙家的,那确实是不多了。 等到丁经主和杜晶晶也回来的时候,大家就启程上路了。 公孙未明在路上,还是有点不甘心,喋喋不休地说,京城这么下去,我看迟早药丸…… 一路往东北行去,雪也断断续续地下着, 不过同样是下雪,中土的雪,比伊万和柔然的雪柔和太多了,起码在雪天里赶路,大家没觉到那种刺骨的寒冷。 众人倒也不忙着赶路,一路逶迤十来天,来到了渔阳郡。 燕王的封地就在渔阳郡,众人商量一下,觉得暂时没必要联系燕王,于是向辽西继续进发。 不过他们这一行人,还是引起了渔阳郡的关注,郡守大人特意在道左相迎,盛情邀请他们前往郡治盛天城歇息几天。 出面接待郡守的,是天机殿方真人,他淡淡地表示,这里面只有我算是半个朝廷的人,公然进盛天城,这于礼不合,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 郡守大致知道,这一行人里有些什么角色,很委屈地表示,我们也知道幽州那边战事紧,但是……我们这里也不太平啊。 由这一点可以看出,郡守和燕王不是一条心,甚至燕王逼得郡守有点难以招架了,才会生出引他们以为奥援的想法。 最后还是李永生想到“燕地有粮”,才托方真人说一声,说我们现在有事,若是有其他事情,待我们回来再谈也不迟。 渔阳的郡守,几乎是含着热泪,目送他们离开的:这大雪天的,我带着三司六房,出城三十里迎接,我容易嘛我? 接下来就是去辽西了,这里是公孙家的地盘,当然,大家也没有到公孙家的秘境里,就是在外面略略休整了三天。 不过辽西公孙,真不愧是中土数得着的隐世家族,接待的一应排场,那是应有尽有,虽然不算极其奢华,但是该做到的都做到了。 三天之后,张老实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大家打算启程赶往乌桓,那里是紧邻伊万的边郡,英王就在那里驻跸。 送别宴上,公孙家出了九名真人,一色的高阶和中阶,其中在西疆之战里有小伤的公孙不器,经过了神鹿山的疗养,又在家里歇息了半年,主动表示,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三长老已经恢复了巅峰状态,那气息简直有再度证真的趋势,他现在也就缺个机缘了。 不过公孙未明觉得没必要,他跟李永生他们混得十分开心,不想留在家中看门,就说家里还需要三长老你坐镇。 结果公孙不器表示,族里又出了一名高阶真人,现在咱公孙家,有五名高阶真人了,我出去散散心,也不打紧的。 什么叫隐世家族的底蕴?这就是了,除了公孙不器这即将证真的准证,公孙家又出现了一名准证,要不说大家都看好公孙家族,那真的是一点错没有。 说句不客气的,只公孙家族的真人联合起来,差不多也能取得李永生他们北征柔然和伊万的战果——当然,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全部真人出征,这是不现实的。 总之,就算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一起离开了公孙家,剩下的真人,除了自家的事务之外,也能给乌桓郡的英王以有力的支援。 至于定靖拂尘已经毁的事儿,公孙家提都没提,非常沉得住气,这才叫大家族的做派。 李永生就觉得,虽然公孙家四长老做事不太靠谱,但是这家人是非常靠谱的,至于说公孙未明想跟着走,那也真的无所谓了。 就在众人即将饮践行酒的时候,远处奔来一人,大声喊道,“启禀家主,北极宫有仙长前来,请见李大师!” 北极宫来的是一名初阶真人,他来了之后,先见过佘供奉和木子师姐——这时大家才知道,此人是才晋升的真人,资格比张木子还要差一点。 见过众人之后,他对着李永生恭恭敬敬地施一礼,“李大师,三宫主说,您既然到了,见个面的好。” 第八百一十二章又见三宫主 听到这话,公孙家的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因为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的缘故,公孙家的人都知道,这李大师是非同小可的,医治三长老、西疆攻略、北征柔然和伊万,都出自于此人的手笔。 更有人知道,其实在西疆之战结束之后,北极宫三宫主就召见过李大师。 但是现在,三宫主竟然专程派人,来邀请李大师相见,这还是再次刷新了众人的认识。 三宫主那是什么人?是北极宫的老牌真君,真君啊,还是老牌的! 能得真君相邀,何其荣幸? 面对这邀请,李永生却没表示出任何的异常来,只是点点头,“好的,那我们这就走,原本是打算先去乌桓的。” 公孙家人又是齐齐无语,合着真君相邀,您都要说,“本来打算先去xx”? 这也太不把真君当回事了,见过牛的,真没见过您这么牛的! 传讯的真人也差点被噎着,不过现场就有宫中的佘供奉和张师姐,自然轮不到他说三道四。 于是众人只能临时改变目标,直奔北极宫方向而去。 不过带路的真人选择了一条比较古怪的路径,走了一天半之后,张木子忍不住出声,“许真人,这不是奔着宫里去的吧?” 许真人笑着点点头,“木子真人,三宫主着咱们在依云相见。” “原来是在依云小镇,”佘供奉点点头,旋即眉头一皱,“三宫主又要出山?” 依云镇距离北极宫并不远,也算北极宫的势力范围,就像朱雀城之于玄女宫。 那个地方并没有朱雀城繁华,人口稀少,也就两三万人,镇子坐落在依云岭上。 三宫主在那里待客,有点不太合章法,真君固然很强大,但也是诸多对手的目标之一,北极宫的真君邀请人,还是来宫里比较合适。 真君外出会客,一来显得草率,二来就是对自己不太负责——核武器谁也怕,但是在运输途中的核武器,没准会被人摧毁。 终极战力,就应该待在终极战力应该待的地方。 像天机殿经常出动的无心真君,他出来的时候,一般就是用替身,很少真身出动。 当然,替身被打掉,真身也要承受巨大损失,但也仅仅是巨大损失,总比真身陨落的好。 至于说显达真君半路现身,被一群真人擒获,那是他自视太高了,明明是路过,自己赶路就好,偏心血来潮要伸手管闲事,结果就悲剧了。 不过佘供奉也只是稍稍疑惑一下,在北极宫附近,还真没听说过,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付北极宫的真君——这是对道宫体系的挑衅,始作俑者要面对整个道宫的愤怒。 因为之前在公孙家休养了三天,人马都精神,只用了三天半的时间,大家就踩着积雪,赶到了依云岭下。 从依云岭想上依云镇,差不多还得有半天的时间,大家才说要在山脚扎营,明日争取中午就上去,哪曾想才到山脚,依云岭的上空就降下一片青色的云朵来。 “咦,”见到这云朵,就连张木子都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师尊的青云纱?” 这青云纱并非道器真器,而是三宫主修炼的一种辅助法门,平日里也没什么大用,一般是载着弟子出行的时候,偶尔会用一下。 此术最大的作用就是载人,真君当然也能裹着人飞,但是想要飞得排场和安稳,就是用这个了,关键是在人前显道的时候,这是真君的仪仗之一,能显出大德威严。 现在三宫主放出青云纱迎客,显出她对李永生一行人,不是一般地看重——真君之下,没人配得上她如此相迎,而真君前来拜访的话,哪个真君还需要这般麻烦? 三宫主的修为,还是相当不错的,显化出的青云纱方圆近百丈,有若实物一般,甚至还有台阶和车道。 不过,就算有台阶和车道,大家也不敢驱使马车上去,直到空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都上来吧。” 上了青云纱之后,云朵托着他们,轻快地飘了起来。 速度看起来不是很快,但是眨眼就穿过了那些真正的云朵,众人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罡风和凉意,就降落在一个千丈方圆的广场上。 广场的尽头,是一个高台,高台之后是一大片亭台楼阁,里面白雾缭绕,还有各种珍禽异兽在里面奔跑,有若仙境一般。 高台上坐着一个宫装妇人,正是三宫主,她的两侧,站立着若干护卫和随从,向下一字排开,其中光真人就有四名。 “随身小洞天?”公孙未明讶然发话。 不过,敢当着三宫主开口的,除了他也没谁了,众人纷纷躬身,就要施礼。 “好了,不用讲那么多虚礼,”三宫主一摆手,声音不高,大家听得却异常清楚,“佘供奉,替我接待一下客人,正好宫中天心草熟了,每人一株。” 天心草也是道草之一,价值跟青龙庙的椥草差不多,每年产出的量不小,但也绝对不够用,送每人一株,这见面礼也不算小了。 就连丁青瑶都要躬身,道一声多谢,公孙家几个跟来的司修子弟,更是兴奋得脸都红了。 三宫主也不跟他们多说,摆一摆手,就有人带着他们去歇息了,当然,真君的小洞天,那不是他们能随便进的。 等到众人离开,广场上只剩下李永生和一辆马车,三宫主一抬手,大家已经进入了那个小洞天里。 而李永生和三宫主,已经身居在一个亭子里,周遭不但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还有异常充沛的灵气。 “坐吧,”三宫主一摆手,又对着旁边的侍女发话,“给李大师上茶。” “大师不敢当,”李永生笑着拱一下手,告个罪,才坐到了石凳上,然后笑着发话,“不知真君有急事,还以为去过乌桓之后,回来再拜见也不迟。” 三宫主似乎有点心不在焉,顿了一顿才发话,“这是……有点意外,你在伊万俘获的那只血魔,就在车里吧?” 李永生点点头,“随身跟着马车,就是要遮掩它的形容,这种东西不好见人。” “显达的肉身,也在里面吧,”三宫主很随意地发话,“能放他们出来吗?” 真君都发话了,李永生怎么可能拒绝?说不得暗暗掐几个法诀,真君傀儡和血奴就下了马车,走到了亭子前。 三宫主怔怔地看着那具傀儡,沉默一阵才叹一口气,“我和显达,也有六十多年不见了,没想到再次见面,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李永生不知道她的用意,就不好接话,等了好一阵,见她还不说话,只能含含糊糊地表示,“我们本来无意招惹他,是他一定要出手,这个……真是遗憾。” “没什么遗憾的,”三宫主淡淡地发话,“大欺小就够丢人了,还打不过,根本是真君的耻辱,你能将他炼化为傀儡,也是他的命数。” 李永生还是有点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不过他能感受到,她的神念在真君傀儡上扫过,所以也很平淡地回答,“显达真君已经没有命数了……基本上没有转世的可能。” “嗯,”三宫主轻哼一声,“他有佛修隐藏元神的法门,我也是不放心,才见一见,看来倒是我多事了……你这手段果真不凡,称得起大师。” “侥幸罢了,”李永生客气地回答,他没感觉到她的杀意,但是一直由她这么主导话题,似乎也不合适,于是反问一句,“显达真君……竟然也是佛修?” “他是灵修,”三宫主轻描淡写地回答,不过语气中,多少带一点不屑,“只是跟黄衣佛修学了点元神秘术……佛修重轮回,对元神的认知很是不俗。” 李永生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等了一等之后,方才吐出三个字,“侥幸了。” “呵呵,”三宫主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没有再说话,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侍女将热茶奉上,洞天外是雪花纷飞,而洞天里百花绽放,时不时地传出一声鹤唳莺啼,又有游鱼跳跃而起,带起“泼剌剌”的水声。、 李永生是打定主意了,三宫主不再开口的话,他就老老实实喝茶。 良久,三宫主才再次出声,“三日之后,伊万国的伏尔加大主教会来拜会北极宫。” 伊万国能使用“大主教”三个字的,只有揶教,真神教可不这么称呼。 而伏尔加,则是伊万国的一大片区域,跟柔然接壤的,主要就是伏尔加区域。 类似的大区,伊万国一共有六个,那就是六个大主教。 伊万跟中土接壤的雅库特区,在归属上,也归伏尔加区管辖。 而在揶教里,只有真君级别的修为,才能成为大主教——也就是说,揶教在伊万的六个大区里,有六个真君。 伏尔加的大主教来拜会北极宫,那就是有揶教真君前来。 李永生听得忍不住一皱眉,“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三宫主看他一眼,眼神中竟然有一丝关怀,甚至可以说是……宠溺? (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一十三章血奴发怒贺盟主庄周浩泽 看李永生一眼,三宫主沉声发话,“你把人家的血魔抢来了,揶教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这不是我抢的,”李永生断然否认,“我们在柔然,遭遇了一群柔然修者,是从他们手里抢的……我们没去过伊万国!” 三宫主又看他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好吧,这些无关紧要,关键是玄青位面,已知的初代血魔……就这么一个了!” “吱吱,”不远处的血奴叫了起来,声音尖细,穿透力却极强。 三宫主茫然地看向李永生,“它在说什么?” 堂堂的真君,也被这只狡诈的血魔骗过了。 你丫真不是个玩意儿!李永生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解释,“它说,其实本位面的初代血魔,不止它一个……咳咳,它是吸血吸得最少的。” “这我当然知道,”三宫主不以为然地发话,“它只是‘已知’的初代血魔,还有初代血魔在装死,排到了‘失踪’序列里,其实哪里失踪了?我都能点出两只来。” 李永生睁大了眼睛,讶然发话,“那两只在什么地方?” “肯定是在布瑞藤嘛,”三宫主很随意地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没必要,揶教的人也都知道,但是……知道了也没用,他们恨不得那两只一直藏在布瑞藤。” 血奴在不远处扑扇两下翅膀,又吱吱地叫两声,脸上有明显的不屑。 三宫主再次出声发问,“它又说了点什么……跟你有神识交流?” 其实我就不懂这门外语!李永生干咳一声,“它说……本位面起码还有五只初代血魔。” “这也正常,”三宫主点点头,本来嘛,血魔被揶教压制得很厉害,藏起一些巅峰高手以待反击,这策略谁都懂,“但是……已知的就这么一只。” 血奴又吱吱地叫了起来,青灰色的人脸上,表情很是怪异。 但是这一次,李永生没理会它的叫声,而是一本正经地发话,“就算只有一只,也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他实在是腻歪了这个位面所谓的大局感,生恐道宫也这么做。 三宫主笑了起来,这是今天她第一次笑,也是李永生第一次见她笑,非常和蔼的笑容,“我能看一看你禁制它的手法吗?” 是奴役,不是禁制!李永生微微一笑,然后一摊双手,“粗陋得很,还请真君莫要见笑。” 这是想以真君之尊,夺我的禁制秘术了吗?那个啥……你最好悠着点。 见他允诺,三宫主一抬手,就将血魔摄了过来,也不管它吱吱地尖叫反抗,就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来回拨弄着。 甚至她在它两只翅膀的腋下,来回掏摸片刻,又掰开它长长的嘴巴,左右看一看。 这真的很有损真君形象,简直是像一名普通农妇,在检查自家的鸡是不是得了禽流感。 血魔不住地挣扎着,尖叫着,心里也满是不忿:你以为是买马呢,还要看牙口? 看了半天之后,她一抬手,将血魔随手往外一扔,然后伸出一指,虚虚地点了出去,“很不错的禁制手段,还有奴役之道。” 这句话她说得轻描淡写,而她的芊芊玉手保养得也不错,只看细嫩白皙的手指,还会以为她是青春少女。 然而,就这么轻轻的一指,那血魔落地之后,打一个滚,就化作了一个七八岁的人族少女,然后非常茫然地站了起来。 我去,你竟然会这个?李永生看得眼睛一眯,“这是术士……还是德鲁伊?” 那血魔站起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它扇动一下翅膀,想稳住身形,然后才愕然地发现,自己的翅膀,竟然变成了胳膊。 “吱”地一声,它这一次的尖叫,简直是惊天动地,显然是吓坏了。 还亏得它的本语就是这么发音,否则它铁定喊出中土话来了。 “不是术士,”三宫主摇摇头,“只是偷天换日变形术,一门障目小术。” 事实上,偷天换日变形术,绝对不是她说的小术,道宫里能改头换面的变形术很多,幻术也多,但是这个偷天换日变形术,是可以瞒过真君感知的神通。 没错,不但是神通,还是能瞒过真君的感知。 这一门神通要说强,也没有多强,但却不是本位面该有的,此术是上界传下来的,后来被三宫主侥幸得了。 这一门术法也传下来了?李永生心里微微一惊,然后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对玄青位面了解得不少,但是上界到底什么术法传了下来,什么术法没有传下来,他还真不是很清楚,尤其这偷天换日变形术,对他而言,真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 见他没什么反应,三宫主心里越发地好奇了,于是试探着问一句,“不知你说的这德鲁伊……算是修什么的?” “德鲁伊啊……自然道修者,”李永生轻咳一声,“我也是在一本书里看到的,他们强调师法自然,对天道规则掌握了不少。” “师法自然……敢这么说的修者,确实非同凡响,”三宫主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发话,“自然之道原本就包含多种大道,而这形貌,原本也是自然取舍之道。” 顿一顿之后,她又出声发话,“你这血魔,可否留在北极宫?我可以用天才地宝交换,只要北极宫有的……你随便开口。” 李永生先是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启禀真君,北极宫有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将血魔留在北极宫,他也不反对,但是他要搞清楚,对方这是想强取豪夺呢,还是有极大的诚心交换。 三宫主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你倒是机警,想看我北极宫藏宝册?” 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回答,“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玄青位面总共就五只初代血魔,我原本都有点舍不得交换……真君你既然开口,我当然是要换点好东西了。” 其实他也没想换多少好东西,堂堂观风使,主要的任务,除了观风就是扶持道宫势力,在下界掠夺道宫的资源,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他就是想看一看,北极宫——严格来说是北极宫三宫主,打的是什么算盘。 “既然你那么看重,就不交换了,”三宫主轻描淡写地回答,她有交换的意愿,但并不是很强烈——外人并不知道,北极宫里,现在还存有两具初代血魔的尸体。 对于李永生采用的禁制,她是比较感兴趣的,但是为此亮出北极宫的藏宝册,那就没必要了,她的目的并不在于此,“你可知我为这厮施展术法,所为何故?”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请真君不吝赐教。” “哦,”三宫主应了一声,整个人又陷入了刚才那种懵懂状态中。 不过这次她清醒得很快,几息之后,就笑着一摆手,“既然我施展了术法,此事就跟北极宫有关了,好了,你下去歇息吧。” 就在这时,血奴搓揉半天脸,又玩弄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非常好奇的样子,不过它往自己的胯下随意一摸,脸色顿时大变,一蹦老高,人尚在空中,就“哇啦哇啦、吱吱”地大叫了起来,异常气愤的样子。 不等李永生开口翻译,三宫主就冷冷地一哼,“我不管你以前是公的还是母的,在我的变形术下,你必须得是母的,那样能少很多是非,再叽歪……我就真的交换了你!” “吱吱”,血魔又没命地叫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不过很显然,他的表情相当级愤怒,或者,还夹杂着点……绝望? 它心里真的太委屈了,我啥也没干,你把我变成人也就算了,居然把我的小丁丁也变得木有了……咱不带这么变态的! 旁边的侍女,将李永生引下去休息了,三宫主则是坐在亭子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一动也不动。 真君的心思,自然是没人敢随便猜的,她一向也少言寡语,她的身边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暗暗地交换一个眼神:三宫主今天……没什么不正常呀,怎么就成了这样? 他们真的不知道,三宫主今天虽然依旧少言寡语,但是……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来的。 她将李永生招来,仅仅是因为伏尔加大主教要前来拜会吗?显然不是,一个区区的揶教真君,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真君也是有强弱之分的,三宫主在中土真君里,战力不算特别强的,但是她终究是老牌真君,而且身在北极宫附近,战力是有加成的。 至于伏尔加的大主教,离开伊万跑到中土来,神术本来就要降低一些,这一涨一消之下,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将李永生召来,主要是因为,李永生在北征柔然和伊万的时候,表现出的手段,实在是太令人惊艳了。 强大的战力、无所不能的阵法、擒获并且炼制了真君、教授别人炼制真人傀儡、收伏初代血魔,直到毫不犹豫地用六个真人傀儡决死冲阵……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身后势力再强大,想做到这些,也非常困难。 (一更,贺盟主庄周浩泽,晚上还有两更,大声召唤月票。) 第八百一十四章穆桐大主教 三宫主原本以为,李永生背后有什么强大的势力圈子,但是看到这些战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走眼了。 正好,伏尔加的大主教要前来会晤她,所以她请李永生前来,也算是交待因果的同时,满足一下好奇心。 她今天的表现,在北极宫众人眼中,是中规中矩的,说话不多出手不凡,完全符合大家对真君的认知和期待。 但是只有三宫主自己心里清楚,今天她原本是想说很多的,不过李永生表现得太中规中矩了,她就算执意引起话题,对方的回答都是四平八稳,根本不给她发挥的机会。 譬如说那个关于德鲁伊的话题,她就没听说过,玄青位面有这么一种修者。 然而,李永生不但轻描淡写地解释了这种修者的属性,还明确地表示出了一种态度——你要是不知道这些,真的是有点孤陋寡闻,愧为真君了。 真君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吗?那绝对不是!但是她还好意思问下去吗?真的不能!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她想谈一些其他的事,根本无从谈起。 三宫主的身边人感觉,真君日常就是这样的做派,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其实我想谈,但是对方不给我机会。 当然,三宫主执意想谈的话,别人也拦不住,不过……这不是还有瘸真君的因素吗?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瘸真君是跟李永生身后的势力走到了一起,所以她愿意重视一下李永生,结一份善缘。 直到李永生北征柔然和伊万,传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战绩之后,三宫主才意识到,瘸真君很可能是依附了这个势力——搁给瘸真君自己来做,也未必会交出更完美的答案。 瘸真君的战力不凡,或者具备一些横扫的属性,但是很多手段,是他也做不到的。 比如说炼制真君傀儡,又比如说给初代血魔下禁制——这不仅仅是瘸真君做不到,北极宫的历史上,也没几个真君做得到。 由此,三宫主产生出了很多猜测,不过正因为猜测多了,她就不敢轻易试探——旁人都道真君就是顶端的存在了,但是跳出这个位面来看的话,真君算得了什么? 总之,李永生态度含糊不接招,三宫主就不好再问下去,万一得罪了上界顶端的存在,不但她要倒霉,瘸真君也要倒霉。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天接引李永生一行人的时候,她使出了青云纱迎客,身为真君,礼贤下士一点不算什么,万一因为礼数的问题,惹得上界大能人物不高兴了,那才叫亏得慌。 旁人将李永生引下去之后,她在亭子里又待了有三个时辰,才轻喟一声,“去接引穆桐大主教吧。” 穆桐就是揶教在伏尔加区域的大主教,实打实的真君。 揶教真君来中土道宫做客,这种事并不多见,道宫跟揶教的关系,虽然没有真神教那么紧张,但也绝对谈不上友善。 不过大致而言,两家属于还能坐下来共同商议一点事情的,存在沟通机制——事实上,如果中土位面遇到域外天魔这种位面大敌的话,道宫跟真神教也得商量着配合。 当然,至于说安全问题,穆桐大主教也无须担心,各大势力还是非常看重这一点的,只要他没有在中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道宫有义务保障他的安全。 这一次穆桐大主教来,是单独跟北极宫沟通的,属于非正式会晤,三宫主知道他的来意,就故意不在北极宫中接待——在宫中接待的话,就有点太正式了。 事实上,穆桐大主教自己也不想去北极宫,那是道宫的根基之一,万一出点不合适的事情,那可就太被动了。 北极宫派了四人,前去伊万边境迎接,也跟官府报备过了,虽然官府非常好奇,揶教真君来中土做什么,但是既然得到了知会,手续完善,他们也就不去过问了。 反正道宫跟揶教的关系,比官府跟揶教的关系紧张很多——那是在同一领域的竞争者,官府没必要操心太多。 有了北极宫的带路,接引灵舟在第三天傍晚,将伏尔加的大主教送到了依云岭。 穆桐真君此来带了二十名随从,属于绝绝对对的低调了,在伊万大主教出行,没有几百人的排场,就是有损揶教的体面。 当天晚上,三宫主并未跟穆桐真君碰头,揶教一行人,也被安排到了依云镇上,并没有在三宫主的小洞天外休息。 接待他们的,是堂主院的院主——再怎么敌对,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中土是礼仪之邦,不能让蛮人看了笑话去。 在接待过程中,还是出了点小插曲,揶教里一名高阶真人听说,三宫主在山岭上驻跸,很是有点不高兴,大声表示,北极宫有意侮辱人——我们的大主教,怎么能位于你们真君脚下? 这倒不算无理取闹,不过接待的人是堂主院的院主,他对类似情况也熟悉,于是辩解两句,说现在就是这么个条件,我们总不能再让一座山岭出来,让你们歇脚。 毕竟这一次的会晤属于私下交流,没必要太苛求这些。 解释完之后,他就笑着看穆桐大主教的反应。 真君毕竟就是真君,他表示说,这种小事我们不会计较,身边人在伊万接受礼遇习惯了,倒不是有意要冒犯道宫,大家体谅一下吧。 反正这一天晚上的接待气氛,绝对谈不上友好,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但私下里,双方都隐隐能感觉到剑拔弩张的对抗之意。 当然,从某些角度上来说,这种敌意是有必要的,毕竟双方天生就是立场对立。 第二天辰正时分,两名真君在平台上相会,却是气氛很融洽。 双方除了两名真君,各有八人在场,李永生和丁青瑶得到了两个席位,其他人还真没资格掺乎北极宫的事。 这个事实,令一心看热闹的公孙未明有点不爽,我不能参与也就算了,以三长老的惊才绝艳,也不能参与一下? 正经是公孙不器出言安慰他,“咱公孙家本来就是伊万的死敌,何必让他们知道咱们的情况……你是嫌我证真的难度不够大吗?” 两名真君见面之后,稍微客套了几句,又缅怀了一下往日的合作,然后就直奔主题了。 像他们这种位面顶端的存在,相互之间交流,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言语——没必要。 越是能明确表明己方态度,就越能保证交流的有效性。 穆桐大主教单刀直入地表示,“斯木克惨案,是我执掌伏尔加教区以来,最令人震惊、性质最恶劣的事件,我有充分的证据,这件事不是柔然人干的,而是北极宫所为。” 按说真君沟通,不该这么虚言恫吓,但他还是这么说了。 三宫主的回答很绝,她很无所谓地发话,“我没有充分的证据,不是北极宫干的,毕竟我们的弟子太多了。” 穆桐大主教翻了一个白眼,他被噎得不轻,“你要看证据吗?” “证据?”三宫主怪怪地看着他,“你能说点有用的吗?你揶教伪造证据的例子,不用我来说吧?” “这次不是伪造的,”穆桐大主教很光棍地承认,己方曾经伪造证据——还是多次,“你北极宫制造这样骇人听闻的惨案,我身为主在伏尔加的荣光传播者,无法坐视。” “不是北极宫干的,”三宫主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你要是这么说话,我能拿出柔然人参与的证据……但是,这有意思吗?” 穆桐大主教很认真地发话,“我希望双方能坦诚地交谈,而不是各执己见。” 三宫主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喝一口,“那过几天,我就派弟子去柔然走一趟,告诉你们,北极宫出手,会有多么不留情。” “你是在威胁我吗?”穆桐大主教的脸黑了,“你们已经毁掉了一个教堂。” 三宫主冷冷一笑,“我给你三个月的准备时间,信不信我端掉你所在的大教堂?” 穆桐大主教干咳一声,“我在阐述事实……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这一点,他还真不敢赌,单讲实力,北极宫碾压伏尔加教区毫无问题。 “我看不到你的诚意,”三宫主淡淡地回答,“你凭什么就敢说,斯木克毁在北极宫手里?” 斯木克的惨案,北极宫总共就两个人参与了,一个是柳麒,一个是佘供奉,对方的言辞,明显是在胡搅蛮缠。 那么,三宫主也不介意胡搅蛮缠一番……你会不讲理,难道我不会? 穆桐大主教为之语塞,事实上,他也知道斯木克惨案,并不是北极宫做的,他只是猜测,里面可能有北极宫的人参与,所以才虚张声势。 事实上,这属于文化差异,伊万人说话,总喜欢夸张一点——能诈一下,为什么不诈呢? 眼见对方不买帐,他只能老老实实地退而求其次,“北极宫弟子肯定参与了,斯木克惨案,原本就是中土人所为。” 对他而言,这是最实事求是的说法了,虽然也夹杂着些猜测,但是真的不多了。 三宫主淡淡地看着他,半天才说一句,“斯木克的事儿,要是我北极宫做的,那没什么不敢认的,但是……那是柔然人做的。” 第八百一十五章血魔归属三更求月票 三宫主这话,也是不尽不实,但是事实上,她认为自己说的话比对方靠谱很多——参与那场厮杀的,我北极宫只有两人,而柔然人有一千多。 丁青瑶轻咳一声,“穆桐大主教说这些,有意思吗?” “嗯?”穆桐大主教闻言,斜睥她一样,“真君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玄女宫经主丁青瑶,”丁经主正色发话,“真君冤枉北极宫,玄女宫没有坐视的道理。” 哦,穆桐大主教点点头,心里就明白了,人家是代表另一个宫说话呢。 他当然可以不把高阶真人放在眼里,但是眼前有北极宫三宫主在,而此女又在玄女宫位居经主,是真君之下,非常了不得的存在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好吧,我此来是解决问题的,这些纠葛回头再说,三宫主,我揶教镇压的初代血魔,来到了中土,这一点你总不否认吧?” “没错,”三宫主很干脆地点点头,她知道对方的来意,前面那些话,不过都是讨价还价,而血魔的下落,也瞒不过明眼人,所以她就承认了,“它是在中土,那又如何?” “还回来吧,”穆桐大主教沉声发话,“斯木克的惨案,已经发生了,我揶教也不想再提了……还回血魔,万事皆休。” 对他而言,这条件已经是相当有诚意了,刚才他胡搅蛮缠半天,无非是想在气势上压三宫主一头,以便能更好地讨回血魔。 至于说斯木克的教堂被毁了,对揶教而言,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是斯木克那里,是冒险者的乐园,都是些亡命徒,不是温顺的教民。 事实上,他提出这个条件,揶教内部都会有很大的反对声音,教堂被毁这样的耻辱,怎么能善罢甘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这十几年,揶教跟伊万国的上层,关系不是很融洽。 揶教一心想罢黜其他教派,独尊揶教,就像新月国那样,发展为以教立国的模式。 但是伊万国王不甘心——我继承王位,都要看你揶教眼色的话,这成什么了? 而揶教的对手也不少,除了尼莫教这种零散小教,还有真神教的反对。 更糟糕的,是跟揶教出于同宗的净衣揶教,净衣的概念来自于天竺,又称白衣。 揶教认为净衣揶教是走入歧途了,而净衣揶教在伊万国中上层有些市场…… 总之,还是那句话,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正是因为如此,穆桐大主教仅仅是拿斯木克说事,但是真没把斯木克惨案放在心上——他也并不是很热衷于追查真凶。 至于说军方可能反对?那由他们反对好了,穆桐做为伏尔加的大主教,他考虑的是整个教区的安定,这跟他的升迁直接挂钩。 真君之上还能再升迁吗?能的,起码揶教是这样的规矩,大主教还可以兼职枢机主教,而枢机主教就可以参与评选教皇了。 穆桐大主教觉得自己很委曲求全了,但是三宫主很干脆地摇摇头,“那不可能,血魔不是北极宫的,我们无法答应你这个条件。” “三宫主这么说,就没有诚意了,”穆桐大主教黑着脸发话,“血魔的气息,我们是推断得出来的,正是在中土北方。” “我没说不在中土,其实,我前两天还见过,”三宫主淡淡地回答,“但是,那是我中土豪杰从柔然人手里抢到的,凭什么还给你?” 狗屁的抢回来的,穆桐大主教其实猜得到,在伊万肆虐的就是中土人。 但这仅仅是猜得到,属于自由心证,揶教要是真的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斯木克惨案是中土人所为,也不用他再纡尊降贵地跑一趟中土了。 没错,正是因为这只是自由心证,而道宫并不是好惹的,不是合适的栽赃对象,他才专程跑一趟——虽然他心里认为,自由心证的对象没选错。 “好吧,就算是你们抢回来的,”穆桐大主教苦恼地揉一揉额头,“但是,这血魔对我揶教信徒伤害极大,会给人族带来不幸,我们必须收回。” “奇怪,这血魔又不是你伊万特产,”三宫主很不屑地回答,“中土人得了就是中土的,而且此獠有我北极宫看护,你无须考虑那么多。” “北极宫看护?”穆桐大主教的眉头一皱,“这话我不是很理解……你不是说,血魔跟你北极宫的无关的吗?” 三宫主侧过头来,冲着李永生微微一扬下巴,“让它过来。” 李永生掐一个法诀,穆桐大主教等伊万人,则是怪怪地看向他。 未几,一名七八岁的小姑娘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脸的阴沉——自打血奴发现,自己的小丁丁木有了之后,一直就是这个表情。 因为有偷天换日变形术,揶教其他人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就是血魔。 倒是穆桐大主教着实不凡,探手冲着虚空一抓,感受一下空中的气息,略带一点惊讶地发话,“原来初代血魔……被你们变形了?” 其他揶教的人方才反应过来,顿时拿出各种法器,开始感应这小女孩——没有这个由头的话,随便拿出这些器具,是对北极宫的不敬。 小女孩慢慢吞吞地走过来,耷拉着脸,一言不发。 三宫主缓缓出声,“它的形貌已经改变,气息也被压到了最微弱,不会给人族带来麻烦……你们大可放心。” “三宫主果然道法高深,”穆桐大主教面无表情地发话,他的手指微微动一下,似乎想做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先出声发问,“我能检查一下这手法吗?” 三宫主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此术是我亲自施为,大主教不会连我也信不过吧?” 我还真是信不过你!穆桐大主教心里暗哼一声,不是信不过你的手段,而是信不过你的用心。 你们控制住这血魔,万一哪天揶教和道宫起了冲突,谁能保证你们不会利用这家伙来害人? 当然,他不能这么说,只能看一眼李永生,然后下巴微微一扬。 揶教这边就有人会意了,一名女性高阶真人冲着李永生一拱手,笑吟吟地发话,“敢问这名真人,怎么称呼?” “李永生,”李永生也一拱手,笑着回答,“现在供职于教化部。” 他可不想把麻烦惹到博灵去,就直接报了教化部,而不是博灵郡教化房养正室。 这名揶教女性真人美艳异常,身材也极为惹火,眼波流转之间,能令人失魂落魄。 “见过李真人,”女修笑吟吟地又一拱手,然后抛个媚眼,“阁下既然供职于教化部,这血魔可是有伤风化的东西,阁下是它的持有人?” “我是它的持有人,”李永生点点头,不过紧接着就来了一句,“我没打算出售。” 女人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没有想到对方回绝得如此干脆。 要知道,她可是伏尔加大区驻雅库特区的特使,她的容貌,不但是公认的伊万美女,同时也符合中土东北人的审美观点。 这么被人拒绝,她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过有两名真君在场,也由不得她放肆,所以她怔了一怔之后,继续笑着发话,“李真人尚未听我报价,何必就这么拒绝?” “卡捷琳娜,”另一名伊万高阶真人出声了,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喊,他高声发话,“这血魔未必归他所有,再说了,咱揶教丢失的东西,为什么要再买回来?” 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吧?李永生侧头看三宫主一眼,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不成想,三宫主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并不出声表态。 不表态就是表态了,李永生轻笑一声,“不想买也行啊,尽管来抢。” “你!”那络腮胡大汉怒视着他,接着冷笑一声,“阁下可要搞清楚,你收这血魔容易,伊万人的报复,你确定自己承担得下来吗?” 李永生眉头一皱,不高兴地发话,“听你这话,是在威胁我吗?” “有真君在,我怎么敢威胁你?”络腮胡大汉面无表情地回答,又扫一眼上首的真君。 见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于是冷笑一声,“不要激怒伊万人,这是我对你的忠告,不是所有伊万人,都像揶教这么好说话。” 听到这话,李永生心里生出一丝疑惑来,我是不是中了三宫主的算计? 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一份疑惑抛在了脑后——这点小事情,还要瞻前顾后的话,他也枉为观风使了。 总之,他不可能忍受这一份威胁,“那所以只是淡淡地一笑,就尽管来好了,我等着。” 络腮胡大汉还要说什么,卡捷琳娜出声了,“好了,有两位真君在场,咱们这些真人还是好好商量吧……李真人,我确认一下,这血魔真的是被你抢到,并且奴役的?” “不是我抢到的,这是我的战利品,”李永生认真地回答,他虽然对伊万话并不精通,但却知道,这两个词,在伊万人的使用习惯中,不是一回事。 (月末三更,最后两个半小时了,有月票的赶紧投了吧,明天是四月初,惯例凌晨有加更,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第八百一十六章离火扇求四月保底月票 在伊万人的语言习惯中,“抢劫”属于盗匪专用,适用于下等人。 而“战利品”一词,更多地运用于骑士之间的战斗,或者说,打了胜仗也能这么用,属于荣誉感极强,罪恶感极弱的那种。 其实本来是一个意思,但是表达方式不同,给人的感觉也就不一样——贵族做的事情,怎么能用“抢劫”来形容呢? 姑且算是伊万版的“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卡捷琳娜大大的眼睛眨一眨,看着李永生发问,“奴役的手段,也是你使出的?” 原来她意识到了,能奴役血魔的手段,那也是了不得的秘术。 李永生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次看向了三宫主,直勾勾盯着看。 三宫主本来想听到更多的东西,此刻发现自己躲不过了,只能轻描淡写地发话,“想抢夺血魔的话,尽管来试,看我北极宫是不是浪得虚名!” 她终究有真君的担当,此前揶教的威胁,她可以当没听见,但是真要表态的话,她并不介意代表北极宫担上一份因果。 穆桐大主教的眉头皱一皱,“若是以后,伊万和中土交恶,三宫主能保证,血魔不会用在伊万人身上吗?” 这是更退而求其次的要求了——你们制服了血魔,中土人倒是不用担心了,但是回头用到我们身上咋办? 三宫主的回答却是更绝,“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如果伊万国对中土使用一些很过分的手段的话,那就不能怪我们更过分了……大家都有必要坚持一些底线,大主教你说呢?” 穆桐真君能说什么? 坚持底线本来就是该有的,这是对秩序和道德的认知——哪怕是在战争时期。 就像国际上默认的,“不轻易使用真君”,这就是底线,也是大家的共识。 为什么能形成共识?原因很简单,真君随便出手,这个位面就太可怕了——就像地球,若果可以随便乱丢核武器的话,那会是怎样一种场景? 反正三宫主绝对不会答应,无条件地放弃使用血魔——她可以尽量不用,但也绝对不会缚住中土人的手脚。 事实上,穆桐大主教也没想着,真能抢回血魔——中土道宫没这么弱。 若是三宫主真的很轻松地还回血魔来,他反倒是要考虑,对方打算做什么了。 对方没听条件,就拒绝了交换,这令他感到有点失落,但也不算意外,“我们愿意付出适当的代价,把血魔带回去,三宫主真的不考虑一下?” 三宫主很随意地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你们若是能把朱雀带走,我们绝对不会说三道四,前提是,你揶教能大举进入中土……穆桐大主教可以试一试。” 这话说得,让人……实在没办法接话。 穆桐大主教狠狠地瞪了李永生一眼,似乎要把他的相貌记住一般,然后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发话,“那么我们记住了,血魔是在北极宫的看管之下……是这么回事吧?” “是的,北极宫承诺这一点,,”三宫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们伊万派人来的时候,千万记住这一点……你这一次来,不会只为说这一件事吧?” 李永生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三宫主施展这偷天换日变形术,似乎真的……是想拿北极宫做他的挡箭牌? 穆桐大主教却是明白,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透了,于是果断地表示,“这件事咱们可以再议,我们是不会放弃的,总之,我们也是很有诚意的,血魔被中土抢走,终究……” “好了,”三宫主的手一竖,很干脆地表示,“说第二件事。” 她并不给对方继续发挥的机会——此事已经说完了,再纠缠也没意义。 当然,她也想得到,伊万人应该明白,北极宫绝对不会支持他们的诉求,对方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就专程来中土一趟。 “第二件事……”穆桐大主教难得地沉吟一下,然后才发话,“我们有使徒残肢,也落入了中土,现在我可以确定……是北极宫得了!” 在来之前,他还不是那么能确定,拉斐尔的残肢落到了哪里,但是来到依云岭之后,他能真切地感受到,拉斐尔的残肢,就是在北极宫附近。 三宫主沉吟一下,果断地点点头,“没错,是我北极宫得了,战利品而已。” 她并不奇怪,揶教能查探到残肢,须知涉及使徒的物事,不但气息不好遮蔽,更难遮蔽的是因果,北极宫的封镇之术就算再强,被揶教真君接近之后,也不能完全遮蔽因果。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东西就在北极宫里,有种你来抢啊! 所以,她也有样学样地指出,这是“战利品”。 “咳,”穆桐大主教轻咳一声,“拉斐尔是我主虔诚的信徒,也是传播主的荣光的使者,多谢北极宫帮我们夺取了下来,深合两家友好相处之道。” 三宫主并不答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眼中有一丝玩味:忽悠……你继续忽悠。 两家友好相处……哄谁呢?真要友好,我道宫至于拆了你在斯木克的教堂吗? 穆桐大主教见她没反应,也不好意思继续忽悠下去了,只能尴尬地清一清喉咙,“这个……我们愿意用合适的价格,买回他的残肢。” 三宫主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才若无其事地发话,“我倒没有听说,贵教使徒的残肢,是可以买卖的,哪里还能买得到呢?” “三宫主这么说,就没有诚意了,”穆桐大主教的脸黑了下来,不高兴地发话,“道宫和揶教约定的互助互惠条例,你不会视而不见吧?” 他这次来,主要目的就是弄回去拉斐尔的残肢——就地销毁也行,否则拉斐尔的麻烦大了,这是一颗定时炸弹,只要中土有意下手,绝对能令其倒大霉。 除非拉斐尔能证真,重塑肢体,斩断因果,才能将影响减小到最小。 但是最坑的是,他想要证真,残肢受其关联,也会出现异象,中土人随便做点什么,就能让他证真失败。 至于说条约,那是人族互助条约,也是大家相处的基本法。 按照约定,双方不处在敌对状态的话,不得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不过三宫主并不在意,而是淡淡地反问一句,“现在有域外天魔入侵了?” “没有入侵,”穆桐大主教先是摇一下头,却又有恃无恐地发话,“不过,你们留着拉斐尔的残肢,并无用处,若是不肯归还,我们可就宣扬出去了,道宫的承诺不可信。” 他知道,中土人都是要面子的,而这件事里,他也不完全是无理取闹,所以他这一次来,对讨回血魔不报什么希望,但是对讨回残肢,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当然,这把握,也不是他说有就有,该做的准备还得做,该施加的压力还得施加。 到现在,事态的发展还算正常,并没有脱离他的掌握——我们不拿血魔说事了,该给你们中土人的面子,也算是给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然而,三宫主终究是四大宫之一的宫主,哪怕是排第三,也是货真价实的真君。 她并不吃这一套威胁,而是冷哼一声,“你说还就还?这残肢我们不稀罕,但是……若就这么还了,别人只当我北极宫怕了你揶教。” “这是当然,”穆桐大主教笑着点点头,“肯定不能就这么还了,我们肯定有一份谢意……要多少钱,三宫主开个数就好。” 三宫主怪怪地看他一眼,“你觉得我们北极宫,是差钱的吗?” “灵石,我说的是灵石,”穆桐笑着回答,“一百块灵石怎么样?” 中土各国都需要灵石,但是对灵石需求最旺盛的,就是中土了,而伊万国的国内,还有两个小型的灵石矿,灵石比较充裕。 “我北极宫也不缺灵石,”三宫主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一百块灵石够干什么?我给你两百块灵石,再送一份使徒残肢来,行吗?” 这话说得煞是无礼,不过她有这个底气。 穆桐大主教也不叫真,他原本就没想着这么便宜赎回残肢,他笑一笑,“那你说个数。” “我不要灵石,”三宫主一摆手,又一指丁青瑶,“玄女宫的离火扇,在你揶教里,拿离火扇交换好了。” 丁经主听得就是一阵激动,忍不住站起身来,冲着三宫主深施一礼,“多谢真君关怀!” 离火扇是玄女宫的痛,这扇子只是准真器,但是配合玄女宫的离火,能火烧真君。 此扇被玄女宫的一名高阶真人带出去,结果那名准证陨落在了异国,遗失了近千年,百年前大家才得知,被揶教得到了。 玄女宫一直在孜孜不倦地争取夺回此扇,跟揶教也多次交涉。 要说起来,离火扇是典型的功法类型的准真器,只有玄女宫的嫡传心法,才能驱动此扇,换给其他人,哪怕也是道宫中人,都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威力。 这就像方真人的九尾狐幡一样,别人抢了没用。 错了,离火扇比九尾狐幡强一点,别人也能用,但是威力很一般。 (四月第一更,召唤保底月票。) 第八百一十七章终究要做一场二更 揶教也有擅长用火的修者,但是使用离火扇,还不如一般的火器好用。 但是这世界上,明白人太多了,大家哪怕不能用,也不能还给玄女宫不是? 这可是能灭杀真君的准真器,比辽西公孙家的定靖拂尘还要牛,是灭杀,不是制造麻烦! 尤其关键的是,它没有使用次数而且可以防御——没有使用次数,还能防御! 揶教说成啥都不还,甚至为了防止玄女宫抢夺此物,并不将它交给任何人使用,就是锁在藏宝库里了,我们不用,你们也别想用。 对玄女宫而言,这尼玛太可恨了有木有? 揶教和道宫的关系,其实有点微妙,相互之间是可以协商一些事情的。 二十多年前,李清明擒获伊万国王弟,也有揶教和北极宫的真人在这一战役中陨落,事后大家交换了俘虏和尸骸,还解决了很多历史遗留问题。 那一仗之后,北极宫甚至勒索了揶教一些圣水——这东西对中土国的人也有用,不过使用起来,不如伊万人使用时候的效果。 但是……北极宫就是勒索了,我用起来不大灵光,可是我就要用! 浪费对方的底蕴,削弱对手的实力,就是增加自己的实力。 不过,没有人拿这个离火扇说事,一来是因为,离火扇的重要性,比这些都强,二来则是因为,这不是北极宫的东西,而玄女宫并没有参与此次战役。 没错,玄女宫这么多年要不回来此物,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身处中土南方。 要是他们也身处北方,跟伊万国接壤,有事没事打两仗,这个事儿没准还真的好商量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玄女宫极其想要回这个扇子——离火扇不仅仅是对玄女宫极为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功法型准真器,是玄女宫的脸面。 离火扇一日不回归,玄女宫一天就心里有根刺——自家的宝物流落异国他乡,传出去真的很丢人。 此刻,三宫主猛地提出,要拿拉斐尔的残肢换离火扇,丁青瑶不需要考虑对方的用意是什么,直接就站起来表示谢意。 她参与了对拉斐尔的一战,这或者是三宫主交换离火扇的原因,当然,也许是北极宫不想过度激怒揶教,拉了玄女宫做同盟。 但是不管怎么说,若是这一场交换成功,玄女宫肯定不会亏了北极宫。 想到此处,她的身体甚至都微微地抖动了起来。 穆桐大主教也不是傻瓜,微微一怔之后,就想到了这个条件背后的险恶用意,他苦笑一声,“三宫主说笑了,离火扇……那是何等宝物,这个是不能换的。” “那就不要说了,”三宫主淡淡地一摆手,“不是我不肯照顾,是你不愿意。” 不等穆桐说话,丁青瑶果断地表示了,“这个拉斐尔的残肢,我玄女宫要了,五百灵石……这是我能做主的上限了。” “咱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三宫主笑吟吟地看她一眼,“两百灵石你拿走……穆桐你别觉得不公平,这是我道宫的内部价。” 她并不一定要将拉斐尔的残肢留在北极宫,须知北极宫是直面揶教的威胁,有些压力,分担给其他三大宫也行。 若是揶教大举入侵,她传讯一声,玄女宫照样会炮制拉斐尔的残肢——四大宫同气连枝,那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有上界监督。 既能分担压力,也没失去了制敌的手段,为什么不做呢? 大不了等知会玄女宫的时候,北极宫再给她们点物资或者灵石,不让玄女宫亏本,这世间的利益,不就是这样? 正经是玄女宫拿了这残肢,能跟揶教讨价还价,她们定然喜不自胜。 若是真能换回离火扇来,玄女宫还要念北极宫的人情。 人心的算计复杂吗?复杂!但是也很简单。 她算得不错,穆桐却是气得鼻孔直冒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三宫主,你这交换条件,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吧?” “我诚意很大,”三宫主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们只是内部结算……你又不是道宫系统的。” 穆桐怒吼一声,“拉斐尔的残肢,跟离火扇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交换对象!” “是吗?”三宫主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觉得十二使徒之一的拉斐尔,抵不上离火扇?” 这话又有挑拨之意,不过穆桐非常简单粗暴地表示,“拉斐尔当然比离火扇强,但是他的残肢……跟他本人一样吗?” 你这话我就不能忍受了!丁青瑶果断地发话,“拉斐尔很强吗?还不是被斩掉了大腿?” 穆桐虽然已经很生气了,但还是不屑地看她一眼——小小真人,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看向三宫主,深吸一口气,“拉斐尔受到了偷袭而已……既然你们小看我们揶教,那咱们还是做一场吧?” “没必要吧?”三宫主微微一笑,看起来有点怯战的嫌疑。 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却是令揶教众人暴跳如雷,“你们远来是客,我们怎么好欺负客人?” “不存在欺负的问题!”穆桐大主教快气死了,他冷哼一声,看向自家的随从,“有谁愿意为本教一战?” 那络腮胡大汉第一个站了出来,“大主教,我科罗廖夫请战。” “战就战,”丁青瑶蹭地就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看着对方,“我道宫还怕你们不成?” “丁经主,你可是真君之下顶尖的存在,”卡捷琳娜冷冷地出声了,“科罗廖夫不过是伏尔加的护教大骑士,您觉得这样公平吗?” “那你们随便换个人上来好了,”丁青瑶傲然发话,“不过先说好,既然你们自不量力地挑战,总是要有点彩头的。” “我揶教入中土,是要受到气运压制的,”卡捷琳娜面无表情地发话,“丁经主身在四大宫门口,当然有底气挑战任何人了。” 她这就是说,丁青瑶你在家门口称王称霸,不算好汉。 丁青瑶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回答,“那我们到边界去做一场好了。” 那唤作科罗廖夫的虬髯大汉冷冷地看她一眼,“你这话做得数吗?” 他是以战力强出名的,在中土,他都未必会怕了这个女性经主,就别说到边境了。 丁青瑶眉头一扬,才待反唇相讥,只听得三宫主轻咳一声,“几位,我这做主人的还没有说话,你们就说这说那,是不是有点不够尊重我?” “不敢,”丁青瑶和科罗廖夫齐齐地道一声。 三宫主心里很明白,虽然说起来,科罗廖夫只是护教大骑士,外表看着也粗犷,但是此人的实力绝对不可小看——是揶教里难得的会神术的骑士,兼修了牧师的法门。 这样的骑士,一旦证真,就是传说中的圣骑士。 哪怕他不证真,能自己回血、疗伤的骑士,也是相当可怕的。 凭良心说,三宫主不看好丁青瑶,若是在此地战斗,丁青瑶有不到六成的胜算,但是到边界做一场的话,丁青瑶的胜率不会超过四成。 中土道宫的经主,主要是以见识闻名,当然,经主的战力未必一定就差,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般而言,经主的战力不会是最强的。 三宫主认为,如果丁青瑶手里有玄女宫秘传的强大准真器,这仗才可能打赢。 但是她也不能赌,万一丁青瑶手里没有呢?丁经主一旦输了,玄女宫会怎么看北极宫? 所以,她在丁青瑶打算继续发作的时候,果断制止了她——这事儿得我来决定。 “那我这做主人的就说话了,”三宫主左右看一眼,慢条斯理地发话,“丁经主你出战,别人输了会不服气,这个护教大骑士……我允许你再选一个。” 丁青瑶微微一躬身,也不说任何话,就退了下去,四大宫同气连枝,她没有资格置疑三宫主的决定——虽然她心里很不甘心。 科罗廖夫看一眼穆桐大主教,发现他面无表情,于是轻咳一声,“既然这样,就谢过三宫主了……嗯,我们身在中土,很受贵国气运的压制。” 三宫主耷拉下眼皮,端起茶杯来喝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科罗廖夫能兼修牧师,当然不会是愣头青,他抬手一指李永生,“那么,我就选李真人了……友情切磋,我不会故意伤他。” 你想伤他?丁青瑶差点笑破肚皮,不过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咳一声,“修为上……有差异啊。” “我们受气运压制的,也差不了很多,”科罗廖夫皱着眉头发话,“这样,他能接我二十招不败,就算你们赢了,好吗?” 丁青瑶“为难”地看一眼李永生,“这个挑战很不公平,你可以不答应。” “我大好中土男儿,怕他吗?”李永生长身而起,一脸的大义凛然,“区区二十招,不要说二十招……三十招吧,我若能接你三十招,你输什么彩头?” 煞笔!科罗廖夫心里暗骂,你不过区区中阶真人,打得过我这个准圣骑士? 但是他的脸上,却是要表现出凝重来,“不能用血魔助战。” 第八百一十八章少年壮志三更求保底月票 “我知道你想毁掉我的血魔,我不会让你如愿的,”面对科罗廖夫的挑战,李永生冷笑一声,脸上是满满的自信,当然,看在别人眼里,这是实实在在的“不懂装懂”。 他傲然发话,“我跟你单打独斗……撑过三十招你输什么?” “我就答应离火扇换拉斐尔的残肢,”科罗廖夫一抬手,信心满满地发话,“来吧。” “慢着!”卡捷琳娜大喊一声,“我方若是赢了,你们输什么?” “也是啊,”科罗廖夫先是一怔,然后憨憨地点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来,“李真人好算计,说彩头只算你那一方,中土人……果然都是奸诈的。” 李永生很不忿地看着他,“咱俩差一个阶位,你赢不是应该的吗?” “错了,我赢不是应该的,”科罗廖夫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发话,“我赢你没问题,但是有二十招的限制……嗯,现在是三十招,你这么自信,肯定也有杀手锏的,对吧?” “呵呵,”李永生傲然一笑,摆出一副臭脸,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大字——“你才知道”? 小样儿,科罗廖夫觉得眼前这厮,真的是愚蠢透顶——年轻人的盛气凌人,果然要不得。 当然,他脸上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冷哼一声,“我讨厌中土人的狡诈,既然你怕输,拿不出彩头,那么公平起见,咱们还是不要彩头了吧。” 他不信对方会舍得不要彩头,不过对他来说,没有彩头也无妨——起码能试探出血魔主人的真实修为。 科罗廖夫之所以选择李永生,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要打掉这个血魔主人的气势——若是能摸出此人的战力,那就更好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现在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要激起对方的好胜之心。 果不其然,“年轻气盛”的家伙果然中招了,他怒气冲冲地发话,“为什么不要彩头?既然做一场……我稀罕你这点便宜吗?” 科罗廖夫奸笑一声,“既然这样,拿你的血魔来赌,你可愿意?” “你做梦吧,”李永生冷哼一声,“真以为我是傻子?血魔可以赌,赌离火扇!不赌什么离火扇和残肢的交易。” 这个赌注就大了,科罗廖夫就算再自信,也忍不住犹豫一下,看向穆桐大主教——不是他不敢赌,而是做不了主。 “这样吧,”穆桐大主教慢吞吞地发话了,“这一局,赌离火扇,你们的赌注是拉斐尔残肢和血魔,能赌吗?” 他看向了三宫主。 三宫主其实很想赌,她想看看,李永生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但是这个赌注,确实有点大了,她身为真君,承担得起这样的损失,但是她必须要考虑玄女宫的态度。 于是她看向丁青瑶,“拉斐尔的残肢,我已经交易给你玄女宫了,我不好替你们做决定……丁经主觉得这彩头合适吗?” 太合适了啊,丁青瑶心怀大放,她要使出全部的力气,才能掩饰住嘴角的上翘。 不过,在外人看来,却是丁经主面无表情,好半天才僵硬地点点头,嘴里蹦出两个字来,“可以!” “我看未必可以,”偏偏地,科罗廖夫会作怪,他斜睥着丁青瑶,“这种大事,你这玄女宫的经主,有资格做主吗?” 这个问题相当地无礼,但也是事实,对玄女宫的经主来说,两百块灵石的交易,她是做得了主的,但是拉斐尔的残肢,并不仅仅意味着两百灵石。 北极宫愿意用拉斐尔的残肢,跟玄女宫交易两百块灵石,但是这里面的人情,可是大了去啦——看一看丁青瑶刚才的报价就知道,她认为,五百灵石都算得上友情价。 丁青瑶撇一撇嘴,有点不情愿地发话,“你若认为我身份不够,那么……不赌也罢。” 这些话,她是强行按捺着心中的激动说出来的,生恐对方看出破绽。 科罗廖夫又看向穆桐大主教,显然是要自家真君帮自己拿主意。 大主教见状,看一眼三宫主,慢条斯理地发话,“三宫主可方便做个见证?” 三宫主看着丁青瑶,沉思了两息时间,然后才缓缓地发话,“这点担当,本宫还是有的……丁经主你决定了吗?” 丁青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她沉吟片刻,才斩钉截铁地回答,“决定了,还请三宫主为玄女宫主持公道。” 三宫主怪怪地看她一眼,微微点头,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应允了。 事实上,她心里也相当好奇,丁青瑶怎么会如此地放心李永生——你难道想不到,我不让你出场,是担心你打不过对手吗? 玄女宫经主院的院主,应该不会读书读傻了吧? 三宫主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那么丁经主如此行事,显然是因为另一种可能:她清楚李永生的战力,而且这李永生的战力,是相当地不俗! 三宫主的心里,越发地期待了起来。 穆桐大主教见她点头了,冲李永生和科罗廖夫点一下头,“就在此间上空好了,给你们三息的准备时间。” 三宫主也淡淡地发话,“友好切磋,若是有人破坏规矩,莫怪本宫出手惩治。” 她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李永生——就算血魔输出去,她也不想让这个年轻人受到太大伤害。 科罗廖夫见丁青瑶答应了下来,心里本来有点狐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对手,听到这话,他是彻底放心了——原来对方是担心自己出手太狠。 出手不能太狠?他还真的无所谓,须知他除了战力高强之外,就是血厚防高,只靠磨,也能磨死对方。 不过,既然是有三十招之约,他倒是不便采取拖延战术——万一被对方拖入节奏,那他就有阴沟里翻船的危险。 于是他先在自己身上加持了两个神术,“敏捷”和“守护”。 丁经主见到两道白芒洒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莽汉竟然是牧武双修? 玄女宫就算位居南方,也知道圣骑士是怎么回事,更明白这种修者在单挑的战斗力,有多么难缠。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为何三宫主不许她参战了——真君不看好她! 丁经主承认,自己确实是有可能输,可能性还不小。 然而,就算是这样,换个时间,她哪怕领情,心里也要隐隐存个疙瘩:你太小看我了。 可是这一刻,她还真不在意,反倒是越发地兴奋了起来:小子,你还想阴人?嘿嘿,让你好好尝一尝,被人阴的滋味吧。 三息时间一到,科罗廖夫二话不说,手中的大戟向前一指,一道白光就打了出去,“禁锢!” 他不愿意重伤对方,直接使用了神术,当然,他也是担心对方太灵活,仗着身手矫捷,硬撑过这三十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为自己施加的两个状态,是守护和敏捷,而没有施加“强壮”之类的。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的猜测还真的很准,“禁锢”的白光虽然速度极快,几乎是转瞬即至,但是白光笼罩之处,李永生的身形已经不见了踪影。 科罗廖夫也是打仗打老了的,他赌对方不仅仅是想撑过三十招,没准还想赢自己——年轻人嘛,好大喜功很正常,毕竟“打赢高阶真人”总比“撑过三十招”好听很多。 所以他的身子也是一晃,奇快地飘出二十余丈,对着身后撒出一道白光,“净化!” 他赌对方会冒险偷袭自己,所以直接使用“净化”神术,同时手中大戟稳稳地扫向前方——中土修者隐踪匿迹的手段,很令人讨厌。 果不其然,李永生一头就撞进了白光里,手中的长刀斩落。 但是很不幸,他被“净化”神术干扰了,不但身形暴露出来,动作也有点走形。 异教徒嘛,受到我主的净化,肯定很多方面会受到影响,可以波及肉身乃至于灵魂。 科罗廖夫见他动作走形,二话不说又是一道白光打过去,“禁锢!” 然而令他恼火的是,此人身形一闪,又不见了踪迹! 这“净化”的神术,竟然没有干扰到此人的身法——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但是科罗廖夫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他想也不想,又放出两个圆盾,打向左右两侧,“撞击!” 同时他的手中,大戟紧握,随时准备发出雷霆一击——友好切磋,那也是讲个度的,你一直躲躲闪闪不跟我过招,那就不要怪我下狠手。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算准,李永生竟然出现在了他头顶的侧上方,此人将手里的两块玉符捏碎,同时一刀斩了下来。 科罗廖夫觉得脑子微微一晕,面色登时一变,“神识攻击?” 他有“守护”神术防身,神识攻击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然而,这还是吓了他一大跳——中土人的神识攻击,竟然能撼动我的守护? 这一定是身在中土的缘故!科罗廖夫心里生出点不甘来:若是在国境线上,这种档次的神识攻击,估计未必能影响到我。 哎呀,真的是没想到,本教在中土,神术会受到如此压制!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一十九章骑士像牧师 科罗廖夫以为,神术在中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但是穆桐大主教见状,脸色微微一沉——以他真君的眼光,当然看得出来,不是科罗廖夫的守护太差,而是对方的神识攻击太强! 奇怪了,中土什么时候出现这种诡异的神识攻击之术了,还是如此地强大? 科罗廖夫挡住神识攻击的同时,下意识地又打出一片净化的白光——这种诡异的手段,准备迎接我主的净化吧。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大戟,重重地迎向了对方的长刀。 眨眼之间,两人就战做了一处,科罗廖夫长在神术多多,大戟使得相当不错,但是李永生身法诡异,手中长刀也是势大力沉,还能使出威力奇大的刀芒。 两人叮叮当当打成一片,身形在空中狂舞,疯狂地闪动,划出一道道的残影。 下方的众人也看得眼花缭乱。 转瞬之间,双方就过了十七八招,李永生身法轻盈,不见落入下风,而科罗廖夫大开大合,手中的大戟精妙无比,同时更是频频施展神术。 “牧武双修果然不凡,”三宫主赞叹一声,“都看好了,这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大家岂止在专心地看?还有人忙着用留影石留影呢。 不过倒是有个北极宫真人嘀咕一句,“这牧武双修……看起来更像是牧师呀。” 揶教众人听到这话,心里都是说不出的不舒服:说一个骑士像牧师,你这是在骂人吧? 在伊万人来看,牧师再怎么受人尊重,本质上还是护士和奶妈的属性,战斗是骑士的特长,跟牧师无关。 然而,大家也看得出来,科罗廖夫虽然为自己加持了“敏捷”,但是他的身法依旧不能跟对方相比,而他手中的大戟,虽然威力十足,但是对方不采用硬拼的手段,那也是枉然。 护教大骑士选择频繁使用神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于是,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幕,一个类似于战斗牧师的角色,在跟中土修者作战。 这看起来有点可笑,但是真的也很无奈,中土人的身法太灵活了。 然而,只有身在局中的科罗廖夫才明白,自己的对手,不仅仅是身法灵活,自己引以为傲的大戟,其实也奈何不了对方轻灵的长刀。 他的大戟势大力沉,但是对方手里单薄的长刀,带着奇大的力道,再加上那吞吐的刀芒,硬撼之下,竟然不落下风。 只不过对方善于游斗,所以外人看起来,长刀是被厚重的大戟一次次逼退,但是科罗廖夫心里才清楚,人家的长刀,不管是力道还是杀伤力,一点都不差于大戟。 怪不得那玄女宫的丁经主,敢下重注——这一仗,真的不好打! 二十几招转瞬即逝,科罗廖夫眼见形势不妙,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左手一抖,手中凭空多出一个银色的十字架来,“审判之光!” 审判之光,可不是牧师能发出的,灵修的骑士更发不出来,这得是真真正正的信徒,纯粹香火成神道的修者,才能请出来这光芒。 事实上,这银色的十字架,是揶教的护教重器,里面凝聚了审判的神念,还有难以计数的香火信念,能发出是实实在在的审判之光。 但是同时,这十字架并不是谁都能激发的,除了诸多信徒长时间的祈愿之外,只有修炼有成的香火成神道的修者,才能激发此重器。 科罗廖夫牧武双修,用牧师的属性,能激发银色十字架。 “切,”三宫主看到这里,忍不住轻哼一声——就知道你们手上握有底牌。 她很是不耻这种做法,但是人家这么做,也没什么错的,战斗双方既然选择了做一场,除了拼修为,还要拼底牌,谁的底蕴不行,那是活该——毕竟,底蕴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她看不惯的是,对方都已经是高阶真人了,对上中阶真人,居然还要使用这样的手段,真是令人齿冷。 审判之光是范围杀伤,一使用出来,大家还没看到李永生受到什么损伤,就听到有“吱吱”的尖叫声响起。 众人的眼角一扫,却发现一个小女孩在地上,不住地蹦跳着,尖叫着。 原来这审判之光的余波,扫到了场外的它,而血魔是最受不了这玩意儿的——血魔怕光,什么样的光都怕,就别说这审判之光了。 但是对于它的处境,大家都选择了无视,而是集中注意力,看李永生受到什么影响。 非常不幸的是,李永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审判之光发出的时候,他的身形一闪,不见了踪迹,等审判之光过后,他又出现在了科罗廖夫的身后,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科罗廖夫的战斗经验,也是异常丰富,他发出审判之光之后,直接向侧后方退去,以防万一被对方偷袭。 于是这一记审判之光,算是彻底地白发了。 “咦?”穆桐大主教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咦,这厮……居然能扛得住审判之光? 丁青瑶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区区下界的审判之光,够资格审判仙界的观风使吗? 且不说仙使大人手上有令牌,拿出来之后,可以无视这种攻击,只说仙使本身,若是决定硬扛的话,下界的审判,恐怕也奈何不了上界仙使。 她想的没错,李永生还真是硬扛过来的,他可以使出仙使令牌,但是现场有两名真君在观战,何必招摇呢? 反正这一记,他没有选择中土位面现有的手段来迎接,就是硬扛了,至于别人会怎么想——那你们猜去呗。 事实上,有时候故作神秘,是一种很好的装逼手段。 对于未知的事情,有的人会惊讶,但是有的人,会刻意无视其中的含义。 科罗廖夫就无视了对方的反应——中土的秘术很多,这可能是我所不知道的一种。 又过了两招,他忍不住气得大喊,“李真人,有种你硬碰硬地接我的招,如此躲躲闪闪,不算好汉……你这么做,就算赢了,不觉得羞愧吗?” “咦,我为什么要羞愧?”李永生身形一闪,又是一刀斩去,“难道是因为,我身上没有香火重器吗?” 趁着他说话的时候,科罗廖夫手向前一指,又是一道淡淡的白光打出,“禁锢!” 这货也不是什么善碴,根本无所谓对方的语言反击,而是借着对方分心回答的时候,再次出手。 只从这一手就可以看出,此人那一脸络腮胡的粗犷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但是李永生岂是容易被骗的?他将手中的长刀直接扔了出去,身形却又是一闪。 躲过这一记之后,他一抖手,数十个黑点打向了对方,“看打!” 三宫主和丁经主见状,眉头齐齐一扬——竟然是如此多的万载幽水? 三宫主是北极宫的真君,对此物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了。 而丁经主却是因为自己曾经“强买”万载幽水,已经无数次自责,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当然,这一次她是再不敢有觊觎之心了,只能暗暗伤感:唉,你老人家手上这么多万载幽水,匀我一点又何妨呢? 科罗廖夫也没有想到,对方为了躲避禁锢神术,竟然弃了长刀——你大可以放弃这一击,带着刀闪开的嘛。 不过对方兵刃脱手,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此刀乍看其貌不扬,但是能硬撼他的大戟,显然也是难得的珍品,这种兵器在中土也不会太多。 所以他大戟一抖,直接将对方的刀挑飞,因为没有人执掌长刀,这刀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麻烦,直接被他挑到了百丈之外。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故意挑飞长刀,所以他的动作,有个极其短暂的延误。 这延误是如此地短暂,用刹那都不足以形容,可以说是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刹那。 就因为这么百分之一的刹那耽搁,李永生抓住机会,打出了数十滴万载幽水。 科罗廖夫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路数,不过他也不怕对方弄什么幺蛾子,而是抖手打出一片白光,“净化!” 发出净化之后,他的大戟也横了过来,迎向这数十个黑点。 净化可以破除一切阴邪,再加上大戟,他还真不怕对方能玩出什么花招。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净化神术,对万载幽水的影响,是微乎其微。 万载幽水只是水的一种形态,物质的一种存在方式,绝对跟阴邪什么的挂不上钩,哪怕有阴寒之意,想要将这寒意净化掉,不使出水磨工夫,是绝对不可能的。 数十滴万载幽水,直接穿过了净化之光,同时齐齐炸开,化作万千根细微的水滴,密密麻麻地刺向科罗廖夫。 “会炸?”护教大骑士略略有点意外,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点点意外,他除了大戟迎敌,身上还有圣光护佑,怕得什么? 然而下一刻,一股刺骨的凉意袭来,他才猛地一怔,“我去,这么多万载幽水?” 对万载幽水,科罗廖夫是相当熟悉,伊万位于极北之地,就盛产万载幽水,比北极宫的产量要高很多,每年还会跟中土交易一部分。 第八百二十章势不可挡 伊万人在使用万载幽水方面,手段要差一些,不如中土人这般看重——毕竟伊万别的不多,就是寒气多,搁在中土需要“冰炼”的东西,他们直接往冰原上一扔就是了。 当然,既然中土看重,伊万人怎么也不会敞开了交易——我们宁可自己胡乱浪费着用,也不会贪图银钱,毫无保留地资助敌人。 至于说一点不交易?那也不可能,中土的物产丰富,其中很多华美且精致的奢侈品,更是伊万人造不出来的,他们若是拒绝交易的话,自己也要遭受到报复,买不到很多好东西。 简而言之,科罗廖夫知道万载幽水,也知道这东西在中土有多么走俏,但是此物在伊万,还真放不到他眼里——只要他肯开口,这东西不难弄到。 正是因为他对万载幽水关注程度不高,所以在一开始,他就没有意识到,对方打出来的是这东西,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有点晚了。 大戟能挡住水滴,但完全挡住是不现实的,他的圣光护佑,也能防住外邪入侵,但是就算圣光,也不认为万载幽水是邪物——大不了就是有点阴寒。 科罗廖夫还真没想到,对方会用万载幽水来对付自己,一时间,他生出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你觉得这东西对我有用吗? 伊万人的耐寒能力,整个玄青位面都是数一数二,而揶教这些信徒的身上,多少也都有一些防寒的物品。 不过……对方能一次性使出这么多万载幽水,倒是令他有点意外——由于走私的存在,这么多万载幽水,搁在伊万国,也是很大一笔财富,就别说捉襟见肘的中土人了。 总之,他是不怕万载幽水的,哪怕数量比较多,也仅仅能令他的手脚稍微僵硬一些,等到撑过一段不应期,也就好了。 不过下一刻,他心里一沉,若是对方借着我这个不应期,再撑过三十招,那才叫阴沟里翻船呢——中土人果然狡诈! 于是他运足神力,舌尖绽出两个字,“驱散!” 然而,李永生又岂会用如此无赖的手段,拖过这段时间? 原本他是想撑过三十招,让对方输得稀里糊涂,继续扮猪吃老虎即可——观风使喜欢这种忽悠人的感觉。 但是这厮居然笑话他不敢硬战,他就有点不高兴了,我不躲不闪,你就能赢吗? 倒要让你看一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不过凭良心说,这个准圣骑士,还真的挺令他头疼。 首先,李永生的修为,目前还限于中阶真人——对于他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已经是高到不能再高了,否则全中土都知道他有问题了。 其次,揶教里牧武双修的修者,确实很难对付,自带奶妈,还免疫很多攻击,这些多重属性,一般人根本生不出多少单挑的信心。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仅仅是中阶真人,对方已经是高阶了。 这种对阵情况下,他还不能显露出超出这个位面水平的手段,恶战是难免的。 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对方数不清的神术,他不想暴露观风使的身份,没有太多的办法。 所以他索性心一横,打出了几十滴万载幽水。 付出这种代价,还要有“吃软饭”的纠结,他怎么可能再没皮没脸地撑过三十招? 所以他长笑一声,手中又多了一柄长刀,上面白芒大闪,他的气势也为之一变。 “糟糕!”穆桐大主教的脸色一变,他发现情况不妙了。 然而,李永生没有给任何人考虑的时间,他的身子凶猛地前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手中长刀霹雳一般地斩了下去,简直像要把空间斩为两段。 这一刀,是如此地惊艳,如此地势不可挡,竟然让人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心思。 有来无回,有进无退,堂堂皇皇! 然而,科罗廖夫岂是易与之辈?他身上的神力全开,尽可能地排除万载幽水的影响,是担心对方继续游斗,不小心大意翻船。 眼见对方竟然放弃了游斗,选择正面攻击,哪怕他也感觉到了这一刀的不凡,但是他的心里不怒反喜,嘴里大喊一声,“来得好,果然有点血性!” 说话间,他的大戟已经迎了上去——倒不信你真能在战斗上胜我! 在别人嘴里,说他像牧师多过像骑士,他基本上没有听到,因为他要聚精会神地战斗,顾不得分心他顾,但是在他心里,这一仗打得也很憋屈。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愿意没完没了地施展神术,这玩意儿有损他骑士的形象,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揶教修者在中土施展神术,效果真的很坑的! 质量不足,就要用数量来补,他的郁闷,谁能体会得到? 该死的中土人,这身法实在太过分了! 当然,对方的战力,也是相当不俗,但是真的对面硬撼的话,他无所畏惧。 就在他以为,对方又要拖延时间的时候,小家伙竟然直接冲过来,他心里真的想放声大笑,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嘴上没毛,果然办事不牢! 长刀和大戟相撞,暴乱的灵气荡漾了开来,这一击的余威,让下方的三宫主和穆桐大主教,都忍不住撑起了防御罩——现场还有几个司修呢,可是吃不住这余波的冲击。 而且,北极宫在这半山腰修起平台,也是耗费了功夫的,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毁坏。 接下这一刀,科罗廖夫心里大定,虽然他的手臂有点发麻,但是万载幽水的影响,也在迅速地从他身体中消退——不过区区的一刀而已。 有点可惜的是,为了驱逐这些万载幽水,他没有多少神力了。 就在他打算出手反击的时候,李永生手上被弹开的长刀,发出了更耀眼的白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下了第二刀。 这一刀,跟第一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威势起码大了十倍! 若是说第一刀,带给人能斩开空间的感觉,那么这一刀,给人的感觉是能斩开时间! 若是说第一刀堂堂皇皇不可阻挡,那第二刀就是浩浩荡荡,有若巍巍然的天威一般,竟然让人生不出阻挡的心思。 就连下方旁观的三宫主,都被这一刀的威势惊到了,情不自禁地吐出四个字,“几近于道!” 没错,就是几近于道的一招,这一刀的刀势,隐含天地中的至理。 科罗廖夫的思维,在这一刻几乎凝固了:这是什么人,竟然能发出如此一刀? 他手中的大戟,艰难地迎了上去,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刀,我恐怕挡不住! 他身上的圣光护佑还在,对方的修为,也不过才仅仅是中阶真人,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一刻,无数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不可置信、惊骇、震撼、无力……甚至是懊悔。 你怎么能使出这么一招来? 就在这时,穆桐大主教一抬手,一道黄色的光芒,打向了那一刀。 但是三宫主坐在这里,那不是为了单纯地喝茶的,她一抬手,凭空生出漫天的黑雾,嘴上也也冷哼一声,“这是怎么个意思……在我北极宫门口大欺小吗?” 黑雾漫天,却凝而不散,那黄色的光芒,就像冲入了一团泥淖之中,瞬间就慢了下来。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长刀和大戟相撞,科罗廖夫的身体,倒飞出去三十多丈,口中也是一口鲜血喷出,“噗!” “接我第三刀,”李永生的声音,有若从天际传来,雄浑厚重,无处不在。 长刀在他的手上,再次挥动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刀芒反倒没有那么亮了,气势也不是很惊人,就像随手挥出一般。 三宫主的眼睛,却是难得地亮了起来,“这便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 站在她的角度上讲,第二刀的精妙,她能看清楚,身为证真的修者,看得出几近于道——或者,那死瘸子也能斩出这么一刀。 但是第三刀,她只能感受到,其中蕴含无数的大道至理,甚至在一时半会儿里,她都讲不出里面的精妙——能感受到其中精妙,可是真的口拙到无法描述。 所谓大道,本来就不好用语言来描述,可以体验和领悟,但是难以明言。 这一刀,虽然貌似不起眼,但是比第二刀要可怕无数倍。 她有这样的感受,同为真君,穆桐大主教也不差多少,他脸色一变,抖手又是一道黄芒,却是打向正在喷血的科罗廖夫。 而此刻,方才那一道黄芒,还艰难地在黑雾中前行,尚未消散。 三宫主见他的出手方向,这一次却是没有动手。 李永生眼见黄芒打向科罗廖夫,他手中的长刀在斩到一半的时候,硬生生地拐个方向,由竖劈改成了横斩。 这一刀的气势太足了,他的身体忍不住转了两个圈,最后才稳住身形。 穆桐大主教眼中异光一闪,泛起一丝极为隐秘的遗憾——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体会一下对方这一刀的威力。 这是能令真君都见猎心喜的一刀,上面蕴含的大道真意,他很想感受一下,万一能够有所得,这一次中土就算没有白来。 当然,能顺便借此伸量一下此人的实力和根脚,那就更好了。 (更新到,召唤保底月票。) 第八百二十一章我没带 事实上,在见到这一刀之后,穆桐大主教心里生出难言的好奇。 这家伙虽然能使出这一招,但是,真的能彻底发挥这一刀的威力吗? 凭良心说,他真是有点不相信,所以才想尝试一下。 中阶真人有其实力上限,能将这一刀使得有模有样,就已经是难得的妖孽了。 令大主教感到遗憾的是,那个家伙也不傻,眼见自己插手,直接就转移了攻击。 这就是不让我感受他的真实实力了!穆桐大主教非常明白其中的味道——就算我猜到他是虚张声势,可终归是没有亲自验证。 如此一来,己方的修者再次跟对方交手的话,难免还要心怀忐忑,担心这一刀的威力。 对于这个结果,他不能不遗憾。 不过,想是这么想,穆桐大主教手上的动作不慢,那道黄光直接将科罗廖夫卷了起来,缓缓地放到地上。 科罗廖夫落地之后,眼睛兀自不可置信地看着空中的李永生,目光迷茫而呆滞——不是吧,你这区区的中阶真人,竟然能将我伤到这样的地步? 尤其是这第三刀,竟然带给了他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遭遇毁灭的威胁——是毁灭,不是死亡! “好了,你安心养伤,”穆桐大主教轻咳一声——你这被吓傻的样子,很丢人的知道不? 然后他侧头看向三宫主,淡淡地发话,“这一场赌斗,却是我们输了。” 其实这话说不说都无所谓,不过他这么承认下来,三宫主倒是不好计较第一道黄芒了。 严格来说,在大主教第一次出手的时候,揶教就已经是宣布输了——真君出手,不输也输了,他若敢强词夺理,三宫主分分钟就教他学做人。 从这一点讲,不能不称赞大主教的眼力和决断力,双方已经过了二十几招,第二刀他就算不出手,李永生也必定能撑过三十招,所以他果断出手——何必让科罗廖夫受伤呢? 事实上,他若是得手,没准还能略略胡搅蛮缠一下——起码没到三十招不是? 至于说第三刀,那就不得不出手了,要不然科罗廖夫有八成的可能丧命。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次出手,就不能冲着李永生去了,只能选择救护自己人。 否则的话,三宫主没准会暴走——犯一次错不打紧,屡屡犯错,那就是公然挑衅了。 他此刻可是在北极宫的地盘上,真敢这么招摇,北极宫就没有责任保证他的安全了。 一旦打起来,他没准还走得了,但是跟着他的这些人,全部都得留下,想跑都跑不了。 所以他就果断地认输,原本不需要亲自开口,现在还真得明说了。 饶是这样,三宫主还有点愤愤不平,她狠狠地瞪他一眼,“第二刀的时候,你们就输了!” 穆桐大主教轻咳一声,“我当时就是想认输,李真人第三刀……其实没有必要。” 反正谈判嘛,总要捡自己无辜的一面来说,哪怕是真君之间的交谈,也要斤斤计较——第二刀我们都认输了,你们中土人居然使出了第三刀,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三宫主不屑地一笑,“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跟揶教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可能打着临时中断比斗的主意……你敢说没有这个想法?” 穆桐大主教一伸手,一脸的无辜,“我真没这个想法,是你想多了。” “切,”三宫主不屑地一哼,也懒得跟这厮打嘴皮子官司,“我敬你远来是客,不跟你追究了……交出离火扇吧。” “哎呀,”穆桐大主教苦笑一声,对方不计较他在第二刀的出手,他是求之不得,但是他现在哪里交得出离火扇?“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这东西呢?” “那穆桐真君是怎么个意思?”三宫主有意无意扫一眼丁青瑶,“我已经给玄女宫作保了,你是想让我在小辈面前失言吗?” 她的话说到后面,已经有一些阴森森的感觉了。 “我来之前,哪里想得到有玄女宫的人?”穆桐大主教很无辜地一摊双手,“离火扇可是非同小可的宝物……其实不瞒你说,此物就不在伏尔加教区。” 他说的是实话,离火扇对其他人来说是鸡肋,但是对玄女宫实在太重要了,而伏尔加教区毗邻中土,揶教中人也不放心将这样的宝物,放在中土国左近。 所以此物,是放在大彼得堡教区的,若不是伊万揶教坚持,没准就被教皇收走了呢。 三宫主看着他,半天才说一句,“着他们送来即可。” “这个……似乎没必要吧?”穆桐大主教的眉头微微一扬,“愿赌服输,我允诺了给你,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三宫主不屑地一笑,“你揶教如何行事,不需要我说,远的不说,二十年前,你们这种小手段……用得还少吗?” 二十年前,正是李清明打的那一仗,他生擒回来伊万国王弟,道宫在其中支持了不少,尤其是他擒回来人之后,伊万国还派了大批高手来捣乱,试图救走王弟。 这些情况,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在此期间,北极宫和揶教的高手多次碰撞,双方的损失,也没有宣传出去。 总之,揶教是吃了不小的亏,所以他们跟北极宫交换俘虏或者尸骸的时候,动了不少小手腕,能拖就拖能赖就赖,实在扛不住的时候,才会老实践诺。 三宫主这么说,就是摆明了不信任穆桐大主教的说辞。 大主教也明白这些因果,只能苦笑着一摊手,“二十年前是拉图大主教负责,跟我无关的,现在换我负责了,你相信我一次,给我个面子行吗?” 这话的逻辑,非常符合中土人的思维——当时我不负责这一块,你不能拿我跟他比,现在咱们初次交涉,留一份情面行不行? “这不可能,”三宫主摇摇头,断然回答,“若是我北极宫的事儿,我给你这个面子也无妨,但现在是玄女宫的事情,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我要给玄女宫一个交待。” 话说得很漂亮,但是最终逃不过四个字——信不过你。 穆桐大主教闻言,脸也拉了下来,“那按三宫主的意思是……不愿意相信我了?” “不存在相信与否的问题,”三宫主也是快人快语,“此刻的伊万,冰封雪冻,我觉得大主教你们,也不着急回去吧?正好在中土好好地游玩一番,见识一下风土人情——这是你第一次来中土吧?我总要做好这个地主。” 穆桐大主教闻言,脸黑得不能再黑了,“我若是不肯在中土游玩的话,你就要强行留下我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三宫主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然后轻描淡写地发话,“穆桐真君想回国,我怎么会拦着?不过真君这些随从,修为都不是很高……怕是不耐伊万国的风雪。” 穆桐大主教顿时就无语了,他身为真君,哪怕是在异国他乡,哪怕是在北极宫门口,真要决意逃亡的话,北极宫还真的未必拦得住他。 可是再带上二十个人,他真没把握能走得了。 如果刻意回护这二十个人,没准会连累到他自己。 然而,若是扔下这二十个人,他一个人回国的话,回去怎么交差,真君的体面何在? 良久,他才冷哼一声,“真没想到,原来北极宫,也是恃强凌弱之辈。” “真君这说的是哪里话?”三宫主淡淡地发话,“愿赌服输概不赊欠而已,你还不了赌债,总得放一点抵押才好……这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穆桐真君脸一沉,“三宫主这么不给我面子……若是我执意不肯抵押呢?” “那你可以试一试,”三宫主微微一笑,然后双手一拍,“护法何在?” 平台周边,蓦地冒出七八股气息来,全是高阶真人,巍巍峨峨浩浩荡荡,有人大声发话,“敢问真君有何吩咐?” 穆桐真君的脸,越发地阴沉了,“三宫主这是何意?” “据说附近有宵小作祟,”三宫主并不看他,而是若无其事地发话,“众护法听令,务必维护好周边秩序,不要让伊万的贵客被宵小所乘……到头来却是北极宫落了不是。” “谨遵真君仙谕,”刚才发话的那厮大声回答,然后,七八股气息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穆桐真君你也看到了,”三宫主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大主教,“最近中土不是很太平,我们做主人的,不得不费力维护秩序。” 维护秩序什么的,那纯粹是扯淡!穆桐大主教看得格外明白,对方分明是在说——你们若是敢乱走,一旦丢了性命,那就是被中土的“宵小所乘”,须怪不得北极宫! 你们不听话,就不要怪我们不保障你们的安全。 穆桐真君气得笑了,做婊子还要立牌坊,敢更不要脸一点吗? 然而,他此来虽然带的人不多,却都是伏尔加教区的精华,一旦失了,别说有没有脸回去,就算回去了,手下也没有得力的人了。 见过无耻的,真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宵小所乘——谁家的宵小,能困得住揶教一个大区的精锐? 就在他气愤填膺的时候,有人出声发话,“要我们留下也好说,不过,谁留得下我们呢?是李真人吗?” 第八百二十二章这不公平 穆桐大主教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谁——这样的声音,只可能是卡捷琳娜。 众人侧头看去,果不其然,美艳的女性高阶真人,正气呼呼地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刚刚降落到地面,见她看向自己,嘴角抖动一下,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怎么会留人?三宫主说得明白,要提防宵小。” 他会信口开河,卡捷琳娜也不傻,她冷笑一声,“就算我们留下,在中土国游玩,谁能保护我们呢?毕竟,你们中土的宵小……是那么地强大。” “我能保护你,”丁青瑶发话了,她一脸的平静,“你这是……想置疑我保护你的能力?” 她的眼中,有挑衅的火光在跳动——离火扇已经被赢了回来,那是离火扇啊! 虽然她知道,观风使出手,不可能令自己失望,但是战斗的结果,是玄女宫丢失多年的离火扇,终于要回家了,这还是让她兴奋不已。 当然,想要回离火扇,还要经历一些麻烦,可是对她来说,这些麻烦可以忽略不计。 凭良心说,对丁青瑶而言,观风使虽然强大,但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概念——她知道他强大,但是在玄青位面,能接触到观风使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她虽然恐惧观风使,但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应该恐惧和敬畏。 但是离火扇,离她就很近了,玄女宫里关于离火扇的描述,真的不要太多,虽然已经遗失千年以上了,可她真的知道,离火扇的威力有多大。 观风使距离很近,但其实很远,离火扇虽然遥远,却是最贴近的。 这就是丁青瑶的感觉。 对方的女性真人,似乎有点不甘心,丁经主见状,马上就跳了出来——你不服气不是?那我打得你服气好了。 她就不信了,对方还能再出现一个准圣骑士。 退一万步讲,她就算打败了,这也不涉及离火扇的赌局,最多无非是留客未果罢了。 所以对方跳出来表示不甘心,她马上就针锋相对。 卡捷琳娜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盯着李永生,微笑着发问,“刚才那三刀,果然惊艳无比,不知是个什么招数?” “客气了,有真君在,怎敢称惊艳二字?”李永生懒洋洋地回答,“招式唤作‘阳关三叠’,不登大雅之堂。” “哦,”卡捷琳娜微微颔首,不无遗憾地发话,“原来只有三招。” 李永生白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回答,“就算有第四招,你觉得以我的修为……使得出来吗?” 事实上,就刚才那三刀,已经超出了真人该有的战力,别人看到的是气势,但是他心里最清楚,他胜在了对道意的把握上。 没错,他的胜利,在于他的眼界和境界,跟实力没有太大的关系。 刚才若不是他及时转移攻击方向,就连穆桐大主教,都得吃点亏,正是因为担心太过惊世骇俗,他才及时改为横斩。 “这三刀很令我心痒,”卡捷琳娜微笑着发话,“用中土话怎么说来着,见到猎物心里高兴?” “嗤,”丁青瑶毫不犹豫地耻笑她,“见到猎物……你搞清楚谁是猎物了吗?” 敢这么跟观风的仙使说话,你还真是花样找死! “这样吧,”卡捷琳娜也不理她,而是看向了上首位的两名真君,抬手一拱,恭恭敬敬地发话,“我愿与李真人再做一场,如果输了……我们心甘情愿地留在中土,等待离火扇。” 咦?三宫主心里暗暗吃惊,都见到了第三刀,你还敢这么说话? 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这不仅仅是她怀疑对方另有底牌,还有一点影响因素,那就是——我都要你们留下了,你还敢讨价还价? 若是同意了你这个要求,那我这个真君,岂不是有说话不顶用的嫌疑? 卡捷琳娜却是认为,对方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见三宫主没有反应,她等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我的承诺,可以代表其他十九个同伴,穆桐大主教,还请您作证。” 穆桐大主教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知道卡捷琳娜的底牌是什么,虽然那底牌用了,有点可惜,不过若是能令对方放行己方一行人,倒也无所谓的。 关键是,他们一旦离开,归还离火扇一事,就可以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了,而且借口都是现成的——我们本来打算完成承诺的,但是你们信不过我们,这很伤人自尊的。 所以,不是我们不还,而是我们感觉受到了侮辱,你们得先给个说法才行…… 这种事一旦扯皮下去,又要有很久的嘴皮子官司要打了,反正他们已经回国,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没错,伊万人做事,不但冲动暴力,不想认账的时候,也是很会耍赖的。 正是因为如此,三宫主对他们评价不高——这种事她见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从心里讲,穆桐大主教也愿意做一个诚信的人,但是他很悲哀地发现,诚信二字,那不是随口说一说,是要付出代价的。 眼下他要付出的代价,就相当惨重:不但要不回使徒残肢,还要赔付给对方离火扇! 这尼玛实在太坑了好不好? 他此来的目的是什么?是血魔和使徒残肢! 就算得不到血魔,也要对方承诺不随便使用,而要回拉斐尔的腿,更是力争的重点。 现在倒好,两个目的全部落空,还要赔付一件要紧的准真器出去! 为了自己在国内的名声着想,穆桐大主教都想耍赖了,眼见卡捷琳娜主动请战,他略略思索一下,就点点头,“你既然坚持,那就这样吧。” 然后他侧头看向三宫主,很无奈地一摊双手,“真君想要留客,总得让我的人心服口服才行,要不然我也无以服众……再来一场,你看如何?” 三宫主默然,停了几息之后,她看向李永生,“李真人怎么说?此战获胜,你是功臣。” 她心里也很矛盾,真君的威严固然很重要,但是处理国家和教派之间的事务时,有理有据也是很重要的。 她可以强行留客,但是传出去,总是难逃欺压客人的嫌疑,仿佛她只会门里横一般,若是能再胜一场,那就是揶教连法理都失了。 当然,这个叫做卡捷琳娜的女子敢如此挑战,应该是有仗恃的手段,但是同时,三宫主也很期待看到,李永生能显示出更多的神奇。 就算没有更多的神奇,再见识一下那三刀,也是好的啊。 她不好决断,又要维护真君的面皮,索性将决定权交给了李永生。 李永生是什么人?听到这话,他不忙着表态,而是看向了丁青瑶——离火扇是你玄女宫的,你这个经主来做主好了。 丁青瑶一时间,也难免有点犹豫,她是信得过观风使的,但是对方明显有倚仗——很有可能是针对性很强的措施,毕竟这女人看到了阳关三叠,还敢挑衅。 果然是个讲究人!三宫主见状,暗暗点头,她身为真君,做出决定的时候,直接就忽略了丁经主,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我好像没有顾及玄女宫的感受! 虽然她是真君,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是四大宫之间,还是多一点体谅的好。 于是她又补充一句,“李真人若是不喜,那就不用答应了,为玄女宫出头,我还办得到。” 李永生听得嘴角扯动一下:你都这么说了,我再退缩,那成什么了? 不过好在,他对揶教的手段,也了解得不少,卡捷琳娜可能有些什么底牌,他也有猜测。 于是他轻咳一声,冲三宫主一拱手,“再战一场,也是无妨,好教揶教知道……中土之大,奇人异士辈出,我虽然不敢位列其中,但是维护中土荣誉,也责无旁贷。”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卡捷琳娜马上敲定了他的话,竟然有些迫不及待。 不过下一刻,她又展示一下她的气度,“我给你一昼夜的时间休养,可够?” “我休息片刻就够了,”李永生冲着她微微一笑,“不过这一场争斗不比上一场,我会跟血奴一起参战的。” 卡捷琳娜的娥眉一蹙,讶异地发问,“血奴?” “就是这个家伙了,”李永生笑着一指二十多丈之外的小女孩。 三宫主的配合也相当到位,她抬手一指点去,小女孩就地一滚,又化作了半人高的青灰色人面大蝙蝠。 这大蝙蝠先是一愣,然后扑扇着双翼抖两下,紧接着,它的一只翼尖,竟然很诡异地在胯下划了几次,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诡异。 下一刻,没有任何的征兆,它就直接蹦起来,足有十几丈,没命地尖声叫了起来。 就算再不懂的人,也听得出它叫声中传出的欣喜。 穆桐大主教见状,脸色就是一黑,他对卡捷琳娜要施展的底牌,相当清楚——单独对付这李真人,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但如果再加上一只初代血魔,她毫无胜算。 卡捷琳娜对自己的底牌,更加自信一点,但是再加一只血魔,她觉得自己的胜算,也不会超过三成。 尤其糟糕的是,看这血魔欣喜若狂的样子,显然是……期待了很久? 她觉得自己中了算计,一颗心不住地下沉,忍不住高喊一声,“这不公平!” (更新到,继续召唤保底月票,起码要冲进前五十吧?) 第八百二十三章放弃加更贺盟主冰川王子 “不公平?”李永生呲牙一笑,很阳光的笑容,“为什么不公平?” “因为……”卡捷琳娜犹豫一下,还是果断回答,“我一个人,为什么要对你们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和一只初代血魔?” “血魔是我的宠物,”李永生淡淡地回答,“难道修者不能带宠物作战吗?” “你胡说!”卡捷琳娜的情绪,有点失控了,她大声喊着,“它明明是你的奴仆!” “根本是不同物种好不好?”李永生冷笑一声,比狡辩,他还真不怕任何人,“起码也是我的战斗伙伴……你听说过战场上打仗的时候,有步兵抱怨骑兵骑着马吗?” 我真没有听说过这么混蛋的解释,卡捷琳娜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不过,显然她没有意识到对方这番谬论的核心,所以只能下意识地大声辩驳,“如果是这样,刚才你跟科罗廖夫斗的时候,怎么不用血魔?” “你可能搞错了,”李永生怪怪地看着她,一脸“你智商堪忧”的表情。 “不是我不使用血奴,而是科罗廖夫先说了,不希望我使用,既然他先提出来,显然他是很害怕,为了体谅他,我也愿意放弃这一优势。” 科罗廖夫正在运功疗伤,闻言好悬又一口血喷了出来:玛德,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体谅了? 不过,他疗伤正到了紧要关头,而且他已经输了,再说什么不介意加上那只血魔,那最终还是个输不是? 所以,他终于是没有开口,只是心里暗自腹诽:赢一次就牛成这样?真是小人! 卡捷琳娜听到这话,却是这下被动了,她不想承认自己很害怕,但还真是没信心打过对方,无奈之下,她只得坚持强调,“一只初代血魔,战力可以媲美真君……这不公平!”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李永生冷笑一声,阴森森地发问,“刚才科罗廖夫拿出来的那个银色十字架……就很公平吗?” 是你们不要脸在先,就别指责我不讲究了。 “那是科罗廖夫自己收藏的,”卡捷琳娜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她大声叫着,“虽然确实罕见,但那是他自己的。” 李永生还是怪怪地看着她,慢吞吞地发话,“这血魔也是我的,不是借来的……合着他能用十字架,我就不能用血魔?” 卡捷琳娜还待继续吵闹,三宫主果断地发话了,“战斗比的就是底蕴,你揶教能做初一,我中土就能做十五……你这小丫头,是想不认账吗?中土可不是伊万,由不得你放肆!” “三宫主息怒,”穆桐大主教沉着脸发话了,“这使用血魔参战,确实不合适,血魔应该归入奴仆里……真要比奴仆,我主麾下的奴仆可是无数。” 不得不说,真君就是真君,他才是把握到了有争议的节点。 但是三宫主又哪里是白给的?她冷笑一声,“奴仆?笑话,你揶教找个初代血魔的奴仆出来,给我们看一看?” 血魔是揶教无法奴役的——尤其是初代血魔,根本不可能。 但是这难不住穆桐大主教,他振振有词地回答,“我们跟血魔势不两立,怎么可能去奴役?” 三宫主又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说,血魔也是人族了?奴仆总该是同一族的……你有胆子跟伊万人这么说吗?” 她的口舌实在太便给了,穆桐大主教张口结舌半天,最后才发话,“总之,两打一是不公平的,我不认可。” “在中土的土地上,我们做什么,需要你认可吗?”三宫主终于发飙了,她面无表情,说话却是霸气侧漏,“现在就给你们两个选择……是战还是降?” “战了!”卡捷琳娜不愧是高阶真人,她直接掣出了一根法杖,一脸的决绝之色,“大不了就是个死!” 血奴兴奋地尖叫一声,扑扇着双翼,就飞了起来。 “慢着!”穆桐大主教大喊一声,脸上也现出了为难之色。 好半天之后,他才叹口气,“卡捷琳娜一时冲动,言语无状,还望三宫主海涵。” 这个时候,他必须服软了,因为他非常清楚,单对单的话,卡捷琳娜有七成的胜算,但是一个对两个,她的胜算不到一成。 尤为关键的是,如果她的底牌不奏效,或者对方跟血魔配合得很好的话,她一旦输了,基本上也就意味着身陨了——面对那恐怖的三刀,不胜则死。 三宫主当然感受到他的退意了,于是冷冷地发话,“这一场到底做不做?高阶真人连中阶都不敢斗……也很是让我大开眼界。” 穆桐大主教并不说话,而是看向卡捷琳娜:你想好了吗?一旦输就是死! 卡捷琳娜咬一咬鲜红的嘴唇,迟疑一下,还是微微颔首:我不怕死! 大主教又沉吟半天,最终还是一摆手,悻悻地发话,“算了,高阶欺负中阶,咱做不出来那种事……我不支持你这么做。” 他这话说得好听,其实还是认栽了——比都不比,就认栽了。 没办法,穆桐大主教必须考虑己方输了的后果。 他此番进入中土,血魔和拉斐尔的残肢没要回来,反倒要赔上离火扇,这已经很丢人了,再丢掉卡捷琳娜的性命的话,他回去之后,还有脸见人吗? 而且卡捷琳娜是死在决斗中的,想报复都不可能。 这一件件事都坐实的话,他也只有夹起尾巴,灰溜溜地从伏尔加大区滚蛋了。 既然是这样,他索性心一横,不让卡捷琳娜比斗了。 反正哪怕她赢了,己方也不过只是能离开中土,离火扇虽然可以拖着给道宫,但是理法上讲,已经是道宫之物了,他能做的,不过是给道宫增加点麻烦。 赢了没啥收获,输了后果却严重,他觉得没必要强撑着面子。 所以,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嘴皮子上占一占便宜了。 可是就这,丁青瑶都不答应,她冷笑一声,“原来科罗廖夫不算高阶真人?” 穆桐大主教直接无视了她,而是看向三宫主,“道宫和揶教,还是和为贵的好。” 李永生轻声嘀咕一句,“能战始能言和。” 尼玛!穆桐大主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小子不但能打,嘴皮子也很溜啊。 “那这可是你们自愿待在中土的,”三宫主波澜不惊地回答,“不要说我们强行留客,中土人从来都是很守规矩的,谁不想留下的话,可以领教一下李真人的阳关三叠……嗯,还有他的血魔。”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阳关三叠已经很恐怖了,再加上血魔,谁赢得了? 在穆桐大主教的二十名随员中,战力最强的就是科罗廖夫和卡捷琳娜,科罗廖夫重伤,卡捷琳娜更是连出场的机会都被剥夺,谁还有胆子面对李真人? 看到大家都不做声,穆桐大主教也只能强作欢颜,“此事,我还得回去商量,毕竟离火扇一事关系重大,那我这些随员,就麻烦三宫主多加看顾了。” 三宫主淡淡地回答,“那你快去快回吧,我北极宫终究不能一直保护他们。” 这话看似平淡,其实也夹杂着威胁:你若是想一去不回,那你这二十个随员,就可能因为我们保护不善,而遭遇不测。 “三宫主你这是何必呢?”穆桐大主教无奈地苦笑一声,“我这人一向愿赌服输,你既然赢了,我当然会尽快带来离火扇……我已经说了,我跟拉图大主教不一样。” 我没看出你俩有什么不一样!三宫主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那就好。” 中土人终究是内敛的,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如果条件允许,她愿意给对方留一份脸面。 穆桐大主教心里,是相当沮丧的,这一次中土之行,不但没有任何收获,还白白地搭进去了离火扇,甚至护教大骑士科罗廖夫也身受重伤。 如果说有收获的话,那就是对方承诺,不轻易使用血魔,可是——这也算收获吗? 想起临行之前的信心满满,他不得不承认:道宫不愧是揶教一等一的大敌。 然而,他虽然心中沮丧,该撑的面子还是要撑的,于是他强作欢颜,“我既然来了,当然要看一看中土的大好河山,三宫主,可以升高一睹吗?” “当然可以,”三宫主手一挥,青云纱凭空出现在平台上,她第一个向前走去,“都上来吧,你们好好看一看我中土的大好风物。” 众人老老实实地登上青云纱,就连正在疗伤的科罗廖夫,也被人抱了上去,紧接着,青云纱急速地升空,直升到三千丈左右的高处,才开始缓慢的移动。 说是缓慢移动,其实那是眼睛的错觉,青云纱移动起来,还是相当快的。 此刻的东北大地,大部分还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不过时不时地掠过一座座村庄,下面有一团团的炊烟升起,在这一片寂静的冰天雪地中,显得生机勃勃。 也是一幅难得的赏雪图了。 这种景象,是伊万东部难得一见的,毕竟他们所处的位置,都是皑皑冰原,基本上没什么人烟,地广人稀死气沉沉。 看了一阵之后,卡捷琳娜忍不住轻哼一声,“这大好土地,可惜生活在这里的,都是无信者!” (加更为盟主冰川王子贺,清明加更,这也是蛮拼了,召唤月票。) 第八百二十四章所谓信仰二更 所谓无信者,是揶教对中土修者的最大攻击,是说他们没有信仰。 三宫主的青云纱,不但看起来超凡脱俗,乘坐的感觉也不错,距离地面三千丈的高空,按说肯定是寒风凌冽,比伊万的冬天还要难熬。 但是事实上,青云纱外面有看不见的灵气罩,他们坐在上面,感受不到丝毫的寒意——真君的迎客仪仗,怎么可能跟那些凡俗器具相提并论? 也正是因为如此,卡捷琳娜的嘀咕声,被不止一个人听到了。 丁青瑶首先就不干了,她冷哼一声,“你揶教不过是香火成神,什么时候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了……这种修行方式,在我中土就是邪教!” “丁经主此言差矣,”揶教那边冒出一个中阶真人来,还是牧师的打扮。 他冲着丁青瑶点点头,同时在双肩、额头和胸部划动一下,画一个十字,才一本正经发话,“无信者没有信仰,就没有道德观……你都没有信仰了,哪里来的秩序?” 丁青瑶讶异地看他一眼,发现这牧师异常年轻,心里就生出点好奇心来,“咦?没有信仰,就没有秩序吗?” “那是当然,”年轻人傲然地回答,“有信仰,才知道对错,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难道不是秩序吗?” “纯粹是胡说,”丁青瑶冷笑一声,要说战斗什么的,她是咬牙跟对方拼,不怕自己输,但是这些引经据典的事情,凭你也配跟我谈? 她是做什么的?她是玄女宫的经主啊——跟我谈这些,不是送分来的吗? 她很干脆地回答,“那你告诉我,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不是秩序?大鱼、小鱼和虾米,它们有信仰吗,有对错吗?” “丁经主您说的这些,只是规则,”年轻的中阶真人一点都不为所动,他振振有词地发话,“这是天道规则,跟秩序无关。” “这话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丁青瑶气得笑了,“规则不是秩序?年轻人……你确定自己没有说错吗?” “他没有说错,”穆桐大主教冷冷地发话了,“规则是应天道而生,是不可改变的,而秩序只存在于群体社会中,具体的体现,是大家共同接受……一个是先天的,一个是后天的。” 一时间,丁青瑶有点词穷,以她对天道的理解,不怕跟任何人论道,但是跟一个真君辩论其中精妙,对她来说,压力还是很大的。 她不说话,别人也都不说话了,就连最有资格出声的三宫主,也当没听见,只是端着茶杯在那里喝茶,时不时地扫大家一眼,眼中大有深意。 受到这个眼光的感染,柳麒终于站起身,鼓起勇气发话,“所谓秩序,无非是对错而已,错的不要做,对的要去做,天道……确实无所谓对错,但是对错并不是信仰。” “对错确实不是信仰,”那年轻人煞是了得,嘴皮子相当地便给,“但是信仰能决定对错……没有信仰,从哪里判断对错?” 柳麒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你们的对错,全部依靠信仰来判断?” “那是当然,”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主说不可做的事情,就是错的,主鼓励我们做的,就是对的……这难道有问题吗?” “这当然有问题,”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们的主,不可能全是对的……不可做和该做之间,还有很多事情,该如何判断呢?” 年轻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大声喊着,“主的谕令,当然是对的,主是无所不能的。” 这是遇到狂信徒了,李永生心里很清楚,香火成神教都是这副德性。 不过这种事,他也见识得太多了,于是随手抛出一个炸弹来,“你们的主,是无所不能的吗?那我问一句……无所不能的主,能不能造出一块他都举不起的石头?” 这就是来自地球界典型的悖论了。 他能造出来,确实是无所不能,但是他举不起来,又证明他不是无所不能。 这个问题,搞得年轻人无言以对,很明显,他能跟着穆桐大主教来,肯定是伏尔加大区在理论上的精英,但是面对这个悖论,他有点措手不及。 沉默一阵之后,还是穆桐大主教出声了,可见,真君终究是真君。 他淡淡地发话,“主能不能造出这块石头,这并不是重点,他没有举不起来的石头,之所以你有这么一问……无非是主在考验人心。” 宗教的狡猾,就在这里了,主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你之所以认为,主可能做不到,那不是主做不到,而是他在考验你们。 这里面,充斥着复杂的逻辑悖论和陷阱,当然,还夹杂着宗教的洗脑因素。 丁经主冷笑一声,“我们中土国,不需要你们的主来考验人心,活得也很好。” “那就是你们中土的悲哀了,”卡捷琳娜很不屑地发话,“看看你们的黎庶,只有非常原始的祖宗崇拜,真是跟你们的大国地位不匹配。” “我辈修士,敢战天斗地,”柳麒也是不屑地一笑,“哪里像你们一样,盲目地迷信什么?靠人最终不如靠己!” “所以说,你们没有敬畏,”年轻牧师很干脆地回答,“没有敬畏,就不懂得遵守秩序,这就意味着文明的停滞和落后,说到底还是没有信仰的缘故。” “是吗?”丁经主冷笑一声,“你伊万的文明,就比中土的发达吗?” “总是不相伯仲,”卡捷琳娜淡淡地回答,“而且……你们很快又要陷入混乱了,你们的王位之争,不也是因为没有敬畏?” 李永生实在听不下去了,“哦,原来你们伊万国不存在王位争夺的问题?” 伊万国的王位争夺,其实比中土还要频繁,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卡捷琳娜为之语塞,可是年轻牧师又接话了,“你们没有敬畏,如何面对天道?” “道德来自于敬畏,”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中土的秩序,是建立在道德标准上的,有秩序当然就有敬畏。” “是吗?”年轻牧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们的敬畏来自于哪里,来自于原始的祖宗崇拜,还是说……你们其实敬畏的是天道,战天斗地,其实只是一句玩笑?”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嘴角终于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凭你,还不够资格听我讲道。” “是吗?”年轻牧师脸上的嘲讽,越发地浓了,“你区区世俗官府的人,仰仗的不过是气运之术罢了,也敢妄言讲道?” 李永生根本懒得再理会他了——他有太多可以反驳对方的话,但是,他凭什么要说? 永生仙君在仙界讲道的话,真君连端茶倒水的资格都没有。 他在中土,可以适当地讲一讲道,但是外人……呵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年轻牧师见他不回答,也笑了起来,一脸得意的样子,“哑口无言了吧,呵呵,有本事你说服我……吹牛谁不会呢?” 他是伏尔加大区里,对教义研究最深的人,口舌也便给,又精通神术,此次中土之行,他充当的就是奶妈兼奇兵的角色。 刚才的战斗,揶教输得不忍直视,那他就要从经义上驳倒对方,挽回一些面子。 现在他就感觉,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哪怕驳不倒玄女宫的经主,但是能让这个刚才还大出风头的家伙颜面扫地,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李永生很无所谓地笑一声,依旧不理他,正经是丁经主忍不住了,她冷笑一声,“看来刚才三刀,你根本就没看懂……李真人都不配讲道的话,你又算什么东西?” 年轻牧师的脸,顿时就涨得通红。 他只是中阶真人,不能尽窥那阳关三叠的妙处,但是多少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道意,再加上别人又将这刀法说得多么惊艳,他大致猜得到,李永生刀法中对道意的掌握,有多么精深。 终究是能一刀败了科罗廖夫的主儿啊。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原来讲道不是谈对道的领悟,而是比战力高低,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好了,”穆桐大主教听不下去了,你小子辩论不过,也不要强词夺理成不?人家北极宫还有真君在呢,你这不是给我丢人吗? 他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难得来一趟中土,好好欣赏一下这大好河山不好吗?” “呵呵,”三宫主闻言,难得地笑了起来,“能如此胡搅蛮缠混淆视听,还能蛊惑人心……你揶教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咳咳,”穆桐大主教尴尬地咳嗽两声,“年轻嘛,谁还不是那个时代过来的?” 三宫主微微颔首,有意无意地说一句,“其实李真人也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对道意掌握得不够深,让穆桐真君见笑了。” 不到三十岁?穆桐大主教的眉头微微一皱,心里也是一惊:如此年轻,就掌握了道意真髓? 两名真君先后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再出手,不过那年轻的牧师时不时地看李永生一眼,眼中是满满的不服气。 李永生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打架你不行,辩论你更不行。 第八百二十五章入世准证三更求月票 李永生这无所谓的样子,让年轻的牧师越发地生气了。 “好了,收敛心神,”倒是卡捷琳娜看不下去了,悄声传音给年轻牧师,“好好感受一下中土的气运和道韵,这种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 中土官府的运修,在整个玄青位面也是独一份儿,而他们还能力扛道宫,将整个中土,跟道宫分而治之,这是相当了不得的成就。 对其他国家的人来说,你可以怀疑运修的统治手段,但是运修对气运的感知、控制和运用,是谁都想学习的。 能大明大方地在中土上空飞翔,并且尽情地观察中土的风貌和气运,更是难得的机会。 年轻牧师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收摄心神,平复一下气血,也尝试感知一二。 不过他已经心浮气躁了,哪里能那么容易静下心来? 事实上,三宫主能带着他们俯瞰中土大地,也不惧对方能从里面偷学到多少东西。 说到底,气运这一套理论,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吃得透的。 在中土国外,也有少量运修,但那无一不是中土苗裔,而这些运修想要获得大的成就,最终还要回中土——这里才有最合适他们生存的土壤。 关于气运的理论,国外也有不少研究,但终归是浅显的,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能让他们去效仿和试验。 运修一旦崛起,起码就要夺一国的气运——谁敢让他们效仿? 相较懵懂的年轻牧师,揶教一行人里,对气运了解最多,感知最深刻的,还是穆桐大主教。 此刻的青云纱上,他的心里是满满的惊讶——对中土了解得越多,他的敬畏越深。 但是他还必须端着架子,脸上不能露出什么表情。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天色微黑之际,青云纱返回了依云岭。 他们在天上也没飞了多长时间,不过是三个时辰左右,再加上要有来有回,其实整个东北,都没转完,也就是五分之一的模样。 但是三宫主不打算再这么下去了——真君之间的接待,也就这么一天。 接下来,她会着人安排,让穆桐真君在四周走一走,切身感受一下中土的风土人情——白天争吵得再厉害,地主之谊总是要尽到的。 不过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穆桐大主教出声了,“三宫主,我观这李真人道法精妙,北极宫可否遣此人前往我伏尔加讲道?” 揶教邀请中土人去讲道,也不是第一次了,而道宫也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尝试,将自家的势力发展到中土之外,他这个邀请略显突兀,但也不算是匪夷所思。 三宫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付得起他的酬劳?还是能保证他的安全?” “酬劳好说,我伏尔加大区别的没有,灵石还是很多的,”穆桐大主教笑着发话,“至于说安全,那当然也没问题……我保证。” 他对李永生的所学,是相当地好奇,真的很想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你的保证……不值钱,”三宫主的脸一沉,淡淡地发话,“我六师叔的尸骨未寒,你让我相信揶教的保证?” 她的六师叔唤作朱乐府,高阶真人,弹得一手好乐器,是应了伏尔加主教的邀请,前去传道,结果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伊万。 朱乐府去的时候,多少人就劝他不要去,但是他觉得自己年事已高,能将道宫的影响扩散到伊万,也是这一生最后的追求了,些许风险,那真不算什么。 但是六师叔去了伊万之后,就传来了死讯,天机推测不出什么,后来伊万将尸体送回来,可以看出,他的尸体是被人拼凑起来的。 也就是说,朱乐府绝对不是正常死亡,甚至可能是选择了自爆——只是自爆得不够全面。 从那之后,北极宫对揶教就极为不满,二十年之间小摩擦不断,死了起码两位数的真人。 此刻三宫主旧话重提,穆桐大主教也是有点尴尬,只能低声回答,“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现在的主教是我……能给我个面子吗?” 三宫主淡淡地看他一眼,“你的面子真不值钱……不好意思,我这人就喜欢实话实说。” “好吧,”穆桐大主教无奈地一拍额头,低声发话,“说句有点过分的话……他是官府的人,没错吧?三宫主你这又是何必?” 他这么说,也有他的缘故,揶教伏尔加大区,和伊万军方不是很融洽,所以他就认为,中土道宫和官府,应该也存在一些龃龉——终究是两个体系,共同统治中土。 他的推断确实没错,中土道宫和官府,是有一些罅隙,但是非常遗憾,他选错了人。 三宫主微微摇头,波澜不惊地回答,“那你去跟官府商量,跟我商量做什么?” 这话也只是说一说,搪塞之词罢了,她心里早就有主意了——就算官府答应了,你也别指望我会点头,。 “啧,”穆桐大主教遗憾地咂巴一下嘴巴,只能放弃了这个奢求——其实他想将李永生骗过去,只是希冀能挽回一点离火扇的损失罢了。 对方既然不答应,他也只能作罢,毕竟跟中土官府交涉,是伊万国的国家事务,不是揶教的教务,而伏尔加大区的揶教,跟地方政府还很不对付。 第二天,穆桐大主教又在四周游玩一圈,第三天一大早,就返回了伊万。 三宫主亲自出行,将他送到了国境线上。 按说她派几个人送过去,也就足够了,但是送真君离境,怎么还不得有几个真人? 而北极宫扣下了伊万国二十个人,三宫主就要提防,自己派出去送人的人,不要被穆桐大主教直接裹胁到伊万去。 既然有这样的担心,她就只能亲自走一趟,目送穆桐大主教出境了。 面对这样的严防死守,穆桐大主教就算有想法,也是施展不得。 这一次相送,用了三宫主两天时间,待她回来之时,李永生一行人面见真君辞别,而伊万国的二十人,则是被约束在依云岭上,不得随意离开。 在这期间,丁经主联系了玄女宫,当那边听说,离火扇被赢回来之后,马上欣喜地表示,希望她留在北极宫,好亲自保护离火扇回归…… 对真君恭敬一点,还是有好处的,李永生他们堪堪要出渔阳的时候,一名高阶真人主动寻找了过来,张木子一见,就恭恭敬敬地施礼,“见过建德师兄。” 此人名唤高建德,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古铜色的皮肤,饱经风霜的面孔,乍一看就像个中年农夫一般。 事实上,他在渔阳,扮演的就是一个普通农夫的角色,隐瞒身份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入世体察世情,做心境上的磨练。 见到张木子施礼,他憨憨地一笑,“许久不见,木子师妹终于得列师尊门墙,真是可喜可贺,此番师尊着我前来,是要我问一下……要不要跟燕王打个招呼,不要加剧中土的乱局?” “咦?”张木子听得大奇,“咱们道宫不是不问红尘事的吗?师尊怎么会如此?” “中土若是过于动荡,也是在损害道宫的基础,”高建德闷声闷气地回答。 事实上,他心里也有点奇怪,像这种诸王争位的事情,道宫在历史上,真的很少过问,了不得就是增加一些庇护手段——就像玄女宫目前在雷谷做的那样。 像眼下这般,直接告诫当事的亲王,这手段就有点过了,不但插手了红尘事,还插手了皇族的内部事务,很犯忌讳。 李永生听说,都忍不住侧头看一眼丁青瑶——真的可以这么做? 丁经主见好几个人看向自己,少不得微微颔首,“可能损害道宫根基的话,是可以适当告诫的……关键是要注意方式方法。” 公孙未明也点点头,“没错,道宫不可能完全不干涉红尘事,那纯粹是笑话,我隐世家族也一样,行事的时候注意分寸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张木子点点头,她是新晋的真人,以往还不够资格接触类似的事情。 然后她又出声发问,“那这么一来,师兄你岂不是暴露了?” “这个倒是无妨,”高建德摇摇头,又是憨憨一笑,此刻他已经将气息收起,乍一看,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中年农汉,“我已经想好了,此间事了正好南下,换个身份再逍遥。” 张木子的眉头微微一扬,“师尊许了你交卸看护任务吗?” 四大宫很多真人,一般都不呆在宫里,除了游历人间体会世情,还有就是肩负着各种任务——打听消息、看护、发掘好苗子。 像高建德就是,在做个凡人品味世情的同时,还要看护北极宫的各种利益,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需要出手——当然,这种可能并不大。 哪怕看到北极宫的求助焰火,他都可以不理会——除非是等级特别高的,一般的历练弟子遇到麻烦,那原本也是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 不过这种看护任务,通常只在四大宫自家的地盘上,要是北极宫跑到玄女宫地盘上看护,那就容易闹出误会。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二十六章须承其重 高建德打算事毕之后南下,显然是要交卸了任务。 “是呀,”高建德呲牙一笑,“换个身份,做个游历者也不错,师兄愚钝,实在不能从土里感悟到什么东西,此刻南方乱象已起,正好去开开眼。” “那师兄也算解脱了,”张木子笑一笑,然后侧头看向李永生,递过一个疑问的眼神。 李永生挠一挠下巴,沉声发问,“敢问建德真人,打算如何警告燕王?” “此事甚是简单,”高建德微微一笑,“燕王正在招收丁壮,里面找出几个跟道宫有罅隙的俗人不难……我去拿了这几人,燕王若是懂事,便知道分寸了。” 别说,这一手还真的是很合适,道宫在中土传承已久,打击过的势力,数都数不过来,更别说道宫里还驱逐过弟子出门,也惩戒过叛徒。 在一干凡人里,找出几个祖上不那么干净的人,实在太正常了。 此前道宫对这些人,都是采取了无视的态度,现在将他们捉走,那就传递出了某种信息。 打个比方说,某人的爷爷的爷爷,曾经给道宫某个弃徒当过车夫,道宫现在寻个借口抓人,实在不难——譬如涉及到什么宝物之类的。 但是别人看到,未必是这些:以前你们为什么不抓人,非要在现在抓? 很多异常小事的背后,往往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征兆,普通人看不出来,不代表那些上层人物不懂。 而这种含糊的告诫,对北极宫维持自家形象,也是极好的——我们没有插手红尘事。 张木子也是聪明人,马上就听出了味道,不过她好奇地发问,“只是捉一些丁壮吗?” 高建德憨憨一笑,“只捉一个不够,有三四个总够了吧?不在普通人里捉,就选那些被征召的丁壮,我想燕王不会那么傻。” 道宫找凡人翻旧账,还只找那些加入燕王私军的人,这都不算暗示了,根本是明示。 难得地,公孙不器出声了,“这暗示不够,燕王是心态比较乐观的人……他若认为,北极宫是在撇清干系,那就弄巧成拙了。” 公孙家本来就是东北豪强,三长老也出去游历多年,对很多东西非常了解。 而燕王就是这么个性格,遇事总爱往好的方面想——反正在中土大地上,能把他处境变得糟糕的,也没几个人。 譬如说五年前渔阳大雨,河堤都要决口了,燕王很开心地表示——大雨之后,肯定是晴天,正合适收粮食。 大雨之后还是大雨,河堤决口了,他还是很开心地表示,多蓄点水,明年旱田就成水田了。 就是这么个货色,他要是知道,道宫在他的私军里抓人,没准真的会以为——道宫把该抓的人都抓走了,那么以后我的私军做什么事,道宫也不会过问了。 所以说,公孙不器提出的疑问,真的是很关键。 高建德先是一愣,然后憨憨地点点头,“三长老说得是,燕王做事,还真有点这个味道,不过这也不难……他若是不晓事,我再去他的纳贤馆里抓几个人。” 各个亲王的纳贤馆里,吸纳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贤才,从里面找几个跟道宫有罅隙的,依旧是不算难,但他们的身份就不同了。 纳贤馆里,未必都是修为高强的武者,有些人是因为有一技之长,才被招进去的,譬如燕王的纳贤馆里,就养了两拨戏子,北曲南戏各一,都是名动中土的班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道宫对燕王纳贤馆中人下手的话,谁要是再会错意,那纯粹就是智商问题了。 李永生闻言,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这是最终的备用方案?” “也许……不是最终吧,”高建德闷声闷气地回答,“我也是才接到师尊传讯,仓促之间,也就只有这些不成熟的想法,很多事情还是要落实一下。” “这还不算成熟?”张木子愕然地张大了眼睛,她对自己师兄的计划,是相当佩服——动作不大,却给出了明显的暗示。 反正,她认为自己是不可能轻易地做到这一步,“同样是入世,师兄您这做事手段,可是比我高明太多了。” 高建德憨憨一笑,“师兄好歹多吃了几十年的灵谷,真的算不上成熟,差强人意罢了,你到了师兄这个年纪,一定比师兄强。” 然后他又看向李永生,“你们此去乌桓,是要见英王吧?回来的时候,基本上就有效果了,到时候咱们再见面商量。” 李永生笑着一抬手,施了一礼,“不管怎么说,建德准证的作为,造福了中土无数黎庶,李某人在此谢过了。” 高建德笑着还礼,“不客气,李真人这话见外了,中土黎庶,原本就是四大宫根基……” 目送这一行人离开,他在路边站了好一阵,才摸出一个传音海螺来,沉声发话,“李真人非常关心中土黎庶,这个……他的热情,超过咱们的想像,请如实上报三宫主……” 李永生一行人有张木子等北极宫中人的陪伴,行进速度极快,到了后来,因为地面积雪比较厚,他们索性直接拿出了飞舟飞行。 北极宫在东北的影响力,可见一斑,当然,这也是因为东北没有受到南方战乱的影响——若是在两年前,玄女宫在三湘大地上,基本上也是这么行事的。 他们用了三天的时间,不紧不慢地到了英王驻地。 英王扎营在乌桓中部,距离边境线大约有六百里。 六百里,这距离看起来有点远了,坤帅北上巡边,距离柔然最近的时候,只有百余里,扎营也不过是在距离边境两百余里左右。 不过这么想的人,还真是不对,坤帅那叫巡边,而英王这是镇边。 巡视一下就走,和坐镇那里指挥,能是一样的概念吗? 没错,这距离边境六百里的地方,就是英王的指挥中心了,前面起码布置了三条重要防线,还有重兵把守,以前李清明坐镇东北,也是在这个大营。 军营是在两山之间建立的,山头也有各种明暗建筑,中间的空地,差不多有三百里方圆。 此处驻扎着一万的精兵,还有警卫士兵两千多人,辅兵三千多人,再加上一些文职人员以及随军家属,总人数接近两万人,关卡极多,戒备森严。 外人进入此处,当然是非常困难的,李永生他们在距离两山还有二十里处,就被关卡拦住了。 总算还好,他随行的大牌人物实在太多了,有天机殿的人,有北极宫的人,还有玄女宫的人……而且,公孙家的名头,在东北也极为好用。 李永生再拿出自己教化房的身份,卫兵也不敢冒犯,只能硬着头皮表示,“求见王爷,真的必须得有王爷手令,否则我放你们进去,是要掉脑袋的。” 李永生也不为难他,“你请示一下上官好了,我们自南方来,哪里拿得上王爷手令?” 见他肯讲道理,卫兵终于松一口气,“那几位静待片刻……对了,你们若是王爷素识,可以去王府走一趟,看能不能寻两个相熟的人来证明。” 合着英王来了东北之后,有人建议,应该再起一座王府,堂堂的亲王,一直住在军营里,有失皇家的体面。 事实上,军营是个比较讲规矩的地方,这个大营里面,虽然有随军家属,但那是解决军官们两地分居的问题——而且大多数是文职军官。 英王坐镇此处,当然也不好坏了规矩,可是堂堂的王爷,身边没点侍奉的人,也太不方便了——他来镇边,那真不是只待一两年,英王在军中苦闷了,也需要有个地方放松心情。 所以在距离军营不远处,盖一个王府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这王府肯定不会达到大名府的规模,其实就是个别院。 不过他们赶到三十里外的别院之后,才发现还没有盖好,只修建了一半。 整个王府占地,也有十里方圆,现在修建了差不多一半,有少量房屋能住人了,其他修到一半的建筑以及空地,都被皑皑大雪覆盖着。 能住人的房间里,有从大名府过来的老人,一眼就认出了李永生、张木子和杜晶晶。 这三位摆出的大阵,救了英王府上下六千多人,同时还让他们吃了几天苦,谁能忘得了? 于是,就有三人自告奋勇,前去卫兵处作证——里面还有一名真人。 走在路上,这真人还忍不住感叹一声,“其实王爷也不想建这么一个王府,但是总在军中居住着,有些人看在眼里,没准又要歪嘴,唉,得注意避嫌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哪怕英王耐得住寂寞,但是在军中一直住上三五年的话,难保又要落个“收买军心”的名头。 公孙未明闻言就是一笑,“可是盖这个王府,他岂不是也有着意经营东北的嫌疑?” “谁说不是呢?”那名真人叹口气,“所以这院子盖得不能大了,也不能太小,内里的分寸……我看着都头大。”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欲握玫瑰,必承其伤;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英王享受这么多,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要不然,他辞去亲王封号,做个小老百姓,还可能有这样的苦恼吗? 第八百二十七章今非昔比 一行人来到关卡之后,卫兵见状,赶忙呼叫自己的上司。 不多时,七八名军校撑着滑雪板赶了过来,在距离众人不远处,滑雪板向前方一横,就是一个侧向急停,同时铲起了大片的雪花。 只看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就知道来的是军中精锐。 其中有一名中阶司修,认真地检查了大家的身份,然后又摸出一个传音海螺来,将情况上报。 这是整个东北军方最核心的指挥中心,查得严厉一点,实在太正常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名真人凌空飞来,大致问询了一下李永生等人的身份,也没再做检查,然后就是一拱手,“抱歉,英王现在并不在营中,你们先寻个地方歇息吧。”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他去哪里了?” “这个很抱歉,不能跟你说,”这名真人淡淡地看着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抱歉”的表情,“我知道诸位都不是外人,但是军队就是军队,我不能泄露他的行踪。” 杜晶晶不满意地发话,“我是带了欣欣师妹的消息来,年前在大名府,英王有求于我们的时候,也不见他如此傲慢。” 这位真人嘴巴抽动一下,心说这玄女宫的人,还真是啥都敢说。 不过他没办法计较,也没资格计较,只能苦笑一声,“这是军中的规矩。” “好了,”李永生出声了,“我们不会坏了规矩,那我问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也不便说,”这名真人苦笑一声,“不过你们可以留下住址,大帅一旦回来,我们自会告知。” 听到这话,王府来的真人出声了,“诸位去王府等吧,还有几间空闲房屋。” “不必了,”丁青瑶淡淡地发话,“我们就在五里之外宿营好了。” 这一次,跟李永生来的人并不多,也就二十几个,高阶真人极多。大家也不搭帐篷了,直接用道术起屋子——此刻的东北,已经正式进入了冬天,刺骨的寒风,真不是帐篷挡得住的。 虽然他们刚从伊万回来,但是这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如果想舒服一点,还是用土石来搭建,内里再用木板隔热,才好安心等待。 道术盖屋子,是相当快的,半天时间,十来间房屋就盖好了,这时候大家也顾不得许多,先进去生一把火,然后歇息了起来——房子数量不太够,住着不太方便,那明天再盖好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大营的一处房间里,英王正坐在一张铺了熊皮的椅子上,端了一杯酒在轻啜,前方燃烧的炭炉,散放出暗红的光芒。 暗淡的红光,从下方投射到他的脸上,让这张脸显得有些阴晴不定,还带了几丝狰狞。 他一仰脖,将杯中酒饮尽,咂巴一下嘴,才叹一口气,“他们不愿意去王府?” 他面前站着一人,正是那名号称英王不在的真人。 此人也叹口气,“丁经主深明理法,北极宫又有供奉在,肯定不愿意多沾惹是非。” “哦,”英王点点头,沉吟片刻才又发话,“李永生没说因何而来?” “没有,”这名真人摇摇头,“我倒是问他了,但是他说必须面见您。” 英王沉默片刻,才出声发话,“那就先晾一晾吧。” 这真人闻言,眉头先微微一皱,才点点头,“好的……要招待他们吃喝吗?” “不用了,他们要避嫌,就让他们避个彻底,”英王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再说了,这么一帮真人,想吃什么搞不到?” 顿了一顿之后,他斜睥一眼对方,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避而不见不太合适?” “这我可说不好,王爷的深意,哪里是我们能领会的?”这真人摇摇头。 然而,他心里终究是有些好奇,等了一等之后,他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这些人跟您早有联系,应该不会害您吧?” “害倒是不会害,”英王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但是他们若要求我南下对付燕王,我该如何回答?” 这名真人吓了一跳,“没可能吧?来的大多是道宫中人和公孙家,而那李永生,不过是博灵郡教化房的小吏……莫非是那个天机殿的?” 英王淡淡地发话,“李永生没那么简单,他和欣欣在雷谷,活活地拖住了荆王的后腿。” 又过一阵,他才叹口气,“对付燕王也就罢了,我最担心的是……朝廷跟东北调粮。” 这真人闻言,也不说话了,良久才出声,“东北的粮食,也不多啊。” 在他们这个层面,尤其是英王这种地位,很清楚朝廷打算在粮食上做文章,借此来解决襄王咄咄逼人的攻势——反正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说出去。 而英王的纠结,也就在这里了,东北是中土粮仓,这个不假,但是东北这粮仓,是建立在地广人稀之上的,这里天气寒冷,每年只能种一季的粮食,产量能有多高? 相较豫州和博灵,这里的亩产实在太低了,豫州那里是人多,但是博灵的话,博灵一个郡富裕出的粮食,顶得上半个东北。 所以博灵和三湘,才是当之无愧的中土粮仓,东北只是吃粮的人少。 但是东北……现在面临着大战啊。 英王很清楚,中土动荡,周边的邻国肯定不会放弃这占便宜的机会,尤其是伊万,他们对土地的贪婪世人皆知,比中土人也不遑多让。 伊万一旦进攻,很可能就是雷霆之势,到时候中土能保住多少产粮地,真的很难说。 英王想要在东北打出威风,粮食是他必须重视的,事实上他认为,自己现在面临的局势,比李清明在的时候艰难很多。 李清明坐镇东北的时候,肯定没有亲王坐镇东北的权力大,但是那时,中土周遭无战事,就算他粮食吃紧,也能从后方得到支援。 但是英王不行,中土现在乱着呢,他想从后方得到粮食支持,那是想都不要想,能保证大部分的军械供给,已经很不错了。 总算是东北不缺战马,否则他还要面临博灵的困境。 这个时候,朝廷打算缩减粮食产量,从战略上打击对手,英王肯定就要担心了——你们没粮吃了,不会是打算从东北调粮吧? 幽州南部已经打成一锅粥了,没谁敢种庄稼,而幽州北部,也有很多人抛荒逃命去了。 可是顺天府的粮食供应,是不能断的,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帝都,多少大人物在里面,而现在顺天府周边,又聚集了大量的逃难者。 英王不想往帝都运送粮食,也不想去打燕王,所以只能暂时不见李永生。 这真人还是有点不懂,于是出声发问,“他们这些身份……有资格替朝廷传话?” 一群道宫的人,加上一个教化房小吏,凭什么替朝廷传话? 就算那个天机殿的真人,也不够资格——天机殿从来不管这种小事,他们关注的是谋朝篡位的大事。 “他们当然没资格替朝廷传话,”英王苦笑一声,“但是……他们可以成为朝廷的试应手。”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朝廷想从东北调粮,也要试探英王的反应的。 试探是多方面的,但是毫无疑问,做出适当的暗示,是有必要的。 看一看高建德打算对燕王做的事,就知道这分寸了——高真人不打算直接对燕王作出告诫,抓几个凡人丁壮,做出个姿态就行了。 很多大事的征兆,都蕴含在一件件小事里。 李永生他们,没资格也没立场为朝廷传话,但是朝廷里有人,让他们问一问东北粮食的产量,这个不过分吧? 英王不想把自己英明的名声,葬送在东北,他要考虑自己在黎庶中的口碑。 所以李永生他们在关卡五里远的地方,呆了足足有十天。 他们用道术建起的房子,足有三十间了,保证每人一间毫无问题,甚至还有两间大房子,用来作为聊天和聚餐的地方。 这冰天雪地里,真的没有什么太好的娱乐,赏雪景与其说是一种享受,不如说是受罪——这白茫茫的一片,乍一看很不错,关键是他们已经看了好几个月了。 看得都快吐了好不好?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愿意围在炉火旁,一边喝茶,一边交流一下修炼的心得。 唯一坐不住的,就是那个小女孩了——吃不到血食,她浑身不得劲。 可是李永生也不能解开她的变形术,让她化作大蝙蝠,去雪地里觅食——这里距离军营实在太近了,万一被人发现,麻烦可就大了。 整体而言,中土人对血魔不太畏惧,但这里是东北,紧邻着伊万,伊万国关于血魔的传说,对当地人还是很有些影响的。 血奴吃不到多少新鲜血食,变得相当烦躁,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找到了李永生,“我说,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有种感觉,那个英王就在军营里,是不来见你。” 血魔的直觉,还是相当可靠的。 李永生身边真人虽然多,能用神识感知,但是面对东北的大军指挥中心,可能这么做吗? 事实上,其他真人等得也有点不耐烦了。 (昨天加更,风笑还吟湿一手,月票表现可不怎么样,还能愉快地加更吗?月票快来。) 第八百二十八章前倨后恭 李永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耐烦,反而是饶有兴致地跟大家论道。 就在天机殿方真人实在忍不住,打算问他一下何时南下的时候,军营里终于有反应了。 第十天中午,那名见过李永生一次的真人,来到了这几排房子前。 见到刚起的三十多间房子,这位心里也暗暗咋舌:竟然用道术修建了这么多房屋,这些人还真是大手笔啊。 道术盖房子,其实也不算太奢侈的事,但是很明显,人家这次来,只是临时性质的,离开之后,肯定就不要这房子了,这才叫奢侈。 也正是因为这些房子,五里之外关卡上的卫兵认为,这些人看起来,是不见王爷不走了。 这名真人得知之后,有点坐卧不宁,这么多大人物一直在军营外等着,实在不合适。 没错,英王是表示,不用管他们,但是王爷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压力,他不行啊。 所以他就去找王爷,说咱们这么一直不闻不问,似乎也不妥当。 英王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尤其对方的队伍里,不但有北极宫的人,还有公孙家的人,将来他一旦跟伊万交战,还指望对方援手呢。 于是他派出此人,带着三十坛酒和二十只肥羊,前来慰问一下。 不过李永生这边的真人,早就被英王的不礼貌气到了,面对这位,也不会有什么好声气,公孙未明更是直接表示,“想见英王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希望他能一直顺风顺水。” 说到底,公孙家愿意给英王面子,也打算配合英王作战,这都是看了李永生的面子——没有李永生,谁认识英王算那颗葱? 丁青瑶也发话了,“我们这种世外闲人,当不得你们这些馈赠。” 这名真人心里发苦,脸上却还得赔着笑,“诸位真人,我们真的没有怠慢之意,最近军务繁忙,忽略了诸位,还请海涵……这不是赔罪来了吗?” 张木子冷冷地发话,“你的意思是,我们买不起这点酒肉?” 她出声发话,是来人最受不了的——她可是北极宫的,一旦回去之后歪嘴,这后果是英王也承受不起的。 然而,话音未落,旁边蹿出一个小女孩,直接按倒一只活羊,拖着近百斤重的肥羊,就走进了另一个房间里。 这位真人直接愣在了那里,我去,这是谁家孩子,这么厉害? 羊这东西看起来温顺,但是挣动起来,力量也不小,一只近百斤的大羊,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制服并且拖走,真的是很吓人。 张木子见状,也有点尴尬——这血魔也真是的,能不要这么贪嘴吗? 这名真人终于回过神来,讪讪地干笑一声。 “是这样,最近王爷多次巡视各个军队,有伊万人想要刺杀王爷,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李真人跟李部长交好,想必也知道,李部长昔年坐镇东北时,也遭遇刺杀无数。” 他说的确实是实情,李清明最后离开东北,都是因为遭遇刺杀时中毒,没错,那纠缠了他近二十年的毒,都不是战场上受到的伤害,而是遇刺了。 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这些我们都知道,你不用解释了,你就告诉我,英王什么时候能回来吧。” “这个……我还真是无法回答,”这名真人苦笑一声,硬着头皮发话,“李真人能否透露一二,您此来何事?” “我都说了,你不要打问,”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想一想之后,他又补充一句,“对英王来说是好事,你们若是信不过,我也没辙……我最多再等五天。” 公孙未明不满意地一哼,“我觉得再等三天,就足够了……” 这名真人见到群情激愤,心里暗暗侥幸:这还亏得是我今天来了,要不然麻烦就大多了。 他既然是来送慰问品的,少不得要留下来,陪大家吃喝,与此同时,他又派遣心腹军校,去大营飞报——这帮贵客,都有些不耐烦了。 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英王派了侍卫过来,着他们来大营觐见。 李永生性格再好,也终于忍不住了,他直接表示,“明天我们要启程了,英王愿意来的话,那就请过来见我们,不愿意来……那就后会有期了。” 他对英王的忍让,全是看在永馨的份儿上,可是,我给你面子,你也得知道珍惜才行。 他若是亮出观风使的身份,就算当今天家,也得赶紧收拾车马,第一时间来拜见。 你这小小的亲王,架子端得倒是十足。 李永生现在的身份,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不定哪一天就身份曝光了,人家要是说起,他曾经主动去觐见英王,英王的行情,岂不是会水涨船高? 他可以帮着永馨偿还一些因果,但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踩着自己刷声望。 英王以前的表现,还入得了他的眼,但是这一次的傲慢,是他不能接受的——世袭亲王了,架子就大了? 你可知道,在我眼里,你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那名真人听说这话,马上飞身而起,直奔大营而去。 还是在那张熊皮椅子上,英王会见了他,开口就问,“他们可愿意来?” 这真人也为难,组织了半天语言,才低声发话,“李永生说,他们明天启程,要您、要您去见他们,实在是……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英王。 英王的脸上,有异样的神色,他沉吟良久,才叹一口气,拿起一封密信,丢给了对方,“唉……原来道宫开始下手了。” 这位一看密信,才知道北极宫有准证出手,去燕王的练兵场,捉走了三人,又去纳贤馆抓了两人,给燕王府造成了极大的困惑。 “这是……”他倒吸一口凉气,骇然发话,“这是道宫要插手红尘事了?” “也不算是插手,”英王黑着脸,阴森森地发话,“不过是在两可之间,稍微做一点手脚,我奇怪的是……他们这么做,想要得到什么?” 这位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不敢接任何话。 英王又沉默一阵,才出声发问,“以你之见,这可能意味着什么?” 我哪里想得到意味着什么?这真人低下头来,良久才出声,“也许,是不忍见生灵涂炭?我记得……九公主是一向比较关怀黎庶的。” “是吗?”英王轻哼一声,然后轻出一口气,声音也变得飘渺了起来,“昔日给她一碗红糖水的稳婆,也能安度晚年,唉,这丫头,真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这真人福至心灵,赶紧奉承一声,“这也是王爷在为她挡风遮雨,是九公主的福分。” “唉,”英王又叹口气,“既然是这样,李永生此来,估计也不会为朝廷的调粮关说。” 他担心的无非是两件事,一件是不想打燕王,一件就是不想调粮。 燕王现在已经被北极宫盯上了,无须他出手,而九公主那么看重黎庶,未必会喜欢抽调东北之粮接济顺天——此刻的顺天,该努力劝农才对。 “王爷英明,”这真人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发话,“既然是这样,还望王爷拨冗一见他们,也是礼贤下士之意。” “礼贤下士?怕是谈不上啦,”英王苦笑一声,他也喜欢被人奉承,但是很显然,他这几日的反应,算是将一手不错的牌,彻底打臭了。 当然,这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事,李永生终究还没有走不是? 总之,下属建议他去见一见,他就要从善如流地采纳意见。 英王抵达这些房屋,就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没办法,他一旦出行,身边最少要跟上一千人,哪怕是李永生等人的驻地,距离外围哨所只有五里地。 到了房屋百丈之外,有凛冽的寒风吹来,就在这寒风中,有人高声大喊,“英王驾到,所有人等,速速来接驾……” 原来是他的司礼官看到无人出迎,心中不高兴,要执行礼仪程序。 说来也奇怪,哪怕是刺骨的寒风,也影响不了他的嗓门。 哪曾想,英王冷哼一声,这一声也是运足了气力,“好了,都是贵客,说什么出迎?” 在距离房屋十余丈远的时候,英王下了马,前行几步,正好此此时,房门大开。 李永生走了出来,冲着对方一拱手,客客气气地发话,“见过王爷。” 英王被众多人拱卫在中央,同样一拱手,爽朗地大笑,“大名府一别,已是经年……呵呵,小李你进境神速,我心甚慰。” 你再晚来两天的话,我的进境更速,李永生的嘴角抖了两抖,终于没有说什么风凉话,“王爷终于回营了,也不枉我们等了这许久。” “这个呢,你要理解一下,”英王笑着发话,“既然管了东北的事务,总要保一方太平,若是天天迎来送往,搞这些虚应故事,那我什么也不用做了。” 他紧走几步,排开众人,率先走进了最大的房子,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并不怕里面出现刺客什么的——这个行为,看似没有什么,但也表现出了充分的信任。 李永生一行人,固然身份都不差,可是英王在自己家,都受到过贴身侍卫的刺杀。 第八百二十九章惊喜连连 英王此前晾了众人好几天,这次前来,却是极为和蔼客气,一点架子都没有。 要不说能成为上位者,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哪怕多名真人对他不甚客气,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一笑而过,展现出了有若和煦春风的长者风范,乍一看去,倒也不失一代贤王风风范。 当然,他先为自己招待不周,自罚了三杯酒,然后就不去在意众人的态度了。 好歹也是一名亲王,礼数做到了,别人若是还要计较,他总不能继续低三下四。 他甚至连自己晚来的缘故,都没有去详细解释——我执掌东北,很多军中机密,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然而,他所说的伊万人频繁异动,可能在开春之后寇边,方真人就有点不能接受,“伊万人寇边?英王莫要开玩笑,他们和柔然人,快把脑子都打出来了。” “方客卿所说,我当然知道,”英王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之所以称对方为客卿,而不是真人,是因为对方是在天机殿供职,算是皇家内部的机构——天机殿虽然牛,我可也是一代亲王,区区的中阶真人,你还没资格在我面前放肆。 就连英王府里,还有两个天机殿派去做护卫的初阶真人呢。 所以他并不在意对方,反倒是强调一点,“伊万人一向狡诈,他们跟柔然的冲突,可能是障眼法……就算有冲突,也未必会那么激烈。” 李永生他们在伊万的作为,中土人封锁得很严,别看李清明和宁致远都知道了,那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非常关键。 镇边的英王,位置当然也关键,但他身不在朝中,就没有得到这消息。 英王自身和东北边军,也有属于自己的情报体系,然而毫无疑问,他们远远赶不上军情司和朝安局。 况且斯木克城的杀戮之后,马上就下起了大雪,消息传递异常不便,所以到现在为止,他是听说伊万那些事了,但是真的不能完全相信。 公孙未明看一眼站在英王身后的两人,轻哼一声,“你们两个出去。” 这二人听到方真人的话,就知道有辛秘事情了,但是看到屋里这么多人,独独自己两个被呵斥出去,这心里就太不平衡了,于是看向英王,“王爷。” “出去也可以,”英王不动声色地话,接着他又看一眼对方,“你们不需要有人避嫌吗?” 张木子很干脆地摇摇头,“不需要。” 英王的眉头皱一皱,显然也是有点不满意,不过最终,他还是默默地一摆手。 见那两人出去,张木子撑起个灵气防护罩来,才出声话,“伊万之乱,是我们做的,在场的人都有份。” 她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其实公孙不器当时不在——但是公孙家四长老参与了,三长老能不知情吗? “咝,”英王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骇然,“此话当真?” 他不是没有想过,伊万国的乱局,没准是中土豪杰北上造成的,但是他仔细分析之后,总觉得这猜测有点可笑——从理论上讲,中土豪杰有出手的动机,然而……实力呢? 不管怎么说,这不是几个高端战力就能完成的。 听他这么问,方真人有点不高兴了,“我也是参与者,不知道英王殿下信得过我不?” 英王的脸上青气一闪,低声嘟囔一句,“这该死的军情司!” 很显然,军情司对他隐瞒了此事,给他造成了极大的被动。 不过,他是非常善于控制情绪的,下一刻,他的脸上就泛起了笑意,站起身团团一拱手,笑着话,“信息不畅,让诸位见笑了,小王再次见过各位豪杰,如此大好消息,当浮一大白,感谢诸位扬威于异域,功德无量。” 其实他还想问更多的,但是再问,就是不相信对方了。 李永生倒是出声解释了两句,“斯木克被烧,诸多小部落被平灭,都是真实的,然后我们又扮做伊万人,在天圣原大开杀戒。” “天圣原……大开杀戒?”英王又吓了一跳。 天圣原虽然离中土,但那是柔然大名鼎鼎的草场,越冬圣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他一听这事,就知道里面的因果——事情真要如此展的话,伊万国和柔然国,在开春之后,一场大厮杀,是绝对免不了的。 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更少,甚至英王都没听说,天圣原被伊万人袭击了。 当然,他不会认为,李永生是在虚张声势,沉吟一下,他才又出声问,“那你们在柔然聚拢游侠儿,是从天圣原南下的?” 游侠儿归国这件事,他倒是比较清楚,别的不说,光那些从柔然回来的游侠儿,就有五千多人——这么多张嘴,怎么可能堵得住?更别说这些家伙恨不得嚷嚷得满中土都知道。 甚至现在的顺天府里,街头巷尾都传遍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中土的广播电台并不播报此事。 云中郡广播电台,曾经庆贺中土游侠儿回归,但是当天晚些时候,他们就出了更正,说回归的不是六千人,而是六人——那是六名中土奴隶,千辛万苦地回国了。 为此,云中广播电台还宣布,辞退了一名誊写稿件的临时工。 然后,云中广播电台继续强烈谴责柔然,这个无耻而落后的小国,竟然惨无人道地奴役中土人…… 公孙未明点点头,“我们是从天圣原南下的。” 英王又端起酒来,欣慰地笑着,“那么,我再饮一杯,今天的好消息,真的太多了。” 自打来了东北,他心里的弦,就无时不刻地紧绷着,没错,他是从尴尬的地位里脱身了,但是镇边东北,看起来位高权重,但是谁又能理解他的压力和惶恐? 一直以来,北方三国就是中土边防的核心,而东北更是重中之重。 三个国家里,柔然是小国,只要中土强盛,他们就不敢乱动,而新月国是经常受到天时和异端的影响,只有在兵强马壮、没有人拖后腿的时候,侵略的**才会大增。 相较而言,伊万国最不讲理了,他不管自己强盛不强盛,只要中土表现出衰弱来,他就敢进攻——上一次伊万和中土的大战,其实就是那个王弟挑起来的。 那王弟跟国王不合,被配到边疆,他觉得中土在大战之后好欺,就悍然进攻。 简而言之,伊万国像是联邦制国家,国家再乱,下面各个联邦和领主,都敢起对外战争。 所以英王认定,中土大乱在即,雅库特区的伊万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良机。 当他意识到,柔然和伊万的大战将起,心里真的是要多轻松有多轻松了——雅库特区不但跟中土接壤,也跟柔然接壤,而且同属于伏尔加大区。 东北的压力,会因此减轻太多。 当然,这并不是说,东北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英王暗暗地告诫自己。 “好消息不止这些,”张木子淡淡地话,“三宫主着我告知亲王,伏尔加大区的揶教,跟官府面和心不合,揶教已经保证,不会支持对东北用兵。” “是吗?”英王简直大喜过望,伊万的士兵虽然很彪悍,但是真论战斗,中土军队也不怕他们,他最头疼的,就是伊万国揶教里层出不穷的神术。 尤其那牧师,简直令东北边军咬牙切齿——已经被打得半死的敌军,转眼又能活蹦乱跳了,遇上这样的对手,没开打就难免头皮麻。 丁青瑶轻哼一声,“揶教伏尔加区的穆桐大主教亲口所言,我可以做见证。” “那可太好了,”英王又端起一杯酒来,“今天的好消息,真的是一个接一个啊。” 佘供奉阴森森地话了,“这好消息,其实早几天,你就能听到的。” “呃……”英王听到这话,是真的尴尬了,于是借机打个酒嗝,长出一口气,才看向李永生,“我之所以晚来,是因为……我以为你是帮朝廷说项来的。” 不愧是英王,果然大气,有错就认,也不遮遮掩掩。 “说项什么?”李永生看他一眼,很奇怪地问,“我一个博灵郡的小吏,能代表朝廷吗?” 英王苦笑一声,看一看左右的真人——大部分还是高阶,觉得有点无语,“你认为……自己现在的影响力,还仅仅是一个小吏吗?” 带着人穿过柔然,将伊万国搅得天翻地覆,这种战绩,怕是卫国八大帅也未必做得到吧? 杜晶晶好奇地出声问,“可是不管他影响如何,总掺乎不到朝廷事务吧?” 英王默默地摇头,“你不懂,试应手不需要身份,北极宫去燕王那里抓人……一样的道理。”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此来,想要面见英王,其实不是为了这些消息。” “嗯,我也有点奇怪,”英王点点头,很坦然地话,“消息都是好消息,我也无意否认,而且心里非常感激,但是……其实你留一个可靠的人,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为何一定要面见?” “我还真有面见的道理,”李永生一抬手,掐一个诀,淡淡地话,“我打算送个人给你。” 下一刻,门被推开,一个面容古板的矮壮汉子走了进来。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三十章瞻前顾后加更贺盟主heheo30 见到此人,房间中的人齐齐就是一声惊呼。?? 公孙未明更是骇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不是吧,永生,你打算送出去他?” 跟此人一起进来的,还有此前出去的两名英王随员,他俩不好拦着此人,但是还心系大帅的安危,索性就借机跟着进来了。 英王看一看此人,有点不解别人这种反应,于是眉头微微一皱,“此人……可是戴了面具?” “嗯,戴了面具,”李永生点点头,“不但戴了面具,他本身就是个傀儡。” “傀儡?”英王再次上下打量对方一番,若有所思地话,“真人傀儡?那真要谢谢了。” “呵呵,”公孙未明冷笑一声,“真人傀儡?我拿俩真人傀儡跟你换,你换不换?还都是高阶真人傀儡!” “咝,”英王又倒吸一口冷气,因为今天吸的冷气格外多了一点,他竟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不是真人傀儡……咳咳,难道是……咳咳。” “真君傀儡,”方真人淡淡地话了,“显达真君,英王当有所耳闻。” 英王当然有所耳闻,敌国真君,差不多每一个他都记得,可是,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跟着进来的两名随员,也吓傻了,那个真人稍微机灵一点,愣了一愣之后,才不可置信地话,“柔然显达真君……似乎前年还在人前显圣。” “去年在柔然,被我们捉了,”公孙未明大喇喇地话,“我公孙家略尽绵薄之力,然后……就被我们炼化了。” 这厮实在太爱显摆了,不过,在重创显达真君的时候,公孙家的定靖拂尘,确实也是挥了关键作用,这一点不能否认。 至于说共同炼化,公孙家四长老的话……打着折扣听就好了。 英王愣了好一阵,才不可置信地话,“真的是显达真君?” 矮壮的中年人一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不是显达真君又是何人? 英王不认识显达真君,但是那名真人认识。 “嗷儿”地一声,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竟然……就直接背过气去了! 这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实在太恐怖了——中土多久没出现过真君傀儡了? 英王抬起双手,使劲搓一搓面颊,良久才放下来,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转头看向李永生,沉声问,“你决定……把他送给我?” 李永生点点头,“英王镇边,劳苦功高,这……姑且算九公主的一片孝心吧。” 说良心话,他来英王这里,就是为了送真君傀儡,原本他打算送十个真人傀儡过来,但是在柔然和伊万连番苦战,十个真人傀儡,现在就剩下两个残缺的了。 用掉的真人傀儡,他并不后悔,送出这个真君傀儡,他也不后悔。 可是英王兀自不敢相信,他看一眼四周,锁定了张木子。 这是他最为熟悉的真人,还是北极宫的,至于说玄女宫丁经主之流,修为虽然高,跟他却没太大关系,“木子真人,我接受这真君傀儡……你们没意见吧。” 到了这时,他还是不能相信,这真君傀儡,李永生就能做主送人——你们一起抓的吧? 张木子心里也有点咋舌,想不到李永生竟然如此重视英王,肯舍出这么大的本钱。 但是要说这真君傀儡的来历,那真的无可置疑。 不过,她也不想说什么,这真君傀儡是李永生炼化了——她也有点反感这个英王,于是淡淡地回答,“这一屋子都是真人,谁反对了吗?” 英王自然知道,她这冷漠的态度从何而来,不过他还是爽朗地一笑,“本王还真没想到,永生能送我如此大礼,好吧,我之所以怠慢,最担心的就是……朝廷下一步的国内战略。” 他一直遮遮掩掩的,不肯说粮食问题,因为这是朝廷定下的方略,外人并不知情,而道宫和隐世家族,显然也不会关心这些。 一旦说明白,他不但是泄露了朝廷的计划,对朝廷的名声也不好。 更何况,眼前这拨人能去柔然和伊万,翻天覆地地折腾,显然是对黎庶比较上心的。 听到这话,张木子不屑地一笑,“不就是粮食吗?” 英王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这个你们也知道?” 张木子都懒得回答他,而是冲着李永生一努嘴,“他都给你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英王的嘴巴,张得越地大了,他愕然地看着李永生,“你是如何说动那帮家伙的,有几成把握?” 李永生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跟李清明的约定,所以他直接回避了过程,只是含糊地回答,“大概,也就是五五之数吧。” 然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殿下是担心,东北的粮食被调进幽州?” “这是当然,”英王一摊双手,“东北要应对伊万人的威胁,战事一起,粮食产量肯定要下降,偏偏朝廷希望调粮,我是坚决不肯答应的。”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英王一直躲着不见自己,他心里的火气,也就去了七七八八,只能无奈地苦笑一声,“殿下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哪怕是试应手?” 我只是担心你被利用了!英王很想这么回答一句,但是李永生今天表现出了足够的智商,又带给他这么多好消息,他倒是不好意思这么说了。 于是他侧头看向显达真君,真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出声问一句,“这个真君傀儡……我能自如地掌握吗?” 真君真的不是那么好炼化的呀,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丁青瑶闻言不高兴了,她冷哼一声,“李大师出手,当然没有问题。” 你叫他李大师?英王愕然地看着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玄女宫经主院的经主吧? 李永生微微一笑,“冲破边境回归,全靠了这个傀儡。”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一块玉符,放在桌上,淡淡地话,“殿下将此物贴在眉心,自会领悟驱策此傀儡的法门。” 一名随员想要上前去取玉符,哪曾想英王的度更快,他站起身走到李永生面前,直接将玉符抓了起来,笑得合不拢嘴,“这礼物实在……实在太合我心意了。” 两名随员无奈地交换个眼神——王爷对此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信任。 李永生则是淡淡地表示,“王爷身系东北安危,希望您随时带在身边,若是再遇到寿宴那种行刺,起码一个肉盾是没有问题的。” 这不但是要增强英王侍卫的战斗力,还要增强防御能力——真君做肉盾,效果还用问吗? 英王开心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只是个亲王,随身携带真君傀儡出行,会不会太高调了? 李永生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轻哼一声,“这是我送给殿下的,谁能说什么?” “唉,”英王苦笑一声,“天家都没有这种防护,我这么做,岂不是有僭越之嫌?” 李永生听得一翻眼睛,“殿下你对天家周边的防护……这么清楚?” “这当然不是了,”英王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小子说的什么浑话?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李永生在帮自己找借口,但他还是为难地叹口气,“可是我得了如此宝物,不献给天家,似乎……似乎也有不敬之嫌。” 虽然他是嫡亲皇叔,又有军务在身,但是有好东西,不想着那个侄儿天家,也是不对的。 当然,好东西未必一定要上交天家,自己藏起来也行,但是这真君傀儡随身携带的话,怎么可能不被别人看到? 关键时刻,还是丁青瑶出声了,她冷冷地表示,“此物我玄女宫也有份,若是归你,那也就算了,可你要是想送给当今天家,我玄女宫还是要争一争的。” 英王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笑嘻嘻地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多谢丁经主相让了。” 有了这个理由,他真的是可以大明大方地将真君傀儡收入囊中了。 不过,还是有一丝疑惑,升上了他的心头: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丁经主都这么给自己面子? 若说是因为九女欣欣,他心里是有点不信的——除了雷谷一事,欣欣此前在玄女宫,真的是没多少存在感。 他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李永生:十有**,是因为这小子。 但是他年纪轻轻,又能是什么大师了? 李永生却不管他的眼神,只是一拱手,“既然殿下已经收下此人,我们也就该走了。” 英王的城府再深,闻言也不禁脸一红,他干笑一声,理直气壮地话,“既然来了,就多待几日,我的回避,也是为了黎庶不受冻饿啊。”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做得很错了,不过扯上黎庶的话,李永生应该还算满意吧? 事实上,不止李永生满意,其他人听到这个解释,也不做声了。 英王此前的态度虽然不好,可是这理由,还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方真人还是出声了,因为九尾狐幡的催促,他是最着急离开的,“真不能多待了,我们已经耽搁很多时日了。” (为盟主heheo3o加更,顺便求月票。) 第八百三十一章乐观的燕王二更 “总要让我一尽地主之谊才好,”英王很干脆地一摆手,不容置疑地发话,“起码也得明天才能走……永生你须得给我个面子。” 李永生很无语地一摊双手,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好不好? 不过,这一次英王真的觉得,自己欠了李永生的,他特地着人去半成品的王府,叫来了里面的厨子张罗晚宴,款待贵宾。 而且他还不住地表示,“你们此番来乌桓,没有别的需要吗?” 李永生想一想,才出声回答,“你大营里,有俘获的伊万探子没有?最好是司修以上的。” 听到这个问题,英王的脸忍不住一红,“这个……真的没有。” 他坐镇东北也有段时间了,一直在强调伊万的威胁,现在竟然连个司修探子都拿不出来。 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我们擒获的探子,制修还有一些,司修的话,反抗很激烈,就算可以擒获,大多也是用来斩首示众了……还有一些,则是被军情司带走了。”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为难地表示,“制修……有点不太够啊。” “我知道一个高阶司修探子,”英王的随员出声了,“此人善于隐踪匿迹,军中斥候对付他,实在力有不逮,还望李大师支援两个准证。” “我来,”公孙不器及时地出声,他很干脆地表示,“当擒下此獠,为李大师和英王贺。” 紧接着,其他真人也出声附和,最终,是公孙不器和佘供奉两人,出去拿人了。 第二天大家醒来的时候,他俩已经将人擒了过来,此人高鼻深目,两道赤眉异常醒目——也亏得他擅长隐踪匿迹,否则就凭这长相,在中土走不出五里地。 俘获此人之后,大家就地审讯,将此人脑中的内容搜刮得七七八八,于第三天开始南下。 南下的第一站是依云岭,不过非常遗憾,距离依云岭还有七八十里的时候,大家得到了消息,离火扇尚未被送回来,穆桐大主教回去之后,再没有半点音讯传来。 传讯的不是别人,正是跟李永生他们很熟悉的柳麒真人。 丁青瑶闻言,脸色相当地难看,不过最终,她还是冷笑一声,“有些账是赖不掉的,揶教真要不讲信用的话,莫怪我玄女宫大举北上!” 玄女宫大举北上,区区的七个字,里面杀意之浓烈,让人不寒而栗。 “也未必就是要赖账,”柳麒出声安慰她,“揶教之人一向狡诈,没准要玩些什么手段,只要咱们不为他们所乘,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三宫主说了,此事她会担保到底的。” 张木子也出声发话,“北极宫和玄女宫联手的话,那个大主教,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好了……不过,他的随员真的就不打算要了吗?” “谢谢两位宽心,”丁青瑶淡淡地发话,“玄女宫可不容轻侮。” 此前,她并不是很在意跟这两人的交集,也不在乎尊卑,这时候,事关宫中事务,她却必须把架子端起来了,虽然此刻身在北地,但她终究是玄女宫的五主之一。 所以她的眉头微微一皱,“能不能让我带几个揶教的家伙南下?” 一时半会儿得不到离火扇,辜负了宫里的寄托,她总得带点东西回去做交待。 “这个,还是稍微等一下吧,”佘供奉出声劝她,“揶教这个教派,很奇怪的。” 方真人见她有暴走的倾向,一时也难免忐忑,“要不先去渔阳,看一看燕王那里?” 他这是打岔的话,哪曾想燕王那里,竟然是又出幺蛾子了。 在渔阳接待他们的,依旧是高建德。 此时的建德准证,还是一副农夫的模样,但是感觉有了一些变化,起码比二十天之前,多了几分威严,这就是他打算脱离开现下身份,在气质方面已经有所转变。 对于前来问询的李永生等人,他苦笑一声,很无奈地表示,“我们的态度,已经表现出来了,但是燕王殿下,似乎会错意了……” 从他们北上到现在,高建德已经针对燕王府,抓了九个人,其中五个是临时招揽来的丁壮,四个是燕王纳贤馆的人。 按说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燕王也应该感觉到,北极宫对他的针对之意了。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燕王的自我感觉,良好得有点过分。 他早就意识到了,北极宫的一系列举措,是针对自己来的。 不过,他是彻底地会错了北极宫的意思,他以为道宫此举,意在跟红尘划清界限。 这个误会很有点莫名其妙,要说划清界限,北极宫在他召集的丁壮里抓人,可能是有这个意思,但是去纳贤馆抓人,明显是在打脸燕王府。 然而燕王不这么看,一开始建德真人去丁壮里拿人的时候,走的也是告知程序,然后出手抓人,燕王听说之后,还被吓得不轻,不住地托人打问,玄女宫这是何意。 何意?高建德肯定不会如实回答,虽然出面的人,都是有点根脚的,其中甚至还有北极宫弟子,但是他也不会说出真相——这种事情,只能让对方自己领会。 所以建德准证的回答就是:我北极宫查旧日的案子,你们无须多问。 过了几天之后,燕王才壮起胆子,继续开始征召丁壮——没办法,他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然后高建德就再次出手,又从燕王的纳贤馆里抓了四个人。 他不抓这四个人还好,抓了人之后,燕王马上就托人传话:你们想抓人,就尽管抓好了,我燕王府愿意大力配合。 本来呢,王府征召丁壮,就是要北上乌桓,配合英王共御伊万的,北极宫能将其中不稳定的因素剔除,我们还要表示感谢呢。 面对这样的传话,高建德无语凝噎:能乐观到这种奇葩的程度,实在是闻所未闻啊。 普通人这么乐观,可能是性格和心态问题,但是燕王身边,肯定少不了谋士,怎么会没人提醒他——这没准是北极宫的暗示? 面对燕王府的这种反应,建德准证也有点头大。 张木子听说如此情况,也忍不住眉头紧皱,“那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伸手不打笑脸人啊,”高建德苦恼地叹口气,燕王府这么配合道宫行事,态度可谓是合作的楷模,莫非他还能变本加厉地找碴? 他思索一下,方始试探着发话,“实在不行,也只能托可靠的人,暗示一二了。” “这样不好,”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表示,“没准这是燕王的试探呢,他真的可能糊涂到看不明白吗?” “有可能是试探,”高建德点点头,这种可能性他已经想到了,不过同时,他也强调一点,“但是燕王此人,也刚愎得很,正是因为摸不清他的本意,我才苦恼。” 张木子眨巴一下眼睛,“他若是试探,咱们暗示一二,岂不是正好吓退他?” “哪里会这么简单?”高建德摇摇头,耐心地给小师妹解释。 “咱们这本来就是踩线的行为,一旦落了口实,对方反击的手段,可是不止一种……当然,咱北极宫没必要害怕他们,但是没有把事情办好,就是愧对师尊的嘱托了。” 张木子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发话,“既然如此,还真是要托个稳妥的人暗示了。” 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有点擅做主张了,于是侧头看李永生一眼,“这样做可以吗?” “不合适,”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 高建德闻言,心里就生出了些不满,他虽然很久没有回宫了,但是对师尊新收入门墙的小师妹,还是有相当爱护之心的。 所以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李大师若是有好法子,不妨说出来听一听。” 李永生也不介意他挤兑自己,而是很干脆地回答,“继续施加压力就行了。” 这我当然知道了!高建德听到这话,对这年轻人生出了点厌恶之心,不过他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只是不动声色地反问,“那么,依李大师之见,该如何施加压力呢?” 他已经想好了,对方若是要求自己继续不管不顾地闹事,他就要正色拒绝了——北极宫位列四大宫,是要讲规矩和形象的,不是那些小庙,可以得寸进尺地胡搅蛮缠。 李永生冲着他微微一笑,“不知建德准证可曾听说过赤眉枭?” “我听说过,”高建德很干脆地点点头,接着又一皱眉,心说你提这个干什么? 赤眉枭是一种夜枭,广泛分布在中土、柔然和伊万,东北尤其多,白天隐踪匿迹,只在晚上行动,是捕猎高手。 高建德听不懂这话,但是张木子瞬间就明白了,“你说的是那个伊万探子?” 公孙不器和佘供奉联手捉住的那个伊万探子,名气相当大,因为他眉毛是红色的,所以中土人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赤眉枭。 这是王牌特工的待遇,要知道,军中最高阶的斥候,一般也就是高阶司修,若是真人做探子,那就不仅仅涉及了成本问题,自身气场也太容易被察觉了。 高建德的眉头一皱,“此人我也听说了,兼修刺杀之道,名气可媲美昔日独狼……李大师的意思是,有此人的行踪?” 第八百三十二章欲加之罪三更求月票 赤眉枭的名气,竟然可以媲美昔日的中土第一名捕,可见其猖獗程度。 事实上,独狼成名的时候,也就是高阶司修,只有这样的修为,他才能跑到异国去抓人,若是他成就真人之后,还敢这么做,那风险就不是一般地大了。 赤眉枭也是如此,他是鼎鼎有名的王牌斥候,横行东北大地,还兼职做杀手。 两名准证出手,才将此人捉了回来,可见有多难缠。 据说佘供奉的蜃蛇,还在其中发挥了作用——蜃蛇并不是只会制造幻境,它那成百上千的蛇信,捕捉气机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人被捉来之后,张老实还专程去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 不过他的眼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就这厮……也配跟我比? 听到高建德的问话,张木子笑着点点头,“不仅是有行踪,此人已经被我们捉来了。” 捉来了?高建德的眼珠一转,试探着发问,“李大师的意思是……” 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回答,“我的意思是,这个……此人或者跟燕王府有勾结。” 高建德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心领神会地一笑,“此事不难办。” 其他真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张木子看一看李永生,又看一看高建德,眼珠转了几转,“咱们……栽赃?但是那赤眉枭,已经被搜魂成白痴了呢。” “怎么能说栽赃呢?”高建德看她一眼,自家这小师妹,用词有点欠妥当,不过他还是笑着解释,“白痴与否,这个无所谓……有他的尸身就够了。” 张木子眼珠又转一转,终于将一句话压在肚子里:咱堂堂道宫,怎么能做这种蝇营狗苟的小事? 倒是杜晶晶一拍手,一脸崇拜地看着李永生,“我还奇怪,你跟英王要伊万探子做什么,原来,你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也不是早就想到了,”李永生笑一笑,“总是……有备无患吧。” “牛,太牛了!”公孙未明伸出一个大拇指来,“我当初还纳闷,你为什么强调,一定要伊万的司修探子,不要制修……制修探子根本引不起轰动,你这深谋远虑,实在令人佩服。” 就连不怎么说话的公孙不器,也长叹一口气——跟这种妖孽接触得久了,真的很打击人。 解决难题,往往只是需要一个思路,既然有人破局,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高建德没想到破局点,但是他将这种思路,很好地发扬光大了。 第三天凌晨,建德真人“偶然”路过燕王府外,发现有打斗的声音,赶过去一看,发现两人死在了那里。 死者之一,就是赤眉枭,另一人却是一名小有名气的行商。 这行商跟燕王府不打交道,却不知道为何来到了燕王府外。 更关键的是,建德真人探查了一下,却愕然地发现:这行商竟然是佛修! 佛修……问题有点复杂啊!于是高建德招来了同门师妹木子真人,然后才识出,原来那赤色眉毛的死者,竟然是伊万国军中大名鼎鼎的探子“赤眉枭”! 这一下,问题再也遮盖不住了,北极宫的佘供奉赶到了,而渔阳郡的军役使也赶了来:这事必须查清楚才行。 渔阳郡的郡守,深为燕王的异动苦恼,上一次李永生他们来,郡守大人就出城迎接,最终也没把客人接回去。 渔阳郡的军役使,也一样头疼燕王,听说赤眉枭死在了燕王府外,他高度重视此事。 而燕王府,则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了——佛修和伊万探子死在家门口,该怎么解释? 要知道,佛修是道宫的大敌,而伊万探子,是中土的大敌。 这两人在燕王府旁边同归于尽了,那么很明显,他们有必须拼命的理由。 燕王府的大总管赶到了,他很无辜地表示,“王府不跟这两人打交道,看起来,王府的防御,真的是很差。” 佘供奉根本不理他,而是很干脆地表示,“燕王府可能勾结佛修,这件事,北极宫会认真对待,若是确有其事,天机殿也保不住你们。” 道宫对野祀的态度一向很明确,必须族诛,佛修也是野祀——哪怕他们对佛修比较宽容。 当然,道宫族诛不了皇族,族诛燕王一脉,却也不是没可能。 而渔阳郡的军役使,则是表示很纳闷:赤眉枭如何会出现在渔阳,还是在燕王府附近? 这个局面,可就不是燕王府大总管能应付得了的。 燕王听说此事之后,也在中午的时候,匆匆赶到了。 燕王的相貌,跟英王有七分相似,而且看起来,比英王要亲切很多,一说话就笑。 要不说是天生乐观的人呢? 他跟在场的人打个招呼之后,笑眯眯地表示,“这个……可能我最近的动静有点大,我觉得,没准他们都是来刺探消息的?” 事实上,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现在的笑容,非常地勉强。 “这一点,我就不太明白了,”郡军役使很干脆地表态,“既然都是来刺探消息的,为何要死斗呢?” 燕王看他一眼,脸上笑容依旧,“他们又不是一路,为何不能死斗?” 佛修的大本营在柔然,柔然跟伊万,可是死敌。 “这不是战场,”一个年轻人出声发话,“都是探子,相安无事就行了……这时候死斗,才是荒谬,不是提醒主人家警觉吗?” 燕王死死地瞪此人一眼,笑容是再也挂不住了,“你是何人?” 年轻人很无所谓地回答,“燕王殿下还是想一想,该如何自处吧。” 事实上,他一句话,已经点开了这个局最大的卖点:燕王在跟哪一家勾结? 死的两方,任何一方都可能是探子,唯一不可能的,就是双方都是探子。 都是探子的话,就没这么大仇,更知道双方厮杀的后果——只会便宜了燕王,让他心生警觉。 想一想李永生在天圣原遇到伊万人,双方在不摸底的时候,发现对方在刺探海东青的营地,都会默契地先退走。 按照这个逻辑,燕王不是勾结了伊万人,就是勾结了佛修。 他们的勾结被第三方撞到,才会死拼,以掩盖消息。 高建德的安排,高明之处也在这里了:他不是单单地丢进去赤眉枭的尸体,弄什么栽赃,而是又弄了一具佛修的尸体,弄成两败俱伤。 光是留下赤眉枭的尸体,燕王没准还要有什么说辞,比如说他征召丁壮,想要对抗伊万,所以伊万派人来刺探。 虽然燕王府距离伊万边境,很是有些距离,但是这个说辞,是可以成立的。 高建德直接弄两具尸体来:燕王你自己解释吧,到底是勾结了谁? 这种局面,燕王根本没得选,他勾结谁也不合适。 所以他只能咬定,这是探子之间的搏杀——我谁也没有勾结。 当然,别人也不能咬定,他就一定勾结了哪一方,因为没有证据。 可是要说他是无辜的,也没谁会相信——别拿我们当傻子,这不符合逻辑。 没有证据又不符合逻辑的时候,只能依靠自由心证了。 简而言之,大家都认为,燕王有问题了——还是无法光明正大讨论的问题。 燕王就算心性再乐观,反应过来此事的味道之后,也是一脸的铁青,他忍不住跳着脚破口大骂,“谁这么缺德,竟然敢栽赃我?”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北极宫的三名真人,脸上都有不善之色。 燕王大喊大叫一阵,情绪宣泄了些许之后,才看向高建德,沉着脸发话,“建德真人,你要相信我是无辜的……我堂堂中土皇族,怎么可能跟外族勾连?” 他并不在意郡军役使,反正是关系不好了,正经是不能激怒道宫。 建德准证一扬下巴,淡淡地发话,“我正在等你的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燕王一摊双手,“有人栽赃陷害我。” 高建德尚未说话,郡军役使在一边发话了,“燕王殿下若有委屈,还是要向朝廷解释一下才好,最能证明你清白的,就是前往顺天一行。” “我去顺天做什么?”燕王狠狠地瞪他一眼,现在的形势下,敢主动进顺天的亲王,除了成王,也就只有英王了。 当然,他的歪理,也是张嘴就来,“我现在的任务,是协助英王防御好伊万,顺天府此刻事务繁杂,我怎么好去给他们增加事端?” 郡军役使冷冷地发话,“燕王殿下若是能去顺天,也是为朝廷增加臂助,减少麻烦。” 燕王的脸一沉,“减少麻烦……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郡军役使双眼看天,并不回答,不过那态度很明显——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说实话,他心里也很无奈,燕王府周围出了如此诡异的事情,他却不能妄加评论,只要没有拿住真实的把柄,皇族就不是他能得罪的,更别说是亲王了。 燕王的仗恃,也就在这里了。 旁人可以对他自由心证,但是想借此采取什么措施,那还真的不容易。 然而,道宫是可以不吃这一套的,高建德淡淡地发话,“燕王若是不能自证,有什么人嫁祸与你,就莫要怪我北极宫追查了。” (三更了,召唤月票。) 第八百三十三章果报 燕王听到高建德的话,竟然笑了起来, 不过他的笑容,很是有点怪异,“北极宫追查……你们打算怎么追查我呢?”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高建德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 然而他的平静中,自有说不出的威严,“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对野祀的态度,就足够了。” “呵呵,”燕王又笑了起来,这家伙不愧是号称天性乐观,这时候竟然笑出了声。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你可知想要调查我,须得经过宗正院的同意?” 高建德淡淡地看他一眼,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怜悯?“不经过宗正院又如何?大不了跟两殿论个究竟,你当我北极宫是怕事的?” 笑容顿时僵在了燕王脸上。 他一直仗着亲王身份,赌别人不敢随便发落自己,但却是忘了,道宫可以无视他的身份。 按照规矩,道宫想要动他,哪怕是涉嫌野祀的大事,也要先知会宗正院——这是程序。 然而,这规矩之所以建立,是为了避免不好的一些事情发生。 若是道宫不介意两殿出来找事,那么不讲程序也就不讲了——大不了硬杠呗。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道宫为了处理皇族,跟天机、因果两殿赌斗。 之所以有这个规矩诞生,那就是双方不愿意在某些事情上,投入过多的精力去处理。 眼下北极宫想要破坏规矩,燕王能指望的,就是两殿为自己做主。 但是……两殿可能为他出头?这真的不现实。 两殿在诸王内战中,保持了相对超然的地位,但是无论如何,少年天子已经亲政,占据了大义名分,两殿无论如何要偏向天家一些。 而燕王此前做的事情,真的是太出格了,天机和因果两殿,对他都颇有点微词。 这种时候,道宫以追查野祀的名头,出手对付他,两殿还真的抽不手来过问——中土国内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两殿也分身乏术。 然而,燕王终究是心性乐观之辈,他错愕一阵之后,又是微微一笑,“建德准证,我在天机、因果两殿,也有几个相处甚得的前辈,你确定要引起纠纷吗?” 两殿可能不会为他出头,但是身为亲王,在两殿里交好几名高手,也是正常的。 这些前辈,就算以私人名义过问此事,北极宫也得掂量一下——搞不好就惹出两殿了。 然而,高建德依旧是不屑地一笑,“且不说他们会不会过问,就算他们愿意为你出面……我北极宫就怕了吗?” 说破大天来,实力决定一切,他要是被对方的言辞吓住,那才是真的丢了师尊的脸。 燕王听到这话,真的是笑不出来了,他就算再乐观,在悬殊的实力对比面前,也只能低头,所以他轻叹一声,“建德准证,您不相信这是栽赃吗?”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高建德淡淡地发话,“而且……你刚才试图威胁我。” “威胁你?呵呵,”燕王无奈地苦笑一声,“我一直对道宫恭敬有加,你须得搞清楚,是谁先威胁的谁。” “呵呵,道宫威胁人?”旁边一名女性真人笑了起来,“这话委实可笑。” 她一身宫装,看起来雍容华贵,实在不像是道宫中人。 然而,她淡淡地发话,“我道宫从不威胁人……警告无效之后,就直接动手了。” 燕王看她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微笑着发问,“敢问这名真人,如何称呼?” 宫装女人淡淡地回答,“本座玄女宫经主丁青瑶。” 玄女宫经主,燕王的脸色又是一变,“渔阳在北方……你玄女宫来此作甚?” “你能代表两殿,本座自然能代表道宫,”丁经主慢吞吞地发话,“诛杀野祀,道宫责无旁贷……玄女宫支持北极宫的一切行动。” 我勒个去的,燕王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刷白,他就算在两殿交好了一些人,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他,得罪四大宫里的两宫? 郡军役使见状,却是欣喜万分,大声发话,“燕王殿下,您最好还是亲自去顺天解释一下,既然您是被陷害的,宗正院当然会为您做主。” 马勒戈壁的,燕王狠狠地瞪这厮一眼:我去顺天容易,回来却难了! 然而,天性乐观的人,行事就是不一样,他眼珠一转,心一横,“此事蹊跷得很,我愿意全力配合北极和玄女两宫,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知可否?” “你要是早这么说,哪里来的这许多事?”高建德冷笑一声,现在想起来退让了?对不起,晚了!“你确定愿意全力配合?” 燕王点点头,一脸的决绝之色,“没错。” “那你先跟丁经主去玄女宫吧,”高建德淡淡地发话,“我北极宫行事,也要避嫌,丁经主偶然路过,由她来保护你,再合适不过了。” 燕王闻言,好悬一口血喷出来:你这就让人把我从封地带走? 诸王作乱,仗的就是身份和封地,他一旦离开,还是被带往南方,那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然而,高建德的话还没有说完,“至于燕王府其他人,我们会带到依云岭,仔细调查,也是保护燕王家眷的意思。” “这不可能,”燕王断然摇头,“现在中土动荡,本王要留在渔阳,保护家小!” 高建德和丁青瑶的脸,齐齐地沉了下来,“你在是怀疑道宫的能力?” 燕王看到这两张脸,只觉得面前的空气,都为之一窒,他忙不迭地大叫,“这不是怀疑的问题,我在不在渔阳,对王府的影响很大!” 丁青瑶冷哼一声,针锋相对地回答,“你有没有勾结野祀,对道宫的影响也很大……你要搞清楚,若不是你姓赵,早就不是这样的待遇了!” “好了,我知道错了!”燕王没命地叫了起来,“不就是我私自征召丁壮吗?我不征召了,这还不行吗?我退守王府,只求保护一家人平安……这总可以了吧?” 说到最后,他的眼中,竟然流下泪来,这跟那个一直笑嘻嘻的王爷形象,大相径庭。 然而,他服软了,高建德还不肯答应呢——此前我暗示你多少回,你一直装瞎,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他脸一沉,淡淡地发话,“还请燕王殿下慎言,你这话的意思,我怎么听着是在指……北极宫想要干涉红尘事务?” 杜晶晶见状,忍不住低声跟李永生嘀咕一句,“咱们这般行事,会不会有点卑鄙?” 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心说能免去黎庶们的刀兵之苦,卑鄙一点又何妨? 说来说去,这事儿还是燕王自找的。 你心存邪念,想要趁乱得利,那就是种了恶因,收获恶果自然是正常。 自觉高高在上,不把黎庶当人,就不要怪别人不把你当人——对我们来说,你也是蝼蚁。 正是所谓的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燕王闻言,泪如泉涌,没命地嘶喊着,“我都知道错了,不给个改过的机会吗?” 你给那些黎庶机会了吗?高建德淡淡地看着他,扭头看向郡军役使,“燕王殿下,似乎神智有点失常了。” 道宫中人,原本就心如铁石,而且眼下看来,北极宫此前的诸般示意,燕王不是不知情,只是心存侥幸,甚或者可能安排了反击的后手。 所以高建德一点都不同情他,心中反而有点淡淡的愤懑——就因为你小子装疯卖傻,差点让我无法向师尊交差,不收拾你收拾谁? 若不是李大师出了这个阴险的点子,还指不定被你继续看笑话呢。 郡军役使闻言,心里是有喜有忧,喜的是燕王这个隐患,终于可以拔除了,忧的却是——道宫这么插手,是不是介入红尘事有点深了? 当然,这些念头,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嚣张无比的燕王,都老老实实认栽了,他这种连亲王都惹不起的主儿,哪里敢对道宫说三道四? 见到高建德对自己说话,他也只能苦笑一声,“皇族的事情,我实在不敢置喙……未知建德准证,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高建德面无表情地表示,“当务之急,还是要查出这佛修和伊万的探子,是因何死斗。” 这话当然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不过真要找答案,也只能问他自己了。 道宫中人做事,从来是率性而为,他这么说,还是因为心存怨怼,没打算就此善罢甘休——咱们慢慢地查吧,反正真相只有我知道。 燕王见这厮油盐不进,最终还是叹口气,“我燕王府自今天开始封门,任由你们在外界调查,这总可以了吧?建德准证,你最终要的,不也就是这个吗?军役使可以为我作证。” 高建德深深地看他一眼,心说这厮还真不愧乐观之名。 不过这一次,燕王的乐观还真的是没错。 他已经把握了道宫的意思,那就是不允许中土大乱,要保一方黎庶的平安。 既然是这样,他放弃了征召丁壮,就已经可以令道宫满意了,只不过道宫计较他此前的态度,才会不依不饶。 现在他又承诺封闭王府,道宫若是再计较的话,万一惹出两殿来,耗费精力不说,黎庶难免又要遭到涂炭。 正因为他想明白了,所以他不惜要求郡军役使作证。 第八百三十四章再临二郎庙 面对燕王的要求,渔阳军役使也颇为无奈。 此前燕王大举征召丁壮,郡军役房多次派人阻止,甚至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冲突,军役房跟燕王府的关系,可谓是剑拔弩张。 如果现在可以选择的话,郡军役使肯定拒绝作证——你不是牛逼吗?不但出言侮辱我,还打伤了多少军校? 但是他没得选择,此刻的中土国,再也乱不得了,他若是束手旁观,会令事态恶化不说,一旦传出去,他也有保护亲王不力的嫌疑。 还是道宫牛气啊,竟然轻松地就压制住了堂堂的亲王。 郡军役使心里感慨,同时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发话,“建德准证,此案尚未调查清楚,燕王殿下愿意停止征召丁壮,并且闭门思过,那么,咱们不如先做调查,等有了结果,再按流程办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高建德迟疑一下,扭头看向李永生,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个建议……建德准证可以考虑一下,”李永生笑着回答,他才不会把话说死。 丁青瑶见他这么表态,也一脸正色地发话,“建德准证,咱们道宫从来都不仗势欺人,我觉得能少涉及点红尘因果,也是不错……当然,这个案子还是要查下去的。” “哼,”高建德轻哼一声,终于缓缓点头,“北极宫不会放弃调查的,燕王殿下身为皇族贵胄,希望不要再做什么错事。” 我还能做什么错事?燕王无奈地叹口气,我最大的错事,就是没想到,北极宫会介入皇家事务,还介入得这么深。 想到自己所有的算计,就因为这个失误而付之东流,他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一句,“两大宫都联手了,我哪里敢做什么错事?” 话音刚落,丁青瑶冷冷地发话,“你再啰嗦,信不信我堵了你王府大门?” 燕王的嘴巴抽动一下,最终还是没敢再说话。 他所说的闭门思过,并不是没人进出王府,只不过是封了大门,从侧门出入王府而已。 毕竟王府上下几千口人,都要生活,怎么能不跟外面联系? 当然,燕王这么承诺,他就不能主动出王府了,甚至燕王府世子、王妃等头面人物,也不便随意进出,总之就是夹起尾巴做人。 他闭门思过,属于自己主动的行为,不会招来多少物议,若是被人堵了王府大门,那可是被动的——虽然玄女宫不可能不让他们出门,但是堵住大门,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哪怕这大门他已经不打算用了。 道宫不能干涉红尘事务,但是玄女宫如此行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这是过路的道宫,并不是北极宫出手。 只要不是当地道宫干涉红尘事,官府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事情说到此处,就算告一段落了,几名跟随而来的北极宫司修,开始调查事发经过,而高建德则是在距离燕王府不远处,摆了素宴,为李永生一行人送行。 酒席上,高真人说起燕王今天的表现,也是一脸的不屑,“敢趁乱生事,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胆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富贵险中求嘛,”李永生笑着发话,“想要成事,首先得有野心才行。” 高建德不以为然地撇一撇嘴,“老赵家的子孙,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说到热闹处,杜晶晶忍不住出声发问,“建德准证,您怎么能这么快地找到一个佛修,做出如此完美的局呢?” “这个……”高建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然后看向丁青瑶,干咳一声,“这个事啊,丁经主可以解释给你听。” 丁青瑶笑着摇摇头,“我玄女宫对野祀,可是毫不留情的,建德准证的话,我听不懂。” 还是公孙未明出声了,他是最爱卖弄的,“佛修虽然是野祀,但危害要小一些,北极宫留下几条杂鱼备用,这也正常……我公孙家在辽西,还留了几股山匪未曾剿灭。” 公孙不器抬手一拍额头,苦恼地发话,“四长老,有些话要注意场合!” “在场的又都不是外人,”公孙未明很无所谓地回答,“何必如此扭捏?” 李永生苦笑着摇摇头,这公孙家的四长老,还真是个活宝。 “那是,都不是外人,”出乎意料地,丁青瑶又出声了,这可是以稳重著称的玄女宫经主,她笑着发话,“玄女宫主要剿灭的是朱雀,没有留手的可能。”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北极宫在对待佛修上,还是留了点气力。 高建德不想再谈论此事了,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也不愿意公开谈论。 所以他岔开了话题,“此事的后续,我可能不会再管了,会交给宫中别的真人……李大师、丁经主,我去雷谷游历,你们欢迎吗?” “求之不得,”李永生笑了起来,“要不要我们待几天,等你一起走?” “这个还是免了吧,”高建德想一想,直接摇摇头,“我在这儿不知道还得待多久,不过游历到三湘,应该是两个月左右,你们应该已经回去了。” “两个月?那可未必,”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们现在不南下,打算西行,具体什么时候能回去,这个真的说不准。” 听到这话,方真人顿时急眼了,“李大师你不是……要南下的吗?” 李永生看一眼丁青瑶,笑着发话,“丁经主在北边还有点事,既然大家一起来的,还是一起走的好。” 丁青瑶笑着点点头,“李大师有心了。” 她将离火扇的消息报给了宫里,这次回去若是不能带上离火扇,也要带回几个揶教真人。 若是有李永生同行,安全系数大增不说,也能跟上界仙使套一套近乎。 高建德显然也知道,玄女宫的经主在北方还有什么事,于是笑着点点头,“待你们再来北极宫,我可能已经走了,那么……雷谷再见?” 李永生和丁青瑶齐齐举起手中的酒杯,“雷谷……不见不散!” 方真人见状,也只能暗叹一声:李大师的事儿,还真是不少啊。 第二天,众人离开了渔阳,穿过云中郡,一直西向而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大家就知道李永生为什么要西行了——他要去二郎庙看一看,二郎神眼温养得如何了。 这也是几千里地的路程,不过时值寒冬,北方大地积雪极深,大家直接乘了飞舟,日夜赶路,竟然只用了五天,就赶到了二郎庙。 其实这速度还是慢的,当初公孙不器在二郎庙左近遇袭,公孙家族派人火速赶往支援,从辽西到二郎庙,只用了两天三夜的时间。 飞舟在二郎庙即将落下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二郎庙外,搭建了上千个帐篷,银白的大地上,是一个又一个的小黑点。 而二郎庙的前面的大殿,也是香火鼎盛,那白色的烟柱扶摇直上,就像是失火了一般。 飞舟就降落在了二郎庙的门口,众人才出了飞舟,就有个小道童走上前来,很不客气地发话,“不要在这儿待着,排队排队。” “咦?”公孙未明不答应了,他眼睛一瞪,“你知道我是谁吗?” “有飞舟很了不起吗?”小道士冷哼一声,圆圆的眼睛一瞪,“我不管你是谁,这儿是二郎庙,想要进庙,就得排队!” 看着他圆鼓鼓的眼睛,公孙未明乐了,“我就不排队,你要怎么样?” 小道童急眼了,抬手就是一推,不成想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丫头。 他一下没收住手,就推在了小丫头身上。 而那小丫头惨叫一声,直接飞出去一丈多远,倒在了地上。 “咦?”小道童下意识地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啥时候有这么大的劲儿了? “啊!~”下一刻,就传来了凄厉的喊声,小丫头躺在地上放声大哭了,哭得那叫个撕心裂肺,小小的身子还在地上来回打滚。 李永生抬起手来,无奈地一拍额头:你怎么不再吐两口血呢? 躺在地上使坏的就是血奴,这货跟公孙未明凑在一起,惹事的能力大增,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 小道童傻眼了,看着小丫头在地上打滚,他的眼睛开始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也要哭了。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围观的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不平真人,他苦笑一声,“李大师,你来报个字号就行了嘛……呀,丁经主也来了?” “李大师?”周围围观的人,眼睛齐齐就是一亮,起码有两三百双眼睛里,放出了异样的神色,“这就是李大师?” “好了好了,诸位排队!”不平真人运气大喊,将房檐上的雪,都震落了不少,“天气太冷,大家早一点进庙,就能找个地方暖和一下。”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冲着李永生指指点点。 很显然,李大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已经驰名二郎庙了。 只有那个小女孩,还在地上顽强地打着滚,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甚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三十五章享誉西疆 不平真人看着小女孩哭成那样,也有点纳闷,“这是怎么了?” “不用理她,”李永生一摆手,“你带路吧。” 不平真人带着他们,走进了二郎庙,然后才发现,那小女孩不声不响地爬起来,也跟着走了进来,只是脸上还带着泪珠。 真是奇怪啊,不平真人也没有多想,摇摇头,带着他们穿过人群,直奔后山而去。 朱尔寰正在后山的石窟处,为温养二郎神眼的大阵护法,远远看到有人来,眉头一皱才待发作,然后眼睛就是一亮,站了起来,“李大师来了?” “来了,”李永生点点头,笑着发话,“二郎庙最近的香火很旺啊。” 朱尔寰笑了起来,“这还是多亏李大师,在柔然打出的名头……” 原来游侠儿们在柔然的战绩,已经传到了西疆,其中朱尔寰召集西疆群雄前往,则是成了西疆人最大的自豪。 朱主持在柔然的战绩,不能说有多好,他主要是负责救治伤患。 然而,二郎庙本来就是以医术闻名的,他的表现,让二郎庙的名声再上一个台阶。 二郎庙能如此红火,另一个因素就是李永生了。 朱尔寰是打着支援李大师的名头,号召西疆群雄前往柔然的,他虽然是发起人,但是李永生的名气,在西疆就越发地大了。 李大师带着西疆群雄,在柔然战绩斐然,他自己也大出风头,剿灭反猎队、活捉显达真君,以及护送游侠儿们冲击边境回归中土,每一次关键战斗,他都是当之无愧的领头人。 这还是西疆群雄承诺,不宣传在伊万国和北柔然的战绩。 但是这些汉子就算不说,心里对李永生的佩服,那也是滔滔不绝五体投地。 反正他们此次出征,不像是去新月国抢劫,近似于偷鸡摸狗,而是是奉了坤帅的号召,为中土黎庶出气去了,可以理直气壮地宣传。 他们也会大谈特谈。 于是李大师的名头,在西疆大范围地传播了开来,尤其是在二郎庙附近。 而朱尔寰这次召集群雄,也是名利双收,更因为他在救护伤患的过程中,体现出了极高的水准,很多人亲身体验之后,向身边的亲戚朋友极力推荐。 二郎庙的香火,本来就很旺盛的,此前因为公孙不器遇袭一事,受到了一些影响,但是远征的群雄在回归之后,做了大量的宣传,以至于在这寒冷的冬季,他们的人气越聚越高。 所谓人气就是这样,败起来是很快,但是有合适的切入点,聚起来也很快。 反正西疆以畜牧业为主,这下了大雪的冬天,大家也没有多少事情做,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二郎庙那里热闹,就算没灾没病的人,也愿意过来趁个热闹。 事实上,现在二郎庙的附近,都已经有自发的市场出现了,以货易货交换一些东西,甚至还有饭店和铁匠铺开张。 因为庙里太过红火,不平真人甚至专门去请了十几个郎中来,帮忙治疗伤患。 朱尔寰因此就得了闲暇,回来之后,他先休养了半个月,然后前来看二郎神眼修复。 在他召集群雄离开之前,就给三个徒弟下了命令: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任何人使用二郎神眼,专心温养它。 他这一走就是半年,初开始,三个庙祝还要面临一些压力,不过随着西疆群雄的战绩越来越耀眼,二郎庙承受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小了。 等到朱主持带着盛誉,和西疆群雄凯旋回来,基本上就再也没有人说,想要临时使用一下二郎神眼了。 事实上,朱尔寰这次出征,也收获了大量的战利品,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尽快修复二郎神眼,为二郎庙展开新的业务。 李永生进石窟看了看,出来的时候表示,“如果能保证灵石供应,差不多再有半年,神眼就可以彻底修复了。” “我也是这么估计的,”朱尔寰喜眉笑眼地发话,“灵石不是问题,很多朋友愿意主动提供,您要求我收集的材料,我也收集全了。” 李永生听得就笑,“朱主持的执行力,还是很不错的啊。” “就算我不张罗,也有人着急,”朱尔寰笑着回答,“已经有人在私下串联了,相约去新月国捕捉真人。” 捕捉真人……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用,真的给人一种违和感。 这就是随便使用真人傀儡,带来的观念改变了。 李永生在回归之战中,大量地使用真人傀儡,带给了中土人极大的冲击——真人傀儡还可以这么用的吗? 当然,若是真人傀儡还是像以前一样难以炼化,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李大师可以这么用,但是我们学不来的。 然而,李大师又将真人傀儡的炼化手段,传了出来,这一下,西疆群雄坐不住了——我去,咱们也可以活捉真人来炼化嘛。 他传授这手段的时候,就特意强调过,不许捉中土真人,而且他将激活傀儡的手法,独门传授给了二郎庙——二郎庙会把关的。 这个要求很符合中土的道德观,不过也导致其他地区的修者,对活捉真人不是那么热衷。 然而,西疆群雄则不同,他们毗邻新月国,不能捉中土真人,咱们能捉新月国的真人嘛。 尤其是新月国在年前,被中土人狠狠地打击了一次,不但被抢了大量的灵石,还有两名真君一死一失踪,士气低迷得可怕。 这种时候不去新月国找便宜,还要等什么时候? 当然,真人不好活捉,而捉新月国的真人,更是冒险——那可是****的国家,真人都是真神教徒,一言不合就敢自爆。 可就是那句话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资本家不介意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 西疆的修者们跃跃欲试,不少人就问朱尔寰,你那个激活手段,什么时候可以投入使用? 起码要等二郎神眼修复了——朱尔寰有点无奈地回答。 事实上,李永生传授给朱主持激活的手段,除了是要还人情,要将这手段掌握在道宫手里,还有一点也比较重要,就是二郎庙有这神眼。 对观风使本人来说,激活傀儡并不需要二郎神眼,但这是别人学不来的,若是有二郎神眼这种准真器辅助,激活傀儡会变得简单一些。 而且二郎庙这准真器,真的很符合他的需求——此物不但能辅助激活,同时还可以观察,被祭炼的真人傀儡,到底是什么根脚。 这可是神眼,能穿透皮囊,看清楚内涵。 而朱尔寰准备的材料,就是李永生要为这激活手段,架设一个阵法。 材料当然要由二郎庙提供,朱主持还得感恩戴德,他敢说半个不字,有的是人蜂拥而上。 李永生原本没想着这么快就来架设阵法,他想的是过个三五年的,自己有时间了,就来二郎庙走一趟,完成这个阵法。 但是他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回国之后,他说动了李清明,给英王送去了真君傀儡,顺便还把燕王按回了王府,已经做了太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他要陪着丁经主,等离火扇回归,那么索性借此机会,来二郎庙看一看——神眼虽然还没有修复,把阵法搭设起来也行,省得回头专门来一趟。 不成想,他来这里走一遭,还真是来对了——原来西疆人已经开始计划对新月真人动手了? 西疆修者出击新月国,是他愿意见到的,中土内乱的情况下,有民间组织愿意联合起来,自发地对国外施加压力,能让中土减少很多威胁。 国与国之间就是这样,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与其被动地等新月国算计,不如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 而且反向一想,能将这一股力量,引到对付国外的势力上,总好过他们被国内某些人利用,在内战中兴风作浪——西疆的战力,还是相当不俗的,用在国内不如用到国外。 于是李永生开始在二郎庙内,搭建阵法。 这一次搭建,他就不能任人围观了,虽然别人也能远远地看着,但是他在搭建的过程中,不住地对朱尔寰悄声解释:这个阵法,为何要这么搭建,又为何要如此刻画。 换句话说,只有朱尔寰得了他的真传,知道了阵法为何会发挥这样的作用。 旁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交流,心里不住地羡慕嫉妒恨。 相较而言,朱主持就太幸福了:二郎庙不但多了一项生存的绝活,更重要的是,他在阵法上面的见识,也因此而突飞猛进。 搭建这个阵法,李永生足足用了三天时间:全心全意搭建的话,一个昼夜就够了,但是想让朱主持明白其中深意,将来能独力修复甚至改造的话,三天时间都是少的。 忙完这个阵法之后,元家又有真人赶来,想请李大师讲解一下神鹿山上的大阵。 神鹿山的大阵,已经被四大家族垄断了,别的家族想要占便宜,那是想都不要想,而且大阵搭建到现在,已经出了一名真人。 四大家觉得,光有阵法,不知道内涵,这不太合适,就想来请教一番。 这个阵法,李永生是不会教的,他正琢磨着该怎么推脱,结果呼延书生和丁青莲联袂而来……两人还带来了三名新月国的真人,活的! 第八百三十六章不良之风 合着呼延书生和丁青莲回了西疆之后,在家族里略略休息一番,并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就带着族人和朋友,到新月国“狩猎”去了。 他们也知道,等朱尔寰学会独立地激活真人傀儡,大约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眼下动手,似乎是有点着急了。 然而,隐世家族就是隐世家族,他们的着眼点,跟别人不一样——咱们几年之后再去新月国,那真神教肯定有了提防,难度会大增。 所以,就在别人呼朋引伴,商量着去新月国发财的时候,邽水呼延和陇右丁家不声不响,直接带了族人潜入了新月国。 这就是底蕴不同,带来的不同行事手段——你们在探讨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至于说捉了真人回来,炼化了之后,一时半会儿无法激活,他们根本不在乎。 不就是无法激活吗?大不了在库房里放些时日,等到二郎庙可以激活的时候,咱再把傀儡拿出去就是了,关键是,现在抓人,难度会低很多啊。 等到大家都去新月国抓真人的时候,可以想像,消息一旦传开,新月国那边的真人,一旦遇到麻烦,就会想着自爆了。 这么一来,抓人的成本就会大增,那么,何必跟他们凑那个热闹呢? 严格来说,丁家是不太在乎真人傀儡的,毕竟他们的底蕴深厚。 但是丁家不在乎,不代表丁青莲不在乎,他在丁家,也属于一方势力,丁家固然家大业大,但是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族里扯皮的麻烦事也不少。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初阶真人到外面讨生活的情况了。 丁青莲打算去新月国抓人,可是他在族里能调动的力量有限,很多族人不但跟他交好,跟别的势力也交好——都是一家人,分什么远近? 可是他心里清楚,这事儿一旦跟别的丁家人沾染上,有了战利品,就不好分配了,谁多谁少,宗祠里有的是嘴皮子官司打了。 更关键的是,事情一旦闹大,丁家之外的人听说了,没准也会插上一脚,那他这个时间差,打得就毫无意义了。 中土国注重宗族,但那是在维护宗族共同利益的上面,一旦涉及到私人利益,跟族外人合作的情况,也不少见——只要没有破坏家族利益,那就不是大问题。 丁青莲也知道真人难捉,自己不招呼太多族人,贸然出动,保不齐会遇到什么意外,他想一想之后……算了,我跟呼延书生碰一碰头吧。 他是陇右丁家人,就算不打算跟族里其他势力合作,对外寻找合作对象,也不会找那些阿猫阿狗——与其找一些不靠谱的外人,还真不如找自家人合作,大不了让渡点利益出去。 而他认为,呼延书生这个人,是值得合作的,大家在新月、柔然和伊万都合作过。 尤其这次北上,两人一直在一起,呼延书生的表现也异常惊艳,战力超群不说,眼光也非同寻常,虽然此人不怎么说话,但是一旦开口,就必然言之有物甚至一语中的。 至于说西疆其他三大家族,不客气地说,丁青莲还真看不上。 他前去找呼延书生商量此事,殊不料,书生准证也有这个打算,他联系了令狐家族的一名高阶真人,打算偷偷前往新月国抓人。 要不说英雄所见略同,这话一点都不假。 于是三名高阶真人悄悄地进入新月,还安排了人在边界接应。 三名准证出手偷袭,新月国在懵然不觉的情况下,就被抓走了三名真人。 令狐家的准证还有点不甘心,想要趁着新月国没有察觉的时候,再捉几个真人,结果丁青莲和呼延书生齐齐反对——得意不可再往,要给别人也留条路,不能涸泽而渔。 反正他们三个人,每人一个真人傀儡就够了。 三人这一次动手,异常地隐秘,作案也是选了三个不相关的地点,回来之后,也没有对外宣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前几日,呼延家有人在神鹿山悟真,呼延书生专程前往,庆贺家族里终于又出了真人。 哪怕是这种情况下,他也没说出自己抓了一名新月的真人——四家的联盟确实很紧密,但是另外三家真的没有顶级战力,不但配合起来困难,将来利益分配也会出现问题。 人到了某个层次,与他为伍的,必然是类似层次的人,这跟关系好坏无关,纯粹是能力决定的。 听说李永生来了二郎庙,这三人才带了擒获的三名真人前来,不过令狐家的真人跟李永生不熟,就很低调地看护自家的俘虏。 李永生是很惊讶他们的效率,惊讶过后,他皱着眉头发话,“这就抓了三个真人回来,我是不是要把这个法子宣传出去?” “可别,”呼延书生和丁青莲吓了一大跳,齐齐出声反对,“一旦宣传开,新月国那边的真人,是真的不好抓了。” “主要是你们爆发出来的热情,真的太令我吃惊了,”李永生笑着发话,“民间有这么大的潜力,为什么不大力挖掘一下?” “是啊,”杜晶晶也有点跃跃欲试,“新月国真人不好抓,咱可以去柔然抓嘛。” 要知道,她出身的曲阿杜家,也是不缺真人的,有上四五个真人组队,去国外抓一两个真人回来,也能增加杜家的底蕴。 “这么做不合适,”丁青瑶出声了,这是她第一次反驳观风使,“若是大肆捕捉真人,会引来纠纷,甚至可能把柔然的真人,推向真神教一方。” 众人闻言,都不做声了,过了一阵,呼延书生才发话,“确实如此。” “那就控制扩散吧,”李永生从善如流,并不觉得丁经主驳了自己的面子,观风使对位面的具体了解,肯定不如当地土著,这点小事都要计较,那才是有损身份。 呼延书生、丁青莲和令狐家的准证,已经开始炼化三名真人了,接下来,就是等着炼化完毕之后,朱主持帮着激活了。 二郎神眼尚未修复,不过李永生在场的话,不需要使用那些——当初大家炼化四名伊万真人的时候,也是这么激活的。 就在他们炼化真人之际,元家的家主也赶来了,盛情邀请李永生前往神鹿山——我们也不问你阵法的事了,纯粹请你过去看一看,神鹿山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李永生实在推脱不过,就答应了下来,结果丁青瑶表示,她也想去见识一下。 这一下,元家的族长有点为难了,你道宫的经主,来我们这里凑什么热闹? 他们是真的担心,这大阵被道宫看上的话,别说自家挡不住,官府都未必挡得住。 最后丁经主不高兴了,“李大师许了这大阵给你们,你们还担心什么?我四大宫执掌天下多少资源,还会觊觎你的东西不成?” “是啊,”朱尔寰在一边笑着表示,“李大师在场,你们担心什么?” 他的话说完,不由自主地看一眼丁青瑶,就在此时,丁经主也正好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又若无其事地转移开,不露任何的声色。 他们要上神鹿山,张木子和杜晶晶自然也要跟着去,两人在此地悟真,这次来了,自然也要前来观瞻一下,顺便奉献上一些财物——结了跨境之缘,这都是应该的。 神鹿山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过四大家族对这个地方很重视,坐在飞舟上可以看到,上山的台阶,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条黑线直达大阵前方的庄园。 而周遭更有修者,在来回不住地巡逻,哪怕是这在这大冬天。 “不容易啊,”杜晶晶在飞舟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一声,“此处虽然没有伊万那么冷,可是坚持巡逻,也真不容易。” 元真人得意洋洋地回答,“晶晶真人,这只是明哨,还有潜伏在雪地里的暗哨呢……你和木子真人的悟真之处,我们必须看护好了。” “去你的吧,”杜晶晶笑着发话,“那是大阵珍贵,以后此地,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悟真……呼延家不就有人悟真了?” 呼延书生很认真地发话,“那是受木子真人和晶晶真人的气息感化,才得以悟真的。” “是吗?”杜晶晶笑得前仰后合,“书生准证,我就喜欢你这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感觉特别有意思。” “真的不开玩笑,”呼延书生的嘴角抖动一下,无可奈何地发话,“我呼延家三名高阶司修来感悟,就只有最后一名女修悟真了。” “女修?”公孙未明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这地方只合适女修悟真?”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元真人苦笑一声,看向李永生,“反正换了十几个高阶司修,只有唯一的女修悟真了。” 原来他们请李永生前来,除了想多了解大阵的奥秘,同时也是想打听一下,这大阵是不是只合适女修悟真。 没办法,大阵一共催生了三名真人,全部都是女性,而大阵疗伤的效果,也像是婴孩在母体之内,受到无微不至的滋养和呵护。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三十七章女性专用 四大家族对这个现象,颇有点手足无措,要知道,在西疆这个地方,女性的地位是很低的,哪怕是很有潜力的女子,也要将大多修炼资源让给兄弟。 神鹿山大阵催生出的第三名真人,依旧是女性,这个原因,必须搞清楚。 李永生有点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无聊到那种程度,搭建一个专门帮女修悟真的大阵? 这消息一旦传到永馨耳朵里,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他很无奈地发话,“你们还真是想象力丰富,玄女宫也不会有这种区分男女的阵法,只是偶然情况罢了……悟真是那么容易的吗?” 飞舟在庭院处停了下来——再往上,布置了禁空阵法,飞不上去了。 庭院距离平台也不远,两里多地不到三里地,走路过去就行。 不过李永生一出飞舟,眉头就是一皱,他愕然地发问,“这是……要建庙吗?” 他上次离开的时候,这里大多是道术修建的,似乎是要建一个大院子,将整个大阵都围住,反正他走的时候,距离完工还很遥远。 现在看起来,这里根本就不是普通庄园的结构,前面空出了大片的空地,还起了大殿,围墙外还有宽阔的广场,一看就是庙宇的结构。 呼延书生沉声发话,“一开始没打算起庙,但是我们四家一商量,觉得大阵若是可靠,有此基础,也可以筹建一个子孙庙……别人做得,我们当然也做得。” 丁青瑶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子孙庙不难申请,只要身份和功法来历清白,愿意受道宫节制,就是正规子孙庙。” 元家的族长无奈地翻一翻眼皮,“丁经主你觉得容易,那是因为你是道宫经主,我们就觉得十分不容易,反正先建个野庙也算,我们不起香火就是了。” 未经道宫敕封的野庙,就是传说的野祀,不过不起香火的话,倒也未必会被针对性打击,很多子孙庙都是这么来的。 先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修士,组建了一个组织,其中多半有一个高强之士,被奉为祖师,大家不起香火,师徒相传,还要集中修炼,然后向道宫申请,成立一个子孙庙。 子孙庙没有挂单的权力,但也受道宫节制,久而久之,有些有志向的子孙庙,会向十方丛林发展,成为正式的道宫组织。 子孙庙初建的时候,就能获得道宫的敕封,是最好的,不过先上车后补票的情况,也不鲜见。 很明显,四大家族得了这个大阵,觉得能量产真人了,野心也就大了起来。 毕竟,这庄园一旦成为子孙庙,官府系统就无权对它说三道四了。 反正这种情况是常见的,在实施过程中,遭遇一些麻烦也正常。 李永生不在意这些,出了飞舟之后,他健步如飞,来到了平台处。 平台上的大阵,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大阵没有被激发,有三四个修者在巡视。 平台旁的山璧,一个个石窟里,有二十余人在打坐。 因为大阵没有激发,就没有聚集灵气的功效,不过打坐的人都很专心,并不被外界干扰,李永生上来,也只有二三人抬起眼皮看一下。 李永生围着大阵转了两圈,眉头逐渐地皱了起来。 他又转一圈,停了下来,侧头看向元家族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元家族长却是一直在观察他,见状马上出声发问,“李大师你想问什么?” 李永生犹豫一下,方始发话,“大阵运转的时候,灵石消耗多吗?” 元真人愣了一愣,才小心地回答,“不算……太多吧,不过一直使用的话,消耗也是惊人的,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还是节省着点用好。” 李永生的脸色变得郑重了一些,“跟二郎庙的聚灵阵,消耗相差多少?” 二郎庙的聚灵阵,一般是不对外的,但是子孙庙的护法想要暂时借用一下,庙里也不可能拒绝,这种秘密瞒不过元家。 果不其然,元真人苦笑一声,“就是感觉比二郎庙消耗大,大了起码三到四倍,才不常用。” 这就是了,李永生微微憨头,又释放出了自己的神识,细细感知大阵。 良久,他才收起神识,面无表情地发问,“这个阵法,可曾有人动过?” “绝对没有,”元真人断然摇头,想一想之后,又怯生生地补充一句,“我们不少子弟曾经来此,但是肯定没有人动过。” “哦,”李永生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发话,“那我细细检查一下,出了什么纰漏。” 他用了两天的时间,将大阵检查了一遍,还做出了适当的修改,最后才吩咐元家族长,将大阵重新开启,他要检验一下改进的力度。 这一点倒是好说,甚至连进去修炼的人,都是现成的——就是那二十几个在石窟里打坐的修者,他们在此,原本就是等着聚灵阵再一次开启。 李永生也不忙着回二郎庙,那边三名真人尚未被炼化,而且神鹿山距离二郎庙,也不过三百多里,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个事儿。 观察了两天之后,元家族长兴奋地表示,“李大师果然神奇,这么一改,灵石的消耗大幅度减少,跟二郎庙差不多了……甚至比他们消耗的还少。” “唔,”李永生微微颔首,倒没显出多么惊喜来,只是淡淡地发话,“跟我想的差不多……元真人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丁青瑶却是好奇地发问了,“此前……为什么会消耗那么大?” 元家族长闻言,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大阵的匹配上,出了点问题,”李永生不动声色地回答,“或者是谁动过了,也不一定。” 元家族长闻言,顿时大怒,去找人核实情况去了,而丁青瑶却是捡个没人的时候,低声发话,“仙使应该发现蹊跷了吧?” 说实话,李永生并不喜欢别人围着自己,一口一个“仙使”地叫着,可是看到丁经主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心里也实在生不起气来。 于是他点点头,低声反问一句,“你有兴趣见一见动手的那厮吗?” “这个……”丁青瑶犹豫一下,果断地表示,“您让我见我就见,一切听从仙使分派。” 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这家伙可未必是你愿意见到的呢。” 丁经主很干脆地回答,“但凭仙使决定,我听您的就是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一指不远处另一个山头,“把那里开辟一下,说你临时借用……不用太大,一里方圆就够了。” 丁青瑶二话不说,就去削平那个山头,同时插下玄女宫令旗,放出真人的威压来,“借用此地,推算一下天机。” 整个神鹿山,都是元家的产业,她出声借用,根本没有人反对,倒是有元家的真人高声回答,“能被道宫借用,是我神鹿山的荣幸,敢问上宫真人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暂时不需要了,你们退得远点就是,”丁青瑶淡淡地回答,然后又略略提高一点声音,“有请李大师前来指教一二。” 如此一来,就是他俩公然共处一个山头,就连同为玄女宫真人的杜晶晶,也不便踏足。 李永生踏上山头之后,随手布下一个障目阵,同时又轻松地摆出了一个阵法。 丁经主也是见多识广之辈,看着后面这个阵法,眉头微微一皱,“这似乎是……去秽阵?” 去秽是小阵法,用来除尘去秽,红尘中有些高档场所,或者藏书馆之类的地方都有。 “差不多吧,”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其实这是去秽阵的主动阵法,观风使都要掌握的。 然后他掣出仙使令牌,激发了阵法,一阵无形的波动,传了出去。 仙使令牌加上去秽阵,其实就等于召唤阵——上界下来的家伙,给我过来,否则别怪本仙使辣手,要清除你们了! 他只激发了两三息,就收起了令牌。 不多时,空中显出一只硕大的白虎幻像,口出人言,“永生仙君相召,不知何事?” 丁青瑶的眉头一皱,手就探向了储物袋,“白虎野祀?” 李永生也不看她,只是淡淡地发话,“既知本座是永生仙君,你还敢问我何事?” “仙君?”丁青瑶这时才反应过来,脑子里“嗡”地一声大响——这李永生竟然是仙君? 她心里已经知道,这观风使的地位颇为不凡,修为超越了仙人。 玄青位面的所谓仙人,就是真君之上的存在,本位面飞升到仙界的修者,被称为仙人——能下界当观风使的,起码得是仙人。 而仙人之上,还有天仙和真仙,起码在真仙之上,才配称仙君,甚至还有典籍里记载,真仙之上是天君,天君之上才是仙君。 不管怎么说,白虎和朱雀是一个等级的,起码位列真仙,能被真仙恭敬地称为仙君,其地位可想而知。 前文里有这么一个场景,朱雀第一次见到李永生的时候,根本不在乎观风使,反而还出声威胁——你小子要是不懂事的话,小心我找你师门麻烦。 可见真仙在仙界,就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存在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白虎的秘密 丁青瑶已经很高估李永生了,但是目睹白虎毕恭毕敬的样子,心知自己还是小看了李大师。 因为有了这样惊人的发现。,她甚至顾不得计较白虎是野祀了。 白虎听到这话,却是做出一个很拟人化的苦笑,然后身形一变,幻化出一个人面来,额上抬头纹很多,中间一道竖纹,隐约是个“王”字。 它叹一口气,“仙君见谅,西方庚金杀伐太重,阴阳严重失衡,我略略改变一些阵法,也是想培养一些女修出来。” 丁青瑶听得大奇,忍不住出声发话,“庚金主肃杀,本来就是男性居多,你改什么?” “你这水平,也能当经主?”白虎很不屑地看她一眼,“青龙主男修,白虎主女修……你连这都不知道?连凡人都知道,没毛的女人叫什么。” “啊?”丁青瑶听得嘴巴一张,“这样也行?” “不许再改了,”李永生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本仙君,难道不知道本仙君为何下界?” “这个……我也是才听那老鸦聒噪过,”白虎的脸上,泛起一丝讪讪的笑容,“永馨仙子遭逢仙厄,仙君下界也是正常了,我再不改了。” 永馨仙子遭逢仙厄?丁青瑶只觉得耳朵嗡地一声响——赵欣欣是永馨仙子? 在玄青位面的传说中,仙界里的称谓比较繁复,下界的称呼,未必适合于上界。 但就算是这样,在仙界里,也不是谁都可以称为仙子的。 比较靠谱的说法是,仙君的下一级,可以被称为仙子,也有人说,跟仙君同级才能被称为仙子,是跟仙后比肩的存在——仙后是有自己的势力,仙子没有势力。 反正听说赵欣欣是仙子,还是被白虎恭恭敬敬地说出来,丁经主的脑中一片空白。 下一刻,她就忍不住咬咬牙:栗娘这小呆子,竟然收了一个仙子为徒? 这友谊的小船,还能不能愉快地划了? 而李永生却不为所动,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虎,“我该叫你白虎呢,还是朱雀?” “咳咳,”白虎尴尬地咳嗽两声,人面背后,又冒出了一个鸟头。 鸟头一本正经地发话,“白虎托我来这个位面,帮他搜集点香火……仙君你也知道,四神兽同气连枝,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个,办公室政治,你懂的。” “这绝对是它的分身,我也控制不住的,您不信可以打听一下,白虎跟道宫的关系很好。” 白虎……跟道宫的关系很好?李永生侧头看丁青瑶, 丁经主还没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好半天之后,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点头,“白虎似乎不修香火,辅助白虎庙,杀戮为主。” 这也是玄青位面的特色,朱雀跟玄女宫关系紧张得很,是玄女宫势不两立的野祀,但是白虎庙基本不计较白虎的存在。 说来也是情势使然,白虎庙紧邻的就是新月国和高原,新月拜真神,高原重佛修,都是香火成神道的修者,白虎若是抢夺香火,直接面对的就是这两家的压力。 而白虎在西方,发展得并不是很好,为了抢回地盘,它必须要跟道宫合作——连信徒都没有,说什么野祀? 西方主庚金杀伐,白虎庙的战力极强,白虎的战力也不弱,两边合作,共同守护了中土西陲的安宁,这两者的关系,跟玄女宫和朱雀的关系,根本不一样。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然后又看一眼白虎,“那你不打招呼,就改大阵,掠夺灵气也就罢了,还扶持女修,让我向永馨如何解释?” 这里面的蹊跷,他早就发现了,不过香火成神道在中土是禁忌,他不愿意声张就是了。 白虎干笑一声,“我已经知道错了,都怪这老鸦……通知我晚了点。” “是吗?”李永生冷哼一声,“老鸟儿你这是讨打吧?” “仙君饶我这一遭,”鸟头干笑一声,接着就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话来,“我真的只是帮白虎看顾一二,事情是它做下的。” 朱雀跑了,白虎却是不敢消失,它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永生,“仙君,我没有香火,也不敢去道宫的庙里捣乱,只能来此借用一点灵气,以后绝不做了。” 听到“借用”两字,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白虎这纯粹是在偷取灵气,至于它说的什么灵气稀少,他是绝对不信的——别的不说,朱雀手里能有大把灵石,白虎少得了吗? 事实上,他非常怀疑,这只白虎,其实是朱雀操控的,从气息上他感应得出来。 不过他也无意深究此事,让对方知道,自己不好糊弄就行了,搞那么明白做什么? 他沉吟一下,才缓缓点头,“饶你这一遭,不过这两天,我可能还有其他事情召唤你,记得随时赶来。” 白虎点点头,恭敬地发话,“谨遵仙君谕令,那我先退避一二。” 虎头消散好一阵,丁经主才恢复了清醒,她愕然地看向李永生,“你竟然认识朱雀……以前见过?” 玄女宫是朱雀的死敌,她对白虎不是特别反感,但是对朱雀真的很难释怀。 李永生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沉声发话,“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丁青瑶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他并不计较对方的态度,但是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个态度,他就不能接受了。 丁经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跟什么样的存在说话,浑身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冲着李永生一拱手,“仙君恕罪,我……我是无意的,实在是宫中跟朱雀的仇怨,有点久远了,愤怒之下一时忘形。” “我知道,”李永生很随意地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发话,“我这人不喜欢摆架子,但是无人的时候,你跟我说话,注意点分寸。” “谨遵仙君谕令,”丁青瑶又是一拱手,顿了一顿之后,她才又出声发话,“仙君赎罪,小女还有一事不明,想请仙君点拨。” 能让堂堂的丁经主自称小女,这个位面,估计也只有李永生一人了。 换个观风使来,她也未必会这么自称,说来说去,还是“仙君”二字太吓人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按上界分派,这个位面是运修和灵修共存,不许香火成神道进入的,但是世间事,总难免意外……” “有朱雀信徒,从无尽虚空误入此处,召唤下了朱雀分身,朱雀不是主动进入这个位面的,我也不好出手惩治它,关键是它也没有跟道宫分庭抗礼的野心,不过是偷点香火而已。” 原来是这样的?丁青瑶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出声发话,“您的意思是说,香火成神道,跟道宫不是对立的?” “香火成神道、运修和灵修,都是道宫体系的,侧重点不同罢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玄青位面的道宫,只是灵修心中狭义的道宫。” 丁青瑶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她的三观都被颠覆了,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良久,才不可置信地发话,“香火成神道,竟然也属于道宫?” 我可能遇到了一个假的观风使! “属于道宫体系,其间还有些分别,你没必要知道得太详细,”李永生含含糊糊地回答,他已经泄露了不少信息,不合适再多说了,“中土一旦遇敌,朱雀肯定会跟你们共御外侮。” 丁青瑶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朱雀虽然跟道宫作对,在黎庶中抢夺功德,但是遇到西南佛修的时候,朱雀也从来不手软。 以前她一直以为,朱雀和佛修的争斗,是在争夺香火信徒,现在看来,合着人家也是在帮着中土抵御外敌——就像白虎在西疆做的那样。 只不过玄女宫地处南方,外敌弱小,就显不出朱雀的倾向。 想明白这一点,丁青瑶黯然地叹口气,心灰意冷地发话,“那我玄女宫跟朱雀死战,岂不是……岂不是……” 想到玄女宫的行为像个小丑,她的情绪真的非常低落。 “没什么岂不是,该战当然要战了,”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原本就是运修和灵修共治中土,香火成神道来凑热闹,肯定不行嘛,利益所在,你不争没人同情你……就像中土现在乱成这样,其实也都是姓赵的在争。” 这个例子举得太恰当了,丁青瑶的心里,顿时就好受了不少,她想一想之后,才出声发话,“不知仙君……仙君你是……” “我当然是灵修,”李永生看她一眼,“玄青位面,不可能来神道修者的观风使。” 这倒也是,丁青瑶点点头,大致理解了这个逻辑,她顿一顿之后,又支支吾吾地发话,“仙君,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教……朱雀信徒曾说,他们的神主不怕观风使。” “这老鸟儿有狂妄的资本,一般观风使吃不住它,要不然它敢公然在玄女宫地盘上发展?”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然后又不屑地一哼,“不过,它在我面前么……呵呵。” “其实它的本尊在永馨面前,也不敢说句硬话,永馨在上界就收拾过它。”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三十九章九尾狐夙愿 原来如此!丁青瑶总算是大致明白,自己面前的这名观风使,是多么威猛的存在了。 朱雀在上界的本尊,见了永馨仙子都要躲着走,而仙君身为永馨仙子的伴侣,似乎修为要更高一些…… 永馨仙子遭逢仙厄,此刻名唤赵欣欣,永生仙君于是追下界来,做观风使。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妒意来。 下一刻,她就将这妒意抛到了脑后——这种念头是要命的,不过,她猛地又想起一件事来,“怪不得仙君曾经找过任永馨……” “打住了啊,”李永生的脸黑了下来,他被自己的爱侣戏弄,属于伴侣间的闺房之乐,却不能容忍别人来嚼舌头,“那个,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以后不要一口一个仙君的。” “谨遵仙君……仙使谕令,”丁青瑶微微一笑,“最后一个问题,那我们以后跟朱雀……”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利益之争,当仁不让,哪怕是彻底抹杀朱雀分身,也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丁青瑶的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未必要赶尽杀绝,就像辽西公孙家,还留了几股山匪没剿灭……这样可以吗?” “这就在你们考虑了,”李永生笑一笑,心说这丁经主果然是玲珑心肠,其实留下一些朱雀信徒,不但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共御外侮,遇到一些麻烦事,也能拿野祀来顶缸。 北极宫都知道留下几个佛修,以备不时之需,玄女宫当然也可以。 不过这种话,就不是他该说的了,只能让对方自行去考虑。 丁青瑶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其实她今天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接着,李永生就告辞离开了,只留下丁经主独自一人在山上。 当天晚些时候,丁经主从山上飞了过来,眼见到了夜间,就说一句,“那个山头,李大师能帮我看顾一下吗?” 李永生正在石窟里喝茶,闻言头也不抬地哼一声,“嗯,我等一下就去。” 一起喝茶的还有公孙不器等人,公孙不器率先发话了,“何须李大师去,我去好了。” “还是我去吧,”李永生笑着发话,然后抬起头来,冲着远处的方真人一招手,“方真人,你那个狐幡,我能用一下吗?” 方真人正坐在一边喝闷酒,听到这话抬起头来,讶异地看他一眼,“这可不太方便借,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行,就咱俩,”李永生站起身向外走去,“你跟上啊。” 两人都是真人,哪怕是黑夜,也直接飞到了不远的山头上。 山头已经被丁青瑶削平了,还建了一座石屋在那里,用道术建的,不过丁经主不知道仙使再约白虎,有什么用意,也没有建得多么堂皇,就是简陋的石屋,墙壁倒是很厚,足有两尺。 石屋不大,内里两丈方圆,搁在地球界,就是二十平米不到。 石屋的顶端有一颗明珠,散放着柔和的光芒,里面摆着一张石桌,四个圆圆的石凳。 地面上,则是嵌了四颗珠子,辐射出腾腾的热气,房间里温暖如春。 暖暖的空气中,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月桂香气——女修们都喜欢这个调调。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李永生冲着狐幡微微一笑,“好了,今天就要你如愿以偿。” 空气中泛起一阵波动,九尾狐显出身形来,依旧是一个小小的美丽女子,她冲着李永生一拱手,“多谢李大师……不是要去南方吗?” 李永生总不能说,去南方也无非是找朱雀,所以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此处就是正好,跟你的后辈说一声……狐幡可能马上就没用了。” 美丽女子看方真人一眼,淡淡地发话,“用得着说吗?” 方真人却是愣住了,刚才喝的酒,全转成了冷汗,汩汩地从额头冒了出来,他呆了好一阵,才张口结舌地发话,“老祖宗的意思是……您不再庇护我们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九尾狐看着他,波澜不惊地发话,“我已经庇护了你们多少年?” “老祖宗的关爱,我们都是知道的,”方真人苦笑一声,抬手抹一下额头的汗水,“但是……您不能就这么撇下我们不管啊。” 空中的小巧女子看着他,良久,才轻轻一拂衣袖,轻叹一声,“且去睡吧。” 一袖拂出,方真人的眼神顿时呆滞,未到三息,就伏到了石桌上,紧接着鼾声大起。 九尾狐看一眼李永生,歉然发话,“子孙不肖,舍不得先人余荫,倒是让仙使见笑了。” 李永生默然,半天才说一句,“你一直着意看护,他们成长不起来,你也难辞其咎。” “此话甚是,”九尾狐叹口气,又点点头,“但总是舍不得,终究是自家后辈……今日就能做个了断吗?” “这我也不太确定,应该差不多吧,”李永生一摊双手,手里已经拿出了仙使令牌,低声喝一句,“白虎何在?” 九尾狐已经看出了他的根脚,却是没有告知方真人,见状也不觉得意外。 这么一声之后,门口刮起一阵旋风,吹开了皮制的门帘,直接钻了进来,在空中幻化出一只小巧的白虎,跟空中小巧的妇人,倒是相得益彰。 白虎冲着李永生一拱前爪,恭敬地发话,“见过永生仙君。” “仙君?”小妇人听到这两个字,也是一怔,她的血脉来自于上界,出身于九尾青丘狐,当然知道这称呼的含义。 “以后不要一口一个仙君的,称呼仙使就是了,”李永生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然后又一指小巧的妇人,“你可是能看出她的根脚?” 白虎看小妇人一眼,微微颔首,“九尾青丘一族的,此界曾有青丘狐苗裔流入,后来被接引上界了……不想还有魂魄被炼为了尚存神通的器灵。” 对它来说,小妇人能保持神智,这并不奇怪,大多数器灵都可以做到,但是能从狐幡上脱身,在人前显化,这不但是神通,也是有相当的自由。 “这可不是一般的器灵,”李永生笑着发话,“这是她自愿留在本界,看护自家后辈……” 白虎听了介绍之后,微微颔首,“原来是那个狐幡,我大致听说过,就是记得不太清了。” 九尾狐幡在中土大名鼎鼎,但是对于白虎来说,真是没必要关注,有点印象已经不错了。 正经是,它很好奇,李永生召唤自己来做什么,“她不想再做器灵,可是想要回上界?” “回上界?”九尾狐闻言,眼睛就是一亮,然而紧接着,她的情绪就平静了下来,冲着白虎一拱手,“前辈,我想寻找那轮回中的夫君。” “神马?”白虎听得顿时就是一呆,好半天才一呲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九尾狐也不多回答,只是不住地拱手,嘴里就是一句话,“还望前辈成全。” “尼玛,”白虎又一呲牙,直接脏话出口了。 它异常愤怒地表示,“我还当你让我送你回上界呢,虽然有点难,但是看在仙使面子上,还能勉力一试,没想到,竟然是让我入轮回找人……尼玛,你能出个更难的题目吗?” “咳咳,”李永生轻咳两声,“白虎,我有印象,九尾青丘狐似乎对你有恩?” “有恩,没错,”白虎很干脆地点点头,然后继续破口大骂,“它帮我诛杀了强敌,但是这点恩情……特么的我已经报了一万多次了,老狐狸也该知足了。” 空中的小妇人有点受不了啦,她出声发话,“请前辈留点口德,你上界的本尊,比之我家老祖,似乎还逊色一些吧?” “是逊色一些,但是那又如何?”白虎很不客气地发话,“我报恩还能报出个仇家来?” 它是惹不起九尾青丘狐的老祖,但那厮是精怪体系的,敢对自己大欺小的话,白虎也不是没有后盾的。 它才不担心,老狐狸会为下界一个小苗裔的残魂,来跟自己找不自在——九尾青丘狐在上界的血脉,还有不少被人捉了去炼成器灵呢,老狐狸根本顾不过来。 说白了,九尾青丘狐一脉,本身也是个体系,一级一级管理,这点小事,就传不到老狐狸耳朵里去。 “咳,”李永生轻咳一声,这儿还有人呢,当我是假的? “呦,怠慢仙君……仙使了,”白虎侧过来小小的虎头,讪讪地一笑,“您召我来,不是也为了帮这小狐狸找伴侣吧?” 李永生冷哼一声,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你说呢?” “这不可能啊,”白虎在空中,虚虚地刨一下前爪,很幽怨地发话,“仙使你也知道,本位面天道不全,轮回因果不彰,真从一千多年前查起,这要累死个人……累死只虎呀。” 李永生淡淡地看它一眼,也不说话,直接从储物袋里摸出茶具,又倒出点山泉来,竟然慢条斯理地开始烧水泡茶。 待沸水冲入茶壶,茶香四溢之际,白虎才又怯生生出声发话,“仙使大人,要不您给提个醒儿,我该怎么做?” 第八百四十章等待千年的狐 李永生根本不理会白虎,将洗茶的水倒掉,再次冲泡茶叶。 他不说话,白虎也不敢追问,又过一阵,看到他将茶壶里的水倒入杯中,它才壮起胆子发话,“您倒是指点一二啊。” 李永生抬起头来,看着它轻叹一口气,“这个位面天道不全,你的本尊不能推算一下?” 玄青位面的天道确实有缺陷,具体到眼下就是没有建立阴司,如此一来,查证轮回确实有难度,不过阴司又要涉及神道,四大宫不主张建立这个东西。 反正玄青界欠缺的天道多了,不差多欠缺一点。 但是下界天道不全,上界可以通过天机推演,来查找下界轮回中人。 “这个……”白虎苦笑一声,“这可是隔着位面呢,中间是无尽虚空,我这消息想要传给本尊,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仙使您来的时候,也经历了无尽虚空,有多恐怖不用我说吧?” “少跟我扯这个淡,”李永生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慢吞吞地发话,“朱雀能降下分身,你能来到这个位面,还可以将这残魂送回仙界,你现在跟我说,传个消息很难?” 白虎马上出声辩解,“我们这是通过香火接引,才建立的沟通,积攒够一定的香火数量,几年才能沟通一次,送残魂入仙界,也不是现在就能送的,得等时间到了,才能夹带一二。” 它这话说得不假,天地之间自有其道,隔着无尽的虚空,本尊和分身之间,确实是无法实时沟通,几年沟通一次,传递一下消息,接引一下香火,是很正常的——这样做成本低。 李永生冷笑一声,“我离开仙界的时候,神道的实时香火传送,已经研究出来了吧?” “这个……”白虎顿时语塞,好半天才干笑一声,“据说研究出来了,不过我也不是很知情,这种传送,怕是未必轮得到玄青界。” “嗯?”李永生的脸一黑,手中的茶杯往石桌上重重一放,冷冷地看着空中的迷你白虎,“有种的你再说一遍?” “好吧,我知情,”白虎见他认真了,也不敢打马虎眼了,只能苦笑着发话,“但是实时传送,成本真的很高啊。” “哦,原来是成本高,”李永生微微颔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既然是这样,那我帮个忙,把你和朱雀的分身,直接传送回仙界好了……这样的话,沟通就顺利多了。” “别啊,”白虎吓了一大跳,“我们离开玄青界,怎么收集这里的香火?” “原来你还知道要收集玄青界的香火?”李永生眼睛一瞪,重重地一拍桌子,厉声发话,“你们在这里收集香火,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这是人情……莫非你们觉得,是我本该做的?” “仙君息怒,息怒,”白虎吓得人立而起,不住地拱着两只前爪,面色惶恐,“这当然是仙君的体贴,这个我们懂,也非常感念仙君的照顾。” 实时香火传送的成本,真的很高,但那要看跟什么比,跟整个玄青位面的香火收获来比,这就不算什么了。 一旦激怒了观风使,人家将神道都赶出玄青界,那大家就亏大了。 “真是贱皮子,”李永生气得哼一声,“我来玄青是肉身过来的,没用你神道的传送,不代表我不知道,好好跟你说话,你还以为我孤陋寡闻?” 他不走神道的传送,是立场问题,不是见识问题。 事实上,他知道白虎推三阻四的原因,“你要觉得这样推算,耗费本尊时间,那当我没说。” 香火传送是需要极高的代价,但是跟白虎分身在玄青位面的收获相比,并不算什么,说来说去,白虎本尊在上界推算下界的轮回,还是一千多年前的,这是要耗费些精力。 “好好好,”白虎也不敢说什么了,“马上,马上我就把念头传回去,仙君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一具分身一般见识好吗?” 白虎传送念头,其实还是走的实时香火传送,不过这时候,这点消耗就不算什么了。 永生仙君已经知道里面的详情,它想要隐瞒,就会彻底地得罪仙君。 唉,白虎心里暗叹一声:谁说仙君就是高高在上,不通世情呢? 李永生也不理它,就是自顾自坐在那里喝茶。 一个时辰之后,一壶茶喝得差不多没味儿了,白虎再次出声。 但是这一次,就不是刚才那个声音了,而是带了一点沙哑,隐约还有金戈之声,“呵呵,见过永生仙君……原来您下界了?” 李永生听出来了,这是白虎本尊的传声,他待理不待理地哼一声,“是,我下界了,没准就回不去了呢……是不是很开心?”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白虎干咳一声,“您和永馨仙子都是大能,怎么可能回不来?” 李永生在仙界也是有仇家的,抽冷子陷害他一把,是有可能的,但是目前他和永馨都在玄青位面,同时算计他们俩,那难度就太大了,没谁有这个胆子——永馨身后的势力也不差。 反正白虎是绝对没胆子害他的,它很干脆地表示,“你要推算的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也跟老狐狸说了,事关它的血脉,它也想跟仙君结个缘。” “结缘免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在白虎和朱雀眼里,青丘老祖是很牛的,但是跟永生仙君相比,那还差一点,他并不稀罕这个结缘。 “我帮它的后辈出力,它愿意不愿意出手,是它的事情,不要指望搭我的人情。” “这话我就没办法传了,”白虎幽幽地叹口气,“等我消息吧。” 说完之后,它的身形在空中一顿,蓦地消失了。 良久,小妇人才从惊讶中清醒过来,见仙使稳稳地坐在那里喝茶,茶水已经淡了。 她冲李永生深施一礼,“多谢仙使……您去歇息吧,我为您巡值。” 李永生听得就是一愣,“我为何要歇息?” “咦?”小妇人眨巴一下眼睛,“白虎前辈不是要推算吗?怎么也得几日时光吧?” “嗐,”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一摇头,“他们的时日,跟咱们现下的时日是不同的,如果愿意的话,甚至可以让时光倒流,稍等片刻,就应该有结果了。” “哦,”小妇人脸一红,这就是身在下界的悲哀了,很多时候,根本无法想象上界的强大和神奇。 她一弯腰,拎着茶壶飞了出去,“我去帮您把茶根倒掉,换一壶茶。” 不得不说,看着一个小巧的妇人,拎着一个跟自己身体差不多大小的茶壶,向屋外飞去,还真是给人很怪异的感觉。 约莫半个时辰,白虎的身形就再次显化了出来,它冲着李永生一拱手,笑嘻嘻地发话,“总算是不负仙使所托,此人已经查证到了。” “唔,”李永生点点头,见它身形有些虚幻,摸出两块玉符来,放在桌上,“我也不让你白跑,收了这些吧。” 白虎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这是……香火源力?仙使也收集这些?” 这两块玉符里的香火愿力极为浓郁,是李永生在揶教收集的。 斯木克城里揶教的教堂,是正儿八经官方收集香火的地方,教堂被毁之后,那些香火在原地盘旋不散,李永生顺手就收了——都已经打劫了,总不能留给揶教不是? 当然,这种事情,他就没必要告诉别人了,而他的同伴里,没有人对这一套很了解。 ——丁经主对香火愿力的感觉很敏感,但是她身在伊万国,对这种无处不在的香火,早就麻木了,而且当时的战斗,也太激烈和混乱了,她根本顾不得关注这些。 现在李永生将此物送给白虎,也算是跑腿费。 想当初朱雀帮他围杀真神教的时候,最在意的也就是那些信徒身上的香火。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去了趟伊万,从那里抢了一点。” “多谢仙使,”白虎喜眉笑眼地一拱前爪,两块玉符被它摄走,直接凭空消失在了空中。 然后它看一眼小妇人,淡淡地发话,“你的运气也不算错,老狐狸说了,你想回上界,它愿意委托我们帮着接引。” “啊?”九尾狐闻言,顿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出声,“前辈是说……我家老祖也知道愿意帮我一把?” “你停留此界,青丘一族也算未尽全功,”白虎并不贪功,只是说明事实,“当然,你家老祖主要也是看仙君面子。” 这才是正理,白虎友情通知一下老狐狸,青丘老祖还想跟仙君结缘呢,就算结缘不成,也要善始善终——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跟永生仙君接触了一下。 小妇人犹豫一下,才支支吾吾地回答,“我还是想见一见那个我陷入轮回的伴侣。” “唉,”白虎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痴儿……你已经错过了很多了,知道吗?” 小妇人低着头,只是不做声,显然还是坚持己见。 “好了,”白虎微微一笑,“两件事我都允你……见过人之后,你若是想回上界,也可以来找我。” “多谢前辈,”小妇人又是深施一礼,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 那是她千年未见的爱侣啊…… (更新到,大声召唤月票。) 第八百四十一章南下 白虎将消息说完之后,直接离开了。 李永生也离开了,只留下昏迷不醒的方真人,以及九尾狐幡。 是夜,这个山头上,传出了低微的呜咽声,一直持续到天亮。 神鹿山上的真人实在太多了,而且这隐约的哀鸣声,就连制修都觉察得到。 也亏得是白天的时候,丁青瑶将那块地方划为玄女宫临时驻地,否则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前往,一探究竟。 就算是这样,都有人找到了丁经主,侧面打听一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也有人猜出了一二,公孙不器很确定地发话,“那是狐鸣,既然方真人留在那里,想必是九尾狐幡的造化了。” 丁青瑶很感激三长老的解围,为了讨好仙君,她毫不犹豫地歪解真相,“方真人有此际遇,也是他的机缘到了,我玄女宫不敢居功。” 事实上,听李永生说了那么多之后,她几乎能猜得到,九尾狐幡因何而鸣——肯定跟白虎要做的事情有关。 当然,她不能让别人怀疑到仙君身上,这不仅仅是泄密的问题,也会影响到她独占资源——最好你们谁都别联想到李永生。 第二天中午时分,天上又飘起了雪花,方真人也在这个时候,从那个山头飞了过来。 他一脸的平静,不悲不喜,不过很多人还是觉察到了,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不过怎么说呢?方真人在李永生这一行人里,知交并不多——其他人不是来自道宫,就是来自隐世家族,只有他一个人,是天机殿的。 若是想再找一个有官府身份的,就是博灵教化房言德室的某个小吏了。 所以很多人虽然心里奇怪,但还真的没人上前去问他:你昨天得了什么机缘,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眼见雪花飘落,李永生出声道别,他这次来神鹿山,不过是随便走一走,不成想不但见到了白虎,还阴差阳错地解决了狐幡的问题,也算是收获不小。【零↑九△小↓說△網】 再次来到二郎庙,方真人明显不着急赶路了,再催下去,狐幡上的老祖宗会更快地离开方家,此刻的他,恨不得有什么能令时间停止的手段。 等到丁青莲三人将捉住的真人炼化,让朱尔寰帮助激活之后,李永生他们就该离开了。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隐隐有消息说,有人前往新月国捉拿真人去了,还有人说,新月国最近,已经有十余名真人不知了去向…… 传话的人也都不会明白说什么,只是挤眉弄眼地做些表情:你懂的。 李永生听说这传言之后,甚至有点担忧朱尔寰,他特意找到朱主持:你这出入的时候,可是要小心了——不少人知道,你掌握了激活手段。 他甚至有点后悔,将这个手段,教给了二郎庙。 朱主持对此,却是不怎么在意,他很干脆地表示:子孙庙跟真神教,原本就是势不两立的,而真神教敢在二郎庙的地盘上,袭击即将证真的公孙不器,这是二郎庙洗刷不去的耻辱! 更何况朱尔寰本人,也差点死于那一战。 所以说,真神教那一场偷袭,不但令公孙家将其恨之入骨,二郎庙也是跟他们不死不休。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二郎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当然,这是主观上的因素,客观因素也有。 陇右丁家的人已经关注到,丁青莲弄到了一具真人傀儡,而丁家其他的人见状,也有点跃跃欲试,紧接着,丁家的真君丁相实就表示了:丁家要做好二郎庙的护法。 真君的表态,那可不是随便说一说,相实真君神念如海,平日里分出来一点,多关注一下二郎庙,其他人想对这里动手,那真是要掂量了。 说句属于马后炮的话,当初公孙不器借地证真,是要瞒着丁家,才导致了悲剧,如果当时通知了丁家,相实真君也放下这话,真神教信徒真的未必敢出手。 跟丁家反应不同的是,呼延家没打算再抓真人了,呼延书生将自家新晋的真人,引到李永生面前引见一番。 新的真人名唤呼延玉珠,相貌跟她的名字一样,个头不高长得珠圆玉润,但是说话做事也有一番豪气,跟西疆汉子们差不多。 呼延书生这番引见,当然是让自家真人混个脸熟,然后他就表示:我呼延家接下来,就是埋头发展,我闲着也没事,跟李永生你一起东去,长一长见识吧。 李永生不太希望他跟着,说实话,呼延家虽然有呼延书生这么一个怪胎,但是整个家族的战力,还是差了一些,接下来中土动荡,西疆肯定也要面临新月国的压力。 这种时候,呼延家的定海神针,怎么能离开? 然而呼延书生很苦恼地表示:动荡什么的,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现在已经有人知道,我去新月国抓了真人回来,其他三大家族嫌我撇下他们,都说我不够意思呢。 接下来,西疆群雄肯定会惦记着去抓真人,而这又不是容易的事,相互呼朋引伴很正常。 呼延书生在短期内,已经不打算再去西疆了,目前的呼延家,有一个真人傀儡已经够了。 但是他的战力,又是众所周知的,正经呼延家除了他,就是两个初阶真人,这种修为去新月国捉真人,不但不保险,万一抓到真人,还得分一份出去,分多分少也容易起龃龉。 所以,他不如暂时离开,省去很多麻烦事,而且他个人表示,愿意跟着李永生闯荡一番。 只有跟李大师呆得久了,才知道此人的学识是如何惊人。 面对这种情况,李永生也不好推辞,就带着人直奔东方而去。 他们一路来到云中郡,才得知十天之前,穆桐大主教已经将离火扇送到了北极宫,带着他的一干随员北返归国了。 离火扇的交接,就在依云岭,这都是些小事,回来的路上,大家路过燕王府的时候,又了解一番,得知燕王有退位的意思,但是希望自己的世子,能继承亲王的王位,而不是郡王。 严格来说,在这一点上,英王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虽然燕王求的是世子任亲王,并没有要求世袭亲王,只求亲王能传一代。 但是谁也看得出来,他瞄准的是英王那个能世袭的亲王王位。 当然,燕王的要求有些无礼,可是他已经打算闭门思过了,在此之前借机退位,为儿子争一争未来,也不能说就是错了。 反正赵家这些子孙,个顶个都特别能折腾,大棋下不成,小算盘珠子也要动一动。 李永生也没管那么多,他保了英王,又洗刷了晋王的冤屈,这就足够了,对永馨有了交待——她最放不下的,也就是这两个亲王,加上燕王不再折腾起兵,他做得已经超额了。 燕王瞄上了世袭位子,真的不该是他操心的。 一行人开始南下回归,大家甚至没有经过幽州,而是绕道云中郡,经过并州郡,直入豫州郡。 进入豫州之后,几场大雪的影响,就几乎小到无关大局了,不过李永生还是敏锐地发现,豫州郡里,出现了大批逃亡的流民,这真是个糟糕的现象。 要知道,此刻已经接近年关了,中土黎庶的年节观念,一向非常强,回乡祭祖亲人团聚,都是每年一等一的大事。 这种时候,竟然有人扶老携幼地逃荒,可见情势之不妙了。 尤其糟糕的是,豫州郡的黎庶数量还多,他们这么一转移,不但抛下了自家的田土,他们自己也要吃饭穿衣,会给社会带来沉重的供应压力。 小农经济又是温饱型社会,这样的人口流动,足以引发局面动荡。 现在的流民还少,大多来自于海岱和豫州边界————襄王的军队已经攻入了豫州,这动荡目前还没形成,但是可以说,情势已经岌岌可危了。 不过,李永生也不可能做得更多,他只是观风使,不是消防队长。 在进入豫州一段时间后,他见方真人跟着众人赶路,很是少言寡语,于是逮个空子问一声,“你怎么不去海岱?” 方采臣的第十七世轮回,就在海岱郡内,而且他积攒功德甚多,每一世都是投胎成了人。 方真人勉力笑一笑,“海岱早晚要去,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李大师送到三湘。” 李永生也没有多想,只当对方是一片感激之心了,心说我们这一行人,还能出了什么纰漏不成? 然而这世间事,还真就这么邪乎,他们在走到豫州中部的时候,竟然被人拦住了。 拦住车队的不是军队,也不是官府,看起来像是地方丁壮,他们在检查路引。 年终了,赶着回家的人极多,豫州郡终究大部分地方是太平的,而这些拦路的丁壮,对豫州当地人也还算客气,几句豫州话说出来,他们就不再多问。 不过那些流民想要路过,那就不可能了,直接被丁壮赶到了一边,不知道打算做什么。 而且丁壮们对那些有身份的行商,也不会轻易放过,不但检查路引,还要详细询问好半天。 李永生他们排了差不多半天的队,才轮到检查路引,而且一查就惹出了麻烦。 第八百四十二章趁火打劫 李永生这一行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但是丁壮们根本不在意,他们沉着脸大喊,“下来,骑马的都下来!马车里的人,都给我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呼延家两名司修,他们虽然不爽对方的口气,但是此处终究是中土腹地,他们这些来自西疆的汉子,也不愿意随便惹事。 于是其中一名,就沉声发问,“你们检查路引,算是哪一家的?” “你管我们是哪一家的,”拦路的人身后,也走过来一名司修,他黑着脸发话,“下马,接受检查,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呼延家的司修无奈地翻个白眼,拦路的人里,只有区区三个司修,还有近百丁壮——连个真人都没有,你们凭什么这么说话? 不过他们也知道,李大师不愿意见到中土动荡,跟这种货色,真的不值得生气——中土有资格拦路检查的人,一般都是跟官府有关系的。 于是呼延家的子弟又耐心发话,“你们不表明身份,凭什么检查我们的路引?” 说实话,对西疆汉子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很克制了。 但是对方颇为不含糊,有几名制修已经走上前来,骂骂咧咧去拽对方,“麻痹的,让你下马呢,你耳朵里塞了鸡毛?” 这一下,呼延家的子弟不能忍了,抬手一甩马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冷冷地发话,“你们是打算不敬上位者吗?” 他的气势很足,对方也微微吃了一惊,然后就有人破口大骂,“麻痹的,不过就是个司修,小子你想死吗?” “好了,”对方的司修轻咳一声,淡淡地发话,“我们是地方丁壮,得了官府允许,帮助搜查襄王的奸细,你们如果不是,还请配合一下。” 原来是得了官府允许的民壮!呼延家子弟表示理解,中土的宗族势力很强,官府在地方上的影响,很多时候真的赶不上地方豪强。 不过他们也没有下马,而是在马上递出了路引。 对方的司修一看路引,脸色就是一沉,阴森森地发话,“来自西疆?下马……统统下马接受检查!” 呼延家子弟并不下马,而是淡淡地发问,“我来自西疆不行吗?还是说……路引是假的?” “你给我滚下来吧!”对方司修脸一翻,空中出现一道白光,横扫向对方。 呼延家的司修也大怒,拔出腰间的单锏,就迎向了白光,旋即,传来砰的一声大响。 两人顿时就战做了一团。 几个回合过后,拦路的司修有些不敌,旁边有人抖手打出了示警焰火,“点子扎手!” 几名制修见状,也扑上来合围,呼延家的另一名司修见状,嘴里大喊一声,也加入了战团,“这是想以多欺少吗?”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但是李永生这一方没有人再出手——真人欺负司修,还真丢不起那人。 紧接着,远处飞来一条人影,在空中大喊,“什么人瞎了眼,敢在温家堡捣乱?” 来的赫然是一名中阶真人。 他不管不顾,人还在空中,就幻化出一柄白色大锤,凌空砸向激斗中的呼延家子弟。 “找死!”一向好脾气的呼延书生见状,顿时怒了,一抖手,一根大锏迎了上去,“大欺小吗?冲我来!” “嗵”地一声大响,那赶来的真人顿时倒飞出去二十余丈。 他的面孔一红,好悬一口血喷了出来,顿了一顿,调理一下气机之后,才大声发话,“来者何人,发紧急求助焰火……这定然是襄王的奸细!” 呼延书生闻言,反倒是收起了大锏,冷笑一声,“大欺小不说,还敢血口喷人……我等你的紧急焰火!” 见来人也有真人,温家堡这一方也不敢再继续缠斗下去,于是脱离了战斗,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一行人。 紧急焰火发出,不多时,又赶来七八个人,其中有两名真人,其他的都是司修。 这两名真人都是初阶的,但是一点都不怕高阶的呼延书生,其中一人沉声发问,“你西疆人来我豫州,所为何事?” 呼延书生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你拿出来军役部或者刑捕部的公文,再来问我,凭你,还不配跟我说话!”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这名初阶真人冷笑一声,“你们若是说不出来历,那就只能全部留下了!” “咦?”公孙未明见状,直接腾空而起,似笑非笑地发话,“哪个孙子打算留下我?” 张木子见状,也腾空而起,“我北极宫一向少在红尘行走,还真不知道这温家堡,有多么大的名头。” 丁经主则是直接亮出了玄女宫令旗,冷冷地发话,“让温家堡负责的人,给我滚出来,否则的话,本宫不介意血洗一个小小的家族!” 对方的三名真人见状,直接就傻眼了:这一行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多的真人? 尤其令他们恐慌的是,里面还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人,玄女宫的人,更是号称要血洗。 那名中阶真人见状,忙不迭一拱手,“见过上宫真人,我们拦路检查,是因为……” “少废话,”丁青瑶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是温家堡主事的?” “启禀真人,我不是主事的,”这名真人惶恐地回答,“但是……” “滚!”丁青瑶凌空一掌,直接将此人打飞,“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跟本经主说话?” 这名中阶真人直接被打飞出百丈外,人尚在空中,鲜血就不住地喷了出来。 温家堡的人见状大哗,有人愤愤不平,也有人向后避让。 不多时,又是一名真人带了四五名司修赶来,人尚未到,嘴里已经在高喊,“何方高人,竟然敢强行闯卡?” “本座玄女宫经主,”丁青瑶冷冷地发话,“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查我?” 道宫在红尘并不张扬,但是一旦亮出字号,那就不是一般的张扬。 来人闻言,顿时就是一愣,“居然……是玄女宫?你们为何不表露身份?” “你算什么东西?”杜晶晶闻言大怒,“自家不表明身份,也配让我们先开口?” “这才是……”来的真人苦笑一声,忙不迭地拱手,“我们是奉了豫州军役房的嘱托,拦截流民,顺便探查襄王府的探子,军国大事不得不小心,不小心开罪了上宫,还望原谅则个。” 就在这时,有人高声大喊,“你放屁,分明是想打劫我等路人,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你,”公孙不器一抬手,就将一人卷了起来,沉声发话,“好好解释一下。” 被卷起的这位,正是在人群里大喊的。 此人是个中阶司修,大约四十岁左右,被卷起来的时候,一脸的惶恐,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他见过真人,但是真的没见过这么多真人。 他哆里哆嗦地解释了起来。 原来此人来自豫州和海岱边界,是一个小家族鲁家的长子,因为襄王攻击豫州,他带了族人走避,他的父亲则是在家族故地带人死守。 哪曾想走到此处,温家堡的人拦住了去路,说你们想通过可以,将随身携带的财货留下一半来,否则定然是襄王的探子。 何谓乱世景象?这就是了,这温家其实也就六名真人,实力约等于百粤那个林家,勉强算得上个半隐世家族,但是事实上,温家连一名高阶真人都没有。 然而,温家堡的六名真人,都正值当打之年,他们拦路设卡,一些老牌家族都要避让一二——不是打不过,而是划不来。 至于说温家是不是奉了豫州军役房的指示,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冒名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否则的话,起码会有一些军校参与。 说来说去,这就是一帮发国难财的家伙,趁着局势混乱,浑水摸鱼打劫财货。 鲁家的小族长话还没说完,马上就有人嚎啕大哭,“没错,他们扣下流民,都去挖矿了……上宫要给我们做主啊。” 原来这温家拦路设卡,起因就是想留下流民挖矿——流民没有路引,他们打着军役房的名义扣下这些人,不会引起任何的麻烦。 至于说他们有没有得到军役房的授权,那只有天知道了,一般人哪里查证得到? 眼下的中土虽然只是温饱型社会,但是国内的土地很多,大家只要肯下辛苦,养活自己一家人,不是大问题,而挖矿这种活儿,却实在太危险了。 中土国早就废除了奴隶,所以温家堡的矿上,严重缺乏矿工。 对于温家来说,挖矿肯定比种田赚得多,他们缺乏人手,就将主意打到了流民身上。 这事儿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还真是这么回事,温家人拦住流民,就是欺他们没有人做主,要将他们当奴隶来用——不明白的,参看一下地球界的黑砖窑,就可以理解了。 路过的很多流民,都被他们扣下了,甚至他们还将流民转卖给其他的矿主。 至于说流民们能不能收到薪水?那想都别想,奴隶是什么?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四十三章太平和离乱 爆料的这位一脸的气愤,而李永生等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就在此刻,只见一名温家的真人厉喝一声,“贼子敢败坏我温家名声,纳命来!” 几乎在喊出话的一瞬间,他就抖手打出一道黑线,直奔那人而去,迅疾无比。 此人出手非常突然,然而,这种情况下若是让他得手,李永生这方的真人们,也就可以回去闭死关了,不用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丁青瑶早就有出手的准备,见状一抬手,抖手一道白芒,打向了那真人,“找死!” 而呼延书生的反应也不慢,瞬间释放出一个圆盾,挡在了爆料者的身前。 两人出手的速度,并不逊色于那名真人,其他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那真人直接倒飞了出去,向地面堕去。 温家堡的人见状,真是睚眦欲裂,“你们……” 其中一名真人反应比较快,直接向下坠的那名真人一摆手,想要托住此人。 杜晶晶见状冷哼一声,亮出一条长鞭,抖手抽了过去,“我家经主惩治之人,你也敢接?” 几乎在同一时刻,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和张老实身子一闪,就向温家堡来人的后方兜去,迅疾若闪电,就连佘供奉,也找了一个空挡补位。 甚至马车的车帘一动,里面蹿出一条小小的人影,直接飞上了天空,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们。 杜晶晶的一鞭,还是抽到了那名真人身上,那真人强行撑起护罩,终于将自家的真人牵引了一下,没有重重地跌在地上。 但是杜晶晶的一鞭,又岂是那么好接下的?双方同为初阶真人,也都是仓促出手,可是四大宫的功法和道统,比一般的家族传承,高出不止一点半点! 这位硬生生捱了一鞭,脸色一红,一口血都到嗓子眼了,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感受着浑身不受控制的气血,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受了暗伤。 如果不及时休养调息,很可能发展成为隐患。 不过他还算好的,擅自出手的那名真人,被丁经主含恨一击,已经跌落到地面,虽然有了缓冲,却也是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温家堡最后来的中阶真人见状,简直是睚眦欲裂,他厉喝一声,“你们是要跟官府为敌吗?” 丁青瑶眼皮微抬,看着他淡淡地发话,“有种你再说一遍?” 语气虽然淡,却掩不住她浓浓的杀意。 这名真人见状,终于认清了现实,不敢再行挑衅。 其实看一看对方的阵容,真的非常可怕,真人超过了十人,起码有一半是高阶真人。 而且那空中的女娃娃,更是令他头皮发麻,中土什么时候出现七八岁的真人了? 更为恐怖的是,他感受不到此女的修为——莫非是转世的大能? 想到玄女宫去迎接转世大能,温家居然不知死活地强行拦住,他真是欲哭无泪。 当然,关键是现在,他必须马上给出一个交待来。 他轻咳一声,“舍弟一时冲动,冒犯了上宫真人,还请恕罪,他是无心之失,主要是听到旁人诽谤温家……” “少废话,”杜晶晶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然后手一伸,“拿出来,官府允许你们设卡的公文!” “这个……公文在族里放着,”中阶真人硬着头皮回答,“本府捕长可以为我们作证。” 杜晶晶侧头看一眼丁青瑶,发现她没有说话的意思——这些人物,还真不配丁经主出声。 少不得,她再次出声,“不要说那些没用的,我玄女宫从来不听借口,你们现在,派一个人去取公文……真人不许离开。” 温家剩余的四名真人闻言,齐齐就是一愣,竟然不许真人离开?玄女宫真不是一般的霸道。 然而,对方还就这么做了,他们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都说真人不好杀,更不好拦住,但是看着对方雄厚的实力,以及摆出的包圆架势,就可以知道——他们想冒险逃遁,还真的未必能如愿。 这名真人轻咳一声,然后一拱手,“本人温家……” 杜晶晶根本不等他说完,抖手又是一鞭抽了过去,“少废话,我们没兴趣知道你的身份!” 为什么都说道宫咄咄逼人?他们真一向是这么做事——不亮字号的时候,可以自矜身份,无视很多事,一旦亮出字号,那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温家真人的身形迅疾一晃,躲过了这一鞭,却也不敢发作,只能低声解释,“我温家的公文,必须得我去取,其他人没有资格拿。” 这道理听起来站得住脚,但是杜晶晶也不是雏儿,她冷哼一声,“你敢拦路设卡,居然不随身携带公文,真当我道宫的人,不懂官府的那一套?” 这真人闻言,心里暗叹糟糕,他们拦路设卡,固然是买通了官府中人,但是还真没有文书——他们也不需要文书。 温家在这条路上设卡,也遇到过刺头,但是有官府这身皮,再刺头的家伙也得忍着——官府那是整整一个体系,你敢随便发作,要受到整个体系的报复。 官府出错是难免的,你若受了委屈,可以通过正当途径反应上来,但是你不听调派甚至还要反抗的话,那性质就严重得多了——这是挑衅整个体系 真正来头大的,温家的人遇到过也不止一次,但是对方一般都会报出字号,他们这边商量一下,能收点过路费就收一点,不能收就放行了。 不过这次,他们是踢到铁板了,尤为糟糕的是,对方不打算善罢甘休。 他只能再次耐心解释,“拦查襄王奸细,是郡守府定下来的,整个豫州郡都在这么做,实在没有拿公文的必要……要不,您跟我去一趟知府衙门?” 知府是个滑头,只收钱不办事,但是证明一下温家是拦路协查,也不是多大事。 没有这一面大旗撑着,温家也不敢肆无忌惮地这么搞。 “这个……”杜晶晶听说可以去找知府,忍不住沉吟一下,看向丁经主。 丁青瑶不屑地冷哼一声,“小小的知府,我不用任何理由,就能拎了他的脑袋走。” “听到了吧?”杜晶晶沉着脸看向对方,“我就说你少废话,现在,带我们去你的矿山看一下……你可以反抗试一试。” “何必呢?”这名真人的脸,是要多苦有多苦了,“我温家也是为国效力,只是无心之失,你们要什么赔偿,只管开口就是……” “我不听废话,”丁青瑶忍不住了,不耐烦地发话,“束手就缚,还是要反抗?” 反抗……谁敢反抗?温家的真人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他们若是反抗,以玄女宫的霸道,真敢灭了温家一族。 想来那些曾经被他们逼迫的人里,也有很多人有这种感觉吧? 倒是有一个真人出声辩解,说他不是温家的人,只是临时被聘为客卿。 回应他的,是那个小女孩轻飘飘的一个耳光,根本没有任何的解释——小女孩儿的手异常冰冷,也许是修炼了什么冰系功法。 用了多半个时辰,大家终于赶到了一个矿场,距离这里并不远,也就五十里左右。 这矿场还真是像爆料人所说的那样,寒冬腊月里,数百名衣不蔽体的矿工,在矿洞里挖矿,甚至在一处废弃的矿洞里,大家发现了十余具尸体。 据说这是因为在冬天,矿上才不对尸体做处理,等到开春之后,温家会封闭这个矿坑,现在不封闭,不过是还想着可能继续丢弃尸体进去。 就在藏尸体的矿洞被发现的时候,五名真人暴起反抗,不过他们的反抗注定是徒劳的,当场有两名真人被击杀,剩下的三人被擒获。 通过对矿工的询问,大家彻底确定,这温家就是借机掳掠人口来开矿。 事实上,除了流民之外,其他势力过这个关卡,也少不了被盘剥。 就像那个被拦住的鲁姓小家族,温家表示,不缴纳一半财物,不要想过关。 他们凭什么这么做?就是捡了动荡的时机,打着清理襄王奸细的幌子为所欲为,当私人利益跟公权力肆无忌惮地勾结,产生的后果相当地可怕。 目睹那些矿工的惨样,丁青瑶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吩咐杜晶晶,“去将知府和捕长给我抓过来……抓不来活的,死的也算!” 周边围观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尤其是爆料的那厮,趴在地上大哭大笑着,双手不住地捶打着地面。 原来他的兄弟,就是被抓进来挖矿,前些日子抓个空子,跑了出来,但是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在挣扎着见到兄长之后,最终一命呜呼。 看着这一幕,李永生倒是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异常难看:温家的手段,实在太过分了。 所谓的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说的就是这个吧? 不过,由于他们来矿上的反响太大——关键是围观的人太多了,杜晶晶去了府城之后,发现捕长在盏茶之前跑掉了,知府没来得及跑,却是躲进了军营里。 杜晶晶做事,总还是有点束手束脚,于是告知军役使:我不闯军营,不过朝廷若不给个解释,玄女宫必杀此人! 有种的,你就在军营里躲一辈子! 第八百四十四章震慑 丁青瑶接到杜晶晶的回报,也没有嫌她优柔寡断——道宫和官府之间,总要保持个度。 她只是点头表示,“暂时不要跟军营发生冲突,不过这个温家……是留不得了!” 既然玄女宫经主发话了,两个时辰之后,温家就成了人间地狱。 温家上下有近两万人,被杀掉的足有一千人,其他全被额头刻字,沦入了贱籍。 温家的财宝,也被掠夺一空,就连地契,都被玄女宫拿走了——这些土地,将来就任由玄女宫发落了。 其实此刻的中土,还是地广人稀,土地不算什么,只要能豁出去垦荒,胼手胝足照样能打拼出一片天地。 不过久经耕种的熟地,终究要比生地强出很多,开垦生地的话,肥力倒还是小事,关键是那些深藏在地下的草根,以及散落在地面的草籽,就要让人多费三五年功夫来清除。 有人觉得,这么处分温家有点过了,常言道祸不及妻儿。 然而,不光丁青瑶认为,有必要严惩温家,以为冒犯道宫者戒,那些被解救的奴隶和围观者,更是愤怒到要求诛绝对方全族。 温家的妻儿老小,或者是没有参与此事,但是温家丧心病狂地疯狂掠夺人口,并且视黎庶的死伤于不顾,创造出的财富,却是整个温家人都享受得到的。 对这些受害人来说,仅凭他们是受益者,是吸人血的家伙,就死有余辜。 不过道宫做事,还是比较有章法的,丁青瑶只诛杀了温家司修以上的修者,以及六十岁以下的制修。 诛杀这么多人,不是区区几个道宫中人做得到的,事实上,温家大部分的死者,都死在了愤怒的“围观群众”的手上了。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有不少漏网之鱼,起码八名有名有姓的温家司修,躲过了这一劫——其中五名是在外公干的,还有三人是侥幸逃脱了。 唯一没有被抓到的真人,也遁逃了,还带走了他的妻子和长子。 逃掉了一名真人,丁青瑶并不在意,她也不怕对方的后辈卷土重来,温家已经被道宫钉在了耻辱柱上,躲在军营里的知府也表示,温家罪该万死,他是受蒙蔽了。 如此一来,这件事的性质就定了下来,那逃脱的温家真人,自己能活命,就算是侥幸了,他也只能选择改名换姓,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官府和道宫都不会放过他。 毕竟温家做的这些事情,实在太残忍了。 称霸豫州中部的温家,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道宫的雷霆之怒,也着实怕人。 至于说被擒获的三名真人,丁青瑶等人一致认为,炼化为真人傀儡最好。 而杜晶晶则建议,通缉逃走的那名真人,咱玄女宫也可以允诺,谁若擒获那厮,咱们的奖励就是,免费将那厮炼制为真人傀儡。 这建议真的相当歹毒,要不说最毒女人心呢? 一般情况下,中土对于真人的通缉,效果不是特别好。 毕竟想拿下真人,起码也得真人出手,而且被通缉的真人,也确实不好杀。 所以通缉真人的话,除非提供极为高额的悬赏,否则根本打动不了太多的高手。 对手难杀不说,自家还要冒险,撇开战斗中受伤的可能不提,万一被对方记恨上了,那也是麻烦——万一家族被一个真人盯上,那就太令人头疼了。 不过真人傀儡这个要求提出,想必不少人都要蠢蠢欲动了——真正顶尖的好手,那真不是钱财能吸引到的,这种能增强家族底蕴的东西,才能引得他们动手。 真人傀儡的诱惑,那真的是不用说的,能让丁青莲和呼延书生联手。 而且玄女宫如此允诺,可谓惠而不费,自家并不需要拿出太高的悬赏,只是稍微做一做来料加工,就可以满足猎赏人了。 唯一的麻烦就在于,公开宣布,将中土真人炼化为傀儡,传出去是不是合适? 李永生很干脆地表示,似此罪大恶极之辈,我认为可以炼化为傀儡,不过玄女宫也该说清楚:只此一例,下不为例! 丁青瑶现在对李永生的话,简直是言听计从,闻言马上就表示,玄女宫支持这个决定,如此伤天害理的行为,应当受到严惩。 这件事情,让李永生等人在当地多逗留了三天。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周遭又赶来了近万的修者。 这温家在当地就名声不好,欺男霸女的事情做得多了,而且前一阵被他们勒索过的小势力,也太多了,那时候大家忍气吞声不敢声张,现在摊上大事,大家终于可以有仇报仇了。 在南下的路上,公孙未明忍不住幸灾乐祸地表示,“我看这幸存的温家人,日子也好过不了……真是活该。” 杜晶晶对此,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感觉,但是她也表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底蕴深厚的家族肯定不会去做,天狂有雨人狂有祸,太自以为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反正她出身的曲阿杜家,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公孙未明点点头,他也有资格代表辽西公孙说话,“有底蕴的家族,谁会做这种事?又没几个钱,有伤天和不说,还丢人现眼……是吧永生?” 李永生闷闷地哼一声,“这不仅仅是温家的问题,中土动荡,也给了这些丑恶现象滋生的土壤,太平年间,这种事情就会少很多……起码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见他意兴索然,大家也都不说话了,过了一阵之后,公孙未明才开口发问,“永生,这三个真人傀儡,你打算送给九公主吗?” 这三个真人,可不光是李永生抓的,大家都出手了——李大师甚至出的力最小。 “九公主不需要这个,”李永生淡淡地表示,“你们商量着分吧……我的一份,算到书生准证的头上。” “咦?”旁人闻言齐齐愕然,公孙未明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发话,“九公主不要,你那一份,可以拿出来交易啊,为什么就给了书生?” 呼延书生也一摆手,“李大师开玩笑,使不得……是丁经主出面揽下了此事,你要给,也是给丁经主,我可没多少功劳。” 这是实话,此番跟温家对上,出力最大的就是丁青瑶,不但亮出了玄女宫的字号,还亲自出手,可谓是从头到尾大包大揽。 李永生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一眼丁青瑶。 丁经主见状,微微一笑,“就听李大师的好的,黎庶本是道宫的基石,我过问此事,本就是应当的,就算我不出手,佘供奉也不会视而不见。” 佘供奉不是个话多的,闻言也忍不住干咳一声,“我只是一个小小供奉,来南方也是收集点五行宝物,比不得丁经主是五主之一……你们说你们的,别扯上我。” 呼延书生还待谦虚,公孙未明不耐烦了,“书生你要是再谦让,就让给我公孙家好了。” 于是呼延书生不再说话,倒是丁青瑶的脑子不住地转:为何李永生要将他的一份让给呼延书生? 然后,她就想起了一个细节:那日跟温家对垒的时候,自己是出手,直接取温家真人的性命,而呼延书生做了什么?他出手保护证人! 这就是我俩的差距,丁经主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一任的观风使,高高在上的永生仙君,原来是真的在乎黎庶、 不过她也不懊恼,知道了仙使的喜好,以后对症下药便是了。 而且自己这次出力,仙使眼下没有表示,未必就没有记在心上,若是日后能在证真的时候,得到一些指点,这区区的真人傀儡又算得了什么? 算了,这些事多想无益,反正仙使心里肯定有数,丁青瑶暗暗安慰自己——若是这次仙使将功劳记在我身上,以后我反倒不好开口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波澜不惊,众人在豫州没有受到什么阻隔,直接进入了博灵郡。 后来大家才知道,温家堡以南,还是有几家势力,跟温家做着同样的勾当,但是温家堡的迅速覆灭,将所有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吓了一大跳。 因为李永生他们在温家呆了三天,消息传得又飞快,其他所有的势力,做出了共同的选择——遣散奴隶,并且给出了足够的补偿。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咱们将奴隶们灭口,就死无对证了,何必花钱去遣散? 但是这也存在相当的风险,灭口倒是容易……万一被查出来呢? 一旦查出来,不但是死无葬身之地,全族都要受到连累——道宫可不跟你讲理的! 严苛的律法,固然不近人情,但是用来震慑犯罪,效果却非常好。 李永生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的一番杀戮,反倒是令豫州南部的秩序变得好了很多。 如果没有温家堡的事,他们起码要多过四五个关卡。 事实上,这些势力搞事,也没有温家堡那么狠,温家太猖獗了一点,不但掳掠流民,还勒索大户,所以,后来李永生知道这里的情况之后,也没有再返回来找这些势力的麻烦。 能扭转社会风气的话,他也不想多杀生。 (虽然大家都知道我是九零后,但这月票,不能也掉到九零后吧?) 第八百四十五章回归雷谷 李永生一行人穿过豫州来到博灵,就又是一番景象了 在王志云的管理下,博灵郡的治安和秩序,可谓是中土三十六郡的楷模,人人安居乐业——就是演练的新军多了一些。 还有的,就是商队进出,受到了严密的检查,严禁粮草外流。 王军役使严查粮草,并不是知道了朝廷的打算,博灵郡距离中枢实在太远了,此处的战况也不是朝廷关注的重点——反正对荆王的战线稳住了,暂时没什么可担心的。 王志云这么做,主要是进入博灵的流民太多了,除了三湘郡的,还有淮庆郡,西边的黔、蜀两郡又遭逢大旱,也有大批流民涌入。 博灵郡守首先就不干了,而他又跟王志云是一心的,两人商量一下,果断决定控制粮草流出。 李永生对博灵郡,并没有什么故乡的感觉,这里不过是他来到玄青位面的第一站。 不过看到博灵的现状,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些自豪来:偌大的中土,也就是我待过的这个郡,还像那么回事。 他并没有在博灵多耽搁,也是直接穿过,进入了三湘郡。 进入三湘的第二天,又是一场大雪袭来,大家索性不骑马和坐车了,直接乘坐飞舟,用了一天一夜,来到了雷谷。 雷谷的守卫,越发地严了,在距离山谷还有五十里地的时候,就有两人出面拦截,“且住,这里是雷谷范围,来人速速报明身份,切莫自误!” 丁青瑶眼尖,看出两人的身法是玄女宫嫡传,想也不想,直接将令旗打了出去,“玄女宫弟子,近前回话。” 那两位见状,齐齐就是一怔,“这是……丁经主?” 怎么这么没眼力?丁青瑶见状就想发火,想一想之后,终于忍住了,“不认识我的令旗吗?” 下一刻,一名弟子一蹦老高,一脸欣喜地叫着,“丁经主……丁经主回来啦!” 另一名弟子一转身,狂奔而去。 丁青瑶见到他们的反应,也醒悟了过来,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她和蔼地看着面前这名弟子,“你是要把我拦在这里?” “不敢,”那名弟子不过是小小的中阶司修,闻言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恭敬地回答,“经主您远赴北方,请回离火扇,宫中已经传遍了……” 说到这里,那奔出去的弟子跑上一个高坡,接连打出三枚示警焰火,颜色还不尽相同,这样的组合,显然是代表了某种特殊的含义。 这边的弟子还在小心地解释,“栗化主说了,一旦见到您,马上示警,她会来亲自迎接。” “栗化主也太客气了,”丁经主淡淡地回答,当然,此刻她的态度相当和蔼。 “您劳苦功高,栗化主也一直在称赞,”这名弟子小心地回答。 “唔,那我等她一等,”丁青瑶点点头,这倒不是她要摆谱,而是她带回来的离火扇,值得玄女宫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 不过此刻她心里想得更多的是:栗娘这小迷糊,倒也知道见缝插针,我一离开,她就巴巴地跑到雷谷来,讨好永馨仙子。 栗化主比大家想像的来得还要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名真人从远处电射而至,还裹着十几名司修,赵欣欣赫然也在其中。 来的除了栗娘,还有化主院的一名初阶真人,两人见到丁经主,隔着远远的就降落下来,着司修们摆出了仪仗,正是玄女宫迎接同门凯旋的仪式。 道宫强调个性,并不是特别在乎形式,但是遇有大事,形式却是必须讲的。 总算是栗娘这次迎接回归,不是宫中正礼,稍微意思一下,也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她迎的不仅仅是丁经主,还有离火扇这宝物回归。 赵欣欣做为雷谷谷主,现在修为也是“高阶司修”了,规规矩矩地做了一个弟子该做的,并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这夫妻俩,还真是能装!丁青瑶心里暗叹,却是跟着栗化主把臂言欢,径自向雷谷飞去。 李永生当然是跟赵欣欣一起了。 来到雷谷之后,观风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雷谷的山路,重新修整过了,道路宽广而且台阶平缓,气象威严堂皇,就算遭遇雨雪天气,也不影响人出入。 更令他惊讶的是,雷谷内部,也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别的不说,只说房舍,比他离开的时候,多了不止三五倍。 别的不说,只说外谷的房舍,就有五六千间,帐篷更是不计其数,而内谷的房舍,足有数万间,而且修建得整齐划一,井井有条。 而且这些房舍里,竟然有相当部分的楼宇,他忍不住出声发话,“现在这里多少人了?” “差不多三十万人吧,”赵欣欣笑着回答,“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能干?” “那是当然,”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简直是个城市了呢。” 以永馨仙子的层面,其实不需要太在意普通黎庶的,但是她本来就是个良善的人,而且她最享受的,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伴侣的认可——简而言之,她喜欢听来自他的赞扬。 “城市倒是未必,”赵欣欣得意洋洋地回答,“不过,这里要是建个十方丛林,肯定是中土第一大的。” “那是当然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现在这里的设施,能接受三十万人挂单,四大宫也不过如此了吧?只要再有足够的庙产,妥妥的中土第一大十方丛林。 “栗化主有意帮我,在此建起十方丛林,”赵欣欣看他一眼,“你看如何?” “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哪怕玄女宫不给敕令,咱们从仙界发下来一个就是了。” 认证十方丛林,比认证子孙庙要难得多,这算是正经道宫体系的,随便认证的话,万一出点不靠谱的事情,会严重损坏道宫的形象。 像子孙庙就无所谓了,师徒相传良莠不齐,道宫也不负责为其背书,只要不是发生了天怒人怨的事情,道宫是不会干预的。 不过,正是因为十方丛林属于正规体系,仙界若是有谕令下来,认可某个十方丛林,四大宫也只能乖乖地听从。 对于李永生和赵欣欣来说,这事儿真的太简单了。 “没必要,”赵欣欣笑一笑,又抬手一指远处,不无得意地发问,“这个庙建得怎么样?” 雷谷是个狭长的山谷,最宽处不过十来里,长却有七八十里,总共方圆不到一千里,目前容纳了三十万人,已经相当拥挤了。 要知道,这三十万人不止吃住,他们还要种田,为自己生产粮食。 想让三十万人吃饱,起码要有一千百里方圆的耕地,一里方圆,搁在地球界相当于是四百亩地,以玄青位面的耕种水平,也就能勉强养活三百人。 而雷谷的面积本来就不到一千里方圆,又全是山石,耕地连五百里也凑不出来,若不是赵欣欣以工代赈,大家全去种田的话,这点土地真不够养活三十万人。 可就算是这样,九公主还是建起了一个占地足有百里方圆的园子,用围墙拦了起来。 前文说过,这块地的前面,空着很大的平地,随时可以修建大殿之类的东西。 不过眼下看来,这百余里方圆的土地,暂时是被赵欣欣当作园林来建设了,围墙里不但种植了花草树木,还挖了好几个池塘,修建了亭台楼阁。 这园林的工程量绝对不小,但是没办法,以工代赈,人手足够多,就是这么任性。 其实百里方圆,说起来大,也真的不大,就是长五里宽二十里而已。 关键是这里相当幽静,虽然两三里地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房屋,但是中间有足够距离的间隔,还有高台阻隔,真正的闹中取静。 园林里的房舍不多,人更是稀少,九公主及其随员,以及玄女宫的一干同门,居住在其中,基本上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确实不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要不以后,咱俩就住在这里,直到我任期满了?” “行了,你不用奉承我,”赵欣欣白他一眼,她心里有数得很,“这点地方,看不到你眼里,再说你这观风使,还有观风的职责呢,哪里能偷懒?” 李永生确实不把这点地方放在眼里,他和永馨在仙界的私人空间,那是以万里方圆计算的——空间太小的话,灵气都不够他用。 当然,在这个灵气凋敝的小位面,也就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事实上,他更在意别的,于是出声发话,“说起地方小,这粮食你打算怎么安排生产?” “不够的就买呗,”九公主闷闷地回答,这是令她沮丧的话题,但是说实话,别说雷谷还不到一千里方圆,就算有两千里,也未必能满足了雷谷的供应。 李永生闻言叹口气,“下一步,朝廷可能对叛军断粮,北方的粮食,怕是不能指望了。” “是吗?”赵欣欣闻言,顿时脸色微微一变,她在仙界虽然很少关注民生,但是这话的严重性,她还是懂的。 下一刻,她斜睥他一眼,嫣然一笑,“你又吓唬我……你这是想出对策了吧?” 第八百四十六章遇袭 李永生对赵欣欣的反应,是相当地无语:拜托,永生仙君也不是万能的! 尤其是他兼了观风使这个职位,若没有这个职位,他能想法子打一打擦边球,但是正因为身在其位,他反倒是要束手束脚。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讨论这种煞风景的问题,他微微一笑,“你不想知道,我去北方做了些什么吗?我可是洗刷清了晋王的冤屈。” “正等着你讲给我听呢,”赵欣欣嫣然一笑,“栗化主有得忙了,我不管他们,先给你摆个接风宴。” 今天雷谷的主角,是丁青瑶丁经主,她带着离火扇载誉归来,栗娘要大摆筵席,同时接待跟着丁经主来三湘的北地豪杰。 李永生和赵欣欣偷懒了,两人寻了一处隐秘的竹林说悄悄话,而玄女宫的经主和化主,却是刻意无视了这两人。 赵欣欣对自家夫君的冒险,其实并不担心,她知道这个位面没人能让他吃瘪,唯一担心的,不过是夫君不要阴沟里翻船。 但是她对他的冒险经历,却是很感兴趣,她愿意分享他的喜乐——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尤其是,当她听说,他把显达真君的傀儡,留给了父王,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一刻,整个雷谷似乎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她眼里当然没有真君——这夫妻俩眼里都没有真君,但是他能为她这一世的父王着想,她还是相当欣慰的。 李永生也带回了给她的礼物:天姥双杀,这兄弟俩能护卫她的安全。 赵欣欣觉得这礼物还真是有点鸡肋,她现在的修为,并不在意这两个初阶真人的护卫。 除此之外,她最关心的竟然是……血奴! 她对李永生的北地之行,并不是一无所知,丁青瑶时不时就会传递回来消息,至于说离火扇是怎么回归的,丁青瑶更是说得明白——这是李永生打赢了科罗廖夫。 丁经主不会埋没李永生的功劳——不管她是不是想借此讨好观风使。 谁有胆子,敢将位面观风使的功劳据为己有? 可是赵欣欣在意的是,“那只血魔,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怎么听说是个小女孩?”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一摊手,“拜托,你就算怀疑我,也怀疑个人族女子好不好?我的口味有那么怪异吗?” 赵欣欣却是悻悻地一撇嘴,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显然永馨仙子是发小性子了。 她在别人面前,从来都稳重得很,但就偏偏跟李永生在一起的时候,是十足的小孩心性。 “好好,”李永生见状,马上举手投降,“我现在就召她过来。” 不多时,一个小女孩儿撅着嘴,慢慢吞吞地走进了竹林,一脸的不高兴。 赵欣欣抬手一抹额头,眉心处放出一道白光,正正地射向小女孩。 血魔哪里见识过这个?身子直接瘫倒在地,不住地发抖,甚至可以听到她牙齿的碰撞声。 李永生却是明显地吃了一惊,“你连天眼通也修成了?” 都是从上界下来的,永馨的道术和神通,修炼得比他快多了。 当然,他心里其实明白这原因,眼下不过是凑趣而已。 赵欣欣收起眉心的白光,笑吟吟地看他一眼,“我也是尝试了一下,发现不受这个位面的排斥,当然就敢精进一些,这血魔还是有点造化……竟然是九世善人转世。” 血奴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再次颤抖了起来——你竟然知道我是九世善人转世? 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家的来历,不过它可以确定,能辨出自己转世之身的,起码得是真君,眼前这位连天机都没有推演,直接一道白光就扫出来自己的根脚,那显然……也是上界之人。 就像李大师这名仙使一般。 “九世善人转世?”李永生的眉头一皱,“居然转生成了异族,还真够胡闹的。” 他说的胡闹,是指玄青位面的天道规则,然而,他虽然身为仙君,在这个位面上,也不能直接指责位面天道——这就叫“我的地盘我做主”。 所以他也只能含糊地斥责一句。 赵欣欣却不以为然地回答,“劫数罢了,我还遭逢仙厄呢,而且这九世善人转为蝙蝠,却得了老蝙蝠的真血,也不算多亏……你退下吧。” 小女孩这才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冲她深施一礼,然后转身退下。 接着,李永生跟赵欣欣谈起雷谷近期的发展。 在他离开后不久,栗化主就来到了雷谷坐镇,还在化主院发布了几个雷谷的任务。 所以雷谷发展得蒸蒸日上,荆王府虽然对雷谷庇护博灵军队很有微词,但是有五主级别的真人坐镇,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嘴上抱怨了。 正经是栗化主还从百粤往雷谷调运粮食,极大地缓解了雷谷的粮食压力,而且因为此处秩序井然,吸引了大批人来暂住。 现在别说雷谷了,就连周边忠义、桐灵等县,也是人满为患。 相较李永生北上柔然、伊万的惊险,赵欣欣在三湘的经营,可谓是波澜不惊,不过,能将雷谷稳步发展到这个程度,也相当不容易了。 李永生点点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还真是辛苦你了。” 赵欣欣原本还想说一说,自己是如何地花费心血,经历了多少琐碎事情,听到他这话,忍不住笑着瞪他一眼,“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那你说一说,我怎么辛苦了?” 李永生无奈地抬眼看向天空,永馨仙子一旦进入“我要听奉承话”的状态,每一次的过程……真是令人他不寒而栗,“咳咳,下雪了呢。” 赵欣欣不满意了,“你这家伙,又开始东拉西扯,我要听你说……” 观风使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说了几十万字。 总算还好,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玄女宫中的寮头赶了过来,护送丁经主和离火扇回宫,杜晶晶做为巡寮执事,也被召了去。 此次回来,李永生还想在毁灭道意上做点文章,他觉得将道意全部凝练出来的话,保证三四个准证证真,还是不成问题的。 恰好,赵欣欣也有这个打算,她已经将那个小山头划为了禁区,除了搭建淬体雷池,就是妥善利用其中的道意——最好是能完成对栗化主的承诺。 永馨仙子想让栗娘证真的话,手段很多,不过她觉得自然一点最好,省得别人胡乱猜测。 事实上,凝聚道意证真,有点涸泽而渔的意思,有浪费资源的嫌疑,中土人去了国外可以这么搞,这么对待自己家里的资源,有些过分。 但是李永生和赵欣欣都不这么认为,因为毁灭道意这东西,对中土修者来说,基本上没什么大用,而且这道意会越来越淡,不用的话,再过几百年没准就会消失。 与其让这道意慢慢地消失,不如最后利用起来,令其发挥余热。 说句更难听的,万一被真神教信徒发现了此间道意,后果会更糟糕——真神教徒,尤其是新教徒,有太多人修炼的是毁灭道意。 抢夺敌方领土上的道意,真的可能引发太多的惨烈战斗——不是自家的东西,抢来就抢来了,抢不来也要毁掉。 所以说这东西是个祸患,不如早早处理了好。 不过这毁灭道意,又跟雷霆相关,处理得不好的话,雷池的效果要减半。 事实上,李永生还有别的打算,“北边的真君,还是少了一点,我觉得时机成熟了,也可以让他们来此,看有没有什么机缘。” “还是你讲一下道,提升他们的好,”赵欣欣看他一眼,笑着发话,“就像陈太忠的闻道谷,因人成名,不但结了因果,还能落个提携后辈的名头。” 李永生也笑着回答,“闻道谷倒是可以搞,但我好歹是观风使,还是要考虑位面平衡……” 两人正围着山头商量,猛地见到远处有报警焰火,接二连三地升起。 他俩正在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一朵红云腾空而起,栗化主站在云头大声发话,声震雷谷,“玄女宫的真人弟子,随我去救援……” 赵欣欣下意识地看李永生一眼,“坏了,十有八九是离火扇出问题了。” “那咱俩一起去,”李永生直接裹起了她,也冲上了天空,大声发话,“北边的朋友,麻烦帮着看顾一下雷谷,感激不尽!” 话音未落,他已经带着赵欣欣,追着那朵红云,电射而去。 求救的焰火,就在雷谷东南百余里处,距离朱雀城,也不过两百多里。 他们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是满地的疮痍,还有一个个大坑,厚厚的雪层被炸开,露出一片片的土地,还有泥土混着白雪,飞溅得到处都是。 伴随着土坑的,还有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和鲜血,混杂在白色的雪中,令人触目惊心。 李永生和赵欣欣赶到的时候,栗化主正在追杀一名中阶真人,而丁青瑶则是躺在一名女性司修的怀里,双目紧闭人事不省,身上满是鲜血。 李永生将赵欣欣放在地面,才要追向那名中阶真人,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却是那名中阶真人眼见逃不脱,竟然直接自爆了…… (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四十七章惊动真君 中阶真人的自爆……中土国极少见到。 只这一幕,就可以证明,丁青瑶他们遭遇了多大的危机。 栗化主对此人的自爆,倒是有了一定的防范,那些血肉,甚至没有溅到她的身上。 但是她回转的时候,面色也是极为难看,“漆老三呢……他在哪里?” 漆老三是十八头里的寮头,玄女宫极为少见的男性高阶真人,就是他连夜赶来,护送丁青瑶和离火扇回宫。 一名真人艰涩地回答,“漆寮头……那就是了。” 他手指的方向,根本没有人,只有两个大坑,而大坑的周边,有零散的血肉跌落,东一块西一块,还有衣衫的碎片。 栗化主脸一沉,就想骂人,不过说话的真人,是她化主院的,昨天陪着她迎了丁经主,今天则是陪着漆寮头,护送离火扇回宫。 更关键的是,说话的真人,左半个身子都被炸得稀烂,左半边脸也是血肉模糊,兀自护卫着丁经主,挡在那女性司修前方。 栗娘叹口气,终于发话,“我是得了玄后的神念,才赶过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合着她根本不是被那些示警的焰火惊醒的,而是得了真君神念的通知。 玄后是玄女宫的历代当家人的尊称,货真价实的真君。 玄女宫已知的真君有三位,玄后是其中之一。 像离火扇这种宫中重器,是逃脱不了真君的关注的,事实上,自打丁青瑶进入博灵南部,玄后就在关注此事了。 今天丁青瑶等人,护送离火扇回宫,玄后当然要时不时地关注一下。 不过袭击来得太过突然,真君神念虽然无所不能,但是袭击的四人都是真人,她就算出手救护,也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 事实上,栗娘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接到真君神念之后,就仓促赶了过来,见到有一名真人想要遁走,上前捉拿,不成想人家自爆了。 抱着丁经主的女司修嘴巴颤动两下,哇地哭出了声,“我们……遭遇了埋伏!” 按说护送离火扇的,足有三十余名弟子,其中还有四名真人,而且此地距离玄女宫实在太近了,一般人根本没胆子下手。 可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在他们路过此地的时候,猛然间有人激发了禁空大阵。 丁经主和寮头虽然也有戒心,但是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接着就是对方的悍然攻击了,埋伏的人一共有十二名,八名司修和四名真人。 十二人全部都是死士,八名司修组成一个八卦大阵,直截了当地透支精血激发,然后就是三名真人组成三才杀阵,直取丁青瑶。 三才阵的三名真人里,居然还有一名高阶真人。 玄女宫的寮头见势不妙,挡在了丁经主的前方,而那三名真人见状,直接自爆了。 他们甚至不给丁青瑶拿出离火扇的机会——丁经主若是有离火扇在手,接下这三才阵没有任何问题。 寮头和寮房的一名真人,被这十一人拼掉了,就连化主院的真人也重伤,而丁青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埋伏的人里,就只活着那名中阶真人了,他冲上前抢夺离火扇。 玄女宫的人拼命抵挡,可是此人身上的符箓极多,不要钱一般地撒了出来,阻止玄女宫的司修组成阵势,而除了这些司修,现场只有一个重伤的真人。 他们正抵挡得辛苦,栗化主电射而至,那名真人见状想跑路,已经是来不及了,眼见雷谷方向援兵大举而至,于是果断自爆。 这司修正解释的过程中,空气中一阵波动,一名宫装丽人凭空出现。 “见过玄后,”栗化主等人齐齐施礼。 “免礼,”玄后淡淡地发话,一抬手,一道红光打向昏迷不醒的丁青瑶,“青瑶……醒来!” 丁经主身子一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然后,她才发现空中的宫装丽人,忙不迭挣扎着起身,“见过玄后……” “好了,你安心调息,”玄后一摆手,然后抬手一摄,七八样物品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都是禁空大阵的阵基。 她略略感受一下,一抬眼看向李永生,于是抬手一招,面无表情地发话,“你便是号称阵法无双的那名小辈?本后今日考你一考,可是能看出这阵法的根脚?” 玄女宫的经主和化主,见状齐齐耷拉下了眼皮,心里暗自紧张——玄后,您有点托大了啊,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 事实上,玄后并没有托大,原本她也想称对方为大师,可是撇开修为不谈,对方的年纪,也实在太年轻了——堂堂真君,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为“大师”,那也未免太搞笑了。 你起码到了阴九天那个岁数,我再称你一声大师也行。 凭良心说,能被玄后称作小辈,那也不算是贬低,一般真人绝对能接受——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跟真君论辈分的。 真君跟你论辈分,才会称你为小辈,否则你就是蝼蚁。 李永生却没有在意,他走上前,看一看禁空大阵的阵基,淡淡地发话,“有叠加和爆发的属性,一次性用品,造价不会太低。” 禁空大阵不是主动攻击型阵法,它的作用,有点类似地球界的雷区——这里有禁空大阵,你们别在此处飞行。 丁青瑶和寮头也不是雏儿,前方肯定有探路的,一旦发现有禁空大阵,来得及做出反应。 而与此同时,这个禁空大阵的激活,需要一些时间——就像布设雷区,也需要时间一样。 对方能埋伏成功,就是因为他们瞬间激活了大阵,能暴力激发,当然不会是普通的禁空大阵,而且对材料的损害也极大。 玄后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永生,“你可是能看出,是哪个流派的风格?” “看不出来,”李永生摇摇头,“我就感受到了香火气息,而这阵法,似乎是军方标配。” 玄后默然,半天才看向栗化主,“化主院有什么说的?” “弟子无能,”栗娘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最近周边毫无动向……这香火气息,会不会是野祀所为?” 道宫也有情治机构,不过没那么专业,大部分的消息刺探,都集中在化主院,寮房为辅。 丁青瑶又咳出一口血来,勉力发话,“弟子觉得,玄女道似乎还没这胆量。” 她已经摸清了朱雀和玄女宫的关系,觉得玄女道做不出这种事来。 当然,更关键的是,朱雀知道离火扇是观风使弄回来的,它怎么有胆子作梗? 玄后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栗化主,“化主院怎么看?” “这个,弟子就不是很清楚了,”栗娘心里非常奇怪,丁青瑶怎么敢为玄女道开脱,毕竟那是玄女宫的大敌,但是她也不好直接对此事表态。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只是觉得,这些人在此处动手,哪怕得手,又该如何逃脱?” 这十二人的埋伏,给玄女宫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也差点抢夺离火扇成功,但是毫无疑问,距离玄女宫如此之近,他们就算得手,玄女宫的真君也不会忍他们逃脱。 真君是不能随便出手,但是面对如此打脸的行为,玄女宫的真君做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 玄后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皱,“真想脱身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你想说什么?” “弟子是说……”栗娘犹豫一下,才又发话,“还请玄后感应一下,附近有没有接应的人或者接应的阵法。” 玄后淡淡地看着她,良久才轻哼一口气,“你化主院的人,最近有点偷懒啊。” 附近若是有接应的人或者阵法,这事儿该化主院第一时间发现,现在竟然劳动宫里的真君来感应,化主院的的作为,确实有点不合格。 然而话说回来,道宫讲的就是不涉红尘,化主院固然有收集情报的责任,但也多是针对某些势力——尤其是野祀和官府的动向。 道宫又不是官府,并不负责管理中土,没必要任何小事都关注。 栗化主心里委屈,但是面对真君的指责,她也不敢辩解,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弟子知错了,但是……时间紧迫,还请玄后真君出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出手?”玄后很无奈地看她一眼,又叹一口气,“算了,此事也怨不得你,与你们商量一二,不过是想验证一下某些猜测。” 栗化主闻言,终于长出一口气,心说此事总算不是我的责任了。 不过丁青瑶却咬牙切齿地发问,“敢问宫主,此事是谁家所为?” “谁家所为?呵呵,”玄后面无表情地干笑一声,良久才很干脆地回答,“你的猜测是正确的,绝对不是玄女道干的。” 栗化主一听这答案,顿时眼睛一瞪,“那会是谁干的?” 她最担心的,就是此事是朱雀干的,要知道目前玄女宫最大的敌人,就是玄女道。 而对付玄女道,玄女宫的两个机构冲在最前面——化主院和寮房! 寮房主要负责战斗,而化主院不但要收集玄女道的情报,还要在舆论方面压制对手——玄女宫之所以多出那么多未入制修的准弟子,就是化主院的权宜之计。 栗娘最怕今天的事是朱雀干的。 第八百四十八章大索天下 栗娘最担心此事是玄女道所为,那样的话,她真的难辞其咎. 所以就算丁青瑶认定,此事不会是玄女道所为,她也不敢出声附和。 待听说此事绝对不会是玄女道所为,她的底气一下就上来了——这事儿,我化主院必须要查清楚。 “谁干的?”玄后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谁干的都有可能,荆王府、伊万国、真神教……甚至可能是佛修。” 栗娘闻言,有点着急了,“宫主您不能推算一下吗?” 玄后很无奈地看她一眼,“小迷糊,要是我能随便推算出来,他们敢在咱玄女宫门口动手吗?要知道,对方也有真君遮蔽天机!” 栗化主嘿然不语,半天才出声发话,“那我现在就号召弟子,将整个三湘,细细过一遍。” “这是早晚的事情,”玄后淡淡地发话,“不过目前要做的,是先将离火扇郑重其事地迎回去,待真器回归之后,其他事情……再慢慢计较不迟!” 最后一句话,她是杀气腾腾地说出来的。 这件事情,显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天大地大,离火扇回归的事情最大,先将场面上的事情做好,维护了道宫荣耀,再说其他。 栗娘或者是真的有点小迷糊,但是执行宫里的任务,她一点都不含糊,马上就出声发话,“请玄后放心,化主院自会护送宝物回归。” 玄后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寮头葬身之地,轻叹一声,“唉,早就知道,你有此劫数,可是为何不携带替身偶?看来玄女宫……果真是没有男子真君的运数。” 随着这重重的一叹,她的身形,在空中逐渐地消散。 玄后走了,只剩下栗化主和丁经主面面相觑,良久,栗化主才出声发话,“多谢丁经主仗义执言……玄女道真的做不出来这种事,可惜我无法出声。” 丁青瑶的气色非常差劲,不过她还是努力一整面容,“我只是实话实说,跟你我的私交无关。” 一边说,她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一眼李永生。 李永生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表情。 在这期间,雷谷方向又来了七八人,其中就有杜晶晶和张木子——佘供奉没有来。 张木子做为北极宫的小辈,前来支援玄女宫责无旁贷,但是佘供奉来的话,未免有看热闹之嫌——他修为高,但身份只是北极宫的供奉,不能算正儿八经的道宫体系中人。 反正李永生已经赶了过来,佘供奉非常清楚,若是李大师处理不了的事,他来也没用。 接下来,大多数人护送着丁青瑶离开了,而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七彩云朵和氤氲之气,很显然,玄女宫也有仪仗出来迎接了。 这战斗的现场,就只剩下十几名司修在清理,李永生和赵欣欣也留下了。 看着玄女宫弟子打扫战场,赵欣欣忍不住叹口气,“啧,真是有点惨,真没想到,荆王府的人这么猖狂。” 李永生怪怪地看她一眼,“你确定……是荆王的人干的?” “荆王府的人,跟香火成神道有勾结,”赵欣欣幽幽地发话,然后又斜睥他一眼,“莫非你以为,真的会是伊万人跑到这里了?” “这可是说不准,”李永生摇摇头,沉默半天才又问一句,“不能是伊万军方干的吗?” 在伏尔加大区,伊万军方和揶教的关系并不好,他们有出手的动机。 赵欣欣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受益最大的,嫌疑最大,我看伊万军方,在此事上收不到多大的利益。” 李永生看她一眼,一摊双手,“我也没说就一定是伊万军方,只是告诉你,这件事……其实还有可能是你想不到的人做的。” 赵欣欣也不做声了,又过一阵寮房的轩辕真人驾到,将打扫战场的弟子们集合起来,问他们有什么收获。 众弟子当然没有收获,毕竟是真君检查过的地方,想要得到点意外收获,实在太难了。 轩辕真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裹着十几名弟子腾空而去,临行之前,冲赵欣欣点点头,“此事还要调查,欣欣你招几个得力的修者,守住这一片吧。” 其实玄女宫是不缺人手的,但是宫里也知道,雷谷现在高手众多,距离此地又近,随便派出几名真人看护一下,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然,这里竟然已经有真君来过了,那就不用着意看护,否则玄女宫又何必假手于外人? 张木子自告奋勇地发话,“我来看守好了。” 刚才栗化主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跟着走,因为不合适。 四大宫同气连枝,相互支援是必须的,但是人家迎宝物回宫,她就没必要跟着了。 李永生看她一眼,还是摇摇头,“你看也不合适,还是麻烦你回去一趟,将天姥双杀招来。” 天姥双杀很快赶了过来,而赵欣欣在此处转了好几圈,才不甘心地叹口气,放弃了用“天眼通”查证的打算——玄后虽然已经离开了,但是她的意念,一直关注着这里。 事实上,赵欣欣心里清楚,她就算不怕被发现,施展出天眼通,也未必能窥破虚实。 安排天姥双杀在此地守候,其他雷谷的人,也跟着回去了。 谷中的气氛倒还不错,有公孙未明等人在,就算有些人已经猜到,玄女宫出了大事,也没人趁机捣乱。 赵欣欣做出了安排,要大家重点加强遇袭方向的侦查,并且发布了几个任务,都是关于调查这一拨神秘势力的。 当然,发布这样的任务,也是聊胜于无罢了,她也没打算指望,能有什么结果。 回到后方的竹林之后,赵欣欣再次问计于李永生,“你说,朱雀会不会知道内情?” 朱雀的神念,比玄后还要牛,它的香火信众也多,绝对算得上消息灵通。 李永生沉声发问,“你觉得,玄女宫猜不出是谁干的吗?” “这是肯定啊,”赵欣欣讶异地看他一眼,皱一皱眉头,“宫主都没感应出来呢。” “你怎么知道她没感应出来?”李永生摇摇头,“她最后一句话,你没有听到吗?她已经算出寮头有这么一劫了,所以才要他带上替身偶,只不过……这寮头太不当回事了。” 赵欣欣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回答,“论劫数的话,也是寮头近期有劫数,谁能算那么准?劫数这东西,不能随便说的。” 这话一点都不假,劫数是涉及天道和因果,谁都不可能精算,有个概算就很不错了。 “劫数当然不能随便说,”李永生一摊双手,无奈地发话,“但是应劫总有因果,我就不信,那玄后半点因果没推算出来。” 赵欣欣顿时就愣在了那里,良久才叹口气,“哎呀,这些人做事,怎么都这么复杂呢?” “所以不用操心这些了,”李永生一摆手,“下界道宫,自有他们的生存手段,你我还是想一想,如何能将毁灭道意萃取一下,多做点有益中土修者的事情。” 玄女宫迎接离火扇的回归,足足摆了三天的排场。 严格来说,虽然离火扇在玄后嘴里,被称作真器,但是不能掩饰其准真器的性质,当不起这么隆重的迎接——哪怕这离火扇,高阶真人就可以催动,还能诛杀真君。 但离火扇是失落在异国了,这次被玄女宫取回,意义非同一般,隆重一点也正常。 事实上,对于四大宫来说,准真器的意义,并不比真器小多少,一个是真君才能用的,另一个是高阶真人就能使用,门槛就低了很多,实用性极强。 总之,三天之后,离火扇纳入玄女宫,宫中的弟子大举出动,发誓要找出偷袭者来。 做为道宫系统四大宫之一,弟子大举出动,整个南方都陷入了一片恐慌。 不仅是三湘,淮庆、会稽、海右、以及云、蜀、黔等郡,都有道宫弟子在四下盘问和打听,当然,紧邻着玄女山的百粤郡,也没逃脱。 两天之后的夜里,李永生正在山坡上推算毁灭道意,猛地心神一动,站起身来,想也不想就直接电射而去。 赵欣欣正好在他旁边,见到他的动作之后,站起身衔尾直追,速度一点都不逊色于他。 两炷香之后,他俩就来到西边两百余里的一座大山处。 李永生直接降下身形,然后丢出了一个阵盘,就在白雾升腾的时候,他不耐烦地发话,“老鸟儿,你这大半夜扰人清梦,得给我一个交待。” “是朱雀?”赵欣欣紧接着就降了下来,闻言眉头一皱,“大半夜的,你给我男人发信息……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吗?” 她并不怀疑自家夫君,而且朱雀的形貌、修为和素质,全方面地差于她,她也不信自家的夫君能跟对方有什么私情——这得是眼瞎到什么程度? 但她心里还是不爽,大半夜的,我男人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被你勾走了,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她的脸色不好看,但是空中蓦地出现一个鸟头,脸色也极为难看,“永馨仙子,我并不敢冒犯你,但是你所在的玄女宫咬定是我偷袭,想窃取离火扇……我敢找你商量吗?” (后台卡,更得晚了,抱歉,不过还是要召唤月票。) 第八百四十九章谁是真凶 “啊?”赵欣欣顿时傻眼,“谁说是你想窃取离火扇?” 当天她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丁经主和玄后,都不认为此事是朱雀干的。 而且李永生这两天,也将自己的经历讲得七七八八了,她当然不认为,朱雀有胆子动离火扇——这是永生仙君跟别人做了一场,赢回来的! “谁说的?”朱雀冷笑一声,“当然是玄女宫这么说的,最近玄女宫弟子大肆进入百粤,捕杀我信徒无数,摧毁了我大量香堂。” 赵欣欣先是一愣,然后回答,“这个……应该正常吧?你本是野祀,窃取的香火,玄女宫不当真也就罢了,当真了,那肯定要除去的。” “完全不正常,”朱雀气呼呼地回答,“周边几个郡里,百粤的追查力度最紧……我说,玄女宫这么针对我,有意思吗?” 朱雀虽然肆虐南方,但是它主要收集香火的地方,集中在海右和百粤两郡。 这两郡都是沿海郡,有大量的渔民外出捕鱼,尤其是海右郡,郡里八分是山地,种的庄稼根本不够吃,必须要出海打渔才行。 百粤郡粮食充裕,但是负担着粮米北运的责任,而且这里商业发达,海鲜产品能卖出高价,打渔的人一点都不比海右少。 海右人打渔,是为了生存,没有玄女道庇护也得出海,没得选择,而百粤人打渔,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提升生活质量。 正是因为如此,百粤人里信奉玄女道的人更多,身娇肉贵就是这样——有朱雀保佑,大家能活着回来最好。 至于海右人,那是不管你朱雀保佑不保佑我,我都得出海——不出海也是个死。 当然,海右的朱雀信徒,其实数量也不少,只是绝对数量上差一点。 所以玄女宫在百粤大肆追查野祀,朱雀是相当地不爽:你在动我命根子! “没有吧?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不是你所为,”赵欣欣绝对不相信这一点,“这肯定是你的错觉……玄女宫在三湘郡的追查力度更大。” “追查力度大不大,我不知道?”朱雀气得笑了,“我这么多信徒……真当我没耳目?” 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若有所思地发话,“这就是你说的……禽流感?” “不是,”李永生摇摇头,他倒不认为朱雀是无事生非,“朱雀,你确定是针对着你去的?” “没错,就是对着我来的,”朱雀都有点垂泪欲滴了,“离火扇我也喜欢,但是……我至于脑残到那种程度吗?” 朱雀属于南明离火,喜欢离火扇是必然的,这是天赋属性,但是它真没那个胆子。 “这倒是奇怪了啊,”李永生的眼珠一转,“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朱雀气呼呼地回答,“放着真凶不去管,反倒来找我的麻烦,这会让真凶笑掉大牙的。”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皱,“莫非你知道真凶是谁?” “我当然知道了,”朱雀冷笑一声,抬手一指李永生,“永生仙君怕是也知道。” 赵欣欣侧头看向自家的夫君,沉声发问,“你知道真凶?” “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支支吾吾地回答,“只是有所猜测。” “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就看不惯,”朱雀这臭脾气,还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不然,它当年也不会得罪永馨仙子了。 它对着李永生,直着嗓子喊道,“要不是赵家人干的,我至于偷偷把你叫出来?” “赵家人干的?”赵欣欣闻言脸色一变,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荆王叔所为?” “赵家人,可不仅仅是三湘的小亲王,”朱雀不屑地撇一撇嘴。 赵欣欣的眉头一皱,沉声发问,“那是何人所为?” “哼哼,”朱雀哼两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赵家最大的代表是谁?” “不是吧?”赵欣欣闻言,骇然地倒吸一口凉气,她原本以为,做出这种事的就算不是荆王,也得是襄王等反王,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出手的竟然会是当今天家。 她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老鸟儿,你知道胡说八道的后果吗?”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朱雀无奈地一翻白眼,然后又冲着李永生一指,“永生仙君心里有数,他都不跟你说,我还说个什么?” 赵欣欣扭头看向李永生,神色肃穆地发问,“永生,它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这老鸟,害人不浅,”李永生恶狠狠地瞪朱雀一眼,然后冲着九公主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永馨,这件事我也只是猜测,怎么好跟你讲?” “你并不是猜测,只是没有证据罢了,”朱雀冷冷地补刀,“但是你堂堂的仙君做事,何时需要证据了?” “信不信我收拾你?”李永生狠狠地瞪它一眼,“当今天子只是嫌疑最大而已。” 赵欣欣听得却是已经呆了,好半天才出声发问,“可是……可是朝廷为什么会这么做?” “朝廷有很多理由这么做,”朱雀张嘴回答。 不过下一刻,赵欣欣就摸出一件物事来,冷冷地发话,“有种你再插一句嘴试试?” “好吧,”朱雀顿时就认栽了,永馨仙子拿出的,正是它吃过大亏的万冰之祖。 就算不用观风使的令牌,她也能让它吃尽苦头。 但是它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我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才不会联系你。” 赵欣欣无意跟这个碎嘴的家伙计较,而是看着李永生,也不说话。 但是她的眼神,已经表现得相当清楚了:我需要你的解释。 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永馨你知道的,玄女宫遇袭,第一假设就是荆王,这个没错吧?” 赵欣欣并不回答,而是微微扬一下下巴:你继续! 李永生只能继续解释,“玄女宫跟荆王交恶的话,最开心的会是谁?” 最开心的当然会是朝廷,这一点不用多说,赵欣欣自己都清楚:受益最大者,嫌疑最大。 但是她并不认为,这一个解释就够了,于是她又扬一下下巴:你继续。 李永生摇摇头,“我没话说了,你自己体会吧。” 他还有话,但是不合适此刻再刺激她。 赵欣欣知道他说话不尽不实,也不生气,而是侧头看向朱雀,“现在你说。” “你肯定怀疑,朝廷如何嫁祸给荆王?”朱雀歪着头看着她,略带一点挑衅地回答,“动手的人,身上还有香火气息,这明明是为荆王脱罪,你是这么认为的吧?” 赵欣欣黑着脸,并不回答它的话,顿了一顿之后,发现对方不说话了,她的手向储物袋探去:老鸟你这是找死吧? 朱雀见状,顿时吓了一大跳,也不敢再吊对方胃口了,忙不迭开口,“但是永馨仙子你也应该清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个道理。” 赵欣欣能接受这个解释,事实上,她都清楚,荆王府跟香火成神道有勾结——远的不说,荆王曾经派人,试图拿下胡畏族的一个公主,还引了真神教徒埋伏自家夫君。 反正,玄女宫若是想出手对付荆王的话,她会绝对支持的。 而且在她的心里,荆王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然而,朱雀的解释,依旧不能令她信服,所以她继续冷冷发问,“这就是你的全部原因?” 朱雀苦笑一声,无奈地回答,“最大的原因,你都已经知道了……这明明不是我做的,玄女宫心里也都清楚,他们为何要栽赃我?” 赵欣欣嘿然无语,半天才出声发话,“我需要更多的理由,更靠谱的理由。” 朱雀还有些理由,但那涉及到它的一些隐私,能不说还是不说的好。 于是它一抬手,指向李永生,“那你不如问他,探查袭击者的气息,为何不派遣血魔前往?” 赵欣欣此前,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但是朱雀一提示,她就反应过来了,血魔对鲜血的气息,最为敏感,尤其是初代血魔,感知能力未必弱于真君。 袭击玄女宫的修者,虽然都自爆了,但总还是有些血肉留下来的。 那个个时候,血奴正好能排上用场。 这个理由,真的是说服她了。 于是赵欣欣侧头看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永生,你不会告诉我说,你忘记了吧?莫非……这才是你对此事漠不关心的理由?” 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这件事原本就透着古怪,你不觉得,玄后的态度都很古怪吗?” 赵欣欣急眼了,“那你也该派血奴去查一查呀。” “一旦查出真相,你岂不是更受不了?”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既然真相可能很残忍,我为什么要去查?” 赵欣欣眉头一皱,“你可知道,对我来说,查不出真相……是更加残忍的事?” “现在真相已经出来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就是朝廷干的,是你堂兄干的。” 赵欣欣又急眼了,“你怎么如此信口开河?” “我怎么信口开河了?”李永生看她一眼,“玄女宫都栽赃到老鸟头上了……你总不会认为,事出无因吧?” 第八百五十章朱雀的愤怒 朱雀听到这里,伸出个大拇指来,发出由衷的感叹,“永生仙君果然智慧如海!” 下一刻,它的身子就是一僵,我这么说,岂不是说永馨仙子没有头脑? 然后它看赵欣欣一眼,小心地发话,“这个,永馨仙子贤惠无双,果然只有您,才配得上永生仙君,也只有您,才值得仙君追下界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赵欣欣看朱雀真的不顺眼,也知道它在有意奉承自己,但是她心里还是很受用,于是出声发问,“那么你说一下,玄女宫为什么要栽赃你?” “因为玄女宫不想被朝廷利用,”朱雀很干脆地回答。 老鸟的嘴碎,但是说话相当有逻辑,“朝廷这一盘局,做得天衣无缝,玄女宫也只有吃了这个哑巴亏,但是玄女宫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四大宫的名头不能受损。” “所以……他们就只能拿你开刀了,”赵欣欣听到这里,已经全都明白了。 想到堂堂的朝廷,也能出此下三滥的招数,而她这一世肉身的堂兄,竟然是这么一个人,九公主只觉得悲从心中起,整个人都不好了,“永生……我运气好差。” 李永生微微一笑,“其实谁都不容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为政者无私德?” 朱雀闻言,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嚷嚷着,“永馨仙子,你这算什么运气差?我的运气比你差多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赵欣欣心里悲伤万分,但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你这……也算是应劫吧。” “为什么就让我应劫呢?”朱雀悲愤莫名,冲着李永生嚷嚷了起来,“观风使你要是不给我做这个主,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永生看它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若不客气,打算怎么做呢?” 朱雀嘿然不语,半天方始回答,“玄女宫会为他们的无礼,付出代价的,我不开玩笑……这也是今天晚上我约你出来,想要说的话。” “你怎么这样呢?”赵欣欣叫了起来,她对这一世肉身所在的家族有感情,但是她对玄女宫也有感情,从某种角度上讲,她对道宫的认可程度更高一些。 毕竟她在上界,也是灵修,对灵修有天生的好感——屁股就决定了立场。 “那我该怎么样?”朱雀看她一眼,“永馨仙子你是怪我不去找元凶?” 赵欣欣哑口无言,元凶是朝廷,冤枉老鸟的是玄女宫,老鸟心里有火,总要找个地方发泄。 但是这两者,都是她在意的,朱雀选谁作对,她都不会开心。 其实她很想指出,老鸟你在这个位面的存在,是不合理的,然而话说回来,这种情况,哪个位面没有呢? 朱雀不是处心积虑来玄青位面的,那是它的信徒到了这个位面,就发展成这样了,严格追究起来,这是仙界监管不力造成的。 而且她上一次见朱雀,也没有要撵人家走的意思,更别说朱雀还帮着李永生,歼灭过心存不轨的真神教死士。 所以有些绝情的话,永馨仙子还不好张嘴。 最终,还是李永生出声发话,“老鸟你也别矫情,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最想的是在玄青位面开道场升上座,但是你不可能答应!朱雀干咳一声,“这个……永生仙君,你是观风使,说句良心话,他们不能这么随便欺负人!” “我直接把你赶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李永生毫不客气地回答,“到底想要什么?” 朱雀沉吟一下,“玄女宫不能再这么折腾下去了,要不然我受不了,大不了豁出去这具分身不要了,我拼掉两个真君,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您给做个见证。” 灵修运修的位面,神道想要发飙,必须获得道义上的支持,否则上界一旦查证,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怎么可能?”赵欣欣断然拒绝,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朱雀也不言语,只是看着李永生——我就等你给我做主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我不可能答应你这个要求,你要是执意在这个位面作乱,不要怪我没有提前警告你。” 关于这个分寸,他还是把持得很好的,永馨可以感情用事,但是他不会,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更别说他目前还是位面观风使。 朱雀对这个回答,其实并不意外,它只是表示出自己的态度罢了——所谓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它思索一下,重重地叹口气,“但是我也不可能束手就缚,他们逼迫太紧的话,我是要反抗的,由此可能造成中土道宫的损失……唉,我也不想减低中土国的战力啊。” 要不说,这老鸟真的不是个善碴,它表明自己的不得已,同时指出——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中土国的战力会减少,你堂堂观风使,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吧? 当然,观风使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将它直接逐出玄青位面,那就一了百了。 但是它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它朱雀没犯什么大错,还友情帮助过观风使。 而且这件事里的关键人物——永馨仙子,对朝廷的小动作,也是相当失望和不满。 还有一点就是,如果观风使将它驱逐了,玄女宫没有了报复对象,该何去何从呢? 所以它认为,观风使不可能贸然地将它逐走。 李永生沉吟一下,最终发话,“好吧,你的委屈我知道了,以我之见,你现在去金陵比较好一点……帮着宁王壮一壮声势。” “咦?”鸟头惊咦一声,然后沉默了下来,好半天之后,笑容慢慢地展现在它脸上,点头笑着发话,“观风使这建议,果然不俗。” 它已经想出了这个建议的精妙之处。 赵欣欣闻言忍不住了,“它去金陵,那岂不是助长反王的声势?” “宁王又没有公开反叛,”朱雀得意洋洋地发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跟荆王不同,是求自保和安民,我正好去大力发展信众……我也是要安民。” 赵欣欣没好气地哼一声,“你以为,区区一个宁王能拦住我玄女宫?” “拦玄女宫当然拦不住,”朱雀不以为然地回答,“但是玄女宫若是对付宁王,且不说是不是干涉皇族事务,只说此事是朝廷愿意见到的,玄女宫怕是就不可能去找宁王的麻烦。” 玄女宫这次对付朱雀,其实心里也憋着火,她们不能跟幕后黑手计较,反倒要找上别人撒气,心中的不甘可想而知。 也亏得朱雀是玄女宫的宿敌,他们这么做,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否则还不知道要憋屈到什么样子。 朱雀一旦在金陵露出行藏,玄女宫肯定是要追索的,然而,只要她们在宁王的势力圈子里一动手,朝廷肯定笑得合不拢嘴。 那么,玄女宫真的会做这种令仇人痛快的事吗?显然不可能。 朱雀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分寸,事实上,它此前都想过,要不要去帮荆王或者襄王。 但是帮荆王的话,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扣屎盆子——袭击丁青瑶等人一事,哪怕不是它做的,也必须是它做的了。 帮襄王的话,那是整个中土皆知的反王,朱雀如此做,就算有了自己的立场,这跟它的初衷严重不符——它在这个位面,就是想偷偷收集点香火,闷声发大财而已。 一旦它深入介入皇位之争,不但会惹恼当今天家和道宫,更可能被上界追责——你偷偷搜集香火也就算了,竟然敢涉入运修的内部事务?是不是你还打算把这个位面据为己有? 正是因为这条路行不通,它就歇了这一番心思,哪曾想观风使直接指出一个人来。 宁王好啊,真的好,跟朝廷不对付,却又没有举起反旗,朱雀前去发展信众,也不存在站位的问题,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想到这里,朱雀由衷地钦佩李永生:不愧是上界观风使,脑瓜就是不一样。 赵欣欣的脸却黑了下来——这都是什么馊主意? 事实上,她也能想得到玄女宫的反应——肯定是左右为难。 她有心劝阻朱雀吧,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个位面不该有野祀,但是不能拿这个理由,来强迫朱雀做什么。 事实上,这个馊点子是她的夫君提出来的,那就是说,连观风使都没兴趣惩罚朱雀。 沉默片刻之后,她出声发话,“可是无论如何,你在这个位面是野祀,你觉得宁王可能接受你在金陵存在吗?他真的不怕激怒道宫?” 你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没水平了!朱雀原本打算这么说的。 但是到最后,它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干笑一声,“不用他接受我的存在,他当不知道就行了,大家都是这么做事的……堂堂的亲王,找个替死鬼很难吗?” 跟野祀勾结,那是族诛的罪名,但是这种罪名吓得住黎庶,对皇族来说,真不难处理。 赵欣欣顿时无语,良久,她才抬手,重重地一拍额头,“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五十二章不要耍流氓 玄后沉默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出声发问,“你这……算是为朱雀求情?” 亏得她先听对方说了,曾经跟三个国家的修者交战,还远征柔然和伊万,否则的话,只凭这个猜测,她就能先将丁经主拿下。 但就算这样,她心里也相当恼火,玄女宫跟玄女道是势不两立的,难道你不知道? 丁青瑶却是叹口气,“我入红尘,总要有我自己的体会,外敌汹汹,白虎和西宫的关系,我们为何不能借来一用?” 玄后嘿然不语,半天才出声发话,“看来入世果然是有用的,你何以保证……朱雀不会做大,不会伤了玄女宫的基业?” 这是观风使说的!丁青瑶微微摇头,“我不能保证,甚至不敢说话,是您要问我……不过我想,堂堂玄女宫,暂时放玄女道一马而已,区区野祀,还怕它做大不成?” “呵呵,”玄后长笑一声,“怪不得你要劝我屏退其他弟子,原来是这般邪说,好了,你都有这雄心,难道我还能比你差?那么接下来,跟朱雀的沟通,就是你负责好了。” 丁青瑶一抬头,讶然地看向她,“我……跟野祀沟通?” “小家伙,我知道你藏了很多话没说,”玄后看她一眼,淡淡地笑着,“看来你在西疆,应该接触过白虎……我有说错吗?” 丁青瑶愣了一愣,才深深地一弯腰,“请玄后责罚。” “不必了,”玄后一摆手,“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跟朝廷算账的事,不能轻举妄动。” 合着她还是以为,丁青瑶是吃朝廷的亏太大,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会替朱雀求情——不过这也正常了,谁没有年轻过呢? 事实上,这个猜测也提醒了玄后:玄女宫去找朱雀的麻烦,固然是不上朝廷的当,但是宫中很多弟子,对这个耻辱真的是耿耿于怀。 哪怕是真君,也要考虑这种情绪: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丁青瑶却是已经在开始考虑,怎么才能将事情完美地处理好,“那我跟朱雀交涉,应该注意些什么?” 玄后淡淡地看她一眼,“你怎么能跟野祀交涉?找个人也就是了,你好歹是玄女宫的经主。” 这就跟朱雀想的一样——它不会跟宁王交涉,中间找个代理人,大家都方便。 天下事,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套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丁青瑶毫不犹豫地点头,“这很好办,关键是……该谈成什么样呢?” 玄后又看她一眼,“着你去办,你就去办好了,你也已经是五主了,宫中大小事都足够做主了……还需要我帮你拿主意?” 顿了一顿,她又发话,“嗯,不管怎么说,金陵咱们是要走一遭的,让它自己看着办吧。” 这就是玄后定下了调子,哪怕打算暂时放过朱雀,玄女宫也不能容忍自己在金陵退避——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大家都看着呢。 道宫的强势,真不是吹的,但是同时,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玄后在交待完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只留下了丁青瑶,甚至没有留下多余的真人——玄女宫的真人虽然多,但是值此非常时期,再多的真人也不够用。 反正赵欣欣手下能人无数,倒也不差几个真人。 不少玄女宫真人在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丁经主几眼,心中不无疑惑:也不知道她跟真君说了点什么,似乎很有用的样子…… 丁青瑶在当天并没有做什么,而是跟公孙未明、呼延书生等人喝酒聊天,其间还弄了几碗鹿血,请一个小女孩来喝。 玄后虽然离开了,但是不可能不注意到雷谷,看到这一幕,她忍不住生出点遗憾:这拨人的功劳实在太大了,要不然,还真想将那个小女孩弄过来,好好研究一番。 那是初代血魔啊,北极宫不稀罕,玄女宫可是稀罕得很。 第二天的中午,艳阳高照,地面上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丁经主前来找赵欣欣和李永生。 李永生见到她之后,很干脆地发话,“明天我们就要安排耕种事宜,今天好好痛饮一场。” 丁青瑶多聪明的一个人?马上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笑着点头,“这么大的地,全种凡俗作物,却是可惜了,开垦出多少灵地了?” “几百亩吧,”李永生皱着眉头,很不开心地回答,“其实雷池附近的灵气不错,可惜的是,要修建淬体雷池,无法耕种。” “听说北极宫有雷草,”赵欣欣出声附和,“要不要跟张木子说一说,弄几颗种子,来试种一下?” 五百里外关注着这里的玄后,见他们谈起经营之道,就没了什么兴趣,于是收回心思,专心处理宫中事务。 她的神念一离开,赵欣欣就感受到了,于是直接发话,“不知丁经主此来找我们夫妇,有什么事情?” 丁经主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对方居然连“夫妇”二字都说出来了,于是她抬眼看一下天空,没有说话。 “她的神念走了,”赵欣欣很干脆地发话。 果然不愧是上界仙子!丁青瑶暗叹一声,才这点修为,就能不动声色地察觉真君的神念。 这感叹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她就收拾心情,将玄后的意思讲述一遍。 赵欣欣听完,微微颔首,“宫里做事,终于不是那么迂腐了。” “这不是迂腐的问题,”难得地,观风使竟然当着外人的面,矫正自家伴侣的认知,“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别看是我建议朱雀,假意投靠宁王府的,但是玄女宫并没有做错什么。” 丁是丁卯是卯,李永生做事,调子一向把握得很准,讲究实事求是。 丁青瑶闻言,却是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朱雀的行为,竟然是仙使您建议的?” “很奇怪吗?”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朱雀自己都觉得委屈,若不是我拦着,它豁出去分身不要,一定要拼命的话,玄女宫也会损失惨重……天下事,大不过个理字。” 这就是师出有名的重要性了。 没错,朱雀是野祀,是要乖乖避让四大宫的,玄女宫围剿玄女道,那也是应该的。 不过,玄女宫想要污蔑对方偷袭己方,因此而大加屠戮,朱雀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而拼命的话,别人也会给它加一点同情分。 所谓的“公道自在人心”,说的就是这种大义上的公道,听起来虚妄得很,似乎没有什么卵用,但在有些时候,还真的很重要。 丁青瑶被说得有点脸红,最后还是微微颔首,“仙使评判,果然公道,不知我们的要求……您怎么看?” 不等李永生发话,赵欣欣就先表态了,“这是合理的要求,丁经主你放心好了,朱雀若是不识趣,我自然会令它认清现实。” 丁青瑶闻言,心里顿时大定,想一想之后,又出声发话,“听宫里的意思,很快就会对会稽出手了,希望朱雀稍微配合一下。” “这一点倒不难做到,”李永生点点头,“我会劝说它配合你们的。” “喂喂,”猛然间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空中蓦地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鸟头,朱雀很不高兴地发话,“只讲要求不讲义务的配合,都是耍流氓……你玄女宫打算履行什么义务?” 丁青瑶却是没有想到,这朱雀竟然是如此大胆,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么公然现身,就不怕玄后发现?” “切,”朱雀不屑地哼一声,“刚才她的神念在的时候,我就在一边旁听,她也没发现了我,这种小辈,搁在上界,我打一个喷嚏就能诛杀上百名。” “你差不多点,”赵欣欣淡淡地发话,“她跟我这一世的肉身有因果。”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朱雀干笑一声,然后马上看向丁青瑶,“说吧,什么义务?” 丁青瑶还真没想好这一点,虽然她知道了朱雀的不简单,但是她心里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你区区野祀,我道宫不找你麻烦,已经算网开一面了。 听到这话,她才意识到,别看李永生和赵欣欣可以很随意地跟它交谈,但是这家伙真不是玄女宫可以予取予求的,人家只是在这个位面没有名义,才会令她生出这种错觉。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再请示一下玄后,己方能做出何种让步,但是这显然不可能,于是她犹豫一下,方始回答,“前辈若是能在会稽做出一定的退让,我玄女宫……” 再度迟疑一下,她果断地表示,“我玄女宫会尽快从百粤撤出弟子。” “嘿,真是好大的诚意,”朱雀闻言冷笑一声,“你们重点攻略会稽,百粤维持得下去吗?这种义务惠而不费……真当我是傻子?” 丁青瑶闻言,脸涨得通红,心里却是异常地委屈,我能答应你这个,已经是自作主张了。 就在这时,李永生出声了,“老鸟儿,差不多点,人家都不找你麻烦了,你还要怎么样?” “怎么样?”朱雀气呼呼地哼一声,“若是换个位面,看我整不出他们的尿来!”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五十二章不要耍流氓 玄后沉默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出声发问,“你这……算是为朱雀求情?” 亏得她先听对方说了,曾经跟三个国家的修者交战,还远征柔然和伊万,否则的话,只凭这个猜测,她就能先将丁经主拿下。 但就算这样,她心里也相当恼火,玄女宫跟玄女道是势不两立的,难道你不知道? 丁青瑶却是叹口气,“我入红尘,总要有我自己的体会,外敌汹汹,白虎和西宫的关系,我们为何不能借来一用?” 玄后嘿然不语,半天才出声发话,“看来入世果然是有用的,你何以保证……朱雀不会做大,不会伤了玄女宫的基业?” 这是观风使说的!丁青瑶微微摇头,“我不能保证,甚至不敢说话,是您要问我……不过我想,堂堂玄女宫,暂时放玄女道一马而已,区区野祀,还怕它做大不成?” “呵呵,”玄后长笑一声,“怪不得你要劝我屏退其他弟子,原来是这般邪说,好了,你都有这雄心,难道我还能比你差?那么接下来,跟朱雀的沟通,就是你负责好了。” 丁青瑶一抬头,讶然地看向她,“我……跟野祀沟通?” “小家伙,我知道你藏了很多话没说,”玄后看她一眼,淡淡地笑着,“看来你在西疆,应该接触过白虎……我有说错吗?” 丁青瑶愣了一愣,才深深地一弯腰,“请玄后责罚。” “不必了,”玄后一摆手,“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跟朝廷算账的事,不能轻举妄动。” 合着她还是以为,丁青瑶是吃朝廷的亏太大,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会替朱雀求情——不过这也正常了,谁没有年轻过呢? 事实上,这个猜测也提醒了玄后:玄女宫去找朱雀的麻烦,固然是不上朝廷的当,但是宫中很多弟子,对这个耻辱真的是耿耿于怀。 哪怕是真君,也要考虑这种情绪: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丁青瑶却是已经在开始考虑,怎么才能将事情完美地处理好,“那我跟朱雀交涉,应该注意些什么?” 玄后淡淡地看她一眼,“你怎么能跟野祀交涉?找个人也就是了,你好歹是玄女宫的经主。” 这就跟朱雀想的一样——它不会跟宁王交涉,中间找个代理人,大家都方便。 天下事,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套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丁青瑶毫不犹豫地点头,“这很好办,关键是……该谈成什么样呢?” 玄后又看她一眼,“着你去办,你就去办好了,你也已经是五主了,宫中大小事都足够做主了……还需要我帮你拿主意?” 顿了一顿,她又发话,“嗯,不管怎么说,金陵咱们是要走一遭的,让它自己看着办吧。” 这就是玄后定下了调子,哪怕打算暂时放过朱雀,玄女宫也不能容忍自己在金陵退避——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大家都看着呢。 道宫的强势,真不是吹的,但是同时,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玄后在交待完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只留下了丁青瑶,甚至没有留下多余的真人——玄女宫的真人虽然多,但是值此非常时期,再多的真人也不够用。 反正赵欣欣手下能人无数,倒也不差几个真人。 不少玄女宫真人在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丁经主几眼,心中不无疑惑:也不知道她跟真君说了点什么,似乎很有用的样子…… 丁青瑶在当天并没有做什么,而是跟公孙未明、呼延书生等人喝酒聊天,其间还弄了几碗鹿血,请一个小女孩来喝。 玄后虽然离开了,但是不可能不注意到雷谷,看到这一幕,她忍不住生出点遗憾:这拨人的功劳实在太大了,要不然,还真想将那个小女孩弄过来,好好研究一番。 那是初代血魔啊,北极宫不稀罕,玄女宫可是稀罕得很。 第二天的中午,艳阳高照,地面上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丁经主前来找赵欣欣和李永生。 李永生见到她之后,很干脆地发话,“明天我们就要安排耕种事宜,今天好好痛饮一场。” 丁青瑶多聪明的一个人?马上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笑着点头,“这么大的地,全种凡俗作物,却是可惜了,开垦出多少灵地了?” “几百亩吧,”李永生皱着眉头,很不开心地回答,“其实雷池附近的灵气不错,可惜的是,要修建淬体雷池,无法耕种。” “听说北极宫有雷草,”赵欣欣出声附和,“要不要跟张木子说一说,弄几颗种子,来试种一下?” 五百里外关注着这里的玄后,见他们谈起经营之道,就没了什么兴趣,于是收回心思,专心处理宫中事务。 她的神念一离开,赵欣欣就感受到了,于是直接发话,“不知丁经主此来找我们夫妇,有什么事情?” 丁经主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对方居然连“夫妇”二字都说出来了,于是她抬眼看一下天空,没有说话。 “她的神念走了,”赵欣欣很干脆地发话。 果然不愧是上界仙子!丁青瑶暗叹一声,才这点修为,就能不动声色地察觉真君的神念。 这感叹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她就收拾心情,将玄后的意思讲述一遍。 赵欣欣听完,微微颔首,“宫里做事,终于不是那么迂腐了。” “这不是迂腐的问题,”难得地,观风使竟然当着外人的面,矫正自家伴侣的认知,“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别看是我建议朱雀,假意投靠宁王府的,但是玄女宫并没有做错什么。” 丁是丁卯是卯,李永生做事,调子一向把握得很准,讲究实事求是。 丁青瑶闻言,却是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朱雀的行为,竟然是仙使您建议的?” “很奇怪吗?”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朱雀自己都觉得委屈,若不是我拦着,它豁出去分身不要,一定要拼命的话,玄女宫也会损失惨重……天下事,大不过个理字。” 这就是师出有名的重要性了。 没错,朱雀是野祀,是要乖乖避让四大宫的,玄女宫围剿玄女道,那也是应该的。 不过,玄女宫想要污蔑对方偷袭己方,因此而大加屠戮,朱雀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而拼命的话,别人也会给它加一点同情分。 所谓的“公道自在人心”,说的就是这种大义上的公道,听起来虚妄得很,似乎没有什么卵用,但在有些时候,还真的很重要。 丁青瑶被说得有点脸红,最后还是微微颔首,“仙使评判,果然公道,不知我们的要求……您怎么看?” 不等李永生发话,赵欣欣就先表态了,“这是合理的要求,丁经主你放心好了,朱雀若是不识趣,我自然会令它认清现实。” 丁青瑶闻言,心里顿时大定,想一想之后,又出声发话,“听宫里的意思,很快就会对会稽出手了,希望朱雀稍微配合一下。” “这一点倒不难做到,”李永生点点头,“我会劝说它配合你们的。” “喂喂,”猛然间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空中蓦地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鸟头,朱雀很不高兴地发话,“只讲要求不讲义务的配合,都是耍流氓……你玄女宫打算履行什么义务?” 丁青瑶却是没有想到,这朱雀竟然是如此大胆,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么公然现身,就不怕玄后发现?” “切,”朱雀不屑地哼一声,“刚才她的神念在的时候,我就在一边旁听,她也没发现了我,这种小辈,搁在上界,我打一个喷嚏就能诛杀上百名。” “你差不多点,”赵欣欣淡淡地发话,“她跟我这一世的肉身有因果。”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朱雀干笑一声,然后马上看向丁青瑶,“说吧,什么义务?” 丁青瑶还真没想好这一点,虽然她知道了朱雀的不简单,但是她心里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你区区野祀,我道宫不找你麻烦,已经算网开一面了。 听到这话,她才意识到,别看李永生和赵欣欣可以很随意地跟它交谈,但是这家伙真不是玄女宫可以予取予求的,人家只是在这个位面没有名义,才会令她生出这种错觉。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再请示一下玄后,己方能做出何种让步,但是这显然不可能,于是她犹豫一下,方始回答,“前辈若是能在会稽做出一定的退让,我玄女宫……” 再度迟疑一下,她果断地表示,“我玄女宫会尽快从百粤撤出弟子。” “嘿,真是好大的诚意,”朱雀闻言冷笑一声,“你们重点攻略会稽,百粤维持得下去吗?这种义务惠而不费……真当我是傻子?” 丁青瑶闻言,脸涨得通红,心里却是异常地委屈,我能答应你这个,已经是自作主张了。 就在这时,李永生出声了,“老鸟儿,差不多点,人家都不找你麻烦了,你还要怎么样?” “怎么样?”朱雀气呼呼地哼一声,“若是换个位面,看我整不出他们的尿来!”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五十三章国事也是戏 不管朱雀愿意不愿意,四人还是达成了简单的共识——玄女宫不再大力围剿玄女道,而做为交换,朱雀必须配合玄女宫的行动。 在商量完毕之后,没过几天,会稽郡就传来了大量玄女道信徒汇集的消息。 金陵城里,玄女道的信徒也骤然增多,大肆宣扬着玄女道的教义。 金陵是中土南方一等一繁华的城市,里面的权贵和富豪之家,真的不要太多。 很多人都知道,野祀是不能祭拜的,后果会很严重,但是架不住——宁王府没反应啊。 宁王倒是想有反应呢,但是真的不可能,他现在的立场偏向于反王,要兵没兵要粮没粮,身后也只有阿猫阿狗两只,没有靠得住的大势力,至于王妃身后的娘家——那也算势力? 所以玄女道前来,他真是巴不得,野祀是人人喊打的,但是没有野祀的话,他更不值一提,只有形势乱了,他才有希望在乱中取胜。 至于勾结野祀者族诛,他才不会在意——我根本就没有勾结野祀。 反正,不作为总是简单的,大不了到时候推出两个替罪羊,倒不信玄女宫敢族诛皇族。 既然宁王府没反应,那么其他人偷偷祭拜玄女道,就没有任何压力了。 对于大多数的红尘中人来说,官府才是天,直接左右着他们的生死。 至于说道宫,那离得大家实在太遥远了,遥远到……黎庶们基本上感受不到。 反正祭拜野祀也很简单,大家偷偷建个香堂,有个神像甚至画像就行,万一有人来查,藏起来也很方便。 事实上,在会稽郡里,青龙庙的影响力,还略略大于玄女宫,这里距离海岱很近,距离玄女山,反倒是要远一点。 而青龙庙对朱雀,基本谈不上什么敌意——朱雀确实是野祀,但那是玄女宫的敌手,青龙庙可以出手,但是没有得到玄女宫的邀请的话,坐视也很正常。 金陵城的大户人家极多,而大户人家多是惜福的,只要能保证家族兴旺,多供奉个神像和香火,实在不算什么——哪怕咱不求你灵验,只求不得罪你,这总可以吧? 近些日子,玄女道不断地降下神迹,去除沉疴啦老蚌生珠啦点石成金啦之类的,不少奇迹,都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朱雀为了达到目的,也是不惜牺牲自己的香火,努力营造影响。 于是,会稽郡里,关于玄女道的传言,在短短的时间内,就风起云涌。 不过好景不长,就在大家纷纷打听玄女道的根脚,有人偷偷摸摸祭拜玄女之际,玄女宫的道长们,大举进入了会稽郡。 玄女宫大举出动是什么动静?没有见识过的,真的想不到,上千名道士一起涌入,其中大部分都是司修以上,随便三五个道士,就能接管一个关卡——起码是在一边监管。 有人稍微表示不甘心,就被人带到一边,询问你是不是玄女道信徒。 道宫如此地来势汹汹,当地官府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反抗,比如说荆王和宁王对峙的地区,同时被玄女宫接管,可是双方的主事者,没谁敢提出异议来。 然后,玄女宫开始在会稽郡大肆搜查玄女道的信徒。 不过玄女道这次进入会稽郡传道,虽然声势浩大,神迹也极多,但是终究过来的时间较短,在当地发展的信徒并不多,潜在的信徒倒是不少。 玄女宫这么紧赶紧地跟进,倒是消弭了不少玄女道的影响,然而也没抓住多少信徒,至于抓住的那些浅信者,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还不好用“族诛”的手段来处理。 在此期间,玄女道和玄女宫之间,也爆发过激烈而短暂的战斗。 大致来说,玄女道发现己方不敌的话,会迅速遁走,一般都不会使用请神术。 原因也很简单,这次进入会稽郡的玄女宫弟子,实在太多了,玄女宫弟子一旦陷入缠斗,周围马上会有同门来援。 甚至有一个关卡,有军役房的人,跟玄女宫弟子发生了口角,眨眼之间,玄女宫就赶来了两名真人支援,军校们见状,马上就表示,这只是口舌之争……嗯嗯,只是口舌之争。 玄女道信徒虽然可以使用请神术,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在第一时间占不了上风的话,最好的选择还是转身跑路。 在黎庶们看来,玄女道想在会稽郡大肆发展的尝试,就此破灭了。 宁王听说玄女宫大举入境,第一个反应就是下令配合——虽然这有违皇族不得随意接触道宫的禁忌,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 不过有意思的是,他虽然接触道宫,但是也没有开罪朱雀,野祀该不该诛绝?必须该诛绝,但那是道宫和官府的事儿,他一个小小的亲王,连地方行政都不能过问,操的哪门子心? 当然,他也没有明确表示,自己是对朱雀网开一面,而是假巴意思地催促官府去做事。 总之,随着玄女宫大肆进入会稽郡,郡里的治安大幅好转,而玄女道销声匿迹之后,道宫的人也没有马上离开这里,而是继续严加盘查余孽。 至此,朱雀在雷谷的告知书,在大家看起来,就像个笑话一般——野祀居然叫板道宫,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只有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才看得清楚,这笑话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玄女宫在其他郡的行动力度,可是减少了太多,而且他们在会稽的滞留,让不少玄女道信徒撤出该郡之后,有了相对充裕的时间,去其他郡隐藏和埋伏。 甚至玄女宫在三湘郡,都减少了不少巡查弟子,除了雷谷和朱雀城两地,很少能见到玄女宫的道长了。 这件事就带来了另一个反应:三湘郡里残留的、忠于朝廷的官员和军队,有点无所适从了。 荆王在三湘的潜势力,其实还是很大的,可是因为雷谷的出现,导致荆王不敢在在三湘搞出太大的动静。 他将雷谷庇护黎庶的行为,看做是道宫的警示——你们赵家人打生打死,那无所谓,但是我堂堂玄女宫山门的附近,你不要弄得乌烟瘴气。 此前荆王有这个顾忌,对那些不听话的官员和军队,不敢采取什么大的行动,再加上其他方面的考虑,他选择了打出三湘郡的作战方案。 现在玄女宫在三湘的势力大肆回缩,荆王真是喜出望外——他有经略三湘的可能了。 事实上,在他的计划里,此刻才是最合适将三湘收入囊中的时候,此前他控制的五个府,为了给朝廷抹黑,他将五个府弄得民不聊生,遍地是盗匪。 直到他在攻略会稽,后院被博灵军攻入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开始稳定下来,努力消化已经占领的地方。 这次后院起火,拖慢了荆王的征讨步伐,但是同时,也给了他腾出手整肃地方的机会。 到了这个时候,他就要建立秩序了,不会允许自己的治下,再有那么多胡作非为的事情。 他开始整肃军纪和劝农——大军征讨,当然需要粮草支援,后方一塌糊涂,还怎么打仗? 他甚至派出探子,北上去博灵郡的诸多流民营里,散布自己整顿秩序的决心——老乡们快回来吧,荆王府不抢粮食。 当然,此前他所做的事情,实在有点恶劣,黎庶们虽然好糊弄,但是事情才过去多久?就算记吃不记打,也不能这么快。 这些都是背景,问题的关键在于,荆王正在整肃地方的时候,BIU~地一声,天上掉下来这么一大块馅饼——玄女宫放松了对三湘的掌控。 荆王简直是喜出望外,但是他并不知道,玄女宫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玄女宫和朝廷之间的龃龉,只有当事双方心里最明白,其他的势力看起来,都是一头的雾水——如果不算朱雀的话。 所以,就算天降这个好时机,荆王也不敢贸然出击,他决定先观察一阵再说——道宫的人都是长了一张狗脸,翻脸就不认人的。 当然,这观察也不是被动的观察,荆王府多少要撺掇一些人,去那些“愚忠”的家伙那里,搞出点事情来,试探一下玄女宫的反应。 然而,玄女宫尚没有反应,却是把那些官员和军队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们当然猜得到,这些小动作是荆王府搞出来的,一时间惶恐万分:玄女宫弟子的活动减少了,荆王的活动加强了,完了,这是反贼要对三湘郡下手了啊! 意识到这一点,不光是他们坐不住了,就连朝廷一些直属机构也坐不住了。 这些人接二连三地来到雷谷,求见谷主赵欣欣,要求她出面庇护。 您不光是玄女宫的弟子,还是英王的九公主,您的父王,目前还在东北镇边。 现在我们治下的黎庶,受到了荆王的骚扰,很可能遭遇进攻,您不能这么不闻不问啊。 赵欣欣对这些人的求见,一律拒绝,连原因都不给,对于一向有亲民口碑的九公主来说,这真是个罕见的事情。 直到有军情司的人,说带了李清明的口信,前来求见,她才破例见了一面。 第八百五十四章厚颜无耻若斯 赵欣欣根本没有回应李清明的口信,听完军情司来人的话,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若是再出手帮助朝廷,有什么脸去面对玄女宫死去的真人?” 军情司来人听到这话,十分地震惊,“九公主您这是何意?” 他倒也不是装无辜,玄女宫真人遇袭一事,就连军情司都被蒙在鼓里——这种阴谋手段,根本就不是军情司能策划的,他们也没这个权力策划。 赵欣欣闻言,却是勃然大怒,直接让天姥双杀将人丢了出去。 没错,真的是“丢人”,兄弟俩将那名代表,从山口的台阶上,直接丢了下去。 这位倒也真的了得,滚落了五六百个台阶,竟然还能站起身来——终究是司修来着。 他站起身来之后,虽然鼻青脸肿了,还大声发话,“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九公主不答应,我还要见李永生……李部长说了,有些事情,他也是豁出去性命才承诺下来的。” 这就是前些日子在京城郊外,李清明受李永生撺掇,最终决定,为了黎庶不受饥馑,他打算撇开内阁,私下出兵。 当然,这是李清明自己的选择,但是相对于那些只看重乌纱帽、不在意天子是谁的官员来说,他的勇气和责任心,绝对是可圈可点。 官做到他这个层面,热血和良知之类的优秀品德,基本上就剩不下多少了,他能够宁愿不要帽子,也要坚持本心,实在是太过难得了。 他的话音刚落,空中飞来一年轻人,面容说不出地的英俊,他冷着脸发话,“你这些话,是李清明要你说的吗?” 军情司这位,却是见过此人的画像,忙不迭一拱手,大声回答,“见过李大人,李部长并未明确示意,小子只是知道……若是三湘糜烂,也不是黎庶之福。” 搁给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难免会难以取舍,玄女宫固然受了委屈,但是李清明的要求若是得不到回复,也会生出太多的悲剧。 然而,李永生终非一般人,他冷哼一声,“李部长的取舍,是他自己决定的,由不得你来代言,玄女宫的决断,自有玄女宫的章法,我也无法影响,你我都不要做越俎代庖的事情!” 军情司的这厮,却是比较清楚李清明的底线,他并不为所动,而是大声回答,“若是三湘生灵涂炭,便是李大人不遵约定,李部长能否遵守承诺,那也是两说了。” 这话的份量够重,但是李永生只是微微一笑,“我从未强迫他遵守约定,我和李部长相交,贵在惺惺相惜,若是强迫而来的约定,那真是不要也罢。” 这句话他说得轻松,但是事实上,他心里也不好受,李清明若是因为这个,真的改变了主意,幽州郡的黎庶,甚至海岱和豫州郡的黎庶,都要遭殃了。 没办法,谁让朝中是那么一帮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官员呢? 可是李永生也不是愿意接受别人胁迫的主儿,他非常看重黎庶,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事事将就朝廷——你赵家的江山,赵家的子民,你自己都不珍惜了,还要求我觉悟高? 他终究是上界下来的观风使,哪怕本位面的上位者,都视黎庶为蝼蚁,他更有资格这么看了——在我眼中,你们这些上位者,也不过是蝼蚁。 简而言之,他认为玄女宫对朝廷暗算的反击,和李清明的承诺,根本是两回事,一个是对大势的算计,甚至可以说是阴谋,而另一个则是个人的取舍。 说句更难听的,幽州郡的百姓死绝了又怎么样?李永生固然在意这些,但是豁出去的话,他也不是承担不了这番因果,大不了他帮幽州的百姓报仇呗。 说来说去,他非常痛恨朝廷的扯后腿,这种痛恨,甚至超过了他对幽州黎庶的关心。 在他看来,在这种大事上,使用这种见不得的手段,针对的还是为朝廷出过不少力的玄女宫,真的是令人齿冷。 诚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好,为政者无私德也罢,都是上位者的道理,然而做人,总是要有一点底线的。 事实上他感觉,在那一晚上,自己成功地忽悠了——其实是激起了李清明的草根之心,他并不认为,李清明会因为发生在三湘郡的这点事,就轻易地改变主意。 愿意率性而为的人,多是性情中人,一旦认定了某些事情,不会轻易地改变主意。 更别说,以李清明那性子,一旦知道三湘郡事件的内幕之后,怕是也要对朝廷的做法不满。 军情司来人本来是还有话说的,但是见他说得这么决绝,也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只能叹口气转身走人。 然而,军情司的人在雷谷碰壁,却是带给了朝廷极大的震动。 此前朝廷的心思,一直在幽州战局上,三湘那边虽然也动荡,但那终究离得比较远,并不是肘腋之患,大家装鸵鸟无视就行了。 到了后来,博灵郡的王志云悍然出兵,竟然打出了点小局面,虽然到最后也吃了小败仗,但终究是稳定了战局,还向三湘郡里楔了一颗钉子。 至此,三湘战局就很令大家满意了,在目前的情势下,能稳定局面,就是一等一的功臣,至于说发起反攻,那是下一步要考虑的事情。 就在这种情况下,三湘郡竟然又不稳了,有失陷的征兆,朝中一时大哗。 对玄女宫出手的,是因果殿的某些人,朝中知道这个行动的官员,是极少数,大多数官员根本不清楚,为什么三湘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而知道内中详情的人,也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终究是比较见不得光的手段。 所以,三湘战局虽然比不上幽州战事重要,但是竟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不过幽州的局面也紧张,朝里的官员商量一下之后,决定还是派朝安局的人跟雷谷去沟通——务必要让雷谷拖住荆王整合三湘的脚步。 朝安局的反应可想而知,他们又不是军情司那种只注重军情的机构,做为内廷第一的情治机构,他们非常清楚,三湘郡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己方暗算人在先,现在还指望道宫能拖住反王,这想法真不是一般的无耻。 然而,无耻又怎么样?朝安局只是天家的手上的一杆枪,天家怎么指示,他们只能照办,没有反对的权力。 魏岳魏公公主动要求,说宁御马跟李永生交好,眼下朝安局事务繁忙,希望宁御马也能出一份力,负责了此事。 反正御马监对朝安局的垂涎,是人所共知的,魏岳防也防不过来,倒不如丢出去根硬骨头,让宁致远去啃。 天家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就将此事委托给了宁致远。 宁御马笑嘻嘻地接受了这个任务,不过他在回家之后,直接将两个扫雪扫得不干净的小厮,活活地杖毙了! 但是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天家安排下来的事,他还得去完成…… 李永生听说有朝安局的人求见,带来了宁御马的口信,于是就见了一见。 然而,听完对方的要求之后,他真是哭笑不得,“你们还好意思提这些?你既然是朝安局的,想必也知道,玄女宫为何有这样的反应。” 对方若是一口否认的话,他就能将此人也丢出雷谷。 然而,这次朝安局来的人,还真有点魄力。 此人厚颜无耻地表示,“朝廷这么做,也是希望玄女宫对待这些叛贼时,能主动些……” “如此才能更好地维护黎庶,在这种大善的意图之下,纵然有点小恶,也是瑕不掩瑜,李大师您不但是宁御马的知己,还是朝廷教化房的人,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 “有点小恶,也是瑕不掩瑜?”李永生真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到了,他冷笑一声表示,“既然你也知道,我是教化房的,那这件事情你没必要跟我说……我做得了道宫的主?” 然而,这位能来传话,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他笑着表示,“宁御马知道,您也为难,但是事关国家社稷,您能做了雷谷一半的主,不找您找谁呢?” 他是带着厚脸皮来的,但是同时,也带来了宁致远本人的算计。 宁御马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得动玄女宫,就改了目标——我们不求说动玄女宫,只求说动雷谷就行了,反正雷谷的高手也不少。 只要雷谷能出面,拖住荆王的后腿,也就等于是将玄女宫拖下水了。 “那你去跟谷主说去吧,”李永生一甩手,就要站起身走人,“九公主没准比我更好说话。” “九公主是玄女宫弟子啊,”这位哀嚎了起来,“她怎么可能答应?要不这样……我们想一想办法,送上指使者的人头,不知道能不能让道宫息怒?” 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表情相当怪异,“主使者的人头?” “没错,”这位点点头,很干脆地发话,“建议者为东台舍人梁珩,倡导者为内廷范含。” 梁珩是谁,李永生并不知道,但是御用监的司监,他还是清楚的,“你说范含的人头?”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五十五章急转直下 在宁致远没有崛起之前,内廷排第一的是魏岳,而范含则是当之无愧的第二人。 少年天子上位之后,独宠宁致远,对魏岳和范含都不感兴趣,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范含是内廷里,唯一能跟魏岳打对台的主儿。 天家居然要用内廷第二人的人头,以及一个东台舍人,换取玄女宫的谅解。 由此可见,权倾一方固然能趾高气扬引人神往,但是内中的风险,也不是一般地高。 一旦遇到大事,没有什么人是不能牺牲的,哪怕范含这样的内廷重臣。 这就是政治,不但无耻,而且无情。 朝安局的这位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没错,出了这样的大事,总要有人负责,范公公虽然德高望重,犯了错总要付出代价的。” 李永生冷笑一声,心里越发地鄙夷这些政客了,“你这话,说得就有点莫名其妙了,真要计较元凶的话……你说范含这么做,是不是得了天家的首肯?” 朝安局来人不但脸皮厚,胆子也大,但饶是如此,听到这话,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莫非你还想要天家的人头不成? 他定一定神,才干笑一声,“李大师说笑了,天家当然不知情,是梁珩和范含仗着天家信任,私用天子印玺,才导致这个事情的发生……” “只怕还有一个临时工掌印吧?”李永生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以为你是条汉子,什么话都敢说,原来也是这么没担当……好走不送!” “李大师,”朝安局来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不住地砰砰磕着响头,“还望您大发善心,怜惜天下黎庶则个……” “来人,”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将这厮丢出雷谷。” 他累了,真的累了,为了中土的黎庶,他已经做了很多很多,现在有人竟然想用黎庶来绑架他,那他也只有一个反应——我不惯你们这些毛病。 处理完此事之后,新年就到了,这一次,在雷谷过新年的人数,超过了二十万。 因为这里是三湘郡秩序最好的地方,过年的气氛也很祥和,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十五。 这一日,李永生、赵欣欣和公孙不器等人正在雷池旁边,观看雷池布设阵基,远处有人来报,“不好了,朝安局有人来报,他们有三十多名同仁,被人坑杀了。” 坑杀这话,用得不太对,严格来说,是有一个坑里,埋了朝安局三十多具尸体。 这是雷谷外不远的一处山民,在自家捕猎的陷坑旁,发现土质比较柔软,他随便一挖,也没想着能有多大的收获,哪曾想,就挖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三十多具尸体里,最早的死了两个多月,最近的,死了不到十天。 那个代表宁致远来传话的家伙,居然也在其中。 李永生去看了一下,回来之后感叹,“哪一行也不好做啊,前几日他还说要献别人的人头,没想到先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赵欣欣也摇摇头,“朱雀这家伙的报复心,实在太强了点。” 别人看不出来,他俩绝对看得出来,这些死掉的朝安局密探,都是死在了玄女道的手下——别的可以作假,玄女道香火的气息,那是做不了假的。 而李永生就只有苦笑了,“这笔账,不知道又要记在谁的头上……真是够乱的。” “由他们去乱,”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人力有时尽,咱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一世你入世太深,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尽如人意的。” 于是,两人就放弃了对后续事态的观察,专心致志地经营雷谷。 当然,想要专心经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此后又有其他人陆续找上门,比如说博灵郡的王志云——他也是受了朝廷的压力,想要说项一下此事。 但是李永生根本不见人,并且表示,博灵郡在雷谷的军队,想要出击的话,我们并不干涉,万一败了也可以退回雷谷的地盘,继续寻求庇护。 但是你们想要雷谷出面,为博灵的军队保驾护航,那是不用指望了,军械物资什么的,也不用指望我们提供——我们只为那些做工的人提供粮食做赈济。 就因为朝廷的无耻小伎俩,大好的局面,一朝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就在开春后不久,李清明发起了一场偷袭,这一次是他跟离帅协商,调用了五万郡兵、五万勤王兵,外加四万御林军。 一共十四万大军,号称三十万,由大名府南下,穿行豫州郡近百里,然后包抄了襄王的退路。 他们并没有发起多么猛的攻势,只是掐断了后勤,顺便歼灭了三万海岱的郡兵。 但是这一仗,是彻底地打痛了襄王,原本打算大举进攻豫州的军队,马上停止了动作,就地组织防御,防止李清明的军队端了襄王府的老巢。 而在前线指挥作战的襄王,闻言也是大惊,“怎么就让人抄了后路……内阁这些蠢蛋,连军役部的行动都不知道吗?” 对他来说,损失三万战兵,就足以痛彻心肺了,更别说是被端了后勤粮道——这年头的事儿,果然是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不过至于说老巢被端,他倒不是很担心。 在海岱,襄王府还有五十万的军队,三十万后备役以及七十万丁壮,倒不信李清明那区区三十万人,能把他怎么样了——说是三十万,有没有二十万还难说呢。 但是前线这二十多万人,跟后方断绝了联系,军械和军粮供应不上来,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不过襄王的反应很奇怪,他不但没有回师攻击对手,也没有前出攻打幽州守军,反倒是开始加固防御,不但北向加强了防御,南向也做出了防御。 朝廷里的官员,被这种奇特的反应镇住了——这是又要干什么? 然后他们又获得了消息,襄王府后方的军队开始北上。 原来是要利用海岱驻军,解决掉朝廷的南下部队。 但是大家依旧不能理解——你能保证在解决掉朝廷军队之前,自家的前军不被攻破吗? 就在众人争吵,是否要对襄王的前军,发起攻击的时候,有军情司探子冒死传来了消息:海岱水师已经自东而来,登陆幽州,叛军已经派陆军接应去了。 朝廷里的官员这才明白,合着襄王一直藏着的杀手锏,现在才亮出来。 幽州东边就是大海,而顺天府距离海边也不远,不过幽州并没有水师,采用的是近海防御策略,陆上有坚固的军寨,防范可能来自海上的攻击。 与之相反的是,海岱的水师,跟南方的彭泽水师,并称两大内河水师,与此同时,海岱水师还有海上战船,可以在海上作战,而且这些海上战船的作用,就是拱卫京畿。 可惜的是,海岱落入襄王手中,水师也被襄王控制了,虽然有不少官兵和战船叛逃,不想跟朝廷为敌,但是襄王还是能够组织起一支不小的水军。 这些战船没能力对顺天府方向发起攻击,但是为被困的军士输送补给,顺便解决掉一些朝廷的小巡逻艇,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此一来,战局再次发生变化,朝廷楔入海岱的钉子,成了孤军,而襄王前军原本是孤军,现在得了海上的支援,反而成了钉子,战局的风云变幻,真的令人瞠目结舌。 按说襄王的前军成了钉子,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此前他们在疯狂进攻,现在改为防守了,李清明策划的大范围运动,深入敌后断敌粮路的计划,算是完成了一半。 但是朝廷官员不这么看,他们只是看到,襄王似乎要赖在幽州不走了,而出击的十四万军队,还能不能回来,这也是个问题。 当然,他们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海岱亮出了水师。 此前大家也知道,海岱有水师,但是水师基本上没什么作为,现在水师既然能运送补给,那么,下一步海岱水师就可以北上,从海路对顺天府发起攻击。 所以朝廷里要追查李清明的责任:你怎么敢不经内阁允许就出兵? 这个逻辑有点滑稽,其实不管李部长出不出兵,海岱水师都存在,人家想从海路对顺天发起攻击,什么时候都可以动手。 但是朝廷里的官员,还就这么认为了,原因也很简单——李清明你不来这一手的话,襄王没准就会想不起水师的存在,你现在让人家想起来了,完了,又得分兵把守沿海了。 好吧,这种指望对方想不起水师的逻辑,实在是混蛋了点,但是海岱水师的亮相,令顺天府的补给,亮起了红灯——此刻京城的三成物资,要指望海上运输。 就算海岱水师战斗力比较弱,打不起登陆战,但是组织水师阻拦商船,总是没什么问题。 要知道,给顺天府运粮的第一大户百粤郡,就是通过海路运输粮食的——走陆路的话,一百石粮,起码得被吃掉九十石。 李清明擅自行动,释放出了一个可怕的东西! 所以,就在死士传来海岱水师的消息之后,第二天,百官纷纷上折子,要求查办军役部长李清明! 第八百五十六章四方游说 面对百官的弹劾,李清明在朝会上破口大骂,说什么担心海运都是假的,真正的原因在于,大的海上船队,都是跟朝中大臣有瓜葛的,我不过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但是诸位,我不出兵,人家就想不起断海上运输了吗?你们怕是在做梦吧? 有些跟海商无关的大臣,忍不住暗暗咋舌:真不愧是李疯子,什么话都敢说。 关键时刻,还是少年天子肯定了李清明的战绩:不管怎么说,李部长策划的这一战,也是阻止了反王北上的脚步,可谓意义重大! 然而,主少国疑四个字,那也不是白说的,很多大臣表示,他就算打了一场说得过去的战斗,但是没有经过内阁允许,这也是天大的错,必须追究责任。 李清明气得当场表示:我特么的再经过内阁,就又是一场败仗。 想追究我的责任?欢迎啊,这个特么的军役部长,劳资还真的不想干了。 朝臣们就又跳脚了:你这话是说,内阁有人勾结反王吗? 我们跟你讲,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哦。 到最后,还是坤帅出面了,她说李清明就是这样的人,一心为国,他不守规矩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目的是好的,结果是好的,这种危难时刻,就不要太拘泥于形式了。 她的话一出口,旁人就要掂量一下了,毕竟这是卫国老帅,此前还在北方边境吹了半年风沙,有效地阻止了柔然边患。 到最后,少年天子艰难地保住了李清明,当然,还是要有一些小小的责罚的——罚俸一年,下不为例。 李清明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也没有说再多。 不过这一仗,让大家再次关注起了一个军种——水师! 幽州附近,不能任由海岱水师耀武扬威不是?必须得把这家伙打掉才行。 哪怕只是为了保障海上的运输线,也要解决他们。 而能对付水师的,当然就只有水师了。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能跟海岱水师相抗衡的彭泽水师,目前被堵在博灵郡,连淮庆的基地,都被荆王攻占了,而他们想出海,还要路过会稽水面。 这一次,就连坤帅都表示,“必须要召出彭泽水师了,否则的话,恐怕襄王还没有缺粮,京城就已经饿死人了。” 众人嘿然无语,彭泽水师想要冲出扬子江,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为关键的是,水师也不是无须后勤独立作战的,他们一样需要补给。 就算冲出扬子江,将来去哪儿补给,会稽还是海岱?总不能去海右吧? 与其去海右,那还不如直接去百粤,顺便就装上粮食北上了——反正,这真的不现实。 于是,朝中大臣将眼光,再次投向了南方的战事。 李永生和赵欣欣就是待在雷谷里,专心致志地对付毁灭道意了,在此期间,博灵郡来了大量的说客,林锦堂和肖田遵两个副教化长,甚至联袂而至。 但是李永生根本就没见他们,直接请赵欣欣出面,帮他挡驾了。 没错,这两个教化长,都曾经帮助过他,但是他也给出了回报,无愧于他们的照顾。 至于说他现在博灵教化房的那个身份?呵呵,你们若是敢拿这个说事,那就不要也罢。 两名教化长听说李永生在闭关,有心强求见上一面,但是总要考虑,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人——英王九公主都发话了,他们哪敢再说什么? 博本院的总教谕孔舒婕也来过一回,不过依旧是被赵欣欣挡驾了,九公主的态度很明确,想说什么,直接跟我说好了。 孔总谕倒是一个不怕事的,她表示说,李永生接受了博本很多优惠待遇,现在博灵郡面临大敌,也轮到他报效了。 但是赵欣欣对这话嗤之以鼻,她不屑地表示,李永生真不欠博灵什么,甚至都不欠中土什么——“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打听一下,他这几年做了多少事。” 孔舒婕其实对李永生的事迹,也比较了解——这终究是博本院走出去的天才。 而且他对博本,也有相当的贡献,别的不说,只说他从荆王的真人手里,抢出了依莲娜,维护了博本院的尊严,就已经对得起修院对他的支持了。 但她是一个执拗的性子,坚决不肯就这么离开,就说那我在雷谷等他出关好了。 赵欣欣见她这么不知道进退,又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心里也颇不高兴。 一般情况下,她还是很相信李永生的忠诚,也不认为一个少妇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 但是这一世,她比较在意肉身的因果,相貌远远不及上一世。 所以对于某些潜在的威胁,她还是有一些近乎于直觉的不喜。 于是她明确表示:你想等他可以,但是不能留在内谷——内谷都是以工代赈的人。 女人一旦认上死理,是相当可怕的,孔舒婕表示:内谷不行,那我去外谷好了。 她倒不信了,自己怎么也是李永生的教谕,谁还敢在雷谷对她不利。 当然,想的倒也不算错,真的没人对她不利,但是鉴于赵欣欣的态度,雷谷里也没人敢通知李永生,说你的教谕在外谷等你呢。 李永生见到孔舒婕,还是十天之后了,那是因为秦天祝和肖仙侯也来看他了。 这二位在路过外谷的时候,正好被孔舒婕看到了,总教谕喊了一声,于是三人结伴,一起来拜会李永生。 秦天祝仅仅是初阶司修,但他是雷谷的创始人之一,旁人知道他跟李永生不但是同窗,关系也很好,族中还有不少人在雷谷效力,当然会直接汇报李永生。 李永生改进阵法,正好到了将近圆满了,听说秦天祝来了,欣欣然接待,然后才发现,“咦,孔总谕和小鲜肉,你们也来了?” 孔舒婕心里,对赵欣欣是相当不满的,她不认为这个女人,配得上自己的爱徒——除了身份,这女人什么都不是。 不过身为教谕,她也不会挑拨自己学生跟恋人的关系,所以只是不无幽怨地抱怨一句,永生你现在,还真不是一般的忙。 接下来,她就说明了来意——果不其然,她也是为朝廷做说客来的。 荆王现在已经开始尝试经略三湘,虽然地方官员和守军坚持作战,但是他们跟朝廷的联系已经断绝了,只能是各自为战,无法达成有效的配合。 所幸的是,荆王府担心刺激了玄女宫,所以目前只是低烈度战斗,不过很显然,如果玄女宫再做不出什么反应的话,高烈度战斗早晚会到来。 李永生对这个情况很清楚,但是荆王在动手的同时,也在后方大力劝农,而那些坚决抵抗的朝廷官员,反倒是不鼓励粮食生产——万一荆王打来了,粮食都是给反王种的。 所以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荆王和朝廷之间,谁善谁恶,竟然掉了一个个儿。 孔舒婕没有多说三湘战局,她担心的是荆王一旦拿下三湘,整合好了之后,真的就可能挥军北上了——毕竟博灵郡里,还有上百万的三湘流民。 李永生你身为博灵人,无论如何不能见到家乡遭到涂炭吧? 其次就是,襄王的海岱水师,目前肆虐幽州和海岱水域,朝廷需要彭泽水师的支援,而彭泽水师想要出海,将荆王的气焰打下去,是很关键的一步。 孔舒婕说得情真意切,就连汽车人和小鲜肉听了,都说永生你应该出一点力——撇开他俩的切身利益不谈,对中土大多数黎庶来说,他们还是愿意支持正朔的。 李永生是比较看重这两个布衣之交的,于是他破例地解释了一下:玄女宫为何此前还算心向朝廷,现在却刻意坐视。 对秦天祝和肖仙侯来说,“准真器离火扇”这个话题,距离他们实在太过遥远了,就像在听天书一般——我们知道跟你的差距越来越大,但是真没想到,竟然大到了这样的程度。 昔日一起吃饭打屁的同窗,已经一骑绝尘,到了遥不可及的地位,大家只能望其项背! 事实上,就连这背影,大家都看不太清楚了,更要命的是,人家还在不住地提速中。 这个事实,对两人的刺激着实不小。 事实上,就连孔舒婕,也不太接受得了,不过更令她接受不了的,是朝廷的做法,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廷居然派人偷袭玄女宫?永生你这消息可靠吗?” 孔总谕虽然也是运修,但是相对来说,本修院是官府体系里少见的净土——不是没有丑恶,但终归要纯洁不少。 她完全不能想象,朝廷竟然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没错,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于这种反应,李永生也只能无奈地笑一笑,“孔总谕,就算你不相信我,总得相信玄女宫吧?他们宫中的真君,都因为此事来过雷谷。” “真君……”听到这两个字,就连孔舒婕也无语了,你能发展得更快一点吗? “我可以作证,”赵欣欣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裹,她面无表情地发话,“我也姓赵,总不至于诋毁自己人。”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五十七章送人头 李永生他们聊天的地方,是在竹林边缘,这个地方相对清幽。 南方的春天来得早,十来天前还大雪漫天,现在却有春笋破土了,不但嗅得到那清新的春的气息,还听得到那蓬勃生长的春天活力。 赵欣欣就这么走过来,矫捷的身影再加两条大长腿,扑鼻而来的,也是满满的青春气息。 孔舒婕、秦天祝和肖仙侯都知道她的身份,见到她出来作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朝廷真的做出这种事了? 李永生关注的重点,却是不一样,他的鼻子抽动一下,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这手里提的东西……是不是有点煞风景?” “见过九公主,”秦天祝第一个站起身来,冲着赵欣欣一拱手。 孔舒婕和肖仙侯现状,也赶紧起身施礼。 “不须多礼,我现在是世外之人,”赵欣欣一摆手,大长腿一迈,就坐到了石凳上,将手里的包裹往石桌上一放,“这也可以作证。” 李永生的眉头又是一皱。 肖仙侯不明就里,站起身就打开了包裹,发现里面是个两尺长,一尺宽,尺半高的盒子。 孔舒婕见状,大喊一声,“慢着。” 然而,小鲜肉的手实在太快了,她的话音未落,他已经将盒子打了开。 然后,他就倒吸一口冷气,里面竟然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肖仙侯“嗷儿”地大叫一声,直接蹿出去一丈多远,脸色也刷地白了。 秦天祝的反应好一点,但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脸色极为难看。 倒是孔舒婕最机智,猛地一侧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那盒子,但是因为她的动作太大,脖颈竟然发出了“咔吧”一声响。 李永生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倒是没有躲避,只是眉头微微一皱,“这是……” “这是梁珩和范含的人头,”赵欣欣淡淡地发话,“是军情司的人送过来的。” “何必如此,”李永生的眉头一皱,“这俩人头事关重大,没必要给咱们雷谷送过来吧?” 梁珩是东台舍人,范含是内廷的二号人物,两人策划并且实施了对玄女宫的偷袭。 “不仅仅是给雷谷的,”赵欣欣淡淡地回答,“他们还指望,我把这人头送到宫里去。” 这才对嘛,李永生微微颔首,雷谷还真当不起这两颗人头,有一颗记录砍头时候的留影石,就算交待了。 但是想要平息玄女宫的怒火,必须要献上货真价实的人头,而且还得先行献上——至于说玄女宫认不认,那还是在两可之中。 孔舒婕听到这番对话,浑身都是一颤,“御用监的范含?” “没错,”赵欣欣点点头,“他是偷袭玄女宫的主谋之一,朝廷送来了他的人头赔罪……还有谁以为,我俩说的是假话吗?” “御用监范含?”秦天祝听得也是眉头一皱,指向一颗人头,那是书生模样的,“这个?” 他家学渊源,对朝廷体系里的重要人名并不陌生。 赵欣欣意外地看他一眼,“你见过范含?” “没见过也认得出来呀,”肖仙侯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大声嚷嚷,“另一个长着胡子呢,怎么可能有长着胡子的司监?” 赵欣欣觉得面上有点无光,悻悻地看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三名来客都被这两颗人头吓住了,范含那是什么人?是内廷数一数二的人物,竟然人头就被拿过来赔罪了。 李永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也不无感叹:没想到这范含的人头,真的被当做礼物送了过来,搁在先皇那个时代,谁敢想呢? 好半天之后,孔舒婕才轻咳一声发话,“那么,九公主,既然朝廷表现出了诚意……误会也就该消除了,对吧?” “这怎么可能?”赵欣欣摇摇头,又看李永生一眼,“用永生的话来说就是……道歉有用的话,要刑捕房做什么?” “这可不一样,”孔舒婕终究是本修院总教谕,抓人的话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朝廷可不仅仅是道歉,而是把人头送上来了。” 赵欣欣冷笑一声,“孔总谕是吧?你莫非以为,偷袭玄女宫这种大事,是一个区区的范含,能够做得了主的吗?” 孔舒婕顿时语塞,是啊,只要不是智障,就知道这种大事后面,肯定有更大的人物支持——范含确实算是不小人物了,但是仅仅凭他,还真的不够。 不过这个时候,她不能这么说,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发话,“不管怎么说,这也代表了诚意,难道不是吗?范含这种大人物,就算来博灵,郡守想求见,也要在门口等着。” 赵欣欣淡淡地看她一眼,轻轻吐出一句话来,“你眼中的大人物,在我眼里未必是。” 孔舒婕顿时语塞,她还能说什么?对方的话,实在太高冷了一点,不愧是英王的九公主。 既然说不到一块儿,暂时就不说了,到了晚上,李永生出面,给总教谕和两名同窗,摆了一桌接风宴,虽然物资不是很丰富,但是现在的中土战乱频发,也算得上很隆重了。 不过第二天,孔舒婕还想见李永生的时候,却被告知,李永生已经离开了雷谷。 李永生是真的离开了,他接到了朱雀城的消息,“我们酒家”被人砸了。 这是两天前的事了,因为三湘战乱,朱雀城的人数陡然增多,而且来我们酒家求庇护的人,也多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家伙,是朝廷捉拿的大盗,还不是普通的大盗,是魏岳的仇家。 捉拿此人的,朝安局的人马,他们也没有强闯我们酒家,就是在楼外摆出了旗号,希望我们酒家能将人送出来。 结果好死不死的,玄女宫堂主院的人来了,听说是朝安局的人在叫嚣,毫不犹豫就出手阻挡——我们酒家可是玄女宫罩着的,由不得你们撒野。 这两边一交手,我们酒家倒霉了,朝安局因为最近频遭刺杀,所以带了比较强的防御护符,而玄女宫堂主院的人出手也没有控制,余波直接扫塌我们酒家半边楼。 亏得我们酒家有滨北双毒坐镇,出面制止了双方的打斗,但是酒家的损失已经造成了,还伤及了几名在楼中吃饭的客人。 按说这样的事情,李永生完全没必要出面,不过他被朝廷来人纠缠得烦了,索性和赵欣欣相伴回来,处理此事的同时,躲避那些缠人的家伙。 眼下李永生的修为已经暴露,他也没有再矫情,就是裹着赵欣欣,直接飞回了朱雀城。 跟他俩同行的,不但有天姥双杀和血奴,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公孙未明,以及还未见识过这个南方重镇的呼延书生。 几人在城外降落下身形,早有我们酒家的伙计,已经牵着十余匹骏马等在这里了。 不过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骏马,酒店的伙计说了新的消息,滨北双毒的老妪被打伤了。 赵欣欣闻言,顿时大怒,“打狗还要看主人,竟然敢对我的人下手……谁干的?” 伙计也不敢多说什么,倒是一个小道童怯生生地回答,“其实堂主院找咱们的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欣欣晋阶司修之后,按照玄女宫的惯例,可以收三名以下的道童做为杂役。 九公主没兴趣收杂役,不过邓蝶介绍过来一个姐妹,就是眼前这位了,她也在我们酒家帮忙,对情况比较清楚。 赵欣欣闻言,脸就是一黑,“这是给了他们脸了……还没完了?” 李永生不太清楚内中详情,少不得要出声问一问——他这一次北上,走得时间太久了。 原来从半年前左右,玄女宫堂主院的人,对我们酒家就有点微词了。 堂主院是十方堂的性质,负责接待天下道友,像水月庵旁边的客栈,大多就是堂主院名下的。 我们酒家强势崛起,风头很劲,尤其是庇护江湖中人,让酒家的名声极为响亮。 随着他们买卖越来越好,就逐渐地影响到了堂主院的产业。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堂主院的院主权白衣,跟化主院的院主栗娘,关系很是一般,两人在还是司修的时候,就爆发过冲突。 所以堂主院直接找到了我们酒家,希望能买下这个产业,将其归纳到堂主院名下——价钱什么的,不是问题。 赵欣欣当然不肯卖,她开这个酒家,就是一时兴起,她更看重的,是酒家后面那个大院子,不但环境优雅,也是闹中取静,是朱雀城难得的好地段。 至于说价钱好商量?抱歉了,堂堂的九公主,什么时候缺过钱了? 她一说不卖,堂主院弟子的脸色就难看了,甚至有人在堂主院的客栈和酒家里,公然诋毁我们酒家,说那里是藏污纳垢之所,大家都不要去。 说什么庇护其他人……拜托,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这么做的? 其实这也正常了,小小的办公室都能诞生政治,玄女宫这么大的摊子,内部肯定不会是一团和气,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更别说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一定的名利。 第八百五十八章酒家被砸 赵欣欣知道,堂主院很想收走我们酒家,但是她真的没打算卖。 撇开后院的园林不说,这里是她和夫君在下界第一次创业的地方,有很多甜美的回忆。 想到夫君小心翼翼接触自己的过程,傻乎乎的,被自己玩弄在掌心上,她心里都跟喝了酒一般,晕晕的,醉醉的。 至于说堂主院的诋毁,她并不放在心上——我开这个酒家,就不是为了赚钱,只图高兴! 反正以我们酒家的名声,别人再是诋毁,最多是少赚点,不会赔钱。 这就足够了啊,九公主有时会觉得,赔钱是很没面子的,但是赚得少点,那完全不是问题! 众人一边骑马进城,一边听小道童讲述整件事的过程。 合着堂主院的人出手,打塌了我们酒家几间房舍,都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故意的! 这不是小道童自己的判断,是她听滨北双毒说的。 堂主院的人打塌了我们酒家,滨北双毒看出他们不怀好意,所以当时只是分开了打斗的双方,再没说什么谁对谁错——不管怎么说,表面看起来,堂主院是为我们酒家出头的。 紧接着,朱雀城的官差到了,接走了被围攻的朝安局人员。 不管怎么说,朱雀城是官府和道宫共治的城市,官方的面子,玄女宫得买。 然后,城主府对这个事件定性了:公众场合斗殴,伤及他人和财物, 定性之后,当然就是相应的处罚了,但是朱雀城主再牛,也不敢作出太严苛的处罚——冲突的这两方,哪一方都是他惹不起的。 所幸的是,这场纠纷没有严重的人身伤害,只是涉及一些财物。 于是城主府作出决断:受伤的各自回去养伤,至于我们酒家被打塌的房间,还有受伤客人的治疗费用,玄女宫和朝安局各出一半。 堂主院的人顿时表示:去尼玛的,我们才不会出这个钱,明明是朝安局找碴。 朝安局的人心里也委屈大了,我们明明是受害者好不好? 搁在两年前,小小的朱雀城城主敢这么处罚的话,朝安局分分钟教他学做人——玄女宫不好惹,劳资们就好惹了? 到了眼下这一步,并不是赔钱不赔钱的问题,肇事双方谁也不差这点钱,这是面子之争。 但是老话说得好,形势比人强,朝安局的人心里再委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好吧,那就一家一半好了。 我们酒家也没指望着堂主院赔偿,都是同门,这么搞就太没意思了。 他们索性连朝安局的赔款也不急着要了——赵欣欣不但是玄女宫弟子,也是九公主。 昨天中午,我们酒家就要修缮毁坏的房舍。 结果堂主院的人拦住了:你们怎么能就这么修呢?让朝安局的人来修。 现在的玄女宫上下,对朝廷都有些不满,如此表态,外人看起来也正常。 但是滨北双毒不干了,酒家拖着不修,你们无所谓,但是坏的是酒家的名头。 更别说两人心里都清楚,堂主院有私心,严格来说,我们酒家被毁,是堂主院一手所为。 这时候你再拦着我们自己修缮,这就太过分了。 双方谈不拢,一来一去,就发生了冲突, 结果堂主院有准备,来了两名真人,直接将滨北双毒一顿胖揍,老妪被打伤了。 赵欣欣越听脸越黑,到最后一摆手,很干脆地发问,“那两名真人还在不在?” 小道童一缩脖子,怯生生地回答,“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邓师姐说了,已经向化主院的姐妹们求助了。” 一行七八人,迅速地来到了我们酒家,然后才愕然地发现,整个我们酒家,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旁边的小院,那供小二和大厨住宿的平房还在。 小院里站着七八十号人,除了酒家的小二和大厨,还有三十多号各色人等,一眼看过去,就猜得到这些人的来历——应该是在我们酒家求庇护的。 邓蝶也在其中,而且还是拿了一柄长剑左右巡视,俨然是一副保护者的模样。 被她保护的人里,不乏中阶甚至高阶司修,但是在此地,她玄女宫弟子的身份,才最有威慑力。 赵欣欣直看得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发话,“谁干的?” “你总算回来了!”邓蝶长出一口气,“是堂主院胡盛威干的,他们还抓走了二老。” 她嘴里的二老,就是滨北双毒。 赵欣欣的眉头皱做了一团,好半天才出声发问,“胡盛威凭什么拆了酒家?” “他说二老不敬玄女宫,”邓蝶皱着眉头发话,“所以他要给一个教训。” “混蛋!”赵欣欣勃然大怒,“我记得不错的话,胡盛威在水月庵不远处,有个宅子?” 胡盛威是堂主院的中阶真人,战力不俗,他本人是百粤的,还有一个叔父是十方丛林白云观的都管,不过他在玄女宫混出了名堂,将家里人接来住,宅子里应该也有四五百号人。 邓蝶点点头,想一想又补充一句,“胡盛威的宅子,挨着权堂主的外宅。” 赵欣欣根本不理会这话,而是扭头看向李永生,“永生?” “我把他们全部抓来!”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欺负人欺负到我老婆头上了,找死嘛。 赵欣欣点点头,想一想之后,又吩咐一声,“不要杀人。” “我懂,”李永生点一点头,身子蓦地腾空,电射而去。 “等一等我!”公孙未明大喊一声,直接追了过去,紧接着,一个小女孩也腾空而去。 呼延书生比较稳重,跟着天姥双杀在一起,心说你去打架,我就看护九公主好了。 朱雀城是禁止飞行的,也有禁空大阵,大阵一般不开,但是想在朱雀城飞行,需要先考虑一下后果。 然而这三位想也不想,直接就飞走了。 李永生飞到水月庵西边,那里有大片的民宅,他站在高空中,大喝一声,“胡盛威,你给我滚出来!” 玄女宫的结构,跟普通四大宫一样,真君是见首不见尾,高阶真人就是顶级的存在了,而胡盛威,则是中阶真人里的佼佼者。 这么大的三个人在空中飞着,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了,下面的人看到了,都在猜测,这是哪来的真人,竟然从城里就飞了出来? 听到这么一声喊,有人就将目光投到了一片庄园上。 庄园的面积不算小,一百多亩地,李永生不管其他人怎么指指点点,直接飞到了庄园上空,再次大喊一声,“胡盛威,滚出来见我!” 下方的人群一阵攒动,有人高喊一声,“好大的胆子,你是何人?” 李永生根本懒得回答他们,而是侧头看一眼公孙未明,“未明准证,你帮我压阵……” 话还没说完,公孙未明就冲了下去,“都别走,报应到了!” 下面一阵鸡飞狗跳,而未明准证已经开始出手抓人。 “何人捣乱?”旁边的庄园里,一名真人凌空飞起,在这片地方居住的人家,大多非富即贵,还有几家是玄女宫的亲眷。 甚至紧挨着胡盛威家院子的,是堂主院权白衣的亲族。 飞起的真人只是初阶,他看出公孙未明是高阶真人,不敢直接动手,但是脸色也颇为不善——敢在这片地方撒野,那不光是胡家的仇人,也是在打其他人的脸。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高声发话,“雷谷谷主办事,谁想架梁子只管上!” “雷谷谷主?”初阶真人先是眉头一皱,然后浑身猛地一震,眼睛瞪得老大,“可是英王的九公主?” 李永生看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对方不问缘由就先拉下脸来,他也没必要给好脸色。 这名真人见他态度傲慢,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英王的九公主,在朱雀城的名头不是一般地大。 赵欣欣还没有成为制修之前,就已经相当引人注意了,后来开设了我们酒家,又成为了雷谷谷主,更是让她声名鹊起。 尤其是前不久,她越阶成就司修,而雷谷也将荆王逼得束手束脚,她的风头之劲,一时无两。 这名初阶真人并不是玄女宫弟子,而且他非常想交好玄女宫的人,所以才在李永生三人动手的时候,第一时间冲出来质问——胡盛威可是堂主院里的骨干。 可是听说对方来人,竟然是赵欣欣的下属,这浑水他还真的有点不敢趟了。 九公主虽然只是司修,但是手下能人无数——这不,连高阶真人都过来动手了? 尤其重要的是,他非常清楚,赵欣欣在玄女宫也是有后台的,她是栗化主的得意弟子。 对于他这个不属于玄女宫的真人来说,两方都是他惹不起的。 他沉默了,但是又一名真人飞了起来,这次是从隔壁庄园飞起来的,还是道士打扮。 此人丰神俊朗,也是难得的中年帅哥,修为还是中阶真人。 不过这人的表现,却是令人有点失望,他一飞起来,就沉声发话,“住手,这是玄女宫弟子的宅院,由不得你们这些杂鱼放肆!” 李永生看他一眼,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权家的人?”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五十九章凶残血奴贺盟主寂寞老生 对李永生的问话,中年真人并不正面回答,他冷哼一声,背着手淡淡地发话,“知道厉害就好,现在罢手,我会替你们向权堂主求情的。” “是吗?”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看你的打扮,也不是玄女宫中人吧?” 道宫系统里,服装也不是统一的,只是大致的款式相同罢了。 对方这名真人若是没有穿道袍,还不好猜出身份,但是眼前这道袍的款式,却证明他绝对不是玄女宫弟子。 这名真人闻言,脸就是一黑,“本座是清微庙二代弟子首座,这个身份不够吗?” “区区一个破子孙庙,也敢管雷谷谷主的事?”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后厉喝一声,“夹起你的尾巴,快滚!” “混蛋!”中阶真人气得脸都青了,清微庙可不是小庙,中土有名的子孙庙,是南七北六十三庙,清微庙就是南七庙之一,而且隐隐是南七庙里的第一庙。 他自负身份,就算比四大宫不如,但是比之普通的野路子,那是强太多了。 他也是云游到此,跟权堂主相处甚得,所以才在权家的外宅住下,眼见旁边胡真人的家人被刁难,才忍不住跳出来。 听到面前的年轻人诋毁清微庙,他实在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抖手,三支飞剑就打了出去,同时厉喝一声,“小子受死!” 清微庙强的是术法和身法,第三才是剑道,不过此人也算是个奇才,竟然演化出了剑阵,种种微妙变化操控于心,深得“清微”二字的真谛。 这一剑,他没想杀人,毕竟九公主的大名,他也有所耳闻,而他自己并不是玄女宫的人。 不过此人煞是可恨,不但傲慢无礼,还敢侮辱清微庙,他打算趁着那高阶真人在地上,无暇顾及空中的时候,给对方来一记狠的。 若是对方实在躲不过,那也只能怪年轻人你运气不好了。 他想得挺美,但是三支飞剑才一发出,就发现对方已经失去的身形,紧接着,他就觉得头一晕,心里顿时大骇,“神魂攻击!” 李永生对清微庙的道统,还是比较了解,这个子孙庙的核心功法,得自于仙界的一个小宗门,在神魂上的造诣相当不错,身法也精妙,擅长于细微处见功夫。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捏碎了一块撼神符,善水者溺于水,正是因为神识强大,估计对方不会有类似的护符。 这一点他还真没猜错,清微庙做为南七庙的第一庙,二代弟子首座身上的好东西不少,可还真就没有防范神识攻击的手段。 撼神符发出后,他又打出一滴万载幽水,他并不确定,万载幽水能起多大的作用,但是他求的,也仅仅是这东西定住对方的身形——清微庙的身法,有点难缠。 紧接着,令大家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万载幽水才打中对方,空中的小女孩一闪身,极其诡异地来到了此人身边,动作快得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下一刻,那中年帅哥,竟然被小女孩直接活生生撕做了两截! 我的老天,下面围观的人群,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中阶真人啊。 严格来说,不是撕做了两截,而是中阶真人的一条大腿,活生生被小女孩撕了下来! 这可倒好,这位原本还想弄掉李永生一些什么零件,现在自己一条腿被卸了下来。 小女孩头上的发箍,化作一条绳索,直接将中阶真人绑缚了起来。 而中阶真人的断腿处,鲜血泉涌而出,全部喷到了小女孩儿的身上,还有大量鲜血,直接溅到了她的脸上。 小女孩儿的身子不住地抖动着,似乎是在兴奋,又更像是在后怕。 下一刻,她伸出细长舌头,舔去了嘴边的鲜血,眼中释放出冷厉的光芒。 “我去,”有人忍不住高叫了起来,“这尼玛是谁家孩子……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另一名初阶真人见到中年男子出手,脑子里才生出点动手的想法,冷不丁见到,刹那之间就攻守易位,中阶真人不但是脆败,还败得如此狼狈和惊悚,他瞬间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血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人血,简直是太激动了,而且它没有杀人,就是接了一点别人不要的血——要不然这血流也是白流了。 李永生坚决不能容忍血魔吸人血,但是见到这一幕,他也没办法指责,尤其是其他人见到它如此地凶残,纷纷熄了上前干涉的心思。 他微微一扬下巴,“找个隐秘地方,处理掉你身上的血。” 血奴闻言大喜,它正心疼,有大量的鲜血往地上掉呢,众目睽睽之下,它总不能去吞服。 于是它抓着真人的两截身体,身子一晃,有若一道闪电一般,划破长空不见了踪影。 等它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一炷香之后了,它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上是满足的笑容,腰里还多了一个储物袋。 而那名中年帅哥脸色苍白,已经失去了知觉,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不过他的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显然还有生机。 此刻的李永生,正手执长刀,遥指着一群人,冷冷地发话,“冤有头债有主,这是雷谷和胡盛威的瓜葛,再敢上前,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在对手的地盘上动手,遇到这种情况是难免的,不过还好,他打着雷谷的旗号,摆明了这是玄女宫内部的事情,外人想要插手,总要掂量一下。 而且清微庙二代首座的脆败,也告诉大家,来人是相当地强横和凶残。 事实上,围观的人里,有那么几个人心中有数,胡盛威确实是打算为难九公主的。 李永生再摆出这副架势,一时间,还真没什么人敢出头了。 倒是有人在人群里高喊,“你又非玄女宫弟子,凭什么抓胡盛威的家属?” 李永生呲牙一笑,刀尖指向一名玄女宫司修——这话正是此人所说,他呲牙一笑,“身入道宫,哪里来的家属?胡盛威敢抓九公主的侍从,我抓他的族人又何妨?” 公孙未明的动作也很快,已经将胡家五百多人全部抓住了。 其实高阶真人抓黎庶,是非常轻松的,幻化出无数条绳索,一抓就是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至于那些躲在屋子里的,只要神念扫到,直接击穿屋子抓人就是了。 不过胡家也有三名司修因为反抗,被击伤了。 公孙未明要卖弄手段,他将五百多人挨个捆了,幻化出一只大手,直接将五百人裹在空中,还表现出一副“我很轻松”的样子。 李永生的长刀一转,冲着地下的胡家庄园就是三刀。 第一刀,将胡家庄园斩成了两段,地面出现三尺深的壕沟,所过之处,树木断折房屋倒塌,第二刀,由于强烈的震动,庄园里大部分的房屋都被震塌了。 第三刀看起来,并没有第一刀和第二刀那么震撼,但是那有若天威一般的刀势,让地面上无数的围观者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三刀过后,李永生转身就走,伴着公孙未明和血奴向城里飞去。 他们离开好一阵,周边围观的人群才开始窃窃私语,“我去……这是什么刀法!” “刀法……一般吧?正经是那个小女孩,实在太可怕了啊,怎么会那么凶残?” “那个高阶真人好帅气啊,五百多人都能裹着走,也不知道他有伴侣了没有……” 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胡家庄园的院墙无声无息地向下滑落,就像沙子一般坍塌了下去,由缓到急,瞬间化作了一地的粉末,还有大量的细碎尘埃飘起。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之后,才有人向里一看,然后又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连树木花草也不见了,化为了齑粉!” 此话一出,旁人都不怎么相信,因为尘埃遮挡了视线,不少人直接冲进了庄园里——这么大的庄园,怎么可能全部化成齑粉呢? 李永生三人带着捉来的胡家人,来到了我们酒家的废墟旁。 赵欣欣看了一眼,淡淡地发话,“小孩和老人就算了,这些年轻人和中年人,给我清理废墟,血奴你来看管,谁不听话,就用鞭子抽!” 小女孩儿闻言,顿时大喜,马上做个手势——鞭子抽出血来怎么办? 赵欣欣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别跟我装,我知道你会说话……反正不许杀人。” 到了九公主的一亩三分地儿,可就由不得胡家人捣乱了,有人不服气,小女孩手中的钢丝鞭抽下,直接皮破肉烂,鲜血狂飙。 不过,胡家的壮劳力才开始清理废墟,远处天空电射而来三人,还裹着二十多个修者。 打头的一人浓眉大眼,长了一个硕大的鼻子,他身子尚在空中,就大声地发话,“赵欣欣,你敢抓我胡家人?” 赵欣欣微微一笑,冷冷地发话,“你能抓我侍卫,我抓你胡家几个人,你又能怎样?” 来人正是胡盛威,他的眼睛四下一扫,发现正在清理废墟的,正是自己的族人,一时间大怒,合身扑了下来,“竟敢如此辱我胡家人,赵欣欣……你找死!” (加更,为盟主寂寞老生贺,下旬了,谁又看出新的月票了吗?) 第八百六十章大欺小二更 胡盛威暴怒之下,根本顾不得考虑许多,直接就冲着赵欣欣扑了过来。 不等九公主有所动作,空中蓦地多出一根大锏来,直接向他砸去,“住手!” 胡盛威虽然是在暴怒中,但是对气机的感应,还是相当强的,他只觉得浑身的毛孔一紧,这是……高阶真人出手? 以他的战力,其实并不把一般高阶真人放在眼里,但是这一锏,带给了他极为危险的感觉——若是不管不顾的话,他有陨落的危险。 于是他直接祭出了一柄钢叉,迎向了那根大锏。 大锏和钢叉重重地撞在一起,而胡盛威的身子一震,倒飞出去十余丈。 他的脸色,也因此涨得通红,急速地喘了几口气,面色才恢复了一点,抬手一指对方的高阶真人,“你……你敢对我玄女宫弟子出手?” 因为气息不畅,他的话说得也是断断续续,但是跟他同来的两名真人,齐齐大声叫骂,“竟然敢对道宫不敬……狂徒找死!” 朱雀城可是玄女宫的地盘,其他三大宫的人来了,也要让着玄女宫。 呼延书生收回空中的大锏,面无表情地发话,“我没有看到玄女宫弟子,只看到了大欺小。” 胡盛威一行人闻言,齐齐就是一愣,他们气势汹汹地赶来,想的就是这次出手捉拿赵欣欣,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赵欣欣手下的高手再多又如何?这是玄女宫内部的事情,外人无权过问。 就连今天被拿下的滨北双毒,也不是逃不了,而是直接被胡真人扣下一个大帽子来——你们不敬道宫,当杀一儆百。 滨北双毒打是打不过,跑又不敢跑,否则的话,何至于被人活捉? 当然,这也是为了维护赵欣欣的产业,他俩真敢逃走的话,我们酒家肯定要被牵连进来——到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房舍被摧毁了。 但是胡盛威此刻一赶到,发现族人被如此役使,盛怒之下,直接对着赵欣欣出手,当时他想的是——我这是管教宫中小辈,谁敢多管闲事? 然而偏偏地,还就是有人出手了,并且告诉他:你这是大欺小! 这个理由当然是不够充分,但是也足够了。 胡盛威急速地喘两口气,才阴森森地看向呼延书生,“我自管教宫中晚辈,关你何事?” “胡真人此言差矣,”赵欣欣冷冷地发话,“我化主院自有院主,还轮不到你堂主院的人,来对化主院弟子指手画脚!” “好一副伶牙俐齿!”胡盛威的脸色,越发地黑了,“我堂主院的人帮你赶走强敌,你就是如此回报堂主院?” 赵欣欣的脸色一沉,“是啊,我还要感激你堂主院拆了我的酒楼,抓了我的人!” “不用多说废话,”胡盛威一摆手,很强硬地发话,“你有什么委屈,去跟栗化主说,我堂主院一向就是如此行事。” “一向如此行事,就是大欺小吗?”公孙未明似笑非笑地发话了,“或者是多欺少?” 胡盛威脸一沉,阴森森地看向这名英俊的准证,“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公孙未明根本不理他,直接出手一掌,将一名胡家被擒获的司修打得倒飞了出去,笑眯眯地回答,“略施薄惩……让你再对上位者不敬!” 那胡家的司修直接狂喷鲜血,眼见就不得活了。 胡盛威一时间睚眦欲裂,就要冲上去拼命,“混蛋……有种冲我来!” 旁边两位真人连忙拽住了他,“胡真人,此人是高阶真人啊。” 道宫中人不容轻易冒犯,但是对方不买帐的话,一旦打起来,再追究一个冒犯上位者,也是正常了——关键是眼前亏是要吃的。 “高阶真人又如何?”胡盛威不住地挣扎着,嘴里不住地大骂,“混蛋……有种的不要冲着无辜的人下手!能要点脸吗?” “先不要脸大欺小的,也不是我,”公孙未明丝毫没有惭愧的样子。 他反而得意洋洋地发话,“我不对你出手,只不过是不想再被你扣个不敬道宫的帽子……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有那么蠢吗?” 很显然,他不是闲得无聊而欺负胡家,他只是不想主动进攻胡盛威而已。 胡盛威这时候才意识到,对方是相当地有恃无恐——人家就等着自己出手呢。 终究是中阶真人了,他虽然怒火中烧,却强行压制住了火气——赵欣欣手下的高手,要都是这么肆无忌惮的主儿,他带来的这点人,还真的不够用。 他咬牙切齿地发话,“有种的,留下姓名!” “辽西公孙未明,”未明准证呲牙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怎么,是不是打算去辽西找我公孙家麻烦?” 竟然是辽西公孙家,胡盛威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说句实话,这真是他惹不起的庞然大物,若不是他有一个“玄女宫弟子”的护身符,公孙未明直接干掉他,都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想一想就知道,公孙未明对上丁青瑶,都敢说几句风凉话,哪怕公孙家并没有真君。 胡盛威扭头又看向呼延书生,阴森森地发问,“这位呢……又是如何称呼?” “邽水呼延书生,”呼延真人淡淡地发话,“我无意欺负你这小辈,你再无礼,我自会去白云观,找一个相当的对手。” 胡盛威的叔父,在白云观做都管,是积年的高阶真人,也是胡家第一号人物,不过他年老力衰,真实战力并不比胡盛威强多少。 胡盛威气得脸色发青,嘴里不住地叫着,“好好好,隐世家族欺负人上瘾吗?” 公孙未明一抖手,又打飞一个胡家人,笑着发话,“是啊,我确实欺负人有瘾,这个习惯……是不是不太好啊?” “公孙未明!”胡盛威气得大喊一声,“你要点脸行吗?” “还不知道是谁不要脸,”赵欣欣冷冷地发话,“我雷谷在前方为玄女宫打生打死,甚至离火扇都是我雷谷的人配合抢来的,而有些人却是在后方摧毁我的产业,打伤我的侍卫!” 胡盛威怒吼一声,“有什么气,你冲我来!掳我族人,摧毁我族人的庄园,你可知道罪不及妻儿的道理?” 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这道理,你比我懵懂,我也不跟你废话,有种的,以后你就不要出院门,要不然我定然让你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 “还反了你了!”胡盛威气急而笑,“赵欣欣,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只是给胡真人你提个醒,”九公主一袖双手,淡淡地发话,“像你这样的狂悖之人,太容易死于非命了。” “我狂悖?”胡盛威气得仰天大笑,“赵欣欣,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倒是你……狂妄太过,要小心后患!” 他们的战斗,吸引了太多的人围观,胡盛威有心说,我这是得了权堂主的许可,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不能这么说。 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基本上也表达清楚了这一点——你掂量一下,惹得起惹不起权白衣。 “你奉你的命,关我何事?”赵欣欣不以为然地一撇嘴,“谁想号令我,麻烦先跟栗化主说一声,堂主院的手,真的伸得不要太长!” 权白衣再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化主院的人! 胡盛威被这话噎得直喘粗气。 好半天,他才冷哼一声,狠狠地瞪赵欣欣一眼,然后转身飞走,“咱们走!” 一行玄女宫弟子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而去。 但是邓蝶心中还有些担忧,出声发问,“欣欣大人,权堂主……不会找过来吧?” “可能性不大,”有人在旁边接话,“怎么也是五主之一,来找一个司修弟子的麻烦,他丢得起这人,玄女宫也丢不起。” 赵欣欣闻言,侧头看一眼,然后才微微一笑,“原来是向捕手,你竟然还敢在朱雀城待着?最近朝廷做事,很不地道啊。” “朝廷做事,关我什么事?”人群里走出一个落拓的独臂汉子,正是四大捕手之一的向佐,他很无所谓地发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与我何干?” 呼延书生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他时隔二十年重出江湖,对这新冒出的四大捕手,多少有点好奇,“那你也该向朝廷多反应民间疾苦,现在真的是太乱了。” “是呀,”邓蝶点点头,“下面乱成一锅粥了,朱雀城起码多了五十万的流民。” “朝廷乱,你道宫就不乱?”向佐扯动一下嘴角,不以为然地发话,但是他的话里,似乎又有什么深意,“覆巢之下……呵呵,焉有完卵?” 李永生闻言,和赵欣欣对视一眼,心里齐齐地生出一些怪异的感觉。 “好了,”公孙未明一拍手,淡淡地发话,“找个地方喝酒吧,血奴帮着监督一下这些人干活……大不了权白衣找上门来,有啥呢?” 按道理来说,权白衣身为堂主院院主,是不可能来找赵欣欣麻烦的,他要找麻烦,也得去寻栗化主才对。 然而,未明准证的嘴巴,简直是开了光的,半个时辰之后,一团红云自远方电射而来,堪堪地停在了我们酒家废墟的上空。 红云中缓缓地露出一个身形,那是一名一袭白衣的道人,站在云中,有若仙人一般。 第八百六十一章权白衣三更求月票 四周围观的人见到此人,顿时目瞪口呆,权白衣……还真的来了? 此刻最痛苦的,当属夹在人群中的几名捕头,他们心里郁闷到了极点。 朱雀城可是禁空的城市,这尼玛……今天有多少人飞来飞去了? 向佐也嘴巴微张:权白衣竟然直接来找赵欣欣,这……这不太合适吧? 权堂主并不落地,而是站在云中淡淡地发话,“赵欣欣何在?” 赵欣欣心里这个腻歪,也就不用再提了,你堂堂的堂主院院主,怎么就赤膊上阵了呢? 她是化主院的人,按说不用听从堂主院的指派,但是不管怎么说,权白衣也是五主之一,该有的上下尊卑,她还是要讲的。 于是赵欣欣向前走两步,深施一礼,“见过白衣准证。” 权白衣并不阻止她施礼,大喇喇地受了这一礼,才淡淡地发话,“清微庙的蓝天真人,可是被你遣人拿走了?” 原来权堂主也知道,自己不该来找一个小司修的麻烦——那样太不成体统,但是清微庙的二代首座弟子被擒,他是有资格过问一下的。 “是被我拿下了,”不等赵欣欣说话,李永生先开口了,他淡淡地发话,“此人对我不敬,我自会拿着此人,去清微庙讨要公道。” 自己的女人,当然要自己出面维护,反正事情也是他做的。 “去清微庙讨要公道?”权白衣上下打量他两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轻描淡写地发话,“这话我都不敢说,就凭你……也配?” 李永生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回答,“这话你当然不敢说啦,你有这个能力吗?” “小子无状!”权白衣厉喝一声,一抖手,一张玉牌在他手中变大,冲着对方就打了过去。 这一击看似轻描淡写,但是事实上,几乎是他全力的一击——他手中的令牌,不但象征着堂主院院主的身份,更是一件可媲美准真器的道器。 玄女宫五主,都有这么一面令牌,此刻在玄女宫附近出手,更有加成效果。 李永生长笑一声,手中蓦地多出一柄长刀,狠狠地斩向了那道令牌。 “砰”地一声大响,两人的身形都为之一滞。 权白衣顿时就是一愣,这小子,竟然能挡住我的堂主令牌? 他本来也不想亲自来找赵欣欣的麻烦,胡家人被抓走,他已经知道了,但那是胡盛威的手尾,他要出面,还真是得找栗化主,要不然不成体统。 直到胡盛威铩羽而归,又将李永生等人说得面目可憎,他才亲自前来,要会一会这些狂徒。 至于说借口,那也是现成的——蓝天真人被他们抓走了。 眼见面前这厮,仅仅是初阶真人,说话极为放肆,他就打算全力出手,先狠狠地给对方一个教训——你既冒犯道宫,又不敬上位者,杀了你也白杀。 但是对方随手一刀,竟然挡住了他的院主令牌,他还真有点措不及防——这一刀也太猛了吧? 然而,他虽然有点吃惊,但是在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此次自己亲自出马,是以找回场子为目的,不过前提是,他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丢面子了。 所以当令牌一击被挡住的时候,他想也不想,直接抖手打出一团白光,在空中形成了一张白色的大网。 李永生一刀斩出,看到被对方拦住,身子前蹿,毫不犹豫地就斩出了第二刀——他的撼神符已经暴露了,对方既然是堂主院院主,想必也有防雷护具,他索性堂堂正正地用刀法取胜。 阳关三叠的刀法,在跟科罗廖夫对战的时候,已经使了出来,在胡家庄园,他第二次使出,摧毁了那里,那么第三次使出,也不会令别人太过惊讶。 然而,触目对方打出的大网,还是令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好本事,竟然是炽火! 炽火是本位面最霸道的火,可以烧掉一切的有形物质,比之红莲业火,也就差那么一点点,而且此火还能主动追踪,炽火一出,必须要分出究竟才会罢休。 玄女宫中人,个顶个是玩火的好手,不过权白衣竟然能将炽火凝聚成网,进可以杀敌,退可以防守,这份能力,也不得不令人叹服。 五主中的第一主,权堂主这份战力,真的是当之无愧。 权白衣也认为,自己的防守滴水不漏,炽火可以挡住一切有形之物的攻击,自己身上还有防范神魂和雷电攻击的护具,谁破得了他的防御? 李永生也相当头疼炽火,他这阳关三叠的第二刀,注重的还是物理攻击,真要这么一刀斩上去,刀就直接被烧残了。 当然,现在的他,想要躲避炽火没有问题,不至于像上一次一般用掉替身偶。 但是真要躲避的话,第二刀就劳而无功了,气势也会被对方所夺。 他也有破掉炽火的法门,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选择实在少得可怜。 于是他一抖手,打出一颗黑点,正正地迎向那张大网——永馨,实在不好意思,又得用你的宝物了。 这一次他打出的,正是赵欣欣给他的万冰之祖。 炽火可以烧灼本位面一切有形之物,奈何万冰之祖根本就不该存在于本位面中,炽火跟它的级别,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水火相遇,会发生怎样一种情况? 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水火既济。 下一刻,就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剧烈的爆炸,直接将围观的人震得耳鸣不已,一些修为浅的,直接被冲击波吹得倒飞了出去。 就在这剧烈的爆炸声中,传来一声怒吼,“看刀!” 权白衣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使出了什么手段,那个小黑点又是何物,他只知道,自己精心控制的炽火大网,竟然被对方炸得分毫不剩。 这张大网,可是他精心炼制的,大网一毁,他神魂剧震胸口一闷,好悬一口血喷了出去。 糟糕!他心里知道坏了,想也不想就祭出一张盾牌,挡在了前方——原来这厮,真的就是斩出那三刀的家伙。 胡家庄园的惨样,权白衣也见到了,不过因为进现场查看的人太多,里面的气机早就乱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李永生的第三刀,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奥秘。 但是他听别人说了,这三刀是如何地威猛,而且若论威力,似乎是一刀强过一刀。 按道理来说,丁青瑶亲眼见过这三刀的威力,如此匪夷所思的刀法,她在回宫之后,应该会将此情况告知同门,而五主这个级别的高层,多少也该有所耳闻才对。 可是丁经主不敢说,也不想说,李永生不但是观风使,还是她的机缘,有一个栗娘小呆子分享,已经够多了,她怎么会让其他人知晓? 所以,她在汇报李永生跟科罗廖夫一战的时候,就说是科罗廖夫看李永生修为浅,想挑个软柿子吃,不成想崩了牙。 如此一来,也掩饰了她的战力,可能不及科罗廖夫这一点。 另一名目睹刀法的玄女宫弟子,就是杜晶晶了,但是杜真人悟真的时候,本来就有点勉强,她不但修为尚浅,眼界也不够开阔,不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三刀的威力。 再说了,她是属于寮房的弟子,跟堂主院还不算一回事,而且寮头刚刚被杀,寮房里正混乱着,她想说也没人可说。 不过不管怎么说,权白衣对这第二刀,还是很重视的,他知道威力会强过第一刀。 所以他在令牌的前方,还加了一个防御盾牌,也是稳妥起见的意思。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李永生的第二刀,直接将防御盾牌斩开,就像切豆腐一样轻松,然后重重地斩向了堂主令牌。 两者再次剧烈相撞,那堂主令牌发出一声哀鸣,倒射而回。 权白衣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刷白,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堂主令牌受损了! 要知道,刚才炽火大网被毁,他已经受了暗伤,再加上这一击,他受伤真的不轻。 李永生长啸一声,身子迅猛地前欺,手中长刀再次斩落,“再吃我一刀!” 权堂主吓得魂飞魄散,直到真正面对这么一刀,他才体会得到这一刀的威力。 那是蕴含着天地伟力的一刀,是隐藏着大道真意的一刀,堂堂皇皇避无可避。 这样的一刀,恐怕真君想要接下来,也很吃力吧? 怪不得此人敢口出狂言,说要去清微庙讨公道,只凭这一刀,就有这个资格! 就在这一刹那,他真的后悔了,早知道赵欣欣手下有如此悍将,我何必亲自来找她? 权白衣原本以为,公孙未明和呼延书生,就是赵欣欣麾下顶尖的战力,此刻他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战力恐怕比那两人,还要高那么一些。 早知如此,他宁可跟栗娘打交道,也不会来直面这么一刀。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他想也不想,直接丢出一件物事,整个人蓦地消失。 在外人的眼中,李永生一刀斩来,天地为之失色,观战的人无不生出一股浓烈的无助感。 我若是权白衣,该如何抵挡这一刀? 怕是挡不住的! 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白衣飘飘的权堂主,被斩做了两段。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六十二章同门还是仇家 权白衣当然没有死,身为玄女宫堂主,他身上的好东西很多。 李永生毫不费力地将权白衣斩成两截,但是下一刻,“权白衣”就变成了两截木头,然后化作一堆碎屑,飘散在空中。 “替身偶,”李永生冷笑一声,大声发话,“权白衣你能更有点出息吗?” 权白衣的身形,出现在一里之外的空中,脸色刷白,目光中透露出浓浓的怨毒。 不管对哪个修者而言,替身偶都是相当宝贵的。 博本院总教谕孔舒婕研制出了新的替身偶,成本比较低,但那只适合制修和部分司修用。 高阶真人使用的替身偶,跟这种大路货不一样,李永生这一刀,蕴含着天威和道意,普通的替身偶,根本无法承载这么重的因果,哪怕替身偶损坏,也阻止不了因果追循。 权白衣的心在滴血,他不后悔使用替身偶,但是此刻真的心疼。 能救自己一命的替身偶,就这么用掉了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是退无可退了,胡盛威可以掩面而走,可他却不能。 对方的战力如此强悍,他若想找回场子,只能……只能请宫中的真君出手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屁大的事,合适请真君出面吗? 要知道,他此来寻衅,也是因为有一个借口,否则的话,他自己出现在这里都是丢人。 而且他想请真君出手,也得过栗娘那一关,五主的意见都不统一,如何请得动真君? 栗娘不光会不同意,怕是还要强烈反对。 然而此刻,他已经是羞刀难入鞘了,于是他祭起堂主令牌,大声发话,声音响彻整个朱雀城,“所有玄女宫弟子听令,有宵小辱我道宫……” 堂主院并不能随便干预其他四院的事务,但是在玄女宫遭遇重要事件的时候,他们可以临时代表宫中发布指令,号召弟子们共同御敌。 这是权宜之计,但是接到这种类似于征召的命令,堂主院以外的弟子若是不做出响应,事后肯定要被追查责任的。 权白衣这也是被逼无奈了,要召集朱雀城所有的玄女宫弟子,啃下这块硬骨头。 反正这个时候,栗化主并不在附近,就算化主院弟子不听从号令,其他人总不能反对。 就在此刻,一声轻笑响起,“呵呵,我怎么不知道,有人侮辱道宫呢?” 空中蓦地出现一名宫装丽人,笑吟吟地看着权白衣,“权堂主可否解释一二?” 她的声音,比还要高出几分,朱雀城中的玄女宫弟子,都听得分明。 权白衣一见此人,脸色就是一黑,“丁经主不在宫中养伤,来此何干?” “我若是说路过,你肯定不信,”丁青瑶一收笑容,淡淡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我是从雷谷来的,还需要我多说吗?” 她当然是从雷谷来的,她原本接到的任务,是负责跟朱雀沟通,双方罢战。 目前这个任务,她完成得比较好,而她的身体并未大好,宫里也不可能再给她派新的任务。 这个时候,她就可以觅地养伤了,所以她选择了雷谷——其中原因,当然不用细说。 这次我们酒家出事,李永生和赵欣欣前来处理,丁经主也知道了,反正她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只剩下静养了,于是她也悄悄地跟了过来。 为了防止李永生和赵欣欣反感,她根本没有露面,只是在暗中默默地观察。 ——其实这也是李永生强势对应权白衣的原因之一,玄女宫里,已经有别人知道了他这个观风使的身份,他再躲躲藏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丁青瑶对同门遭遇的败绩,半点不奇怪,他们若是能赢,她才会奇怪。 等到权堂主亮出令牌,打算号召宫中弟子一致对敌的时候,丁经主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出面了。 虽然玄女宫不可能奈何得了观风使,但是逼得李永生暴露身份的话,他也会不高兴吧? 权白衣听到这话,脸色越发地白了,他沉默片刻,才出声发话,“丁经主,你是一定要护着这些冒犯道宫的家伙了?” “他们有没有冒犯道宫,我不太清楚,”丁青瑶冷冷地发话,“我清楚的是,宫中弟子赵欣欣的产业,被她的同门拆了,侍卫也被抓走了……我真的很奇怪,这是同门还是仇家?” 权白衣的脸一沉,“堂主院胡盛威的家人被抓了,喊打喊杀的,庄园也被夷为平地,是啊……这到底是同门还是仇家?” “那是活该!”丁经主干脆利落地回答,“既然身入道宫,哪里来的家人?本宫弟子的产业,还有同门在此帮忙,这样的产业,是不能随便冒犯的。” 你是一定要跟我为难了?权堂主黑着脸,冷冷地回答,“经营这种产业,应该由堂主院来审核,随便什么人都能开张的话,那成什么了?” “这你可说错了,”丁经主面无表情地发话,“化主院教化天下众生,搞这样的产业,并不需要你堂主院来审核!” 这话说得没错,堂主院和化主院,都有对外接触的职责,化主院还有搜集消息的任务,开一些客栈和酒家,无须经过堂主院同意。 当然,权堂主认为赵欣欣没权力开酒家,也有他的歪理,不过一旦辩解起来,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结果的了。 所以他根本懒得辩解,“不管怎么说,他们一群世俗修者,拿了清微庙的蓝天真人,还将其重伤……这总是冒犯道宫了!” 丁青瑶的嘴巴扯动一下,心里无奈地暗叹:你堂堂四大宫的堂主,去为一个子孙庙的真人抱屈,是不是吃多了撑的啊? 不过这话,她却是不便说出口,子孙庙终究也是道宫系统的,尊奉四大宫的号令,而堂主院负责对外事务,还正好有资格为清微庙出头。 所以她只能拿出别的说辞来,“李永生已经答应,去给清微庙一个交待了,权堂主刚才也领教了他的刀法……” 说到此处,她的嘴角不引人注目地微微翘起,“我也眼拙,不知道他配不配去清微庙?” 尼玛,竟然敢当众打我的脸?权堂主脸庞,瞬间由煞白变为通红,他咬牙切齿地发话,“丁青瑶,你是一定要跟我为难了?” 这可是在朱雀城里,不是在玄女宫内,五主之一的权白衣,竟公然称呼另一个五主的名字,看在别人眼里,这就是赤裸裸地撕破脸了。 “权堂主,注意一下形象,”丁青瑶的眉头微微一皱,不满地发话,“君子绝交尚不出恶言,你我都是修道之士,妄动无名会有损道心。” 权白衣能位居五主之首,当然不是莽夫,他刚才是怒火攻心,才有那样失态的举动。 听到丁青瑶的话,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一下情绪,然后才出声发话,“丁经主,请恕我刚才的无礼……不过我很好奇,此事本跟你经主院无关,你为何一定要替他说话?” 混蛋,丁青瑶听得心里暗骂:你小子现在的话,才是真正的无礼! 权白衣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细细一琢磨的话,问题大了去啦。 要知道,丁经主一露面的时候,就强调自己来自于雷谷,那就是她有为雷谷出面的立场。 而眼前这一场冲突,双方的主体都是玄女宫,其中一方是堂主院,一方是化主院弟子、雷谷谷主赵欣欣。 现在权白衣不说雷谷,单单质问丁经主,你为何会为李永生出头? 再想一想,李永生的面目英俊,而丁青瑶却是女修,就可以知道,权堂主的话这问话里,蕴藏着何等歹毒的用意。 赵欣欣没听出来,这话深层里的用意,否则她能做出什么惊人举动,那还真的难说。 但是丁青瑶听出来了,她身为经主院的院主,想要琢磨经义,咬文嚼字的水平远超旁人,最擅长的就是抠字眼。 不过她并没有生气,能将她和观风使扯到一起,她荣幸还来不及呢。 所以她只当没有品出其中的味道,而是脸一沉,义正言辞地回答。 “离火扇的回归,李大师是出了大力的,对咱们玄女宫有恩,容不得你随意冒犯,别总拿什么世俗修者来说事……信不信我请出门中大德来主持公道?” “不过是打赢了一个蛮夷,”权白衣不屑地一哼。 不过紧接着,他的脸上就泛起了尴尬之色。 离火扇回归的大致经过,他是知道的,也知道是李永生使出了三刀,打败了一个揶教高阶真人。 当时听到这消息,他心中颇有点不以为然,换我上去的话,没准两刀就解决问题了。 当然,考虑到对方是世俗修者,他很“大度”地认为:能有此战力,也颇为不易了。 但是就在前一刻,他才意识到,就是这三刀,令他不得不使出了宝贵的替身偶。 只有真正面对这三刀的时候,才体会得到,这三刀里蕴含的恐怖杀意。 所以他这话,就实在说不下去了。 “你也不要辩解了,”丁经主正色发话,“本座定会联络栗化主,奏报三都,弹劾你堂主院肆意妄为,欺压门中弟子的恶行!” 第八百六十三章换种劝说方式 面对丁青瑶的威胁,权白衣不屑地一摆手,“那你去奏报好了,我也会奏报三都,为堂主院弟子主持公道!”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要离开,不成想有人厉喝一声,“站住!” 随着这一声厉喝,一股强烈的杀意,牢牢地锁定了他。 权白衣侧头看去,只见李永生长刀遥指着他,轻描淡写地发话,“把滨北双毒交回来!”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很轻松,但是那长刀上的杀意,浓郁得有若实质一般。 权白衣的脸色阴沉得有若锅底,阴森森地发话,“你要杀我?” “我只是想请权堂主留步,”李永生挽一个刀花,似笑非笑地发话,“等滨北双毒回来了,权堂主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权白衣气得好悬喷出一口血来,你这是将我当作人质了? 一时间,他觉得此生受到的所有耻辱加起来,也比不过这一刻。 当着朱雀城百万黎庶的面,竟然有人敢拿他这堂堂的堂主院院主做人质? 然而,五主首座终非一般人,他知道有些事摆到台面上,是自取其辱。 沉默半天,他才冷哼一声,“你找错人了……此事是胡盛威所为,我并不知情。” 其实他撒谎了,这件事他绝对不可能不知情。 没有他的默许,胡盛威吃豹子胆了,敢如此针对栗化主的爱徒? 不过同时,权堂主自认,自己也是受害者。 他许可堂主院的人收购我们酒家,也表示可以“适当地施加点压力”,以尽快达到收购目的——他并不怕栗化主歪嘴,反正两个人关系一直不睦。 但是他真没想到,胡盛威竟然打塌了整个我们酒家,还抓走了赵欣欣的得力侍卫。 要以权白衣最初的想法,前两天的尺度刚好,令我们酒家受损,也不小心伤了一人,这样的结果,就足够赵欣欣仔细掂量了。 但是这胡盛威偏偏不知足,反倒是变本加厉,搞得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其实说良心话,若不是李永生、血奴、公孙未明和呼延书生等人表示出的强大战力,权堂主会觉得,胡盛威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妥——化主院的弟子,有时候就不能给他们太好的脸色。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话,就有点晚了。 反正权白衣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责任并不在他。 若不是你们抓了蓝天真人,我都懒得来一趟。 对于他这托词,李永生冷笑一声,“你知情与否,我并不在意,我只知道胡盛威是堂主院的……你还是留下来吧。” 权白衣脸色一沉,阴森森地发话,“我若是不留呢?” 李永生一抖手上的长刀,轻笑一声,“那我只好换一种劝说方式了。” 权白衣不再理他,而是看向丁青瑶,“丁经主,你就看着外人胁迫同门吗?” 严格来说,丁青瑶跟权白衣的关系,还不算太差,但是她心恨刚才这厮口齿轻薄,竟然想变相地败坏她的名声——亏得那是观风使,否则我万一没注意到这谣言,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她阴阳怪气地还一句,“这算胁迫吗?权堂主,他的修为可不如你啊。” 权白衣闻言,差点气炸了肺,有你这么说风凉话的吗? 他咬牙切齿地发话,“你是一定要逼着我请出都管了吗?” 玄女宫的都管姓察,是提拔权白衣的贵人,也是三都中的首座,是玄女宫真君之下第一人。 因为大德们基本上不管宫中的事务,所以可以将他看做是玄女宫第一人。 事实上,察都管也不怎么管事,他早早地就是高阶真人了,始终踏不上真君的门槛,在大多时候,他都在潜心修炼,争取证真。 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的年事已高,证真的概率可算是微乎其微。 只是察都管不肯放弃,还在努力追求那飘渺的一丝机会。 不过传说中他的战力,真的是不俗,号称半步真君。 正是因为察都管不管事,所以宫中的事务,大部分落在了五主身上,其中权力最大的,当然是五主中的首座,权白衣权堂主。 丁青瑶身为经主院院主,身份虽然超然,但是宫中的日常事务,她参与得并不多。 权白衣说出这话,也是真的着急了,你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一旦请出察都管来,他不会向着你姓丁的! 丁经主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发话,“就算你请出都管,玄女宫也没有恩将仇报的传统。” 其实她很想说一句,你请出都管又如何,我还能请出玄后呢。 你知道玄后对雷谷和李永生有多么赏识吗? 不过眼下的场合,这话说出来,实在有点惊世骇俗,所以她才忍住。 权白衣听到这话,是真的怒了,“我倒要看,谁敢拦着我!” 不等他说完,三条身影一晃,就阻住了他离开的三个方向。 尤其令他吃惊是,最接近玄女山方向的东边,阻路的既不是公孙未明和呼延书生,也不是李永生,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身法极为诡异,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冷漠得像是即将行刑的刽子手,但是她的眼中,却散放出古怪的、甚至可以说是炽热的光芒。 权堂主见状,眼睛也是微微一眯:这就是擒下了蓝天真人的古怪女孩儿? 他冷冷一笑,“这就是要多欺少了?丁经主你身为宫中五主之一,就这么看着吗?” 他当然可以强闯,但是成功率有多少,就不好说了,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这么做了,那就是彻底将玄女宫的内讧,暴露给了公众。 然而,丁青瑶也不受他的激,只是淡淡地发话,“若我是你,就会将那两人放回来,此前你不知情,现在正好可以过问一下。” 她这话的立场,虽然不在权堂主那里,但她还真的是为他好——看在往日相处尚可的份上,给你个台阶,你就下了吧。 权白衣何尝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收场机会?他沉吟一下,方始微微颔首,沉声发话,“给胡盛威传句话,马上带了那两人过来!” 他并没有说让谁传话,不过他也无须说,围观的玄女宫弟子海了去啦,堂主院的人也不少,藏在暗处偷偷看热闹的弟子,估计会更多。 没准胡盛威自己,现在都在躲着看情况。 事实上,他猜得一点都没错,胡真人此刻,就躲在三里外的一处民居里,看着这一幕。 他的身边,甚至还有五名真人,其中四名是玄女宫同门。 他们原本都要冲出去,响应权堂主的号召,去围攻对方了,哪曾想,丁青瑶凭空出现,硬生生地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眼下听到权白衣这话,胡盛威的脸色顿时一黑,身体都在气得发抖。 他咬牙切齿地发话,“混蛋,混蛋……你怎么能这样?” 当然,他这话骂的是丁经主,怎奈身边同门太多,他没胆子点名道姓。 ——你们就当我是在骂某个姓李的家伙好了。 然而,骂归骂,权堂主交待的事情,他还必须得去做。 不多时,胡盛威就带着神情委顿的滨北双毒来了,跟他同行的真人,也达到了六名之多——他才又邀约到一个同门。 不过此时,雷谷一方也多了三名真人,两名是化主院的,一名是经主院的,都是闻风赶来。 权白衣也知道,这冲突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会演化为堂主院和经化两院的对抗。 所以他根本没有二话,直接黑着脸号令胡盛威,“把人放了。” 胡真人闻言,看一眼还在清理废墟的族人,忍不住出声发问,“那我的家人怎么办?” 要放人,得双方一起放,这才公平。 权白衣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我让你放就放,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胡盛威在平日里,虽然很是桀骜,但他还真的怕权堂主,于是忙不迭地将两人放了。 高大老者才一脱身,直接抱起老妪,撞开一人,飞向了对面。 他来到赵欣欣的面前,恭敬地一鞠躬,“对不住,属下给九公主丢脸了……没有看护好我们酒家,让您失望了。” “先疗伤吧,”九公主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她看得出来,老妪受伤不轻。 不过下一刻,她又看向高大老者,眉头顿时一皱,“你怎么也是这副样子?” 她只知道老妪受伤了,却没听说另一人也受伤了。 高大老者的嘴角抽动一下,沉声回答,“他们想逼迫属下承认,是朝廷的探子。”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眼中却冒出怨毒的目光。 赵欣欣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斜睥一眼对面的胡盛威,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吐出两个字来,“好胆!” 胡盛威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出声向权堂主解释,“我们擒人,也是有缘故的,最近朝廷的探子太多,严重……唔,严重地影响了朱雀城的治安。” “是吗?”权白衣微微颔首,又看向丁青瑶,正色发话,“这是我要他们查的。” 玄女宫现在跟官府的关系紧张,是宫中高层都清楚的,胡盛威这个借口,倒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尤其丁青瑶还是受害者之一。 而赵欣欣出身皇族,滨北双毒是英王为她选择的侍卫。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六十四章有易无难 丁青瑶听到,对方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可笑的借口,她虽然没说什么,嘴角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堂主院的人,也就这点出息了。 赵欣欣却是气得笑了,“我的侍卫是朝廷的探子?呵呵,敢更无耻一点吗?” 胡盛威果然更无耻了一点,他沉声发话,“赵欣欣,你能证明他俩不是探子吗?” 赵欣欣闻言,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不过,不待她发话,李永生先出声了。 “你可知道,考古学上有一个说法,‘说有易,说无难’?” “嗯?”胡盛威奇怪地看他一眼,考古学……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族人身上,忍不住再次焦躁了起来,“我们在说探子,不是说什么考古,我已经告诉你们,为何抓这两人了。” 我抓这两人,是有原因的,你抓的我的族人,理由何在? “呵呵,堂主院的人,就这么点见识吗?”丁青瑶不屑地笑了起来,她轻蔑地瞥一眼权白衣,又看向李永生,“李大师,你何不给他们解释一下?” “说有易,就是想要证明某些东西在历史上存在过,这是很简单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只要你能找出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据,就能证明你的观点……” 这不是废话吗?不少人心里暗自鄙夷,傻瓜也懂这个道理。 但是也有不少人眼睛一亮,他们已经猜到后面的话了。 “说无难,那是真的难,”李永生不紧不慢地发话,“你想证明,某件东西,在历史上没有出现过,比如说九天玄冰……谁敢说,这东西没有在玄青位面出现过?” 九天玄冰,是比万冰之祖更高一级的冰,已经是属于无形之冰了,可以冻住神魂,而万冰之祖无非是有形之冰的极致。 但是在玄青位面,万载幽水就是大家能接触得到的最高宝物了,甚至连丁青瑶都要垂涎,至于万冰之祖,那是传说中的物事,而九天玄冰,更是上界才会有的东西。 有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九天玄冰,当然没有在玄青位面出现过。” “哦?”李永生侧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看热闹的女性司修,他微微一笑,“你凭什么就敢说没有?” 女性司修的脸一红,最后还是一咬牙,大声回答,“那是只存在于上界的!” “你这话就不对了,”李永生伸出右手的食指,微微一摇,笑着发话。 “从无尽虚空流浪到玄青位面的人不少,有些隐世家族更可以得到上界传承,你凭什么就认定,他们手里没有九天玄冰?” 女性司修看着他俊朗的笑容,脸忍不住微微一红,“那你举个例子,证明它存在过!” 李永生又是灿烂一笑,“我要是有这么个例子,那就是‘说有易’……” 然后他又抬手一指对方,“但是你想证明九天玄冰没有存在过,那你必须挨个考证过,所有流落到这个位面的外来人,每个人身上都没有九天玄冰……这就叫‘说无难’。” 丁青瑶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一句嘴,“你还得考证过所有上界来人,比如说观风使……唔,又比如说邪教和野祀降下的物事。” 女修顿时哑口无言,脸却是越发地红了。 公孙未明见她娇羞可爱,忍不住出声,“李大师,这考古跟咱们现在说的探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捧场得力,李永生回答得就有力,“说别人是探子很容易,你有证据就行,让别人证明自己不是探子……这得有多么无耻,多么愚蠢?” 这种场合下,说什么“谁主张谁举证”,实在有点艰涩难懂,也容易陷入辩论中,毕竟还有一种可能,叫做“举证责任倒置”。 “你!”胡盛威的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回答一句,“小心无大错,我这也是谨慎之举。” 权白衣点点头,很干脆地发话支持,“局势动荡,正该如此。” “那好,”李永生一抬手,指一指胡盛威,正色发话,“我雷谷现在怀疑你,是朝廷打入道宫的死士,你必须留下来,接受我雷谷的审讯!” “你血口喷人!”胡真人大怒,“我是云水堂副堂主、代堂主,从小在玄女宫长大,怎么可能是朝廷的死士?” “拿出你不是死士的证据来,”李永生一摆手,同时冷笑两声,“否则的话,呵呵……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这种证据,怎么拿得出来? 胡盛威傻眼之际,旁边已经有两名雷谷的真人,围逼了过来,一脸的不怀好意。 “不要闹了,”权白衣看不下去了,他沉着脸发话,“胡盛威一直在宫中修炼……” “这怎么是闹?”赵欣欣不答应了,“权堂主请恕我无礼,我的两名侍卫,一直也伴在我左右,凭什么你们拿人,就是谨慎起见,我们拿人就是胡闹?” “笑话,”权白衣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玄女宫的弟子也越来越多,忍不住横下一条心,“他代表堂主院拿人,这是宫里的威严,你小小雷谷,什么时候能代表玄女宫了?”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雷谷代表不了玄女宫,我能不能代表?欣欣……将这姓胡的狂徒,给我拿下!” 胡盛威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就是一哆嗦,紧接着就是一转身,飞一般地逃遁。 然而空中落下一块硕大的玉牌,只一击,就将他从空中打落到地面,“还敢畏罪潜逃?” 这玉牌,跟权堂主使出的堂主令牌,形状和样式上非常地接近。 紧接着,空中显出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化主院院主栗娘。 栗化主扫视一眼四周,然后冲丁经主微微颔首,“多谢丁经主仗义执言。” 权白衣见到她也来了,知道今天大势已去,恨恨地一甩袖子,“走!” “想走可以,”栗娘冷冷地发话,“对雷谷出手的人,全都留下!” 权白衣还想裹走摔得半死的胡盛威呢,闻言他一扭头,怒视着对方,咬牙切齿地发话,“栗呆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就欺负你了,那又怎么样?”栗娘不屑地一笑,“我不像你,只敢欺负小辈……有本事你再把察都管喊出来,也不负你察权的名声!” 就像栗呆子是栗娘的花名一样,权白衣也有绰号,叫做察权,无非是他仗着察都管上位,而察都管虽然是男人,但是在传说中,他喜欢的也是男人。 反正权白衣跟栗娘的关系极为糟糕,当众称其为栗呆子,也不怕别人评说两人关系。 可是栗娘将“察权”这个花名叫出去,里面蕴含的暧昧因素就太多了。 说句不客气的,这外号的内涵一旦传出去,那都是道宫的丑闻! “混蛋,”权白衣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红着眼,掣出一柄长剑,身剑合一,像一道长虹一般,破空刺向了栗化主。 栗化主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抬手就打出一团青雾,又掣出了一条长鞭,抽向那一道长虹。 这青雾乃是她祭炼过的玄水,还差万载幽水一级,但是用来阻滞剑修的速度,是再好不过的。 事实上,她跟权白衣交手多少次了,深明对方的路数——这玄水不但能迟滞对方的速度,就算对上那炽火大网,也能阻上一阻。 不过她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所以并不知道,权堂主的大网,已经被李永生破掉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玄女宫的堂主和化主,就战做了一团。 两人各有长处,权白衣的真实修为,可能略略逊色于栗娘的真实修为,但是他的战力,要比她强出一些,更别说他身为五主之首,囊中的宝物也要多一些。 但是他的劣势也很明显,不但负伤了,还有一件宝物被毁,令牌也受损。 这种情况下,他想打赢栗化主,不啻是痴人说梦。 不过此刻的权白衣,已经顾不得计较这么多了,他是为荣誉而战的。 他一动手拼命,栗娘马上就觉察出来了:这家伙伤势不轻啊,观风使果然不是白给的。 既然如此,她索性先稳稳地守住了,耗费对方的气血,等时机成熟了,再大举反击也不迟。 当然,偶尔的反击也是会有的。 不过,她的如意算盘也没有奏效,两人才过了几招,空中蓦地出现一股莫大的威压,直接将两人压向了地面。 栗化主和权白衣见状,吓得急忙抽身后退,齐齐深施一礼,“见过大德。” “哼,”空中传来一声冷哼,威压径直散去,没有更多的话。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玄女宫的五主,竟然直接在半世俗的地方内斗,宫里的真君不能忍了——你们敢更丢人一点吗? 事实上,玄女宫就在朱雀城左近,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可能惊动真君? 只不过在此之前,真君不会为些许小事现身,真的没必要——玄女宫弟子也是需要锻炼的。 直到栗化主和权堂主大打出手,真君不能忍了,悍然出手威逼双方:喂喂,你俩当我们是死人吗? 第八百六十五章林二先生 出手的真君是谁,旁人甚至都不知道。 权堂主和栗化主也不会点明,只是“大德”相称,这种机密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 反正真君出手了,两人再也斗不下去了,虽然他俩都很不服气。 权白衣冷哼一声,狠狠瞪栗娘一眼,抬手就要裹走胡盛威。 栗化主虽然心中极为不爽,但是宫中真君都出面警告了,她就算再不服气,也只能嘴上嚷嚷一句,“把胡盛威留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权白衣根本不理她,直接将胡盛威裹起,还挑衅地看她一眼,“我就是要带走,怎么,你还想继续残害宫中同门?” 他心里清楚,真君关注此事了,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回了宫里,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察都管能帮忙缓颊一二,让惩罚不那么严重就是了。 但是在这对外的场面上,他必须找回来场子,好挽救他的形象。 所以他还就不着急走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了,因为丁青瑶出声了,她神色肃穆地发话,“权堂主,你最好还是把人留下,要不然,别怪我要多管闲事了。” “啥?”围观的群众顿时傻眼了,刚才是堂主战化主,现在又要有经主战堂主了? 朱雀城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权白衣闻言脸一沉,就想破口大骂,握草,你要不要这么落井下石? 但是他还真不敢骂,很显然,玄女宫真君的神念,肯定还关注着这里。 两名五主大打出手,遭真君警告了,但是丁经主并没有被警告,她出面继续为难权堂主的话,真君也不太好出手惩治。 事实上,丁青瑶的出面,更能从侧面证明,权白衣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不得人心。 ——你跟栗娘有矛盾,可以说有旧怨,但是丁青瑶都看你不顺眼,那就是你自已有问题了。 权堂主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有真君在旁观,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发话,“丁经主,不要再让别人看笑话了,好吗?” 丁青瑶一扬下巴,淡淡地发话,“胡盛威摧毁化主院弟子的产业,抓走雷谷谷主侍卫的时候,考虑过别人是怎么看赵欣欣笑话的吗?” 她将因果讲得非常明确,就是要让真君听到——其实真君随便推算一下,就能知道原委,但是,又何必烦劳真君去推算呢? 权白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有隐藏得极深的怨毒。 好半天之后,他才长叹一声,缓缓放下胡盛威,二话不说,转身电射而去。 栽了,堂主院这一次,是彻底地栽了,栗化主和丁经主联手,根本不是他权某人能抗衡的,更别说还有一帮来自雷谷的、无法无天的家伙。 他灰溜溜地走了,但是栗娘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唉,只留下这一个家伙。” 上门欺负我们酒家的,可不仅仅是胡盛威这么一个真人,他只是负责人,而且跳得最欢、出手最狠罢了。 栗娘也想留下其他真人,但是宫中真君都出面警告了,她也只能作罢。 事实上,她相当感激丁青瑶及时出头,哪怕她非常清楚,丁经主出头的动机,其实不是为了自己,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维护了化主院的体面。 而且丁经主此举,并不是没有风险,万一真君心中不喜,也有可能出手惩戒。 所以她冲着对方一拱手,“再次感谢丁经主仗义执言。” 丁青瑶笑一笑,“栗化主客气了,堂主院最近做事,戾气还是重了一点。” 她俩正相互谦让着,胡盛威出声了。 他刚才吃令牌一击,受伤不算太重,只不过栗化主出手,他是不敢再跑了——他若是敢再跑,玄女宫就该通缉叛徒了,身为体制中人,最明白体制的可怕。 但是就让他这么被抓走审讯,他也不甘心,于是他恭敬地发话,“我这也是受了堂主院的谕令,前来公干,并无不敬之心。” 栗化主斜睥他一眼,冷冷地发话,“你受堂主院之令,来拿我化主院的小辈,我不说你有没有权力,也不说你大欺小,但是你居然不问我一声……你视我为何物?” 这话问得堂堂正正,胡盛威竟然无言以对。 事急从权的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很显然,目前情况下,他敢如此辩解的话,只会被视为狡辩,吃更多的苦头。 栗化主见他不吭声了,也懒得再理他,而是出声邀请丁经主,“酒家后面的园林尚存,一起进去坐一坐?” 两人进去坐了,在外面的废墟上,胡家人还在努力清理着垃圾,此刻他们连抱怨的心思都没有了——连胡盛威都被抓起来了,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只有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兴奋地挥舞着鞭子,时不时“啪”地抽一下。 至于说审讯胡盛威,赵欣欣很大度地将这个任务给了滨北双毒——没错,永馨仙子在上界的时候,就是这个脾气,容不得自家人吃亏。 剩下的这批雷谷的人,则是在园林的大门口,摆起酒宴吃喝了起来。 吃喝一阵之后,呼延书生出声发话了,“我怎么觉得,这堂主院的行事,有些蹊跷?” “呵呵,”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发话,“白天向佐不是说了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朝廷里有野心家,道宫里同样也可以有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话怎么说的?”公孙未明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又看向赵欣欣,“玄女宫家大业大,出点这样的事情,也算正常吧?” 这家伙性子直率,除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其他事一向是后知后觉,事实上,他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严重的事,就连公孙家内部,为了争权夺利,也少不了一些勾心斗角。 隐世家族的人认为,这种事情不一定是坏事,温室里培养不出参天大树,优秀的子弟想要出头,必须经过选拔和竞争,只不过大家掌握好分寸把握好底线,就可以了。 赵欣欣沉吟一下回答,“这种事确实有,但是发展到这样程度的,还真的不多。”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二前来汇报,“李掌柜,二先生回来了。” 李永生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发话,“让他回义安林家吧,朱雀城的事了,我自会去找他说话。” 二先生就是义安林家的二长老,也是我们酒家的防卫力量,不过这次酒家被毁,他没有抵抗,也没有束手就缚,而是突破重围,自顾自逃走了。 他的不战而逃,令李永生极为恼火,只是现在事情比较多,暂时顾不上追究。 传话的小二走了,不多时又回来了,“二先生说,有要事禀报,请您给他一个机会。” 酒家的小二禀报事情,都是直接找李掌柜,很少有人去找东家,最近半年则是找邓蝶。 对他们而言,九公主是高高在上的,等闲就不管酒家的事务。 不过这一次,赵欣欣出声发话了,“行,给他一个机会,我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不多时,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家伙走了进来,正是林二。 他一进来,就冲着李永生深施一礼,“林二不战而逃,有负李掌柜所托,实在惭愧。”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是难得,你居然知道有‘惭愧’二字。” “惭愧是必须的,但是我也只是给您做仆人,”林二小声地回答,由于有面具遮挡,看不出他脸上有没有惭愧之色,但是从声音里,可以判断出来,此人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内疚。 事实上,他可以算是振振有词,“遇到闹事的修者,甚至官府中人,我不怕一战,但是对上玄女宫的真人……抱歉,我只是仆人,不是死士,这一点还请您谅解。” 这理由也算充分,但是赵欣欣听得很是不满,“我不是刻薄之人,你置身事外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逃走?你可知道……你的逃走,很可能让我们酒家遭遇报复?” 林二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她,低声发话,“据我的分析,我若是不出手,也会被抓走。” 这话有点意思,赵欣欣虽然还是很生气,但是在开口的时候,沉吟了一下,然后索性看向了李永生: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还是你来问吧。 李永生的目光,也变得怪异了起来,“据你的分析?那么……你为何这么分析?” 林二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回答,“我有我的猜测,就是不知道两位是否方便听?” 李永生很干脆地发话,“你直接说就是了,这里都是好朋友。” 林二的脸被银色面具遮挡着,但是很显然,他还是有些为难,他沉默良久,才叹一口气,“我不是信不过别人,而是……我的家族很小,承担不起太大的风险。” 他可能是想让李永生为林家背书,但是观风使根本不搭理他——他对林家的印象非常糟糕。 倒是赵欣欣看他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义安林家,也就这点出息了,当初在我们酒家惹事,可是不含糊得很。” 你担心为家族惹祸?那我就再点一次你的根脚! (后台卡,更得晚了,抱歉,召唤月票。) 第八百六十六章暗流涌动 林家二长老对赵欣欣的嘲讽,竟然生不出什么气来。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雷谷谷主,已经是他彻底招惹不起的存在了。 但是他终究没有说得更多,因为栗化主的声音从园林里传了出来,“欣欣,着他来见我。” 当天午夜的时分,赵欣欣才从栗娘处得来了消息:清微庙最近跟蜀王走得比较近。 前文说过,义安林家跟清微庙有些关系,虽然林家仅仅是半隐世家族,但是清微庙也不可能只跟隐世家族来往。 所以林家知道清微庙的一些动向,包括清微庙二代弟子里的蓝天真人,来了朱雀城。 而玄女宫的权白衣,跟蓝天真人接触得比较多。 按说道宫是不能跟红尘多接触的,尤其是跟官家和皇族,但是子孙庙的定位比较奇怪,他们虽然尊奉道宫的号令,但是并不享受道宫多少支持。 所以子孙庙跟官府勾连的现象,也并不少见,对此,道宫和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勾结得太深,就不是大问题。 其他的话,林二没有说,但是别人也用不着他说——谁没有脑子? 甚至栗化主在跟赵欣欣说此事的时候,表情都有点奇怪,“权白衣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吧?” 权堂主仅仅刁难我们酒家的话,倒还不算什么,但是再加上蓝天真人住在他家,而清微庙跟蜀王又走得很近,细细一琢磨这条因果线,就连栗娘都忍不住有点瞠目结舌。 赵欣欣又回来找李永生,说出了这个消息。 李永生对此倒不是很意外,仙界拥有诸多的下界,类似玄青位面的下界也不少,其中道宫参与对江山社稷争夺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 甚至在有的位面上,道宫直接驱逐了运修,干脆由道宫来管理俗世。 不过,出现这种事情的话,仙界一般是会过问的,若是道宫没有充分的理由——比如说受到官府强烈打压,那么,他们会受到上界责罚。 所以玄青位面中,道宫不得干涉红尘,其实是秉承了上界的意愿。 李永生对这种可能,也看得很清楚,“权白衣没有这个胆子,我不敢确定,但是我可以确定,道宫暗中扶持亲近自己的力量登上那个位子,也未必就是妄想。” 如果这个猜测属实的话,就能证明为什么林二会吓得扭头就跑,而且死活不公开说出猜测。 赵欣欣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在上界的见识也不差,但是她依旧眉头紧皱,“可是,为什么会针对我的产业呢?” “这个我哪里知道?”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也许,玄女宫乱了……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出现?” 赵欣欣轻叹一声,“若是如此,岂不是要看好胡盛威,不要被别人暗杀了?” 你倒还真是能联想,李永生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无所谓,杀就杀了呗,到时候自有真君出面做主……反正你总不合适杀他,不如假手于人。” “咳,”空中隐约传来一声轻咳,极其的轻微,若有若无。 李永生和赵欣欣对视一眼,知道玄后在空中的神念,终于忍不住他俩这么肆无忌惮。 对于审讯胡盛威,滨北双毒其实没有多好的招数——此人终究是玄女宫的人,那些过分的手段,并不合适施展。 当然,肉体上的惩罚,那是必须要有,只要不去凌辱不危及生命,其他手段随便施展。 一天之后,雷谷的刑讯专家,佘供奉和方真人齐齐赶到了。 因为宫中的真君都关注了,胡盛威也不敢抵制问询,当然,他会在很多时候说“记不得”之类的话,倒也不好指责他胡说。 这种审讯对象,对佘供奉和方真人来说,真的是小儿科——他们最不喜欢审讯的,是那种摆明态度“我就是敌人”,尤其是身上还有多重禁制的家伙。 胡盛威不能表现出异常,还得做出配合的姿态,那真的是一审一个准。 栗化主没有见过蜃蛇发威,所以她旁观了审讯——事实上,佘供奉来自于北极宫,方真人来自于天机殿,这两人出手审讯玄女宫弟子,栗化主也有义务旁观一下。 没用多久,大家就在胡盛威的印象中,发现了一个有点古怪的家伙,那是他兄长的小妾,年轻貌美风骚异常。 这女人是胡盛威的兄长在一年前结识的,当时她被两个司修欺负,又失忆了,胡老大吓跑了两个司修,将她收回家中。 这次胡盛威之所以下重手对付我们酒家,就是他这个嫂嫂撺掇他的兄长,要来我们酒家做管事,而且这个嫂子跟他也多次暗示。 胡盛威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以,酒家收回到堂主院,总要有相关的人做事,朱雀城里的酒家,也不可能让玄女宫的弟子来做小二、大厨之类的。 这个女人之所以显得古怪,还是因为……她在三天前离开了,说是要去水月庵看一下,别人是怎么经营酒家和客栈的,后来也没再现身。 公孙未明抓的那些胡家人里,没有此女。 发现这个女人的异常之后,就连栗娘都忍不住出声感叹,“这算把权白衣害惨了,只要找不到这女人,他也少不了吃一顿排头。” 这女人找得到吗?根本不可能!水月庵附近玄女宫弟子不少,也有人认识此女,但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笑的是,权白衣还又找到都讲,希望能通过她来劝说丁经主,把胡家人放回来。 待权堂主听说,大家都在找胡家的一个小妾的时候,那表情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了。 紧接着他就果断宣布,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宫闭关疗伤。 胡盛威最后被栗化主带走了,不过胡家其他人,就没那么便宜了,他们不但要打扫我们酒家的废墟,还要负责建设新的我们酒家。 赵欣欣第一次修建酒家的时候,是使用了道术,这一次她改主意了,就是要让人来修建,还得是胡家人来做——九公主不是差钱,而是要让别人看到,惹恼了她的后果。 至此,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不过李永生不肯干休,他打算走一趟清微庙——说了要去找清微庙的麻烦,他就不会缩头。 不过赵欣欣不让他去,说蓝天真人在你手里呢,要找也该清微庙来找你,到时候你再要他们给个说法,岂不是省下辛苦跑一趟? 事实上,雷谷现在虽然高手众多,但是要忙的事也不少,开辟了好几条战线,再继续下去,就难免捉襟见肘了。 “那我回雷谷好了,”李永生觉得,永馨在朱雀城,足以应对各种意外了,而且这里是玄女宫的卧榻之侧,有真君盯着,不可能发生太大的事情。 而雷谷关于毁灭道意的大阵,布置得也七七八八了,他打算回去之后,在坐镇雷谷的同时,再微调一下大阵——说实话,在下界,他很少有这种能提升自己的机会。 不过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方真人找上了他,扭扭捏捏地表示,“我家老祖宗,想请李大师带着去见一见九公主。”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方家的狐幡,不是不离身的吗?” 方真人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老祖宗说,她跟九公主见面,没准可以帮着方家争取一些好处。” 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怪不得你在豫州的时候,不直接前往海岱,合着就是想在离去之前,再挽回点损失。” 其实他大致猜得到,九尾狐想跟永馨说点什么,无非是想让九公主帮着再看护方家一二。 他一向比较讨厌那些走夫人路线的家伙,不过永馨天性就比较感性,也喜欢听这种情呀爱呀之类的故事,而九尾狐的故事,也确实比较感人。 诚然,修仙是很寂寞的,一旦闭关修炼,数百上千年,那也只是弹指一挥间,然而,那是修者在修炼,在这个过程中,时光流逝得飞快。 没有几个人,能像九尾狐这样,活在人群中,却生生地忍受了千年的孤独。 他希望永馨能因为这个故事而开心。 当天夜里,难得地下起了春雨,李永生手持狐幡,来园林里找赵欣欣。 而赵欣欣正坐在一座凉亭里,跟丁经主相对品茗。 自打丁青瑶前两天为我们酒家出头,两人的关系就迅速拉近了不少,此刻栗化主又出去公干了,所以就剩丁青瑶在此处——谁说丁经主不善交际的? 见到他来了,丁经主站起身点点,又坐了下来。 赵欣欣笑着发话,“马上又是一年的梅雨季节了,日子过得真快啊……你拿了方家狐幡来做什么?” 李永生随手一挥,一帘轻纱遮住了大半个凉亭,然后笑着发话,“有人想见你一面。” 丁经主轻笑一声,再次站起身来,“要我回避一下吗?” 李永生看她一眼,想一想摇摇头,“不用了。” 丁青瑶知道的事太多了,甚至比朱尔寰还多得多,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空气中一阵灵气波动,一只小巧的白狐现身出来,冲着赵欣欣口出人言,“青丘一族下界苗裔,见过永馨仙子。” 第八百六十七章都在落子 事实上,赵欣欣对九尾狐的故事,并不陌生,李永生已经跟她讲过了。 不过看到空中现身的白狐,她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也算个多情种子。” 九尾狐对她可恭敬得很,身子一晃,化作一个小妇人,就去费劲地拎桌上的茶壶,给九公主斟上茶水,“多谢仙子夸奖。” 至于说丁青瑶?抱歉,她还没有资格享受九尾狐的茶水。 丁青瑶也不生气,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忙来忙去。 “好了,”赵欣欣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此番求见,想说什么?” 九尾狐迟疑一下,还是期期艾艾地发话,“此事说来冒昧,我家老祖已经允了我重回仙界,我只是想求仙子,不知……不知我那转世的夫君,可否能跟我一起上界?” 赵欣欣无奈地一皱眉,“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真是……永生,他转了多少世?” 李永生想一下之后回答,“好像是十七世了。” 丁青瑶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连话都不敢说,身为道宫经主,她当然知道这个位面没有阴司,这种情况下,竟然查出了此位面十七世的转世之人——这得动用了多大神通? 怪不得连上界青丘狐的老祖,都参与了进来。 九尾狐在空中又深施一礼,双眼垂泪欲滴,“还望仙子垂怜。” “自古真情无价,我最喜欢成人之美,垂怜你倒也不难,”赵欣欣一摆手,皱着眉头发话,“不过这番因果,总要着落在你身上,你可想明白了?” 九尾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多谢仙子,小狐无怨无悔。” 它当然清楚,面前的大能人物,在心情好的时候,不介意帮别人一点小忙,但是它所求的事情绝对不小,自然是要承担因果。 赵欣欣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笑一笑发话,“我也不坑你这苦命的家伙,将来你还有翻悔的机会,不过一时半会儿之间,我是无暇去海岱的。” 九尾狐的眼珠转一转,“我可以着后辈将人捉来,请仙子过目。” “这就不合适了,”赵欣欣淡淡地摇摇头,“姻缘姻缘,这是一种缘分,强求无益。” “多谢仙子教诲,”九尾狐又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那小狐耐心等候您便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赵欣欣点点头,“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有了,别过仙子,”九尾狐又恭恭敬敬地施礼,然后化作一团青烟,回到了狐幡上。 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又指一指狐幡,苦笑着摇摇头,“真是的……” 李永生笑一笑,“比我的痴情,它还是略有不足。” “没皮没脸!”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过了一阵,她才又摇摇头,“十七世……怪不得老狐狸推算出来,都没有成全两人的意思。” 李永生点点头,“那厮对人族,还是有点偏见的。” 丁经主见他俩说到这种话题,坐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里却是在暗暗地盘算——听起来,这一对神仙伴侣,竟然是连青丘一族的老祖都不放在眼里? 四大宫中的典籍,对上界的描述,少得可怜,她还真不知道青丘老祖是什么样的存在,不过能在仙界里独领一族,想必不会很简单吧? 这边的事情办完,李永生回到雷谷,又见了汽车人和小鲜肉一面之后,直接宣布闭关了,他已经被朝廷打扰得烦不胜烦了。 不过有意思的是,王志云似乎也猜到了他不愿意再配合朝廷,所以那些在雷谷庇护下的博灵军,反而放松了操演,开始在地方上开垦土地种田了。 紧接着,博灵军役房又派了五万军人过来,直奔雷谷而来。 荆王府发现之后,也有点头疼——该不该打一下呢? 紧接着,雷符这边也出兵相迎,荆王琢磨半天,发现这两支军队只是行军,没有攻城略地的意思,于是决定按兵不动,看他们要干什么。 其实对博灵的军队,荆王府也很头疼,以他们的消息渠道,当然知道雷谷的李大师是博灵人,而且还是官府中的小吏,很看重乡亲情谊。 最为关键的是,李永生的战绩,也被他们打探到不少,别的不说,只说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得权白衣都用掉了替身偶,就知道其战力有多么恐怖了。 所以荆王府决定坐看一下,心里还盼着,若是这两支军队在行军时大肆糟蹋民田,那就再好不过了,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遗憾的是,这两支军队的行军极有章法,在反王军队虎视眈眈的围观之下,两军会师了。 当天会师,第二天两支军队就合并为一支,火速撤回了雷谷——有接应就是这点好。 尤其令李永生哭笑不得的是,新来的这五万人,不但带来了大批的粮秣和军械,竟然还带来的大批的……农具? 两军回到雷谷之后,欢庆了一天,然后就各自选择地方,直接下地种田了。 李永生听说之后,心里暗暗地点头,别看王志云出身于军役部,没怎么下过基层,这应对还真是不错,不是那些死脑筋,只知道打仗。 现在的战局不明朗,雷谷因为受了朝廷的暗算,所以立场趋于中立,博灵军失了这一股有力的支援,再强行进攻三湘的话,很可能遭遇败仗。 所以王志云派出这五万人来,不是要打仗,而是将三湘这颗钉子,发展壮大一点,也好多牵制一些荆王的兵力,让他不敢大举北上。 这些军士既然没打算打仗,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种田了,军队这种纪律严明的组织,其实是很可怕的,一旦全力种田,不仅仅能养活自己,甚至能种出以后两年的军粮。 荆王听说此事,却是重重地一拍大腿,“完蛋,不能从博灵北上了。” 他其实一直没有放弃直接北上博灵的计划。 此前他没选择这个方向,主要就是因为博灵郡战备做得好。 做为中土第一个起事的反王,荆王非常注重对声势的制造,要是一起事就硬磕硬骨头,万一战事不顺,那些首鼠两端的观望者,很可能纷纷跳出来落井下石。 起兵伊始,先捡软柿子捏制造声势,这是必须的,而且淮庆有彭泽水师的基地,若是能出其不意拿下彭泽水师,荆王府的军队绝对是如鱼得水。 战事发展到现在,荆王觉得,自己若是能用半年时间,将三湘大致理顺的话,再出兵就可以考虑针对博灵郡了。 直接北击博灵,有三大好处,一是可以表示出北上的决心,这样行军路线短,二是彭泽水师也在博灵,这个诱惑不小,三是博灵物资充足,不但是粮仓,还有大量军需物资。 王志云做好了战争准备,但是他储备的物资,也是别人垂涎的目标。 不过北上博灵,也有两点不利之处,一个就是雷谷和李永生的因素,第二个就是博灵军不好打。 别看博灵南征军打了败仗,但是在荆王眼里,这支军队已经相当有战斗力了,若不是新兵蛋子太多,只会更难打。 这些家伙出郡作战,都能打出这样的水平,保卫家乡时,会是怎样的难缠? 目前的状况是,雷谷的态度变得不明朗了,荆王觉得,北上博灵的条件,基本上也具备了,只等自己收拾好三湘的手尾,就可以考虑北上了。 有那三大好处,就算博灵军难打,他也能赌一下。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稳赢的战争,没有风险,哪来的收益? 而且荆王认为,自己的军队,也需要打几场硬战,磨练出铁血军威。 当然,这一切都还仅仅是纸上的计划,存在一些变数——比如说雷谷的态度会不会再变,但是毫无疑问,荆王已经看到了很强的可操作性。 然而博灵五万军队再次南下,却是彻底打消了他这个念头,进军博灵成为了泡影。 有将近八万军队,躲在雷谷的庇护之下,他怎么敢轻易出兵? 不要说这八万军队,有从后方夹击荆王军队的能力,只说他们可能像李清明在海岱做的那样,断了军队的粮道和后勤,就足够荆王忌惮了。 所幸的是,这五万军队一到雷谷,就开始种田了,也就是说,这支军队是王志云派来的,接受的不是朝廷的命令。 若接受的是朝廷的指挥,这支军队恐怕直接就展开战斗了。 对荆王来说,这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他只要不去招惹博灵,进攻其他郡的话,博灵的军队估计也没兴趣干预。 幸亏其他郡的军役使,不像王志云这般难缠。 荆王轻叹一口气,算了,还是让这八万军队安心种田好了,正好也不用去刺激李永生…… 李永生的心思,还真不在这上面,丁经主的遇袭,让他彻底丧失了掺乎赵家事务的兴趣。 不过,正是因为朝廷诸般的靠不住,他反倒是加大力度,在完善毁灭道意的凝粹大阵。 在他回到雷谷之后的第九天,也就是五万博灵军抵达雷谷的第四天,一场春雨过后,他兴冲冲地从小山坡处走了出来。 呼延书生正在竹林外巡查,见到他之后,笑着打一声招呼,“舍得出来了?” 李永生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两眼,猛地问一句,“想不想证真?”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六百六十八章制造真君 “什么?”呼延书生好悬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在这里是帮你护法,你来问我想不想证真? 下一刻,他就果断地点点头,“想,当然想了。” 呼延书生不但思维缜密,接受意外的能力,也比别人强很多。 事实上,他觉得这个问题出自李大师之口的话,还真的未必是意外。 “嗯,”李永生点点头,“给你一天时间准备,我这里有个机缘。” “没问题,”呼延书生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他是那么稳重的一个人,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也难免失态,雨后湿滑的土地,差点让他摔了一跤。 并没有用了一天那么久,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再次寻找了过来,“我已经准备好了。” 李永生有心问他准备了些什么,但是一想,以此人的缜密,应该不用我提醒。 于是他点点头,“先感受一下,如果把握得住机缘的话,再考虑要不要结这段因果。” 呼延书生点点头,努力按捺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李永生将他领到小山坡的半山处,那里有一块三丈方圆的大石头,高出地面约尺半。 他一指那块石头,“好了,就坐在这个上面,周围的聚灵阵,暂时不开。” 呼延书生二话不说,一拱手,就盘腿坐了下来,“护法之事,就仰仗李大师了。” 才一坐下,他就觉得有漫天的杀意,隐约地冲向了自己。 呼延书生不惊反喜,这杀意不算太强,可也不弱,又是绵绵密密无处不在,正合他证真之前,最后锤炼神魂和道意。 李永生看了一阵,发现他的气息变得稳定了起来,接着又开始收敛,然后只释放出薄薄的一层护身灵气,似乎在隐约对抗着什么。 这就差不多了!他微微颔首,邽水呼延不愧是曾经的隐世家族,竟然能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之内,就做好准备调整好心态,而现在的应对,也不存在任何问题。 其实在上界,证真的过程是多种多样的,但是玄青位面就死板得很了,只有那么几种。 他又看一阵,转身离开了,同时吩咐张木子和公孙不器,在附近做好护法。 这两人其实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这里原本就是雷谷的重地,赵欣欣、丁经主和栗化主在的时候,都是将此地和竹林做为驻跸之处。 而且此处已经修建的雷池,只等着积蓄足够雷电,就开启使用了,公孙家还有入雷池的名额,也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过了三四天,公孙未明在此护法的时候,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喊住了才离开的公孙不器,“三长老,好几天不见呼延书生了呢。” 公孙不器倒是没往在意此事,“不见也正常吧,没准有什么事儿呢。” 可是公孙未明生性跳脱,听到这话之后,反倒是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地发话,“他会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三长老很无语地看一眼四长老,可是下一刻,没由来的,他有点心血起伏,于是他的眉头皱一皱,“我去问一问李大师。” 李永生也没走远,虽然安排了人在周围护法,但是他自己也有点放心不下,同时还要观察一下这个位面证真,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这也是他需要积累的见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公孙不器神念一扫,就找到了,下一刻,李永生就飘然而至,“不器准证有什么事?” “这个……”三长老犹豫一下,倒是四长老接话快,他笑着发问,“怎么最近不见书生?” 李永生怔了一怔,琢磨此事该不该告知他二人。 不过他马上就拿定了主意,呼延书生一旦证真,是绝对瞒不过这二位的,现在不说,将来这兄弟俩心中,难免会生出点芥蒂来。 于是他笑着回答,“书生准证在忙着做证真前的准备。” “证真?”公孙兄弟齐齐一愣,三长老心说,怪不得我有点莫名的感应,原来是这样。 四长老的反应,就很夸张了,他的嘴巴大张,“不会吧,他居然要证真……在这里吗?” 李永生也知道瞒不过去,非常干脆地点头,“就在这里,毁灭道意那里。” 公孙兄弟闻言,齐齐默然,李永生最近一直在附近忙乎,他俩都看到了眼里,知道他精修一个大阵,应该是在酝酿大动作,但是问他他却笑着不答, 现在两人才知道,合着李大师琢磨的居然是这玩意儿。 虽然明白了其中奥秘,但是公孙未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搞的那个大阵,能帮着证真?” 李永生点点头,“应该是会有所帮助,那毁灭道意,咱中土留着也没什么用,反倒容易勾来邪魔,倒不如精粹一下,看能不能制造几个真君出来。” “制造真君?”公孙未明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俩词我都明白,但是连在一起说,我怎么觉得那么……匪夷所思呢?” 而公孙不器也张大了嘴巴,不过他关心的是另一个词,“几……几个?”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一个真君,消耗不了多少毁灭道意。” 公孙未明迟疑一下,又出声发问,“有几分把握?” “好了,”这次是公孙不器受不了他的说法了,他狠狠地瞪四长老一眼,“证真原本是一丝天机,全凭机缘,哪里来的什么几分把握?你这么说话,简直是在丢咱公孙家的脸。” 公孙未明却不在意他的呵斥,反倒是笑眯眯地发话,“要是搁给别人,我当然不会这么问,不过李大师……可是无所不能的。” 三长老无奈地一翻白眼,他也被自家这个惫懒兄弟打败了。 “此事最好不要张扬,”李永生笑着一拱手,“一旦书生准证得了机缘,倒是还要仰仗贤昆仲帮忙,护法一二。” 公孙不器点点头,正色发话,“兹事体大,我兄弟省得。” 公孙未明也频频颔首,“给他护法,当然没问题,都是过命的交情了。” 李永生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飘然而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公孙未明才又看一眼三长老,“你说呼延书生一旦寻觅到机缘,感应了天机,就在……这里证真吗?” 公孙不器淡淡地看他一眼,“这里证真有何不可?看在九公主的面子上,玄女宫肯定不会为难,还有人在周遭护法,为何不能证真?” “有点……冒失了吧?”公孙未明眉头一皱,吞吞吐吐地发话,“三长老你证真尚且遭遇劫难,呼延书生选在这里,虽然也有不少熟人,但是总觉得……不够稳妥。” 公孙不器深深地看他一眼,“那么,他不选在这里证真,选在哪里……你以为他有更稳妥的地方吗?” 公孙未明顿时语塞,好半天才点点头,“也是啊,呼延家人才凋敝,想再找一个证真的场所,也很不容易。” 邽水呼延虽然也是曾经的隐世家族,但是家族秘境早就坍塌了,近几百年也是一代不如一代,目前族中的真人不过三人,比辽西公孙家差得太远了。 所以,公孙不器证真时遭遇劫难,那是他不够小心,他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而呼延书生根本就没得选择——西疆四大家族护得住他吗?估计不可能。 而且证真这种事,是相当敏感的,一家证真,不知道有多少家眼红,当初公孙不器为什么不敢声张?还不是怕遭了阴手? 而呼延书生选择雷谷证真的话,就连玄女宫也不好多过问,其他的势力,又有几个敢来捋雷谷虎须的?现在的雷谷,可是比当时的二郎庙强出太多了。 公孙不器看得很明白,哪怕呼延书生此刻不证真,将来得了机缘,极有可能还会专程跑来证真——如果那时候,李永生和赵欣欣还在雷谷的话。 别的不说,李永生行事真的大气,非常令人放心,为了几千非亲非故的游侠儿,能毫不犹豫地付出六名真人傀儡,就连真君傀儡,也是说送人就送人了。 呼延书生最近不见人影,渐次地,也有其他人发现了,但是他们没公孙未明脸皮厚,也不好多问,直到五日后,又一场春雨到来,随着一声惊雷,小山处陡然升起一股庞大的威压来。 这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息之后就消失了。 但是公孙兄弟一直关注着这里,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呼延书生这是……真的捉住了机缘。 其实细细感受的话,就能知道,那庞大的威压,并没有完全地散去,还是有一丝薄薄的气息,只是被人刻意地压制住了。 若是真的用神念去感知呼延书生,可以感受得到,他身上有晦涩的气息波动,远远超过了一般的高阶真人。 这是最后的凝练,一旦彻底放开,就可以冲击真君境界了。 当然,没谁会无礼到用神念专门去观察高阶真人,哪怕是真君,也很少会这么做。 公孙不器面现异色,“想不到……还真的让他做成了。” 公孙未明眨巴一下眼睛,撇一撇嘴,很不服气发话,“这李永生,为啥要先便宜呼延书生呢?不行,我得跟他说道说道。” 第八百六十九章收束气息 其实观察到山坡处异动的,不仅仅是公孙家的两个长老。 方真人正在炼制一枚梭型道器,猛地觉得身边的旗幡有什么异动。 待他侧头看过来,发现旗幡还是那个旗幡,只是上面的九尾狐似乎有些异样。 他细细观察半天,却又观察不出什么,于是闷闷地叹口气:老祖宗什么都好,就是不肯跟后辈多交流,刚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能看老祖宗愿意不愿意说了。 与此同时,内谷里一个正在编织笸箩的农夫,抬起头看了小山坡一眼,他的面容憨厚,朴实无华,只是平淡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讶然。 这场春雨,带来了今年第一声春雷,但是几声雷响之后,下了一阵大雨,没过多久,就又转变为绵密的春雨,并不是那强烈的对流雨。 一夜春雨过后,第二天,呼延书生从大阵里走了出来。 公孙家两长老都在外面守护着,见到他之后,公孙不器先笑着一拱手,“恭喜。” 呼延书生微微一笑,知道瞒不过这两兄弟,他也不惺惺作态,笑着发话,“只是得窥一丝天机,此刻恭喜,为时尚早。” “争取一鼓作气才是真的,”公孙不器正色发话,“机缘这东西一旦中断,再想捡拾也难,当时我便是因为担心中断,才会选择二郎庙证真,要不然,我无论如何也要赶回辽西。” 这话也只有他有资格说,毕竟是经历了一回证真的人,公孙未明敢这么说,那就是托大了。 哪怕四长老再跳脱,面对一个即将证真的修者,也不敢随意冒犯。 呼延书生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爽朗地一笑,“我可没有什么证真的好地方,就是这里还放心一点,还要劳烦贤昆仲辛苦看护一下。” 果然是不同一般的人物,他很坦率地承认,自己没有多余的选择。 “书生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公孙未明笑着回答,“一起征战多少次了,生死相交的好兄弟,再客气就是见外了。” “嗯,”呼延书生点点头,又看公孙不器一眼,“我有种感觉,这里可能也是你的机缘,不过我现在,得先去找李大师一趟。”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走了,只剩下公孙家的两名长老面面相觑。 良久,四长老才出声发话,“这家伙说得是真的假的,你竟然马上又要证真?” “我本来应该已经证真了,”三长老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公孙不器行事洒脱却不失稳重,也只有在面对自家兄弟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张扬,“我现在的身体和神魂状况好得很,为什么不能连续证真?” “先不要说了,看看呼延书生的情况吧,”公孙未明的心思,已经不在抬杠上了。 如果是三长老再次证真,他是无所谓的,毕竟此前有过一次了,但是呼延书生的话,他就有点不服气——我又差在哪里了? 呼延书生调息了三天,在此期间,赵欣欣和丁青瑶也赶来了雷谷,毕竟是有人要冲击证真了,大家多见识一下,总没什么坏处。 就连在朱雀城四处寻找五行材料的佘供奉,也赶了回来,目的也是护法和借鉴一二。 反正在这种时候,护法的人是不嫌多的。 呼延书生的心态很好,或者以前心态没这么好,但是经过了二十年的低调生活,以他的素质,足以炼化出坚毅的心性。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到来之前,他来到了那块大石头上,旁若无人地盘膝坐下,而周围围观和护法的真人,足有二十余名。 他在那里不紧不慢地搬运气血,老神在在地调息,周围的人屏住了呼吸,仔细观看。 赵欣欣虽然见惯了大阵仗,见状也忍不住在李永生耳朵边嘀咕一句,“搞这么大动静,万一不行,多没面子?” 李永生看她一眼,坏笑着发话,“九公主,男人……不能说不行。” 赵欣欣眉头一竖,狠狠地瞪着他,“你找打吗?” “好了,”李永生低声发话,“快看证真,他已经在收束气息了!” 收束气息是踏入证真的第一步,将自身的气息全部收敛,然后逐渐地衍化出道意。 呼延书生收束得缓慢而坚定,若是大家不知道他在收束气息,根本感觉不出他身上的气息,有任何的变化——他的气息,原本已经收敛得极好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体外的气息,被他一丝丝地收纳回体内。 众人观看了差不多整整一天,到了晚上,气息收纳得也不过才两成多。 看到这时候,大家也都有点疲惫了。 事实上,收束气息只是证真的第一关,了解这一步的人极多,能熟练掌握的人也不少,今天大家之所以兴致勃勃地围观,除了观察,也存了借鉴的心思。 哪怕是再普通的技巧,也存在着高手和庸手的区别。 呼延书生不愧是高手,大家不得不佩服,当然,只这么远观的话,众人能借鉴到的东西极少,几近于无。 然而这终究是准证冲击证真,是难得一遇的盛况,几近于无也强过没有收获。 而且,其间若是再出现点什么波折,看一下高手的处理过程,也是难得的体验。 像丁青瑶这些高阶真人,更是一点都不觉得枯燥。 不过饶是如此,第二天的时候,观察呼延书生的人还是少了一些,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份耐心的,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懂,能领会其中神妙的。 一眨眼,五天时间就过去了,呼延书生终于收束了所有的气息,整个人坐在石头上,就像一尊雕塑一般,气息全无,连气血停止了流动。 如果不是用眼睛盯着看,大家甚至感觉不到,那里盘坐着一个大活人。 他整个人似乎就融入了天地间,融入了山石里,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感觉。 这便是收束的真意,化身为天地,本人与山石无异,自身即自然。 这是天人合一的状态,是证真必须过的一关。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里许外的丁青瑶才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果然精妙,邽水呼延,不愧是曾经的隐世家族。” 要知道,她不仅仅是玄女宫的经主,还是出身于族中有两名真君的陇右丁家,眼界是非常高的,一般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也就是呼延书生将气息收束得太完美了,她忍不住出声赞许——简直如教科书一般经典。 事实上,她还想说一句,邽水呼延本是出身归化胡族,在这一点上,做得竟然比中土那些世家大族还要好,简直是太难得了。 不过这话说出去,实在有小看人的意思,丁经主当然不可能制造内部矛盾。 另一个方向,公孙不器却是在悄声地告诫公孙未明,“就是这样……你看好了吗?这已经是完美的状态了,咝,竟然是无我?” 公孙未明虽然跳脱,但是这种大事上,他是不会毛糙的,闻言他倒吸一口凉气,“无我?” 准证证真时,在收束气息之后,有几种状态。 最基本的状态,当然是达到“天人合一”,大抵是无欲无求,化身自然的意思。, 更高级一点的,就是“无我”状态,这个状态,就不再强调“合一”了,而是强调空无——天地间本无我,又哪里来的合一? 能进入无我状态的准证,一旦证真成功,接着修炼下去,理论上存在飞升的可能。 而那些只有“天人合一”状态的准证,大致来说,真君就是尽头了——当然,这里面也存在例外,但也仅仅是例外。 证真收束气息时,能不能达到无我状态,是评价一名真君的发展潜力的指标——能达到的,不一定能飞升,达不到的,肯定不能飞升。 据不完全统计,有八成以上的真君在证真时,是达不到无我状态的。 这倒不是说,想要追求无我状态,真的难于上青天,而是大部分修者,就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在这个环节上面。 生命是短暂的,一旦精气神下降,证真都是奢望了,还说什么“无我”? 精粹肉身、凝练神魂和感悟大道,才是大家最该追求的。 呼延书生在此刻,能达到无我的状态,可见其不俗,不愧是号称呼延家千年以降的天才。 也就是公孙不器,曾经已经踏上为了证真的门槛,又遭遇了劫难,不得不重新证真,才能看得出呼延书生的不俗。 像公孙未明,甚至丁青瑶,都感受不出其中的玄奥。 天下事原本就是这样,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真的不懂。 倒是玄女宫的一处宫殿里,有人轻咦了一声,“这是……介于无我和即我之间?果然不愧西疆一代天才。” “即我”则是另一种状态了,我即大道,大道即我,证真时能有如此状态,只要以后不出现大的偏差,资源也足够的话,起码有三成可能飞升。 这是相当了不得的,称之为惊才绝艳也不为过,但是能达到“即我”状态的准证,在玄青位面简直是寥寥可数。 事实上,昔日证真时是“无我”状态,之后飞升仙界的真君,比“即我”状态飞升的真君,数量还要多一些,这其中原因就在于,想要达到“即我”状态,实在太难了。 (更新到,双倍月票中,大声召唤。) 第八百七十章黄沙百战异象 玄后身为积年真君,眼光自然比公孙不器还要高一点,雷谷有人尝试证真,她当然是要关注的,这一关注才发现——我去,这家伙好厉害。 当然,她不会出手捣乱,因为雷谷此刻的名头极响,聚集了三山五岳的修者,又是向玄女宫打了招呼的,让她捣乱,玄女宫丢不起那个人。 呼延书生是隐世家族的人,这种资质和所属阵营,会对道宫产生一些困扰,但是要知道,呼延书生借地证真,借的也是玄女宫的地盘,结的是道宫的缘分。 若是连这么一点险都冒不起,玄女宫也就枉为四大宫之一了。 相较而言,昔日公孙不器当初在二郎庙证真,不得不小心翼翼,主要还是没有足够份量的人物和交情,为他在道宫和隐世家族里背书。 在很多人看来,这是时运,呼延书生虽然蹉跎了二十多年,但是偏偏在证真时,竟然赶上了一拨大时运,倒也是各有缘法莫怨人。 公孙未明听了三长老的话,侧头看他一眼,“那你当初证真时,到没到无我状态?” 公孙不器四下看一眼,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才轻哼一声,“当然也是到了,否则的话,我如何能看出他的深浅来?” 公孙未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也就是说,呼延书生还可能是‘即我’,只不过……你最多能看出无我?” 公孙不器的脸一黑,狠狠地瞪他一眼,“呼延书生还能直接飞升呢,你也不要姓公孙了,改姓呼延好了!” 他平日里行事,颇是风轻云淡,不喜欢跟别人争什么,但是身为修者,总要有些血性和傲气,他又是如此地优秀,心中其实还是相当自傲的。 “这就生气了,”公孙未明嬉皮笑脸地回答,“其实我担心他是‘即我’,关键是毁灭道意不多啊,他用得多了,留给咱们的就少了。” 公孙不器嘿然不语——这还真是个问题。 看到呼延书生冲击真君,他心里也跃跃欲试,希望……毁灭道意真的用得不多吧。 正在关注这里的玄后,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两人的对话,心里忍不住一动:这里的毁灭道意,能成就不止一名真君? 而且这公孙家的小辈,竟然……竟然也是能进入无我状态? 呼延书生的气息全部收束之后,旁人的围观就告一段落了,从这个状态冲击证真,需要一定的时日,具体时长不定,从三五日到十余日不等。 玄青位面历史上最长的记录,是三年。 不过大致而言,现在证真的准证,基本上都能在十日之内发起冲击。 随着本位面的功法越来越完善,修炼心得越来越多,大家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正如大家想的那样,呼延书生沉寂了三天多时间,就像一座毫无生气的木雕。 第四天的凌晨,又一场春雨不期而至,当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一直紧盯这里的丁青瑶终于发现,木雕萌发出了一丝生机。 这生机原本非常晦涩,但是它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匀匀地增长着。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由一颗草籽一般的生机,提升为一个婴孩的生机。 又一个时辰之后,已经增长成为了一名初阶真人该有的生机和活力。 其他人也纷纷赶了过来,要见证这历史的一刻。 当生机提升到高阶真人的时候,呼延书生在闭了十余天眼睛之后,终于睁开了眼。 他眨巴两下眼睛,手里掐一个法诀,直接激活了身边的聚灵阵。 他自身储备的灵气,已经彻底释放了出来,该从外界得到助力了。 而这个聚灵阵,放了有三块中品灵石——中土国的中品灵石不多,但是这种时候,砸锅卖铁也得搞到。 下一刻,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地涌了过来,相伴的还有大量的雨水。 呼延书生再次闭上了眼,稳稳地坐在那里,承受着纷涌而至的灵气和雨水的冲刷。 与此同时,他身体上的生机和灵气,也在疯狂地攀升着。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空间似乎微微一顿,众人也觉得念头微微一滞,紧接着,隐约有什么莫名的声响传来,但是细细听时,似乎又没什么声音。 “大道之韵!”公孙不器深吸一口气,脸色微微一沉,他在二郎庙证真的时候,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暗算的。 大道之韵,就是证真的修者身心所蕴含的道意,被天地大道所接受,产生的鸣奏。 这是一种共鸣——此人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或者成为大道的一部分。 很快地,这声音就由若有若无,发展到越来越大,而且无处不在。 此刻,就连雷谷里的众多修者,也都感受到了,齐齐侧头看了过来。 然而这声音,又是不可捕捉的,众人只觉得心旷神怡,满心的欢喜,可是谁想说出这声音的韵律和节奏,却是张口无言。 大道之韵,只能感受,却没人说得出来,就连李永生这观风使,也力有不逮。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就在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不可捉摸的时候,一片昏黄之色,自西方而来。 到底是从多远的西方而来,没谁说得清楚,仿佛凭空生出来的一般,但是覆盖的范围,超出了千里方圆。 昏黄之色所到之处,隐约还有一些其他的杂音,像是风啸,又像是厮杀呐喊。 李永生见状,微微一笑,侧头看一眼赵欣欣,“也算……难得了。”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皱,“呵呵,黄沙百战异象,嗯,有点资格。” 这便是证真异象了,事实上,从大道的共鸣开始,已经可以算是异象了,不过严格说起来,此刻才是狭义上的证真异象。 异象是五花八门的,而此刻这种异象,在仙界里被称为“黄沙百战”。 这个异象在仙界,是比较常见的,但是在玄青位面,就属于有相当潜力的了。 丁青瑶的眉头一皱,她身为经主,竟然没有认出这个异象来——不是常见的证真异象啊。 公孙家两名长老,也没有认出这个异象。 公孙未明看向公孙不器,想要探讨一下,却发现三长老正看向丁青瑶的方向。 很显然,他希望能从玄女宫经主那里得到答案。 丁经主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才轻声咦了一句,“这是……上古异象?” 上古时候,这个位面里不乏仙界下来的修者,不过玄青界的规则相对完善之后,仙界来人就逐渐少了,很多证真异象不再出现,成为了传说。 丁青瑶不愧是博览群书的主儿,她硬生生地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似曾相识的印象。 这还多亏是她心里清楚,李永生和赵欣欣都来自上界,否则她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倒是一名看上去很朴实的汉子,眼睛微微一亮,“这是……毁灭?” 在玄女宫里的玄后,也是看出了几分名堂,忍不住又轻咦一声,“好家伙,邽水呼延家的杀气,还是蛮重的。” 就在这时,一股神念传了过来,“咦?我闭关多久了,怎么出现了这般证真异象?” “见过太上,”玄后站起身来,微微一拱手,“三湘发现毁灭道意,有人借此证真。” “唔,是毁灭道意……怪不得是这番气象,”太上沉吟一下,再次发问,“中土竟然还能有靠毁灭道意证真的修者,是什么根脚?” 玄后恭敬地回答,“西疆邽水呼延家的,跟宫里有些缘法。” “原来是西疆的,倒也难怪,那里是靠近新月国的,”太上不紧不慢地传来神念,“既然跟宫里有缘,那就算了。” 玄后点点头,心里暗暗嘀咕一句,这呼延家的子弟,也算运气不错——若不是她先说了一句有缘法,看太上的意思,竟然是有出手抹杀的打算。 她沉默一下,又出声发话,“其他通过毁灭道意证真的修者,是不是不能留?” “咦,还有其他?”太上轻咦一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再次发话,“那个阵法,很有点意思,竟然能精粹毁灭道意?不过……不像是本宫的手笔,难道又有阵法天才出现?” “那是个年轻人,非常不错,”玄后对李永生的印象很好,“他还战胜了权白衣,算得上是惊才绝艳了,可惜是散修。” 李永生其实是官府中人,但是玄后身为真君,一眼就能看出,他并不是运修,走的还是灵修的路子,自身又不在道宫系统,也非隐世家族中人,当然就是散修。 “这阵法可不是散修的路子,定然有其传承,”太上轻哼一声,“你着他们招揽一下吧……不能成为弟子,做供奉也是可以的。” 招揽……玄后的眉头微微一皱,她现在已经知道,李永生可是曾经活捉了显达真君,后来还活生生将真君炼化了。 太上想要招揽此人,这是好事,但是万一招揽不成呢? 玄后沉吟一下,方始回答,“他跟宫中的一名弟子,很是有些情意,那女子是皇族亲王的九女。” “招揽不成也无所谓,”太上却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玄女宫又不是要揽尽天下英才。” 顿了一顿,她又说一句,“你也莫要小看他,有这般传承的,多不是好相与的。” 第八百七十一章小天劫 雷谷的证真异象,甚至惊动了荆王的探子。 接到情报的荆王,真是一脸的懵懂:卧槽尼玛,雷谷里居然有人证真? 愣了一愣之后,他赶忙着人去纳贤馆,请来了几名善于推算的真人——这消息是真的吗? 然而,人还没请到,就有一名高阶真人匆匆进来,正色发话,“西方不远有人证真,我感应到了……十有八九就在雷谷。” “握草……”荆王一拍额头,痛苦地哀嚎一声,“这局面还真的更难了。” 荆王府在哀嚎,朝廷其实也悔青了肠子,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证真异象其实没有多长时间,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接着就渐次散去。 但是阵中的呼延书生并不能放松,异象只是跨入了证真的门槛,如何留在门槛里才是重点,巩固境界是必须的。 而与此同时,证真异象也为他带来了大量的灵气,海量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这是天道对新加入者的馈赠。 不过糟糕的是,呼延书生选择的这个地方,本身是有一定隐患的。 灵气滚滚而来的同时,乌云也滚滚而来,来得还是格外快捷,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天空。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在空中狂舞,滂沱大雨自天而降,黑漆漆的天空,再加上震耳欲聋的雷声,让人仿佛身处末世一般。 公孙未明一抹脸上的雨水,哈哈大笑了起来,“三长老,书生这是做了什么坏事?不是说,证真没有天劫的吗?” 到了这个时候,证真门槛已过,就不担心被人骚扰了,他也敢大一点声说话。 “不要乱开玩笑,”公孙不器狠狠地瞪他一眼,“雷谷嘛,原本雷就该多一点。” 李永生和赵欣欣却是看得分明,忍不住交换个眼神,“毁灭道意残缺,可是……也不该降下小天劫吧?” 中土的毁灭大道是残缺的,可是好死不死的是,呼延家族修的是战阵杀伐的功法,又是身处西疆那杂胡混居的地方,所以呼延书生证真,竟然掺入了一丝毁灭道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有“黄沙百战”的异象,这种异象主征伐、杀戮和毁灭。 因为毁灭大道是残缺的,所以有小天劫降下,又是因为身处雷谷,所以降下的是天雷。 李永生和赵欣欣却是都忽视了这一点,他俩只知道,在玄青界证真,没有天劫,只有在道意凝练得不够深、或者因果纠缠太多的时候,可能有心魔劫。 不过一看这一幕,他俩就猜到了原委,心里忍不住暗暗吐槽:这玄青位面的天道规则,还真是有点乱七八糟。 但是呼延书生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已经将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见到雷电都是冲着自己而来,想也不想就祭出了防雷符。 然而,他不祭出防雷符还好,一祭出来,又有不尽的乌云,自远处滚滚而来,大白天的,雷谷里居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道道电蛇在空中不住地狂舞。 眼见雷电越来越频繁,威力也越来越大,李永生忍不住站起身来,运足力气大声发话,“将雷电引入雷池……引入雷池!” 呼延书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应对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使用防雷符,却是遭来更多更密集的雷电,这尼玛……是小天劫? 天劫是不能躲的,只能应,外力越多,天劫的威力也就越大。 李永生的声音,穿过一阵阵霹雳一般的雷鸣,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但是这一刻,他真的不太敢相信对方——天劫哪里是能引走的? 还是硬扛吧,呼延书生下意识地做出了决定。 于是他扔掉了防雷符,就凭着自身强悍的肉体,硬扛自天而降的雷电。 “傻帽!”李永生一拍额头,低声嘀咕一句。 天雷之威,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尤其是玄青位面没有证真天劫,一旦肉体遭到损伤,证真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呼延书生硬扛了十来道雷电,哪怕他的肉身彪悍无比,意念也异常坚定,但是雷谷的天雷威力太大了,还是给他的肉身,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甚至他的神魂,也被劈得有点恍惚了。 看到这一道道雷电,一副永无止境的样子,他想抓一把疗伤的丸药服用,然后才猛地意识过来:我不能再这么坚持下去了啊。 这天雷的力道,也太狠了一点,继续这么折腾下去,恐怕是才证真,就跌落境界了。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李永生刚才的话,索性心一横——赌一把好了。 然后他的头顶上,就显出一根大锏,一端虚悬在头顶,另一端则是搭在了雷池的边缘。 众目睽睽之下,那一道道雷电,顺着大锏就涌向了雷池。 因为呼延书生是将大锏虚悬在空中,无形之中,就形成了一种“避雷针效应”。 偶然还有那么一两道雷电,劈在呼延书生身上,不过那是极少数,以他彪悍的肉身和强大的恢复能力,也扛得下来。 电闪雷鸣了一个多时辰,雷电终于有减弱的迹象了,天色也没有那么黑了。 呼延书生暗暗出一口气,看起来……这小天劫还真能引走,听李大师的果然没错。 不过,他依旧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样的道理呢? 疑惑的可不止是他,随着雷电逐渐减弱,天色逐渐放亮,眼见不会有太大问题了,公孙未明先跑到了李永生身边,大声嚷嚷着,“刚才那是小天劫吧,可以引走吗?” 此刻的天劫,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但是为呼延书生护法的任务,还远未结束,仅仅是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所以他在跑过来的时候,不住地向外发散着神识,主动搜索着可疑的目标。 不过给李永生的感觉,这就是一台自走式主动雷达——咱在护法呢,能低调一点吗? 然而紧接着,他就非常不幸地发现,自走式主动雷达,不止这么一台。 下一刻,丁青瑶也向四方发散着神识,飞了过来,“这是……天劫竟然可以如此处理?” 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能力,她本来还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向观风使请教,看到公孙未明已经过来询问,才壮着胆子跟了过来。 赵欣欣并不回答,而是看向了李永生。 李永生扫视一眼四周,发现佘供奉和公孙不器虽然没凑到近前,但是神识也投放了过来。 这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情,于是他微微一笑,“在此地,毁灭和雷霆道意已经混杂,毁灭道意既然残缺,降下小天劫,那么将其引入雷池,也是天道补全之举,当然无碍。” 听到他的解释,公孙未明和丁青瑶齐齐愣在了那里——你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听得明白,但是连起来……怎么感觉有点听不懂呢? 不过,丁青瑶不愧是玄女宫的经主,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起码大致的逻辑,她是明白了,于是点点头,“原来这便是天道补全。” 李永生笑一笑,“当然,并不是完全是,天道补全哪里是那么简单的?我就是打个比方。” 他的解释虽然不算玄之又玄,可也算得上含糊,但是这两位却又听懂了几分。 公孙未明更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也就是说,书生那家伙证真,有毁灭道意在其中?” 你这不是废话吗?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没有毁灭道意,他那里能得了黄沙百战的异象?” 丁青瑶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异象唤作黄沙百战?” 李永生暗暗一咧嘴:坏了,我说得好像有点多了。 下界的很多称呼,跟仙界是不一样的,他也不知道这种异象在中土被叫做什么。 丁青瑶知道他的身份,听到这个无所谓,但是架不住,旁边还有公孙未明啊。 然而,公孙家四长老的心思,还真没放在这个上面,他操心的是另一点,“怪不得你先让书生证真,原来是考虑到,这家伙身上有毁灭气息。” 对于呼延书生最先接触毁灭道意的大阵,公孙未明心里一直在耿耿于怀——呼延家跟你的关系不错,但怎么也比不上我公孙家吧? 不过现在,他却是有点释怀了:原来你看重了那家伙身上的毁灭气息。 邽水呼延本不是中土人,而是归化的胡族,受落后文化的限制,天生就具备毁灭气息。 不过对于大多数归化的胡族来说,只要是诚心归化,受到中土文化的熏陶,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潜移默化中,这毁灭的气息也会越来越淡。 邽水呼延算是比较例外,他们归化之后,得了中土的功法,却是偏重杀戮方向。 与此同时,呼延家一直呆在西疆,并未内迁到中土腹地,跟他们打交道的,也都是西疆人,所以还有些许毁灭气息残存。 公孙未明想明白这一点,就不怎么生气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有心解释一下,最后还是不做声了,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事实上,他让呼延书生第一个试阵,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毁灭道意第一次用来凝粹身体和神魂,容易出现过激情况,而呼延书生比较扛揍,气息也吻合,又是只差临门一脚了。 这诸多原因之下,才让他选择了此人。 (咦,这月票还真的要掉到九零后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荆湘震动 李永生的解释,声音并不高,但是听到的人,可远远不止两人。 雨还在下着,不过已经不是瓢泼大雨了,在逐渐地从中雨转向小雨。 天色却依旧不怎么好,偶尔还有几道闪电划破长空,将山谷映得一片雪亮。 就在此刻,远处天际飞来一人,迅疾无比——在这种雷电天气,竟然飞行赶路,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来人直接飞到李永生身边,才落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栗娘栗化主。 正好这个时候,呼延书生的处境好了一点,而聚灵阵中的三颗中品灵石,已经黯淡无比,他一抬手,又打出三颗中品灵石,然后将那三颗几近于报废的灵石收起。 栗娘呆呆地看着他做这些动作,然后扭头看向赵欣欣,愕然发问,“欣欣,这就……完了?” 赵欣欣的嘴角抽动一下,“证真异象,您应该看到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巩固境界了。” “这才是的,”栗化主悻悻地一跺脚,“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怎么就这么快……” 她本来想说,你怎么就这么快证真了,但是想到等对方再次站起身的时候,就已经是真君了,她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可是她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懊恼,“今天天气也不对,这么大的雷,劈了我好几次,要不然我也能早一点赶到……” 李永生闻言,差点笑破肚子,可是还要绷住脸,忍得别提有多辛苦了——怪不得权白衣管她叫栗呆子,还真是有点迷糊啊。 丁青瑶却是直接笑出了声,“我的栗化主,刚才是小天劫,怪不得雷这么大,原来是你还帮着呼延书生拉了点仇恨啊。” “哦?”栗娘愕然地张大了嘴巴,那懵懂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呆萌。 不过下一刻,她的脸色就又是一变:我去,我给一个真君……多招了些劫雷? 这个结果,真不是她想要的:我只是想旁观一下证真经过啊。 说起来她也挺惨的,想看呼延书生收束气息的时候,正好遇到点事情。 等到呼延书生气息收束完毕,她本来是可以马上赶来的,但是她想的是,反正也错过时机了,一两天内不会开始证真,我再把其他事情处理一下。 结果这一处理,就耽误了时间,她也没想到,呼延书生这么快就冲击证真。 待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大道之韵之后,她没命地赶来,却是终究差了一步。 差了一步也就算了,那是运气不好,但是现在,更坑的事情摆在了她眼前——我竟然给一个真君增加了劫雷? 明明是我被劈了好几次啊!此刻栗娘心里,真的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了,她很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弟子,“欣欣,怎么会有劫雷呢?” 赵欣欣却也不逞能,只是中规中矩地回答一句,“大概是毁灭道意不全。” 得,栗娘一听这话,就全明白了,这小天劫,合着是来自天道的惩罚。 但是……我真的没想坑害呼延书生啊!栗化主的心情,简直是糟糕透了。 她有心道个歉吧,有点怕人笑话,毕竟她是四大宫的化主,又是雷谷谷主的师尊,这里就是她的地盘,而对方纵然能成就真君,也不过出身于一个破落的隐世家族。 可是不道歉的话,她又担心被人记恨上,毕竟是证真这种绝顶大事,居然遭遇了更多的劫难,没谁能坦然放过。 就在她没个理会的时候,丁青瑶轻咳一声,“栗化主,机缘难得,其他事回头再说不迟。” 栗娘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对啊,我来是观摩证真的,至于说其他因果,有赵欣欣在,还怕没人接得下来吗? 这场雨一下就是五天五夜,其中偶尔有间断的时候,但是用不多久,就再次飘起了雨丝。 五天之后,天色放晴,呼延书生继续打坐在大石头上,慢慢地巩固着境界,而周边围观的人,也少了许多。 到了这个时候,护法就不是很重要了,他都能亲自出手击杀外敌了,当然,若是能安心巩固境界,那就更好了。 与此同时,消息也已经传开了,雷谷里的三十多万人,都已经知道,谷中出了一名真君。 这个消息,带给了大家太多的兴奋,要知道在这些人里,见过真君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至于说见过真君证真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这种传说中的事情,居然就在自己身边发生了,谁能不欣喜若狂? 呼延书生还在巩固境界,这个时间,可能会持续一个月到三年。 而李永生,已经受到了新的骚扰:不少人想了解一下,这里为什么能证真,更有人直接打听,我们能不能借贵宝地一用? 来的人五花八门,其中甚至还有来自荆王府的高阶真人——那名真人竟然还是朝阳大修堂出身,算得上是李永生的学长。 荆王府的准证,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公孙不器的要求,就让他很难拒绝了。 三长老表示,等呼延书生证真完毕,我进去感受一下,如果没有所得,也不会赖着不走。 至于说费用什么的,那全都好说,再给博灵郡五千匹战马都行。 更难拒绝的,是栗娘栗化主,她不找李永生,直接找赵欣欣:欣欣,这十年之约,也就剩下四五年了,有这么个机会,你不能不让我试一试吧? 总算还好,丁青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刚刚重伤痊愈,就算心有余,也是力不足。 就在这各种关说中,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个多月里,中土国的形势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蜀地和豫州郡遭遇春旱,两地民心不稳,尤其是豫州郡盗匪四起,已经破了三个县城。 与此同时,东北却是发生了水患,数百万亩良田被毁于一旦。 中土没有军队救灾的传统,所以只能征集丁壮抢险救灾,后来还是赵欣欣着人告知英王……军队也可以出动抢险的,这才算稳定了局面。 三湘的局势,还算稳定,荆王将大部分地方都打了下来,安心地经营,同时也在厉兵秣马,随时打算东进——北上是真的不敢想了。 就在这个时候,呼延书生终于收功起身了。 虽然已经成就真君,但他还是按下了心中的那份躁动,找到了李永生,笑着一拱手,“李大师的大恩大德,我是没齿难忘,不知现下雷谷,还有什么地方用得到我?” “雷谷现在可是用不到真君,”李永生听得就笑,“书生真君也该回乡看一看了。” 真君是不能随便出手的,不过国内的争斗,倒也不必完全遵循这一点。 李永生只是觉得,呼延书生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南方了,他也不想强留对方。 不过呼延书生做事,是非常敞亮的,他很明确地表示,“我确实挺想回去,呼延家的秘境,我做梦都想恢复,但是这事情也急不得,李大师若是有需求,我就暂时不走。” 说到这里,他不无自嘲地笑一笑,“我现在也不过是半步真君的水平,力量体系并没有完全掌握,而且境界非常不稳。” “还是回去吧,”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西疆的安定,就麻烦书生准证了,这边的话……我实在撑不住了,会请你回来的。” 他身为一方仙君,人中豪杰,最明白对方的想法,富贵不还乡……更待何时? 至于说雷谷现在的处境,难道就差这一名真君?他还真的不这么认为。 呼延书生能被李永生赏识,当然也不是一般人,明白对方的想法之后,他果断地表示,“那我将养一个月离开,不过……我想问一句,这个大阵的下一名人选,你选好了吗?” 你这就问得有点多了,李永生笑眯眯地看他一眼,“书生真君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呼延书生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一句话来,“张老实此人……来历不是特别清白,当然,若是李大师有把握,就当我没说好了。” 李永生闻言,讶异地看他一眼,“你居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独狼回到雷谷之后,就再次遮掩身份,跟他夫人团聚去了,跟随李永生北上的这些人,虽然知道此人不俗,但是高阶真人如此行事,总是有原因的,所以也没人去戳穿。 事实上,呼延书生证真的时候,除了有不少真人护法,张老实也悄悄地潜伏到警戒线附近,偷偷地观看这个过程。 独狼的行动很隐蔽,当然,这是瞒不过李永生和赵欣欣的,不过,由于呼延书生成功证真,所以就多了一个人发现这一点。 呼延书生也不知道李永生到底掌握了多少消息,他很干脆地发话,“在此人身上,我也感受到了毁灭气息,非常微弱的那种……但是跟邪教有些类似。” 原来是出于这一点,他才提醒李永生警觉。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这一点,却是你多虑了……你可听说过刑捕部独狼?” 呼延书生既然已经证真,当然就有资格知道一些事情了。 就在此刻,方真人从远处飞了过来,神情紧张地发话,“李大师,会稽郡急报,宁王遇刺身亡……” 第八百七十三章宁王遇刺 嗯?李永生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皱一下眉头,“怎么死的?” 方真人叹口气,愁眉不展地回答,“似乎是死于刺客自爆。” 他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具体情况尚未落实清楚。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操心过度了,所以他摇摇头,淡淡地发话,“这是朝廷的事情,我没兴趣,你不如去跟九公主联系一下。” 在呼延书生捱过天劫的第三天,赵欣欣就回了朱雀城。 “估计九公主已经知道了吧,”方真人苦笑一声,“我估计朝廷很快会调我前去调查了。” 他是天机殿的人,又在三湘,还擅长调查和审讯,是去会稽郡的天然人选。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是有点不想去。 “那你就先去呗,”李永生虽然对朝廷不满意,也不可能拦着他不让走。 “这个……”方真人犹豫一下,才支支吾吾地发问,“李大师你能不能帮忙证明一下,我不小心被人袭击,重伤了?” “请病假?”李永生无奈地一拍额头,看来这太阳底下,还真是没什么新鲜事。 呼延书生沉声发话,“你去谷外走上一遭,受点伤回来……可不就妥当了?” 方真人闻言,眼睛一亮,冲对方一拱手,“多谢书生真君提醒,我这便去。” 说完之后,他转身直接向雷谷外飞去。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得,不但有请病假,还有自残。 这时,呼延书生才再次开口,“那张老实,竟然就是昔日独狼?” 李永生点点头,“他祖上都信了邪教,而他自己却不愿意信,所以悟真之后,就消失了。” 呼延书生沉默一阵,然后长叹一声,竟是生出些唏嘘来,“我高阶真人的时候,他才不过是司修,现在却是只距离我半步之遥……唉。” “已经不错了,”李永生笑着拍一拍他的肩头,“这半步可够他追赶的。” 虽然对方已经是真君了,不过他的行为,却是不将其当作真君来对待。 而呼延书生也没觉得冒犯,他只是笑一笑,“真是大江后浪推前浪。” 书生真君终于离开了阵法!消息传开之后,公孙未明拉着公孙不器找到李永生,死乞白咧地要去感悟毁灭道意。 李永生拒绝了,而且给出了答案:呼延书生的证真,让道意透支了不少,必须将养数月,否则的话……涸泽而渔的后果,你懂的。 然而,这话刚说完,第二天,赵欣欣就回到了雷谷,希望能优先安排栗娘进去,接受毁灭道意的淬炼。 这不可能,李永生当即拒绝了,理由同上。 不过私下里,他却向她嘀咕,“你凑什么热闹?你帮她证真的手段多了,何必凑在这里?栗化主的功法,其实不合适用毁灭道意证真,这你不知道?” “只是淬体而已,估计不能在这里证真,”赵欣欣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答应也不好……咱俩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她说是想低调,但是有些事情,是不以当事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又过两天,九公主接到了便宜老爸的传书,英王殿下希望,她能查清楚宁王的死因。 英王跟宁王的关系很普通——事实上,宁王跟其他亲王的关系都不怎么好,他是先皇的庶长子,出身不行,还容易遭人嫉恨,所以在京城的时候,他一直很低调。 但是英王殿下认为,不管怎么说,宁王是姓赵,还要叫他一声皇叔,他不能看着自己这个侄子,不明不白就这么没了! 事实上,英王在信中,已经有一些猜测了,他很明确地表示:不管阻力再大,一定要查下去,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半途而废! 也就是说,他心里已经隐约认定,凶手是天家派出的人,否则不会如此交待。 当然,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做出这样的猜测。 前一阵玄女宫遇袭,就是遭遇了莫名其妙的自爆攻击——这种事情,既然能做第一次,当然就能做第二次! 这不是唯一的理由,英王在信中还写明:宁王的死,会使会稽水军成为香饽饽。 会稽水军不是很强,还被李永生收拾过一次。 然而,跟其他内河水军不一样的地方的是,他们同时拥有内河船只和海船。 会稽水军的实力虽然不如彭泽水师,但是给海岱水师添点麻烦,还是做得到的。 而现在的朝廷,深深忌惮海岱水师在海上的实力。 只冲这一点好处,天家就难逃嫌疑,更别说会稽生乱的话,彭泽水师就有机会出海了。 赵欣欣不想管这件事,她虽然珍惜这一世肉身的亲缘,但是她自问,自己也做了不少回报了——我身为道宫中人,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前一阵朝廷偷袭丁青瑶,不但令她心寒,也令她在伴侣面前丢脸了。 然而紧接着,会稽又传来消息:宁王妃上书宗正院,因为宁王不足三十岁,所以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承袭亲王的王爵。 按本朝惯例,亲王的儿子,只能是郡王,不过可以推恩,除了世子,亲王还可以有最多不超过两个儿子,成为郡王。 宁王妃提出的,宁王不足三十岁之类的借口,根本不能成为理由——不足十七,还可以算夭折,不足三十算什么? 可是偏偏地,宗正院在正儿八经地讨论此事。 至于说原因,也很简单,会稽是南方数一数二的繁华大郡,也有些粮米供应北方。 尤其重要的是,宁王并未真的举起反旗,现在不答应宁王妃的要求,没准就把她推向了反王一边。 宗正院倒是没说,要考虑会稽水军的因素——不过这种事情,可能直接说吗? 反正宗正院若是肯破例,宁王这一方,肯定就回归了朝廷序列,肯定是支持天家的。 英王府直接派了一名供奉,乔装打扮来到雷谷,见了赵欣欣之后,痛哭流涕地表示:王爷说了,说成什么,也不能让暗算赵家子弟的人得逞。 说白了,宁王妃上书一事,让天家的嫌疑,显得越发地大了。 一时间,赵欣欣的心也有点乱了,又找到李永生商量:咱们就这么坐看天下大乱,好不好呢? 李永生是真的不想管那么多,想来想去,他出声发问:你觉得宁王的死因重要呢,还是蜀地和豫州的干旱重要? 别看雷谷最近在持续地下雨,但是蜀地和豫州干旱依旧,从开年到现在,一滴雨都没下过,大灾的苗头已经初现,再有一个月不下雨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赵欣欣也知道,这两个地方更为重要,不过听到这话,她反倒是有了主意,于是出声表示:你要是跟我一起去调查宁王的事,这两个地方的降雨我包了。 李永生听得直接就晕了,“你包了降雨?我就不说你修为够不够……考虑过因果之重吗?” 运修掌控的国家,大灾必然有缘故,强行干涉的话,遭受气运的反噬,简直是必然的。 哪怕是上界下来的修者,也躲不开这反噬,甚至可能因为跨界干涉,导致因果加重。 赵欣欣微微一笑,得意地发话,“我修为不够,可以找朱雀啊。” “我去,”李永生再次傻眼,还可以这么玩? 不过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这还真是个好办法,能有效地逃避因果循环。 朱雀在这个位面,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它的存在是个意外,是天道的疏漏,也可以说是天道中的那一丝变数——这就是所谓的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 无论如何,朱雀是被流落到这个位面的信徒召来的,大错不在它,那就是天道的因果了。 那么,赵欣欣修为略略差一点,也不想承担因果,找朱雀出头就最合适了——欠下朱雀一点人情,等永馨仙子回了仙界,指头缝里漏下一点,也足够满足这老鸟了。 不过,这种事情,赵欣欣可以做,李永生却做不得——他可是位面观风使。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没往这一方面想的原因。 位面观风使,主要是观察世风民情,忠实反馈位面的情况。 对下界而言,他的权力相当大,但是受到的约束也极多。 他去找朱雀帮忙,那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他能让朱雀在扬子江上兴风作浪,也能跟它联手打击真神教徒,但那都是私下的商量。 若是公然给两个郡降雨解除旱情,这动静就太大了。 不过赵欣欣请朱雀出手,这个还真行,永馨仙子是遭逢了仙厄,转生到下界的,也是属于天道中的变数,对玄青位面来说,她并没有身负上界的任务,当然想怎么做都可以。 李永生忍不住感叹,想不到永馨下界走一遭,竟然学会打擦边球了。 既然可以这么做,事情就可以考虑一下,他虽说不想管朝廷的事,但是那两郡的黎庶能少一些苦难,倒也划得来。 但是从雷谷到会稽,不但路途不近,路上也不安全,李永生表示,那我去一趟好了。 哪料赵欣欣坚决不答应,“不行,我跟你一起去,要不然你再回来,又不知道几个月后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七十四章见猎心喜 李永生和赵欣欣争执一番,最后终于决定,两人一起去。 观风使表示,自己有点不放心雷谷,毕竟此刻雷谷的事务不少。 但是呼延书生拍胸脯打包票了,你们放心去吧,雷谷交给我了,正好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个把月,差不多够你们做事了。 真君的包票,当然是信得过的,现在的呼延书生刚刚证真,还没有太强的手段,但是仅仅凭着修为,也能碾压十来八个真人,守护雷谷的话,比丁经主和栗化主加起来都强。 听说他俩要前往会稽郡,方真人马上表示,我可以随行——会稽再往北,就是海岱了,他正好带着狐幡去认人。 除了他之外,丁经主、佘供奉都想跟着去,不过考虑到此次去金陵,主要是跟王府打交道,李永生认为,道宫中人最好都不要掺乎。 所以跟他俩出来的,只有方真人,以及……一个小女孩。 就连喜欢凑热闹的公孙未明,也没有跟出来——说实话,呼延书生的证真,对公孙家俩长老的刺激太大,两人现在,就是一门心思躲在雷谷,琢磨毁灭道意。 出了雷谷处不远,身后有人迅疾地追了过来。 李永生回头看一眼,入目的是一张老实憨厚的脸,他忍不住轻咦一声,“是你?” 跟来的正是张老实,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我欠你的三件事情,现在算执行完了吗?” 李永生沉吟一下才回答,“算是执行了两次,现在还剩一次好了。” 张老实闻言点点头,“那我这一次陪你们去会稽,算我奉送的就是了。” 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可是我没打算请你啊。” “不要着急拒绝,我的用处可能会很大,”张老实大声喊了起来,一副上杆子求人的模样,“带我去吧,我的要求不高。” 赵欣欣闻言笑了起来,“你也是想着那毁灭道意吗?” “有证真的可能,谁会不想?”张老实悻悻地回答,“反正我江湖走得多,你们不会失望。” 李永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点忙可是不够。” 张老实毫不犹豫地回答,“没事,我可以一直帮下去,帮到你们认为够为止。” 李永生又笑,“可是看你的状态,怕是三五年内不得证真。” 张老实闻言,讶异地看他一眼,这李大师还是什么都知道啊,都是跟谁学来的? 不过,这也不算出乎他的意料,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有机缘在眼下,先抓住再说,我若是不出力,怎么好意思张嘴?” 于是一行五人,迅疾地向会稽郡赶去。 三湘、淮庆和会稽三郡,被荆王折腾得不轻,虽然现在荆王开始经营地方了,但是残破的村落、荒芜的田地,依旧随处可见。 不过,基本上没有人为难他们五人,玄女宫的弟子刚刚大举进入会稽,赵欣欣亮一下玄女宫的敕牌,根本没任何人敢阻拦。 事实上,他们还没有进入会稽,就有玄女宫弟子来迎了——他们听说有同门出现,肯定要前来辨识一下,而赵欣欣的字号,在玄女宫相当地响亮。 辨识出她之后,诸位同门几乎是一路将她送到了金陵城。 到了金陵城内,玄女宫弟子就要少很多了,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道宫不好行事太过,就是留了几十人在城里,其中有一名真人。 这些人调查野祀的动向,肯定是不够的,然而,也有人愿意交好道宫,送来情报。 赵欣欣并没有跟同门汇合,而是选了一处高档客栈住下。 宁王府并不在城内,城中只是有一栋王府别院,占地五百亩,是王府躲避战乱的地方。 九公主在城中住下,主要是想从三教九流之辈的口中,先得知一些消息。 金陵城的居民几达百万,有王公豪族也有贩夫走卒,还有各种势力的探子,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在市井中就打探得到。 九公主早就听说,金陵人多眼杂消息广,此番跟着伴侣来了,也不着急去王府了解情况。 她要微服私访,听一听外人对宁王是怎么评价的。 事实上,他们五个人走在一起,还真是很常见的家庭组合,张老实那样,一看就是个下人,方真人像个西席,李永生和赵欣欣肯定是少年夫妻,至于血奴——那就是家里的小孩了。 此刻的金陵,也是阴雨绵绵,五人走在青石板的路上,也没有带什么雨具,就是一副普通人家的模样——没办法,谁让永馨喜欢淋雨呢? 不过很多细心人,还是能从他们的举止和气势中,看出他们不是常人。 他们在雨中慢吞吞走了两里多路,终于来到了玉带河边。 玉带河是金陵老城的护城河,跟扬子江之间,有水闸相连,河边有集市和酒家,河上还有画舫,是城里相当热闹的地方。 李永生不是第一次来金陵,上一次他就听别人说,玉带河边鱼龙混杂,算是城中的一个消息中心,据说就连朝安局在此都有暗线。 雨虽然不大,但是走了两里地,大家的肩头也都被打湿了,正好来到一处茶社,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进去喝点茶暖和一下?” 李永生笑一笑,他太知道自己这个伴侣的性格了,于是低声发话,“这里的茶社档次不高,茶具还是别人用过的。” 赵欣欣看他一眼,轻声回答,“大不了我点上不喝,刺探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才要进茶社,旁边走过一个青衣小厮,笑吟吟地发话,“几位喝茶吗?请到我们沙氏茶社,这一家不干净。” 茶社里蹭地蹿出一个半大的小子,冲着那青衣小厮,抬手一拳就打了过去,“滚!跑到门口欺负人来了?” 那青衣小厮倒也机敏,迅疾地一闪身,让过了这一拳,嘴里大喊,“你家茶社就是不干净,都是些陈旧茶具,怠慢了客人,有损我玉带扣的名声!” 半大小子又上前几步,不过那小厮也机警,见状拔腿就跑。 “下次见了,一定打掉你的门牙!”半大小子怒气冲冲地大喊,“只知道祸害邻居街坊,让别人看笑话,真不知道是谁坏了玉带扣的名声!” 一边说,他一边还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然后,他才看向方真人,一弯腰一摆手,笑嘻嘻地发话,“老爷子,屋里请。” 他的眼力明显地差一点,竟然将方真人当成了这五人的主事。 方真认无奈地一翻白眼,你才是老爷子……你全家都是老爷子! 一行五人进了茶社,远处的青衣小厮盯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冰蚕丝长袍……这是大户人家啊,怎么会去这种小地方喝茶?” 冰蚕丝长袍,是方真人穿着的,他一直在天机殿公干,方家虽然潦倒了,但是比一般人家,还是要强出太多。 方真人在自家随身的衣物里,随便选了选了一套“最不起眼”的,哪曾想这长袍竟然是冰蚕丝所制,市场上价格不菲。 冰蚕丝在北方,就已经算是高档衣料了,而且本身坚韧,具备一定的防御能力。 此物到了南方更是贵重,夏天穿上这样的衣物,能抵挡热气,而盛夏的金陵潮热无比,除了大户人家,一般人还真买不起。 这青衣小厮,却是个眼尖的,虽然对方春天穿夏装,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只凭对方有这样的衣物,家底也不会差了。 然后他的眼珠转一转,转身离开了。 李永生他们进的这一家茶社,叫做“王记茶馆”,里面的摆设还真是一般,家具都是些陈旧和破损的,窗户甚至都走风漏气。 茶馆里人倒不算太少,七八张桌子上,都坐了客人。 赵欣欣点了一壶最好的茶,也不过才五百文,当然,对于普通人家而言,这也是天价了。 等待上茶的时候,她四下看一看,发出一声感叹,“这玉带河的闲人,还真是不少。” “金陵的节奏,是比较慢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经济发达嘛,赚钱的路子多,不像顺天府那样,生存压力太大。” 说话间,那半大小子就将茶端了上来,还有两碟干果。 赵欣欣一看茶壶,眉头就是一皱,壶嘴居然有破损?“不能换个好一点的茶壶?” “就这样吧,”李永生笑着发话,心说你又不会去喝,何必这么挑三拣四?“这叫什么?叫古朴沧桑,看到这茶壶,仿佛见证了金陵城的变迁一般。” “客官这话说得好!”半大后生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笑嘻嘻地发话,“眼光也高……这茶具都是我王家祖上传下来的,就这个茶壶,岁数比我老爹还大!” 旁边桌子上传来一个声音,“来玉带河喝茶,喝的当然是古都的沧桑,感受历史的变迁,只喜欢精美茶具的,那便落了下乘。” 说话的是一名单身的茶客,身材高大头发花白,却是带着一股浓重的书生气,又有一点落拓的感觉,一眼看去,有点像咸亨酒店里的孔乙己。 第八百七十五章混淆视听 赵欣欣虽然性格不错,但是被人如此一说,也忍不住淡淡地看那酒客一眼,估计心里在腹诽:我们自己说话,关你什么事? 李永生却懒得理那厮,而是笑嘻嘻地看那小二一眼,“那沙氏茶社,历史不如你家?” 半大小子很自豪地一挺胸脯,“他们差多了,我家这店开了七十八年,那沙氏茶社,还不到三十年。” “三十年……也算得上老店了,”李永生诧异地看他一眼,“这么久的乡亲,竟然会跑到你家门口来抢客人,金陵人这么不团结?” 中土国是注重道德的社会,店铺之间的竞争,可以使一些手段,可是直接在门口抢客人,做事就太不讲究了——甚至会让人鄙夷这一片街区的风气。 半大小子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我王家才是地地道道的金陵人,那沙家是外地人,来金陵不过两代,不懂规矩!” 李永生又看他一眼,“不懂规矩,那就教一教他们嘛,这三十多年,你们就一直忍下来了?” “沙氏茶社开了不到三十年!”少年沉着脸,先纠正对方的说法,然后才悻悻地哼一声,“不过是攀上了王府的新统领,贫儿乍富,卖弄一番罢了。” 赵欣欣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问一句,“宁王府换了统领?” 按中土国的习俗,亲王遇刺而亡,侍卫统领也要跟着倒大霉,若是当场战死了还好说,如果没死,基本上也会选择自杀殉主。 当然,到底是自杀还是被自杀,这就难说了——赵氏皇族为显大度,并不要求殉死,但是要知道,舆论也能杀人。 所以宁王一死,侍卫统领的下场可想而知,不过赵欣欣问话的目的,并不在这个问题上。 半大小子的嘴巴也真快,马上就道出了经过。 宁王的统领在刺杀中也身受重伤,现在还没死,只是被关进了宁王府的私牢中,等着伤好之后,接受各方的审讯。 宁王府的新任统领,也没有上任,只是从纳贤馆里,挑出一名身家清白的真人,目前暂代王府统领。 这沙氏茶社的沙家有一女,是这名真人的长媳的奶妈,真人暂代统领之后,修为虽然没有提升,但是在王府里说得上话了,而随着他进王府,他的夫人也交出了后宅的权力。 目前掌家的,便是长子的媳妇,那么媳妇的奶妈,地位当然也就水涨船高。 奶妈在真人家不算什么,跟宁王府更只是间接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沙家的社会地位提高不少,动不动就得意地表示,我家大姐在王府如何如何。 沙氏茶社从开张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试图压制王记茶馆,王家虽然历史悠久,但是架不住沙家家族大,人丁兴旺钱财也不少。 这二十多年来,沙家有最少四次机会,可以将王家踩在脚下,不过每一次沙家大占上风的时候,总要凭空生出一些变数,最终不得不以遗憾收场。 沙家的产业多而杂,本来看不上这小小茶社,但是屡屡不得手,也很是令沙家面子上无光,这一次索性横下心来,要好好羞辱王家一番,争取一次解决掉。 否则的话,沙家也做不出这种恶心人的事儿来。 赵欣欣听完之后,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不过……若是宁王降等为郡王,这个侍卫统领,也不算多要紧了吧?” “小女娃娃你在胡说什么!”有人一拍桌子,大喊一声。 这一桌是三个人,一对面目普通的中年夫妇,还有一个干瘦的老头。 说话的,正是那干瘦老头,别看他身材瘦小,偏偏是声如洪钟。 老头一指赵欣欣,义愤填膺地发话,“宁王一心保境安民,不想遭宵小所害,有如此大功于社稷,世子怎么可能不世袭亲王?” 一边说,他一边冲北方拱一拱手,“圣天子在朝,须容不得你等宵小作祟……信不信我拿你见官?” “咦?”赵欣欣闻言也火了,“我们自家说话,关你什么事?亲王可以推恩不得世袭,这是本朝纲法,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妄自评论?” “哈哈,又发现一名反王探子,”瘦小的老头放声大笑,然后眼睛一瞪,狠狠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还不随我去见官?” “好了,”那半大的小子大喊一声,“我们这是茶社,莫谈朝廷事,懂吗?” 瘦小老头的同桌,那名中年女子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刚才统领长统领短,谈得还少?” 半大小子待理不待理地看她一眼,轻蔑地发话,“我们谈的是街坊的事,街坊搭上了王府的统领,我们还不能提了?” 女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小子,你这茶社是不想开了吧?” “外乡人,不要随便在金陵充大瓣蒜,”小二冷冷地看她一眼,“起码在金陵住个三五十年,再来教训我!” “嗤,”就在此刻,那看起来像孔乙己的家伙,笑出了声,“金陵城藏龙卧虎,外乡人不要听了几天广播,就觉得自己可以指点江山了。” 李永生闻言,眉头一皱,“听广播?” 这时他才看到,茶社的柜台上,居然摆着一台收音机,主要是这茶社老旧不堪,光线也不好,他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到。 小二笑一笑,不以为然地发话,“广播里也是乱播,今天有人认为,该坚持朝纲,明天就有人说,宁王功在社稷……” 原来这金陵城,竟然有六个广播电台,不过这也难怪了,这里本就是郡治,又繁华富有,其中居然有私人架设的广播电台。 朝廷政务院和教化部曾有明文规定,不得私人架设广播电台。 然而这世间事,上面有政策,下面就有对策。 金陵府刑捕房设立了一个广播电台,但是捕房没钱,所以就找了一些赞助,那么,该播出些什么东西,刑捕房也不能完全做主。 刑捕房搞这个电台,主要是捕长一家都喜欢听戏,所以捕长认为,捕房需要一个治安宣传平台,譬如说什么地方发生了新的案子,捕房又通缉了什么罪犯。 最早赞助电台的,是秦淮河和玉带河上的一些画舫,用来宣传自家治安良好,远离疾病。 到后来,赞助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所以这个电台除了戏曲多,有一些治安消息,也充斥着不少“金陵知名人士”对国事的分析。 偏偏地,这个电台的收听率不低,中土国戏曲的受众真的很多,金陵尤甚,甚至比说书还受欢迎——中土的话本不多,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总不能一遍又一遍地听。 但是戏曲可以重复听,还可以学着唱,金陵别的不多,就是有钱有闲的人多,票友也多。 最近这个电台,就在重复播报,宁王对金陵做出的贡献。 电台甚至宣布,若是有中伤诋毁宁王府的人,大家将其扭送到捕房,可得赏赐。 真有人扭送了,也真有人得赏赐了,不过大部分金陵本地人,不是太怕这个——谁还不认识两个捕房的人? 当然,如此一来,嚼王府舌头根的,还是少了许多,偶尔说一说,也是捡那些不打紧的,并不谈论宁王是否该世袭这种敏感话题。 见小二如此袒护,那三名客人站起身来,气冲冲地走了。 孔乙己不屑地笑一笑,“都是裘家的手尾,真以为在广播电台播报一下,就能堵住悠悠金陵人之嘴?” 半大小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好了,你就不要起哄了,还嫌咱玉带扣事儿少?” 赵欣欣和李永生交换一个眼神,才又出声,“奇怪了啊,在顺天府,我们都能议论一下朝政,来了金陵反倒是不行?” 半大小子不以为然地笑一笑,“顺天府多少大人物?咱金陵现在就一个权贵。” 孔乙己笑着指一指他,“还不让我说,你自己也不是在使劲儿说?” 李永生和赵欣欣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宁王遇刺之后,宁王妃在金陵的势力大涨。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宁王妃必须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争亲王待遇,郡王的母妃,跟亲王的母妃相比,真的什么也不是。 他们在这里说得热闹,小女孩却是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半大小子见这小女孩儿挺可爱,少不得端了桌上的干果过去,笑眯眯地发话,“想吃不?” 血奴一扭头,看向门外,心里真是悲愤莫名:植物叶子泡的水,植物的种子……麻痹你们人类吃的都是些什么啊? 难道你们不知道,处、女血才是最美味的食物吗? 它心生不忿,于是跳下椅子,向茶社外面走去。 其他人也没以为然,中土国每家都有三五个孩子,并不像独生子女一般娇惯,这大白天的,孩子在门外玩耍一番,真不需要太担心。 然而,就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门外涌进来三四个汉子,打头一人更是穿着捕快的制服。 他们直接将小女孩撞到一边,目光炯炯地在茶社里扫视一番。 最终,一名便衣汉子出声了,他盯着李永生一桌人,阴森森地发话,“刚才,就是你们在恶意诋毁宁王吗?” (更新到,双倍月票期间,大声召唤。) 第八百七十六章血奴失踪 不等李永生等人回答,汉子们的身后,又走出一人来,正是刚才那名瘦小的老头。 他指着赵欣欣,大声嚷嚷着,“就是那女人,风言风语诋毁王爷!” 带头的捕快走上前,冷冷地发话,“你们是什么人?” 他也是看出,对方气度不凡,似乎有点有恃无恐,否则的话,直接就将人锁走了。 赵欣欣却是冷哼一声,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凭你,还不配问我!” 捕快顿时就恼了,他眉头一皱,“既然给脸不要,就不要怪我们拿人了。” 旁边几条汉子,齐齐往上走两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李永生等人交换一个眼神,最后都将目光锁定到了张老实身上。 大家不是害怕对方,而是因为这点小事出手,真的很没面子的。 独狼见到大家的目光,心里有点无奈,我这堂堂的准证,来跟几个小喽啰一般见识? 然而,他也没办法拒绝,谁让这一拨人里,只有他看起来像是个下人呢?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发话,“给我滚,这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两名汉子冲过来,毫不犹豫地抖出手腕上缠着的索子,冲着对方甩去。 他们不明白这一桌人的身份,但是无论如何,对一个下人出手,后果都不会太严重。 当然,其他三人若是敢出手的话,捕房套一个“拒捕”的罪名过去,也就好动手了。 “不要!不要在我家店里……”半大小子尖声叫了起来,那是属于变声期的嗓子,听起来煞是难听。 不过下一刻,他倒吸一口凉气,剩下的话,直接憋在了嗓子眼里。 两名冲着张老实而去的家伙,以奇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而且非常精准地穿过店门,随着嗵嗵两声闷响,两人摔到了外面的马路上。 至于说这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下人”,到底做了什么,旁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 “咦?”带头的捕快也倒吸一口凉气,脸顿时变得刷白。 他倒退一步,直接掣出了腰间的短刀,直接指向张老实,“你……你竟敢拒捕?” 张老实根本看都不看他,直接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 捕快的脸越发地白了,下一刻,他大喝一声,“弟兄们亮家伙,抓住这些反贼……”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欣欣冷冷地看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发话,“再敢动手的,死!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们!” 这话听起来有点托大,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谁敢在金陵城里杀人? 但是这捕快还真的不敢赌,对方一个下人,就敢随便拒捕,战力还极为惊人,那么,做主人的敢如此说,肯定是有恃无恐。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好一阵,思索半天,才忍气吞声地发话,“诸位最好还是亮明身份,否则我们只能请王府的侍卫出手了。” 赵欣欣眉头一皱,很不耐烦地发话,“王府侍卫?我就奇怪了,你挣的是朝廷的俸禄,还是宁王府的银元?” 她有点不想亮明身份,一旦亮出身份,就失了微服私访的可能。 同时,对她而言,跟自己的爱侣白龙鱼服,在红尘里嬉戏一番,也是难得的体验。 李永生也不想多事,于是一伸手,从她腰间取过了敕牌,冲那捕快扬一下,“看明白没有?” 捕快见到那敕牌,瞳孔顿时就是一缩——这种东西,近几个月来,他见到太多了。 他还待细细分辨一下,不成想对方直接收了回去,根本不给他细看的机会。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怎么,不认识吗?” 捕快犹豫一下,觉得以对方的做派和气势,假冒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只得硬着头皮点头,“认识。” “你要敢说不认识,我不介意让你认识认识,”李永生轻笑一声,然后脸一沉,厉声发话,“既然认识,还不快滚?” 他想让人走,赵欣欣还不答应呢,她出声发话,“慢着,给我站住……我问你呢,你的俸禄,是谁给你发的?”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是为宁王办私事,她非常看不惯这一点。 这关你玄女宫鸟事,捕快心里暗暗地腹诽,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只是中规中矩地回答,“我们如此行事,也是为了防止会稽郡动荡,不辜负朝廷的信任。” “你!”赵欣欣气得眼睛一瞪,还待说什么,只听得李永生轻咳一声。 她想一想,觉得自己这玄女宫弟子的身份,也确实不宜追究此事,只能悻悻地哼一声,然后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马上给我消失!” 那捕快闻言,如逢大赦一般,长出一口气,转身带着人就走,连句场面话都没说。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茶社里的一帮人,直接看傻了眼——捕快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在场的金陵人不止一个两个,也深知捕房的作风,本地人虽然不至于害怕,但是一旦遇到这种事,也少不了一番扯皮。 比如说——咱们都是乡亲,也能卖你一个面子,但是手下弟兄们不能白跑一趟吧? 能让捕快们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开溜,被打飞两人都不敢计较,这得是什么样的身份? 事实上,捕快出门之后,那干瘦的老头还凑过来,大声发问,“你们怎么不抓人?” “我去尼玛的!”捕快一抬腿,将人踹出老远,嘴里大骂,“马勒戈壁的,我让你这老鳖害人!” 老头被踹了个跟头,但是没受伤,他爬起来继续发话,“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捕快狠狠地瞪他一眼,“麻痹的,你不会自己去问?混蛋!” 他才不会泄露那一行人的身份,今天他吃了瘪,就巴不得别人也吃点亏——凭什么被人笑话的只有我? 而且,对方明显有隐瞒身份的打算,他若是戳破,谁知道会不会逼得对方恼羞成怒? 反正他非常确定,这瘦小的老头,绝对有别的身份,只不过……他没兴趣知道。 其实屋里的看客们,也有人认出了那块敕牌——比如说那半大的小子。 他做为茶社的小二,近期也接待了几拨玄女宫弟子,旁人不好凑近看那敕牌的样式,但他是添茶倒水的,有近距离观看的机会。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半大小子觉得挺荣耀,城内道宫中人很少了,居然还有人来王记茶馆。 就在这时,他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四下看一看,才意识过来,“咦,刚才那小丫头呢?” “出去玩了吧,”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发话,“我说,刚才那三个举报的家伙,会不会是沙氏茶社派来捣乱的?” 他是想将话题重新引回去,引到对宁王府的评价上。 果不其然,那半大小子一下就中招了,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发话,“这个……” 就在这时,孔乙己出声了,他冷冷地发话,“那个小娃儿,还是出去看一下吧,金陵城里鱼龙混杂,小心遇上拍花的。”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了出去。 李永生他们见状,也起身往外走,倒不是担心血魔被人拍了花,而是这种情况下,他们若是不关心,就显得不正常了。 然而走出去一看,大家傻眼了,那个小女孩还真的不在了。 半大小子听说之后,也急眼了,忙不迭四下打探了起来。 就连刚才捕快在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着急。 不过这也是正常了,捕快抓人,客人们不会把怨气撒到茶馆的头上——这是官府的力量。 但是喝茶的客人,把小女孩儿丢了,茶馆肯定是逃脱不了干系,就算客人不怎么追究,别人一说,有人在王记茶馆喝茶,把小孩儿丢了,也是茶馆抹不去的污点。 没过了多久,就有确切消息传来,一个在附近算命的瞎子说了,他看见小女孩儿被一个过路的妇人抱走了,女孩儿还挣扎了几下,似乎想哭,结果妇人直接捂住了嘴。 算命的瞎子看见……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瞎子也是在附近讨生活的,骗点钱财说点好话,其实也是帮人开解郁结,某种程度上讲,有其正面意义,所谓存在即是合理。 总之,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在这种大事上,他不会骗人。 那妇人的样子,他没看清楚,事实上,在工作的时候,他不可能睁开眼睛盯着人去看。 “坏了,这是真的遇上拍花的了,”孔乙己一跺脚,痛心话。 “呀,刚才那么乱,最合适拍花了,”有人后知后觉地发话。 孔乙己跺脚大骂,“这帮混蛋,整天就知道巴结权贵,反倒是给拍花的打了掩护!” “赶快去报官,”半大小子的脸色刷白,他虽然有点老金陵人的油滑,但是本质上讲,还仅仅是个少年,遇到这么大的事,沉不住气很正常。 他求助一般看向李永生,可怜巴巴地发话,“大哥,你们是有身份的人,赶紧去给捕房施压,要不然,小孩子就生生被祸害了啊。” 李永生绷着脸,缓缓侧头,看向赵欣欣,正好见到她也扭头看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一下,都看得到对方眼中隐藏得极深的笑意。 拍花的女人,拐走了血魔……这找死的眼光,也真是令人佩服。 第八百七十七章是仇家? 李永生对血魔的了解,比一般人多一些,知道那厮做事很无厘头。 估计是又要以此为由头,找个没人的地方,饱餐一顿人血吧? 他一向痛恨吸人血的种族,遇到这样的种族,通常他是杀无赦。 但是此刻,他还真的不着急找到那妇人:这种人渣,被吸干鲜血也是活该的。 谁家没有孩子?小小的孩童,失去了父母的爱护和关怀,又会面临怎样凄惨的生活? 恶人还须恶人磨——这样的同类,真的还不如血魔。 他不以为然,赵欣欣倒是强忍笑意,一脸阴沉地发话,“金陵城这里,官府可以调集军队,封锁城门吗?” 她这个问题的本意,还是要借这个契机,搞清楚金陵城的一些现状。 然而,对方却没心思回答这个问题,半大小子一跺脚,着急地发话,“封锁城门,那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你的身份也不顶用,还是赶紧四处找一找吧。” “没错,”孔乙己在旁边点点头,“他们很可能不会把人带出城,外地的小女孩儿……直接卖到秦淮河就可以了。” 他身为老金陵,对城里的各种猫腻,都相当清楚。 赵欣欣顿时愕然,思路也被带歪了,“金陵城里竟然有如此罪恶勾当,官府不管吗?” “他们不敢拐本地的孩子,”孔乙己很笃定地回答,然后又叹口气,“外地人的话……你们也不可能留在金陵,一直找人不是?” “是啊,”半大小子着急地发话,“您还是……赶紧托人找一下吧,城里有些混蛋,还就喜欢这种没长成的小女孩儿,时间久了,没准孩子就被祸害了。” 李永生他们听得暗笑:谁祸害谁,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不过,大家都挺关注此事,他也不可能拒绝,于是点点头,“小二你人头熟,能不能帮着组织一下街坊们找人?我出钱。” “钱不钱的,那就再说了,”小二一跺脚,看向周围围观的人群,一拱手,“诸位街坊邻居帮帮忙,一旦事成,不但积德,还能得钱,我求求大家了。” 旁人闻言,纷纷表示可以帮忙,只要是正经人家,就没有不恨拍花的拐子的,帮人就是帮自己,更别说还有钱可拿。 就在大家纷纷打听小女孩长相的时候,半大小子扭头找到了赵欣欣,低声发话,“大人,您也得发动一下同门。” 他并不知道,这长腿的美貌女子是不是司修,若是其他三大宫的人,有敕牌就肯定是司修,但是玄女宫例外——起码前一阵他接触的玄女宫弟子里,就有人虽然是制修,却也有敕牌。 不管怎么说,称呼得恭敬点总是没错,尤其是在对方心情不好的时候。 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你倒是个热心的……张三,过来!” 见到她招手,张老实快步走了过来,“夫人有何吩咐?” 这一世,我可还是黄花闺女呢,赵欣欣的脸一红,没由来生出一丝甜蜜,然后才正色发话,“多久能找到人?” 堂堂的独狼,要是连这点小手段都没有,那真是浪得虚名了。 张老实点点头,“您稍等,我先盘一下这里的道儿……应该快得很。”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进了茶社,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茶碗和一双筷子。 然后他走到路边,将一个茶碗口朝下扣在地上,又将另一个茶碗的托儿,放在这个茶碗的托儿上,摞了起来,碗口朝上。 最后,他在上面的茶碗上,搭起那双筷子,不过两根筷子不是平行的,而是交叉的。 然后,张老实就蹲在了那里,也不说话。 李永生他们来的时候,天就在下着雨,到现在雨也没停。 但是,因为这里有小孩被拐了,还是有不少人冒雨前来围观。 这其中,有愿意帮忙的街坊,可是袖手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其中一个瘦高的汉子,流里流气的,正抱着膀子看热闹,不小心看到了张老实摆的碗和筷子,顿时就是一愣。 他皱着眉头思索一下,然后还是走上前,蹲到张老实的对面,低声发话,“兄弟你这过来,是打尖呢,还是要住宿?” 张老实淡淡地看他一眼,“不敢动筷子的话,你就闭嘴。” 瘦高汉子顿时闭嘴了,他也知道江湖规矩,两只碗这么扣,是要找当地瓢把子,他不过是个略通规矩的小角色,走上前来发问,也仅仅是好奇心起。 那筷子,他是没资格动的,接不下这个场面。 见对方说得郑重,他只能站起身,又看张老实一眼,转身走了。 没用多久,他又带了一个粗壮汉子过来,是一名高阶制修。 粗壮汉子原本还有点趾高气昂的感觉,猛地发现,自己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于是马上就改变的态度。 他走上前蹲在地上,拿起上面那根筷子,抽走了下面的筷子。 这态度就很明确了,我们不会为难你,抽走的下面的筷子,那意思就是可以抬你一把。 若拿走的是上面的筷子,那就是我们不会压你。 这些都是江湖帮派中的套路,独狼对此门儿清。 然后他打出个旗号,说我是云中韩五爷的兄弟,来金陵打尖儿,遇到点事情要帮忙。 打尖就是路过,对当地势力没影响,甚至有时候地方上还送点银钱,算是程仪。 住宿就麻烦了,是看上这块地盘了,想要扎根,这就要跟当地势力好好商量一番了。 张老实这么一说,那瘦高年轻人也知道,对方丢了一个孩子,愿意花钱找人。 粗壮汉子马上拍胸脯表示:这没问题,来的就是客,说钱什么的就俗了,我现在就发动弟兄们给你找。 张老实却是走南闯北多少年,知道金陵人的性子,嘴上说得漂亮,不见真章的话,人家还真的未必放在心上。 于是他摸出一个金馃子,塞到了对方手里,“知道六爷是好朋友,但是手下弟兄们办事,不能让他们白忙不是?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找到人的话,还有谢意。” 粗壮汉子用力推辞了几下,最终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三爷你还真是见外,这万一找不出人来,我可得三刀六洞谢罪了。” “尽心就好了,”张老实满嘴跑火车,“我是五爷带出道的,五爷规矩大,我在外面行走,也不敢打着五爷的旗号胡来,这次实在是遇到事了。” “云中韩五爷,谁不知道是讲究人?”粗壮汉子笑着发话,“不过,好像有年头不听说五爷的消息了……也没听说他金盆洗手啊。” “五爷做事讲究,辽西公孙家把他收了,”张老实忽悠人,那是一套一套的,根本跟“老实”二字无缘,他悠悠地叹口气,“也是好人有好报啊。” “那是了不起,”粗壮汉子点点头,“辽西公孙……我勒个去的,那五爷岂不是能在真君面前行走了?真是好运道。” 一边感叹,他一边就站起身,跟那瘦高年轻人嘀咕两句,接着,年轻人就转身跑掉了。 赵欣欣和李永生一直在观察着这里,见到张老实搞定了地头蛇,才相伴着走到玉带河边。 此刻再回茶社坐着,实在不像是丢了孩子的样子,倒不如看一看雨中的玉带河风光。 感受着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良久,赵欣欣才轻哼一声,“真看不出来,张老实还有这么一手,希望他能多打听到些别的消息。” 李永生笑一笑,“你放心好了,他还惦记着证真机缘呢,我现在正经是担心血奴。” “它有什么可担心的?”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 不过,终究是多年的伴侣,下一刻,她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是担心它造的杀孽太多,不得不出手镇压?” “镇压它,我一点都不为难,”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是担心,你的身份已经有人知道了,万一血魔暴露了,牵连到你身上,就坏了你的名头。” “你知道我就好了,”赵欣欣侧过头来,伸出芊芊玉手,紧紧扣住他的手,十指相交,冲着他嫣然一笑,“别人如何看我,我需要在意吗?” 两人正在说话,猛地听到身后一阵喧闹,回头看时,却发现算命的瞎子从远处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红布。 这红布十分眼熟,正是血奴失踪时穿的红衣上扯下来的,上面写着一行字,“百两黄金赎人,否则撕票。” “混蛋!”那粗壮汉子先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大喊,“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朱六的地盘上撒野?”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张老实,“三爷,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待。” 张老实摸一摸下巴,皱着眉头低声嘀咕,“奇怪,谁这么肯定……我们拿得出百两黄金?” 百两黄金可是一万块银元,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这是……谁看透了他们的身份? 粗壮汉子听到这话,也是狐疑地看他一眼,“三爷,您这是被仇家盯上了?” 被仇家盯上,那就不是他朱六的锅了,他可不管背。 张老实先是一愣,然后看向人群中一个身影,呲牙一笑,“也许……未必是我们的仇家。” (四月最后一天了,双倍月票期间,谁还有月票吗?) 第八百七十八章血奴的消息 张老实盯上的那人,正是刚才那个沙氏茶社的青衣小厮。 这厮躲在人群后方,鬼鬼祟祟地,不住地伸着脖子张望,目光游离,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做出这个判断的,可不仅仅是张老实,李永生也发现了此人,于是笑了起来。 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十有八九,是沙氏茶社搞的鬼,”李永生摇摇头,轻叹一口气,“金陵城的商业竞争,居然激烈到了这种程度?” “沙氏茶社?”赵欣欣的眉头一挑,强行按下了心中的怒火,“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有钱?” 李永生冲着方真人指一指,都懒得说话了,穿冰蚕丝的长袍,能没钱吗? 可惜的是,永馨一向高高在上,并不关心这些小事。 赵欣欣冷哼一声,“为这点小事,都要绑架小孩子的话……血魔吸了血,也算我的因果好了。” 这时,粗壮汉子也从张三嘴里知道了,可能是沙氏茶社使坏,于是轻哼一声,“王府统领吗?三爷放心好了,我把人给你要回来……费用什么的,你别管了。” “这不合适吧?”张老实侧头看他一眼,“咱江湖上的汉子,扛得过亲王府?” 粗壮汉子心里也有点打鼓,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发话,“他能不能请动统领,也是两说……出点钱,把人赎回来就是了,不过这费用算我的。” 顿了一顿,他又冷笑一声,“亲王府?切,没准过两天就是郡王府了呢。” 咦?张老实侧头看他一眼,心说这人似乎不像是被收买的,“不是说要世袭亲王吗?” 粗壮汉子的嘴角扯动一下,犹豫一下,还是轻声回答,“这个事儿,金陵城比较忌讳谈,咱江湖上的好汉,也不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江湖事江湖了……三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呵呵,”张老实皮笑肉不笑地哼两声,“宁王府也不算什么,惹得急了,照样收拾它。” “那是,”粗壮汉子点点头,心说吹牛谁不会?“您就看我怎么收拾这沙家好了。” 他才要动身,张老实一把将他拽住,又低声嘀咕一句,“方便的话,打探些宁王府的消息,兄弟我有重谢。” 粗壮汉子看他一眼,只当此人是未雨绸缪,不想对上宁王府,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好了,我心里有数,谈钱就俗了。” 说是谈钱就俗了,不谈还真的不行,到了夜里,粗壮汉子表示,我们老大已经跟沙家谈过了,沙家断然否认你们的说法——小女孩儿是在王家门口丢的,关沙家什么事? 不过沙家也表示了,你们没钱跟绑匪谈的话,沙家可以借这么一笔钱出来,也算江湖救急。 到了这个时候,张老实也懒得跟粗壮汉子墨迹了,他直接表示:把宁王府的事儿,跟我们讲一讲,女孩儿的事,不劳烦你了。 粗壮汉子觉得气氛有点古怪,才要找个理由推脱,不成想就看到那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张老实也将自家的气息释放一下,然后迅疾地收敛,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粗壮汉子本来也不过是个高阶制修,高阶真人的气息一出,压得他差点尿了裤子,他惊恐地看着张老实,“三爷……您这是?” “我是好朋友,”张老实淡淡地发话,“六爷还是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一说,你不是也很羡慕韩五爷的运道吗?” 韩五爷就是那个据说被公孙家看重的江湖人。 粗壮汉子哪里敢指望这样的际遇?别说是他,他自家的老大,也不奢求有如此造化。 不过总算还好,他跟对方的接触,一直都是很友好的,于是他壮起胆子发问,“三爷,您是……是真人吧?” “六爷果然有眼力,”张老实笑眯眯地点头,“你看,我家主上和主母也来了……说一说吧?” 我有胆子说不吗?粗壮汉子苦笑一声,连下人都是真人,这年轻男女的身份,真的是太吓人了,“三爷,您不能再这么称呼我了,小六我承担不起啊……” 接下来,众人在河边找块没人的地儿,说起了宁王府最近的动静。 就像李永生想的那样,宁王遇刺之后,宁王妃简直像疯了一样,四处追杀散布谣言的家伙,她很坚定地表示:朝廷必须答应,让我的孩子袭爵亲王。 按说裘氏虽然势大,也堵不住金陵城悠悠百万人之口,不过宁王死得比较憋屈,一般人也不好跟她一般见识。 她甚至在某些场合公然表示,要是不答应我这个条件,那我就要请荆王来主持公道了。 荆王能主持什么公道——尼玛那是反王啊。 她这么疯狂,金陵城官府的人,却不好对她下手,只能将消息报上去。 朝廷对此,也颇为犹豫,而裘氏一族却是在会稽大举出动,专门捉拿那些胡说八道的家伙。 这么疯狂的举动,搁在正常时期,朝廷甚至可能派出军队来收拾对方——亲王在地方上,应该夹起尾巴做人,连这个都不懂吗? 但是现在,裘氏这么做,朝廷还真的不好镇压。 听完相关的消息之后,众人沉默片刻,还是赵欣欣出声发话了,“有没有消息,谁才是行刺宁王的主使者?” “这个我哪儿知道?”粗壮汉子被吓了一大跳,虽然对方是拥有真人做下人,但是有些话,是真的不能乱说的,“朝廷都不知道,我们这江湖汉子怎么可能知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你在说谎。”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方真人,他有狐幡在手,最是能察觉某些细微的情绪变化。 一边说,他一边也将气息释放一下。 尼玛,又是一名真人?粗壮汉子终于憋不住了,尿道括约肌一阵痉挛,直接尿了裤子。 总算还好,此刻天上下着小雨,他的狼狈倒也没人发现。 他定一定神,冲着对方一拱手,苦笑着发话,“这位真人,我是真的不知情,不过大家闲暇无事的时候,喜欢胡说八道……没有直接的证据。” “胡说八道也行,”方真人淡淡地发话,“都说出来,我们听一听……你不希望我搜魂吧?” 粗壮汉子犹豫一下,“其实……我们老大知道得更多,我可以代为联系一下。” “没必要,”张老实笑眯眯地摇头,“对你,我愿意客气一点,你的老大……我真找不出什么理由,要对他客气。” 这话里也没什么威胁的意思,但是偏偏地,粗壮汉子听得身体直发抖。 就在这时,空中一阵波动,紧接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嗷儿,”粗壮汉子见状,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晕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他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什么时候,真人像野草一般不值钱了? 七八岁的小女孩就能悟真?这尼玛也太可怕了…… 血奴降落到地面,冲李永生笑一笑,吱吱地叫了两声。 “说人话,”赵欣欣淡淡地发话,“你是想挑衅我的忍耐力吗?” 血魔只好说人话了,它被人掳走之后,很快就被带到一个废弃的草棚内,那个带走它的妇人将它绑住,然后出去交涉去了。 总而言之,它探出了幕后的黑手,果然就是沙氏茶社,沙家绑架小孩子,主要是为了打击王记茶馆,同时再赚一笔钱。 沙家人做这种事,没有任何的愧疚——谁让你不来我家茶社喝茶呢? 按说血魔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可以回来了,但是好死不死的是,它又了解到,这个拐了它的妇人,是一个专业拍花的——沙家不过是雇佣此人行事。 所以,它就想见一见这妇人的同伙——没准能多吸几口血。 结果这一等,它又等到了新的消息:沙家希望拍花的妇人,近期多拍一些孩子走——最近的金陵城,治安太好了。 用沙家的话来说就是:宁王刚刚遇刺身亡,金陵城怎么能治安太好?你们不努力地拍花拐孩子,对得起为国捐躯的宁王吗? 到最后,血魔吞吞吐吐地表示,“我一气之下,吸光了三个人的血……控制不住啊,我是基于义愤,真的!” “你就是个混球!”李永生冷哼一声,他非常清楚这厮的想法,为了多吸两口血,什么底线都可以抛开,“真是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了?” 赵欣欣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手尾处理好了没有?” “处理好了,都化成灰了,”血奴的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然后恭恭敬敬地回答,“绝对不会出现二代血魔,否则我任凭您处置。”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一眼赵欣欣,这女人们啊,大局感就是要差一点。 赵欣欣满意地点点头,“他们没说……宁王可能是被谁刺杀的吗?” 血魔点点头,兴高采烈地回答,“我听说了,宁王妃一直认为,可能是朝廷派人刺杀了宁王,所以才不依不饶地争取世袭亲王。” 赵欣欣闻言,顿时重重地叹口气,怪不得裘氏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 良久,她才出声发话,“有证据吗?” 第八百七十九章皇族肖二 很显然,血奴是拿不出证据的,否则它早就回来请功了。? 不过它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宁王府这么认为,我估计,他们可能有证据。” 赵欣欣看一眼李永生,很明显是心动了:接下来,咱们去宁王府要证据? 李永生冷哼一声,“先不说宁王府有没有证据,只说他们鼓励拍花拐孩子……这算什么?” 这种事情,真的是恶心到他了。 哪怕宁王是被朝廷刺杀的,宁王妃你有种的话,就公布证据好了,现在拉着黎庶陪绑,还要拐卖小孩子,你又比朝廷的行事,高尚了多少? 赵姓皇族的争斗,与普通老百姓何干?敢更无耻一点吗? 赵欣欣听到这话,也不做声了,这一刻,她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好半天之后,她才幽幽地叹口气,颓然话,“永生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好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知道真相!” 李永生微微一笑,“你去休息好了,有些丑恶,原本我就不想让你知道。” 他求的是,永馨能安安静静地躲在自己的庇护下,世间丑陋的事情太多,何必让她都经历一遍,给她留一片纯净的天空,不好吗? 赵欣欣离开了,李永生抬手一掌,将粗壮汉子拍醒,“伙计,你老大叫什么?” 粗壮汉子的老大,还真的了不得,虽然只是中阶司修,但是却掌握了金陵城大部分的车马行,在江湖上名头也极为响亮,号称“阴阳判肖二”。 肖二使一对判官笔,在江湖上也是薄有名望,看他做的买卖就可以知道了,一个中阶司修,竟然能垄断金陵这百万人口城市的出行,搁给一般高阶司修,怕是也做不到。 粗壮汉子并不怕出卖自家老大,反而很有骨气地表示,“您指定个地方,我会跟二爷汇报,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永生也不怕他跑了,直接就将人放走了。 事实证明,金陵城道上的人物,还真有几分胆量,李永生一行人才回客栈,就有人送来了帖子——肖二明日午时,在城外红叶谷等候。 第二天中午,依旧是阴天,李永生一行人出现在红叶谷,谷中一个小木亭里,有两人背着手,正在赏风景,一个三十许的书生,还有一个看起来像军师的中年人。 见到他们到来,书生走出亭子,上前几步,抬手一拱,似笑非笑地话,“见过赵大人,肖二等候多时了,我能称呼您为九公主吗?” 以他在金陵城的消息,不难打听出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 “最好……还是不要称呼九公主,”赵欣欣一边翻身下马,一边淡淡地话,“我已身入道宫,这些凡俗称呼,能免还是免了吧。” “是吗?”肖二上下打量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话,“那九公主此来金陵,为的不是凡俗事?” 他虽然只是中阶司修,但是见到对方这么多真人,居然没有进退失据,反而隐隐有种掌控的自信,也不知道他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此时,张老实冷哼一声,“好好说话,注意你的态度,九公主平易近人,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放肆。” 独狼以前哪里这么狗腿过?但是为了证真机缘,他认了,昨天已经扮过下人了,今天再狗腿一点,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肖二却是淡淡地看他一眼,“这位真人,随便插话,对九公主也是不敬……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放肆呢?” 赵欣欣轻哼一声,抬腿向亭子里走去,“你确实有点放肆了,两名司修而已,知道我们的人里,有几名真人吗?” “对我来说,真人也造不成太大压力,”肖二看一眼身边的中年人,“张叔?” 中年人的气息,顿时就是一变,竟然隐隐透露出中阶真人的威压来。 “怪不得能吃下城中的车马行,”李永生赞许地点点头,“肖二你也隐藏了修为吧?” “这个真没有,”肖二笑着摇摇头,“不过我愿意的话,悟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边说,他一边抽出腰间的判官笔,重重敲击一下,似乎是在试验成色。 但是赵欣欣的眼睛,顿时就是一眯,然后讶异地话,“你本不姓肖?” 她当然看得出来,对方这么重重一击,使出的是赵家嫡传的皇族心法。 “没脸姓赵了啊,”肖二轻叹一声,意兴索然地收起两支判官笔,“姓赵的走了,可不就姓肖了?” 赵欣欣讶异地一挑眉头,“你是哪一支的,宗正院里没你的名字?” “我是哪一支的,这个无所谓啊,”肖二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反正我现在是凭本事吃饭,也不用被限制得死死的,不许做这禁止做那,自由自在……多好?” 他说的是大实话,垄断了金陵城的车马行,还不比其他赵家子孙活得潇洒?只不过其他人,未必能像他这样放得下。 冷不丁地,李永生出声了,“你现在是高阶司修,握有气运之宝的话,随时能晋阶真人。” ——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的真实修为不是中阶司修,而且你现在需要一个气运之宝,所以,你未必不眼红其他赵家人。 对方若是好好说话,他也不会想到去戳穿,但是想在永馨面前充大,那他绝对不答应。 “呵呵,”肖二看他一眼,轻笑一声,随手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玉印,在手里一抛一抛的,“气运之宝,我还真有,就是不想悟真。” 李永生顿时闭嘴,那方玉印上,确实有浓郁的气运缠绕。 赵欣欣的脸色却是一沉,“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徐王之后……徐王不是誓,后裔永不现世吗?” “他根本没誓,是天机殿自己那么说,”肖二轻哼一声,很明显,他对天机殿有极大的不满。 不过他也没纠缠这个话题,下一刻,他的手一转,那块玉印就不见了去向,然后很洒脱地话,“不管怎么说,你我同辈分,你找到我这个做哥哥的帮忙,我就不能不管。” 做哥哥的……赵欣欣有点傻眼,我来金陵是办事的,不是来认亲的! 而且,永馨仙子的哥哥,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不过最终,她还是微微一笑,“你既知我的来意,可否为我指点迷津?” 肖二轻哼一声,“唉,无非就是那点破事,那些狗屁位子,真的那么好吗?真的不如学我,逍遥江湖自由自在,多么省心?” 牢骚过之后,他才微微一笑,“幕后凶手,我不是很确定,只是有所猜测,这样,我提示你一句……受益最大的,嫌疑最重。” 这用得着你提醒我?赵欣欣无奈地暗暗嘀咕,不过她也没说破,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受益最大的当然是朝廷……肖二,你这么说,可是得拿出证据来。” 肖二不理她,而是侧头看向李永生,饶有兴致地话,“这就是妹夫了?来,你也说一说……谁受益最大?” 李永生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是木雕一般,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来,“宁王妃!” “有眼力!”肖二狠狠一拍双手,兴奋地话,“九妹子,你选的这妹夫不错,不愧号称大师,竟然看得到这一层。” “我去!”张老实一抬手,狠狠一拍自己的额头,“原来是这种恶心事儿!” 他不是懊恼自己没有猜到真相,独狼办过的案子无数,再匪夷所思的结果,他也见识过,这一点,并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影响他心情的是:宁王妃竟然是刺杀宁王的最大嫌疑人! 怪不得肖二都不屑姓赵呢,你说这些皇族子弟,整天办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赵欣欣也听明白答案了,很显然,她的心里绝对不会好受了。 好半天之后,她才皱着眉头轻叹一口气,“你有证据吗?” “没有,”肖二一摊双手,很坦然地话,“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她就是策划者……宁王遇刺前三个月,两人都不说话了。” “咦,”赵欣欣讶异地一扬眉毛,“你这消息,还真不是一般的灵通,宁王家事都知道?” “你不看我是干哪一行的,”肖二笑着回答,“做车马行的,谁的消息会差?” 赵欣欣想一想之后,再次出声问,“还有别的证据吗?” 肖二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回答,“反正没有铁证,不过你应该听说过,宁王府提出武力自保,就是出自王妃之口。” 李永生和赵欣欣都沉默了,他们在来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幕后主使者可能是朝廷,可能是荆王,也可能是襄王,甚至可能是其他国外势力。 大家独独没有想到的是,这刺杀竟然极有可能出自于王妃之手。 李永生能吐出那三个字来,其实也是临时的灵光一闪——亲王的母妃,肯定比王妃话语权更强,宁王若是不死,宁王妃始终是王府二号人物。 但是当肖二表示,你猜对了的时候,他心中没有欣喜,真的是只想骂娘。 赵家这都是什么门风?咱消停一会儿行不? (更新到,最后三小时,求双倍月票,另,月底了,凌晨惯例有加更,预定五月保底月票。) 第八百八十章求证求五月保底月票 当然,肖二是这么说的,李永生和赵欣欣不可能全信,总是要调查过才能得出结论。 然而这个猜测,真的是有点打击人,不但爆料者肖二对此兴趣寥寥,连张老实和方真人帮忙的时候,都无精打采的。 本来就是挺恶心人的事儿了,还要去调查,真的有意思吗? 当天晚上,李永生五人就出了金陵城,临行之前,九公主很郑重地向肖二提出,沙氏茶社竟然鼓动拐子去拍花,我实在看不过去。 肖二是个洒脱的性子,说我早知道这些拍花的混蛋了,只不过我跟他们隔行,虽然看不惯他们,但是没有由头就出手的话,难免让其他人误会,还以为我要一统金陵的江湖呢。 现在九妹子你开口了,做哥哥的肯定不能掉链子,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双方在城门作别,五匹马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走出老远之后,赵欣欣才叹口气,“肖二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倒也令人羡慕得紧。” 方真人摇摇头,感触颇深地话,“这种心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要不然,咱们又何至于去调查裘氏?” 李永生和赵欣欣听到这个话题,就又沉默了,利字当头,放得下的能有几人? 过了一阵,张老实出声问,“这次去宁王府,是要小心行事,还是只求口供?” 良久,赵欣欣才出声话,咬牙切齿的那种,“口供第一……活口,要不要都行!” 宁王府在金陵城东,上一次荆王大举进攻,前锋已经包围了宁王府,只不过没有强攻,仅仅是不疼不痒地生了点小摩擦,主要的作用还是牵制金陵守军。 所以宁王府的建筑,基本还是完好的。 五人漏夜赶过去,悄悄地进入了王府附近四五家民居,没用多大功夫就确定:现在的宁王府,真的是裘氏一手遮天。 事实上,这里虽然号称宁王府,但是宁王的心腹,连一百人都没有。 宁王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亲王之一,庶出子的身份已经很糟糕了,居然还是庶长子,深为天家和其他弟弟所忌惮,他来会稽就藩的时候,除了护送的军队,身边带的人不足五十。 堂堂的亲王,伺候的人连五十个都没有,说出去别人都不会信。 就这么点人,来到异地生活,可以想象得到,王府里大部分的人,都是裘氏张罗的。 裘氏在会稽的名头,原本就不小,族人也极多,用他们充实王府,总好过使用那些不知道根底的。 宁王就藩近十年,张罗了一些人,纳贤馆里招了上百人,但是其中真正的心腹,连一百人都不到,其他的人,都掌握在裘氏手上。 中土的习惯,是男主外女主内,但是对于无所事事的亲王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外”可主,所以王府里的事,宁王也会过问一些。 当然,在大事上,裘氏肯定是要听宁王的,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宁王天性就比较怯懦,妻子又强势,他在世的时候,就不是特别有主见。 幸亏裘氏心里也清楚,没有宁王的话,自己什么都不是,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依着他。 一圈人问下来,赵欣欣有点头大,“看起来,这裘氏还真有动手的可能了?” 裘氏为宁王生了两个儿子,哪怕世子夭折,她甚至可以扶起第二个儿子。 “接下来,就该问一下宁王府内部的人了,”李永生的情绪,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还是得打草惊蛇。” 方真人的眉头皱一皱,“怎么朝廷就现不了这些问题?” 张老实淡淡地看他一眼,“这些问题,从来不是朝廷要关心的,就算是朝安局,也不会花费心思在这种小事上……金陵城的拐子多,跟朝中大臣有什么关系?” 身为积年的捕头,他的话虽然说得无情,但却是非常客观,裘氏有没有在地方兴风作浪,朝廷需要在意吗?宁王在王府里心腹少,需要天家关注吗? 李永生冷哼一声,“是啊,没关系,对朝廷来说,只要能稳定了地方,宁王死于什么人的手,真的并不重要。” 张老实阴森森地补充一句,“就算朝廷查出来,宁王死于裘氏之手,那又如何?只要裘氏愿意配合朝廷,那就都不是问题。” 赵欣欣听到这里,黯然地叹口气,“算了,不要说这些恶心事了,从明天开始,捉拿拷问王府的人。” 这一晚上他们弄昏了不少农户,也不是全无所得,起码王府里有些什么人比较重要,大家有了略略的了解。 所以第二天,四人分别出手,直接掳了七十多号人,带到山中一处隐秘场所,通过狐幡了解情况。 这七十多个人里,最亲近裘氏的,是一个琴师,本是裘家的女儿,丧偶之后来到宁王府,帮着教授乐理。 这些人就算被迷惑了,也没有供出太有用的东西——兹事体大,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参与的。 不过,一个打理后宅花草的丫鬟,提供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丫鬟跟宁王的一个侍卫对上眼了,两人私定终身,那侍卫表示,待我外放出去,执掌兵马的时候,就向王爷求告,娶你过门。 男人嘛,应该先立业而后成家,而做媳妇的,当然希望风风光光嫁进门。 这名侍卫,在宁王遇刺的时候,为了保护王爷而战死了。 小丫鬟受到的打击极大,痛哭流涕的同时,一直在默默地自责:我要是不催他就好了! 她如何催他的呢?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能外放? 侍卫倒也不瞒她,一开始还说就快了,王爷招兵自保呢,后来又说,王爷心里有犹豫,总觉得这么下去是作死,最近跟王妃闹得很凶。 等着嫁进门的小丫鬟,现自己出嫁的日子,可能遥遥无期,她就不高兴了:不能给我名分,我哪里等得了许久?分手吧。 侍卫着急了,你再等等嘛,没准什么时候,我就能立个大功呢。 到最后,他算不算立了大功,这没法说,反正功劳再大,也是战死了。 小丫鬟就觉得,若不是我苦苦逼他,没准他还死不了。 每每念及于此,她真的非常自责——我宁可所嫁非人,也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当然,若仅仅是这些事情,还不至于引起李永生的关注:左右不过是一个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 最耐人寻味的是,宁王遇刺身亡之后,王妃还调查了一批人,这小丫鬟也在其中。 她之所以被调查,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跟那名侍卫“关系尚可”,王妃问她,最近那名侍卫说过些什么,王府想借此分析一下,偷袭者到底是何人。 小丫鬟悲痛欲绝,却还不敢说出真相,只说他也喜欢种植花草,偶尔跟我请教一二,实在没有多的瓜葛了。 跟她一起接受调查的,有数百人,其中十余人可能是回答得不好,触痛了王妃心里的哀伤,直接被拉出去乱棍打死了。 小丫鬟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事,王爷都死了,有十几个人被迁怒,这不正常吗? 但是李永生等人听到这里,终于听出了蹊跷:那十几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被打死的? 根据小丫鬟说的,她所心仪的侍卫,定然是深得王爷信赖,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说一旦外放掌兵,就一定向王爷奏请求娶她。 能掌兵的,肯定是宁王心腹,而且求娶家中的丫鬟,按理说是应该求告王妃才对,这位打算直接向宁王请求,还笃定王爷能做主,谁远谁近不言而喻。 王妃是在打探,这名侍卫到底知道多少东西,有没有说出去! 小丫鬟的懵懂和羞涩,救了她一命——否则的话,她会像那十几个人一样,死于非命。 事情到此,就分析得七七八八了:宁王之死,哪怕不是裘氏一手所为,她也定然知道一些内情,否则的话,那侍卫当场殉职,她何至于揪住一个跟他“略有交情”的小丫鬟不放? 当然,所有的这些猜测,都没有真实依据,能证明宁王妃害死了宁王。 自由心证当然很强大,但那得分对什么人用,宁王妃这个级别的,还真不方便。 哪怕是宗正院的人来了,也不能随便拷问亲王的妃子。 于是大家索性又问小丫鬟,宁王的心腹里,谁是消息比较灵通的? 消息比较灵通的,都被关进私牢了,宁王的统领、管家、纳贤馆馆主……都被宁王妃抓起来了,她要调查,是谁泄露了宁王的行踪。 不光是这些人,这些人的家小,也都被监控了,不得随意走动。 不过,最后小丫鬟还是提供了一个有用的线索:那个侍卫说了,马夫里有一个叫做孙阳的小厮,深得宁王信赖,王府里最好的三匹骏马,都是他在服侍。 宁王曾经开玩笑地说,我一旦遇事,能不能逃走,就要看孙阳的了。 这个玩笑话,王府的人都知道,而孙阳身为一介马夫,能见到宁王的次数,真的不多,宁王妃在事之后,也调查了孙阳,但是最后将他放走了。 可是小丫鬟说,据那名侍卫讲,孙阳真的很得宁王信赖。 (五月第一更,召唤保底月票。) 第八百八十一章血奴再出手二更 李永生他们商量一下,觉得从这个马夫身上,未必能得到更有用的东西。 事实上,他更愿意在纳贤馆馆主身上下点功夫,纳贤馆……一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馆主的眼皮子,也肯定比较驳杂。 不过非常糟糕的是,被抓进宁王私牢的,不仅仅是纳贤馆的馆主,馆主一家都被抓了进去,据说王妃认为,他的嫌疑很大——宁王遇刺,你这个馆主有不可逃避的责任! 王府每年开支那么大,不是让纳贤馆吃干饭的。 宁王身边的总管,也是深得宁王信任,是从顺天府跟来的老人,总管有两个干儿子,倒是没有被抓进私牢,但是也被王府盯得死死的。 大家商量一下,决定还是要等一等,看一下王府的反应。 白天有七十多个人失踪,到了晚上的时候,王府一统计人数,顿时大乱。 很明显,这是又有人针对王府做出行动了。 宁王虽然只是庶出,但是身为亲王,想来王府的防卫也是极严的。 于是大家就在王府外,默默地观看,发现里面被看护得极为严密,尤其是几个重点区域,比如说王妃的寝宫、私牢、书阁以及王爷的书房。 宁王已经死了,他的书房附近,不让闲杂人靠近,倒是总管的干儿子之流,都被看管在这里,不算私牢,但是也没有多少人身自由。 就连李永生也不敢说,自己能悄然无声地闯进去 倒是马厩附近,虽然灯火通明,看管的人却不算多。 看到这一幕,李永生暗暗地下定了决心:要想办法见一见那个孙阳。 巧的是,张老实也有这个想法,“看来马圈是个突破口。” 赵欣欣有点不理解,“马厩周围的人,看起来也不少。” “比其他地方人少,”张老实耐心地解释,“通过现在的防卫,就能看出来他们的防护重点……马厩只是在宁王逃命的时候,比较有用,现在宁王已经死了,不是那么重要了。” 赵欣欣看他一眼,“那你能不能把孙阳弄出来?他身上可能会找到一点线索。” 这会儿让我去弄人出来?张老实扯动一下嘴角,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他沉吟一下回答,“或者明天白天,会更方便一点。” 赵欣欣知道,自己在这一方面没什么发言权,于是侧头看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微微颔首,“明天比较妥当,现在出手有点勉强,容易惹出是非来。” 他本来想的是,明天自己去把孙阳弄出来,现在有张老实自告奋勇,倒也省去了麻烦。 不成想,还有更自告奋勇的人呢,血奴紧接着就发话了,“把他弄出来的事情,交给我了……也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小女孩。” 其他人闻言顿时无语,过了一阵,李永生才哼了一声,“你敢再擅自吸血的话,后果自负,我们终究都是人族……” 事实上,先不说孙阳喜欢不喜欢小女孩儿,起码这个身份,比较方便在王府行事。 血魔的身法极为诡异,它选了一辆进入王府的马车,直接蹿到了马车的车底,进入王府之后,就堂而皇之地到处乱走。 宁王府当然是有规矩的,它虽然比较小心,但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偶尔也会被人发现,不过在被发现之后,她的反应是……跑路! 这种事要是搁在大人身上,那是了不得的,王府内胡乱走动,被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大家下意识地会认为,这是谁家的孩子,不小心走岔了,就算有人想追究,但是追不到人,也就罢手了。 将王府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之后,等到夜幕再次降临,血奴直接打昏了孙阳,带着人从王府里飞了出去。 见到有人飞出去,王府里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不过没办法,王府的防御是对外的,从里往外跑,还真没谁拦得住。 一名真人带着七八个人,直接追出了王府,然而,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宁王府等到后半夜,发现还没有回信,马上点亮了灯火,将整个王府照得亮如白昼。 孙阳其实只是个中阶制修,胆子也不大,当他一睁眼,发现周围有四五个人虎视眈眈,顿时吓了一大跳,“几位大人饶命……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一名长腿女修冷冰冰地出声发话,“你认识我吗?” 孙阳看一看她,缓缓地摇头,“不认识,您几位是不是认错人了?” 长腿女修再次发问,“那么……你认识字吗?” 中土国的识字率并不高,成为制修,也不是必须要上本修院。 孙阳茫然地点点头,“小的……略略识得几个字。” 长腿女修丢过去一个腰牌,淡淡地发话,“自己看吧。” 道宫敕牌!孙阳第一眼就认出了此物,不过他还是接过腰牌,仔细地看一看,然后眉头就慢慢地皱了起来,“化主院赵欣欣……您是那个英王九公主?” 九公主在玄女宫和英王府的名头极大,但是这名头,并没有大到连宁王府的马夫都一定听说过,然而,雷谷的名声,却是实实在在传到了金陵府。 年前若不是博灵军的南下,金陵很可能已经被荆王攻下了。 而雷谷在博灵军吃了败仗之后,还能加以庇护,又能让荆王府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宁王府早就知道这些事了。 尤其这雷谷的谷主,是赵家的子孙,现在整个宁王府,谁不知道赵欣欣的大名? 赵欣欣却是以为,这个马夫不识得自己,于是一伸手,向身边一摆,“你若信不过我,看看是否认识他们?” 孙阳一看旁边,顿时傻眼,原来都是昨天失踪的人,“什么……连玉龙真人也在?” 玉龙真人就是刚才带着人追出来的,不过遇上李永生、赵欣欣、张老实和方真人,一个照面就全部被放翻,根本没来得及传递任何消息。 “起来说话,”赵欣欣一扬下巴,淡淡地发话。 孙阳一个骨碌爬起身,然后就是深施一礼,“孙阳见过九公主殿下。” “免了俗礼吧,我已经不是红尘中人了,”赵欣欣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不过我此番找你,还是因为红尘中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孙阳猛地打个哆嗦,犹豫一下,他还是摇摇头,“小的不知道,还请九公主示下。” “我只想知道,我的大堂兄宁王,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赵欣欣阴森森地发话,“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不介意搜魂。” 孙阳嘿然不语,良久,才幽幽地叹口气,“为什么要找我?” “我总要挨个找人,”赵欣欣不紧不慢地回答,“你若是不清楚,我当然会继续找别人。” 孙阳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壮起胆子发问,“找到元凶的话,九公主会帮王爷报仇吗?” 赵欣欣淡淡地回答,“这个嘛,我也不瞒你……十有八九是不会,此来我是受了其他人的托付,调查大堂兄的真实死因,报仇与否,不是我这方外之人该参与的。” “那我又何必告知于你?”孙阳惨然一笑,脖子一挺,“还是劳烦九公主搜魂吧。” “有意思,是有防止搜魂的手段吗?”赵欣欣冷笑一声,傲然发话,“我倒不信,整个王府只有你知道其中秘密……大堂兄都死了,也不差多死一个人。” “好了,”李永生见状,赶忙上来唱白脸,“这个孙阳是吧?不是我说你,王爷死得惨死得冤,对吧?你与其将这秘密带到九泉之下,为何不将其公之于众?也不负宁王一番看重。” “这个……”孙阳明显地犹豫了起来,好半天才叹口气,“我是担心……” “你没什么需要担心的,”赵欣欣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发话。 她虽然平时脾气不错,但是也有点傲娇属性,“你觉得,你所担心的那些压力,对我而言,算得上是压力吗?” 孙阳的脑子不太好用——宁王就是看中了他的笨,不过对于这话,他倒也明白,幕后主使者再强大,也奈何不了身入道宫的九公主。 然而,他是个死心眼的人,也有自己的顾虑,“您又不管报仇,我告诉您谁是主使者,您一转身回了玄女宫,王爷……岂不是白死了?” 方真人闻言冷笑一声,“你若不回答,宁王有没有白死,这不好说,你肯定是白死了。” 除了可以向你了解,我们还可以向别人了解——这么大的秘密,你以为真的只有你知道? 当然,这秘密到底是什么,现在基本上也不用猜了,只等证实了。 然而孙阳不这么认为,他根本不理会方真人的恐吓,只是平静地看着赵欣欣。 对这种死心眼,九公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她抬起芊芊玉手来,轻抚一下额头,无奈地叹口气,“我都说了,是别人要我来了解情况的,真凶是谁……起码我父王会知道,他会怎么处理,那我就管不着了。” 英王素有贤名,这贤名可并不仅仅在民间,事实上,英王在皇族里,也有极好的口碑。 第八百八十二章证物三更求保底月票 孙阳听到“英王”二字,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不死,谁愿意死呢? 然后他点点头,“九公主既然是英王所差,那么我就实话实说了,王爷是死于王妃之手。” 虽然大家都已经猜到,大概是这个结果了,但是听到有人亲口道出,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恍惚和叹息——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 现场沉默了许久,赵欣欣才再次出声,“你有证据吗?” 孙阳愣了一愣,然后回答,“是王爷亲口对我说的,我愿意做人证。” 他这么一犹豫,却是被张老实看在了眼里。 独狼是何等人?对犯人的心性,再清楚不过了,他干笑一声,“你还是不太信任我们啊。” 孙阳梗着脖子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你们若不相信我,只管搜魂就是了。 赵欣欣淡淡地发话,“我们若是搜魂,就连人证都没有了……不过也罢,你这种级别的小家伙,要不要人证也无所谓。” 孙阳的腿,再次哆嗦了起来,他犹豫一下发话,“九公主,我要见英王,见了英王殿下之后,我自有话说。” “这真的不可能,”李永生一摆手,正色发话,“你知道从这里到乌桓有多远吗?知道路上要过多少战区吗?你若能侥幸不死,回头倒是没准可以见到英王殿下。” 孙阳再次陷入了沉默中。众人见状,也知道他在权衡利弊,也不打扰他。 又过一阵,他才叹口气,“罢了,就赌这一次了,想必王爷还有别的后手,我若是死了,那才是真的白死了。” 听到这话,众人的眼睛一亮:合着宁王还真的留下了物证? 孙阳既然拿定主意,也是很痛快的,“证物我有,但是不在我身上,我不可能随身携带。” “在什么位置?”赵欣欣冷冷地发问,“你只管说出就好,趁着夜色,我派人去取来……宁王府的防御,我还不放在眼里。” 一边说,她一边看一眼那名被擒获的真人——此等货色,我们是信手拈来。 孙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顿时增加了几分信心,“其实……也不在王府内,就在王府外的坑道旁。” 在中土国,每一个正式的亲王府,都有逃生密道,而且要上报宗正院知晓。 这是卫国战争之后,宗正院强行推广的,如此一来,赵家子孙若是遭遇了劫难,有机会逃跑——哪怕是跑到别的亲王府里,也有密道可以用。 不过很显然,每一个亲王府,都不会蠢到只建设公用的逃生密道,私密的密道也要有。 宁王府一共有几条密道,孙阳并不知情,他只知道一条比较短的逃生密道——就是从王府内,逃到王府外。 这么短的密道,显然并不能带给逃生者太大的安全感,这种密道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建设成本比较低。 没有安全感怎么办?那就是在密道的周边,挖几个坑道藏人,逃生者逃出王府之后,藏进坑道里坚持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再出现——有点类似于藏兵洞。 事实上,宁王府所处的位置,还就合适这么搞,周边山区不少,挖坑道藏人很方便。 正经是那种很长的逃生密道,不合适建设得太多,山石坚硬,施工就是个麻烦。 说远了,其实对孙阳而言,他仅仅知道这么一个坑道,不过整个王府里,只有他和王爷,才清楚其位置,所以他就将证物,埋在了坑道里。 坑道距离王府真的不远,也就一里多地,正是在山脚一处小树林中。 很快地,证物就被取了回来,一个盒子里,是一封书信,以及一块留影石。 书信是宁王亲手写的,加盖了私印,而留影石则是书信的有声版,宁王对着留影石,念了一遍书信——这是中土国的有图有真相。 书信不长,也就五六百个字,宁王在信中写道,金陵自保不是他的意思,而是王妃强行建议的,他不能反抗——“偌大王府,不知真正姓赵者有几人”。 听起来真的挺凄惨,其中不无对皇族的怨怼之心,不过人都已经死了,也就没法计较了。 然后他又写道,这件事我知道错了,但是想回头已经难了,裘氏已经勾结上了荆王和襄王,我若再强行反对的话,早晚有一天会死于她的手。 当然,也可能是她和荆王或者襄王联手,将我杀害。 由书信就可以看出,宁王真的是一个懦弱的人,王妃将他逼到这一步,他都只能忍着。 书信和留影石的末尾,他倒是果决了一次:若是有朝一日我死于非命,就是裘氏所为! 这个指控有用吗?太有用了,拿着书信和留影石,宗正院可以直接对宁王妃搜魂了。 看完这些证据之后,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好半天没人说话。 良久,赵欣欣才艰涩地发话,“永生……这可能是伪造的吗?” “不可能,”李永生很干脆地摇摇头,“我推算过了,因果线没有任何问题。” “我这大堂兄,也是个可怜人啊,”赵欣欣轻叹一口气,然后眉头又微微一皱,“不过,既然裘氏跟荆王和襄王有了勾结,为什么还要争这个世袭亲王呢?” “无非是置身事外,想做一棵随风倒的墙头草,”李永生冷笑一声,“争不到,她正好倒向荆王和襄王,争得到的话,就算天家失国,不管谁登了大宝,还能不认这个世袭亲王?” 张老实也冷笑一声,“以她这个算计,我看她争得到的可能性很大,那么,不管天家胜还是反王胜,世子承袭亲王,就是板上钉钉。” “是啊,”方真人叹口气点点头,“世子年幼,既然能做亲王母妃,还做什么王妃?” 对啊,李永生心里也暗叹,就是地球界那句话,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赵欣欣再次开口,“拥有这种留影石的,王府内还有些谁?” 她终究是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下意识地想找出一些别的佐证。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孙阳摇摇头,眼中一片茫然,事实上,他原本就不是个精明人。 不过犹豫一下,他还是给出了建议,“我觉得……刘总管那里,应该也有。” 总管当然是宁王最信赖的,但是李永生并不认为,那一块留影石容易获得,恐怕总管的两个干儿子,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 赵欣欣显然也这么认为,她沉吟片刻,再次发话,“想一想,还有没有别人?” 孙阳又沉默了一阵,“或许……王爷的御厨那里也会有?” 原来宁王不但懦弱,还是个极好美食的家伙,他有个私人厨子,是就藩之后不久,金陵当地富豪送来的,深得他的喜爱。 那个厨子,也是被关押在书房左近,总算还好,此人的饭食做得极为美味,宁王妃也颇为喜欢,倒是没有吃什么苦头。 不过,宁王竟然能如此信任这个厨子,也是颇出大家的预料。 赵欣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如何知道,他深得大堂兄信赖呢?” 孙阳扭捏一下,才低声回答,“沈师傅喜欢骑马,我喜欢美食,所以……” 明白了!李永生点点头,合着这二位的兴趣和长处互补。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想到了就做,于是出声发话,“孙阳你应该知道,坑道旁边的密道,位置在何处吧?” 孙阳讶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会想到,我能知道那里?” “我还能想到,这条密道的出口,应该就在马厩,”李永生不动声色地发话,“没准密道宽得还能牵马,我说得有错吗?” 孙阳的嘴巴微张,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讶异地发话,“果然……果然厉害!” 此刻的宁王府灯火辉煌,大家都在严防死守,四处查找来犯之敌,气氛空前地紧张。 血奴在打昏孙阳之前,四下乱窜,打昏了七八个人,还将人藏了起来,它的行为,成功地分散了宁王府的注意力。 这倒不是说,血奴的算计有多深,而是血魔在捕猎时,会本能地这么做——只有分散了人族的注意力,它们才能在得手之后,迅速地摆脱人族的追踪。 宁王府的人都知道,孙阳失踪了,但是同时失踪的人,不止他一个,所以马厩那里虽然也在到处找人,但是防备不是很严。 李永生和血奴通过密道,再次潜入了王府。 要说血奴做这种事,还真的是特别擅长,血魔最习惯在夜间行动了,哪怕是有灯光。 借着夜色的掩护,它接近了书房,而且就是在诸多侍卫的严密看护下,再次打昏了七八个人,拎着一串人跑路。 诸多侍卫奋起直追,但是追出王府不到一里地,身后就有焰火升起,将他们召了回去——王府还需要看护呢,赶紧回来! 侍卫们也不敢穷追不舍,前半夜追出去的玉龙真人,至今也不见回来。 就在血奴做这些的同时,李永生也悄悄地来到了私牢旁边,暴起发难。 私牢的防御很强大,但是李永生两刀就破开了防御阵法,然后手一挥,将私牢里的三百多号人裹了,迅速地向外遁去。 (月初三更,召唤五月保底月票。) 第八百八十三章没有无辜者 这一战,李永生和血奴打得极为果决,根本不跟对方有任何的纠缠。 消化这一战的战果,却是用了足足两天时间。 首先,他们寻了一个隐蔽的山洼,搭了阵法,将人安置进去,然后就开始了问询。 这一次,可真的是带出了太多宁王的心腹,各种隐秘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 然后,赵欣欣的三观,再次被刷新了。 合着在宁王妃接触荆王和襄王的时候,宁王也没闲着,私下里也跟反王们有接触。 不过宁王的态度,一直是动摇的,他不太愿意支持天家,但是对反王也看不上眼,总要他们保证:我若是起兵,将来会是什么待遇? 那个重伤的侍卫统领,已经豁出去了——他是必死无疑的,家小也被控制了,所以说话也没什么忌惮。 他认为,宁王是想自己身登大宝,所以才会犹豫不决——你们能不能支持我呢? 我若登上那个位子,大家都是世袭亲王,我说到做到。 不过像这种话,大抵也是一家之言,没图没真相的,说一说而已。 正经是宁王的一个书僮,表示说自己也有类似的留影石,藏在宁王府的一个隐秘地方,可以证明,真的是裘氏害了王爷。 再进去拿这块留影石吗?李永生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做了,此刻的宁王府已经炸锅了,再次进去,没准要面对王府的私兵军阵了,那样的话,就实在太危险了。 其他人的言论,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不予采信,到现在为止,说服力最强的,还是孙阳的留影石,和书僮的言语。 总之,这件事赵欣欣算是调查清楚了,但是对她的打击也不轻,原本她还有意直接拿了宁王妃对质,但是调查到这一步,她颓然表示:看朝廷怎么处理吧。 她拿定了主意,但是接下来又要面对一个问题:这么多人,该如何安置呢? 要知道,九公主在会稽,也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她能将留影石送到英王那里,但是这么多人,她想带着走是不可能的,却又不能交还给宁王府。 若是不管他们的生死吧,将来万一宗正院派人来调查,又少了不少人证。 方真人提出了建议,“不如将人带到青龙庙,倒不信谁敢对四大宫不敬。” 他是有私心的,想早日进入海岱,但是赵欣欣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与其带到海岱,还不如带到雷谷,可是这一路上……怎么保证?” 关键时刻,李永生提建议了,“何不去找肖二,看看他有什么法子没有?” 肖二再次接待了英王的九公主,不过对于这个便宜堂妹的要求,他也只能苦笑着表示,“你还不如去找玄女宫,想一想办法……我都已经不是赵家人了!” 眼下的会稽,玄女宫的声势极为惊人,虽然朱雀野祀的气焰已经被打下去了,但是玄女宫在这里,还保留了七八个真人,超过两百名司修,谁也不敢轻攫其锋。 赵欣欣却摇头表示,这是行不通的,“如此一来,玄女宫岂不是又干涉了红尘事务?” 这都不仅仅是红尘事务了,根本是皇族内部的事,她当然要有所忌惮。 肖二沉吟一下表示,“既然是这样,我在栖霞山还有片地,可以容纳他们暂住,我派几个人去管理,但是玄女宫要负责保护好外围,我不想跟赵家人多打交道。” 赵欣欣气得哼一声,“不瞒你说,我也不想跟赵家人多打交道,太令人失望了。” “那咱们就都别管了,好吗?”肖二一摊双手,很无所谓地发话,“谁家也不可能有万世的江山,赵家也不例外……你我如此辛苦,赵家子弟会领情吗?” 赵欣欣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重重地叹口气,“算了,这是我的红尘果报,绕也绕不过去,还是……去栖霞山看一看吧。” 栖霞山距离金陵也不远,不到百里,金陵城外,玄女宫的弟子不少,一行人没有遇到太多意外,很轻松地抵达了那里,并且扎起了营寨。 不过在召集玄女宫弟子的时候,赵欣欣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她只当宫中的同门,都是支持自己的,却是没料到,在附近的玄女宫弟子,有起码三成是堂主院的。 权白衣在堂主院的名头极响,胡盛威在堂主院,也是有数的强人,虽然权堂主受到真君的惩戒,回去之后就闭关了,但是堂主院的弟子对赵欣欣,还是相当不服气。 九公主此次来会稽的时候,一路上受到诸多同门的照顾,却是没注意到,其中几乎没有堂主院的弟子——那些弟子,早早地就避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堂主院的弟子纷纷表示,护卫这一块地方,我们做不了主,得上面说话才行,其中还有人直接表示——权堂主让我们做,我们才会做。 赵欣欣闻言也火了,“我就一定要找权白衣吗?大不了我不用你堂主院的人!” 于是大家又等了两天,等来了两名化主院的真人。 事情的经过复杂了一点,但是结果倒还算不错,栖霞山这块地,有肖二的人在管理,而外面又有玄女宫的弟子看护,可以算得上是万无一失了。 不过,不顺心的事也有,化主院的真人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来:清微庙的人到了朱雀城,跟玄女宫讨要蓝天真人。 相对四大宫而言,十方丛林和子孙庙没有真君,但那仅仅是理论上没有。 十方丛林是真的没有真君,但子孙庙是师徒传承,庙祝一旦成就真君,就回归了家族,该家族就成为了子孙庙的护法——这能说是没有真君? 只不过,真君回归家族之后,会将更多的心思,用在家族里罢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陇右丁家的真君丁相实,曾经是北六庙之一的太一庙做庙祝,后来回归了家族,但是丁家在太一庙,也占了差不多半壁江山。 太一庙真的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相实真君未必会坐视! 清微庙的庙祝赶到朱雀城,倒是没有去找我们酒家,而是直接联系了玄女宫,要求交还蓝天真人,并且给清微庙一个交待。 玄女宫表示,此事跟堂主院权白衣有关,但是权堂主已经闭关了,那么你们就只能跟我们酒家交涉了。 庙祝找到我们酒家,却被告知,酒家的东家和掌柜都不在,这事我们做不了主。 清微庙的庙祝差点气疯了,想他怎么也是南七庙的之一的当家人,竟然被几个小弟子挤兑,真是恨不得直接动手抢人。 ——我清微庙里二代弟子的首座,被你们拿下了,你们竟然连个态度都没有? 事实上,他知道蓝天真人做了什么,但是在他看来,蓝天的行为虽然有点冲动,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看到别人战斗,自家上去劝说一二,算多大的事? 就算他不该动手,但是你们已经将人打伤并且抓住了,这接下来的惩罚,也该是我清微庙来吧?都是道宫系统的,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清微庙怎么也是子孙庙里数一数二的存在,总该给我们留份体面吧? 见到对方有暴走的迹象,邓蝶少不得提示一句:当初权堂主过来讨要人,最后引出了宫中的大德,要不……您去宫里再问一下? 清微庙的庙祝顿时无语——这小丫头并不是真的让我再去玄女宫,而是点出有真君关注此事,借此来吓唬我。 真是太不要脸了!庙祝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但是他还不得不正视这个威胁,首先,对方说的是事实,其次,我们酒家真的就是在玄女宫的旁边,自己敢贸然行事的话,玄女宫的真君可能坐视吗? 若是话没有挑明,玄女宫的真君可能坐视——真君随便对小辈出手,也有点不好听。 然而,现在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敢动手,真君十有八九会将他抽回去——你还真不把我玄女宫放在眼里? 万般无奈之下,庙祝只好退而求其次——我不带走人,给蓝天治一治伤总可以吧? 蓝天真人被扯下了一条大腿,气血流失得很多,不过肢体都保存完好,及时救治的话,也不至于有太大的损伤。 我们酒家的人依旧不答应,说这里现在没有做主的人,你等一等吧。 庙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同为道宫一系,我连为弟子疗伤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简直是欺人太甚!速速将人放出来,否则不要怪我大欺小了! 他刚爆发完毕,远处飞来一人,背着手在空中发话,“谁要大欺小,问过我了吗?” 庙祝一看来人,吓了一大跳,“阁下是那名……刚证真的真君?” 清微庙也知道,三湘最近多了一名真君,对异象和气息也有所了解,但是他们真不知道新真君的底细,更不清楚,此人竟然跟我们酒家有关。 呼延书生也不跟他多解释,只是冷冷地发问,“就是你,想找我们酒家的麻烦?” 庙祝这下可是吓坏了,他哪里想得到,除了玄女宫的真君,我们酒家背后,竟然还有真君撑腰? 虽然只是刚刚证真的真君,但那也是真君啊。 更别说,这名真君为人撑腰,竟然是一点体面都不讲,直接赤膊上阵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摩天岭下 面对强势的呼延真君,庙祝只能委屈地表示:我就是想为庙中弟子治疗一下伤势。 呼延书生还是有担待的,他不用考虑赵欣欣的态度,就直接发话:行,我允许你治伤,但是这件事到此并不算完。 还有,你想要治伤,就该好好地商量,这样的态度,换给我也要恼火,再有下一次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庙祝还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为弟子疗伤了,看到被抬出的蓝天真人气息奄奄,跟往日的意气风发生龙活虎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庙祝心一痛,好悬掉下眼泪来。 他收了所有歪心思,为弟子疗伤,呼延书生却是托人传话给李永生等人:现在的我们酒家,就是这么个情况,我擅自答应了对方治疗蓝天真人的要求,还请李大师海涵。 这有什么需要海涵的?根本没必要,呼延书生出面的价值,远远大于个把蓝天真人——二代首座弟子又如何?挡得住真君的一击吗? 呼延书生能答应对方,就不怕对方制造的麻烦。 李永生和赵欣欣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并没在意呼延书生的擅自做主。 在救治蓝天真人的同时,庙祝也表态了,希望能尽快了结两家的恩怨,问我们酒家的东家或者掌柜,什么时候能回朱雀城? 对这样的问题,李永生和赵欣欣很干脆地表示:让他等着,什么时候我们回去了,什么时候再谈也不迟。 站在清微庙的角度来看,这个答案有点欺负人:合着你们一直不回来,我就得一直等着? 但是李永生不这么看,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蓝天真人当时出手架梁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种后果——我求你招惹我了吗? 做错了就要认罚,挨打就要立正。 处理完此事之后,赵欣欣和李永生一路北上,打算进入海岱。 就在路过曲阿的时候,曲阿杜家大张旗鼓地迎了上来,在场的足有十名真人——这还是杜家尽力控制人数了。 赵欣欣打算前往海岱的事,并没有刻意地隐瞒,杜晶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现在雷谷,抽不出身,但是总要告知家族一声,要他们不要怠慢了九公主。 杜家此前就跟九公主合作过,还曾经大战广陵韦家,给韦家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然而,那时的九公主虽然不凡,但终究还是一支相对弱小的力量,杜家有资格跟其结盟。 但是到了现在,连真君都要看九公主的面子,而且据说,李永生还曾经活捉过异族真君,这样的实力,杜家只能仰望了。 得知赵欣欣要北上海岱,杜家主动在路边迎接,奉上程仪和美酒。 除了这些,杜家还奉送上一个向导带路,那是一名叫做杜馨梅的少妇,初阶真人,她对海岱的地形,异常熟悉。 赵欣欣对向导,其实是无所谓的,她此次出来,本来就打算和李永生游山玩水,并不是很在意效率,而且遇到宁王的糟心事儿,她越发地想散心了。 既然是向导是女人,那就无所谓了,毕竟他们这一行人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就连那小女孩儿,本来都是公的。 杜家还派出了马队,前呼后拥,一路护送他们抵达了海岱边界。 进入海岱之后,就又恢复成了六个人——或者说五个人一只血魔。 他们要去的是般阳县,位于海岱中央,离襄王府相当近。 在此之前,他们会途经四大宫之一的青龙庙,杜馨梅表示,若是有兴趣的话,咱们可以往青龙庙一行,青龙九庙能见识六庙。 李永生有兴趣见识一下,青龙九庙分为上三庙、中三庙和下三庙,中三庙和下三庙都是对外的,美景无数道韵深厚,引得无数修者流连忘返。 只有上三庙藏在云雾飘渺中,等闲不得见。 不过赵欣欣对青龙庙兴趣缺缺,“还是绕过去吧,他们要是能有几番担当,襄王也不至于放肆到如此程度。” “你这么说有失偏颇,”李永生表示反对,“青龙庙原本就式微,而且襄王作乱,那是红尘中的事,跟道宫能有多大的关系?” 赵欣欣瞪他一眼,不服气地发话,“咱们雷谷,最初也不过是你我张罗起来的,也牵制住了荆王,偌大的青龙庙,真想维护黎庶的话,总不会比雷谷差了。” 杜馨梅闻言,讶异地看她一眼,“九公主的意思是说,青龙庙可能是……跟襄王勾结?” “我没这么说,”赵欣欣断然否认,不过下一刻,她又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可是,他们勾结襄王的话,我也不会感到奇怪……我玄女宫还有人勾结蜀王呢。” 李永生苦笑一声,忍不住又想到了那八个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不过他对青龙庙的操守,还是有点信心的,“好了欣欣,我不去就是了,没必要乱猜,青龙庙元气未复,想要干涉红尘,也是力有不逮。” “这话在理,”蓦地,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不愧是玄女宫的女婿,不是糊涂人。” “咦?”赵欣欣讶异地一抬头,看一下天空,“这真君也着实古怪,遮遮掩掩的……我们又没做什么错事。” 这话有点冒犯了,真君可不是随便能点评的,虽然很多时候,真君不介意别人的冒犯,但那只是他们不介意,而不是你可以冒犯。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准只是路过呢。” “我可不是路过,而是你们到了我神念范围内,”空中的人发话了。 过了一阵,他又说一句,“雷谷李大师,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能助人证真的存在,你们既然扶持摩天岭,还是不要来青龙庙的好……大家相安无事。” 又过了一阵,赵欣欣哼一声,“总算走了,咱们如何行事,何须别人来指指点点。” 李永生知道她的底蕴,但是其他人闻言,都被吓了一跳——还可以这么说真君? 尤其是那杜馨梅,脸色都有点变了,她等了一等,发现没有来自真君的惩罚,才战战兢兢地发话,“九公主,咱们还要在海岱待一段时间,您还是……慎言的好。” 赵欣欣看她一眼,也没说话,良久才哼一声,“海岱起反王……青龙庙终是难辞其咎。” 又走了五天,终于绕开了青龙庙,再前行百余里,就是摩天岭了。 此时的摩天岭,比前年又大了许多,房屋盖了不少,人流量也多了不少,兴旺了很多。 李永生他们到来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别人,原本也只想路过,但是到了山脚的镇子处,却发现有不少修者,三五成群地赶过来,山脚下汇集了差不多近两百人。 而远处还有修者,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几人觉得奇怪,于是选一户酒家下马,想要一边打尖,一边问一下情况。 哪曾想,酒家里也坐了七八桌修者,将不大的酒家塞了八成满,其中竟然有十余名司修。 李永生他们才一进来,掌柜就认出了来人——这位可是跟摩天岭道长们交好的。 做酒家的,最要紧的就是要识人,不但得有眼力价,还得记性好。 于是掌柜的马上就吩咐,要小二赶紧再支一张桌子,招待这六名贵客。 他这一吩咐,有一桌客人不满意了,严格来说是五个客人,四男一女,其中有三名司修,只有最年轻的一男一女,是制修修为。 一名中阶司修一拍桌子,冷冷地发话,“掌柜的,你这是狗眼看人低,凭什么他们能再支桌子,而我们就得跟别人拼桌?” 这酒店一共八张桌子,都是那种宽大的长桌,凳子也是长条凳,一张桌子差不多能坐下十到十二个人,两边各是五到六人。 这种结构,拼桌是很正常,毕竟这里只是镇子上的小店,不是大城市的酒家。 听到这话,杜馨梅淡淡地看那厮一眼,眉头微微皱一皱,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掌柜的闻言,赶忙赔上一副笑脸,“这位大人,你可是冤枉小店了,这几位可是岭上邵真人的好朋友,我们当然不能怠慢了。” “哦?”中阶司修眉头一挑,看向了李永生他们,愣了一愣,才又冷哼一声,“邵真人的朋友……凭他们也配?” 倒是不怪他小看对手,李永生他们六人,都将修为压到了中阶司修之下,以真人姿态赶路的话,容易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 这一句话,却是惹恼了杜馨梅,她可是向导,也负责对外沟通,若是让贵客受到了欺负,那就是她的失职。 所以她眉头一皱,淡淡地发话,“我们不配?哼,你是谁家小辈?可敢报个字号上来?” 那中阶司修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大声地发话,“混蛋,你是什么东西,敢称我小辈?” 要不说江湖上是非多,像这种一言不合就要开片的情况,真的是数不胜数。 都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性子,谁也不服谁。 江湖汉子,活的就是随心所欲,活的就是快意恩仇。 (更新到,双倍月票期间,召唤保底月票。) 第八百八十五章公议北七庙 杜馨梅被对方的话骂得毛了,她眉头一皱,就放出了真人的威压,“小辈,你再说一句?” 这威压一闪而逝,但是对面的中阶司修感受得真又真,顿时就是脸色一变——真人?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杜真人,”一边又响起一声轻笑,一名公子哥站起身来,对着杜馨梅一拱手,笑眯眯地发话,“崂山司马王朗,见过杜真人。” 这公子面目英挺,一身白衣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之际,都是带了说不出的风流韵味,更难得的是,他语气和善笑容可掬,很难令人生出反感来。 “我不认识你,你也无须巴结我,”杜馨梅一摆手,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继续盯着对面的中阶司修,意思很明显——来,你再说一句! 这中阶司修哪里还敢继续挑衅?他面色发白,浑身不住地抖动着,哆里哆嗦地回答,“这个……真人您没有亮出修为,小人眼拙,没有认出来……” “少跟我废话,”杜馨梅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我也不为难你,报上你的来路,我自去找你家大人说话。” 中阶司修的旁边,那名年轻的女制修站起身,一拱手发话了,“杜真人,我师尊不过是无心之失,也已经道歉了,您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苦苦相逼?”杜馨梅气得笑了起来,“他第一次冒犯我,我都没理他,一而再地作死……我若没反应,别人都认为我杜某人可欺了!” 那司马王朗见杜馨梅没理会自己,脸色就是一沉,不过听到这话,他又出声了,“杜真人,可否容我将这宵小拿下,您来细细询问?” 直到这时,杜馨梅才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已经说了,跟你不熟,你再夹缠不清,莫怪我不看你家大人情面!” 司马王朗怔了一怔,又讪讪地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那中阶司修也反应了过来,深深地鞠一躬,转身二话不说向外走去。 这时,小二已经从后面搬进来了一张桌子,又端来一摞凳子,招呼他们坐下。 店里的人顿时就被这才进来的六人镇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说话了,寂静得可怕。 李永生他们也不管这些人的反应,点了一些酒菜,吃喝了起来。 过了一阵,店里才又响起了人声,没有用多久,就恢复了热闹。 听着他们说话,李永生他们才搞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修者,聚集在摩天岭下。 原来是崂山新起的一家子孙庙,打着切磋的旗号,去各子孙庙挑战,说是南七北六十三个子孙庙,这不公平,南边有七大子孙庙,北边也该有七大才对。 张老实听着听着,就是一声冷笑,“这样挑战,就能出来北七庙?这得有多么无知!” “这位朋友,你却是想错了,”司马王朗看他一眼,正色发话,“松峰观的切磋,并不在意胜负,而是要比较一下战力和修为。” 说到这里,他左右看一看,清一清嗓子,“只要是实力足够,待来年春暖花开之际,诸多子孙庙共聚崂山,公议第七庙!” “公议?”张老实又是不屑地一声冷哼,“凭什么公议,谁又能保证了公平,就凭你崂山司马家,还不够格吧?” 他虽然从刑捕部离职了,但是对体制的力量,他还是有些迷信——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当裁判的。 “哼,”方真人闻言也冷哼一声,“随随便便公议第七庙,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是四大宫吗?别人承认吗?” 他是天机殿中人,对这种自不量力的小丑,也没什么好感。 司马王朗却是得意洋洋地回答,“没有四大宫,一大宫总是有的……青龙庙已经允诺,到时会派人前往评判。” 李永生一桌人闻言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他们不泼冷水,店里其他人说得更起劲了,能见证北方第七庙的产生,都是与有荣焉。 赵欣欣听了好一阵,终于出口发问,“这么大的事,总该有人组织,不知主事者为何人?” 一名老者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回答,“当然是整个北方的子孙庙。” 这个表情,实在有点欠揍,就差说“不懂就别瞎*******李永生有点看不下去了,于是哼一声,“谁能代表了整个北方子孙庙?青龙庙怕也不敢这么说,既然是公议第七庙,为什么又要放到崂山?去华山或者恒山不行吗?” 老者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你问我,我又去问何人?到崂山,也是大家公认的,谁若是不服气,也可以跟松峰观一样,北方的子孙庙挨个挑战一番……你不做,就不要笑做事的人。” 这个理由,顶得李永生说不出话来——我不做?我只是不异想天开而已。 张老实却是再次出声,“若说第七庙,我只服陇右二郎庙,其他都不够格。” 二郎庙……听到这三个字,店里又是一片短暂的寂静。 二郎庙在北方的名头不小,但那是因为医术高超活人无算,论及战力和规模,却差得远,远远不够资格竞争第七庙。 但是在去年冬天,二郎庙率领西北豪杰,跟着游侠儿们冲入柔然作战,纵横捭阖笑傲沙场,闯出了好大的名头,在北地的子孙庙里,风头一时无两。 在座的都是江湖人,对二郎庙的行事也相当清楚,此时此刻,真的不能昧着良心,抹杀二郎庙的成绩。 规模小怎么了?战力弱怎么了?人家可是真刀真枪地跑到国外,去跟异族作战了! 而且二郎庙的战绩,不但获得了游侠儿们的认可,就连坤帅也赞不绝口。 良久,司马王朗才出声发话,“二郎庙……当然也是不错的,大家都很敬佩,但是西疆太过遥远,车马费用,也是好大的一笔,他们为何不能来海岱?” “是啊,”那老者点点头,“海岱这里秩序也不错,不像其他郡,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流民。” 李永生很古怪地看着他,“海岱的秩序……你觉得不错?” “当然不错,起码海岱没有战乱,”老者理直气壮地回答,“襄王北伐……那是襄王的事。” 张老实正色发话,“我觉得二郎庙也不远,想争第七庙,还能在乎车马费?” 老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松峰观答允了,为大家出来回的车马费,二郎庙有这财力吗?” “不止是车马费,还有对战的彩头,”司马王朗高声发话,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都是相当了得的道器。” “哎呀,这可是大手笔,”有人惊呼一声,“不知道都是些什么道器,耗费一定很惊人吧?” “松峰观据说是得了真君秘藏,”又有人出声附和,一副“我的消息很灵通”的样子。 更是有人低声嘀咕,“这样的手笔,二郎庙可是做不来的。” 李永生几人交换一下眼光,总觉得此事有些儿戏。 不过……怎么说呢?中土国的修者,其实跟地球界的武者差不多,也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别家名头再响亮,也是做过最后才会承认,否则绝对不服气。 尤其是此事竟然涉及到了“北七庙”的说法,如此一来,挑动大家的情绪,真的不要太轻松,人这一辈子,争的可不就是一口气? 几人的心里疑惑颇多,可是又不便出声发问,杜馨梅身为真人,倒是可以出口询问,可是她并不知道李永生他们是什么意思,也就不好轻易张嘴。 又吃喝一阵,外面又有人进来,桌子都挤满了,只有李永生他们这一桌,还有空位。 见有人想过来拼桌,赵欣欣直接站起了身,杜馨梅等人见状,也起身走人。 走出门没几步,就看到刚才跟他们拌嘴的五人,在一个铁匠铺子门口给马匹修理马掌。 见到他们出来,五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没想到,他们能出来得这么快。 不过这五人也没有多么惊慌,无非是一些口舌之争,他们已经服软了,此刻这里修者极多,就算是真人,莫非还能公然大欺小不成? 杜馨梅倒也没有大欺小,而是冲着另一名疑似带头者的家伙勾一勾手指头,“你,过来!” 这位也是中阶司修,见到对方出手相召,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抬手一拱,“见过杜真人,不知真人有何吩咐?” 杜馨梅往旁边走了十余丈,那里正好有一块荒地,她出声发话,“这挑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解释一遍,若是能让我满意,咱们的恩怨就此了结。” 合着咱们的恩怨还没了结吗?这位只听得头皮一麻,“祸从口出”这句话,实在太有道理了,以后可真要注意了。 不过对方答允了结恩怨,也是一件好事,于是他恭恭敬敬地发问,“不知杜真人想了解点什么,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都说一说好了,”杜馨梅淡淡地发话,“我是曲阿杜家的,距离海岱这么近,却是没听说什么北七庙。” “原来是杜家的真人,”这位一拱手,然后苦笑一声,“曲阿没子孙庙啊,而且……那里不知道还算不算北方。” 第八百八十六章又见借鉴 经过对方的解释,李永生一行人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说白了就是松峰观出现了第三名高阶真人,就有意争一下第七庙,他们又担心大家不服气,所以索性搞出这么一个噱头来。 松峰观是个历史不足百年的小子孙庙,此前一直比较低调,前年老主持出关,大家才发现,这庙里竟然有两个高阶真人? 这惊讶还没完,庙里就有第三个高阶真人晋阶,而且庙里有最少七名中阶真人。 这样的实力,其实还不如辽西公孙家,但是争一争北方第七庙,差不多也够了。 事实上,最令李永生他们无语的,是襄王和朝廷的态度。 襄王是支持这一场赌斗的,并且还愿意提供部分奖品——北方不该只有六大子孙庙。 朝廷表示,我们不支持,道宫和官府,根本就是两回事嘛,而且……凭什么要选在崂山? 襄王反唇相讥:选在玄天观也无所谓啊,你们有没有胆子接纳? 玄天观可就在顺天府的城郊,三山五岳的修者涌过去,那场景真是……朝廷的官员想一想,都觉得头大。 所以他们只能回答,说玄天观已经是子孙常住了,下一步想转型十方丛林,怎么可能愿意走回头路? 事实上,没有襄王的推波助澜,这件事的声势,还未必能到这么大,不过子孙庙的人,并不在意襄王是不是反王——我们是道宫系统的,跟你们皇族不沾边。 正经是他们还挺看重襄王提供的彩头,要知道,襄王府是中土公认的最富有的王府——谁让太皇太妃宠他呢? 反正事情已经炒起来了,有些子孙庙想无视,都不可能了——大家都去争了,不去的人,你说自己是不屑,但是旁人恐怕要认为你没胆子。 中土国的修者,说狡猾真狡猾,可是说傻也很傻,就这么不着调的一件事,也没什么像样的人组织,竟然就掀起了偌大的反响。 说到底,还是“名利”二字作祟,不过这二字,又有几人能真的逃过去? 当然,松峰观愿意出钱,襄王还肯赞助,也从客观上加速了事态的发酵。 探听清楚情况之后,方真人忍不住感慨一声,“襄王这狼子野心……所图不小啊。” 这根本不用说,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似乎是松峰观掀起的风浪,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极有可能是襄王一手操纵的。 可能会有人问,北地子孙庙选出第七庙,对襄王能有什么好处?大家不是一个体系的。 没错,襄王不可能得到直接的好处,但是间接能得到的好处就太多了。 他可以借此拉拢人心,也可以分化瓦解对手,还能将黎庶的注意力转移、粉饰海岱的太平,甚至能从子孙庙得到更多的支持…… 举个最直白的例子,第七庙最后选出来了,是襄王认可的,等他事败被杀之后,那么那个新选出来的第七庙,该如何跟朝廷打交道? 反正这件事对襄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杜馨梅也郁闷地叹口气,“没办法啊,人家这是阳谋,咱们倒是想反对,但是能怎么做?” 玄青位面的修者,怎么都这么蠢呢?赵欣欣的眉头皱一皱,这么低级的造势手段,拿到仙界去,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想到郁闷处,她忍不住出声抱怨一句,“这青龙庙怎么搞的,这种事也要插手?” 李永生觉得她有点魔怔了,可是还不好直说,女人嘛,总有那么几天情绪不好。 所以他只能笑一笑,“终究是子孙庙的事,青龙庙完全不闻不问,似乎也不好。” 赵欣欣不满意地哼一声,“要是子孙庙卷入红尘事务,那可就热闹了。” 李永生倒是愣了一下,“你说咱们那天遇到的真君,为什么说要咱们帮摩天岭?” “也是啊,”赵欣欣也来了精神,然后看他一眼,“快想个办法,破坏了这件事。” 杜馨梅听得暗暗一撇嘴,人家这是阳谋,怎么能说破坏就能破坏了? 李永生却是沉吟了起来,“破坏……也得讲个方式,还要考虑一下影响。” 那样的话,就更难破坏了吧?杜馨梅又暗暗嘀咕一句。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赵欣欣喜眉笑眼地发话,她是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夫君,“想个最稳妥的。” 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发话,“不过,咱们是不是先问一问,邵真人是个什么意思?” “没必要,”赵欣欣摇摇头,“他肯定抢不到第七庙的,除非你肯入摩天岭。” “我也不赞成问他,”张老实出声发话,他很冷静地分析,“人都有侥幸之心,他肯定也想光大辉煌摩天岭,你一问他,没准反而助长他的侥幸之心……这不是朋友之道。” 方真人点点头,“这话有理。” 李永生皱着眉头叹口气,“不跟邵真人打招呼,这事儿还就又难办一点……咦?有了!” 赵欣欣眼睛一亮,“什么法子?最好我能有机会出手。” “你……当然有机会出手,”李永生的眼珠转一下,笑嘻嘻地看着她,“不过,你得扮成个老婆婆才行。” 赵欣欣白他一眼,对于这个夫君,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你又想捉弄我,是吧?” “我真没想捉弄你,”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你这本尊一露面,就搞不起事儿了。” 赵欣欣的眼睛眨巴两下,“那你说一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狠狠地扫一下松峰观的面子,”李永生笑着回答,“所以要设计个情节,比如说,你要扮做一个老婆婆,名字嘛,就叫任盈盈好了……” 两天之后,距离摩天岭百余里处,一百多匹骏马在奔驰,最前方的骑士,是三十多名道士,身上穿的道袍,都是统一的样式。 这就是松峰观前来摩天岭切磋的队伍,一名高阶真人,两名中阶真人,还有两名初阶真人,其他的则是司修弟子,初阶中阶高阶都有。 只这么一路人,基本上就能压住二郎庙了,可见松峰观敢惦记第七庙,还是有相当底气的——他们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战力,还留在庙里。 此次带队的高阶真人,是松峰观都管席友善,也是松峰观第三名高阶真人,跟他一起的,除了松峰观弟子,还有观礼的一些朋友,其中还有一名姓冯的高阶真人,是松峰观的护法。 席真人习得有秘术,并不是很在意邵真人,哪怕对方是出身于青龙庙。 所以他很放松,策马狂奔之余,还高声大喊,“咱们要尽客人的本分,不要让摩天岭小看了,记住了,只许同阶对战,谁要丢了松峰观的人,小心我踢你们的屁股!” “哈哈,”众多松峰观弟子哈哈大笑,更有人大声发话,“都管,我们能不能越阶挑战?” 所谓的骄兵悍将,不外如是,还没有交战,就已经觉得胜券在握了。 这种自大当然要不得,但是也可以看出,松峰观上下,士气非常足。 “越阶挑战……输了也是丢人,那是你自不量力,”席都管大声发话,虽然是在警告,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 然后他面色微微一整,“这是青龙庙苗裔,同阶能赢,就足够你们吹嘘了……吁~~~咦?” 他们正说得热闹,不成想拐弯处,走出四个人、一头驴来。 一个老婆婆骑在驴上,一个小女孩牵着驴,驴子后面,还有两个农夫,年轻一点的挑着两捆干柴,年纪大一点的,肩头扛着一个钉耙。 “让开!”打头的松峰观弟子大喊一声,抬手一甩马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道宫中人在红尘中行事,很有点肆无忌惮,不过倒也没到了随便策马冲撞人的地步。 不过这四个人出现得,委实有点突兀,大家根本没注意到,他们是如何出现的,仿佛人一直在那里,却被众人无意中忽视了。 那名弟子马鞭一甩,按说这四人应该仓促走避才对,但是这四人齐齐一愣,居然就停在了那里,一副被吓呆的样子。 另一名松峰观弟子反应也很快,头顶冒出一只大手,直接向驴子背上的老妪抓去——别让这老妪掉下来摔死,否则传出去可不好听。 不成想那老婆婆身子一晃,不但躲过了这只手,整个人也向地面掉落。 就在这时,那牵着驴子的小姑娘一伸手,速度也不算快,但是偏偏地,正好扶住了掉下驴子的老妪,因为冲击力的缘故,两人齐齐坐倒在地,摔了一个屁墩。 就在松峰观的弟子一愣神的功夫,小姑娘就爬了起来,指着对方大喊,“你们会不会走路?跑这么快,是赶着投胎吗?” 松峰观的弟子们闻言大怒,但是他们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小女孩,于是一名弟子冷哼一声,“松峰观办事,闲杂人等还不退散?” 我不跟你讲道理,我就告诉你,我是道宫中人,你们乖乖躲到一边去。 “松峰观就怎么了?”年轻汉子放下肩头的干柴,闷声闷气地发话,“十方丛林很厉害吗?就连青龙庙,也没见过这么赶路的!” 十方丛林?松峰观的弟子感觉到有点尴尬,我们还真不是十方丛林的…… (后台挂了,晚了,非常抱歉,不过月票还是要召唤的。) 第八百八十七章出手不凡 突然冒出的四个人一头驴,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有人对此不屑一顾,就出声呵斥对方,要他们赶紧让开路。 倒是席都管一摆手,制止了这些杂音,同时策马上前,打量对方几眼,又看向那个年轻汉子,淡淡地发话,“你见过青龙庙的道友?” “当然,”年轻汉子理直气壮地回答,再次重复一遍,“青龙庙弟子在这里,也不会骑这么快,你松峰观还强过青龙庙不成?” 席友善沉吟一下,觉得对方的话,是很有可能的,此地已经是摩天岭的地盘了,邵真人虽然是青龙庙的弃徒,但是此人被逐出青龙庙的理由,颇令人同情。 那么,他旧日师门的弟子,在他的地盘上略略收敛一点,可是可能的。 于是席都管微微颔首,“青龙庙是四大宫之一,我们当然比不了,但是我们此番赶路,也是有要紧事情,诸位原谅则个。” 旁边一名劲装汉子看不过眼了,大声发话,“席都管何必跟这些乡野村夫啰嗦?搁在我们那里,敢对道宫不敬的,直接就一刀杀了!” “咦?”小女孩儿闻言大怒,抬手一指对方,“撞了人还想杀人?有种你动手试一试?” “动手又如何?”那汉子一抬手,手中的马鞭就抽向了小女孩,速度奇快。 若是真的被这一鞭抽中,小女孩儿不死也得重伤。 席都管本来想出手阻拦,但是心思一动,不再说话,而是看着这一鞭抽了过去——中阶司修出手,应该有分寸,抽不死人的。 然而下一刻,那小女孩一抬手,奇准无比地攥住鞭稍,另一只手一抬,就遥遥击向出手的那位。 “坏了!”在场的人心里一震,“这是高手,遇到扮猪吃老虎的了!” 两名位置靠前的松峰观弟子反应极快,马上出手阻拦,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名中阶司修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掌,打得倒飞了出去。 一名松峰观的中阶真人直接飞起,在空中接住了中阶司修,然后一个转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旁人见状,忍不住大喊一声,“好身法!” 但是只有当事的这名真人才知道,小女孩儿的这一掌,力道极为诡异,自己若是不转这么一个身,中阶司修起码要被击得吐血。 席都管对自家师兄弟知之甚详,见状脸色一变,一纵身飘然下马,对着小女孩一拱手,阴森森地发话,“原来是真人当面,本人松峰观都管席友善,不知阁下可否赐告来历?” “我听不懂你说的,”小女孩一摆手,似笑非笑地发话,“不过,这点水平还想杀我?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席都管原本还想指责对方大欺小,听到这话,就实在没办法这么说了。但他也不是很忌惮对方,真人又如何?我们这边起码八个真人! 而且,他是敢跟邵真人一战的。 所以他阴森森地发话,“阁下再不说出来历,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咦,车轮战吗?”那老妪也出声了,她抬起手中的拐杖,颤巍巍地指向席都管,“有本事别欺负小孩子,冲我来!” 我不能欺负小孩,也不能欺负老人啊,席友善心里无奈地叹口气,松峰观正是打名头的时候,欺负老人和孩子,这名声一旦传出去,是真的不好听。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儿,正经很可能是摩天岭请来的强援。 然而,既然是强援,为何不在摩天岭上等我们,要在半路生事呢? 就在他沉吟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我来会你!”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松峰观的护法冯真人,也是高阶真人。 他是剑修,一边大喊,手上的长剑已经发出几十道白光,不但斩向老妪,也斩向了小女孩儿,竟然是要以一敌二。 他这做法非常狂妄,但是小女孩儿并没有战斗的意思,她轻笑一声,身子诡异地一扭,就脱离了战圈,再一闪,直接闪到了马队的后方。 冯真人一见这身法,顿时就收起了狂妄之心——竟然能逃脱他的剑气笼罩,来人不可小觑! 就在他心生警惕的时候,对方老妪手中的拐杖连挥,叮叮当当一阵轻响,竟然将他的数十道剑光全部接下,竟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顿时大骇,“又是一名高阶真人?” 不等他回过神来,那拐杖瞬间涨大数十倍,对着他狠狠地砸了下来。 “来得好!”冯真人大喝一声,剑光一闪,一道匹练一般的剑芒划破长空,迎了上去。 就在剑芒和拐杖相交之际,那拐杖顶端蓦地多出了三个黑点,打向了他。 冯真人浑然不惧,他身边有剑罡护身,根本不怕这些小玩意儿。 他的身体周边青芒一闪,剑罡流转,将三个小黑点粉碎成灰。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边寒气大盛,他的身子忍不住微微一僵,心中大骇,“不好!” 但是此刻,已经太晚了,紧接着,又是一颗黑点,正中他的心口。 老妪一招得手,更不怠慢,身子向前一欺,一只晶莹如玉的小拳头,瞬间放大无数倍,正正地击中他的面部。 只一拳,就将他的面门打得稀烂,整个人也倒飞了出去,人尚在空中,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一拳威力虽然不小,但是事实上,也就是一点皮外伤,几颗疗伤药下肚,几天之内,就可以恢复如常——当然,那些被打落的牙齿想要长出来,时日就要长一点了。 反正在这几天里,他是不能随便见人了,脸上装了幌子,怎么见人? 席都管在一边看得,也是暗暗惊心,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老妪的战力,大约比冯真人高出一筹。 冯真人出手的时候,有些托大,但是老妪的反击,也很有分寸——假设将拳头换做兵器的话,冯真人这一次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大半条命。 席都管忍不住冷哼一声,“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原来是专门阻击我们而来。” “你这人说话莫名其妙!”老妪气呼呼地看着他,鸡皮鹤发的脸上,满是不忿,“我们在路上好好地走着,你们一头撞上来,惊了驴子,反倒是我们的不是?”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席都管黑着脸看着她,“阁下身手不凡,敢为难我松峰观,能否赐下名号,回头我们专程拜访?” “北极宫,竟然是北极宫中人!”有人在身后大喊,声音含混。 喊话的正是冯真人,他又惊又骇地大叫,“万载幽水,她用的是万载幽水!” 席都管闻言,脸色越发地阴沉了,“这位道友,我们可是拜访过北极宫的,上宫若是不喜松峰观的行为,明说即可,何必背后算计人?” “你们冲撞了我们,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老妪气得瞪大了三角眼,“我们不是北极宫的,你只管动手就是!” “婆婆你歇一歇,”中年汉子出声发话了,他走上前来,肩膀一抖,钉耙就从他的肩上弹起,直指对方,“区区松峰观,也敢肆意横行?” 席都管愣了一愣,才出声发问,“你们……真的不是北极宫的?” “不是,”中年汉子冷冷地发话,钉耙稳稳地前指着,“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今天赢了我们,北极宫也不会找你们任何麻烦,前提是……你能赢得了!” 席友善的目光,越发地深沉了,“那么,诸位可否告知来路?” “我们就是乡野村夫,”老妪淡淡地发话,“是你们先招惹我们的,不敢动手的话……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席都管气得笑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乡野村夫?我就问一句……真的想跟我松峰观为敌?” “为敌?凭你们还不配!”中年汉子冷笑一声,“鼻屎大的小庙,也想争第七庙?” 席友善闻言勃然大怒,他已经非常确定,对方就是来为难己方了,至于说来路……可能性太多了,也许是摩天岭请的人,也许是北六庙的人,还有可能是朝廷的人呢。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他强压着怒火发问,“就你们这区区四人,想要阻我们这许多人?” “我们不是想阻你们,是你们撞人在先,这个问题必须说明白!”中年汉子有板有眼地发话,要知道他是出身刑捕部,非常善于抠字眼的。 然后他又冷冷一笑,“你们这许多人又如何?想多欺少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席友善看一看对方,又看一看己方,实在有点不敢相信,区区四人……敢阻我这一百多人?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谨慎,谁知道对方有什么后手呢? 于是他出声发话,“我们须得一对一,打败你们四人,才能继续赶路?” “何须打败我们四人?”中年汉子冷冷一笑,“不是笑话你们,你们随便一人,能打败我们中的任何一人,我们就不拦着你们,问题是……你们有这能力吗?” “这个嘛,”席友善眼光转了一转,一抬手,指向年轻汉子,“那我选择他……可以吗?” “啊?”中年汉子侧头一看,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心说你还真会选啊。 第八百八十八章脆败 被选中的年轻汉子眉头紧皱,看起来有点不开心,“我看起来是很弱的样子吗?” “确实如此,”席友善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而且还很好心地告诉了他答案,“在江湖行走,有四大禁忌,老人、妇女、孩子和道士,都是惹不得的,你啥都不是。” 年轻汉子茫然地四下扫一眼,越发地郁闷了,“可是,我看起来很强壮啊……” 然后他一指中年汉子,“他也不在四大禁忌之中,为啥不选他呢?” 席友善沉吟一下回答,“他这个年纪,也有点接近老人了。” 你才是老人!中年汉子的嘴角抽动一下:你全家都是老人! 席都管却是认为,自己这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那老妪和小女孩儿的战力,他已经见到了,己方怕是没人讨得了好,而这两个汉子里,按概率来说的话,岁数大的汉子,战力应该更强大一些。 尤其是这中年汉子请战的态度,非常积极,这也是一个征兆。 见到年轻汉子有点犹豫,他冷笑一声,“怎么,你是没胆子迎战吗?” 年轻汉子闻言,走上前两步,轻叹一口气,冲对方勾一勾手指头,“来吧!” 席都管愕然地指一指自己,不可置信地发问,“你是要挑战……我?” 年轻汉子摇摇头,淡淡地发话,“我无所谓挑战谁,反正……你们都打不过我。” “狂妄!”一名中阶真人大怒,冲着席都管一拱手,“师兄,我来教训他!” 席友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冯真人大喊一声,“席真人不可轻敌!” 呃,不可轻敌……席都管郁闷地撇一撇嘴巴,也是哦,己方已经连输两阵了,再输一阵的话,就算自己出手扳回一局,也是难看得紧。 于是他上前一步,一拱手,沉声发话,“这位朋友,请教了!”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动,空中瞬间出现七个身影,竟然是以一化七的神通。 这七个身影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不同来,别人想攻击,都不知道该攻击哪个好。 这是席都管的拿手绝技,虽然偏重于防守一些,但是在战斗之初就使出,显然是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这一战他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与此同时,他掣出一个铃铛,轻轻一摇,发出一阵轻响。 这声音忽远忽近,仿佛珍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又像是有人在风中呜咽,说不出的古怪,令人昏头昏脑手脚发软。 这是他的独门道器摄魂铃,战力可媲美准真器,如果真君一时不查,也难免要恍惚一下。 事实上,席都管使出此道器,不仅仅是要迷惑对手,还要给对方其他三人一个难堪——摄魂铃是可以用来范围攻击的。 摄魂铃一出,紧接着他抬手向前一指,“缚!” 这是他个人的行动,但是空中七个身影,齐齐向前一伸手,同时大喊一声,所造出的气势,也极为惊人。 总之,席友善一动手,先是保护好自己,然后就强手迭出,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手。 然而,年轻汉子根本没有受到摄魂铃的影响,那束缚的一指点过去,对方身形一闪,直接遁走了。 席都管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中红芒一闪,又吐出两个字来,“禁锁!” 正在飞遁的年轻汉子,身影硬生生地被定在了空中,进退不得。 旁边观战的老妪眼中,异样的光芒一闪。 席友善嘴角噙着冷笑,丢出一条索子来,缠向空中的年轻汉子,“米粒之珠,也放……”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那汉子身形一动,直接消散在空中了,他眉头一皱,“不妙!” 然而,几乎就在同时,他只觉得识海微微一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斗大的拳头出现在面前,他惊叫一声,“不!” 然而非常不幸,他这一声喊得太晚了,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万钧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似的,整个身子向后抛飞而去。 “都管!”几乎在同时,一名中阶真人尖叫一声,冲着年轻汉子扑了过来。 “滚!”旁边传来一声低吼,却是中年汉子手一抖,手中的钉耙瞬间变大数十倍,狠狠砸向扑来的中阶真人,“想车轮战?” “又是高阶真人!”此刻,又是有人尖叫一声,却是那个被打伤的冯真人,他惊恐万分地大喊,“快退!” 然而,说话容易,真要做就太难了,一眨眼的功夫,那中阶真人就倒飞了回去,比他扑上去的速度还要快许多倍。 人尚在空中,鲜血就喷了出来。 这一下,来势汹汹的一百多骑,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己方的三名真人,瞬间就被打伤了? 要知道这一百多骑里,除了有三十多名松峰观的弟子,其他人能跟他们同行,也多是关系极为亲近的,或者是身份差不多的。 对方只有区区四人,一交手之下,竟然轻松地打败了己方顶尖的三名战力,真的是令大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来路啊? 一名松峰观的初阶真人抓狂了,大喊一声,“一起上,不信一百多人拿不下区区四个人!” “住口!”有人大喝一声,大家扭头看去,刚刚被打飞的席友善。 都管大人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还有几颗带血的牙齿,他看着对方的年轻汉子,口齿含混地发问,“你是如何辨出我的真身的?” 李永生很无奈地一摊双手,顿了一顿之后,才吐出两个字来,“直觉!” 这个答案纯粹是扯淡,但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以直觉做托词。 他总不能说——你那分身术太过垃圾,根本瞒不过我的感知。 席友善惨笑一声,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相信这个借口? 不过他倒是很光棍,“既然输了,我们就不去摩天岭了,几位可还算满意?” “席都管!”有人高声叫了起来,显然是有点不满意,“咱们有一百多人呢。” “闭嘴!”席友善头也不回地呵斥一句,他直勾勾地盯着李永生,再次发问,“不知诸位能不能报个字号,我们也好知道,栽在何人之手了?”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小女孩出声发话,“我们是荆王府纳贤馆的四大供奉,见你们如此横行,少不得略施薄惩……道宫就可以纵马行凶吗?” 席友善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他的嘴角扯动一下,哭笑不得地发话,“我诚心请教,你不说也就算了,何必戏弄于我?” “咦,你这话倒是奇怪了,”中年汉子眉头一皱,出声发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戏弄你?” 席都管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荆王跟襄王有承诺,匹马不得入海岱,郡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啊。” “咳咳,”小女孩儿干咳两声,“好吧,其实我们是清微庙的,不允许北方出现第七庙。” 李永生无奈地抬眼看天,我还说公孙未明没跟来,身边少了一个不稳重的,没想到,竟然又多了一个逗逼。 血魔其实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荆王和清微庙,都跟雷谷不对付,就顺口栽赃了——反正理由都是现成的。 哪曾想,席友善面色一整,一本正经地发话,“我敬重几位的修为,但是你们若是想仗着修为,肆意羞辱我们,那我就要提醒几位一句……不要小觑了我等的血性!”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掷地有声,真不愧是铁骨铮铮的中土修者。 一片寂静中,有人出声了,“血性不是借口,就是不告诉你们来路,想要多欺少只管上!”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扮做中年汉子的张老实,他将某些借口看得一清二楚。 席友善闻言咬一咬牙,这一刻,他是真想一挥手,让大家一拥而上,将这四个人斩成肉酱。 然而,这也只是想一想罢了,他可是不相信,对方敢这么拦路,会没有其他的后手。 事实上,就算对方没有后手,他也不敢贸然跟对方翻脸,能派出四个高阶真人的势力,会仅仅只有四个高阶真人吗? 这不可能! 正经是对方的出手,虽然都直接冲着脸上招呼,很侮辱人,但却没有下杀手。 不下杀手,就得领情,至于说冲着脸上招呼——无非是不想他们去挑战摩天岭,所以故意在脸上留点印记,让他们见不得人。 想了一想之后,他一拱手,“那么,几位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原路返回了。” “且慢,”却是那老妪和年轻汉子齐齐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李永生才抬手冲着席都管一招手,“你过来,问你点事情。” 我堂堂的松峰观都管,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席友善的肺都快气炸了。 但是,他还真不敢不听话,因为他有种直觉,对方对自己的轻慢,是发自内心的——也就是说,人家根本不在乎松峰观的都管,甚至可能都不在乎松峰观。 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却听到那年轻汉子低声发问,“这禁锁心咒,你得自于何处?” 老妪死死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五四青年节,章节数888,兆头不错,祝大家永远青春888,那啥,顺便求个月票。) 第八百八十九章故人消息一更 席友善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这是观中秘传,不是我个人所得。” “是吗?”老妪微微一笑,阴森森地发话,“那好,回头我去松峰观讨要这秘传来看,若是没有的话,不要怪我平灭了你松峰观。” 赵欣欣这话,三分真七分假,须知这禁锁心咒,是她和几个姐妹推演出来的游戏之作,竟然能在下界见到,她是相当地意外。 但是她也无意追究是谁泄密的,永馨仙子无聊的时候,弄出了很多秘术,有些东西,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只想知道,大致是怎么回事,顺便给对方施加点压力:我可是要去松峰观的。 你们搞风搞雨之前,麻烦考虑一下,未来某个时刻,我是有可能上门的。 “平灭松峰观?”席友善听得吓了一大跳,然后又是按捺不住的怒火,“你开玩笑的吧?” 打败一个子孙庙容易,平灭的话……那还真是不太可能。 须知子孙庙,可都是经过四大宫审核认可的,连官府都不敢这么做。 “你不信,那也由你,”赵欣欣轻描淡写地回答,也懒得跟他多解释。 李永生还是想帮爱侣搞清楚事态,少不得解释一句,“禁锁心咒,跟我们有渊源,所传非人的话,我们自当收回,你可明白了?” 席友善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原来这秘术……唤作禁锁心咒?为何我学的,是禁锁定身术?” “禁锁定身术?”赵欣欣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来,原本是应该很美的一个笑容,但是放在鸡皮鹤发的脸上,竟然有说不出的诡异,“原来如此。” 然后她一挥手,淡淡地发话,“你们可以走了。” 席都管也不多说,拍马转身就走,其他人见状犹豫片刻,陆续跟着走了。 席友善心里,是相当地无奈,他们来的时候大张旗鼓,不成想还没抵达摩天岭,就被人逼得不得不回转,真是扫兴之至。 其他人也没心思说话,来时他们有多么兴致盎然,现在就有多么心灰意冷。 他们回去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大约用了三个时辰,才走了不到一百里。 眼见天色将晚,大家选个地方扎营,受伤的几人开始打坐,催动药力疗伤。 一名初阶真人找到席友善,低声发问,“友善准证,这禁锁定身术,是来自于何处?” 席都管也在打坐疗伤,听到这话,波澜不惊地回答,“这是我个人的机缘。” 初阶真人犹豫一下,还是吞吞吐吐地发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您一声,万一他们认为,这是松峰观秘传,咱们就得让庙里早做准备了。” 事实上,他也是在婉转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自己的机缘,扯到松峰观来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这很可能为观里引来大祸? 不怪这初阶真人质询,而是对方的战力,实在太可怕了,而子孙庙很讲传承,若是因此引来祸患断了传承,你我都是观里的罪人! 席都管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也没生气,只是淡淡地表示,“此事我会一力承担,以我看,对方也不是凶残之辈。” 听到这话,正在打坐疗伤的冯真人也开口了,“友善可否猜得到他们的来路?” 席都管犹豫一下,然后苦笑着回答,“有所猜测,但不是很确定,我只能确定一点……十有八九,观里是惹不起这帮人的。” 这话他说得有点不尽不实,事实上,他百分百地确定,松峰观惹不起对方。 要知道,他这禁锁定身术,是一个飞升真君留下来的,根本无人知晓。 那么,刚才那四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想都不敢想——人家甚至看不上这秘术。 最少最少,也是跟那名飞升了的真君有关联…… 这个时候,李永生四人已经汇合了方真人和杜馨梅,大家打算在摩天岭下勾留两日,等确定松峰观不再来,就前往般阳县。 对于禁锁定身术,李永生和赵欣欣也有探讨,“禁锁心咒,是从定身术上改良的?” “应该是吧,”赵欣欣努力地回忆一下,“好像这个灵感,就是来自于下界,最初似乎脱胎于禁锢神术,后来成为定身术,最后我们完善成为禁锁空间的心咒。” 禁锢神术、定身术、禁锁空间,三者的功效,看起来差不多,但根本是不同层面的东西。 李永生笑一笑,“看来你跟玄青位面,还真的有点缘分。” 赵欣欣点点头,略带一点不高兴地发话,“所以才放那厮一马,要不然,我肯定要问一问,松峰观跟襄王,到此存在什么样的交易。” 何必呢?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搅了他们的局,也就够了。 第二日,有消息传来,说松峰观的人,在半路上被几个乡野村夫教训了,已经打道回府,并且对摩天岭表示,此次切磋取消。 传出这个消息的人,未必存了什么好心,甚至有人说,席都管都受了暗算,身负重伤。 此刻的摩天岭,修者人数几达两千,大家闻言,顿时就嚷嚷了起来——这尼玛不是逗我们玩吗?我们可是大老远赶来观战的。 不过松峰观的主意已定,他们甚至公然表示,摩天岭有争夺第七庙的实力。 第二天下午,邵真人终于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某个曾经在摩天岭讲道的家伙来了,此刻就在镇子上。 于是他兴冲冲地带着弟子赶过来,不成想得知,对方刚走了两个时辰。 邵真人倒是想追来着,因为他猜测,冒充乡野村夫的人,很可能就是李永生这帮人——别人既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出手的理由。 但是此刻的摩天岭,也是乱糟糟的,上千名修者聚集在一起,而且群情激愤,他实在不能撇下这里,去追赶李永生。 所以他只能长叹一声,“唉,欠这个家伙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李永生六人用了三天时间,悄然地来到了般阳县地界,又用了两天的时间,搞到了几个通用的身份。 这里已经非常接近襄王的大本营,盘查十分严格,只有朝廷的路引不行,还得有襄王府的身份证明和通牒,否则就是来路不明。 十七世的方采臣,就在般阳城外十余里的余家庄。 六人趁着夜色,悄悄潜入余家庄。 李永生和赵欣欣带着方真人,来到一处平凡的小院,坐在房顶上,看着院子里的喧闹。 这一世的方采臣叫袁良,自幼父母双亡,跟兄长逃荒至此,被这里一户人家看中,做了上门女婿,也算是落地生根。 “娶”了他的余氏,是家中独女,相貌普通还有一条腿微瘸,不过性格却是不错。 两人在一起,也算相敬如宾,现在诞下了三儿两女,长女已经出嫁了。 这一夜,月光如水,袁良带着两个儿子,从地里劳作回来,余氏已经为他们做好了晚饭,幼子幼女承欢膝下,非常祥和的景象。 饭毕,余氏收拾了碗筷,点起一锅水烟,一边吧嗒着,一边发话,“他爹,小幺该进学堂了,里正又来催了,老大老二,该有一个当兵了。” “不是不满十五吗?”袁良嘟囔一句,“里正又是惦记上咱家啥了?” “老大满十四了,”余氏叹口气,“不过里正说了,要是咱家出个兵,幺儿的学费可以减半。” 袁良沉默片刻,接过余氏的水烟,狠狠地抽了一口,长出一口气,闷声发话,“老二去当兵吧,老大没眼色,一旦遇了事,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可是……老二还小啊,才十二岁,”余氏叹口气,“他走了,地里的活又少个人。” “虚岁十三了,”袁良勉力笑一笑,“我十三岁的时候,可是已经讨饭到你家门上了。” 余氏沉默片刻,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哽咽着发话,“可我舍不得。” “唉,”袁良叹一口气,一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日子总是要过的,我若不是小小年纪出来讨饭,又怎么能碰到娘子你?” 说到这里,他侧过头来,吻一下余氏的面颊,笑着发话,“若是碰不到你,这一生也是无趣,老二没准有老二的机缘,这谁又说得准?” “要死了,老鬼!”余氏狠狠地捶他一拳,半怒半嗔地发话,“孩子们都在!” “都在又怎么样?”袁良探手去揽她的腰,嬉皮笑脸地发话,“娘子,趁着这时光,咱们再生个老四吧?” 很普通的农家小院,普通的场景,努力维持生计的一家人,还要应付兵役,但是依旧甜蜜温馨,甚至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但是坐在房顶上方真人见状,实在有点受不了,他抬手一拍额头,轻声地发话,“我去,这就是我方家的老祖吗?” “有何奇怪?”不知何时,九尾狐已经从狐幡上走了出来,化作一个小巧的妇人,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轻声发话,“已经十七世了……他此刻姓袁,如何还能记得自己姓方?” 话是这么说,她的泪珠,已经滚滚而下。 “唉,显形也能流泪吗?”赵欣欣轻声叹口气,“小青丘,你确定还要唤醒他的记忆?” (昨天888章,今天又是五月五日星期五,555,索性加更一章,就这么任性,对了,目前还是双倍月票呢,大家个点鼓励吧。) 第八百九十章老实不老实二更 空中的小妇人沉默半天,久久没有说话,然后她一转身,点晕了方真人。 李永生轻咳一声,“一两世的转世也还罢了,十七世……就是这样了,唤醒也难。” 赵欣欣点点头,“小青丘,你不觉得像他这样懵懵懂懂,也是一种幸福?” 小妇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一转身,冲着他俩深深地鞠个躬,“还请两位上仙成全。” 李永生眉头一皱,有一点不满意地发话,“此刻点醒他吗?这一家人如何自处?” 小妇人重重地叹口气,幽幽地发话,“不必此刻点醒……仙使此时出手,也不易尽全功,罢了,我再陪他这一世好了。” 赵欣欣的眉头一挑,侧头看向她,“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待他寿终正寝,再入轮回之前,我再问他一问,”小妇人幽幽地发话,“他今生的幸福,我也不忍心打断……全了他这一世的因果吧。” 赵欣欣闻言大奇,“你不介意他此刻,跟别的妇人在一起?你看看……这女人又不好看,还瘸了一条腿,你受得了?” 小妇人无奈地撇一下嘴,“受不了,也得受啊……他又不知道,我在等他。” 顿了一顿,她的脸上又泛起一丝苦笑,“这是他生命中的体验,我不忍心打断,也不能打断,那样的话,对我对他,对他今世的家人……都不公平。” 这一次,轮到赵欣欣哑口无言了,良久,她才叹口气,侧头看向李永生,“你若这一世找不到我,会不会也这般痴情?” “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心说怎么好端端地,说到我头上了? 他想了一想,正色发话,“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这个毫无疑问。” 赵欣欣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得到一个说法,“你若找不到呢?别忘了,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十九岁了,差点就嫁出去了!” 李永生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你嫁不出去,别人的福薄,消受不起永馨仙子的青睐……这玄青位面,谁能比我福缘深厚?” “扑哧”一声,赵欣欣笑出了声,显然比较开心,但她还是不肯放过他,“滑头,一点诚意都没有,当初朱雀欺负你,我就不该冒头。” “那样正好,”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正好拿下朱雀,让它帮我寻找你!” 赵欣欣闻言微微一笑,身子斜倚在他身上,不再说话。 小妇人看着两人的恩爱,眼中泛起浓浓的羡慕之色。 然后,她就将头转了过去,默默地看着院中那对夫妇。 这一刻,月光如水,夜风阑珊,院中有丁香盛开,暗香缓缓袭来,令人心醉神迷。 不知过了多久,李永生身子一挺。 赵欣欣从沉醉中惊醒,眉头一皱,才要发问,紧接着就看一眼小妇人,“快回去!” 九尾狐的身影蓦地消失,回到了狐幡中。 一股极为晦涩和隐秘的神念,缓缓扫过了整个村落。 又过一阵,赵欣欣才皱着眉头发话,“襄王府……何时有了真君?” 反王和朝廷大战,是没有真君参与的,原因很简单,道宫和隐世家族的真君,不会涉入此事,而官府的真君,全在两殿和宗正院,不会介入战斗。 真君是这个位面顶尖的战力,诸王争位,不可能出动真君,否则两边一战,生灵涂炭不说,双方真君有所损伤的话,那可就动摇了皇族统治,白白便宜了道宫和隐世家族。 这就有点像地球界的核武器,是大杀器,但是一个国家的内战,不可能用到这玩意儿。 两殿的真君对诸王,感情上可以有远近之别,但是绝对不能介入纷争。 本来嘛,这是赵家的内部家事,何必动用到核武器? 所以赵欣欣才会惊讶,在此处,竟然感受到了真君的神念。 李永生却是轻笑一声,“我倒是很好奇,青龙庙的那位大德,如何看待这里的真君?” 真君之间的感应,是非常敏锐的,这位不知名的真君,别说是神识外放了,就算不外放神识,怕是也瞒不过青龙庙的真君。 赵欣欣闻言叹口气,意兴索然地发话,“夜了,咱们回吧?” 就在此时,那小妇人再次现身,双手合十,对着两人不住地作揖,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赵欣欣轻喟一声,然后一摆手,“难得你用情如此之深,本座念你不易,自会给你一份寻回夫君的机缘,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造化了。” 小妇人终于等到了这个承诺,终于长出一口气,再次作揖,然后消失不见。 李永生裹着方真人,和赵欣欣也悄然离开。 院中的老夫妻,根本没有发现,自家曾经来过这么一拨客人…… 第二天一大早,李永生一行人就收拾东西,准备回转。 倒是张老实悄悄找到了他,低声地发问,“昨夜我感觉,似乎有真君的神念扫过。” “是的,”李永生点点头,他知道此人很少说废话,于是就发问,“你有什么想法?” 张老实犹豫一下,还是低声回答,“我在想……会不会跟松峰观争夺第七庙有关?” 咦?你这脑洞不小啊,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沉吟一下之后点点头,“确实存在这个可能……” 松峰观三个高阶真人,加上一些护法势力,就想发起北地第七庙之争,这简直是个笑话——哪怕是青龙庙愿意观礼,份量也有点欠缺。 不过,若是背后还有真君推动的话,那就差不多了。 李永生顿了一顿,又出声发问,“你有什么建议?” 张老实的眼珠转一转,终于心一横,咬牙发话,“显达真君……可不也被咱们活捉了?” 李永生闻言,又吓了一大跳,他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对方两眼,“我知道你胆子不小,但是还真没想到,你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张老实讪讪地一笑,“我有种直觉,九公主之能,不会在您之下,若咱们三个联手……只要谋划得当,真君又有什么可怕的?” 李永生对此,是相当地无语,“你的话能更扯一点吗?” 他当然知道永馨的战力,事实上,他和永馨联手,不怕中土任何一个真君。 然而,这不能成为对真君出手的理由! “好吧,就算你说得对,真君并不可怕,但是……咱们为什么出手,你能给我个理由吗?” 张老实迟疑一下,才期期艾艾地回答,“这不是、这不是您两位反对争夺第七庙吗?我这么建议,主要是……需要一个证真机缘。” 我去!李永生无奈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哥们儿你不该叫独狼,应该叫狂犬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这种迎难而上的心态,他还是比较赏识的,身为真人,就敢主动打真君的主意,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这种狂徒,在中土国太少见了。 他不动声色地发话,“我和欣欣是要回转了,你若是愿意,可以留下来,了解一下那真君是何来路……当然,我并不强求你。” 独狼久走江湖,不但擅长战斗,也擅长刺探情报,这样的人才窝在雷谷,有点可惜了。 张老实闻言,却是面现为难之色,“我若是离开,谁来保护您和九公主?” “你保护我俩?”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不是我吹牛,呼延书生也不敢说这话。” “好吧,”张老实也不跟他争辩,“不过有我跟着,你们会方便很多,这总没错吧?” 李永生也懒得跟他多说,抬手拍一拍他的肩头,“探明这个真君的身份,其实也很重要,你不会不敢去吧?” 张老实闻言,无奈地一摊双手,“好吧,希望你们能走得慢一点,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探听出来……能给我两个敛息阵盘吗?最好再加一个撼神符。” “没问题,”李永生摸出几件物事递给他,“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金陵等你几天。” 他带着赵欣欣等人回转,就无须遮遮掩掩了,除了路过一些繁华之地,需要策马飞奔,大部分时候,直接驾起灵舟来赶路。 用了三天时间,众人就来到了金陵城,在栖霞山停了下来。 栖霞山藏了近两百人,但是竟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他们赶到的时候,除了半山腰有人在修建房舍,其他地方空无一人。 不过在接近的时候,路边还是出现了几名玄女宫弟子,上前跟赵欣欣打招呼。 原来这里已经被肖二划成了禁区,他说自己要在此处建一栋别院,一般人不会来此触霉头。 就算有一些不卖肖二面子的家伙,想要硬闯此地,也会“不凑巧”遇上玄女宫搜山的弟子,谁还敢继续聒噪? 不过赵欣欣对这消息兴趣不大,她强作笑容,应付了同门师兄妹之后,快马加鞭赶到了半山腰,正好看到肖二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指点施工。 赵欣欣跃下马来,迈开大长腿,快步走了过去。 肖二一侧头,也看到了她,笑着微微颔首,“回来了?” “嗯,”赵欣欣随意地应一声,走到近前低声发问,“我奏报上去的事,朝廷有什么反应?” 第八百九十一章鲜廉寡耻三更求月票 赵欣欣对宁王之死的调查结果,是通过玄女宫,传给了东北的英王。 不过同时,她也将内中的细节,通过一些关节,告知了金陵城的朝安局密探。 从某些角度上讲,朝安局的密探还是比较可靠的,这种大事,一般人不敢隐瞒。 然而,对于赵欣欣的询问,肖二只是苦笑了一声,“你觉得……朝廷会有反应吗?” 赵欣欣虽然有心理准备,闻言还是忍不住大失所望,“那么,宗正院是不可能来核实了?” 她所调查到的真相,那不叫真相,只有宗正院认可了,才可能成为真相。 不过在此前,她一直以为宗正院会重视此事,原因很简单——他们负责管理赵氏皇族。 对于反王争位,宗正院是比较麻木的,争来争去都是赵家的人。 但是宁王遇刺的性质,跟那些不一样啊,尤其是,宁王可能是被宁王妃害死的,外人害死了赵家人,宗正院怎么能不过问? 对她这个问题,肖二只能报之以苦笑,“九妹你还真的天真,宗正院也是有喜好的,大部分人还是支持正朔。” 李永生冷不丁地插一句嘴,“尤其是,宁王还是庶出的身份,对吧?” “没错,妹夫是明白人,”肖二点点头,然后又叹一口气,“所以赵家这点破事,我就不愿意听,九妹你也是的……身入道宫了,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我倒是不想管,可能吗?”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我父王就一直在调查,他发话了,事关我大堂兄的生死,我能当没听到?” “说起英王,我也有个消息,”肖二慢条斯理地发话,“据说他是要求宗正院调查的,还联合了成王、晋王,但是天家私下说了一句……英王该操心的是,如何防范伊万人。” 看到赵欣欣面色不善,他马上又补充一句,“据说,只是据说……我跟朝廷接触得也不多。” “唉~!”赵欣欣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凳上,看着山下发呆。 李永生却是又出声发问,“那么最近……宁王妃那里有什么反应?” “宁王的心腹,全被杀了,”肖二一指不远处的草棚,淡淡地发话,“除了被你们救出来的……其他都被杀了。”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这个消息,还真的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朝廷摆明要偏袒她了,她还要杀人……这是生恐自己得罪赵家不够狠?” “裘氏可不是个简单人,”肖二的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朝廷摆明偏袒她了,那么,她多杀一些人又何妨?” 顿了一顿之后,他继续发话,“你当她心里不怕?她也怕天家秋后算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知情人杀个干净,将来别人想追究她,也无从谈起。” “我果然不是做帝王的材料,”李永生一抬手,摩挲一下下巴,然后继续出声发问,“那你这里,岂不是也危险了?” “哪里没有危险?吃饭还可能被噎死呢,”肖二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 紧接着,他的眼中放射出冷厉的光芒,“她意图吓唬人的话,就已经达到目的了,适可而止的好……若是敢对我动手动脚,嘿嘿,好像谁不会用盘外招似的,真当赵家人好欺负?” 李永生微微一笑,“呵呵,好像你姓肖吧?” “咳咳,”肖二干咳两声,正色发话,“她逞她的强,我保护九妹让我保护的人……这世道已经不成个世道了,但是总有些东西,是不能退让的!” “好,”李永生抬起手来,轻拍两声,“看到肖二兄,觉得中土还是有希望的。” “屁的希望,”肖二一转身,向远处走去,“我只是有点匹夫之志罢了……” 第二天,又是小雨,李永生和赵欣欣坐在临时搭建的亭子里,手捧一杯热茶,看着山下雨雾中的金陵城。 细碎的雨声,落在亭子上,仿佛一曲春之乐章,再加上朦胧的烟雨,整个栖霞山春景,简直美不胜收。 待了两日之后,有人来报知肖二,金陵城大部分的人贩子,都落入了他们手中。 江湖人可不是官府,做很多事情并不讲完整的证据,只要有迹象显示,对方可能是人贩子,就直接拿下拷问。 肖二的行动,甚至惊动了在秦淮河上讨生活的帮派中人——须知秦淮河的很多小娘,以及她们的侍女,都是被拐子拐来的。 如此一来,抓人贩子的阻力就大了很多,肖二虽然有真人帮衬,势力也大得惊人,但是能在秦淮河上讨生活的,又有几个是没有背景的? 不过这一次,肖二是铁下心思不给对方面子了:我就是要抓拐子,你们以前那些事,我懒得过问,你们也别挡着我做事。 大抵来说,支持秦淮河的那些势力,背景是比较强大,但是真要玩好勇斗狠,他们还真赶不上在车马行混饭的这帮家伙。 车马行可是在整个中土做生意,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而靠着秦淮河吃饭的这帮家伙,也就是在金陵城里震慑一下宵小,跑到荒郊野外的话,别人还真的未必认。 肖二一发狠,秦淮河这帮人也有点发憷,尤其是当他们听说,此事跟英王九公主有关,就更不敢说什么了——毕竟他们只是买小女孩,并不参与拐子的行动。 然而,这些人虽然不敢计较,也没起了什么太好的作用,当肖二命令人,将沙家的几人抓到栖霞山之后,他们就暗暗撺掇沙家,让他们来栖霞山讨人。 被抓的沙家这几人,也是罪有应得,茶社竞争不过王记茶馆,不但私下捣乱,还勾连拐子,肖二真是一点都没冤枉他们。 但是沙家一被撺掇,觉得脸上也有点挂不住,竟然找了捕房的人,跟对方要人。 肖二虽然势力极大,但是自古民不与官斗,吃江湖饭的,不愿意跟捕房关系弄得太僵,所以他直接否认——我就没抓这些人,倒也是省事。 捕房的人想到栖霞山搜查来着,结果被玄女宫弟子挡住了:道宫办事,你们不要凑热闹。 甚至宁王府的新侍卫统领,都派人来跟肖二打招呼。 但是肖二直接无视了——我好歹也是赵家人出身,你一个赵家庶子的统领,就要我卖你面子,还不是亲自过来,你算哪颗葱啊? 在赵欣欣来到栖霞山的第三天,中午时分,有一队车马,逶迤来到了栖霞山下,打的还是亲王的仪仗,随行骑士有五百人。 来人正是宁王妃裘氏,她还带了世子前来,要求见英王九公主。 这么大的阵仗,早就惊动了玄女宫的弟子,他们直接上前挡驾:道宫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然而宁王妃可不吃这一套,她直接在山下大喊:我是宁王妃,赵欣欣见了我,也要喊我一声嫂子,你们真要阻我? 玄女宫弟子见状,也有点傻眼——赵欣欣虽然修为不算太高,但人家是雷谷谷主,势力极大,在宫中的影响力也极为惊人。 他们正在犹豫,该不该报上去,就听到半山腰有人冷哼一声,“我已经身入道宫,不理会凡俗事,玄女宫禁地,擅入者死!” 宁王妃闻言,也大声发话,“欣欣,我和你王兄,还赠送过礼物给你。” “原来你还记得我王兄?”赵欣欣冷笑一声,却是只闻声音不见人,“那我问你,我王兄现在何在?” “他被奸人刺杀了!”宁王妃哽咽着回答,“可怜你的侄儿……小小年纪没了父亲,这次也是想带他见一见姑姑。” “她哪里是被外人刺杀?明明是死于你手,”赵欣欣的声音不算太高,但是清亮无比,穿透力极强,周边三四里地都听得到。 朝廷虽然讳疾忌医,但是永馨仙子已经被这些算计恶心到了极点,对方既然找上门来,她当然要快意恩仇,“我不去寻你的麻烦,你已经该知足了!” “天哪,你这是听谁说的?”宁王妃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呜,可怜我这孤儿寡母,王爷啊……你走得太早了啊~留下我们这苦命的母子,还要被人诬陷,该怎么活啊~~” 她哭得凄惨无比,但是玄女宫弟子只是冷冷地旁观——红尘事,我们不管的。 哭了一阵之后,宁王妃见没人搭理自己,一咬牙,从车上抱下世子来,怒气冲冲地往前闯,“不管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你给我一个说法!” 玄女宫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赵欣欣再次发话,声音冷厉无比,“你只管闯,我正好帮王兄复仇!” 暴怒的宁王妃猛地清醒了过来,站在那里,愕然地看着半山腰,“你真的相信,那些人的恶意中伤?” “呵呵,”赵欣欣冷笑一声,“是不是恶意中伤,你心里最清楚,往日有朝廷护着你,我懒得去动你,但是你主动往我的地盘闯,那是自寻死路,不要怪我不教而诛!” 宁王妃闻言,先是一愣神,然后叫了起来,“我不信你这么心狠!” 你说得再狠,未必下得了手,要不然何必提前告知我? 赵欣欣却是冷冷地发话,“不信的话,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八百九十二章水系功法 宁王妃终于没敢再往前走一步,她不敢赌,所以只能悻悻地回返。 但是赵欣欣呵斥她的话,还是被传了出去,没用多久,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了。 大家都说,宁王原来是被王妃害死的,原来她是想当宁王的母妃,而不是王妃。 这传言有人不信,但是金陵城的大多数人,还是倾向于相信这个说法。 九公主那是什么人?不但是英王的女儿,还是入了道宫的,更是三湘郡雷谷的谷主。 正是因为雷谷拖了荆王的后腿,整个金陵城才免于兵戈战火! 人家已经不涉红尘事,还救了金陵城,大家不信她信谁? 一夜之间,整个金陵城的风向就变了,哪怕是有人拼命解释,也无济于事。 宁王妃这一次,是彻底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若没有心存侥幸,想仗着身份撒泼打滚,去赵欣欣那里争取一些同情和印象分,还未必能落到如此地步。 可见有些小聪明,真是不能随便耍的。 栖霞山经历了此事之后,更加没人来骚扰了——宁王妃都铩羽而归,谁还敢再来? 又待了两日,赵欣欣跟李永生商量:既然拐子抓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三湘了吧? 呼延书生答应看护雷谷一个月,算一算期限,也快到了。 李永生正要答应,外面有玄女宫的弟子来报:车夫张三回来了。 张老实这次回来,可是有点狼狈,他面色苍白,左臂也吊在肩头,软绵绵的。 这一看,就知道他受了不轻的伤,像他这种修为,骨折之类的伤,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何至于吊着膀子这么狼狈? 然而,张老实也没白受伤,他还是探到了一些消息,尤其是那名真君的消息。 这名真君就藏在襄王府中,一般人见不到,不过同时,此人还有点不甘寂寞,经常发动神念,在整个海岱探查。 张老实想尽了办法,也没法查出此人的根脚,他的感觉是,此人不是正路上的人,气息有些不对,不像是运修,但也不是纯粹的灵修。 到了最后,他冒死潜入襄王府,近距离打探。 这事儿也就只有他做得出来,一般人根本没这胆子,襄王府是什么地方?是中土国两大反王的基地,朝安局、军情司多少死士,想要进去收割反王的人头。 独狼再强,他也仅仅是狼,不是独龙,在里面潜伏了一个昼夜之后,终于还是被无处不在的王府侍卫发现了。 一番打斗之下,他侥幸逃生,用去了大部分的底牌,不过,能逃出性命,已经该知足了。 至于说他的伤势,是那名真君出手了,真君只是随手一击,想着就能擒下此人,不成想张老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居然硬生生逃了出来。 还好,张老实在襄王府里不是一无所获,尤其在受了这一击之后,他终于对这真君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此人跟蜀王有联系……这是确凿无疑,可以肯定,绝对是南派的功法。” 赵欣欣闻言,眉头就是一皱,“蜀王……莫非是清微庙护法家族里的真君?” 清微庙跟蜀王有勾结,这对她来说不是秘密——虽然表面上看,这个猜测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官府也不会支持她这么想。 “恐怕不见得,”李永生摇摇头,第一个反对她的猜测,“清微庙恐怕没这么大的胆子,而且他们是南派的,在南方兴风作浪更合适一点,而且……襄王可是支持北地第七庙的。” 在他看来,就算清微庙不便支持蜀王,支持荆王总是可以,何必跑到北地来掺乎? 而且,清微庙隐隐是子孙庙里南七庙的老大,为啥要让北地也出现北七庙呢? 赵欣欣对他的判断,还是比较服气的,可是这么说来,此真君到底是什么根脚呢? 她甚至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可能,“会不会是西南那些小国的真君,悄悄潜入了中土?” 西南小国的真君不多,而且潜入中土的话,风险是非常大的,不过西南那边的真君,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除了佛修,大部分的真君,都有一些灵修气息。 所以他们潜入中土的话,暴露的可能性,要比新月国或者伊万国真君小很多。 张老实闻言,却是皱一皱眉头,“西南小国的真君,有胆子跑到海岱吗?” 海岱离着西南,可是相当地远,真往这里跑,不说合理不合理,只说路上的风险就不小。 暗自出国的真君,一旦被人算计了,根本都没地方说理去。 “这并不奇怪吧?”赵欣欣却是有她的道理,“真神教都敢勾结荆王,在三湘埋伏永生,西南小国,如何不能勾结襄王?” 哪里有你这么比喻的?张老实有点不服气,埋伏李大师的真神教徒里,可是没有真君,再说了,西南那几个屁大的国家,就算加在一起,能跟新月国相比吗? 然而,他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心悦诚服地点点头,“九公主所言,极有道理。” 没办法,谁让他强烈需要一个证真机缘呢?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哪怕是出名桀骜不驯的独狼,一旦有了欲望,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些违心话。 李永生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却也不说破,“你这伤势怎么回事,臂膀竟然不能复原?” 张老实闻言苦笑一声,“这真君的一击煞是古怪,有些刚猛力道留在我的体内,才刚刚复原,就又震裂开了,正要请李大师看一看?” “哦?”李永生闻言,眉头一扬来了兴趣,高明的修者,能将力道留在对方体内,真君当然更能做得到,不过想要将力道留在独狼体内,那还真不容易,即使对方是真君。 他兴致勃勃地上手检查,哪曾想,切脉不过十来息,就扭头看向赵欣欣,“还是你来吧。” 咦?张老实心里暗暗好奇,他知道李大师医术惊人,却是没想到——九公主也懂医术? 听李大师的话,她的水平似乎还不低? 赵欣欣也有点奇怪李永生的话,修士之间虽然有时候可以不拘小节,但是基本的男女大防,还是要讲一下的,如果李永生能治了张老实,还是不要让她这个异性出手的好。 不过,她的手往对方手腕上一搭,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咦,竟然是水系功法?” 她在仙界所修习的功法,就是以水系和冰系为主,这一世虽然入了玄女宫,也没有修火系功法,正是因为如此,她能凝练出万载幽水和万冰之祖。 所以她一搭对方的脉搏,就知道是受什么所伤了。 张老实闻言,却是彻底懵了,“九公主,我体内的暗劲,似乎是刚猛力道。” 难得的,大名鼎鼎的独狼,也有这种懵圈的时候。 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谁告诉你说,水系功法就不能刚猛了?” 张老实却越发地迷惑了,水系,难道不该是至下至柔的吗? 让独狼搞一些绑架暗杀,他是行家里的行家,说一些江湖上的门路和规矩,他也是其中翘楚,但是真要谈功法论大道,他还真的是差得老远。 李永生却是点点头,“看来,果然是无回水了?” 水确实是至下至柔的,但是无回之水,是一往直前,就像地球上做的试验那样,只要速度足够快,水柱可以击穿钢板。 赵欣欣的手指搭在独狼的手腕上,又细细感受了十来息,才缓缓摇头,“也非是无回水,只是飞瀑水。” 飞瀑水也是走了刚猛的路子,没有无回水那么霸道,跟檐下水一般,属于有势之水。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你分析得比我到位,水系功法,你是权威。” 听到“飞瀑水”三个字,张老实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有势之水。” 水若是有势,当然可以变得刚强,比如说檐下水,是最弱的有势水,照样可以水滴石穿。 不过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不会吧,这些人不是已经……” 很显然,他已经猜到了出手真君的根脚。 “真是……”赵欣欣也摇摇头,脸上的表情煞是怪异,半天才叹口气,“竟然是排帮?” 张老实皱一皱眉,苦笑一声,“那可是真的反贼,不过……排帮已经被诛绝了吧?” 前朝无道,天下豪杰揭竿而起,其中一支就是排帮起家的好汉,跟赵家争夺江山的时候,还杀了不少赵家子弟,最后失败,被本朝宣布为不赦的反贼。 排帮道统,已经绝了近千年,所以张老实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听说,出手的真君竟然是排帮的传承,真是感觉匪夷所思。 李永生摇摇头,他知道永馨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所以很体贴地解释一句,“大约只是得了排帮传承,其实功法无所谓好坏,关键是看你用来做什么。” “不用你安慰我,”赵欣欣幽幽地叹口气,“我就不信,襄王能不知道此人的来路,他怎么也是赵家子孙,竟然……竟然勾结真正的反贼?” 第八百九十三章无敌的联手 张老实见势不妙,也赶忙出声开解她,“没准襄王也不知道他的根脚,排帮……呵呵,谁能想到现在还有排帮传承?” 赵欣欣淡淡地摇头,“对于我这个王叔,你们可能不太了解,他虽然胆大包天手段狠辣,但是他本人非常惜命……他若是没有调查清楚,敢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真君待在身边吗?” 张老实顿时就没话了。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要不……咱们合力拿下这个真君?可以去雷谷再招几个好手来。” “算了,”赵欣欣摇摇头,颓然发话,“帝王家这点事,我看着实在是心太累了,说到这一点,还是很羡慕肖二,拿得起放得下,果然洒脱。” “九妹你羡慕我?”肖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一边笑,一边快步走了过来,“我羡慕你才是真的,若是咱俩身份打个颠倒,我睡觉都会笑醒。” 李永生无奈地翻一下眼皮,你要是敢跟她对调身份,我绝对让你后悔生出来! 肖二此来,是听说九公主的人受伤了,还是那名很熟悉江湖规矩的修者,所以就过来问一句,看有什么是自己帮得上忙的。 而且,他也很好奇,对方是为什么受伤。 赵欣欣也没说不告诉他,只是反问了一句,“很龌龊的事儿,你真想知道?” 肖二愣了一愣,果断地摇摇头,“不了,还是你自己承受吧。” 赵欣欣翻个白眼,你不想听也就算了,这么说话,可不是恶心人吗? 张老实见他来了,倒是想起来此人的江湖身份了,“二爷,现在这扬子江上下,有些什么帮派,有顶得住官府的吗?” 他是想问排帮的事——排帮起源就是在这大江之上,但是这俩字儿在本朝,本来就是忌讳,再加上襄王府的事儿不宜声张,他也只能拐弯抹角地问了。 肖二却是没多想,闻言很随意地回答,“那当然就是水军了,最大的帮派,就是官府自个儿的……嗯,会稽水军比较例外,不过九妹喊了那么一声,裘家现在也是夹着尾巴做人。” 李永生听得眼睛一亮,笑着发话,“最大的帮派就是官府……这话在理儿。” 肖二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又看向张老实,“三爷这是受伤了?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张老实微微一笑,才待发话,不成想赵欣欣出声了,“不用了,他的伤我能治,明天我们就要动身离开了。” “是吗?还想留你们多住几天呢,”肖二微微一笑,“等我忙完了,去雷谷看你们。” “那可是欢迎之至,”李永生笑着回答,他对这个徐王之后,印象相当好。 他们在说笑,张老实却是忐忑不安地看着赵欣欣,心里不住地打鼓——你真的能治我的伤,而且,明天就能走? 赵欣欣看他一眼,一抬手,就是一道白光打了出去。 张老实下意识地就想躲开,但是两人离得实在太近了,而且对方出手奇快,就算他身经百战,江湖经验异常丰富,也躲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下一刻,他就觉得一股奇寒涌来,瞬间就将他全身冻住了。 这是……万载幽水?不,万载幽水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肖二见状,也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动起手来了?” 赵欣欣侧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没事,疗伤呢……永生给他拔一下寒毒。” 李永生却是明白她的用意,走上前,冲着张老实的身体上下接连拍出十八掌。 此刻,张老实已经能勉强动一下了,但是听说这是疗伤,硬生生地忍住了动弹的欲望,承受了这十八掌之后,他嘴巴一张,噗地喷出一大口血。 这血在离开他的嘴巴之后,迅速变成粉色,接着变为白色,又转为淡蓝色。 等到这口血落地的时候,已经变为一坨深蓝色的冰块。 “这是?”肖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颜色的鲜血,而且还如此迅速地变化,绚烂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是中毒了?” 赵欣欣微微一笑,“也可以说是中毒吧。” 张老实一口血喷出,虽然身体还是冻得发抖,但是心里却已经明白了,这是以毒攻毒之术,待见到李永生拿出一盒银针,他也是不避不让,稳稳地站在那里。 “就这么站着,”李永生淡淡地说一句,然后手起针落,迅速在他身上插了三十六根银针。 张老实顿时觉得,身体酸软异常,又麻痒难耐,同时还是奇寒入骨,冻得生疼,似乎连神魂都快要被冻住了一般。 这滋味,简直令人痛不欲生,他牙关紧咬,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只觉得此生受过的最苛刻的刑罚,也莫过于此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寒意渐去,身体内酥痒的感觉却是越发明显。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身体开始往外冒汗,从额头到后心再到腰部…… 直到恍惚间传来一个声音,“好了”,他才睁开双眼。 天色已然大黑,前方不远处点着一堆火,而李永生正在淡淡地看着他。 下方映上来的火光,让他面目看起来有点阴森,不过声音却是很和蔼,“好点了吗?” 张老实下意识地运动一下左臂,然后就是一愣,“竟然……竟然没事了?” 然后他才发现,身上淌下的汗水,已经在脚底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去休息一会儿吧,”李永生微微颔首,“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张老实去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却是没有休息,对他这种心性坚毅的人来说,些许的不适,根本影响不了他的正常生活——以往蹲守逃犯,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 好吧,下午行针的那种苦……能不吃,还是不要吃的好。 他心里好奇,就又来找李永生,“李大师,您这治疗手段,我怎么有点不太理解?” 李永生正无所事事——赵欣欣跟肖二饮别离酒呢,听他发问,就耐心解释一下,“你体内的水系气息比较强大,虽然只作用在左臂上,但是事实上,气息遍布了全身……你知道吧?” “嗯,”张老实点点头,他对这一点还是很明白的,“终究是真君出手。” “九公主打到你身上的,是凝粹过的万载幽水,”李永生继续耐心解释,“从形态和意境上讲,比你体内的飞瀑水气息,要高一个级别,所以能化去你体内的气息。” 张老实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出声发问,“凝粹过的万载幽水,岂不是万冰之祖?” 万冰之祖,基本上不见于玄青位面,所以他才会惊讶。 “差不多吧,”李永生含含糊糊地回答,“之所以如此治疗,主要是靠了意境上的压制,这一点你明白了吧?” “懂了,”张老实点点头,他对大道的理解虽然很一般,但是如此浅显的解释,他还是能听懂的,“那凝粹过的万载幽水,岂不是很贵重?真是惭愧。” “对九公主来说,没多少东西能称之为贵重,”李永生笑着回答,“正经你是因为我俩的事情,为了刺探消息而负伤,怎么能不帮你疗伤?” 张老实讪讪地一笑,“其实襄王的事情,也是大家的事,谁也不想中土陷入混乱和杀戮。” 李永生笑一笑,“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但你受伤,终究是受了我俩的差遣。” 张老实本来还想再问一下,这凝粹的万载幽水,到底是不是万冰之祖,然而,对方含混的回答,已经说明不想再谈此事了。 于是他犹豫一下,又出声发话,“真是没想到,九公主也有如此高超的医术造诣。” “这跟医术关系不大,”李永生摇摇头,想到独狼这次确实吃了点苦,少不得又点他一句,“关键是她对道意的掌握,相当了得……你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欠缺。” 张老实难得地脸一红,他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弱项,“还望李大师以后多多指教。” 李永生迟疑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不是我说你,你一直守着自己的伴侣,不跟其他人多接触的话,想要证真真的不易……境界不够!” 张老实愣了一愣,才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回答,“谨受教……多谢李大师点拨。” 其实这是他心里最拿不定的事,独狼虽然也是惊才绝艳、心性坚毅之辈,但是他在修炼上的见识,基本上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而他能修炼到这个层面,已经是他所接触圈子里的最顶端了,想要继续摸索都不容易。 此刻的他,非常需要别人的点拨,比如说论道什么的,但是他身份敏感,只想陪着爱侣,低调地感受世情,指望能一朝顿悟。 得了李永生的点拨,他才恍然大悟:如此闭门造车下去,真的是不行的,必须要多接触同等境界的修者,多多交流,才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怪不得修者之间一说论道,很多人都愿意旁听,真的能给人很大的启发。 (更新到,双倍月票还有一天,谁还有月票,就赶紧投了吧。) 第八百九十四章前倨而后恭 在此之前,张老实是很自信的,觉得不须请教他人,也能独立证真,但是赵欣欣随便一出手,就解去他身上残留的真君气息,真的是给了他极大的刺激。 九公主身怀宝物,这不稀奇,李永生擅长医术,也不稀奇,关键是这二位从理论上就能推断出,如何驱除真君的气息,这令他分外感觉自惭形秽。 所以在接下来的回程中,张老实也不顾自己刚刚伤愈,缠着李永生,不住地请教各种修炼中的问题。 一行人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三湘和淮庆的交界处,猛地前方有人求见,自称是彭泽水师的人。 赵欣欣和李永生对视一眼,最终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不见,朝廷那么多大臣,宗正院那么多赵家人,找我一个出了红尘的女子,算怎么回事?” 水师的人还想阻拦,被张老实将人捉了,轻轻丢到一边,一行人自行去了。 再回到雷谷,就是两天之后的事了,呼延书生见他们回来,辞行之前还问一句,“要不要我帮你们料理了清微庙?” 李永生闻言就笑,“清微庙可不是那么容易料理的,真君怕是也未必够……这样吧,你把蓝天真人带到雷谷来,就回西疆吧。” 蓝天真人前脚被带到雷谷,清微庙的庙祝后脚就赶了过来。 这庙祝姓吉,执掌清微庙不到三年时间,为人相当强势,为了安置自己一方的人,撵走了庙里最少三个真人,对其他子孙庙也不假辞色。 不过,他已经见识过雷谷的真君,见了赵欣欣,自然是相当地客气,他先是献上一些礼物,然后表示自己管教无方,愿意为蓝天真人的表现,向雷谷道歉。 赵欣欣对蓝天真人,其实没有太大的恶感,当然,好感也谈不上,她就表示,蓝天此人随便出手,这是遇到我了,比较好说话,要是遇到别人,直接就打杀了也不稀奇。 谁敢打杀我清微庙二代首座?也就是遇到雷谷了,吉真人心里暗哼,面上却是一脸的诚恳,“九公主说得甚是,我将蓝天带回去,先让他闭门思过三年,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说是闭门思过,其实扯淡,问题在于,蓝天真人被血奴撕掉一条大腿。 这大腿虽然后来接回去了,但是精血损失很重,元气大伤之下,闭关养伤也要起码三年。 赵欣欣也觉得,这话有点太没诚意。 于是她就淡淡地回答,“闭门思过也不是一回事,我看蓝天真人正义感很足,我雷谷正好需要维护秩序的真人,就委屈蓝天真人在这里待上十年,帮着维护一下秩序好了。” 这其实跟李永生驱使林二先生,是一个意思——你既然惹事被抓了,就做上十年苦役吧。 吉真人闻言却是受不了啦,他绷着脸发话,“我一直在这里等赵谷主回来,你若是要留他十年,为何不早点说话?我也省得等了。” 你还真是长了一张狗脸啊,赵欣欣看他一眼,皱着眉头发问,“我要你等了吗?” 吉真人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他一字一句地发话,“赵谷主着人传话回来,想要解决此事,须得等你回来……这话是书生真君说的,他说的总不至于有假吧?” “‘等我回来’这四个字,你居然是这么理解的?”赵欣欣的眉头一竖,极为不满意地发话,“我的意思是‘待我回来’,我不回来,你非要等,那是你的事,不要算到我头上!”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吉真人强压着怒火发话,“蓝天当时出手,也是帮着权白衣维护秩序,权白衣同样是你玄女宫的人……你们自己内部有摩擦,何必迁怒到我们子孙庙?” 赵欣欣气得笑了,“呵呵,合着你以为,我雷谷是迁怒于清微庙?” “你当然可以说不是迁怒,”吉真人也冒火了,他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话赶话当然也就没好话,“你是四大宫的,想说什么还不是由着你?” “咳咳,”李永生见状,轻咳两声,“你真觉得蓝天是无辜的?” “那是当然,”吉真人先是理所应当地回答,然后才不屑地看他一眼,“你是何人?” 看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地表现出了一种意思——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 李永生摸一摸下巴,似笑非笑地发话,“我是斩掉权白衣替身偶的人,够不够资格说话?” “原来是李大师当面,”吉真人一扬眉毛,整一下衣冠,隆重地施个大礼,“小道失礼了。” 这一系列动作,明显有点过大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做得有点夸张。 “不必多礼,”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蓝天是不是无辜的。” 吉真人眨巴一下眼睛,很不解地看着对方,“我还真不清楚,请李大师明言。” 要我明言?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些话,要是明说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吉真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嘴角抽动一下,“李大师有话只管说,我洗耳恭听。” 李永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觉得蓝天真人帮雷谷维护秩序不合适?” 吉真人犹豫一下,硬着头皮点点头,“是有点不合适,时间太长了,清微庙虽然比不上玄女宫庞大,杂事也是极多的,还请李大师谅解。” “那换个条件好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你清微庙跟蜀王商定了什么事?说一说……我们可以放他离开。” 赵欣欣闻言点点头,“不错,我们也很好奇。” 吉真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就一蹦老高,大声嚷嚷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我清微庙,何时……何时跟别人勾结了?” “稍安勿躁,”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你觉得我玄女宫,会冤枉你吗?” “这不是冤枉,还有什么是冤枉?”吉真人继续大声嚷嚷,对于这个指控,他坚决地否认,“你雷谷虽然是玄女宫下属,我清微庙也是道宫一脉……本是同源,相煎何急?” “你这么说,就让我瞧不起你了,”赵欣欣并不生气,而是面无表情地发话,“你若是有异议,我可以安排人对蓝天真人搜魂,我就问你一句,能否接得下这番因果?” “搜魂?”吉真人一听这两个字,就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雷谷谷主居然敢对他说出搜魂两个字——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你竟然敢对同为道宫系统的中阶真人搜魂? 这根本不是胆大与否的问题,而是真真正正的狂妄! 然而,这呵斥到了嘴边,他还不敢真的这么做,跟清微庙相比,雷谷虽然算不上太大,但却是能请得动真君赤膊上阵。 为什么说赤膊上阵呢?清微庙其实也请得动真君出手,但那得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是庙里的道统可能面临断绝,他们才好对那些护法家族发出求救,请真君出面主持公道。 就算那样,真君愿意不愿意出面,那还是两说——万一错在清微庙呢?万一真君觉得对手太强,划不来呢? 打个比方说,陇右丁家是二郎庙的护法,但是两年前的二郎庙若是遭遇灭顶之灾,真的未必请得动丁家的真君出手。 但是呼延书生帮雷谷出头,二话不说就找上门去了,这就是差距! 就在吉真人为难之际,李永生又出声发话了,“搜魂也未必就有危险,我们有天机殿的高手,朱雀城还有北极宫的高人,如果你们愿意配合,我们保证蓝天真人的安全。” 吉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下意识地重复一遍,“保证安全?” “没错,只要你们愿意配合,”李永生又重申一遍条件,同时强调,“我们可以请丁经主或者栗化主作保。” 这句话,是彻底地打消了吉真人的侥幸之心,他犹豫一阵,最终叹口气,“子孙庙也是道宫系统,怎么可能涉入红尘事务?” 赵欣欣脸一沉,冷冷地发问,“吉真人的意思……是愿意赌一下搜魂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吉真人忙不迭地摇头,“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我们有些变通的行为,但是清微庙绝对不会干涉红尘事务,否则的话,四大宫就饶不了我们。” 话说得很婉转,但是事实上,这已经是退让了。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赵欣欣不耐烦地哼一声,“你子孙庙的事情,我也懒得多问,不要逼得雷谷一定去了解,搞得不好相见。” 吉真人重重地叹口气,知道这蓝天真人,暂时是要不回来了,不过,他还是要尽最后的努力,“我需要面见一下蓝天,跟他交流一下。” 赵欣欣只当他如此转圜,需要一块遮羞布,于是点点头,“此事我允了。” 李永生马上出声表态,“我带吉准证去好了。” 赵欣欣看他一眼,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蓝天真人虽然被关押着,却也没受了什么苦,居然还是住在精舍小院附近,只是被下了禁制,不能随意驱动灵气,也不能四处乱走。 吉真人见他气色尚可,随便问候了两句,又闲聊了几句,然后看一眼李永生。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你能回避一下吗? 第八百九十五章朱雀叫苦 李永生看到了吉真人的眼色,却是假装不懂,依旧站在那里。 吉真人就有点忍不住了,他轻咳一声,“李大师,我们有点私密事要谈,这个……你看?”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问,“我看?请问我该怎么看?” 吉真人撇一撇嘴,很无奈地发话,“我是想麻烦你回避一下,失礼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李永生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只想问一句,你想好了吗?” 吉真人听到这话,顿时就是一愣,“我想好什么?”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等了一等才出声,“你想好跟雷谷为敌,是什么后果了吗?” 吉真人的眉头一皱,明显地有点不高兴了,“李大师这话,真的有点莫名其妙,我们说几句私密话,如何就是与雷谷为敌了?” 面对对方的愤怒,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的私密话说一说并不打紧,但是过几天,万一蓝天真人出点意外,岂不是我雷谷要背锅?” 吉真人和蓝天真人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住了。 两人都是聪慧之辈,一听就知道对方这话何指。 李永生的意思是说,既然清微庙跟蜀王的勾结,已经被看穿了,清微庙使个法子,暗害了蓝天真人,或者是蓝天真人自杀的话,雷谷想要搜魂,都没有对象了。 到时候,清微庙必然会跟雷谷发生纠葛,撕破脸也极为正常。 吉真人的反应稍微快一些,短暂的错愕之后,他苦笑着摇摇头,“李大师你多虑了,我子孙庙是师徒相传,红尘中的些微小事,还不至于牺牲庙里的杰出弟子。” 李永生直勾勾地看着他,并不说话,直到看得对方转移开了视线,他才冷哼一声,“红尘中的大事,莫过于王图霸业,吉真人真的以为,这是些微小事?” 对于这一点,他的体会实在太深了,宁王妃为了权力的长久,能谋害了宁王,襄王为了夺取大宝,甚至不惜勾连赵家的仇敌排帮。 那么清微庙牺牲一个中阶真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哪怕被牺牲的人,是弟子里的佼佼者,二代的首座。 当然,他并不确定,吉真人一定会这么做,但是他不喜欢麻烦,少不得就将此事点明。 说到底,是他并不知道清微庙跟蜀王,究竟达成了些什么意向,其中利益到底有多大。 吉真人愣了一愣之后,嘴角又泛起一丝苦笑,“李大师所言,倒也有理。” “好了,”李永生一摆手,“话我说明白了,何去何从,你们自己考虑。” 一边说,他一边转身向外走去。 吉真人有点惊讶,“李大师这便要离开?我们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根本没兴趣听你们说话,”李永生头也不回地回答,“我雷谷也不怕跟清微庙为敌,只是担心你们想得不周全,到时候又后悔!” 听到这话,蓝天真人气得直打哆嗦,“这……这简直,简直是太过狂妄了。” 敢当着清微庙弟子的面,说出这番言论,真是欺人太甚! 蓝天真人是二代弟子的首座,虽然庙里的竞争很激烈,但是他资质极高,又非常努力,顺风顺水之下,也养出了极大的傲气,分外听不得这种话。 “唉,”吉真人倒是长叹一声,“人家狂妄,自有狂妄的本钱,蓝天啊,别的不说,只说他能猜到,有人可能对你不利,庙里能借此来做文章,这人的眼光就不可小觑。” 蓝天不服气地哼一声,“庙里就不可能这么做,他想得多了……庸人自扰!” 吉真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糊涂,人家这叫料敌于机先……” 他沉着脸背着手,来回走两步,又接着发话,“你想过没有,若是有人暗害了你,也有可能挑起雷谷和清微庙的死斗?” “咝,这个?”蓝天真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可能,但是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不会吧,他连这个也想到了?” 吉真人冷冷一笑,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来,“你说呢?” 这有点杞人忧天了吧?蓝天真人觉得,李永生的心思过于重了,但是偏偏说不出反对的话来——赵家这帮皇族,为了争夺皇位,连脑子都要打出来了,刺杀一个中阶真人又算什么? 良久,他才叹口气,“师叔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 吉真人见他服软,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想通这一点,师叔就很开心了,你在江湖行走比较少,难免有些心高气傲,此番遇到这一小劫……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 蓝天真人微微颔首,“师叔教训得对。” “我此来,并不是为了这事,”吉真人一摆手,下一刻,他就愣在了那里,“我刚才找你……是想做什么来着?” 蓝天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师叔您这话问得……我怎么知道? 吉真人愣了好一阵,才干咳一声,“我的来意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就是要你好好配合雷谷,帮忙看守山谷十年,十年之内,你若有晋阶可能的话,传信庙里,我派人来顶替你。” “看守雷谷十年?”蓝天真人的眉头一皱,此前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消息。 “十年时间,很快的,”吉真人挤一挤眼睛,“这里还可能有证真机缘,你要知道,呼延书生就是在这里证真的。” 此前他为了庙里的名声,只想讨回弟子,但是当他打算放弃讨回弟子的时候,这才发现,其实蓝天待在雷谷,真的也并不全是坏事。 只是我以前没有这么想罢了,吉真人暗暗叹口气。 “呼延书生,”蓝天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一脸的怪异,“几个月前,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有证真,真是想不到……” 吉真人的嘴角也抽动一下,转身就走,“好了,有事记得联系……” 你想不到?我这高阶真人比你更郁闷,我下一步的目标,也是证真啊…… 此事至此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没过多久,阴雨天多了起来,快到梅雨季节了。 然而,三湘的雨量虽然不小,但是巴蜀依旧大旱,一滴雨不见,豫州稍微好一点,下了两场小雨,但依旧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旱情。 李永生得知这消息之后,也不挤兑赵欣欣联系朱雀,而是出了雷谷,寻个没人之处,摆下阵势召唤老鸟儿。 这一次,朱雀来得比较慢,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结果它前脚刚到,后脚赵欣欣就从雷谷里飞了出来,“永生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李永生看她一眼,“那俩郡还旱着呢,梅雨季节了,你在雷谷待着赏雨就是了,我跟朱雀跑一趟。”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欣欣不高兴了,“明明说好了,这事儿我来办。” “嗐,咱俩谁跟谁?”李永生笑着发话,“你喜欢赏雨,雷谷这儿也离不开人,那你就舒舒服服在家待着,我替你辛苦一趟了。” 赵欣欣听到这话,心里美不滋滋的,但是她也不会让夫君去承担责任——对观风使而言,这个因果太重了,于是眼睛一瞪,“你不许去,我跟朱雀走一趟。” “慢着,两位,”朱雀开口了,它还一脸懵懂呢,“你二位找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弄明白要给豫州和巴蜀降雨,老鸟儿的脸拉得好长,“永馨仙子,降雨没问题,但这是两个郡……还是两个大郡啊,您知道要耗费多少香火吗?” 豫州和巴蜀都是中土大郡,比关陇、幽州、并州、百粤这些郡都大。 “我知道不是小郡,”赵欣欣淡淡地发话,“不过我又不让你白忙,就算折了你这一具分身,那又算多大事?回到仙界我自会补偿你。” “我的仙子大人,这根本不是补偿的问题好吧?”朱雀苦着脸,无奈地辩解,“你莫看我这是分身,也要受气运反噬,还会殃及本尊。” 朱雀这外来户,人为干涉中土天灾的话,受到的气运反噬很少,但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要说会连累本尊沾染因果,倒也存在这个可能——只是有可能。 可是赵欣欣也不是玄青位面的土鳖,她并不缺乏这些知识,于是她冷哼一声,“多大点事?你的因果,也算在我头上了,如何?” “这就未免……未免失了本意,”朱雀的眼珠转一转,“为黎庶祈雨,咱原本是一片善心,按天道来说,是该有功德的,何必结下气运反噬的因果?” 说完这话,它小心地看一眼李永生,“永生仙君,您说是吧?” 李永生的下巴微微一扬,“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不要拐弯抹角。” “这个嘛,”朱雀干笑一声,犹豫一下,还是果断发话,“我的意思是……最好是传教!” “黎庶祈雨,施水是功德,降雨却是要受气运反噬,倒不如我受了这祈雨的香火,反哺给他们甘霖,如此一来,咱们好心做事,也不用花太高的成本,岂不是皆大欢喜?” (双倍最后两个半小时了,谁还有月票吗?) 第八百九十六章权宜之道 李永生听完这话之后,哭笑不得地看着朱雀,“我说你这老鸟儿,少点私心行吗?” 其实朱雀说得一点都没错,承受香火而降雨,虽然没什么功德,但是果报也少。 但是这里存在着一个躲不过的、原则性的问题:中土国不允许香火成神道传教。 朱雀老神在在地回答,“这不是我有私心,而是这么做才合理,咱们也是为了挽救黎庶和苍生,要不然……何必去管他们的死活?” 李永生嘿然无语,观风使不是万能的,这个话题,真不是他能表态的。 赵欣欣却是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地发话,“你这老鸟儿忒过分了,我已经愿意补偿你了,也愿意承担因果,你缺想借机壮大势力……真当上界的惩戒不存在?” 永馨仙子天性比较善良,但是她也有一点不好,就是做事比较死板,在她看来,既然上界不许本位面出现香火成神道,那就坚决不能支持。 对她来说,能接受朱雀在中土的存在,已经是变通了,指望她支持对方在本位面扩张香火成神道,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须知她在这一世,还有一个身份——玄女宫的弟子,朱雀的死敌! 朱雀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我也没想着如何壮大,慢慢地偷点香火,多少带给本尊一点好处,也就是了,但问题在于,你让我降雨的范围太大啊。” 赵欣欣冷哼一声,开始不讲理了,“我觉得你这是借机敲诈,真以为我是好欺瞒的?” “天公地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朱雀委屈得叫了起来,“你若是能同意,我都不需要你补偿我多少,对你也有好处,仙子你认为这是敲诈?” 赵欣欣却是个爱较真的,她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发话,“我不介意多补偿你一点,你想借着帮忙的时候,趁机在中土传教,这不是敲诈是什么?这里不允许香火成神道存在!” 朱雀闻言也恼了,它的脾气本来就不是太好,“为什么香火成神道不能存在?根本就是狗屁规矩!” “狗屁规矩?”赵欣欣闻言冷笑一声,“上界对下界的资源分配,必须要有一定的章法,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根本就要大乱了……大道失衡的场面,你见得应该比我多吧?” 朱雀闻言脸一红,它说这些话,当然是有私心的,事实上它很清楚,上界这么分派下界的资源,虽然经常会造成不公平,但是出发点绝对没有问题——为了维护大道的平衡。 若是搁在香火成神道为主的位面,它也会打着上界的旗号,大力压制运修甚至是灵修。 然而,永馨仙子既然要救助两郡的百姓,还要劳它来操作,它不开出条件才是傻的。 所以它还是要强词夺理,“这个位面没有香火成神道,本来就是个错误,以运修和灵修为主?那让他们去施法降雨啊,我也不是一定要参与的。” 永馨仙子斜睥它一眼,冷冷地发话,“你是一定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女人一旦不讲理起来,是很可怕的,她愿意多付出,对方竟然拒绝了,想要借机发展壮大,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然而,朱雀也是雌性,也是个认死理的。 见到永馨仙子如此不讲道理,它真想一甩手就离开——最糟糕的,也不过就是永生仙君把我从这个位面驱逐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经是我若离开,你想搞这个降雨,就更没戏了。 然而,她终究还是不敢太过得罪这公母俩,只能求助地看向李永生,“仙君您说句话吧。” 我能说啥呢?李永生郁闷地摸一下下巴,身为观风使,我若支持你传教,岂不是跟上界对着干,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其实他能理解朱雀的心态,虽然他有点看不惯这厮的趁火打劫,但是直白一点说,不懂得借势为自己争取好处的修者,真不是合格的修者,所谓的机缘、运道,都是必争的。 人家也是堂堂正正地提条件,算是阳谋——谁让咱们需要呢? 他犹豫一下,还是看向赵欣欣,“永馨……” “你不要帮它说话,”九公主是真的生气了,一见夫君这架势,是要给自己做工作,她就火冒三丈,“我就问你,我做错什么了?” “你当然没做错什么,”李永生微微一笑,和声发话,“我家永馨,从来不会错,要是跟别人发生了争执,错的肯定是他们。” “呵呵,”赵欣欣纵然是很生气,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不用花言巧语骗我,我又不是小丫头片子,不吃这一套。” 你就是再活个几十万年,还会吃这一套!李永生心里真的太清楚了,女人嘛,就是得哄着,她说不需要哄,你就不去哄的话,早晚后悔的是你! 于是他干咳一声,“我真没骗你,今天的事情,你能坚持原则,这很好,不愧是我的伴侣……” 然而,赵欣欣只是爱听奉承话而已,不代表她心里没主见,她斜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你接着说,然后就该说‘但是’了吧?” “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又微微一笑,“永馨你不愧是聪慧过人,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难得的还是能坚持原则,我真的以你为荣……” 奉承话不要钱地说了一箩筐,他才话锋一转,“但是……咳咳,但是这个,我想问你一句,违反规则的存在,是不是真的不该存在呢?” 赵欣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但是她的眼神中分明写着三个字——你继续。 李永生当然要继续说,“比如说,对北极宫来说,佛修是不该存在的,可是一旦遇到燕王府那样的麻烦,拎出一个佛修做替死鬼,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欣欣的眼光,顿时柔和了很多,这件事她是知情的,而且也很有说服力。 “所谓大道平衡,有光就要有暗,有捕快就要有盗贼,否则何以体现捕快的重要性?”李永生缓缓地发话,“所以,有规则,就要有违背规则的事情,否则何以体现规则的必要?” 赵欣欣缓缓地摇头,“我不会允许盗贼的存在。” “存在即是合理,”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区别只在于:合理未必符合规则。” “仙君这话说得太好了,”朱雀伸出个大拇指来,“我并不想成为中土国的主宰,也没那个能力,我就想安安生生收集点香火,造福了黎庶,你和我的付出又不多,这不是好事吗?” 赵欣欣冷冷地看它一眼,“你只是暂时没那个能力,等你势力大起,不就有能力了吗?” 弱小者积蓄力量,终于翻身做主人的事情,她也听说得多了。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永馨仙子,您饶了我吧,”朱雀苦笑一声,不住地拱手,“我势力大起,就到上界出手收拾我了……就算上界不出手,您二位怕是也会出手,否则是您两位的因果啊。” 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终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然后她又看一眼李永生,微微叹口气,“我这遭逢仙厄的小女子,总要听观风使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李永生赶紧赔上笑脸,“我就是这么个建议,听不听还是在你。” “听倒是可以听,”赵欣欣点点头,犹豫一下,还是不甘心地发话,“但是,明明是咱们为黎庶着想,为什么要采用……采用这种非正常手段呢?” 你俩不要这么虐狗好不好?朱雀单身了几十万年,就最见不得别人秀恩爱,它强忍怒火,干咳一声,“正常手段?你们赵家……不对,我是说运修里,现在还有几个正常人?” 赵欣欣嘿然不语,现在中土乱成了一锅粥,说到底都是赵家人在斗来斗去,涉及了世俗社会那个最顶尖的位置,此刻还真是没几个正常的。 见她不说话了,李永生又出声,这次他是正色发话,“朱雀,这个传教,你也知道是非法的……我希望你此次去这两个郡,控制一下传播。” “这是当然,”朱雀不住地点头,它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那是相当好说话,“我一定努力控制,尽量不要让信众跟道宫或者官府发生纠纷。” 它对控制信众,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天久不雨,下面的黎庶早就是坐在油锅上煎烤了,偷偷发展信众,真的不要太轻松。 至于说官府和道宫禁止祭拜野祀?呵呵,饭都吃不上了,官府和道宫……能当饭吃吗? 当然,它适当约束一下,让信众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也是很简单的事——起码比挑唆黎庶跟对方发生冲突,要容易很多。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李永生缓缓摇头,“这么说吧,搞成一次性的香火……不要留下太多的后患,省得大家难做。” 朱雀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一次性的香火……仙君大人您能说得明白一点吗?” 香火成神道发展的是信众,一次性的香火,它还真没听说过。 第八百九十七章分寸的把握 事实上,一次性的香火,不光是朱雀没听说过,仙界都从来没有过这种说法。 何谓信众?大致就是脑残粉的意思,不管供奉的神表现如何,都无条件相信。 灵验的话,那就是咱信仰对了,不灵验的话,那就是咱的心不诚。 这才叫真正的信众,至于说那些“你不灵验我就不信你”的人——那是交易,是商人行径,说得更难听一点,那叫“有奶就是娘”。 不过,李永生能提出这个说法,也是有缘故的,“你不要大范围地降雨,先降下一小片,一个府甚至半个府都行,然后让你的信众宣传出去,只有给你奉上香火,才能祈来雨水。” 朱雀眨巴一下眼睛,很疑惑地发话,“先降一小片,这个要求不算什么,我正好节省香火,但是你说的后面这些……似乎跟传教也没什么不同吧?”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李永生认真地解释,“我所说的宣传,不是那些信你才能祈雨的传教,而是有限制……只是今年有效,过了今年另当别论!” “只有今年?”朱雀闻言,眉头就皱做了一团,“我为什么会这么好说话?嗯……我是说对那些黎庶而言。” “因为今年你有宏愿,要化解这两郡的旱情,”李永生的借口张嘴就来,“没错,你只是完成许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朱雀愣了好一阵,才不情不愿地发话,“合着需要我降雨的时候,才奉上香火,不需要我降雨,就撇开我不管……人这么做事,有点缺德吧?” “缺德谈不上,有奶就是娘而已,”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其实原因还是在你身上,是你要还愿……嗯,不能怪别人用过就丢。” 尼玛……你才要还愿!朱雀心里暗自腹诽,但是还不敢明说,只能皱着眉头,吞吞吐吐地表示,“可是这么一来,我总觉得有点划不来,费这么大劲儿,我图了什么呢?” 赵欣欣却是听明白李永生的意思了,她马上表示,“你不存在划不来的问题,有香火总比没香火强,永生这个法子正合适……你不会是真的想在两郡大肆传教吧?” 朱雀当然希望能大肆传教,但是这点小心思,却不能说出来,它犹豫半天,还是不太满意,“我觉得……有点亏得慌。” 李永生没好气地瞪它一眼,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你这家伙……是不是脑子里缺弦儿?” 朱雀的脑瓜,还真的不是很好用,它转着眼珠,琢磨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试探着发话,“其实我可以第一次还愿,就可以……第二次还愿,是这样的吧?” 李永生翻一翻眼皮,不做回答——你丫问观风使这种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赵欣欣听到这里,也明白爱侣的算计了,于是没好气地发话,“不管怎么说,你还一次愿,也能收获一些信众基础,总胜过没有,我们只是不希望你挑衅道宫和官府,明白吗?” “这个我知道,”朱雀点点头,它也不是不通世情的,当然知道自己就算一次性付出,也能打下一些基础,不算是毫无所获。 不过它总觉得,如此行事,对香火成神道也有点不敬,“就算感觉太功利了,不好吧?” “哼,”李永生轻哼一声,心说你还没见过真正功利的家伙,那何止是有奶就是娘?根本是丧尽廉耻——好吧,本位面个别赵家人,也距离这个境界不远了。 赵欣欣却是以为,夫君不高兴了,于是她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朱雀,我们已经很好说话了,现在许你收香火了,你却又要图长久,人心没尽……是真的打算挑衅上界了吗?” “我绝对没那个意思,”朱雀忙不迭地摇摇头,今天有这样的收获,其实它已经可以满足了。 至于那点小遗憾,实在是太正常了,观风使若是真的答应它大肆传教,它反倒是要细细考虑,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正常情况下,观风使根本不可能如此行事。 所以它小心地看一眼李永生,“有了些微的基础,这总不是我的错吧?” 它终究是想从观风使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你脑子还真是缺弦儿,”赵欣欣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它,她虽然不擅长使用心计,但好歹也是上界仙子,对体系里行事的规矩,还是相当了解的。 “莫非你还指望,一个堂堂的观风使,亲口承诺你什么?” “我还真是糊涂了,”朱雀抬手一拍自己的脑门,既有些懊恼,又有些羞愧,还有一些不好意思,“还好仙君不计较。” 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你是不是真的糊涂,我不想知道,只要你在布雨时,能按我说的做,就不负我一片苦心。” “好的,”朱雀很干脆地点点头,然后又看一眼赵欣欣,“永馨仙子还有何吩咐?” “照我夫君说的去做就是了,”赵欣欣淡淡地回答,想一想之后,她又补充一句,“你损失了什么,我自会认下来,回到上界之后补偿于你,只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那是必须的,”朱雀点点头,一振双臂,化出两扇翅膀,瞬间飞得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阵之后,赵欣欣才轻咦一声,“呀,忘记跟它一起走了,这家伙不会乱来吧?” “它应该没那个胆子乱来,”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如果它不想挑衅位面秩序的话,应该比一般人更明白分寸……最了解捕快心态的,就是市井中的小贼!” 赵欣欣闻言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那就好,让它去忙碌吧,说实话,能用上界的资源,还下界的人情,真的是太划算了。” 这根本就是废话,下界实在太贫瘠了,搁在上界,他俩家里的院墙,都不屑用下品灵石来修建,这个位面托朱雀办事,看起来是挺费力,但是回去结账的话,甚至赶不上他俩一天修炼所耗费的资源。 上界和下界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巨大,要不然怎么会人人向往着飞升? “反正这老鸟,未必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才看向她,“咦,你今天居然能发现我出来?” 他和永馨之间,相互感应并不难,但是一般情况下,没必要特意去感应。 赵欣欣闻言,抬手轻抚额头,“对了……我还真是有事找你,栗化主近期想来感受一下毁灭道意,要我安排个时间。” 李永生讶异地看她一眼,“你没跟她解释,这一股道意不太符合她?” “说了啊,”赵欣欣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但是她也说了,不是她的机缘也无所谓,她只是想要借助毁灭道意,凝粹一下神魂和身体。” 这是浪费啊,李永生撇一撇嘴巴,但是对上永馨这个便宜师尊,他也不好说什么,“她用一下倒好说,不过这毁灭道意……不是无穷无尽的,她使用一次,又得恢复一段时间了。” 赵欣欣苦恼的也是此事,“那我回绝了她?就怕回绝了她,别人又要开口。” 玄女宫等着证真的修者,还真的不少,栗化主不能用,丁经主也能用。 好吧,丁青瑶现在的境界,还稍微差一点,但是察都管呢? 那可是号称半步真君了,在别人眼里,察都管比栗化主还要接近证真的门槛。 更关键的是,栗化主年轻,还能等一等,察都管基本上不能等了。 李永生眉头一皱,“其实我打算过一段日子,让公孙不器试一试。” 赵欣欣非常同意他这个观点,永馨仙子的眼力,或者不如永生仙君,但是在玄青位面,也没谁能强过她,“公孙不器经过毁灭道意,起码有八分把握证真。” “起码九分的可能,”李永生纠正一下她的说法,他的伴侣什么都好,就是对数字把握得不太精确,这也是女性修者的通病——她们更像文科生,而不是理科生。 “而且八分可能,是在‘无我’下证真。” 赵欣欣皱着眉头发话,“但是……栗化主想要排在别人之前。” 这是她最闹心的地方,答应栗化主吧,公孙不器或者其他人,要顺延排队了,顺延还不要紧,耽误一点时间,关键是毁灭道意本来就不多,越用越少。 拒绝栗化主的话,玄女宫其他准证没准又要提要求,而她身为玄女宫弟子,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 最关键的是,她心里清楚,永生是想借此不多的毁灭道意,为中土多催生几个真君出来,可是现在这么一搞,会造成资源的浪费。 李永生沉吟一下,笑着发话,“也不算什么事,你跟栗娘说一声,包她证真就是了,玄女宫其他准证申请淬炼的话,要她出面挡住……她一点力不出的话,怎么好意思?” 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赵欣欣闻言,沉默片刻,“就怕她有什么想法,不愿意配合。” “没事,”李永生微微摇头,很肯定地发话,“她应该会答应,我观此人……较为呆萌。” 第八百九十八章紧锣密鼓 李永生所料,还真的不差,赵欣欣跟栗娘商量一下,化主大人还真的应允了。 不过她也不是真正的呆萌,私下里,她把这个消息,悄悄地告诉了盟友丁青瑶——你能在大事上提醒我,我自然也会提醒你。 那位已经不打算再接纳玄女宫的准证来证真了,你最好早作打算。 丁经主这就坐蜡了,她很想去找李永生申请一下,但是非常遗憾……条件不成熟。 严格说起来,这事还是要怪朝廷——丁青瑶被偷袭,伤势虽然痊愈了,但是距离她的最佳状态,还相差甚远。 事实上,就算她现在处于最佳状态,对于证真,也是半点把握都没有,真的没办法申请。 可是这事错过的话,她肯定要抱憾的——身为修者,怎么能够不争? 想了几天之后,她还是借口送粮,来雷谷走一趟,顺便见一下李永生。 其实这事儿,主要是决心难下,一旦见了本人,她也好意思开口。 原因无他,她知道李永生观风使,他也知道她知道此事,关起门来,没什么不能说的。 四下无人之际,她厚着脸皮开口:仙使大人,你看,我也是准证……这个毁灭道意的大阵,我是不是能有幸用一下? 用是可以的,李永生很坦率地表示,他跟丁青瑶以前有些误会,但是慢慢地消除了,到后来,丁经主也频频主动出头,帮他解决了一些麻烦。 所以他就明说了:我看你现在的状态,使用这个大阵有点不妥,再等一等吧。 于是丁青瑶只能硬着头皮发问:那仙使大人能不能考虑一下,在此处替我保留一个名额? 李永生想一想,还是实话实说了,“我觉得下一个合适在此处证真的,应该是公孙不器,其他情况,要视此人证真之后而定……反正我努力优先考虑你。” 公孙不器?丁青瑶一阵恍惚,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那个曾经证真受阻的修者,又要再次证真了吗? 若是这个判断出自别人的口,她或许还要怀疑一下,但是……观风使怎么可能看错? 她定一定神,再次出声发问,“那么,公孙不器之后,还有其他合适证真的人吗?” 你这话,问得有点多了吧?李永生看她一眼,想一想之后,还是直接回答,“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有潜力的人,嗯……此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跟别人说。” 栗化主固然是帮着抵挡了来自玄女宫的压力,但是丁经主身后,可是还有陇右丁家的。 丁青瑶忙不迭地点头,“仙使放心就是,青瑶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得了这个承诺,她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刻,又一个念头进入了她的脑海,也不知道公孙不器证真,会在什么时候? 只不过,她此前已经问了很多问题,观风使都有点不开心了,所以也没胆子再问下去。 接下来,丁经主就索性在雷谷休养了,只是这个问题,还是时不时地涌入她的脑中。 然而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了多久,过了十来天,当豫州郡义阳府传来降雨的消息的时候,公孙不器也正式向赵欣欣提出申请,希望借雷谷的大阵,锤炼一下神魂和肉体。 他是证过真的人,对道意的掌握已经够了,只不过是神魂和肉体,都受过点损伤,所以在证真之前,希望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 赵欣欣当然没有不允许的道理,不过她还是提示一下:你将状态调整好的话,在此地证真最为合适,如果你打算回辽西证真,就要做好赶路的准备了。 公孙不器已经想到这一点了,按说吃过那么一次亏,他是无论如何不太可能在客地证真了。 但是不在此处证真的话,麻烦也就摆在了那里——他想回辽西的话,要经过豫州等不稳定的地区,更是还要穿过幽州这种战区。 好不容易将状态调整好了,若是路上再跟人发生冲突的话,极有可能影响了状态,实在是划不来。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走海路,但是走海路不仅慢,海上也可能遭遇海岱的水师,要知道,真人在海上战斗的话,受到的约束相当多,更别说对手还是军队。 所以公孙不器已经想好了,借雷谷的地证真,此处虽然也处于战区,但是雷谷的护卫力量,比二郎庙不知道高出多少去,而且算是玄女宫罩着的地方。 更为微妙的是,呼延书生此前证真,玄女宫的真君没有任何举动,事后也没什么反应,这基本上就等于过了明路,那么,雷谷再有人证真,估计也是循“旧例”了。 习惯的力量,是很可怕的,而中土国的人在某些拿不定的事情上,还就倾向于遵循惯例。 公孙不器认为,在此处证真,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至于说他此前借地证真遭遇了麻烦,那是上一次的事了,他就不信这一次还会那么倒霉。 要说起来,修者是最讲迷信的,同时也是最不讲迷信的——哪怕是大道阻我修行,我也要力争,没有这点信心,还做什么的修者? 不过,公孙不器也表示了,既然谷主答允了,那我会通知公孙家族,派上几名高手来护法。 这不是信不过雷谷,而是纯粹是想减轻一下雷谷真人们的护法压力——都是共同征战过好几个国家的老战友了,有什么信不过的? 而且公孙家这次也不用派多少司修过来,来几个真人就行了,雷谷不缺人手,也不缺中阶战力,缺的是真人这种高阶战力。 赵欣欣当然允了这个要求,但是同时,她也强调一下,公孙家的真人没必要来太多,毕竟英王坐镇东北,也需要高阶修者的支持。 现在的北方,也进入了春天,伊万国已经传来了消息,他们开始向柔然边境调兵了,接下来,一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除非柔然答应对方很多屈辱条件。 柔然是不可能那么答应的,恰恰相反,柔然也在向边境增兵——天圣原被血洗,他们还打算报仇呢。 至于说伊万国很强大?切,那又如何,打过再说吧,自家吃了这么大的亏,若是连打都不敢打一下,柔然也差不多该换国主了。 然而,虽然这两国的战争气氛逐渐浓郁了起来,可伏尔加大区毗邻东北的雅库特地区,也摆出了一副厉兵秣马的样子,看起来有可能南下。 英王并不能确定,对方如此一反常态地行事,是不是要试图吓阻中土人,以求在他们跟柔然开战的时候,中土一方不要轻启战端。 但是他认为,伊万国虽然很强大,却并不具备同时跟柔然和中土开战的实力。 然而,他也不能对这种异常视而不见——万一是柔然和伊万演个双簧,两方的实际打算以此为幌子调兵,目的是同时对中土出手,那可就麻烦大了。 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声东击西或者瞒天过海的战例,在这个位面也是常见的。 在中土国人的眼中,柔然和伊万这种不开化的蛮邦,没有什么廉耻之心,一切以利益为核心,根本不讲信义,最擅长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正是因为如此,英王在东北备战的压力,还是相当地大。 事实上,他还酝酿着主动出击的心思——万一那两国打起来,打个两败俱伤,他若不去捡一捡便宜,也真对不起“英王”这封号了。 所以东北的形势,一直就没怎么放松下来,只不过以前是绷紧了弦,时时要提防伊万国大兵压境,现在压力小了一些,起码不至于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赵欣欣对父王的安全,并不是很担心,毕竟有了一个真君傀儡,不过东北的局势,她也看在眼里,不愿意让公孙家抽调太多人过来。 她心里非常清楚,有自己和李永生在雷谷,玄女宫真君又不出面,这种情况下,谁都阻挡不了公孙不器证真——或者说,能阻挡他的,只有他自己! 所以她的心态就是:公孙家来人,我不反对,雷谷也缺人呢,但是也没必要来得太多。 辽西公孙家的人,来得倒也不算慢,十多天就赶到了,一共九个人,其中三名真人。 他们之所以来得快,主要是在豫州没有耽搁多久,那里近期连续下雨,旱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很多人匆忙赶回家中,补种农作物。 闲人少了,社会当然也就会稳定很多。 待公孙家的子弟来到博灵郡,那就更是半个主场了,王志云特地派了军队上的飞舟来,为公孙家人开道,一路护送到三湘边界。 看到自家人来了,公孙不器终于能放下心思,进入大阵锤炼肉身和神魂,为证真做最后的准备。 就在他进入大阵的第三天夜里,李永生和赵欣欣悄然飞出了雷谷,来到百里外的一处山坡。 朱雀已经等在了那里,它黑着脸发话,“巴蜀的官府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大举追杀供奉香火的黎庶,永馨仙子你给句话,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赵欣欣眉头一皱,讶然发问,“是官府,不是道宫?” 对追查野祀最上心的,应该是道宫才对吧? 第八百九十九章巴蜀风起 朱雀对巴蜀官府,也颇有点无语,它悻悻地表示,“正经那些十方丛林,跟豫州差不多,并不怎么介意我收集香火。” 巴蜀和豫州都是大郡,不但地方大,也是人口大郡,每个郡里都有四五个大型十方丛林,至于说下十方,那就更多了。 不过这俩郡的十方丛林,对野祀不是特别敏感,除非是遇到了明显的野祀作乱或者害人,才会强势出击。 朱雀在巴蜀和豫州两郡的降雨,是同时展开的,至于过程,也是像李永生说的那样,先在某一地展开,然后逐渐推广开。 事实上,很多黎庶对于祭拜野祀,也是心存顾忌——毕竟是族诛的罪名,然而当他们听说,祭拜朱雀只是一时的,人家只是来还愿,那么很多顾虑,就被抛在了脑后。 随便祭拜几天,大家就有水喝了,庄稼也能活了,为什么不这个冒险呢? 祭拜野祀是要族诛,但是不祭拜的话,现在大家就要渴死了! 朱雀见势头顺利,心里也很高兴,虽然这些信徒连浅信者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临时抱佛脚,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 如此风卷残云地发展信徒,哪怕是在香火成神道为主导的位面,也是在发展最顺利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感觉令它很舒服。 虽然这么大范围地降雨,朱雀所付出的代价,相比收到的那点可怜香火,要多出很多,但是它依旧干得津津有味——反正有人买单的。 更重要的是,哪怕对方很不虔诚,可终究是开了一个头,有了一些基础。 所以朱雀降雨的时候,还不是一次性就降个够,而是隔个五六天,就下一场通透的雨,既能深入滋润土地,同时不至于引发山洪或者泥石流之类的自然灾害。 它如此降雨,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最近一段时间,黎庶反馈回来的信号也不错,还有不少人因此而变得虔诚了许多。 但是前两天,巴蜀郡几个府,官府大举出动,捉拿供奉朱雀的黎庶。 朱雀这一次不计成本的降雨,让它在民间有了相当不错的口碑,很多人供奉香火的时候,并不是特别瞒着人,那么官府出手,自然也是一抓一个准。 不过,这次祭拜的人太多了,而且旱情确实是得到了缓解,这种天灾面前,官府也不敢严格地执行“族诛”——毕竟这种行为,通常是道宫来实施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官府也要让黎庶们写下认罪书,烧掉神像,情节非常严重的,还会罚款甚至打入大牢。 有些黎庶不服气,说道宫都没管,你官府管个毛线,不让我们祭拜?可以啊,麻烦你给降雨下来,我们自然就不祭拜了。 你要是降不下来雨,那就哪儿凉快去哪儿! 祭拜野祀要杀头?拜托,久不降雨的话,不用你们杀头,我们直接就渴死了。 正是因为如此,部分黎庶跟官府发生了冲突,还死了人。 官府大怒,放出风声要严打刁民,而黎庶也怨声载道,有人就想到了供奉的朱雀,于是再次奉上香火: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本来洋洋得意的朱雀,顿时就不爽了:尼玛,劳资相当于义务干活,你官府还来添乱? 不过,它怒归怒,却是不敢发飙,直接跟官府这帮运修对着干的话,它承受不起这果报。 它跟道宫小打小闹一下,这并不打紧,但是运修是中土国世俗社会的掌控者,还有气运这种大杀器,事情闹大了,对它有害无益。 于是它就来雷谷找李永生和赵欣欣:我可是听了你俩的话降雨的,你俩得为我做主。 听完朱雀的描述之后,李永生和赵欣欣面面相觑——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九公主迟疑一下,看着李永生无奈地发话,“此事玄女宫不宜出面。” 这是必然的,虽然玄女宫和玄女道私下达成了默契,但是表面上看,玄女宫目前还在会稽穷搜玄女道的信徒,她们怎么可能为朱雀出头质问官府? 有些事情是做得说不得,哪怕负责跟朱雀沟通的,是玄女宫丁经主,也没可能开口。 李永生考虑一下,才出声发问,“官府因何要大肆抓捕你的信徒?” 朱雀的心情不好,闻言就很直接地回答,“官府抓捕野祀,需要理由吗?” “需要,”赵欣欣很直接地指出,“你毕竟降雨了,造福了黎庶,官府这么做,非常容易激起民变,他们要冒很大的风险。” “没什么风险,”朱雀的嘴角,泛起嘲讽的笑容,“他们甚至宣布,巴蜀能降雨,全是因为官府在祈雨,是气运庇护巴蜀黎庶。” “抢功?”赵欣欣闻言,也有点傻眼,“在这个节骨眼上抢功……这帮官僚,还真够不要脸的,黎庶们能相信他们?” “不信又如何?”朱雀一摊双手,半是无奈半是气愤,“他们掌握了话语权,就算很多黎庶收到了我的托梦,连几时几刻降雨,都非常清楚,但是能有什么用?他们说了又不算。” 这家伙为了争取信众,也是不遗余力了,虽然口头上表示,只是还愿,但是它甚至不惜耗费香火,给大量的人托梦。 这是在打擦边球,不过它认为,两位上界的大能,不会在意这点小动作。 李永生果然没有生气,他只是反问一句,“那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都想走人了,”朱雀气呼呼地发话,“去踏马的,让他们自己求雨去吧。” 事实上,它还有更极端的打算,那些敢冒功的地方,就算真的要降雨,它也会出手搅黄了——我让你再能,你使劲求雨呗。 不过这么操作的话,见效比较慢,报复起来不够痛快,更可能给黎庶造成重大的损失,面前这二位没准会不喜。 当然,这也绝对会影响它在信众中的形象——自家信徒被抓了,还有被杀的,若是不能显示出灵异保护信众,还有多少人会继续信它?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都是哪几个府?” 朱雀说了三个府,这三个府有一大特点——都是靠近金沙江的。 金沙江是扬子江的上游,水量相当充沛,哪怕是不降雨,高原上流下来的冰雪融水,也能保证相当的水量。 所以这三个府的抗旱压力,比其他府要小一些,不过也没有小了太多,只是金沙江沿岸的情况好一点,离金沙江稍微远一点,照样是赤地千里。 朱雀恨透了这三个府,同时它也表示,“现在只是三个府,不过继续纵容他们的话,我担心其他府也会有样学样了。” 李永生的眉头又皱一皱,沉声发问,“这三个府捉拿野祀,是在你降雨前,还是降雨后?” “当然是在降雨后了,”朱雀气呼呼地回答,“这群不要脸的混蛋,分明是想贪我的功劳,你说你贪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捉拿我的信徒,真正是欺人太甚。” 它降雨是为了笼络民心,至于官府中人跟着沾光刷业绩,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它也不指望运修能嘉奖它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它才非常气愤——我也没拦着你们贪功,给上级的汇报,你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你竟然要追查我的信徒,这尼玛太不是玩意儿了。 “嗯?”李永生却是敏锐地听出了一点蹊跷,“风调雨顺,已经能算是地方官的业绩了。” “没错啊,”朱雀气愤地发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又不需要运修的认可,有您二位认可,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李永生微微摇头,很果断地发话,“此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必然有其他原因。” “没错,”赵欣欣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可能他占了你的功劳,还要往死里得罪你……起码在旱情彻底缓解之前,这么做是非常不明智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原因,”朱雀气呼呼地回答,“我就是觉得,这些人真的太坏了,要不是担心果报太重,给您二位造成麻烦,我真的是打算杀上一批。” 它杀运修的话,是它的果报,但是它之所以降雨,是得了李永生和赵欣欣的授意,永馨仙子还表示,可以接下因果,所以将果报转移到他俩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起码分担一点果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然而,没有得到这两位的许可,就如此行事的话,它就有坑人的嫌疑,这二位哪里是那么好坑的? 李永生也不理会它的奉承,而是眉头微微一皱,“在他们追查野祀之前,有没有先放出风声,说要动手?” “他们怎么可能先放出风声?”朱雀不屑地笑一笑,“这些人是想抢功,提前放出风声,我不降雨的话,他们岂不是要抓瞎了?” 它抱怨得不无道理,但是李永生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越发地皱紧了眉头,“也就是说……一夜之间,他们开始抓捕你的信徒?” 朱雀愣了一愣,虽然它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不过它已经意识到了,观风使恐怕不是随便问一问的。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它没有仔细调查了解过其中细节——朱雀是以性格暴躁著称的。 (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ID“刘立明90512”,这名字这数字,呵呵,多年未见,,你还好吗?) 第九百章戎州 面对观风使的问题,朱雀只能悻悻地回答,“一夜之间……倒也谈不上,具体情况,我没有仔细了解过,大约就是两三天时间吧。” 赵欣欣听到这里,讶然发问,“你为何不了解一下细节?” 朱雀听到这样的询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它还是努力辩解一下,“对我来说,了解这些,真的没有太大必要……我不求运修的称赞,也不在意他们的诋毁,若不是他们这次做得太过分,我都懒得理会。” “这里面是有问题的,”李永生正色发话,“你想啊,三个府,在两三天之内,对你的信众展开调查,他们之间若没有勾连,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 “没错,”赵欣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看朱雀还是一脸懵懂,她少不得要出声解释一番,“若是一个府的行动,那很正常,两个府也可以说是巧合,但是三个府……事先没有商量的话,不会这么凑巧,消息传递就没那么快。” 正是她所说的那样,现在的中土国状况,通讯基本靠吼,一个府的事情,传到另一个府,三天能传到,都是一等一的大消息。 巴蜀郡中,只有三个府做出了追查朱雀信徒的决定,很显然,这不是郡里的命令,而是地方上自作主张,能让三个府同时行动,里面肯定有人通气。 追查朱雀信徒的事,虽然属于政治正确,但是在久旱之后普降甘霖的节骨眼上,随便哪个府想要为难野祀,都要冒一定风险的。 没有商量好的话,有的地方动手,别的府一般都会坐视,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行止。 朱雀听得有点傻眼,它原本以为,是一件很单纯的事情,结果这二位你一句我一句,竟然轻轻松松地分析出了不少内幕,“那么……真是有人阴我?” 李永生笑一笑,“未必是阴你,中土现在乱得很,居然有人嫌巴蜀不够热闹,这么搞事,没准还有别的说法。” “是的,”赵欣欣出声附和,其实有些事情,是经不住人细细琢磨的,他俩随便讨论一番,就抽丝剥茧一般地发现了不少东西,“这个节骨眼上,什么政绩也赶不上军功。” 要是和平年代,巴蜀这三个府刷一刷政绩,可能会得到嘉奖,但是现在的大气候,朝廷根本顾不上关心这些小事,更别说,他们还画蛇添足地开罪了朱雀。 朱雀听到这些话,心里更明白了,于是只能苦着脸看向李永生,“可就算这样,我也不好出手对付官府,仙君您有什么建议吗?” 李永生想一想,只得叹口气,“算了,我陪你走一遭好了,先把事情调查清楚。” 有些事情,朱雀不便去做,他反而方便,尤其是对付官府中人的时候,朱雀要考虑气运反噬,但是他身为观风使,有权力纠正某些歪风邪气。 赵欣欣也清楚这一点,于是她点点头,“那你去吧,尽快回来……实在查不到证据,可以找一些别的罪证,把这三个府的官员都换一下。”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不过事实上,她也确实具备这样的实力,别的不说,英王随便参这三个府一本,朝廷绝对会卖英王面子。 “何必再找别的证据?弹劾他们冒领气运功劳就是了,”李永生闻言就笑,他的点子太多,大帽子张嘴就来,“中土现在以稳定为主,这些人串通一气,蓄意挑起民乱……用意何在?” 赵欣欣白他一眼,“偏是你主意最多……你的意思是,都不用亲自去了?” “去还是要去一趟的,”李永生笑着回答,“起码要搞一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早点回来,”赵欣欣又叮嘱一遍,“公孙不器那里……可是也快了。” 李永生点点头离开,跟朱雀消失在了夜色中。 五天之后,他俩来到了巴蜀郡戎州府,追查玄女道的三个府里,数这个府的人口最多。 朱雀直接隐身在空中,李永生手持博灵郡教化房的证明,直接穿州过府,也没人阻拦。 戎州府横跨了金沙江,旱情不是特别严重,金沙江的水量不算太小,就算是干旱的地方,因为空气中的潮气比较大,庄稼树木生长得也还算将就。 主要是人畜饮水,是很大的问题。 十来天前,朱雀刚为这里降了一场通透的雨,走在路上,感觉情况也还算不错,不过这几天又是烈日炎炎,他们所过之处,能为人畜提供饮水的地方,也是排成了长龙。 李永生是沿江而上的,大致看了看沿途景象,直奔府城。 进城的时候,守卫还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身份证明,才将人放进去。 府城里,各处的公用水井,黎庶们也是排着长龙,还有人被锁在街头示众。 李永生随口问一问,却得知这些人全是朱雀信徒,擅自祭拜野祀,所以被勒令站街示众。 说起这些人来,路过的老百姓脸上,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很显然,他们觉得此事太不公平,不过谁也不敢为这些信众抱不平。 时近中午,李永生寻了一个酒馆,自顾自点了几道菜,一壶小酒,一边吃喝,一边听着其他人聊天。 没过多久,酒馆里的收音机开始广播了,第一条广播,就是说戎州府追查野祀,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很多人“知错能返”,证明本府的教化还是有力的。 再有就是,有祭拜野祀者在被发现时,自不量力地反抗,结果被格杀,也有捕快因此受伤,现在受伤的捕快已经得到了极好的救治,通判大人甚至亲自去看望了伤者。 再一则,却是有祭拜野祀的小头目,借着召集祭拜野祀的时候,向黎庶敛财,否则号称野祀会不给降雨,戎州府坚决打击这种行为,欢迎大家积极举报。 听到这里,有人不干了,那是两个三十出头的青衫汉子,一个汉子重重地一拍桌子,“嘛卖批的,格劳资来听评书的,店家你搞个卵子……换个台!” “就是这个台,”小二有气无力地回答,“这两天,评书往后拖了,捕房说了,抓野祀更重要,听评书前先听一听这个。” “重要个锤子!”这汉子大怒,“屁大的事情,都是瞎嘞嘞,如何赶得上评书好听?” 他这么一说,别人也附和了起来,更有人说,店家你先关了收音机好了,待过一阵再打开,咱不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当然,也有人反对,他们的理由是,如果关了收音机,一会儿再开,没准就误了一些评书,接不上昨天的故事了。 反正可以看出,大部分人对什么抓捕野祀,是相当不感冒,更不排斥是有人借题发挥。 小二也没辙,只能将收音机的音量调低,静等评书开播。 李永生是跟人拼桌的,其中一名公人装束的家伙,就紧邻着他坐着。 见到大家只对评书感兴趣,此人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按照朝廷律法,祭拜野祀是要族诛的……你们怎么都这样?知府大人已经网开一面了,做人要知道感恩。” “是噻,”那名汉子阴阳怪气地说一句,“做人要知道感恩,要有良心,得感谢正主。” 这公人闻言大怒,狠狠一拍桌子,“知府法外开恩,你的意思是……不必感激?” “我可没这么说,”那汉子也喝了点酒,大声嚷嚷起来,“只不过,知府大人只是不勾决人犯,也没阻着捕快到处抓人,那些捕快可是骚扰了不少正经人家!” 公人闻言,顿时无语了,半天才轻哼一声,“真是正经人家的话,如果受到捕快骚扰,可以去告状的。” “哼,”不止一个人轻哼一声,显然大家有点不信服这话。 李永生却是大奇,于是侧头看一眼,“那减轻点追查力度,岂不是会省很多事?” 这话就已经有点大逆不道了,不过那公人看一眼他,最终还是哼一声,“大人已经是法外施恩了,莫非要示意捕房宁纵勿枉,才合适吗?那是族诛的罪名!”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但是李永生却是听出了别的味道,他试探着发问,“原来此事,并不是知府大人一力推动的?” 这公人估计是知府的心腹,很是为知府抱不平,闻言又是哼一声,“大人每日里多少事,岂能事事过问?缉拿宵小之事,自有捕房去操心。” “咦,你这话说得似乎不对,”李永生出声发话,“想我们七幻城,捕房都是听知府的,三司甚至通判之类的,根本不顶用,谁也指使不动他们。” 这话一点错都没有,知府是一府的老大,而捕房则是暴力机构,知府若是指挥不动捕房,自己的意愿很可能得不到贯彻,有被架空的危险。 “切,原来是博灵来的侉子,”有人不以为然地哼一声。 这“侉子”二字是蔑称,但是也不代表真有多少贬义,只不过是本地人秀一下优越感。 刚才叫嚣的汉子,闻言就又发话了,“十里不同天,你七幻城的规矩,可不合适戎州。” 第九百零一章找上门来 李永生闻言,不服气地辩解,“这哪里是我七幻城的规矩?捕房当然是要听知府的!” 他这话出口,众人齐齐地哼一声,却也没谁为他释疑。 他还想再次出声,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小二猛地调大了收音机的音量,同时大喊一声,“《赵氏孤儿》开始了!” 酒店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静下心来听评书——野祀什么的,那是大人物要操心的事情,大家有这时间,不如听评书消遣。 李永生虽然是《赵氏孤儿》的作者,但是别人都进入了享乐的状态,他心里就算有所疑问,也只能暂时强压着。 小半个时辰过去,赵氏孤儿讲完了今天的一话,酒馆里诸多酒客早就吃完饭了,顿时站起身来,齐齐散去。 一眨眼的功夫,人头攒动的酒馆,就剩下了寥寥的几人。 偏偏这几人还是相识的,他们彼此打着招呼,“左右无事,不如去打几圈麻雀?” 得,这一下,店里的客人,就只剩下了李永生一个,他想找人了解情况,都不可能了。 总算还好,店里还有小二,于是他冲着小二打个招呼,“小二,我有点好奇……你们戎州府,知府管不到捕房?” 小二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明显是不想多事。 不过,想到对方是外地人,他心里又放松了一些警惕,于是意味深长地笑一笑,“知府当然能管捕房了,但是……通判也能管捕房的,不是吗?” 通判是府城的副职,协助知府管理辖区,但是同时,对知府也起一个制衡的作用。 有的地方,积年的通判,还真的能跟捕房勾结,将知府架到半空中。 李永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通判的根脚,很深厚啊。” “反正跟你们七幻城不一样,”小二并不直接回答,含糊应答一句,然后开始撵人了,“我们要歇息了……客官你身居外地,还是少说多看,莫要惹祸上身。” 李永生悻悻地走出门,脑子里开始盘算,原来这戎州府,竟然不是知府在当家作主? 也不知道这通判,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竟然敢惦记着架空知府? 通判做为副手,架空知府的情况不算多见,但也不算太少。 一般而言,除了知府比较弱势,多数是两种情况,一种是通判后台太硬,还有一种就是通判当得太久,跟地方上的势力,结成了牢固的利益联盟。 还有一种极端情况,就是本地人当通判——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是本朝的官员任职制度中禁止的,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比如说西疆那里,这种情况就比较多一些。 当地的部族力量比较雄厚,而抵抗新月国,必须要充分发挥地方上的主观能动性,可是那些当地部族的领头人,很多人就愿意在本地当官,迫不得已之下,朝廷也只能略作变通。 所以,这是权宜之计,但是举例也能举出不少。 李永生心里存了这个疑惑,出了酒馆之后,就找其他人问询。 但是巴蜀人对他这个外地人,不是一般地提防,他操的是很标准的官话,但是当地人不喜欢说官话,甚至都不喜欢说巴蜀通用话,绝大多数人在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戎州方言。 李永生这样的口音在城里,买东西没问题,问路会有点问题,要是想问当地官府的情况,大家会直接表示——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忙了半个下午,直到在一个茶社,点了一壶三百钱的茶水之后,茶社的小二才告诉他一个消息:通判姓白,不是本地人。 再多的消息,也就没有了。 李永生想一想,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再次出城,召唤出了朱雀。 朱雀对白通判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它终究不愧是香火成神道的,虽然信徒被捉了很多,但终究有一些信徒藏得很隐秘,躲过了追查。 于是没过多久,它就告诉李永生:白通判不是本地人,在戎州呆了四年,还不到五年一考的时间,不过相较才来了两年的陈知府,在地方上的时间,是稍微长一点。 李永生对此,有点不解,两年的时间……似乎也弄不出来什么幺蛾子吧? 毕竟知府才是正职,通判是副职。 通常来说,去外地任职,两年能理顺地方上的各种关系,融入当地体系,已经是不错了。 而且这白通判,在朝中似乎也没什么人,外放到戎州,还被人追债到这里——他在京城选官的时候,花费了不少银钱,很久才还清欠账。 在朱雀这里,得不到什么要领,李永生只能选择再入府城,想着找个客栈住下,晚上去一些地方打探一下。 再次进城的时候,日头就快落山了,城门的守卫再次仔细检验了他的证件。 这一次进来,李永生选择了在知府衙门斜对面的客栈住下,距离知府衙门,直线距离就是一里多一点,客栈也是官办的,类似于驿站,却又对外营业。 他登记了住宿之后,进房间稍做休息,就来到下面吃饭,那是客栈自己的酒家。 不成想,他还没找到座位,就有两个汉子,直接冲着他走了过来,都是一身肃杀之气。 其中一名个子比较低的家伙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两眼,出声发话,“博灵李永生?” “是我,”李永生点点头,脸上有点茫然,“你二位是?” “你的事发了,”矮个子摸出一条锁链,抖手向他头上锁去,“跟我们走一趟!” 我有个毛线的事!李永生身子一侧,让开了锁链,冷冷地看着对方,“说我事发……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见他敢避让,两人也是一愣,没动手的那位摸出腰牌晃一下,冷冷地发话,“府城捕房的,你不过博灵教化房一小吏,真的想要拒捕吗?” “滚尼玛的远点,”李永生破口大骂,“知道我有公职在身,你们两个夯货,也敢锁我?信不信我让你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两人闻言,顿时就是一愣,他们能感受到,对方修为比自己高,但是他们身为捕快,对付体制中人,直接用体制的力量,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反抗。 就算对方可能比较难缠,但也不应该敢公然出口,威胁自己二人的性命。 拿锁链的那位不信邪,还要上前动手,“有种你拒捕试一试……” 不成想,拿腰牌的那位拽了他一把,然后才冷冷地看着李永生,“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在公然威胁执法中的捕快……这里可是不止一个见证!” 此处是半个驿站的性质,虽然对外营业,但是官府中人也不少。 “纯粹是屁话,”李永生不屑地一摆手,一脸的嘲讽,“就凭你俩小小的捕快,敢捉拿我郡房的官吏,你还以为自己是巡荐房的?” 在中土国的官府体制里,官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捉拿的。 李永生身为博灵郡教化房的小吏,能不讲道理就拿下他的,除了顶头上司、养正室的公羊室长,就只有郡房的教化长——还得是正的,普通的副教化长都不行。 除了分管养正室的副教化长林锦堂,其他副教化长想要拿他,必须经过公羊室长许可。 至于说其他府房的人,只能弹劾他,就连郡刑捕房,也不能说拿人就拿人,还得经过教化房许可——或者郡巡荐房许可也可以。 当然,若是博灵郡守想拿下李永生,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至于说在他人在外地,只要不是被抓了现行,当地官府也不能随便拿人,戎州府的捕房想要拿他,起码要有戎州府巡荐房的人在场,并且指证他德行有亏。 当然,如果他不是这么强势,那么小捕快出手,拿也就拿了——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吃点眼前亏实在太正常了,当地官员又不可能为你出头。 可是他的反应异常强烈,并且向对方指出:你们的程序不正确。 拿腰牌的捕快面对指责,却是冷冷地一哼,“私下祭拜野祀,是族诛的大罪,不需要巡荐房……不过你要是不甘心,我们也可以将巡荐房的人请来。” 李永生好奇地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祭拜野祀了?是玄女道的朱雀,昨夜给你托梦了吗?” 你这是什么屁话?这位的脸上闪过一抹青光,强压着怒火发话,“捕房里有人证,你跟我们去了,当然就知道了。” “你先让巡荐房去接触人证吧,”李永生一摆手,不屑地发话,“待巡荐房有了判断,再来找我不迟……你们身为捕快,最好搞清楚章程!” 拿着锁链的那厮冷哼一声,“你若是跑了,我们去何处寻你?” “好了,你别说了,”拿腰牌的这位相对稳重一些,他呵斥一句同伴,然后看向李永生,“野祀势大,我们有些情急,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匪情似火,还望阁下包涵则个。” “我若不想包涵呢?”李永生阴着脸发问,“就算你有人证,你如何知道,他们不是攀诬?二话不说就要锁我,你们好大的狗胆!” (这后台,真是越改越破,无语中,召唤月票。) 第九百零二章蛮横捕房 拿腰牌的捕快闻言,尴尬地咳嗽一声,“我们是有些着急了,忽略了手续……好吧,我们现在有请阁下前往捕房,配合调查,这样总可以吧?” “你说请,我就要去吗?”李永生冷笑一声,“好大的脸,你算什么东西?” “阁下,这里的官员可不止你一个,”这位脸上也挂不住了,“我是给你留点脸面,你也要知道爱惜才好。” 他真有出手收拾对方的冲动,就算打不过,也可以请求支援。 可是在这个地方,还真有点不合适,此处借住的官员太多了,行事太过莽撞的话,难保会有人看不过眼,将己方的恶行悄悄传出去。 “二话不说,就指责我祭拜野祀,还要拿锁链锁人,这也算留脸面?”李永生继续冷笑,“那我也给你这样留点脸面,你要不要?” 拿腰牌的捕快一变脸,恶狠狠地发话,“你真是要欺我巴蜀无人吗?” “你算什么东西,”李永生不屑地冷笑一声,“也配代表巴蜀?” 这位摆明是打算翻脸了,不成想听到这话之后,愣了一愣,反倒走到了一边,摸出一个传音海螺,低声地说着什么。 “这戎州的捕快,胆子还真小,”有人在旁边说起了风言风语,“我还以为要动手了呢,不成想也是嘴把式。” “嘴上巴适了,也不错嘛,”又有人笑着发话,“好过上火生口疮。” 说话的两人,都是初阶司修,一看气质,也绝对是官府中人,竟然敢对戎州的捕快冷嘲热讽,显然身份不俗。 他俩刚议论了两句,门外走进两人来,都是捕房的制服,其中一人还是捕长。 那捕长是初阶司修,走进来之后,左右看两眼,冷冷地发话,“奸徒何在?” 屋里的两名捕快有点傻眼,一起走了过去,“张捕长您来得好快。” “我不是接了你俩的消息,”张捕长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是酒家知会我的,奸徒何在?” 原来是酒家小二见到这里剑拔弩张,悄悄地通知了捕房。 两名捕快难免尴尬一下,然后有人一指李永生,“那就是了。” 其实只要是长了眼的,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中的李永生——那明显是被围观的,张捕长如此发问,其实就是装逼摆谱。 张捕长走上前,微微一扬下巴,傲然发话,“你是何人,来此何干?” 李永生闻到了淡淡的酒气,看他一眼,冲着小二一努下巴,“你且去问他,我登记了的。” 张捕长再往前走两步,抬手戳一戳对方的胸口,傲慢地发话,“我在问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永生反手一记耳光抽了出去,不但响亮无比,力道也极大。 张捕长真的没想到,有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抽他的耳光。 待他想要做出反应,却觉得身子有点沉重,而对方的行动,却是极为迅捷。 所以他打着旋,飞出去了一丈多远,撞翻了一张酒桌和几张椅子。 所幸的是,这一桌没人坐,旁边酒桌的客人见状,也纷纷站起身避让——看热闹可以,伤到自个儿就不好了。 张捕长坐在地上,愣了一愣,抬手揉一下肿胀的脸,不小心却蹭了一手的鲜血。 那是从他的口鼻中流出来的。 张捕长一见出血了,顿时大怒,一抬手就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怒吼一声合身扑上,“我跟你拼了!” “来!”李永生抽出腰畔的短刀,冷冷地向前一指,刀头上吞吐着两尺多长的刀芒,“欢迎送死!” 张捕长见状,顿时就愣住了,他就算再生气,刀芒的厉害,他是知道的。 他的匕首原本就要比短刀短一些,对方还有两尺的刀芒,那他冲上去,根本就是找虐。 一寸长一寸强,这是天公地道的大实话,同时,刀芒这东西是虚的,没有长兵刃的不便。 纵然有千万的不甘心,但是看到对方毫不犹豫的样子,他还是退缩了。 张捕长不是第一天干捕快,知道那些穷凶极恶之辈到底有多么恐怖,他也有死里逃生的经历,还不止一次。 所以他马上就镇定了下来,果断地跟对方拉开了距离,同时冷冷地发话,“丢掉兵器,我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待遇。” 李永生呲牙一笑,笑容里是满满的嘲讽,“你所说的公正待遇,是拿手指头戳我胸脯?” 此刻张捕长的那点酒意,早就丢到了爪哇国,不过他的脸皮厚度,超出一般人,只是轻咳两声,“刚才喝了点酒,动作大了一点。” 旁边围观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流露出不屑的眼神:你也真好意思。 就在此刻,门外又走进来四人,打头的是一个粗壮的汉子,穿着捕长制服的中阶司修,其他三人里,竟然还有一名初阶司修。 见到粗壮汉子,张捕长先打个招呼,“隋头儿,你也来了?” 隋头儿看他一眼,也不理会,然后看向李永生,沉声发话,“你就是那个博灵教化房的?” 李永生看着他,并不说话,好半天才呲牙一笑,“有意思,你就是戎州捕房的?” “没错,”粗壮汉子点点头,淡淡地发话,“我是捕长隋烈风,根据捕房收到的消息,现在我怀疑,你是朱雀信徒,跟我们去捕房,接受一下问询。”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微微颔首,“跟你们走,倒也不是不行……我就问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博灵教化房养正室的官员,”隋烈风淡淡地发话,“你姓李。” “看来你知道得不够多,”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我叫李永生,曾在巴蜀郡实习,《赵氏孤儿》是我写的,镇南公对我也有印象……你确定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是李永生?”有人惊叫了起来,正是刚才嘲笑张捕长的一名司修,“果然好人物!” 另一名司修也冷哼一声,“我教化系统的人,可不是任由人抹黑的。” 原来这两位都是巴蜀教化房的,刚才听说捕房的人要抓博灵教化房的人,心里就相当地不满——他俩虽然供职于巴蜀,却也是教化系统的。 体制的可怕,也就在这里了,虽然不是一个郡的官员,但是大家都算教化部的下属,平日里也不缺往来,一听字号,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些情分。 而且李永生在巴蜀郡教化房,也不是无名之辈,他弄出的《赵氏孤儿》话本,正是由巴蜀教化房递上去的,还因此获得了朝廷的赞许。 隋烈风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眯,冷冷地看着对方,“为烟霞观造冰洞的李永生?” “没错,正是我,”李永生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隋捕长,“烟霞观可是十方丛林,你是否想好了,诬陷我的后果?” “诬陷?”隋烈风的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想要指控这个人是朱雀信徒,难度太大了一点,不过,你非要指责我们“诬陷”,这让我如何下台? 他顿了一顿,才轻咳一声,“你这次来巴蜀,是做什么?” 李永生眉头一皱,淡淡地发话,“我要做什么,似乎没必要向你解释,我倒是想问你,一定要诬陷我,是打算做什么?” 隋烈风原本也在犹豫,该不该把这个人带回去,凭良心说,在他的印象里,此人真的非常不好惹——撇开烟霞观不谈,似乎镇南公在此人手上,也吃了不小的苦头。 但是对方一口咬定,自己要行那诬陷之事,若是轻轻放过此人,倒显得自己追查野祀的态度,不是很坚决。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他若是这一次软了,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态,就不好控制了。 所以,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我只是请你配合调查,你既然心里无私,正好还你一个公道,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心里当然是无私的,”李永生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我只是有点奇怪,隋捕长也敢说自己心里无私吗?” “混蛋!”隋捕长闻言,黑着脸怒骂一声,“我一心为公,哪里来的私心!” 李永生脸一沉,又抬手按向腰间的短刀,“有种你再骂一遍?” “好了,少废话!”隋烈风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你走不走?不走就锁了你带走!” 李永生眼珠转一下,看一眼不远处的两名教化房司修,“劳烦二位给做个见证,这是戎州捕房一定要带我走,若是我失踪了,他们难辞其咎。” 隋烈风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杀气,他冷笑一声,“你放心好了,你绝对不会失踪,我隋某人从来不说假话。” 那两名司修点点头,很干脆地表示,“你的担心没有必要,戎州也是有王法的地方,有我们作证,你只管放心便是。” 李永生意味深长地笑一笑,然后摇摇头,“我能放心过别人,这隋烈风,我是放心不过的,他有私心。” 一名司修闻言,讶然发话,“那你说一说,他有什么私心?” 李永生笑得越发地诡异了,他不住地摇头,“不能说,此刻……还不能说。” 第九百零三章玩法高手 隋烈风见李永生诋毁自己,也没有介意,只是黑着脸,转身向外走去。 他这捕房一把手带头离开,旁人自然要跟着。 张捕长更是站在李永生身后不远处,阴森森地看着对方,用眼神发出警告:你走不走? 李永生无语地摇摇头,抬脚跟着走了出去。 在众人的包围之下,他们走了一里多地,来到一个大院子门口。 隋烈风头都没有回,直接进了院子,旁人见状,交换一个眼神:看起来隋头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此人要吃苦头了。 这里也是刑捕房的地盘,但不是衙门,没有审讯的场地,只是关押人犯用的地方。 众人一进院子,院门就重重地关上了,八个人从四周,将李永生围在中央。 院子中的空地不算大,却也不算小,长宽各有七八丈,足够这八个人一起出手了。 隋烈风缓缓转过身来,阴森森地上下打量李永生,并不说话。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在众人围观之下,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此刻就该瑟瑟发抖了。 李永生却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脸上还浮现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隋烈风沉默半天,发现对方有恃无恐,也只能放弃施加压力,他淡淡地发问,“你口口声声说我有私心,那么,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了,我的私心何在?” 他试图带一下节奏,奈何李永生根本不吃这一套,年轻的博灵教化房小吏冷哼一声,“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人证呢?先把他喊出来对质!” 隋烈风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他顿了一顿,才出声发话,“你有没有搞清楚?现在……你是在我刑捕房的地盘。” “这里是捕房的地盘,更是中土的地盘,”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你喊我来配合调查,还是先办正经事吧。” “你错了,”隋烈风的表情,越发地奇怪了,“在此地,我就是中土,中土就是我……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走不出这个大门?” “是吗?”李永生笑一笑,手腕一翻,手上蓦地多了一块留影石出来,“你敢无视王法?” 隋烈风岂止敢无视王法?甚至连对方手里的留影石,他也敢无视。 他毫不在意地表示,“在这里,我就是王法!你别以为,有教化房的人为你做见证,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收拾你,何须让你失踪?” 张捕长咬牙切齿地发话了,“失踪有什么意思?直接畏罪潜逃,被击杀就是了。” 他俩的话,可是对着留影石说的,可见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暴力机关真的能一手遮天,区区的几条人命并不算什么,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哪怕对方是外地来的官员。 “我可不会畏罪潜逃,”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却依旧不见脸上有什么怯意。 张捕长闻言,呲牙一笑,“你有没有畏罪潜逃,你说了不算!” 他还记着刚才的一记耳光呢,现在见到对方陷入了重围中,一抬脚就向前走去,打算报复。 李永生见他们如此有恃无恐,终于是叹口气,看向隋烈风,“我很想知道,你找了什么人来污蔑我……我都要畏罪潜逃了,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吗?” 见他这么说,隋捕长也懒得吊对方胃口了,“你下午在城中,多次打探白通判的消息,发表同情朱雀的言论,这可是有不少人证的……尤其是茶馆的小二。” 其实以这个为借口,为难李永生的话,有点划不来,但是……隋烈风这不是不知道吗? 捕房接到线报,说城里出现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外地人,大家就觉得,拿下此人,更能表示跟朱雀势不两立的决心——说白了,戎州府现在就差有效的立威对象。 若是早知道,这李永生是写出《赵氏孤儿》的那厮,跟烟霞观也有关,大家吃多了撑的,去惹这么一个刺头? 但是此刻,已经羞刀难入鞘了,隋捕长也发了狠——敢阻碍我们的大事,你再有名又如何?不过一个区区外地人,让你做个糊涂鬼也不难! 至于说缘由,告诉对方也无妨……他们连留影石都不在意,还会怕什么? 李永生闻言又笑,“我可是没有说什么同情朱雀的言论,可以跟那小二对质的。” “谁在意你说了没有?”张捕长阴阴一笑,走上前就待出手报复。 “且慢,小心他垂死挣扎,”隋捕长倒是老成得很,喝止了他。 然后他看向李永生,“我本不欲为难你,你一定要血口喷人,这就让我难做了。” “是吗?”李永生呲牙一笑,“你也很让我难做,真的……排帮余孽,竟然能当了一府的捕长,这让赵家人情何以堪?” “什么?”张捕长闻言,顿时就是一怔,“排帮余孽?” 本朝初定之时,大肆捕杀排帮余孽,其中巴蜀就是重灾区,要是搁在豫州、并州等地,大家听说“排帮”两字,还要回忆一下的话,在巴蜀,这俩字就是晴天里的霹雳。 还有两名捕快,闻言也是情不自禁地退了两步。 “咦?”隋捕长眉头一皱,很奇怪地看李永生一眼,“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李永生笑了,笑得很开心,“我都有点不懂,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排帮余孽大肆追查野祀,你们对本朝,真的是忠心耿耿啊……是海岱那位真君授意的吗?” 诸多捕快闻言,脸色齐齐一变,身子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起来——握草,我们这是卷入了什么样的大事里? 是真君……是真君哎,竟然有真君在谋划此事? 隋烈风纵然心里有所猜测,听到这话,脸色也忍不住一变。 他果断地厉喝一声,“不愧是朱雀心腹,竟然敢妖言惑众……将此人拿下,死活不论!” 周围的捕快犹豫一下,还真没谁敢直接出手——这消息也太震撼了一点。 “我还就奇怪了,”李永生呲牙一笑,“你一身的排帮飞瀑水功法,竟然没人发现?” “你在找死!”一名司修厉喝一声,直接扑了上来,手中连续打出十余道青光,“竟然敢污蔑我戎州捕房的房长!” 他这一扑,异常地决绝,十余道青光也凌厉无比,蕴含着一去不回头的气势。 很显然,此人也是修习了有势水的功法,气势极为惊人。 李永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头上伸出白色一只大手,轻轻地一抓,直接将此人掼到地上,直接将对方掼得骨断筋折口吐鲜血。 张捕长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大叫了起来,“真人?” “看法宝!”隋捕长大吼一声,抖手打出一团网球大小的白光,身子一纵,电也似地向大门蹿去。 这是他见势不妙,知道自己老底都露了,不跑不行了——至于说动手?打不过的。 面对真人,他们也不是不能一战,三个司修加五个制修,勉强能抵挡一阵,还可以召唤援兵。 但是谁会为了排帮余孽,跟一个真人死磕? 须知在朝廷眼里,排帮余孽比野祀还敏感,野祀尚有道宫来分担,排帮余孽纯粹是赵家人的私仇,道宫才不会管这些。 “想跑?”李永生冷笑一声,白色的大手又是一抓,直接将此人摔在地上,同时体外的青光一闪,直接将打向他的若干攻击,同时接了下来。 以他现在的修为,接下这些小小的攻击,根本不在话下——哪怕对对方而言,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杀手锏了。 眨眼之间,两名司修就被他放翻在地,直接盖了大网上去,也不担心走脱。 然后他又一抖手,打出两条索子,将一名制修捆了起来——此人修习的也是排帮心法。 “嘿,还真是有意思,”李永生无语地摇摇头,转头看向张捕长,若有所思地发话,“小小的戎州,竟然这么多排帮余孽……这还是本朝治下吗?” 张捕长的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发话,“真人,我们都是不知情的,您要手下留情啊。”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刚才拿手指戳我的时候,确实是手下留情了,没在我胸口戳个窟窿出来,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我该死!”张捕长一抬手,狠狠地甩了自已一记耳光,接着又狠狠地抽了几下,“我是糊涂了心,只想抓野祀,却没想到冒犯了李真人。” 看着他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李永生心里也忍不住暗叹:这见风使舵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啊。 所以他绷着脸发话,“我随口说一说,你就信了我的话……就不怕我说的是假的?戎州的捕快,看起来真的不是很靠谱。” 隋烈风都要跑了,你告诉我说,你是假的?张捕长的嘴角抽动一下,我真没那么弱智。 但是话还不能那么说,他只能运动一下肿胀的面皮,努力干笑一声,“您这一脸的正气,一看就值得信赖,又是真人……您都知道排帮余孽里真君的下落了。” 事实都摆在那里了,不用怀疑,否则他也不配当这个副捕长。 李永生对此人的观感,实在不好,见状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他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就不担心真君回来,把咱们全部都干掉?”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零四章按规矩来 张捕长听到这话,脸色又是一白:排帮的真君回返? 这个位面的人,对真君的恐怖,是根深蒂固的,就像地球界的人,没谁会不害怕核武器在近距离爆炸。 更新最快 他愣了好一阵,才艰涩地发话,“真君不得随意出手,我不信他不怕别人合力围剿。” “嗤,”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怕这怕那的,还做得了反贼吗?” 他也懒得理会此人,而是目光转向了其他人,“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你们来接受调查,而不当面戳穿姓隋的面目吗?” 这一次,一名制修抢着回答了,“您是不想让事态扩大,也不想让排帮同党逃跑。”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那名拿人的时候,亮出了腰牌的捕快。 在场的这许多人里,李永生也就对这位不是特别反感做事还算有点章法。 他微微颔首,然后沉声发话,“防止事态扩大,这个不假,中土经不起更大的动荡了,所以除了这地上的三个,你们五个也必须暂时接受我看管,有谁反对吗?” 谁敢反对?撇开这排帮余孽的敏感性不提,只说他是真人,就没人敢反对。 张捕长果断地点点头,肿胀的脸上,显出几分坚毅之色,“我们全部支持您的决定。”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点头,只有那亮腰牌的捕快,眉头微微一皱,迟疑一下才出声发话,“但是……这种大事,总该向外界通报的,您还有同伴吗?” 据他们的了解,此人好像是孤身前来,并没有同伴。 李永生点点头,“当然要通知外界,不过……白通判似乎不是很值得信赖吧?” 这位的嘴巴动一动,最终还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倒是张捕长很坚决地表示,“陈知府一定是值得信赖的,他原本就是功勋之后。” “知府?我也未必信得过,”李永生冷笑一声,然后沉声发话,“我需要一个人,去向朝安局通报一下,谁熟悉本地的朝安局?” “我熟悉,”张捕长马上出声,他一脸的坚毅之色,“本地就有一个朝安局的情报点,没有比我更熟悉他们的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摇头,“不可能是你,不怕明白告诉你……你打算让我在拒捕逃跑时被击杀,此次事毕,我不杀你全家,谋一追五,已经是你的造化了。” “噗通”一声,张捕长再次跪倒在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他一直积极表现,就是想让对方原谅自己刚才的恶劣行径,现在倒好,人家不但记得,还想着谋一追五。 前文说过,谋一追五,是中土的反坐法,非法抢夺别人一块银元,要被罚五块银元。 搁在地球界,这是不可能成为法律的,但是中土国的道德认知,是支持此法的基础想要不劳而获,就要做好付出惨重代价的准备。 严苛吗?也许在某些圣母婊的眼里,是很严苛,但是……不要随便伸手不就完了? 更令张捕长崩溃的是,他谋夺的,可不是银元,而是对方的性命! 谋一追五,那就是他要付出五条性命来回报! 他自己只有一条命,其他四条命会来自于何处? 张捕长想到这个节骨眼,简直是要崩溃了,他趴在地上,不住地咚咚磕头。 一边磕头,他一边哭号着,“李真人您饶命啊,小人有眼无珠,真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 他心里还委屈呢,你堂堂一个真人,藏头藏脑地行事,这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 李永生轻笑一声,“原来我若不是真人,就合该在逃跑时被你击杀了?” 这话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他的眼中,绝对没有笑意,甚至还带着一丝杀气。 别看他手上的人命不少,也有诛人全族的时候,可那是对待异族,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草菅人命的主儿,尤其对方身为执法者,却要以权代法,肆意践踏法律的时候。 “我那只是说一说而已,”张捕长忍不住叫了起来,“真的,只是吓唬人的。” 李永生根本懒得理他我总不能让你先真的杀了我。 他一指那名捕快,“你过来,我给你下个禁制,然后你去找朝安局……你也最好老实一点,我这个人,灭人满门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被他指着的,当然就是那个亮出了腰牌的捕快。 这位老老实实走上前,接受禁制,并且毫不犹豫地表示,“您放心好了,我家祖上也受过排帮的害,朝安局的那几位,我也知道。” 这基本上是废话,张捕长知道,其他人也会知道,戎州府城本来就不大,这些捕快又都是地里鬼,哪里会不晓得这些外来人? 不过说这些的时候,他心里也在打鼓:那帮人可是不好打交道,我去通知他们,会不会惹上一身骚? 没办法,朝安局的人,在官府体系里的名声实在太差了,基本上没人愿意跟他们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偏远地方的官吏,别看在地方上无法无天,却最怕朝安局。 原因很简单,因为太偏远,他们招惹了朝安局,朝中都不好找人帮着说情。 如果不想造反的话,最好不要招惹朝安局。 李永生一摆手,“那你快去,朝安局的人来了,我还有别的事。” 这位犹豫一下,壮起胆子问一句,“那些人不太好打交道,我能不能……说一说您跟烟霞观的渊源?” 李永生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问,“还想让我帮你们捉拿野祀?” “这点却是不敢,”这位战战兢兢地回答,“我就是担心……朝安局那帮家伙,要钱太狠,杀起苦主来也不手软。” 这就是“大檐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们捕房,不也是这么行事吗?” “我们……”这位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我们也就是过一过手,都是乡里乡亲的,不会太过分,他们可真的是雁过拔毛。” “你们也不差多少,”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你只管去便是。” 这位又犹豫一下,有心发问,却是没胆子,只能低声重复一句,“好吧,我只管去。” 李永生白他一眼,冷哼一声傲然发话,“你报我的名字就是了,看谁有这个狗胆!” 捕快闻言出去了,李永生则是给那三个排帮的家伙下了禁制,然后又在院子里搜了一番,将几个牢头也拎了出来,集中在前院看管。 一炷香的功夫,捕快就带着三个人走了进来,一个中年人,一个老妇,还有一个小孩。 那小孩走上前,抬手一拱,正色发话,“朝安局检校都头元十三,见过李真人。” 原来这不是个小孩,只是个侏儒,长得也面嫩,却是三人中身份最高的。 不过朝安局的级别也真是高,才带了两个下属,竟然就是都头了虽然只是检校。 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问,“你知道我?” 元十三微微一笑,竟然是一脸的谄媚,“李真人战绩彪炳,功在社稷,小人怎么可能不知……雁九大人就是我的领路人。” “唔,雁九的人,”李永生点点头,如此一来,他就不用费心了,“大致情况,你可知道了?” “知道了,”元十三笑着点点头,“李大人既然认定,他们是排帮余孽,那就一定是排帮余孽,此事该如何处理,还请李大人示下。” “你不用请示我,按照朝安局的规矩办就是了,”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又不是你朝安局的。” “但您是宁公公的好友啊,”元十三赔着笑脸发话,“简在帝心。” 简在帝心?其他的人闻言,顿时又暗暗地吸一口凉气。 张捕长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一名真人,还是简在帝心的真人,我竟然想着要草菅人命尼玛,这不是花样作死,根本是求着全家找死啊。 “你不用说那些,”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按规矩来。” “按规矩来的话……我们在戎州府,只有四个人,”元十三迟疑着发话,“地方上的暗线,却是不便暴露,我想要召集支援。” “那你召集就是了,”李永生很随意地表示,“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元十三再次犹豫一下,才低声发话,“是否要多召集一些人,对付野祀?” 看到他诡异的表情,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又不是道宫的人,为什么要对付野祀?” “原来是这样,”元十三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想一想,他又觉得这个表情似乎有点不对李永生可是倾向道宫的,于是少不得解释一下,“我们本来也是想打击野祀的,但是国内动荡,实在没有太多精力……”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李永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沉吟一下,他索性给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我来此地不是为了野祀。” 原来是这样!元十三是彻底地放心了,于是笑着发问,“那李大人前来是为了?”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你确定……你想知道我的来意?”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九百零五章清洗戎州 元十三听到李永生如此说,顿时就情不自禁地打个寒战。 更新最快 这时候,他才想起了另一个消息李永生此前已经确定,排帮有真君在海岱。 于是他干笑一声,“我就是随口一问,对了……这野祀该如何处理,您有建议吗?” 朝安局当然知道,这三个府最近在大肆抓捕野祀,但是他们对参与此事毫无兴趣。 首先,野祀是道宫的仇敌,跟官府的矛盾不是很深。 其次,就连朝安局也认为,朱雀适时地降雨,极大地缓解了旱情不说,也有效缓解了民间酝酿着的供需矛盾,在一段时间内,有助于朝廷的统治。 当然,这只是他们自己的看法,至于说干涉甚至中止地方上追查野祀,是不可能的。 地方这么做,是天然的政治正确,除非得到来自于顺天府的授意,否则就算朝安局无法无天,当地的探子也绝对不敢为此事出声。 他此刻问李永生,无非是打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李永生却是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此事你该去问玄女宫,问我作甚?” 九公主可不就是玄女宫的?元十三心里暗暗地嘀咕一句,不过他已经探知对方的态度,所以微微一笑,“那我知道了,现在就去邀约同仁。”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元十三又回来了,同时带回了最后一名下属。 然后他布置起来,一边接手院子的管理,一边安排人开始审讯。 李永生则是借此机会,回了客栈一趟,正好那两名教化房的同仁,正在为他担心。 三人简单地交流一下,李永生感谢了他俩的关心之后,喝了两杯酒,再次离开客栈。 不得不承认,朝安局的刑讯手段,很有一套,就在这阵不长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大致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原来这戎州府对野祀的追查,就是隋捕长一手推动的。 陈知府对这个追查,其实是有些不满的酒店那名公人,还真的没说错。 知府大人认为,巴蜀此刻难得地比较平静,虽然出现了野祀,但是降雨对郡里来说是好事,他不赞成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肆打击野祀,此刻中土四处乱起,保持稳定才是第一位的。 他的决定不能说是错,但是隋捕长在此经营多年,陈知府来此地不过才区区两年。 尤为关键的是,隋烈风说动了白通判。 自打陈知府上任以来,白通判就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跟他对着干,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一个府虽然大,却容不下两名当家人。 而且从某些角度上讲,通判和知府作对,也是政治正确,上到天家和朝廷,下到郡守同知,没谁希望哪个府的知府和通判关系太过亲近。 这是统治的需要,是制衡的手段。 白通判发现,陈知府对追查野祀不感兴趣,而隋捕长又希望加大追查的力度,那他当然要支持捕房的建议这么做绝对犯不了错,知府都不敢多嘴。 至于说如此行事,会激怒黎庶引发社会动荡,他才不会在意祭拜野祀本就是族诛大罪。 黎庶……那是什么东西? 两名修习了排帮功法的捕快,都是这么看待白通判的此人应该跟排帮无关。 不过三人里职位和修为最高的隋烈风,暂时还没有开口,元十三表示,最迟到正午,会有朝安局的审讯高手赶来,不怕撬不开此人的嘴巴。 同时,他又请示李永生一件事,“您看……要不要先拿下白通判?”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事是你该考虑的吧?而且……他是涉嫌跟反贼勾结了,朝安局处理类似的事情,难道没有章法?” 元十三干咳一声,讪讪地回答,“但是……但是抓了他,追查野祀的事情,就没人主持了。” 戎州府大力推动追查野祀的,正是隋捕长和白通判,两人都被捉的话,这事根本就推动不下去了,元都头是担心李永生心里有什么想法。 “没人主持就没人主持好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然后还反问一句,“莫不成你以为,追查排帮余孽的事情,比不上追查野祀重要?” 这句话一出,元十三哪里还敢多话?对朝廷来说,当然是追查排帮余孽更重要。 天蒙蒙亮的时候,朝安局的人直接闯进了陈知府居住的宅院,将此事通报了,并且要求知府配合捉拿通判。 据老百姓们说,这一任知府大人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但是陈知府知道详情之后,毫不犹豫地将戎州军役房的军役使请来,并且明确表态,希望军役房能协助朝安局追查反贼。 军役使肯定不是本地人,而且跟隋捕长还小有交情,不过听说事涉排帮,他的反应也很坚决我可以派我的卫军协助拿人。 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驻军不能随便调动,但是他身边有二十余名充作护卫的军校。 说白了,出现排帮余孽的事情,实在太重大了,一旦有所收获,那就是实打实的业绩,起码也能在履历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反之,如果他们不用心对待的话,一旦被上面查知实情,一个渎职的罪名是妥妥的,若是排帮余孽举起了反旗,他俩甚至有掉脑袋的可能。 更令知府和军役使担心的是,排帮余孽,已经深深地渗透进了捕房,形成了不小的势力。 这种情况下,他俩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根本不用问的。 再优柔寡断的人,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迟疑若不是军役使暂时无法分辨朝安局消息的真假,他直接违规派出军队来,都是可能的。 在两人的配合下,十余名小校直接冲进通判的住宅,将人抓了起来。 白通判气得破口大骂,说军队擅自捉拿朝廷官员,不经过郡守或者巡荐房,这是程序错误,典型的目无国法,你军役房和姓陈的这是要造反,只要我不死,你们就等着被弹劾吧。 但是当他听说,朝安局已经查明,隋烈风是排帮余孽之后,脸色瞬间就白了,然后没命地大叫,“我只是同意他追查野祀,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也不是我把隋烈风提拔起来的!” 隋烈风当捕长已经六年了,白通判就任也不过才四年。 但是旁人并不听他解释,倒是有旁听的知府幕僚表示,那你们也共事四年了,陈知府却只来了两年,而且……你跟隋烈风私交不错呢。 白通判果断表示,我要见陈知府,我跟他有要紧话说。 他这是打算认栽了,同僚之间再怎么勾心斗角,也不过是权力之争,甚至可以说是意气用事,他可不想为此丢了性命。 但是知府大人直接拒绝了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我身为同僚,也是要避嫌的。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中午时分,果然有朝安局的人赶来了,足足有百余人,其中还有一名真人供奉,一夜之间他飞了七百里,为的就是这谋反大案。 此刻之前,朝安局、知府衙门和军役房,还封锁着消息,很多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今天捕房的人都召了回来,说是近期可能有山贼过境,大家要稍微训练一下。 事实上,捕房的捕长和副捕长都被抓了,想要训练都没人主持。 不过陈知府也真有一套,他是功勋后代,身边有个西席,非常了解行军作战,于是就给捕快们讲了起来。 于是从早上起,根本没有人再去追查野祀了,有些借此事捞油水的闲汉,想要勾连一下捕快,发现竟然联系不上任何一个。 也有人想到,来牢房这里走一遭,不过还没靠近,就被小校们拦住了,说军役使在里面公干,其他人等不得接近。 军役使跟刑捕房……其实打交道的时候真的不多,仔细数一数,最多也就是战争时期,来这里召集一些重刑犯,充当敢死队。 当然,军役使若是有点私事,来这里就不算什么了,不过大致来说,军役使基本上不可能跟捕房接触得太紧密,官场规矩不允许。 也正是因为如此,军役使跟隋捕长小有交情,那是遇到事情的时候,直接走私人渠道,大家都方便,规避风险罢了。 时近中午的时候,大批黑衣人从城外涌了进来,直奔牢房而来,路上的行人无不为之侧目,心里纷纷猜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到朝安局的大队人马前来,陈知府和军役使无不松口气:无论如何,现在是朝安局正式接手了,两人此前有点冒险的行径,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管是不是排帮余孽,总是有高个子出现,不用再担心没人承担责任了。 与之相反的是,白通判见状,再无侥幸之心,很干脆地将自己所知一一道出。 他认为自己原本就是无辜被卷入的,朝安局虽然可怕,但是行事也有章法。 当然,褪一层皮也是难免的,不过能留下命来,就是值得的。 他认为自己应该能够脱身我没有任何的反意、 最多最多,不过是追查野祀的时候,有点力度过大,但是……追查野祀难道不应该吗? (更新到,召唤月票。)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九百零六章再下一府 就在白通判吐口的时候,隋烈风也被撬开了嘴巴。 更新最快 隋捕头算是排帮余孽中相当重要的人物了,不过现在的排帮,还处于地下阶段,并没有暴露出明确的反意,甚至他们混入官府,初开始的目的也只是抱团取暖。 没错,他们抱团,只是为了更好地争夺利益,获得更优渥的生活环境。 而排帮功法,不过是将大家联系在一起的纽带。至于说对排帮的忠心?呵呵,别逗了。 消失近千年的势力,还是一直被朝廷穷追猛打,谈什么忠心? 当然,他是这么说的,别人未必这么看。 陈知府就从幕僚处得到了最新消息:整个戎州府的捕房,从府房到县房,有二十余名正式捕快,是修习了排帮功法的, 这可是个相当了不得的数字,相当于整个戎州府接近两成的捕快,都是排帮的人了。 至于那些在捕房混饭的白身,有也有六十多名排帮成员,达到了白身总数的三成。 这就更可怕了,有组织的三成人员,绝对可以称霸整个行业了。 隋捕头很明确地表示,这个事不是他搞起来的,而是一个姓腾的大茶商推动的。 就是此人慧眼识珠,资助他进入本修院,最后将他推到了捕头的位置。 这人在三年前失踪了,不过在此前,就安排他大力发展排帮成员,并且将成员安排进捕房,最后要达到控制整个戎州捕房的目的。 腾姓商人明确地表示过,你别以为排帮就没人了,咱们照样有真君,只不过咱也不图造反,就是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生活,不随便受人欺负。 这个说法,比较能令隋烈风接受,事实上,巴蜀本来就是排帮的起源地之一,官府虽然追查得严,但是这反倒令巴蜀人不满一遍又一遍地查,你们烦不烦啊? 甚至有不少巴蜀人,是以排帮为荣的赵家皇族又怎么样?排帮照样敢直接怼! 总之,就是想要抱团取暖,又有一定的逆反心理,再加上上面不查,所以导致了排帮的势力,在戎州郡坐大。 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才明白,排帮的势力,在戎州本地已经相当不小了,甚至远远超过了“取暖”的初衷他们开始欺压他人了。 哪怕没有达到造反的标准,但是算成黑恶势力,那是妥妥的。 这还不是最大的收获,最大的收获是,隔壁三峡府的刘通判,竟然也是排帮中人。 说来有趣,刘通判就是戎州府人,上的是巴蜀本修院,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通判的位置当然,身为戎州人,他不可能来戎州当通判。 据白通判供述,隋捕长追查野祀的心思,还是起源于刘通判的撺掇,那位认为,主动追查野祀,不但能获得上级的认可,也能扩大这几个府在巴蜀的影响力。 隋烈风属于没事都想找点事的主儿,追查野祀可并不仅仅是政治正确,能获得嘉奖,还可以在追查的过程中上下其手,捞到足够的好处。 既然有这么多便利,他吃傻瓜了不干? 隋烈风一开始还想遮掩刘通判的身份,但是朝安局的审讯专家,那真不是白给的,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让他将小时候尿床的事儿都说出来了。 听说隔壁府的刘姓通判也是排帮中人,朝安局的人顿时大喜,直接派了三十多人,去巫山府捉拿此人。 不过这一次,他们算计得有点失误,刘通判一开始还规规矩矩地表示,欢迎朝安局的调查,不成想下一刻直接暴起发难此人竟然隐藏了修为,是高阶司修。 猝不及防之下,两名朝安局的好手被杀,还有两人重伤,总算还好,朝安局还是将人留了下来,没有被他跑掉。 然而刘通判也身受重伤,不但被斩掉一条膀子,头部和内脏也受到了重击,只剩下一口气了。 朝安局捉拿反贼,活口固然好,但是不能保证活口的话,死的也行,总之不能让人跑了。 官员公然反抗朝安局人员,并且出手伤人的事情,在中土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巫山府的知府听说之后,都吓了一大跳,从下面的县里迅速赶了回来。 朝安局当然不会放过此人,他们不但留下了人手,追查刘通判余党,更是对知府表示:你的副手竟然是排帮余孽,你不打算解释点什么吗? 这话是个朝安局的小喽说的,连司修都不是,仅仅是高阶制修,但是知府好悬吓得尿了裤子,果断地摆事实讲道理,证明自己跟刘通判不合。 甚至他供述,刘通判想在本地强夺他人船只,自己是如何暗下阴手破坏掉的。 总之,知府为了撇清自己,能说的不能说的,他都说了,但是小喽不以为意,明确告诉对方:你跟我解释这些没用,还是去戎州,主动跟我们上官解释吧。 这个条件是相当无礼的,朝廷里有规定,亲民官不得擅离属地,朝安局也不许强硬要求。 如果不是刘通判确实是排帮余孽,还伤了朝安局两人的性命,知府也可以公然拒绝的。 但是现在,他当然就不敢了,只得苦苦哀求:我真的离不开啊,这里还在追查野祀呢。 小喽冷冷地发问:原来野祀比排帮余孽重要?还是说……贵府里有官员供奉野祀? 前一个问题,就已经不好回答了,后面的问题,根本就无法回答野祀是否祸乱,还未可知,排帮余孽的势力,却是实实在在地渗透进官府了,谁对朝廷的威胁更大? 这知府只能连夜启程,赶往戎州府,去给朝安局的调查人员做解释。 知府离开了,通判也被抓了,巫山府追查野祀的行动,也不得不暂停事实上,此事是刘通判煽动起来的,他一被抓,别人避让还来不及,哪可能还继续执行他的政令? 这两个府在一天之内,先后停止了抓捕野祀信徒的行动,不过梁州府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朝安局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了解到这两个府的排帮余孽,都在针对野祀行动,少不得就打开脑洞,将目光放到了第三个府上面。 刘通判昏迷不醒中,他的下属也在接受审讯,目前没有迹象说明,梁州府那里搜查野祀的人,是否也属于排帮余孽。 但是朝安局行事,从来都是宁枉勿纵我们虽然不知道,野祀和排帮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可以肯定,玄女道的信徒,绝对恨死了排帮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可以构建一个临时的联盟,更别说朱雀此番的行事,其实对朝廷是有好处的,而且也没什么险恶用心人家不仅仅在巴蜀降雨,还在豫州降雨呢。 所以朝安局直接派了二十个探子,进入了梁州府,了解他们追查野祀的经过。 探子是在第二天辰时进入梁州城的,而且公然地穿着黑衣方巾,摆明了就是“朝安局来此公干,闲杂人等退避”。 因为朝安局的控制手段不错,此刻发生在那两个府的事情,还没有传到梁州,所以这里的人虽然被黑衣方巾的家伙们吓了一跳,但是大家也仅仅是走避开了,该干什么还继续干什么。 甚至有些捉拿野祀的家伙,还当着这些探子们的面,努力展现自己的“铁面无私”,严厉地调查家乡父老。 朝安局来调查的人,大多都得了授意,知道这些追查野祀的人,是最可能有问题的,但是偏偏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出面干预。 这时,他们就分外地想念,那个据说能识别出排帮功法的高人。 高人目前还在戎州府,并没有跟着前来。 人家不是朝安局的人,这还在其次,关键是……高人还是一个数一数二的杏林高手。 在抓捕刘通判的过程中,朝安局有人重伤,这是需要治疗的,而刘通判本人,也急需救治,否则不能顺利拿到口供。 这种时候,地方上的郎中,可信度就要低很多,更别说他们的医术,跟李永生也没法比。 李永生也很想去梁州了解情况,但是遇到这种事,他怎么走得了? 几名伤患的伤势都很重,朝安局的真人供奉更是直接表示先救我朝安局的人,那个刘通判嘛,能救则救,救不了索性直接搜魂了。 不过就算供奉本人,也不愿意直接搜魂,这么大的案子,能留下活口当然最好了。 同时,朝安局虽然行事肆无忌惮,但是抓捕时杀了通判这种级别的官员,传出去也不好听。 李永生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有一些猜测需要验证。 刘通判伤得非常重,昏迷了差不多二十个时辰,才被李永生通过行针,强行扎得醒过来。 不过这么唤醒人,委实有些勉强,他随时都可能再晕过去,而对于朝安局的审讯,他直接沉默以对。 朝安局的人也有点火大,却又无法刑讯逼供,“不说是吧?来人,将刘家人拖过来……一个个挨着杀!” 这手段有点残忍,不过排帮是朝廷不赦的反贼,一旦抓到,执行族诛是很正常的。 刘通判的眼里,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爷早就知道有今天了。 就在这时,外面跑进一人来,正是元十三,他喜眉笑眼地发话,“梁州的排帮余孽,已经调查出来了!” 刘通判的眉头,顿时就是一皱。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九百零七章谁做保 刘通判跟排帮的其他人不一样,当他知道事发之后,就是一心求死。 他当场反击朝安局,想的就是,我跑得了就跑,跑不了就死——他是抱着自杀的心态。 不过他也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朝安局不但留下了他,竟然还保下了他的命。 果然不愧是内廷顶尖的情治和执行机构,皇族的御用走狗,手段不是一般修者能比的。 刘通判在被救治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一些外界的信息了,只不过,他的神智还是有点模糊,身体也动弹不得。 当然,这并不能阻碍他思索一些问题,当彻底醒来之后,他已经下定决心,坚决不配合。 左右不多是个死,大不了你们搜魂就是。 可惜的是,排帮的心法流失得太多,防止搜魂的手段很少,而这些残存的手段比较原始,很容易被运修发现,他身为朝廷官员,实在不便给自己下禁制。 不过他认为,对方未必就能从他脑中搜到所有的东西。 等到家人被拉过来,要一一处死,他也没什么心里波动,心想左右不过是成王败寇。 中土国是很看重家族延续的,但是这种思维模式下,也从来不缺乏枭雄之辈——一旦成功,可以成就万世的基业,失败的话,一家老小在九泉之下团聚好了。 没有断子绝孙的心理准备,做什么反贼? 就在这时,他听说梁州那边也抓住了排帮的人,心里顿时一沉——这次还真是白死了,功亏一篑啊。 负责审讯的人闻言,心里却是一喜,“真的调查出来了?” “嗯,”元十三的个头就是孩童一般,却是一脸的肃穆,他点点头,然后看一眼躺着的刘通判,“咱换个地方说话。” “好的,”这位微微颔首,站起了身子,不过,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又看一眼刘通判,“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再不老实交代的话……谁也保不住你家人了。” 刘通判嘴巴抖动一下,勉力挤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你保得住我家人?别逗了……你以为你是谁?” 在他看来,自己家人是必死无疑的,刘家在戎州不算大家族,总共不过两千多人,其中多半还是远亲,那些人是在他有所成就之后,从四面八方投奔过来的。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能彻底放下家人,只不过到了他这个地位,很多东西看得太明白了。 家人当着自己的面被杀,无非是提前死亡而已。 就算他们不是这会儿死,等他死后,家人依旧逃不脱这一劫。 至于说坐看家人的死亡,这个心理承受能力,他是有的——只是早死晚死的差别,他又何必惺惺作态,平白被人看了笑话去? 然而,当他知道梁州的事也发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沉:梁州那位,知道得比他还多。 事实上,他心里还是存着一些侥幸——若是我的配合,能换来家人的平安,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这个时候,有人说可以保住他家人,刘通判心头坚固的壁垒,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见到他终于出声,朝安局的这位微微一笑,“保住你家人其实不难,你全部说出来的话,无非是男人流放,女人入教坊司。” 凭良心说,不是所有的反贼,一定都会被族诛的,有些情节轻微或者检举他人的,如此处理也是正常——很多犯了大错的官员,都是如此处理的。 刘通判的本职,是负责为知府拾遗补缺,当然知道这规矩,闻言他冷冷一笑,“涉及排帮,男人只是流放吗?别开玩笑了。” 他不是很在乎女眷,事实上,中土国就是男权社会,虽然女人的地位也不算低,但是涉及到家族血脉传承的话,女人还真不算什么。 女眷入了教坊司,固然是耻辱,但是存在赎身的可能性,然而,就算她们能生下一男半女,也不可能姓刘,这有什么意义? 说来说去,男丁能活下来,能将血脉流传下去,才是有意义的。 可是,这依旧不可能,排帮反贼是皇族指定的不赦罪人,就算流放,也不得娶妻生子。 还有一种可能,是流放之后,被打入贱籍,那样倒是能娶妻生子了,但是世世代代都会是贱籍,不是普通人。 何谓贱籍?就是另册,打个比方说,中土是没有奴隶的,但那是针对普通人而言,贱籍若是为仆,那本质上就是奴隶,生下来的子女,都归主家所有,依旧是贱籍。 贱籍不得入修院,更不得为官,连做生意都不行,只能做苦力! 甚至,贱籍走路的时候,都不许跟别人抢道——就算上公共厕所,也得等没人的时候,你才能进去,只要有人,你就得在外面等着! 什么?憋不住了?那就屙到裤子里好了,谁让你是贱籍呢? 朝安局的那厮微微一笑,“我可以答允,你家三个三岁之下的男丁,不入贱籍,依旧姓刘。” “嗯?”刘通判闻言,顿时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条件,实在太令他动心了。 三岁以下的男丁,不会记得仇恨,也就不会为自己报仇,不过这个真的无所谓,刘家的血脉能流传下去,这才是真的实惠。 他甚至不敢相信,对方能答应这个,所以只是冷冷一笑,“我从没听说过,朝安局重承诺。” 中土人普遍都重视承诺,但是……朝安局绝对是例外,这些皇族走狗,为了维护赵家的统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区区的说话不算数,算多大点事? “你不信拉倒,”朝安局这位又作势往外走,“说得我们离了你的口供就不行了似的。” 刘通判听到这话,才又想起了那个问题——梁州也有人被抓了。 不过,他依旧是不甘心,少不得又问一句,“你们在梁州查到了谁?” 朝安局的这位怪怪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还在心存侥幸吗?谁知道你们会有什么诡异秘法,没准可以传递消息,嘿,我偏偏不告诉你!” 刘通判沉吟一下,心一横,“这样,我可以告诉你们,梁州那边是谁在搞事,但是你刚才说的话……要换个人来保证。” 朝安局的这位愣了一愣,然后脸一沉,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我可以答应,刚才的承诺不变,不过换个人……那不可能,你爱信不信。” 刘通判闻言,心中顿时一定。 对方的态度不好,但是正在他的意料之中——手里有好牌,谁会轻易让步? 所以他不但不着恼,反而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莫要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梁州真正主事的那位,是非常机警的……” “若是抓了小虾米,漏掉了大鱼,后果你想得到……反正我是必死无疑了。” 朝安局的这位闻言,又是一愣,心中却是在窃喜——李真人教的法子,还真的管用。 其实梁州那边,还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大家只是听说,缉拿玄女道信徒,是知府推动的。 但是这个线索,不足以支持朝安局将梁州知府拿下,大家目前是在查排帮余孽,不是在为朱雀出头——甚至打击朱雀野祀,原本就是知府该做的事。 而且案子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有两名通判被囚禁了起来,还有一名知府在配合调查,朝安局若是没有比较拿得出手的证据,想再调查一名知府,也要考虑后果。 巴蜀郡总共才几个府?强横如朝安局,也要考虑影响的。 所以李永生向朝安局提出建议,诈一诈刘通判,看他什么反应。 跟地球界不同的是,这个位面审讯犯人的时候,很少使诈,尤其是朝安局这种顶级情治机构,里面有的是搜魂好手,何必去画蛇添足? 说实话,朝安局办案,一向是绝对的以势压人,雷霆万钧一般地横扫,再加上强大的搜魂术,没必要动那些小心眼。 可是李永生说了,反正到最后,还是要搜魂,为什么不先试一试呢?大不了失败而已。 朝安局的人觉得这话也在理,于是就尝试一下,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 见到刘通判服软,他强忍心中的欢喜,假意考虑一下,最终哼一声,“好吧,暂且信你一遭,你若是诳我,借用你的话就是……后果你想得到。” 刘通判笑一笑,脸上带着浓浓的无奈,“大人放心好了,我好不容易为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怎么可能自己作死?” “你本来就一直在作死,”朝安局这位冷哼一声,“这样……我让陈知府做见证,可好?” 知府不算太大的官,但也绝对不小了,尤其是地方的亲民官,想要护住几个人,真的不要太轻松。 “不行!”刘通判听得一哆嗦,不住地摇头,“他可是知戎州府的,现在答应放过了,回头他只要使个眼色,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争着帮他出手……此人绝对不行!” 说到底,刘家就是戎州本地人啊。 “你想的也未免太多了一点,”朝安局这位脸一黑,“莫不成我去请蜀王给你作保?” 其实他心里清楚,对方的顾虑,确实有道理,这厮许多年的官吏,还真不是白当的。 “我怎敢让蜀王为我作保?”刘通判苦笑一声,然后眼珠一转,“我觉得李永生就不错。” (这个月事情较多,欠盟主易阵枫一更,本月一定补上,明天是母亲节,还要回家一趟,大家若是有空,也回家看一看母亲吧,我们成长的代价,就是她的老去……) 第九百零八章梁州水军 “李永生?”朝安局的这位闻言就是一惊,“你认识他?” 刘通判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认识他,但是我昏迷的时候,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 更新最快” 朝安局的人斜睥他一眼,面现古怪之色,“那你为什么觉得他可信?” “直觉吧,”刘通判想一想之后发话,“你们都说了,他是京城有名的大国手,想做国手,总要懂得医者父母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这个……”朝安局这位顿了一顿,才笑着摇摇头,“你这个理由,还真是有意思。” 刘通判淡淡地回答,“不管怎么说,我没敢指望赵家的亲王作保。” “算你有眼力,”朝安局这位深深地看他一眼,“李大师开口,魏公公和宁公公都要卖面子,不过……他得答允作保才行。” 李永生接到消息的时候,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你们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找我这个外人作保?” “他说了……国手有医者父母心,”这位赔着笑脸回答,“别说,这话真的有点深意。” 李永生闻言,也是无语地摇摇头:这话何止是有深意?根本就是医修的道意! 反正他也有点好奇,对方能说出点什么来,“不违背朝安局规矩的话,见证一下也无妨。” 别说,刘通判一旦想通了,见李大师也答应作保,直接捅出了梁州的主事者:巴蜀的水军统领秦水水。 巴蜀水军跟博灵水军、淮庆水军是一个级别的,其实就是内河的水上巡查。 甚至巴蜀的水军比博灵和淮庆还差一点,因为大峡谷水情险峻,巴蜀水军基本出不了郡。 不像博灵和淮庆水军,可以在扬子江上下跑一跑,能随便出郡搞个演习什么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水军也是军队,秦水水统领巴蜀所有的水上战船,掌握着唯一的水上战斗力。 朝安局的人闻言大骇,这可绝对不是小事,秦水水此人,甚至比一府的知府还要重要许多。 李永生闻言,却是若有所思,“是不是这秦水水,召集你们追查野祀的?” 刘通判闻言却是一惊,“不是他召集的,据说是真君的意思……他代为传达。” 朝安局的人马上出声发问,“这真君是何许人,根脚在什么地方?” “我不敢问,”刘通判很直接地回答,“说实话,在两殿没有派来真君之前,我不建议你们问……对大家都不好。” 那可是真君,真的是太可怕了,你随便议论一下,都可能被人家听到耳朵里。 “那就算了,”朝安局这位闻言,也忍不住哆嗦一下,“我会火速上报的……秦水水此人,在巴蜀军役房还有什么依靠?” “没有依靠,”刘通判摇摇头,想一想之后又回答,“他在军中并不得势,只不过水性好,旁人挤不掉他的位子……他任水军统领已经十五年了,耳目众多。” “那必须尽快抓捕,”朝安局的人下了决心,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才又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还得仰仗您出手帮忙。” 他心里很清楚,李永生现在是真人修为,虽然他并不清楚,此人小小年纪,怎么就臻达了真人的修为,但是……能让宁御马看重的人,肯定有其不普通的一面。 正经是这秦水水,虽然只是个司修,但是独掌巴蜀水军十余年,人脉惊人不说,没准还有什么手段,万一逃脱,后果不堪设想此前抓捕刘通判的过程,已经是惨痛的教训了。 朝安局也有真人供奉在戎州,可是戎州关押的重要人犯实在太多了,必须要有真人坐镇才行,朝安局已经向上面发出了求助消息,但是支援人手一日不到,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秦水水的消息,实在是太重要了,此人一旦跑了,很多线索就断了。 事实上,朝安局上下,对李永生的战斗力,认识得还是比较深刻,他们那个真人供奉,在李永生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这位爷可是活捉了真君,并且将其炼制为傀儡。 所以大家认为,请李大师出手去抓人,比较靠谱,至于说自家供奉,留在戎州看家就好。 面对这样的邀请,李永生也不推辞,不过他并没有站起身就走,“我问一下,这个秦水水,是谁推荐他当水军统领的?” 这话一出口,刘通判就不说话了,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朝安局那位。 这位也有点尴尬,犹豫一下,终于干咳一声,“若是没有其他依靠的话,秦水水……是内廷推荐的,那是先皇的时候了,巴蜀尚有监军。” 李永生侧头看向他,直到看得对方不好意思了,才出声发问,“巴蜀监军推荐的?” 这位越发地不好回答了,最后才挤出一句来,“那人已经死了。” 怪不得他出声就问,秦水水在军役房“还有”什么依靠,合着他对此人也有所了解。 李永生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刘通判,“秦水水说了没有,真君为什么要针对朱雀?” 这句问话,明显地就有了倾向,若是搁在其他时候,很容易被人做文章。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必要在意这些了。 刘通判皱着眉头思索半天,“是啊……为什么呢?让我想一想。” 朝安局这位的脸就拉了下来,“你这是……打算再提点别的要求吗?” 李永生冲他微微摇头,“未必是这样,他的记忆可能受到了影响……别忘了对方有真君。” 朝安局这位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再说话。 李永生沉默片刻,见对方真是想不起来,少不得出声问一句,“秦水水可曾说过,排帮的真君,现在正忙些什么?” “真君在……谋划大事……”刘通判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断断续续说出七个字,然后口一张,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朝安局的人见状,顿时就是一哆嗦,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这是……真君?” 李永生黑着脸点点头,并不说话,而是走上前,抬手去把刘通判的脉。 旁边这位却是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来,真的是真君出手惩戒? 朝安局的人,杀戮见得多了,除了杀别人,也见识过自己人被杀,但是想到可能有一个真君留了神念,在默默地关注着这里,真是没办法不担心。 李永生却不以为然,他把了一阵脉之后,轻出一口气,“此人主要还是伤势过重,支撑不住了,真君对他的影响不大。” 旁边这位见状,心里忍不住伸出个大拇指来,不愧是能擒下真君的主儿,这种情况下,都能如此镇定,“救得过来吗?” 李永生微微颔首,“只是暂时昏迷,歇上一两日就好了。” 朝安局这位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那名真君,对这里看顾得不算太严……” 既然知道下一个余孽了,朝安局一行二十余人,悄然来到了梁州府。 秦水水在这半年里,经常带着战船,在梁州驻扎,偶尔也下巫山府或者戎州府待几天。 梁州开始对付朱雀之前,水军已经驻扎在了这里,秦统领也在此处出没。 不过此前,大家都没往这方面去想,军队驻扎在哪里都正常。 但是现在知道此人是排帮余孽,朝安局才反应过来,这厮在此处有监察的意思。 军队的统领,可不是那么好抓的,朝安局虽然胆大包天,也不敢随意下手。 而且凭良心说,战船可是在水上,只要带队的军官不认账,几十个朝安局的密谍,还真不够水军官兵收拾的哪怕他们只是半军事化管理的官兵。 水军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巡检司,有专用的码头,而且守卫得比较严密。 不过经过了解,大家得到了消息,秦水水此人经常去城里饮酒作乐,众人商议一下,决定还是在码头附近埋伏,等秦水水离开码头,去城里游玩的时候,再暴起发难。 事实上,他们如此行事,都已经算得上胆大包天了,不经过郡军役房就抓军官,巴蜀军役房可以将官司打到顺天府。 不过朝安局也是有组织的,手上有真凭实据,自然有人帮他们出头内廷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军队的压制。 众人在码头埋伏的时候,差不多是正午时分,能看到码头上有四艘战船,还有两艘战船和七八艘小舟,在江面上游弋。 “主力尚在,”朝安局的人松了一口气,“只等这厮傍晚出来寻欢作乐了。” 哪曾想,他们等到天黑,也没见到秦水水出来,倒是有两拨水军官兵三十余人,进城去了。 大家继续等,结果等到戌初了,就是晚上八点多,依旧不见秦水水出来。 “今天怕是出不来了,”有人叹口气,“白等一晚上。” 也有那心思重的,狐疑地发话,“这厮不会得了消息,偷偷跑路了吧?” 这个猜测就有点让人郁闷了,李永生眼珠一转,“安排人,跟外出的水军打一架!” 出去的两拨水军,都有朝安局的探子在暗暗跟踪,临时制造一点冲突,也没有多难。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九百零九章攀附 李永生的建议,引起了一些人异议——这会不会打草惊蛇? 但是李永生坚持这么做,“我不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我只知道,如果他已经离开的话,咱们在这里傻等,他就有时间逃得更远。” 这个理由确实很强大,于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两拨水军都遭遇了人挑衅,一拨被打伤好几人,还有一拨被打得狼狈逃跑。 被打伤的那一拨人,还让人扣下了,扣人的主儿也很嚣张,直接表示“让秦水水来领人”! 这拨人是外地行商,相当不含糊的样子,连捕房来劝解,人家都不买账。 然而事情闹到这么大,捕快将消息传到码头上,水军竟然没反应 被打得狼狈逃跑的这一拨,一路狂奔回码头,竟然就不再出来了。 朝安局的人见状,心里都是一沉,“坏了,没准秦水水真的跑了。” 这时候,他们真的顾不得许多了,两名密谍脱掉了黑衣,换上军服,潜行到远处,然后骑着两匹马跑了过来,嘴里大喊,“军役部急报,水军秦统领可在?” 听到这话,码头上顿时就乱了起来,不多时有人迎上前,“参见上官,未知有何事情?” 两名密谍骑在马上,不耐烦地发话,“此急报是给秦统领的,无关人等莫要讨军棍!” 他俩说得理直气壮,水军们不高兴,也不敢发火——对方虽然面生得很,但人家是军役部的,又不是郡房的,不认识才正常。 出来的军官沉声回答,“统领的消息,我们不敢随便泄露,两位可带了军牌和关防令?” 理论上讲,验看军牌和关防令是正常的,也是必须的,但是小小的水军军官,还是半军事化管理的这种,要验看部里来人的身份,多少有点不给面子。 不过朝安局这边,准备得很充分,拿出的军牌和关防令,都是货真价实的——这玩意儿原本就是御用监的军械局制造出来的。 这名军官验看了一下,犹豫一下才回答,“秦统领……暂时不在此处!” 一名密谍勃然大怒,鞭子一扬,指向了对方,阴森森地发话,“秦水水不在,你竟然还要接急报……胆子不小,他在何处?” “我只是帮着问一下,”这名军官闻言,也吓了一大跳,“统领的去处,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要看我们的身份?”另一名密谍抖手就是一记马鞭,“小子你是找死?” 这名军官身子一侧,让过了马鞭,大声地发话,“我只是按军规办事!” “军规?呵呵……麻痹的,一个小破地方水军,还真把自己当成正规军了?”一名密谍冷冷一笑,“现在我怀疑,你探听军役部的机密,跟我们走一趟吧。” “统领不在,我当然要替他看好门户,”军官正色大声回答。 不过下一刻,他就一拱手,深深地施了一礼,“两位上官,实在是我也不知道,秦统领去了哪里,又怕耽误事……还请军营里小坐,我自有一番心意。” “屁的心意,劳资不稀罕,”一名密谍破口大骂,他大声发话,“军情似火……你可知道?” 另一名密谍一摆手,出声调解,“好了,他可能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 “统领在辰末左右离开的,”军官苦着脸回答,“他是积年的老统领,我怎么敢问他去哪里?不过……他不让我外泄消息,应该要走几天。” “完蛋,”两名密谍面面相觑。 藏在远处的李永生和带队的朝安局头领,也是面面相觑——坏了,人跑了。 头领甚至连时间都对上了,“辰末时分……也就是刘通判又晕过去的时候?” 李永生的脸色难看得很,他微微颔首,“大约就是如此了,可恨,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那就只好强搜了,”头领一咬牙,就摸出了传音海螺,打算下令。 强搜军营是大忌,朝安局没有这个权力,不过对方的统领都跑了,问题也不是很大。 李永生也没拦着他,只是淡淡地发话,“拿一件秦水水的贴身物品来。” “嗯?”头领侧头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发问,“你的意思是……” “我在巴蜀还有人,”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并不解释太多。 朝安局的头领也没有再问,他放下了海螺,直接去牵马匹,“弟兄们,给我上!” 此处驻扎的水军,足有一千五百人,但是看到三十多名黑衣方巾的人骑着马,疯狂地冲过来,大部分人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心思——这是朝安局啊。 若是秦水水还在,或许不至于如此,可是带头的将领不在,根本没人主事。 也有个把人试图反抗,李永生直接出手就将人拿了,先摔个半死,再由朝安局上前锁了。 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家就得知,秦水水是乘了一艘小快舟离开的,随行的只有两个亲卫。 他离开得比较仓促,没有章法,但就是那句话,他当了十几年的统领,谁敢上前发问? 李永生拿了一个秦水水用过的枕头,又摸出一个传音海螺说两句,然后电射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他走了,朝安局的这帮人看着现场的一千多号水军,也有点傻眼,有人找到了头领,“这么多军校……怎么办啊?” 头领犹豫一下,一咬牙,“这不是咱们该头疼的,快去通知梁州知府,特么的,他勾结排帮余孽,该给咱们……该给朝廷一个说法!” 这就是要撕破脸的打算了,秦水水尚未被抓获,刘通判的口供是否真实也未可知,不过只要不是傻瓜,就看得出来,大家的猜测,应该是没什么错的——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发展。 当然,一旦错了,那就是脑袋搬家。 梁州知府在一个时辰之后赶到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通判——两人的住处离得不远。 知府的脸色很难看,“我今天只是睡得早了一点,结果被人叫醒,说我私通反贼……谁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哪来那么多废话?”朝安局头领黑着脸发话,“朝安局大牢空得很,想去睡两天?” “来,你把我弄去住两天,”知府很不含糊,“就算秦水水是排帮余孽,又不是我提拔他的,关我屁事……我是朝阳大修堂出身,别打错主意。” 事实上也是这么回事,秦水水跟知府根本不是一条线的,秦统领只比他低半级,跟通判同级,一在地方一在军队,两者基本扯不上关系。 不过朝安局的头领也知道,对方是色厉内荏,要不然也不会祭出“朝阳大修堂”的旗号了——这旗号是有点唬人,但是祭出这张牌的时候,就意味着基本没其他底牌了。 所以他只是冷冷一哼,“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贵府最好用心配合,至于说有功有罪,要看咱们获得了什么样的成就。” “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知府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是最怕朝安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帽子丢过来,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异常强硬。 既然对方好说话,他也就好说话了,“朱军役使马上就到,咱们商量着来。” 然而在其他人的眼里,他这个态度,转变得实在太离奇了,有人甚至都有点接受不了,“这就是咱中土的知府?节操呢?” 不过朝安局的头领倒是习以为常了,在朝安局干了十来年,没节操的人和事,他见过的不要太多,他笑着一指某个年轻人,“李大师也是大修堂结业的……你们正好亲近一下。” 别扯什么朝阳大修堂,好像谁不认识几个这样的人似的。 知府闻言,侧头看年轻人一眼,笑着点点头,“原来是学弟,哪一年结业的?” 年轻人当然就是李永生,他笑着回答,“四年前曾在大修堂插班一年,是去贺今上亲政。” “咦?”知府闻言大奇,上下打量他两眼,“其时我在京城,还多次去大修堂拜谒教谕,未知学弟如何称呼。” 严格来说,插班生就不算是大修堂的嫡系,但是知府心里非常清楚,在大修堂插班有多么难,而且选的这时候,也着实令他吃惊——此人竟然是因公参加了天家的登基庆典? 这样的人物,哪怕不是嫡系学弟,也必须得认成学弟,在体系里想要发展好,当然要多结识有本事的朋友。 这人有本事吗?简直太有了,撇开其他的不说,只说此人结业最多四年,已经是司修了,就值得他大力拉拢,更别说此人跟朝安局的关系,似乎相当不错。 念及此处,知府甚至将追查排帮余孽的事,都暂时放到了一边。 通判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扯动一下嘴巴:先忙正事不行吗? 你有学弟跟朝安局熟惯,我可是没有类似的学弟。 李永生笑着回答,“我是博本院的李永生,跟着孔舒婕总教谕去的朝阳。” “孔舒婕!”知府一拍双手,高兴地叫了起来,“我知道你了,可是你揍了新月国的安贝克?” 朝安局的人见状,相互交换个眼光,都是有点无语:放着追查反贼的大事不办,反倒是攀起同窗之谊来,这厮的结党之心,也太迫切了一点吧? (下午去看老妈,定时更新,大家体谅一下,不过月票还是要求的。) 第九百一十章做戏做足 李永生闻言,也小小地吃了一惊,“贵府竟然识得孔总谕?” “我怎么会不认识她?”知府干笑一声,那笑容多少有点异样。 想当初孔舒婕在朝阳大修堂,品学兼优相貌出众,不知迷倒了多少同窗。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啥意思,知府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李永生身上,“你揍安贝克的事情,很出名的,我也为你这学弟叫好。” 朝阳大修堂虽然声名赫赫,但是修院里全是修生,能有多少大事?有人揍了新月国的王子,还打了不止一次,搞得留学的修生都收敛了不少,这在大修堂,足够传诵十来八年的。 李永生微微一笑,“年少轻狂,当不得贵府如此夸奖。” “嗯?”知府闻言,不高兴地皱一下眉头,“你现在……竟然还我称我官职?” 李永生犹豫一下,笑着一拱手,“学长,目前有大事在办,私谊回头再叙不迟。” 他还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路数呢,怎么可能巴巴地上杆子攀附? 而且,真要说攀附的话,似乎他这个学弟,更值得对方攀附吧? “学弟说得有理,”知府笑嘻嘻点头,“这秦水水,是不是要下海捕文书缉拿?” 李永生看一眼身边的朝安局头领,无奈地一摊双手,“这却不是我能过问的。” 头领沉声发话,“海捕文书……贵府跟军役房商量吧,我们现在已经查明,水军里确实有排帮余孽。” 水军里能辨识出的排帮余孽,已经接近三十人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梁州府军役房的朱军役使赶到,随行带了两百军校。 他粗粗了解一下情况之后,马上做出了决定,“我现在就奏报郡房……务必捉住此獠。” “且慢,”朝安局的头领出声了,他阴森森地发问,“这消息事关重大……你能保证保密吗?” 军人最不怕的就是保密条例了,但是触目那三十余名水军反贼,朱军役使的嘴巴忍不住打个磕绊,“这个,郡军役房肯定是可信的……不通知郡房,能捉住秦水水这贼子?” 头领淡淡地看他一眼,“不客气地说……你军方捉人的本事,我们还真是怀疑,” 朱军役使冷哼一声,“那你朝安局是不需要我军役房配合了?” 朝安局和军方的关系,也是微妙得很,相互不服气,但是在处理反贼的时候,朝安局经常还需要军方的支援——没办法,朝安局的人手实在太少了,也不像军队那样有组织。 头领斜睥他一眼,“你还是考虑一下,你军役房有没有排帮余孽吧。” 朱军役使顿时语塞,紧接着大怒,“你敢污蔑我的兵?” 他虽然心里也忐忑,但是此刻必须硬撑着,不管是什么地方的军队,玄青位面也好,地球界也罢,合格的军官,必然都是护短的——不护短不行啊,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 头领还待说什么,知府赶忙打圆场,“是不是此刻就该调兵,四下搜查秦水水?” “这黑天半夜的,怎么搜查?”头领不耐烦地发话,然后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 李永生摆一下手,“等一等吧,天亮之后,我的人没有消息的话,再考虑怎么处理。” 知府闻言,讶异地看他一眼,“学弟你也带了人来?可要小心安全……反贼事败,狗入穷巷没准会伤人。” 那秦水水能奈何了朱雀,我倒是佩服他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贵府指教得甚是。” 接下来的时间里,码头乱得像一锅粥一般,大批嫌疑人被揪出来,现场审讯、 接近寅正时分,李永生腰间的传音海螺响了,“已经击杀了秦水水,重复,已经击杀了秦水水。” “什么?”李永生才一愣神,他身边的知府大人倒是蹦了起来,“为什么是击杀,而不是擒获……为什么不生擒?” 传音海螺里,传来一个桀骜的声音,“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发号施令?” 知府顿时就不说话了,用异常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学弟。 李永生苦笑一声,然后出声发话,“这是我学长,他关心则乱……怎么没捉了活的?” “那厮太过暴烈,”朱雀在那边回答,“我的人也不是该随便死的,不过在刚死的时候,搜过魂了……还有留影石为证。” 人刚死去的时候,是可以搜魂的,再用留影石记录,不存在作假的可能。 李永生对朱雀的搜魂手段,还是相当信任的,老鸟儿是香火成神道,哪怕不说搜魂,消耗点香火,推算一下未来和过去的因果,都是很简单的。 李永生叹口气,“那你那边……有什么损伤没有?” “死了两个,”朱雀淡淡地回答,“我们是在巫山府找到人的,时间比较仓促。” 朝安局头领也赶来了,听到这话,忍不住出声,“尸身不会还在巫山吧?” “带过来了,”朱雀波澜不惊地回答,“码头上溯二十里,有片浅滩,就在这里。” “好,我马上过去,”李永生收起了传音海螺。 头领忍不住又出声发问,“这是什么人……巫山离这里,起码两百里吧?”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有些东西,没必要知道得太多……你说呢?” 头领原本还想让对方把尸身送过来呢,左右不过几十里地,但是听到这话,也只能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事实上,朝安局以往行事,也少不了跟一些神秘的势力配合,有隐世家族,也有子孙庙、十方丛林甚至江湖势力,其中有些敏感的东西就得密不示人。 现在的雷谷声名赫赫,私下里不知道接触了多少势力,不愿意声张是很正常的。 于是他调集了几个人,跟着李永生走一趟浅滩,半个时辰之后,三具尸体被运了回来。 然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众多水军官兵围上前,依旧一眼就能认出来,一个是秦水水,另两人是他的亲卫。 不过亲卫是明显的服毒自尽,秦水水则是两条腿全无。 朝安局的人虽然修为不算多高,眼力却着实不凡,一眼就看了出来,“秦水水这是施展血遁来着,直接爆了两条腿,没想到还是被人截下了。” 爆掉两条腿的血遁,威力不问可知,居然被人拦下了,这种拦截的反作用力,就足以杀死秦水水这司修。 不过更令大家惊讶说的是,这样都没跑掉,这李永生,到底邀约了些什么样的人出手? 大家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了。 朝安局头领也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但是还不能不出声,毕竟朝安局才是负责侦办此案的,“那个……李大师,留影石拿回来了吗?” 李永生丢了一块留影石过去,心里却是在暗叹:朱雀对这三个府,还是有点怨念啊。 此次出手,是朱雀单枪匹马做的,这些传音海螺什么的花式,无非是不要让当地官府和朝安局的人,产生什么怀疑。 前文说过,朱雀分身的威力全开的话,可以硬撼三四名真君,得了带有秦水水气息的物品,查找到人,真的不要太轻松。 事实上,它想要擒下活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问题在于,秦水水做为反贼中的重要人物,很可能被押解往京城。 万一有人追究被抓获的过程,就可能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两殿可是不缺真君。 所以朱雀在问出口供之后,索性直接将人杀了,不但以绝后患,也多少带了点报复之心。 事实上,从秦水水的伤口上,能感觉到相当明显的有势水功法的气息,虽然无法确定就是飞瀑水,但是做有罪推断的话,有势水也足够了。 朝安局的头领想要悄悄地看留影石,结果知府、通判和军役使都凑了过来:这个事儿不能你一个人操作,我们也有权力知道真相。 朝安局的人做事多霸道?头领当即就表明:朝安局做事,你们避让就是了。 但是这三位坚决不肯避让,一定要看——属地出了这天大的事,谁知道你朝安局会如何行事? 通判更是很决绝地表示:“我们都是朝廷命官,有权力了解真相,你要是信不过的话,直接抓起来我好了……反正你已经抓了两个通判了,不差再多抓一个。” 他没办法不决绝,军役使后面有郡房和军役部,知府是某人大修堂的学长,只有他什么都不是,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背锅对象了。 头领听到这话,也没办法坚持了,朝安局是可以独立办案,但是他已经将两个府搞得鸡飞狗跳了,第三个府还这样的话,官员们一旦借题发挥,内廷也未必会死保他。 得意不可再往,功劳已经捞到手了,分出去一二也无所谓,所以他又拉上李永生,五个人找个僻静的角落,激发了留影石。 这个留影石,是经过删减的,很多场面非常模糊,李永生不得不暗叹:要不说人都说小肚鸡肠呢?朱雀这肠子,还真就是鸡肠,心眼实在太小了。 不过,一段场景,还是震撼了他,秦水水在那里自言自语,“这三个府降雨充沛的话……下游扬子江的水量,就会大涨。” 李永生狠狠地一拍大腿,“真是混蛋!” 第九百一十一章原来如此 李永生一直就觉得,排帮跟朱雀作对,很是有点莫名其妙。 从阵营上讲,朱雀和排帮一样,都是官府反方阵营的,两者虽然未必能和睦相处,但是有官府这个共同的敌手,怎么可能两者相争,让对头得利? 排帮若是打下了江山,跟朱雀为敌是必然的,但是现在别说立国了,根本没起事好不好? 可是秦水水这话一说,李永生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排帮为何要出手了。 其他人听得却是有点懵懂,见他如此气愤,少不得看他一眼。 知府的嘴巴动一动,想开口跟学弟讨教一二,最后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先看留影石吧。 不过再看下去,就是秦水水跟巴蜀地方势力的一些勾搭了,利用水军疯狂敛财,合作的对象有官府,也有地方豪强。 甚至梁州府的知府,跟秦统领都有一些“合作”,不过总算还好,这知府也知道分寸,打了一些擦边球,没有做那些法律明文禁止的事情。 朝安局的头领忍不住侧头看一眼知府:你们这关系,已经超过军地该有的界限了,怪不得秦水水一说要查朱雀,梁州府就这么上杆子配合。 知府的脸色却是一片雪白:惨了,这次要倒大霉了。 他执意要看留影石,担心的就是这些,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朝安局若是执意为难他的话,他也要吃排头,甚至不排除丢官的可能性。 所以他忍不住又看一眼李永生,心里暗暗松口气:还好,我有学弟在。 然而,紧张的可不止他一人,通判和军役使才说松口气,不成想紧接着,他们就从秦水水的记忆里得知:自己的手下里,也有排帮余孽。 这尼玛简直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 事实上,秦水水坑的可并不仅仅是这三个府,其他府里,也有排帮余孽跟他有勾连。 他这个水军统领,管辖的并不只是金沙江,金沙江那些支流,巡查的权力也归水军,事实上,水军还管着其他的水系,势力涵盖了大半的巴蜀。 不过不管怎么说,水军的重点还是在金沙江上,其他府的排帮余孽比较零星,也不成什么气候——事实上,也只有金沙江才合适排帮发展,千年以前就是这样,。 紧接着,大家又惊讶地发现,这个水军……竟然跟镇南公和蜀王也有合作! 秦水水跟这两家的合作,主要是在水运事宜上。 比如说用水军战船,帮着他们运送货物,也有时候,会将水军的旗帜,插在对方的货船上,那样的话,这些船进了扬子江,也可以逃避一些检查。 没有证据显示,镇南公和蜀王府里,存在着排帮余孽。 但是这些灰色地段的行为,让观看留影石的人也暗暗心惊:好家伙,这厮交游果然广阔。 看完留影石之后,众人久久不语,过了好一阵,朱军役使才出声发话,“这厮……死了也好。” 他是军人,考虑问题也是站在军事角度,中土国现在已经够乱了,巴蜀相对稳定,但是一旦调查镇南公和蜀王,鬼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是啊,”知府忙不迭地点头配合,然后又看一眼李永生,“咱们主要是调查排帮余孽,有些日常事务,是没必要深究的……永生学弟,你说是吧?” 李永生黑着脸摇摇头,“我只是应朝安局的邀请,前来帮忙,具体事务处理,跟我无关。” 知府闻言,直接傻眼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呢?说好的同窗之情校友之谊呢? 就在这时,通判直接问朝安局头领,“需要现在去捉拿那些余孽吗?” 头领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皱着眉头思索半天,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永生,“排帮的真君,果然就是在海岱?”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非常肯定地回答,“我有准证朋友亲眼所见,还吃了真君一记。” 众人闻言,齐齐无语——准证朋友,这家伙交往的人,还真是不一般。 他们知道李永生很牛,但是跟此人接触得越多,就越发意识到,此人的深不可测。 朱军役使好奇地发问了,“吃了真君一击……你那准证朋友如何了?” “疗伤二十天吧,”李永生笑着回答,“有贵人出手帮忙。” “才二十天?”朱军役使愕然了,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位准证……还真是好运气。” 就在他操心这些八卦的时候,朝安局头领狠狠一拍大腿,“我大概知道,排帮余孽为什么要对付野祀了!” 知府闻言,又下了一大跳,“为什么?对付野祀,本来就是朝廷该做的啊。” “你懂个屁!”头领毫不客气地呵斥他一句,“你此番助纣为虐,等着朝廷处理吧。” “我不服!”知府大叫了起来,“查野祀是助纣为虐?野祀难道不该查吗?” 他的叫声,甚至吸引来了远处的官吏和军校的注意。 “你给我噤声,”头领黑着脸,咬牙切齿低声发话,“一旦走漏了消息,没人救得了你!” “我……我就是不服,”知府闻言,马上压低了声音,但是态度还是很坚决,“除非你能告诉我,我追查野祀,哪里做错了!”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头领咬牙切齿地骂他一句,然后犹豫一下,看向李永生,“该不该告诉他们真相?” 李永生很无所谓地一摊双手,“这是你要考虑的事情,问我做什么?” 头领犹豫一下,还是低声发话,“其实,我也只有一些简单的猜测,还是请您为我们解惑。” “这有什么难懂的?”李永生很无奈地回答,“上游的降水多,下游扬子江的水量就大。” “扬子江水量大就怎么了?”通判好奇地发问,“莫非襄王还要逆流而上不成?” 他也不是个不通水情的,在梁州当通判,就算不通水情的,早晚也会学到不少。 然而,他能想到的就是,水量大的话,逆流而上比较困难。 但是襄王可能跑到南方来,从扬子江上西进吗?白痴也不会这么做! 李永生无奈地一抹额头,“我是说,水浅的话,彭泽水师就得困在博灵!” “我也是这么想的,”朝安局头领狠狠一拍大腿,兴奋地发话,“他们担心彭泽水师入海。” 朱军役使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须知他也是军人。 所以他忍不住插嘴,“淮庆和会稽两郡秩序不定,水浅的话,彭泽水师速度慢不说,还容易被人拦截。”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俩两眼,“彭泽水师有麻烦,你俩怎么这么高兴呢?” 两人闻言,齐齐地讪笑一声,还是朱军役使做人痛快,他很直接地承认,“好不容易猜对了反贼的部署,这个……” 头领却果断接话,“猜对部署,咱们就能正确应对了不是?可以高兴。” 知府见他俩高兴,脸就拉得更长了,“彭泽水师入海能起什么作用?” 朱军役使忍不住瞪他一眼,“府尊大人,彭泽水师入海,就可以北上幽州,攻击海岱水师了!” 知府还真不懂这个,他本就不通军事,又是大修堂出来之后就开始当京官,后来虽然到地方做了亲民官,可是对于战争的理解,也仅仅是“我只管筹措粮草、军需和夫役”。 听说自己亲自推动的追查野祀,竟然是中了反贼的算计,他心里真是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忍不住出声反驳,言辞还相当锋利,“可我哪里会想到,反贼算计如此之深?” “彭泽水师出不了海,还是要先在他们自身上找问题……是他们先自己内乱的吧?” “把这个责任推到我身上,我是不服气的,我是亲民官不是军事主官!” 然后他看向李永生,气呼呼地发问,“永生学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永生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学弟,你主持一下公道嘛,”知府却不肯放过他,“我追查野祀,就真的错了?” 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我念及“学弟”两字,给你个面子,你却一定要找抽。 他又沉默几息,才缓缓发话,“巴蜀久旱不雨,黎庶的生存,也是个问题。” 知府顿时就无语了,学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眼下措辞尚且还算婉转,他若是再强求的话,没准都要自取其辱了。 “唉,”他重重地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大修堂出来的修生,果然是听不得“黎庶”二字,不过,终究还是年轻啊,希望再过三十年,你还能继续这么想。 李永生的态度,朝安局的人听到了耳中,不过这帮人精也看出来了,李大师对知府,还是有点香火情的——否则的话,难听话直接就蹦出来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朝安局的人还是给知府留了点面子。 其实严格来说,目前他们的能力有限,已经顾不得追究那些不重要的小事了。 巴蜀惊现排帮余孽的消息,两天时间就传到了京城,但是京城知道朝安局掌控了局势,竟然在三天之后,才做出了决定:你们先稳定好局面,我们会加派两个真人过去的。 (有事,定时更新了,不过月票还是要召唤的。) 第九百一十二章天花板 巴蜀的朝安局人员听到这消息,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更新最快 没搞错吧,这么大的案子,三个真人够吗?要知道,排帮还有真君呢。 不过内廷的态度很明确:现在实在派不出真君,你们放心好了,对方真君敢出手的话,朝廷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为你们报仇……这话谁愿意听?哪怕朝安局自命皇家忠狗,也喜欢做活狗,而不是死狗。 于是他们做出了一个很无耻的决定:不放李永生回去。 李永生把事情搞清楚了,也帮朝安局抓了人,他觉得此行的目标达到了,就想告辞。 但是别说朝安局了,就连三府的相关官员,也强烈要求他暂时留下。 没办法,排帮那个真君,实在是太吓人了啊,眼前有个能把真君炼制成傀儡的家伙,谁会轻易放他离开? 李永生再三表示,说真君不可能随便出手,但是别人不放心不是? 最后朝安局的人表示:等我们那两名真人到了,您再离开成不成? 就算真君不出手,不代表排帮就没有真人,虽然到目前为止,大家还没有遇到过排帮的真人。 李永生想一想,巴蜀的黎庶也真的是很可怜,终于答应了这个要求。 不过,他看梁州的“学长”不太顺眼,也不堪其扰,索性去了戎州,帮朝安局看护人犯。 此刻的戎州府,已经成了朝安局重兵把守的地方,这里是排帮势力最猖獗的地方,但是打掉了隋烈风,抓捕了一干捕快和帮闲之后,此处的风气,反倒是扭转得最快的。 说到底,这里有个陈知府,李永生也比较赏识此人“以民为本”的做法。 他在戎州歇脚,朝安局的真人供奉就可以放心离开此地,去其他地方抓捕反贼了。 随着抓捕的展开,陆续有人犯被押解到戎州,李永生就又多了一项工作疗伤。 官府抓捕排帮余孽的消息,不知道已经被谁传了出去,所以在抓捕过程中,还是发生了不少次战斗,排帮余孽有伤亡,官府一方同样有。 排帮的伤亡,官府不会在意,除了那些要紧的余孽,其他人未必能得到治疗,但是朝安局和捕快的伤亡,那肯定要找高明的郎中治疗。 对官场中人来说,捕获反贼是功劳,但是自家伤亡多的话,也不好看。 李永生一边看守人犯,一边帮着治疗,过了几天之后,烟霞观竟然派了一名真人来寻他。 原来是赵欣欣听说,李永生在巴蜀帮着缉拿反贼,短期内回不来,索性告知烟霞观:你们生受了李大师的冰洞,他现在巴蜀有事,你们打算坐看吗? 烟霞观是十方丛林,不便插手红尘中事,可是他们确实跟此人结下了因果。 而且赵欣欣不但是上宫中人,现在将雷谷经营得有声有色,也是十方丛林不能忽视的。 所以烟霞观派了一名黄姓的中阶真人过来,还是烟霞观的化主。 黄真人也有意思,见了李永生之后,并不说我来帮忙,而是说我听说李真人道法高深,此来是想跟您坐而论道。 这还是要避嫌,李永生听得明白,不过他现在左右是无事,倒也不介意跟中土人分享心得只要别超纲,他还是很乐意提高中土修者的见识的。 官府对烟霞观能来人,也是颇为惊讶,要知道,他们对付排帮反贼虽然名正言顺,但是从客观上讲,他们是放纵了朱雀的信众。 所以这些人的心里,越发地感叹:这李永生的背景,还真是让人看不懂啊,竟然能让堂堂的十方丛林,直接无视了野祀。 当然,感叹归感叹,李大师讲道,愿意旁听的人还是很多的,甚至连朝安局的人,一旦没有任务,都凑过来见识一下。 黄真人做为当事人,更是没想到,自己无非是找了一个借口,竟然能在对大道的认识上,收获如此多的心得。 这一日,讲道完毕,黄真人忍不住出声感叹,“您若是愿意去烟霞观的话,我宁愿让出这个化主的位置,您愿意考虑一下吗?” 李永生闻言微微一笑,也不表态。 黄真人侧头想一想,再次出声,“若是您心仪经主位置的话,我也可以跟监院争取……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旁听的一名司修有点不能忍了,“黄真人,李大师是我教化系统的人,烟霞观虽然不错,但是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此人正是郡教化房里的两名司修之一,曾经为李永生打抱不平,他此来戎州是公干,结果任务完成之后,听说这里有人讲道,就凑过来旁听。 黄真人哪里会将一个小小的司修放在眼里?闻言他眼睛一瞪,“什么教化系统?李大师此刻明明是灵修,别什么事都往你运修上扯!” “其实是你烟霞观的庙太小了,”有人出声发话,“容不下李大师这一尊大神。” 黄真人闻言,有点不高兴,他侧头一看,顿时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大言不惭,原来是你这排帮余孽……你先考虑一下,官府能不能容下你吧。” 出声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巫山的刘通判,他这几日恢复得不错,有时间就会来听李永生讲道。 对朝安局而言,这个人是必死的,尤其是此人拒捕的时候,还害了同事的性命所以此人的家眷,怕是也逃不过报复。 但是同时,这个人是立了大功的,不但揭发了秦水水,在此后一些事情上,也很配合。 刘通判的配合存在一个前提,就是刘家能留下来延续香火的男丁,然而,配合了就是配合了,朝安局会妥善地照顾他,尽量满足他的各种需求。 刘通判此刻斜靠在一张软榻上,有气无力地发话,“官府早就不能容我了,不劳黄真人特意再说一遍了。” “咦,你这是什么话?”不等黄真人出声,旁边朝安局的人不答应了,“这些日子,我们已经很用心地关照你了,你还要这么说?” 刘通判侧头看他一眼,就笑了起来,“我可没说你对我不用心,我说的是官府这个体制。” “官府何曾亏欠过你?”陈知府闻言,也是相当地不满意,他事务繁忙,一向很少来听讲道,今天也只听到了后半段,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权力表示自己的喜恶。 他大声发话,“你不过是普通黎庶出身,官府不能容你的话,你怎么可能当上通判?” 刘通判先是一愣,然后苦笑一声,“陈府尊这话,当然是再对也没有了,朝廷对我不薄,真的不薄……寒家子能通判一府,很难得了。” “你知道就好,”陈知府淡淡地看他一眼,心里也就没多少气了,“你走错了路,是你自己的事,莫要怪到朝廷身上。” 见他们说起了朝廷的事,黄真人就懒得再听了,站起身打算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刘通判笑了起来,“然而……陈府尊,你知道我为何上了排帮的船?” “为何?”陈知府的眉头微微一皱,出声发问。 不过下一刻,他就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算了,我也懒得听你的辩解,无非是身不由己之类的苦衷,不听也罢,我只知道,你不是个忠义的人。” “你不听就算了,”刘通判的头转向了黄真人,正色发话,“黄真人,我之所以修排帮的功法,就是因为……官府容不下我了,这种痛苦,你不懂的。” 我不懂?黄真人有点无语,我是十方丛林负责对外打交道的化主,什么事情没听说过? 他的眼珠转一下,微微颔首,“嗯,你继续。” “没什么继续的,官府容不下我而已,”刘通判一摊双手,“我已经是高阶司修七年多了,但是我此生,最高也只能知一府罢了,我甚至不敢暴露我的真实修为,你明白吗?” 黄真人听得不是很明白,他茫然地点点头,“哦,你要藏拙。” “不是藏拙,”李永生忍不住出声了,他能理解刘通判的说法,“他是看到天花板了。” “没错,我看到天花板了,”刘通判激动了起来,他伸出一个大拇指来,由衷地感叹,“不愧是李大师,这话再精妙不过了……我已经看到了我的未来,我成就不了真人!” 他越说越激动,“但是,我真的能成就真人,我的潜力远远不止于此,可是我出身于寒门,这就是天花板,你也是化主,可曾听说,有寒门子弟牧守一郡的?” “怎么没有?”陈知府听得有些不服气,“上上一任巴蜀郡守,可不就是寒门子弟?” “他娶了曲胜男的侄女儿!”刘通判叫了起来,“而且曲胜男也是出身于寒门,无非是遇到了卫国战争,才能有机会崛起,她家若是老牌大家族,家里的女儿会嫁给寒门子弟?” 他越说越气,“陈府尊,你是功勋之后,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承认,你若努力,可以牧守一郡,不过我不怕问句难听的,你觉得自己能进入内阁吗?” 陈府尊听得脸一红,“不能进内阁,那是我才华不够,修为不足,跟我的出身有什么关系?” “你说谎,”刘通判毫不犹豫地发话,“你也有天花板,只不过你的天花板比我高而已。”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九百一十三章遇袭 陈知府被说得哑口无言,有心否认吧,对方说得还真有几分歪理。 而他身为功勋之后,京中也有人支持,在他看来,自己将来牧守一郡的可能性很大。 刘通判却也不理他,而是扭头看向黄真人,“我在官府看不到发展前景了,所以有心转修灵修,但是……灵修的功法,又哪里是那么好获得的?”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我只是寒门,祖上没有留下底蕴,那么,当我接触到能够提升自己修为的灵修功法,会如何选择?换了你是我,你也会这么选吧?” 黄真人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摇头,“我不会……不合适的功法,我不会修行。” “那是因为你身在道宫,”刘通判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有道宫倚仗,你又何必费心去找功法?我们寒门的苦楚,你真的无法了解。” 黄真人嘿然不语——身在道宫,当然便利多多,要不然大家打破头都要进道宫,图了什么? “所以我说,官府无法容我,”刘通判苦笑了起来,“当然,修习排帮功法,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人逼我,所以我也不恨任何人……谁让我不甘心呢?” “没错啊,你就是没管住自己的贪心,”陈知府终于抓到机会插话了,他淡淡地表示,“既然你意识到了,自己最多知一府,那就知一府好了……你虽然是寒门,子孙却不是了。” 黄真人闻言,也微微颔首,“此话有理,哪个大家族,是一代人就能经营起来的?起得快落得快的家族,不知道有多少,是你自己心太急了,怨不得别人。” 刘通判看他一眼,又看陈知府一眼,一字一句地发话,“但是我明明可以成就真人,我为什么不去做?没有勇猛精进的心,做什么修者?” 陈知府无言以对,好半天才喟然长叹一声,“但是……黎庶是无辜的,你的野心,跟机缘不匹配,何必害人害己?” 刘通判愣了好一阵,才惨笑一声,“机缘……没错,就是机缘啊,我有野心也有能力,但是奈何,没有机缘!” 说完之后,他长吸一口气,又看向黄真人,“我就是随便抱怨一下,真人你见谅,我的意思是说……官府不能给我提供足够的上升通道,而你烟霞观,也不能给李大师提供上升通道。” 这一次,轮到黄真人发呆了,好半天才叹口气点点头,却不再说话。 李永生才二十岁出头,就已经是真人了,尤为难得的是,此人还跟玄女宫搭上了线儿,接下来的发展,也有了相当的保障,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这种情况下,区区一个十方丛林的招揽,人家还真的未必看在眼里。 想明白这一点后,黄真人都忍不住生出同样的感叹:此人的前途,还真是没有天花板。 就在此刻,门外一阵喧哗,然后一名朝安局人员跑了进来,脸上一片惶恐,“不好了,巫山府的联络点遭遇袭击,四人殉职……” 朝安局在巫山府,本来就有落脚点,最近大肆抓捕可疑分子,落脚点也稍微扩充了一下,不但是人手多了,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嫌疑犯,也分散关押了一批。 巫山府的联络点,有五个人看守,其他人都出去抓捕了,不成想有人突然来袭,杀死三人,重伤一人,重伤的那位没过多久,就不治身亡。 来袭的是两名真人和四五名司修,他们原本是想将嫌犯救走,待他们发现,嫌犯不但都被下了禁制,还被下了毒之后,出手击杀了七名嫌犯,直接跑路了。 这还是巫山府的人出动得足够快,否则一个活口也留不下。 众人闻听之后,勃然大怒,朝安局的头领公然表示,“陈知府,现在少不得要借用一下军队了。” 知府不能随便指挥军役房出兵,但是白通判目前尚未洗清嫌疑,军役房愿意出兵的话,倒也勉强说得过去——最重要的是,郡军役房也知道,这三个府目前在闹排帮,许他们便宜行事。 “我怕是不能答应你,”陈知府摇摇头,正色回答,“我这里不知道比巫山府重要多少倍,一旦遭遇偷袭,你想一想会有多大的损失?” “是啊,”旁边的刘通判出声了,“须防有人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朝安局头领的脸黑了下来,半天才悻悻地哼一声,“这帮家伙,两名真人还不派过来,现在根本捉襟见肘了。” 他来回转悠了几圈,才又看向李永生,“这次恐怕……还是要麻烦李大师。” “不行,”陈知府断然拒绝,语气之坚决,根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李大师是重要的防守力量,我坚决不同意你借用。” 头领这下也急了,又看向黄真人,“黄真人,您能帮着看守一下人犯吗?我朝安局愿支付报酬……当然,这也是保护黎庶。” 黄真人闻言苦笑一声,按说他此来,就是为李永生提供帮助的,答应这个要求也可以,但是这个请求,却不能出自朝安局——终究是涉及了红尘事务。 只有李永生出口,他才能同意,这是属于了结因果。 所以他并不发话,而是看向了李永生:你希望我答允吗?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黄真人,万千黎庶,也是十方丛林的众生。” “那么好吧,”黄真人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至于说报酬,那就算了……李大师昔年建冰洞时,也没有收取任何的费用,我听了李大师的讲道,当然也要效仿大师的行事。” “如此却是感激不尽了,”李永生抬手一拱,然后又笑着谦虚一句,“昔年建冰洞,主要是北极宫木子真人之力,我却不好贪功。” 张木子哪里会那些阵法?黄真人暗暗腹诽一句,却是笑着点点头,“张道友已然悟真,也是机缘不凡、可喜可贺啊。” 朝安局的头领可没心思听他们客套,他匆忙一拱手,“李大师,时机不等人,咱们走吧?” “你这……”李永生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也真够心急的。” “不急不行啊,”朝安局头领苦笑一声,“就像抓秦水水一样,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是相当地着急,甚至拿出了舍不得用的飞舟赶路。 飞舟上,集合了朝安局精锐十余名,还有从戎州地方家族里征用的两名司修。 李永生在飞舟旁护法,他一边飞行,一边出声,“诸位稳定一下情绪,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也没有用,莫要乱了自己的阵脚。” 朝安局头领的眼珠转一转,若有所思地发问,“莫非李大师以为,排帮余孽不会接连作案?” 若是不会接连作案,己方操作和调查起来,就从容了许多。 “我又不是排帮中人,哪里能知道这些?”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然后面色一整,“不过……作案的也未必就是排帮余孽吧?” “咦?”朝安局头领侧头看他一眼,试探着发问,“李大师莫非有别的消息?” “消息是没有,”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回答,“我只是提醒你们,有作案动机的,并不仅仅是排帮。” 众人闻言,细细琢磨一下这句话,忍不住点头,确实啊,作案的未必一定是排帮。 大家很快地就来到了现场,那里已经被当地捕房封锁了,有赶回来的朝安局密谍,正在现场勘验着。 李永生走进现场,看一看被杀的四人,又感受一下气息,忍不住微微摇头,“果然是没有飞瀑水的气机。” 就在此刻,旁边一名高阶司修发话了,“排帮来救人,未必一定要用排帮中人,请两名真人出手,也是可能的。” 这话说得也在理,所以众人并不反驳,只有一名刚来的朝安局密谍,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是李大人所说,你是何人,也敢口出妄言?” 高阶司修也不着恼,“我是思佑,听说此处有反贼,特来猎赏。” “思佑?”李永生等后来的人闻言,齐齐就是一愣,“四大捕手里的思佑?” 此人曾是向佐的搭档,后来不知道因何弄掰了,却都成长为了捕手中的标志人物。 李永生笑一笑,“四大捕手已经见了三个,果然都是名不虚传,见识过人。” 思佑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李大师之名,我也久仰了,现在看来……果然是盛名难符。” 咦?李永生顿时傻眼了,我招你惹你了?一见面就这么大仇恨,吃枪药了? 巫山府的军役使见状,有点看不过眼,“李大师盛名难符吗?倒是要请教,此话怎讲?” 思佑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其实他应该想得到,排帮是请不到真人出手帮忙的,没谁愿意跟反贼挂上钩……他明明知道我说得有漏洞,却偏偏要夸我见识过人,做人还真虚伪。” 众人听到这话,齐齐无语了,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颠三倒四? 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倒是朝安局的头领饶有兴致地发问,“那照你这么说,此前你猜测排帮请了真人,是希望李大师指出你的谬误?”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一十四章飞来横醋 面对提问,思佑傲然地回答,“当然,我相信李大师的智商,能想到这一点……” 顿了一顿之后,他继续发话,“但是他并没有指出来,所以真的……很令我失望。”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真的很想问一句: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一见面就设计我? 不过最终,他只是淡淡一笑,“我跟向佐其实也不是很惯熟,你有怨气可以去找他。” “谁跟你说向佐了?”思佑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只是想告诉你……要论推理和破案,你还差得多。” 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朝安局头领却越发地感觉有趣了,“你的意思是说……这场偷袭,不是排帮的人干的?” “那只是一种可能,”思佑淡淡地回答,“还有可能,是你们判断出错了,所以咱们首先要弄明白,行凶者是否真的是排帮中人……开头错了,推理越细致,离真相就越远。” 朝安局头领先是一愣,然后缓缓摇头,“抱歉,这不可能,我们没有时间。” 思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李永生,“你是不是也认为,我的看法没有必要?”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针对我,但是我能确定,咱俩今天第一次是见面……我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 “我有恨你的理由,”思佑淡淡地看着他,“絮鹭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絮鹭?”李永生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半天之后,他才一抬手,无奈地一拍额头,“呃,这个……非常抱歉,我有心仪的人了,否则我也不介意跟你抢一下。” 思佑阴森森地看着他,“你俩曾经一起过夜。” “哄,”周围响起一片低语,虽然这是大案现场,但是大家实在难以压制八卦之心。 四大捕手里的两人,再加上李大师,竟然演绎出了一段三角恋情,好像还有……床戏? 李永生的脸,终于黑了下来,“我俩是在一个酒家,她是客人,我是掌柜。” 他觉得自己太委屈了,这个情敌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其实当时絮鹭装扮的是中年男子,怎么可能发生什么事? 但是李永生懒得详细解释:二话不说就设计我,好像我欠你似的……我就不解释。 “那也是在一个屋檐下,”思佑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她喜欢你,我知道。” 神马?李永生觉得有点晕,我俩好像就见过一次……哦不,两次吧? 仙界里,喜欢永生仙君的女子多了,被下界一个凡俗女子喜欢,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然而,李永生还是忍不住有点沾沾自喜,她不知道我是永生仙君,就喜欢我,还是响当当的四大捕手之一,哥们儿这魅力,真不是吹的。 但是下一刻,他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尼玛,我这不是被当成挡箭牌了吧? 地球界的网络里,这种段子实在举不胜举,几乎每一本书里都有,女人不喜欢追求者,就拉另一个男人来抵挡——尤其是在相亲或者同学会的时候。 李永生有点愤怒,他不喜欢絮鹭这么做,更讨厌思佑的行为——这就是你的高智商? 所以他冷哼一声,“你打算跟我赌一下,咱俩谁智商高?” “没错,”思佑点点头,一脸的肃穆,“你若是赢了,絮鹭就是你的,我退出!” 这么中二的台词,你也说得出口?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他,心里竟然有点庆幸:幸亏永馨没有跟着来,要不然,中土国没准就只有三大捕手了。 他想一想之后,才沉声回答,“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我不介意把你从絮鹭身边赶走……你这个人太自以为是了。” 思佑的言辞虽然有点中二,但是智商是没有问题的,他很干脆地表示,“那么好吧,咱俩比试一下,谁先查出主使者。” “这用得着比试吗?”李永生笑了起来,“主使者肯定不是排帮的人。” 思佑闻言,也笑了起来,“你又中计了,我说排帮不可能请到真人来,但是……他们可以胁迫真人来,你确定要跟我赌吗?” “我确定,”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心说大不了你赢了,我把絮鹭“让”给你。 对方可能掌握了一些线索,但是他敢这么说,当然也有道理。 思佑微微一笑,傲气十足地发话,“那么,咱们开始找线索?” “你去找线索吧,我先吃点东西,”李永生走到一边,头也不回地发话,“饿了一天了。” 他这话有羞辱对方的成分,但也不算太做作——论道一整天,确实没吃东西嘛。 思佑却是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他一眼,一抬手摸出一个罗盘样的东西,走向那七名被杀的嫌疑人。 周围的捕快和朝安密谍都没有阻止他,显然在此前,他们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朝安局头领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摇摇头,“有手段却要藏着掖着,打赌之后才拿出,这思佑还真是有点小家子气。” 也有人侧头看向李永生,心里在暗暗地嘀咕:李大师此前无往而不利,这次会不会输? 毕竟人家四大捕手是专业的。 李永生却是没管那么多,随便吃喝了一点,然后一抹嘴站起身,“我到城外走一趟。” 朝安局头领的眼睛一亮,“李大师可是需要人配合?” 李永生怔了一下,微微颔首,“有一两个就行了,你们这里也要注意安全。” 头领四下看一看,抬手一指某个童子,“十三,你跟李大师走一遭。” 元十三将手里大饼往嘴里一塞,快速咀嚼两口,一伸脖子就咽了下去,一伸手就拿起了身边的两支短枪,“我一定配合好李大师。” 两人快速出了城门,笔直地向一座小山驰去。 元十三心中有人纳闷,忍不住出声发问,“大师,那座小山有蹊跷不成?” 他想的是,若是这里有蹊跷,为何不召集上城中其他的力量,一起来搜捕? 李永生摇摇头,“也不能说一定有蹊跷,先查清楚了,再呼叫支援不迟,否则徒惹人耻笑。” 这个说辞,元十三是认可的,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他反倒是对某件事,生出点不解来,“那您和思佑打赌,却那么肯定,凶手不是排帮中人,是不是有点,有点……” “有点冒失?”李永生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想说的是这个?” 元十三尴尬地笑一笑,“我也是担心您的名声,并无不敬之意。” “凭那小小的思佑,还不足以毁掉我的名声,”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而且我非常确定,动手的绝对不是排帮,幕后指使者也十有八九不是。”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元十三很想问这么一句,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李永生当然能确定这一点,动手的若真是排帮中人,朱雀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老鸟儿绝对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主儿,这一次排帮为了阻止它降雨,竟然通过官府的力量,来打击玄女道,朱雀心里早就狠狠地记了一笔。 这种情况下,那些修习飞瀑水功法的修者,想要在三府做什么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若出现的是排帮制修,朱雀未必会操心,但是真人……它怎么可能不管? 事实上,只要有真人出现,绝对会被老鸟儿发现,然后它看一下真人身边随行的人,若是发现修习排帮心法的,肯定也要做出应对。 这也就是说,不光是那两名真人凶手,其他四五名司修,也没有一个是排帮的人。 李永生将这些细节想得很清楚,所以他才敢断定,此案十有八九不是排帮所为。 两人骑的是快马,很快就来到了山脚,元十三四下看一眼,才待说话,只觉得识海一震,身子晃了两晃,向前一趴,直接晕了过去。 朱雀在他身后显出身形,顺手将他放到马下,才看向李永生,“仙使可是来寻我的?” 李永生微微颔首,“此前行凶的真人和司修,不是排帮的吧?” “当然不是,”朱雀嘎嘎地笑两声,“我这一肚子火,还不知道想冲着谁发。” 李永生也笑一笑,“我还真没看错你,那这些动手的人,是何来历?” 朱雀一摊双手,很无辜地看着他,“既然不是排帮的,我为何要操心他们?” “你这家伙,”李永生很无奈地叹一口气,“难道不可以日行一善吗?他们杀了不少人。” “我对这个朝廷,也没什么好印象,”朱雀理直气壮地回答,“这些家伙杀的又是排帮的人,我为什么要管?” 它还真不是一般地记仇,此前朝廷假冒它行凶,玄女宫装聋作哑,稀里糊涂打压玄女道,这些账,可都在它的小本本上记着呢。 李永生对这厮的态度,也很头疼,只能好言劝说,“他们灭了排帮的口,朝廷打击排帮的难度,就大了很多,你总不希望……排帮逃过这一劫吧?” 对朱雀而言,论仇恨度的话,排帮应该是排在朝廷前面的。 第九百一十五章手到擒来 朱雀却是不听李永生的劝告,它冷笑一声,“赵家朝廷再羸弱,收拾一个还魂的排帮,也是轻轻松松……无非多死一点人罢了,与我何干?” 李永生闻言,脸刷地就拉下来了,“你是不打算给我面子了?” 对付浑人,好话说尽没用,那就只能耍横了。 朱雀却是吓了一跳,永生仙君不是一向很好说话的吗? 它非常委屈地解释,“仙君,我跟他们有仇,所以就不想多事。” 李永生冷冷地看着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我是本位面观风使……你看他们的热闹,就相当于看我的热闹。” “这根本是两回事好不好?”朱雀委屈得叫了起来,“位面土著的事情,与观风使何干?” “我说有关就有关,”李永生这次是彻底打算不讲理了,老鸟儿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仙使不发威,你以为我病危?他冷着脸发话,“你是觉得我没有常识,打算教育我?” 你这叫蛮不讲理!朱雀心里也生出点怨气来,不过这话,它还真不敢说,只能继续出声辩解,“我哪里敢评价仙君?您不是说过吗……存在即合理。” 李永生直勾勾地看着它,缓缓发话,“我觉得你在这个位面的存在……不是特别合理。” “得,”朱雀实在没办法叫真了,但是它的嘴巴,还真的不好,“您这是看我降过雨了,任务完成了,没啥大用了?” “呵呵,”李永生轻笑一声,“你说对了……谁让你不听话呢?” “好吧,我听话,”朱雀很悲哀地发现,一旦仙君打算耍流氓,它再怎么死缠烂打也是没用,所以它果断地认栽,“您需要我做点什么?” “把凶手带过来,”李永生冷冷地发话,心说这老鸟真是贱皮子,好言商量你不听,非要逼得我翻脸,你就老实了,“记得……这次要活口。” 朱雀垂头丧气地回答,“好吧,我努力争取擒活口。” 李永生却是看出了它的心思,“是不是打算这次事了,以后就尽量避让着我?” 朱雀闻言,吓了一大跳,它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这个……怎么会呢?” “你最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永馨在这个位面,因果不少,若是她不高兴了,我绝对不会是最倒霉的一个……你明白吗?” 朱雀无奈地点点头,有气无力地回答,“明白,那我这就去了?” 它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主动凑过来了——今天它凑过来,本来是打算看热闹的,等着仙使再求自己一次,然后它讨价还价,“勉为其难”地帮个忙。 然而,仙君恢复了在上界的强势,那它还是尽量避开一点的好,万一惹得永生仙君不高兴了,别说它在这一界的分身会被放逐,就算是仙界的本尊,也可能被抹杀。 这一刻,它才意识到,在此之前,它多次跟仙君和永馨仙子讨价还价,是多么的可笑。 它之所以能屡屡得逞,那是人家做事讲究,不愿意计较。 否则的话,小小的朱雀,还是野祀的这种,真的经不起这两位轻轻一怒…… 元十三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漫天的星光。 他愣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在跟李大师谈话的时候,被人……偷袭了? 于是他并不着急爬起来,而是再次眯上了眼睛,假装昏迷,同时竖起耳朵,小心地听着周遭的声音。 似乎有四五个人的喘息声,有的急促,有的缓慢,还有的异常短促有力——这是受伤了? 一边听着声音,他一边眯着眼睛,悄悄分辨着天上的星辰。 很快地,他就判断出,现在是刚过寅正,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该蒙蒙亮了。 身为朝安局密谍,还是检校都头,这些应对和判断,都是该掌握的基本技能。 他正在分析,就听有人出声说话了,“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地上还是很凉的。” 是李大师的声音!元十三一翻身,直接坐了起来,笑着发话,“最近劳碌得很,心力交瘁,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真是……” “真是扯淡,”李永生一摆手,很直接地发话,“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见外,你是被我的帮手打晕的……他不太信得过朝安局。” 信不过朝安局——这话实在有点不客气,尤其是体制内的小官吏,如果敢这么说,那就等着吃排头吧,家破人亡也正常。 但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对朝安局还真是这种印象,也不怕说出来。 元十三就一点没生气,他不无自嘲地笑一笑,“李大师您这么说,让我真的很惭愧,我这是修为也不行,信誉不行……对了,您这些帮手,是捉拿秦水水的那些人吗?” 李永生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有必要回答吗? 你知道我有帮手存在,并且能够习以为常,就足够了。 他随意地看一眼不远处,“凶手……都已经被抓住了,死了两个。” 死了……两个?元十三走过去,细细看一下,确实是死了两个,头颅都炸开了。 其他五个人倒还都活着,不过其中有一人,似乎是中了蛊虫,全身溃烂不说,还有小虫子从他身体爬出,眼见也是不得活了。 元十三犹豫一下,才战战兢兢地发话,“死掉的这两人……莫非都是真人?”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略带一点无奈地发话,“这两名真人,识海里都有禁制,一旦灵气被压制,直接自爆……唉。” 他叹这一口气,不但是心里不高兴,也是对朱雀有点怨恨——尼玛,你就不知道将对方的神魂也禁锢了? 凭良心说,朱雀虽然是分身,但是全力以赴的话,禁锢了对方的神魂,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倒好,最有价值的两个俘虏死了。 然而朱雀也有它的道理,拿人固然很重要,但是它自身的安全更重要——万一对方手里,有什么针对香火成神道的手段,它没准要受到什么伤害。 没错,香火成神道在这个位面,也不是没有克制手段。 虽然这只是两名真人,就算有什么手段,十有八九不能给老鸟儿造成太大伤害,但是它认为,自己的安危,比这两名真人更为重要,它不想有任何的损失,也不想付出太多的香火。 结果它就没想到,这两名真人自爆得如此干脆利索。 不过李永生心里清楚,老鸟儿是因为受了自己的逼迫,做事不怎么用心。 但是他还没办法叫这个真,只能暗暗感叹:主观能动性差了,事情还真是不容易办圆满。 听到李永生叹气,元十三还以为,他不满意这个结果,于是出声劝诫,“李大师,已经不错了,您也别太苛求自己……能抓住这些司修,您的朋友们已经尽力了。” 它尽力了个毛线!李永生一抬手,裹起了地上的七人,又一抬手,将两匹马和元十三也卷了起来,“好了,回吧。” 来到巫山府城,城门尚未打开,不过元十三抖手打出一道焰火,眨眼间,就有朝安局的人来看情况,待听说李大师捉了凶手回来,马上放下软梯,将他们接进城去。 此刻朝安局大部分人也没有休息,别看他们蛮横跋扈恶名在外,但是遇到大事的话,接连几天不睡也是正常。 听说李永生将凶手捉了回来,别说那些没睡的,就连已经睡下的,也爬起来跑过来围观。 认人还是很简单的,当时有一名守卫没死,而且也有一些居民,见到了他们的身影。 仅仅用了十几息的时间,大家就确定,这七人正是昨日的行凶者。 对于两名真人的自爆,朝安局上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他们接触过太多的案子了,这种大案,真人自爆是很正常的——或者说,不自爆才是不正常的。 能令两名真人自爆,已经足以让大家对李永生再度刮目相看了。 这位爷交的朋友,还真的不简单,除了两名真人自爆,竟然还拿下了其他的五名司修。 这时,再没有人去打听李大师的朋友是谁——人家愿意说,自然会说,不愿意说的话,咱们又何必问呢? 两名真人身上,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五名司修能提供的消息,也相当多。 其实朝安局的密谍,也很有两把刷子,有人直接认出了蛊虫的来历,“这是降头师,遭了反噬……不是咱中土的路数。” 认出了路数,就能针对性治疗,朝安局有人拿出了一个钵盂,里面倒一些鲜血,又倒一些酒水,然后掣出一个印章,虚悬在降头师的身体上空。 李永生对这一套原理也熟,印章上的气运,再度压迫那些蛊虫,同时又有鲜血吸引,那些蛊虫也会趋利避害。 至于说倒一些酒,一来是也能吸引部分蛊虫,二来则是蛊虫一旦醉了,就不会一直想着要回到降头师体内。 果不其然,这一套使出之后,不少大大小小的虫子,源源不断地从降头师体内爬出,爬进了钵盂里。 这种场景,看起来还真有点恐怖,有密集恐惧症的主儿,最起码会大吐特吐。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一十六章悬赏 严格来说,朝安局对降头师的治疗,比较简单粗暴,目的也仅仅是吊住对方一口气。 更新最快 若是真想妥善治疗,还是得找李永生这种医术大家出手,才更稳妥。 但这是不可能的,朝安局对敌人,从来不懂得什么仁慈他们之所以出手治疗,不过是为了保证能够顺利地搜魂罢了。 接下来就是漏夜审讯了,被抓住的五名司修,一名是异国降头师,两名是异国修者,都是来自西南边陲小国,剩下的两名,则是中土小有名气的通缉犯。 他们供述说,是受了两名真人的胁迫,来巴蜀作案的,那两名真人的来历,他们也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名姓阮,一名姓马。 这绝对不是他们有意隐瞒,搜魂术下,谁能不吐实?更别说五人的口供基本一致。 总而言之,可以肯定一点,那两名真人强调了:大家都不是排帮的人,此次在巫山府搞事,目标就是想让巴蜀变得更乱。 这五名司修里,三名是异国人,两名是通缉犯,中土越乱他们越高兴,所以一点都不排斥这个任务。 审讯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虽然抓住了凶手,但是朝安局的人依旧不满意没有查到幕后指使者。 有人出声建议,“看来还得从这两名真人身上查证。” 元十三不操心这个轮不到他操心,他就是到处东看西看,“咦?思佑哪里去了?” 有人告诉他,大捕手出城了,也是查找线索去了,“毫无疑问,他已经赌输了,你还找他做什么?” 元十三嘿嘿一笑,“我就是想恭喜他一下,嗯……终于可以摆脱相思之苦了。” 众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都说元矮子说话,实在也太难听了一点。 倒是头领闻言,眉头微微一扬,“都是为朝廷做事,玩笑适可而止,谁能保证,咱们弟兄就求不到刑捕部头上?非常时刻,还是团结为主。” “是啊,”旁边巫山捕房的捕长发话了,同为捕快,他很是不忿别人轻看了同僚,尤其这名同僚,还是业内顶尖的佼佼者,“思佑没准帮得上你们。” “哦,是吗?”元十三讶然地看他一眼,然后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发话,“却是不知,他能在哪一方面帮上忙?” 这种态度,令捕长十分地不爽,“四大捕手的见识,朝安局也未必有几个人赶得上。” 这就是地图炮攻击了,不止元十三不服气,有最少一半的朝安局人员,目光阴冷地看着他。 捕长心里也害怕,但这是涉及到了整个刑捕体系的荣誉,他也不可能退让,只得硬着头皮发话,“没准思佑能识出这两名真人呢。” 元十三却是冷笑一声,“原来只是‘没准’能识出,没准也能算见识的话,我的见识,岂不是可以媲美真君了?” 他们在这里拌嘴,有一名朝安局密谍眼神一亮,赶忙将自家的头领扯到一边,低声发话,“说起识人,我倒是想起一人来。” 头领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你直接说就是了,遮遮掩掩为哪般?” 这位吞吞吐吐地发话,“整个巴蜀,若论识人之术……无人能超过烟霞观监院。” “胖子麒?”头领讶然发话,然后苦笑一声,“你这……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在十方丛林里,三都五主十八头是高层和领导层,但是真正的老大只有一个监院! 胖子麒的经历,也颇有传奇色彩,此人原本是太医院里的一名药童,后来因为医疗事故,他做了替罪羊,一怒之下跑去做了游侠儿。 再然后,他得了贵人赏识,去国子监深造,原本是想走仕途的,结果又因直言得罪了教化部老荣部长,索性南下闯荡,还在西南的几个小国待了几年,最后入了烟霞观。 旁人说起来胖子麒,都说此人在丹道上造诣深厚,炼制的丹药供不应求,很少有人知道,胖子麒自称识人第一,丹道第二。 他见过的有名修士太多了,而且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哪怕仅仅是通过留影石见过的,他在现实中都认不错人。 此人号称,中土的真人站在自己面前,他起码能叫出四成人的名字,还有三成也是有印象,但是不知道名字的。 简而言之,他能认出七成中土的真人。 这牛皮吹得可太大了,真人确实是众所瞩目的,但是要知道,呼延书生当初重伤退隐的时候,也是真人,而张木子和杜晶晶两年前还是司修,现在也是真人了。 但是真正了解胖子麒的人都说,此人确实认得那么多人,并不是在吹牛。 不过头领现在头疼的是:“监院哪里是那么好请的?而且咱们这是红尘事务。” 那位闻言笑一笑,继续低声发话,“黄化主都来了,监院也未必有多么难请,关键是要看李大师愿意不愿意帮忙了。”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低,但是十几丈外的李永生,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过来。 这位的脸顿时就白了,“坏了,李大师听到了,这可怎么是好?” “听到就听到呗,”做头领的并不是很在意脸皮不厚,如何做得了头领? 他索性直接走上前,笑眯眯地一拱手,“李大师,我们还有一事相求……” “行了,”李永生有点不耐烦,直接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做人矫情,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就问一句……到底咱俩谁在朝安局公干?” 头领愣了一愣,才干笑一声,“这个那啥……他们要请思佑来认人,这不是恶心人吗?” “我没觉得有多恶心,”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赌的事情,我已经将人捉了回来,已经是赢了,你们认不出人,与我何干?” “但是……”头领犹豫一下,期期艾艾地发话,“但总是有损李大师你的颜面。” “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李永生断然拒绝,“两殿里那么多真君,他们来看两眼,没准也能认出人来。” 头领干笑一声,“真君哪里是那么好请的,两名真人还没到呢。” “真君不好请,我就好说话?”李永生脸一沉,“做人要知足,原本,此刻我都该回了雷谷……我仗义,你也要讲究才好。” “好吧,”头领也没招了,李大师说得确实没错,好说话也不能看成是好欺负,那样的话,会让讲究人寒心,于是他心一横,“我们悬赏认人,你看可好?” 悬赏认人,那是朝廷大杀器,不过,这会让巴蜀郡打击排帮的行动明朗化,容易吓跑那些余孽,具有一定的风险性。 李永生笑一笑,“还是那句话,这跟我无关,我只是帮忙的,你何必问我的意见?” 于是很快地,悬赏的榜文就贴了出去,朝安局这一次也下了本钱,黄金十两,直接给付到证人,官府不抽成。 别说,悬赏还真有效果,贴出去不到半天时间,就有人揭了榜文,说是在西蜀见过其中的一名真人,而且信誓旦旦地表示,那真人是西蜀邓家的客人。 西蜀邓家不是隐世家族,只是有几名真人罢了,但是邓家的势力可非同小可,一共分了七支,遍布整个西蜀,族人超过了十万。 领赏者是一名本地的中阶制修,数年前曾经在西蜀做生意,他原本是不想出这个风头的钱拿着太烧手,但是十两黄金的话,足够让他全家搬迁,在其他地方另置产业了。 他非常肯定地指出,他是在邓家三支的地盘上,见到那名真人的。 此人异常希望,马上能领取到赏金,但是朝安局的人表示,这个赏金要等一等,我们需要查证一下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没过多久,思佑也得了消息回来了,对于李永生抓住了凶手,他感觉非常挂不住,据说差点就要掩面而走。 但是听说朝安局在悬赏认人,他居然特意过去看了一下,然后就非常肯定地表示:其中一人应该是博灵郡人此人身上的一些特征,只有博灵的水上人家才会有的。 他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四大捕手的见识真的非同一般,但是朝安局不可能偏听偏信,正好……他们身边就有一个土生土长的博灵人。 李永生对于认人,是完全地不感兴趣,但是思佑一张嘴,就将其中一名真人定义为博灵人,他也无法忍受。 仔细对照了死者身上的特征之后,李永生坚决否认思佑的指认:你说的这些水上人家的特征,不止是博灵郡有,淮庆、会稽也都有,甚至三湘郡的水上人家也不缺。 思佑听他这么说,也着急了,那点悬赏是小事,关键是他丢不起这人。 于是他黑着脸表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李大师你拿下了凶手,这点我是服气的,但是无论如何,你还年轻,在见识方面,终究要差一点。” 李永生闻言,是真的火了,“你一口咬定博灵郡,无非是要针对排帮……这么大的人了,就事论事真的很难吗?”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九百一十七章烟霞观的人情 排帮势力曾经遍布大江上下,但是闹得最凶的就是巴蜀、博灵和淮庆,淮庆是被本朝彻底血洗了一遍,闹得是天怒人怨,就连淮庆本地人,也因为受到牵连而异常痛恨排帮。 理论上讲,排帮再次崛起的话,巴蜀天高皇帝远,是最合适的地方,接下来就数博灵了。 李永生的恼火,也就在此了,思佑不遗余力地想要证明,排帮可能涉及了此事,这是他的私心,但是这私心会导致博灵黎庶也受到巨大影响,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然而偏偏地,这厮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皮笑肉不笑地表示,“李大师爱护乡亲的想法,我能体谅,不过……若是因此贻误了时机,谁能负责呢?” 这话一说,元十三有点受不了啦,“这案子是我朝安局负责,思佑你本是刑捕部的人,是不是想得有点多了?” 思佑冷冷地回答,“这案子太大,刑捕部也高度关注,我们无意干涉朝安局办案,但是提一些善意的建议,总不为过吧?” “你倒是想干涉呢,有那个资格吗?”元十三冷笑一声,他是越来越看不惯思佑了,“要我说,十有八九是李大师打赌赢了你,你舍不得放弃相思之苦。” 咱不带这么打脸的,思佑的脸也黑了下来,“你非要这么说,就不要怪我抠字眼了,李大师倒是将凶手捉了回来,但是谁能证明幕后指使者不是排帮?现在谈输赢,还为时过早。” 按说他也是四大捕手之一,在缉凶一事上,被李永生完败,以他的骄傲,就不应该在小事上纠缠了——真的有点输不起的感觉。 但是情之一字,就是这么弄人,哪怕是盖世的英雄,泼天的好汉,一旦陷进去,说放不下,还真就很难放下。 李永生能理解对方的心态,然而观风使的尊严,是不容践踏的,于是他反问一句,“照你这么说,若此人不是博灵郡人……因此贻误时机造成的损失,你可以负责,对吧?” 思佑这厮做事也绝,闻言他很干脆地回答,“你若是能让朝安局将案子移交给刑捕部,我愿意承担责任。” 这尼玛简直太不要脸了,如此捅破天的大案,让朝安局移交给刑捕房……你还想啥呢? 也就是说,思佑只管放火不管灭火,最后还是一副无辜的面孔:我倒是很想负责,你们不给我机会啊。 听到这话,连一直强调团结的朝安局头领都火了,“你不用想那么多,我朝安局做事自有章法,贻误时机也是我们的事,跟你刑捕部无关。” 可思佑这厮,做事真的是太气人了,他直接表示,“我也仅仅是建议,这跟我无关的,不过,我也会将过程汇报给部里,以免部里将来埋怨,说我没有尽到提醒的义务。” 他也知道,这话说得有点过分,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十三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卧槽尼玛,这根本是上杆子找事,我们求你刑捕部过问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朝安局的头领则是侧过头来,深深地看李永生一眼,“李大师,我朝安局支持你追求絮鹭,若是能抱得美人归,相关费用……我朝安局出了!” 呃,李永生顿时无语,你们两个部门斗气,不用让我牺牲男色吧?“这个,我对她真的没感觉……而且,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我出五两黄金,”元十三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发话了,“上了絮鹭就行。” “我也出五两黄金,此仇不报,我枉为朝安局密谍!” “我出一百两黄金,你上絮鹭的时候,最好有留影石留影……看啥看,我有钱不行吗?” 毫无疑问,思佑的言行,激起了朝安局诸人的公愤。 李永生是真有点哭笑不得,他想一想发话,“局里不是马上要有两个真人来吗?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手段吧?” “这谁说得准?”朝安局的头领苦笑一声,“再说了,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李永生苦恼地摸一摸下巴,“好吧,大家先等等好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求动烟霞观监院。” 没办法,他原本是不想求胖子麒的,但是思佑欺人太甚了,别说是朝安局群情激愤,就是观风使自己,也有点不能忍。 当天他就悄悄地找到了黄真人,“黄化主,贵观监院,近期能不能来一趟?我有事相求,放心,不会让他白忙。” 黄真人看着他就笑,笑了好一阵,才低声发话,“莫非是为了认人?” 李永生摸一摸下巴,干笑一声,“本来不欲麻烦贵观的,实在是……我比较年轻,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忍,还望黄真人见谅。” “监院已经知道了,”黄真人诡异地笑一笑,“那名疑似博灵郡的真人,是百粤冯家之人,冯家百年前已经举家荡舟出海。” “啊?”李永生忍不住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贵监院已经认出此人了?” “绝对不会错,”黄真人信心满满地回答,“此二人的影像,我已经发给了监院,监院认出了这姓冯的。” 李永生顿时就没话了,好半天才问一句,“这条消息,我该付出什么代价?” “说代价什么的,就俗了,”黄真人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只不过有一点,烟霞观终究是十方丛林……你心里有数就好了,最好不要声张出去。” 这就是要把人情往扎实里做了,我们知道这是违规的,但还是通知你的。 李永生再次无语,又沉默片刻才问一句,“若是我不找化主您来请教的话……” 黄真人等了一等,见他再没有什么话说,才笑眯眯地回答,“若是李大师你不来询问,想必也有别的处理办法,区区小事,怎么可能难得住道友?” 这不是他信任李永生的能力,恰恰相反,他是在表明己方的态度:你要是不找我们询问,那我们也不会主动去告诉你……十方丛林有自己的尊严。 只不过他担心话说得重了,羞了对方,这人情难免会打折扣,才说得比较婉转。 烟霞观的表态,李永生算是听懂了,忍不住心里暗叹:这些十方丛林能生存下来,还真是法度森严滴水不漏。 于是他微笑着点点头,“贵观有心了,李某人感激不尽。” 他并不介意对方的话,事实上,烟霞观看似架子拿得稳,事实上,监院大人能提前做准备,将人认出来,那就是满满的善意,这个分寸,他还是明白的。 黄真人见他说话靠谱,笑着发话,“此人十余年前,曾经在巴蜀待了数年,跟蜀王打过一些交道……当时还是司修。” 蜀王?李永生的听到这里,眉头又忍不住一皱,不过他也没有纠缠这一点,而是发问,“贵观可知此人悟真是在何处吗?” 他没说不相信监院的眼光,但是当时对方只是司修,现在成为了真人——如此一来,是不是存在认错人的可能性? 黄真人也听出他的意思了,于是微微一笑,“此人在何处悟真,监院也没跟我说,不过此人的右肾受过损伤,摘除了,后来大约是新催生了一个肾。” 这就是证据了——中土修者强大到一定程度的话,断肢再生这些都是小儿科,比如说断了左臂的向佐,目前就在重新催生左臂。 向捕手不过是区区高阶司修,都能做到这一点,那冯真人催生出一个肾来,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尤其有意思的是:新生出来的肢体或者器官,跟原有的部分相比,绝对不一样,哪怕向佐的左臂完全长了出来,大家也能用肉眼分辨出,这是新长出来的。 器官就更是这样了。 这种证据是最有说服力的,事实上,只要有了这个消息,就算不拿肉眼去看,真君随便推算一下,都能得知对方身体内,有一个肾是新长出来的。 这个证据对李永生来说,足够使用了,不过既然已经求人一次了,他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另一名真人,曾经在邓家三支附近出现,据说是姓阮,不知贵观可有消息?” 黄真人又笑了起来,“我家监院博闻强记,但他真的不是什么都知道……你说此人曾经在邓家三支附近出现?那我再帮你问一问,不过,不能保证结果。” “如此……已经感激不尽了,”李永生一拱手,正色发话,“将贵观扯进了红尘事务中,远离了清净,李某人实在惭愧。” “红尘也是一场修行,”黄真人笑着回答,“比如说九公主的雷谷,也是不错。” 李永生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总之这份人情,李某人是记下了。” 半盏茶后,他又来到了两名真人的停尸之处,细细地感受一下——没错,那姓马的真人,右肾确实比左肾要略微新一点。 若不是有人提醒,这种细微的差别,就连真君也未必能观察出来,毕竟肾脏这东西是长在体内,从外面根本看不到。 ——其实,就算把尸体解剖开,不是有心人的话,依旧不会在一腔的鲜血中,注意到两个肾的细微差别。 他一过来,朝安局的人比他还着急,纷纷用期待的眼光盯着他。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一十八章援兵到来 等了李永生一阵之后,元十三按捺不住,索性直接发问了,“李大师,可曾问到了什么?” “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正色发话,“烟霞观一向是远离红尘事务的。 更新最快” 然后,他一指其中一具尸体,“不过……我猛然想起,此人似乎跟百粤冯家有点关系。” “百粤冯家?”一名高阶司修眉头微微一皱,“小家族吧?” “嗯,百年前全族荡舟出海了,”李永生不动声色地回答。 “原来是那个冯家,”有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施毒夺取他人产业,却不慎毒杀了路过的百余名军校。” 这冯家在百粤,也就是个半隐世家族,体量还不如义安林家,倒是做了一件非常奇葩的事情,让他们在中土名声极响。 冯家为了夺取一户人家的产业,在对方的水井里下毒,不成想正好一队官兵路过,打起水来饮用,等冯家发现事情不妙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仓促荡舟出海逃亡。 朝安局的人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当听说“荡舟出海”四个字,终于有人想起来了。 更有人后知后觉,“原来此人不姓马。” 李永生四下看一眼,“此人十余年前,曾经在巴蜀待了一段时间,有人有印象吗?” 众人齐齐无语……谁可能有印象呢? 倒是有人心里确定了:这哪里是李大师想起来的,分明是烟霞观告知的消息。 就在此时,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思佑,他一脸的讥讽之色,“李大师又有了新的消息?”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方始发话,“此人是百粤冯家的人,不是博灵的。” “呵呵,”思佑冷笑一声,“我恰好也有了新消息,此人脚上的布袜,正是七幻城一家沈氏裁缝铺的物品。” 李永生冷哼一声,“冯真人在悟真之前,右肾曾经被摘除,你可敢跟我开膛对质?” 思佑闻言,明显地一愣,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开膛……对质?” “该开膛就开膛吧,”元十三唯恐天下不乱,他嬉皮笑脸地发话,“如此大案耽搁不得,效率才是关键,无所谓破坏证物。” “十三你闭嘴!”朝安局头领轻叱一声,“不要丢人现眼……咱朝安局不开膛,照样能检验,就是不知道刑捕部信得过信不过了。” 思佑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巧了,我也有检验的法子……” “你有法子没用,”头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刑捕部的法子,我们不认可,万一弄坏了内脏算谁的,你承担得起责任?” 思佑的脸色,顿时就发青了,纯粹是气得,“你们如此行事,如何能让人心服?” “你算什么东西?”头领是彻底将脸拉了下来,“我朝安局行事,何须令你心服?” 元十三却是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你想检验也可以啊,让刑捕部跟内廷商量,接了这个案子……你做得到吗?” 众多朝安局密谍哄笑了起来,此前思佑的嘴脸,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被打脸了,还是原汁原味地打了回去。 思佑气得脸色铁青,浑身也在发抖,偏偏是发作不得。 很快地,一名中阶司修拿了一个褐色的木盘过来,上面有七八颗银色的珠子在滚动。 他将木盘放置在冯真人的尸体上,打出了眼花缭乱的法诀,时不时还挪动一下木盘。 大家都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非常高深的鉴定术。 约莫用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人才站起身来,却已经是满头的大汗了,“右肾比较新,比左肾要新四十年以上。” “噗”地一声,思佑喷出了一口鲜血,铁青着脸转身就走,一个字都没有说。 朝安局的头领冷哼一声,阴森森地发话,“你给我站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朝安局的场子,是秦淮画舫?” 思佑扭过头来,咬牙切齿地发话,“我是来猎赏的,没机会……不能走人吗?” “不能!”头领冷冷地回答,“你已经看到我朝安局太多机密,接下来,你要暂居此处了。” 思佑愣了一愣,缓缓地发话,“你信不过我?” “我朝安局信不过任何人,”头领傲然发话,“此前你一直错误诱导我们,现在,我们不得不很抱歉地告知你……你现在有嫌疑了。” 思佑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过很快地,又逐渐转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头领也不理他,强留思佑,听起来有点不给刑捕部面子,但是他的理由真的很充足:错误诱导谋逆大案,就算是刑捕部长在这里,他也照样扣下人来。 更别说这思佑的态度,真的很恶劣,都激起了朝安局的公愤。 头领扭头看向李永生,和颜悦色地发话,“李大师,还有什么线索?” “这名冯姓真人……”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此人在十余年前,跟蜀王府有勾连!” “我知道他是谁了!”元十三一蹦老高,兴奋地发话,“冯,十余年伤了右肾,被蜀王府的纳贤馆招揽,后来不知去向。” “握草,”有人大声地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也联想起了一些东西,“邓家第三支的大长老,跟蜀王世子走得很近!” 这一声喊出,现场一片寂静,朝安局众人的脸上,是满满的骇然这是蜀王出手了? 逐渐地,众人脸上的惊骇,转化为兴奋,那头领更是狠狠一咬牙,“弟兄们,必须搏一把了,荣华富贵在此一举……有谁不愿意参加的吗?” 朝安局专查谋逆大案,还有什么谋逆大案,比得上亲王意图不轨? 再加上大家正在查的排帮余孽,一旦两个案子落实了,这辈子都可以躺倒不干了。 “干了!”元十三率先跳了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至于说目前朝廷的困局,大家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就在此刻,门外有人出声发话,“什么样的大事?加上我们行不行?” 头领扭头一看,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就下来了,“梁真人、卢供奉,您二位终于来了……” 来的这两位,就是朝安局派来的援兵,俗话说得真是不错:援兵总是姗姗来迟。 不过还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还真的是只差高端战力了。 梁真人是因果殿的中阶真人,卢供奉只是初阶真人,但他是朝安局自己的供奉。 两人是陪着一名贺姓的高阶司修来的,贺大人是朝安局的高层,此来是要全盘接管此间事务的。 这边朝安局的头领见状,主动让贤了,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能力。 贺司修做事也算靠谱,首先……他就直奔李永生而来,以近似于谄媚的姿态,热情地打了一阵招呼。 旁人看在眼里,当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事实上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要将李大师招呼好了,巴蜀这里就不会出太大的纰漏。 接下来,贺司修高度肯定了同僚们在此前做的事情,虽然从客观上讲,他是来摘桃子的,但是他的姿态非常端正,让人生不出什么嫉恨之心。 李永生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朝安局现在的人力已经是捉襟见肘,在勉力维持了,巴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只能抽调出两名真人来援,而且还耽误了这么久。 朝安局愿意这么做吗?不愿意,但是没办法,需要人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此前能将巴蜀的事情办到这种程度,虽然也是仰仗了李永生等外力,但是当地密谍的功劳,也不容抹杀。 此次前来的贺司修,当然不会傻缺到将功劳全部据为己有,就算他想,也得考虑李永生的反应。 更别说,在他来之前,当地同僚在缺兵少将的情况下,将案子办得极为漂亮,若是他来了之后,还不如之前的局面,那责任可不是他能担负得起的。 不过,贺司修来的也有点不是时候,在安抚了同僚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恰好碰上了一件难以抉择的大事:蜀王涉嫌杀害四名朝安局密谍,大家该怎么处理? 亲王杀害朝安密谍,在往常也未必算是大事,毕竟朝安局是内廷的机构,对皇族而言,有点家奴的性质,但是涉及排帮余孽,那绝对就是惊破天的案子了。 不过贺司修能在这个节骨眼来接手此案,魄力也不相当强,他召来了朝安局的骨干,又请来李永生,大家商议,该如何对待蜀王府。 李永生对此,并不发表意见,倒是其他人,很是争执了一番。 最终还是贺司修拍板,“我认为,有必要去蜀王府走一遭,让他们做出解释。” 大家都将眼光看向了梁真人此人是因果殿的,对亲王施加压力,必须要考虑两殿的态度。 梁真人很干脆地点点头,“该查就查,来此之前,我已经得了授意,只要有理有据,什么人都可以查,务求不放过一个排帮余孽。” 他得到这样的授权,不算低了,但就算这样,两殿也不过才派过来一个中阶真人,可见人手紧张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卢供奉则是淡淡地问一句,“未知贺大人打算如何调查,力度控制到哪一步?”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九百一十九章她老人家 面对卢供奉的发问,贺司修很干脆地表示,“有嫌疑的,直接抓起来讯问。” 众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这种时候下此重手,真的好吗? 亲王的身份,一般还是相当超然的,当初幽思真君去英王府,也没有肆意妄为,最多不过是就事说事,分寸把握得相当好。 贺司修的态度,不能说就错了,但是还没开始行动,就做了这样的预案,显然他是不打算在这一点上妥协了。 没准要出事!大家心里都这么猜测。 不过朝安局里,也不乏胆大包天的主儿,有人兴冲冲地发问,“若是蜀王府阻止呢?” “是啊,”贺司修轻叹一口气,拿眼去看梁真人,嘴里却重复一遍,“若是蜀王府阻止呢?” 有意思的是,梁真人却不看他,而是看着不远处默不作声的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发话,“我只认证据,只要是合理的手段,我都会支持。” 其实他很想说一句: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李永生的态度才是关键。 咱们商量得再周全,再强硬,没有李真人的支持,那真的什么都不是。 想靠着两三个真人,几十名司修,就对蜀王府耍横? 别逗了,蜀王再怎么不招揽人才,王府里也不愁扒拉出来七八个真人。 咱们这点小身板,真不够蜀王府随手一击,若是再被扣上一顶“逼反亲王”的帽子,那都不是找死的问题了,而是给全家找死的节奏。 不信的话就看范含,老牛的人物了,内廷里仅次于魏岳的存在,人头说送就送出去了,皇族在寻找替死鬼的时候,真的没有任何节操可言。 但是拉上李永生,这就不一样了,李永生的身后可是雷谷。 天家对范含,可以说杀就杀,但是雷谷?早就成了三湘举足轻重的大势力。 而且,雷谷的背景是玄女宫,这就更令朝廷忌惮了。 说到底,范含之所以被杀,还是底盘不够扎实,他的位子虽然不低,但是在这种乱世中,权力什么的不是特别重要,关键是你手上,要掌握足够的实力,这才是保证生存的本钱。 贺司修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看向李永生,一脸的期盼,“李大师怎么说?”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们援兵来了,我就要回雷谷了……这是此前说好的。” “李大师,你这可不行啊,”元十三高声叫了起来,“没有您在我们身后,我们怎么敢去蜀王府调查?” 贺司修听到这话,嘴角不引人注目地抽动一下:小子你会不会说话啊?你将咱朝安局的颜面置于何地? 又有人出声发话,那是另一个中阶司修,“李大师,当时您说要回的时候,尚未涉及蜀王府,现在情况不同了,您可是说过……要与时俱进。” 此人是个矮壮汉子,满脸的横肉,一般人一看他的样子,脑子里十有八九就会冒出“屠夫”二字,但是偏偏地,此人说话很是有分寸。 “是啊,”元十三高声附和,“您这一离开的话,烟霞观的黄真人,大约也要走了。” 你敢不敢更丢人一点,贺司修强忍怒火,抬手摸一摸下巴:咱朝安局做事,啥时候要借十方丛林的名头了? 然而,形势比人强,他心里就算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一点:眼下朝安局无力招呼到巴蜀,自己想在此地做出成绩,还真是必须要倚仗其他方面的力量。 然后他就又反应过来:真要把李永生放走的话,不但会少了一个顶级战力,少了一个医术大家,还少了雷谷的支持,少了烟霞观这一股强大的地方势力。 那样的话,别说调查蜀王府了,己方这些人,能不能保住现有的成绩,很是问题,甚至不怕说得更极端一点——能不能全身而退,那都是两可的事。 于是他看李永生一眼,很诚恳地发话,“李大师,要不我跟九公主商量一下?她老人家虽然身入道宫,但是她深明大义,也有悲悯心怀。” “她老人家”四个字,搁在地球界,那是妥妥的冒犯了,不带这么形容年轻女孩的。 可是在中土国,这个说法是敬称,说明九公主德高望重,深孚人望。 贺司修这么说,也不是无因,他在来巴蜀之前,对当地的形势,有过一些了解。 尤其是对雷谷谷主赵欣欣。 事实上,随着雷谷的强势崛起,九公主的立场和心态,被太多人分析过了,其热门程度,并不比英王差多少。 军役部分析过,朝廷分析过,宗正院分析过,天家分析过,诸多亲王分析过……至于说朝安局,怎么可能不分析她? 大家分析过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大致来说,九公主的态度是倾向于黎庶,这跟道宫的初衷相符,同时,九公主也倾向于赵家江山——这依旧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如此一来,她就比较倾向于少年天子了,毕竟从理法上讲,天家才是皇族正朔。 也正是因为如此,范含被砍掉了脑袋——朝廷在玄女宫本来有大援,却被你毁了。 朝廷对玄女宫做的事情,瞒不过有心人,大家一致认为:咱们走了一步臭棋。 但是这种对错,谁又说得清楚呢?只有做过之后,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不能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侥幸心理不能有。 这些就说得远了,总而言之,贺司修相信,自己若是跟九公主沟通一下——当然,必须是很恭敬的沟通,那么,九公主很可能让李大师在巴蜀再待一段时间。 他是如此猜测的,不过李永生根本不用猜测——自家的伴侣是何心性,他再清楚不过了、 李永生不想让永馨为难,事实上,他也担心她心血来潮,再弄出什么大动静——算了,还是让她不要再计较这里的事情了,也能少了很多烦恼。 所以,他仅仅是微微皱了一皱眉头,就很干脆地表示,“那行,我陪你们走一趟蜀王府再离开……真的不能拖延太久,雷谷那边有很多事。” 再大的事,能有赵家江山重要吗?贺司修心里暗暗地腹诽,脸上却是郑重无比,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正该如此。” 接下来,就是筛选去蜀王府的人手了,贺司修的态度很明确,下一步的发展重点就是那里,三府的地方,留些人守护就行了。 这个决定,似乎有点本末倒置,因果殿的梁真人提出了异议,“是不是先知会一下蜀王,他若是愿意配合,无须如此兴师动众。” 卢供奉对这话表示谨慎的支持,“戎州这里也是重地,守卫人数少了的话,会不会再发生类似巫山府一般的惨案?” 贺司修的脸色不太好,他是主事人,但两名真人希望他慎重行事,他也不能一意孤行,否则的话,一旦戎州出现大事,全是他的锅。 所以他只能解释一下,“能走程序当然最好,然而……如此一来,容易走漏风声,也容易让蜀王生出误会。” 这话说得婉转,事实上,他也没法不婉转,他总不能说,我们担心按程序来过的话,蜀王那边会有时间隐匿和毁灭证据。 梁真人虽然是因果殿的,跟外界接触不多,但是这话的意思还是能听明白的,他的眉头也皱一皱,最后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贺大人说的是没错,但是堂堂亲王,总要留些体面。” 话说到这种程度,贺司修再坚持的话,就有蔑视皇族的嫌疑了,于是他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未知李大师是何意?” “这关我什么事儿啊,”李永生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不过最后,他还是给出了一个折中意见,“我觉得一起去绵州无妨,至于说上门拜会,还是按程序来的好。” “也好,”贺司修闻言点点头,见那二位还要说什么,他直接祭出一个理由来,“不管怎么说,蜀王府跟秦水水那厮走得很近,这是不合适的。” 他有对蜀王府先出手的理由,虽然这理由有些牵强,但是无论如何,封王跟当地军队就不该有瓜葛,哪怕是秦水水统领的水军,只是武装警察的级别,可终究是挂了军队的名头。 要不说贺司修这厮胆子大,确实如此,若是和平年代,他能横下心来,给蜀王扣上一定“私通排帮”的罪名,蜀王府起码要狠狠放一次血。 至于说眼下战乱纷起,蜀王府会有什么反应,那就难说了。 不过可以肯定,他只要敢拿这个细节做文章,起码不用担心别人攻击他程序错误。 梁真人和卢供奉闻言,交换了一下目光,终于没有再说话。 既然商定了章法,大部分人连夜出了戎州,向绵州奔去,梁真人和卢供奉也跟了去,至于戎州,则是只留下了黄真人和最早那名朝安局真人。 李永生也跟着他们去了,不过他不喜欢跟朝安局的一起行动,只是远远地缀在后面。 很有一些人,想要跟李大师作伴套近乎,比如说元十三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想一想李大师那些可怕的同伴,他还是放弃与对方为伴的打算——没谁会喜欢莫名其妙地被人打晕。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二十章比真人多吗? 朝安局的人昼伏夜出,用了两天的时间,悄然潜入了绵州。 蜀王的封地在绵州府城外,抵达之后,朝安局人马才在王府外现身出来,然后派人通报蜀王府——朝安局前来办案。 他们如此行事,当然是有章法的,此前隐匿行踪,是担心对方知道风声,现在到了王府之外,就要摆明车马走程序了。 叩门通报的,是元十三和另一名司修,其他人则是在王府十里之外等候。 王府的门子将两人迎了进去,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众人从辰时等到了午时,也不见王府有什么动静,眼见大太阳越来越毒,少不得又派了一名司修前去,了解一下情况。 很快地,这名司修回来报告:门子说蜀王和世子出去钓鱼了,目前不在王府,己方两人目前在王府内等候,人家还问大家要不要也进去? 这么进去肯定不合适,于是众人寻块阴凉地,随便吃喝一点休息一下,却没有扎营。 此刻扎营的话,是对王府非常不友善的表现——说明要常驻这里,调查蜀王了。 不过,大家一直等到天都要黑了,蜀王还没回来,贺司修派人问了两次,最后一咬牙,“你不给我面子,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扎营!” 第二天一大早,蜀王府驰来了一辆马车,车停在朝安局营地边,赶车的人一拱手,“诸位,你们的同僚昨夜喝多,言辞有失体统,大总管略施薄惩……你们过来接一下人。” 朝安局众人闻言,呼啦一声就围了过去,掀开车帘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两名同僚被打得鼻青脸肿,元十三更是被打断了双腿。 贺司修直接看向赶车人,阴森森地发话,“敢动我朝安局的人?” 车夫很无辜地一摊双手,“其中经过,我并不知情,我只是一个赶车的。” 贺司修狞笑一声,“我这人最喜欢欺负下人了,来人……” “贺大人,”梁真人冷冷地出声,“正事要紧,这些小事可以慢慢来过。” 贺司修实在有点愤愤不平,但是再想一想,己方这次虽然带来了大多数力量,可总共也不过才三名真人,若是一旦翻脸,蜀王府能稳稳地拿下他们。 说得更过分一点,蜀王府就算将他们全杀了,可只要能幡然醒悟,转头支持今上,那他们也就白死了——若是被扣个“冒犯皇族”的帽子的话,连抚恤都未必能混上。 他心里就算是再有不甘,此刻也不敢发作。 卢供奉则是盯着车夫,阴森森地发话,“我朝安局人员出任务的时候,从不饮酒。” “这我就不知道了,”车夫一摊双手,很光棍地回答,“不过大总管做事一向公道,想必不会冤枉他们。” “你放屁!”元十三终于醒了过来,闻言破口大骂,“劳资一进王府,就被你们下了禁制,喝酒?劳资连水都没喝一口!” 贺司修死死地瞪着车夫,“你可曾听到我的人所说之言了?” 车夫满不在乎地回答,“我不知道其中细节,不过在我想来……谁做了错事会承认?” 这话说得梁真人都有点恼了,“小子休要再聒噪,我且问你,蜀王在不在?” 这位见是真人出声,倒是收敛了一些,“启禀真人,王爷在不在,哪里是我能知道的?” 贺司修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走上前就是狠狠一记耳光,“是真人在问你,你老实回答就是,哪里轮得到你问真人?” 那车夫不过是低阶制修,这一记耳光,直接将他抽得口鼻鲜血直冒。 不过丫也是个狠角色,他抬手一抹口鼻中的鲜血,咬牙发话,“大人若是想知道王爷在不在,派人送帖子就是……跟我一个下人计较,很威风吗?” 贺司修气得探手就去抽腰刀,却被人一把抱住了,“贺头儿,镇定,镇定!” 车夫却是若无其事地一转身,走向马车,“诸位大人若是无事,我便走了。” 看到他驾着马车,施施然离开,一干朝安局的人面面相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混蛋!”贺司修气得破口大骂,“我贺某人自打生下来,还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卢供奉也气急而笑,“呵呵,这么不给朝安局面子……真的打算反了?” “我要联系军役房,”贺司修大声喊着,“看是他蛮横,还是军队蛮横。” “好了,”梁真人打断了他的话,“人家也没反,不过是打了两个醉酒的家伙,你凭什么调动军队……就因为你娶了一个老帅的女儿?” 李永生这才听明白,合着这贺司修一直很强硬,也是有底牌的。 不过,老帅的女婿进了朝安局,这事儿倒也罕见。 贺司修看他一眼,胸口急促地起伏几下,然后又看向卢供奉,“供奉,要辛苦你走一趟了,倒不信他们敢对你下手。” 卢供奉翻个白眼,很无奈地发话,“我倒是可以走一趟,人家继续躲着不见,我又能怎么样……咱们这点人马,可以跟蜀王比狠吗?” “唉,”梁真人也叹口气,“失策了,真没想到,蜀王也对朝廷失了恭敬。” 这话一出,就算是对蜀王的行为定性了——要知道,来的这些人里,就数因果殿的梁真人对蜀王的期望高,也最是维护蜀王。 不过就在这时,那名形似屠夫的中阶司修发话了,“我觉得,蜀王未必就横下心跟我们作对了……否则昨天一天,足够他做出反应,又何必等到今天?” 贺司修闻言,眼睛就是一亮,沉思了起来,他只是被气坏了,事实上,他并不缺乏智慧。 不过想了一阵之后,他还是颓然摇摇头,“他固然是留了十三他俩的性命,但是……没准蜀王是昨夜才回来的。” “贺大人,我感觉,对方一开始没有动手,是在了解咱们的实力,”屠夫正色回答,“周边来来往往很多人,对方发现咱们实力弱小,所以才悍然出手。” 贺司修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又想一想之后,觉得自己的思维有点混乱了。 他抬眼一扫,就看到了李永生,于是出声发问,“李大师,你怎么看?” 我又不叫元芳!李永生笑一笑,微微颔首,“确实,对方昨天连番有人来看,应该是探查实力……咱们真人的数量少,对方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握草,”贺司修轻声骂一句,“这尼玛……人还是来少了啊,可恨局里再不能多调几名真人过来。” “唉,”卢供奉长叹一声,“若是有十来个真人,足可以直接上前兴师问罪了……梁真人,两殿不能再支持一些真人吗?” “怕是够呛,”梁真人摇摇头,缓缓发话,“各处都在笼络顶尖战力,巴蜀目前尚算太平,哪里能调这么多真人来?” 贺司修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咬牙发话,“既然他不敢明目张胆造反,那说不得我就要去巴蜀军役房走一趟了……老匹夫欺人太甚。” “你不要动不动就军队成不成?”梁真人不高兴了,“万一逼反了蜀王怎么办?没准人家正想找个借口,明目张胆地造反。” “梁真人,你说的没错,”贺司修眉头皱做一团,看起来是要多烦躁有多烦躁。 “但是你要搞清楚,咱们是代表朝廷的……现在咱们已经落了下风,不打掉他的气焰,反倒被他看出朝廷虚实,那他就算没有反意,也要反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军役房。” “啧,这个……”梁真人也皱起了眉头,良久,还是长叹一口气,“唉,就没有一个省心的,真是被窥探到虚实的话,还确实麻烦。” 见到他言语松动,贺司修转身向马匹走去,“我现在就去郡里……李大师可否陪我走一趟?” 他有点担心路上出意外,毕竟这蜀王府的反应,看起来非常不友善。 李永生却是站着没动。 贺司修骑上马之后,又看他一眼,奇怪地发问,“李大师……这是有事?” 李永生没来得及发话,梁真人却是不高兴了,“贺大人你这么做,是把我们都当成诱饵吗?李大师的意思,当然是大家一起去。” 朝安局其他人并不说话,不过可以想像得到,他们觉得贺司修也有点任性了……你带着李大师走了,我们怎么办? 李永生却是笑着摇摇头,“不……我是想等一等,人手的问题,也许我能解决。” 你能解决?众人狐疑地看向他,不过大家也知道,李大师身边是有几个高人的,就是不知道……这些高人能不能压住蜀王府一头。 就在此刻,远处划过一道道人影,如长虹一般破空而至,气势极为惊人。 梁真人的瞳孔,微微地一缩,“竟然……这么多真人?” 当先的是一名异常英俊的年轻准证,他冲着李永生摆一下手,呲牙一笑,“永生,我们没有来迟吧?” “咦?”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也来了?三长老不是……那啥着呢?” “难得永生你召唤一回,”公孙家的四长老又是一笑,笑得异常灿烂,“让你欠一回人情,真的不容易,能来的都来了。” 第九百二十一章王辇出 都来了?李永生眉头一皱,仔细一看,来的人还真是不少。 除了公孙未明,公孙家还来了三名真人,张老实来了,在朱雀城的佘供奉来了,甚至连我们酒家的林二长老也来了。 更令李永生惊讶的是……他竟然在真人中,看到了摩天岭的邵真人? 邵真人身着便衣,青巾裹头,脸上还戴着一张面具,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 不过李永生对他的气息相当熟,绝对认不错人。 邵真人也见到了他惊讶的样子,极为隐秘地挤一下眼睛:你不要声张。 子孙庙公然介入这种事情,是比较犯忌讳的,尤其他还是摩天岭的主持。 来了十来名真人,其中就有四名准证,要不大家被吓一跳呢? 看到密密麻麻飞在空中的真人们,朝安局众人全是大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因果殿的梁真人,他惊讶地看向其中一名真人,“方兄也来了?” 方真人是天机殿的,见到他后微微颔首,“我在三湘一代公干,听说这里有情况,就过来襄助一二。” “方兄大义,我这厢……”梁真人话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一桩传言来,据说此人和雷谷的关系极好,那么,人家未必是为帮助自己来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在场的真人里,只有他俩是两殿中人,所以,他没说完的话必须说完——还得是喜笑颜开的样子,“我这厢承情了。” 方真人闻言有点尴尬,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是为了因果殿而来——哪怕双方都心知肚明,这种公开场合也不能挑明,只得勉力笑一笑,“本是同僚,梁真人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此次前来的真人,竟然有十二名之多,除了四名准证之外,还有一个红衣小女孩,分辨不出修为——反正是能飞的主儿。 不过朝安局里,还真的不乏消息灵通之辈,起码贺司修就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这就是传说中的血魔,将蓝衣真人撕成两半的那位? 众真人降下之后,李永生少不得要跟大家打个招呼,而梁真人则是扯了方真人,到一边悄悄说话,“此前你就拿下了秦水水,为何不跟我们公然一起来访蜀王?” 方真人闻言,脸微微一沉,“梁真人,你我分属天机和因果,你说这话是责怪我?” 梁真人闻言一惊,然后马上赔上笑脸,“方兄这是什么话,我就是问一问罢了……你能来支援,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敢责怪你。” 别看两人都是中阶真人,方真人在讯问嫌犯方面有杰出的手段,在天机殿的地位不算差,更别说此次是梁真人的任务,对方能来支援,就是相当给面子了。 见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就惹得对方不高兴,他只能苦笑着解释,“李大师此前施展手段,拿了不少人,我们都知道他身边有帮手,还以为是方真人。” “不是我们,”方真人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我们也是三日前听说,巴蜀这里牵扯上了蜀王,大家都赶过来帮手。” 梁真人愕然地看着他,“那这么说,你来不是为了支援我?” 明明是顺水人情,但是方真人不想占这个便宜——他老祖宗的因果,还等着李大师出手处理,占这点小便宜,实在没必要,所以他微微摇头,“我赶来还真是为了李大师相邀。” “爽快人!”梁真人竖起一个大拇指,对方这么敞亮地说话,他心中反倒增添了几分敬重,“你讲究,我也不会差了,方真人虽然是阴差阳错前来,但这个人情,我是认了!” 方真人闻言,也是微微一笑,“举手之劳的小事,梁真人这么认真,实在没有必要。”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可是性命攸关,”梁真人苦笑一声,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好奇地发问,“你们……都是一起来的?” “对,”方真人点点头,也不掩饰什么,“我们都是在雷谷附近,听说这里需要人帮忙,就赶了过来。” 梁真人闻言,忍不住感叹一声,“早听说雷谷威名远扬,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真人。” “雷谷可不止我们这些真人,”方真人笑着回答,对于同僚,他没有多少防范的心思,“玄女宫的真人,可是一个都没出来,而且还有一些散修,也在雷谷看守。” “那是我猜得冒昧了,”梁真人先是由不得感叹一声,“怪不得雷谷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实力竟然如此惊人。” 方真人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雷谷的实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已经证真的那位暂时离开了,否则的话,小小蜀王府,真不够雷谷看的。” “这是自然,”梁真人笑着点点头,心说你就别再刺激我们了,成不? 不过下一刻,他又意识到一处神奇,“李大师三天前就通知你们了?用的什么方式?” 李永生用的方式很简单——让老鸟儿传信。 对香火成神道来说,传信真的太简单了,香火笼罩的地方,神谕就能抵达。 观风使在朝安局拿主意的时候,就觉得己方一行人想要硬撼蜀王府的话,实力差得太多。 至于他们所商量的走流程,他是一点都不看好。 在秩序井然的社会里,流程是很有用的,也能规范很多行为,但是现在中土这个混乱,流程的约束力几近于无了,也没有人再愿意遵守。 简而言之,他觉得事态不会向好的方面发展,所以避开众人找了老鸟儿,要它向雷谷传话,马上请几个真人过来支援。 一听说李永生找人帮手,雷谷众人纷纷请战,就连远在朱雀城的佘供奉等人,都怦然心动,要来送一份人情。 好死不死地,邵真人也来了雷谷,他此来是感谢李永生出手,为摩天岭挡住了松峰观的挑衅——别看邵真人性格古怪,不太卖别人面子,但是他还真不喜欢欠人情。 一听说李永生在巴蜀遭遇了麻烦,他二话不说就动身了。 以李永生的意思,他是想让雷谷的人来到附近之后,先隐藏行踪,然后视情况发展,再决定要不要出击——观风使并不能确认,蜀王府会不会卖朝安局面子。 若是不卖朝安局面子的话,他就可以拉出人马来,直接收拾蜀王府,若是蜀王府够恭敬,他就打算将人遣回,以避免大家嘲笑他猜错了。 哪曾想,朱雀这家伙也心黑,通知了雷谷之后,发现蜀王府和朝安局闹得不可开交,索性直接悄悄通知血奴——也别藏着掖着了,直接去蜀王府外吧。 接下来,血奴就将情况告知了公孙未明…… 于是事态就变成了眼下这个样子,十余名真人,直接异常招摇地飞了过来。 方真人当然不知道里面这些弯弯绕,不过他做人也算大气,很耿直地表示,李大师之能,非你我能想像的——至于说具体的手段,我也不便问。 “那倒也是,”梁真人讪讪地一笑,碰了这么一个软钉子,其他的疑问,他自是不好再开口。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对李永生的评价,再次提升了不少——此人在巴蜀掀起腥风血雨,身边也有些神秘的势力,但是谁能想到,那些神秘势力,竟然不是雷谷的力量? 雷谷的力量往外一摆,妥妥的就又是一股大势力。 贺司修本来是队伍里的主事,因为有些背景,言谈举止也颇有底气,但是见到雷谷众真人来临,仓促之间直接懵了,竟然再没胆子上前跟李永生寒暄。 不过等了一阵之后,他还是走上前来,笑着打个招呼,“李大师,这些高人仓促赶来,肯定耗费了精神和体力,是不是……先修养一下?” 公孙未明淡淡地看扫一眼,不以为然地发话,“我觉得没必要,不过……永生你说了算。” “我也觉得没必要,太耽误时间,”邵真人冷冷地发话,“直接杀进去不就完了?蜀王那厮交给我好了。” 贺司修听得目瞪口呆,兀那准证,你这么吊……汝母知否? 邵真人的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的王府中门大开。 隐约能看到,一队十六人的仪仗马队,从大门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们的身后,是一辆八匹马拉的大车,车厢镶金嵌玉奢华无比,就连车帘上,都绣着极为细密的银丝,还刺绣出了种种图案,精美无比栩栩如生。 拉车的八匹马,更是神骏异常,一色的纯白,奔驰之中,隐隐有雷声传出,正是中土国顶尖的好马——雾霜雷霆。 朝安局不少人都是识货的,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王辇?” 王辇便是亲王的仪仗,别人根本不可能冒充,更别说还有那八匹马了。 贺司修见状,也是微微一愣,“这是……怎么个意思?” 王辇后方,又有三十六名骑士,组成一个方方正正的阵势,缓缓地跟在后面。 王辇的速度并不快,主要以舒适为主,不过就算这样,十里地也仅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在朝安局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王辇缓缓地停在距离他们百丈之外。 一名中官站立在王辇上,尖声尖气地发话,“蜀王出行,汝等还不跪迎?”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二十二章装腔作势 何为王辇?那是亲王的仪仗,代表着皇家无上的威严。 更新最快 如此正儿八经地将亲王仪仗摆开,就连内阁的老大见到,也要道左避让。 孟辅会怕亲王吗?那可未必,事实上,他比大部分的亲王都要牛。 像宁王那种弱势亲王,想要求见孟辅,没准会被门子直接顶回去,连门都不让进。 但是皇族的仪仗一旦摆开,谁敢有不敬,那就是坏了规矩。 贺司修见状,眉头也是一皱,这是要以规矩压人吗?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发现自己带的人马,都自觉地整顿一下衣冠,束手听命。 不过扎眼的是,有十几个人,就那么懒洋洋地站在那里,甚至还有一名青巾裹头的面具人,双手抱着膀子,歪头看着蜀王的仪仗,一点不在乎的样子。 一股浓浓的江湖气息,扑面而来。 这十几个人,当然就是来自于雷谷的真人们了。 贺司修脑中的念头飞转,几乎在瞬间,他就拿定了主意。 于是他一拱手,微微侧过半个身子,不卑不亢地大声发话,“见过王爷,请恕下官等公务在身,不便大礼相迎。” 从礼节上讲,王辇不是万能的,譬如说带了兵的将领,在马上拱一拱手就行甲胄在身,不便行大礼。 贺司修敢怠慢蜀王,依的也是这个规矩,朝安局的公务,并不是普通的政务,从某种角度上讲,也可以无视王辇的威严。 当然,必要的尊重还是有的,那就是不能直面王辇,适当地侧一侧身子,是必须的。 不过贺司修如此行事,那就是将自己公然摆到了蜀王对面我是来查你的,不可能对你行大礼。 他是主事人,一旦挺住了,其他朝安局人员也松一口气:早晚要对上,提早亮明态度也好。 那中官见状大怒,尖声尖气地大喊,“好大的狗胆,竟敢对王爷不敬……” “住口!”王辇内传出一声冷哼,然后车门大开,在几名侍卫的拱卫下,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背着手,缓缓走了出来。 此人虽然没有戴王冠,但是大家一眼就认得出来:这便是蜀王了。 蜀王冲贺司修微微点一下头,幅度小到不仔细盯着看,根本看不出来。 然后他缓缓发话,“我也听说,有朝安局的人来,不知你们此来,所为何故?” “追查反贼,”贺司修面无表情地发话,现在己方有十五名真人,根本就不用再担心对方下毒手了,所以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事实上,自打两名朝安局密谍被蜀王府痛揍,双方就没什么转圜余地了这不是路边普通的打架斗殴,而是朝安局履行告知职责时,被对方打了。 “哦,原来如此,”蜀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脸上的肥肉一阵抖动,“我才钓鱼回来,并不知细节,既然是追查反贼,确实是大事,也不枉本王以王辇相迎。” 听他这么说,不少人顿时傻眼:合着您摆出王辇,是迎接朝安局的?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心里有数:是朝安局的强势,逼得蜀王不得不改变态度。 事实上,此刻蜀王的心里,也有点郁闷:这帮人还真敢翻脸啊。 就像大家想的那样,昨天他就在府里,接到朝安局的通报之后,他是相当地恼火: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敢来我蜀王府撒野,真不怕中土再多一名反王? 严格来说,蜀王没有多少反意,但是时局发展到现在,他心里也有野心在躁动:我不争那个位子,但是独霸西南,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什么叫时势造英雄?很多事情和杰出人物,都是时势逼出来的。 所以他没着急见人,而是派人去打探,朝安局到底来了些什么人物。 待查明对方只有三个真人,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将那两人打出去! 区区三个真人,就敢来我蜀王府放肆,把我看成什么啦? 而且,这种大事,只派三个真人前来,岂不是说……朝廷可动用的力量极小? 总之,他觉得自己打两个朝安局的蝼蚁,不存在任何的风险最多最多,等朝廷表明要发大军前来的时候,我表明支持朝廷也就是了。 不成想,他才着人将人送出,就听说朝安局那边飞来十余名真人,忍不住心一沉:握草,你们要来真的? 蜀王是志大才疏的典范,看他的体型就可以知道,此前他一直就是在混吃等死,诸王乱起之后,他才发现:其实我也可以借机得利。 然而,他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这几十年下来,他懒散惯了,心里想的是我要广招贤才,更要巧立名目征募私兵,但是真要他去做,他还懒得费那辛苦。 同时他也有点心疼钱粮,就对自己说:还是等等看吧,没准机缘巧合之下,少年天子就能给我一个世袭亲王,永镇西南呢。 他这脑洞开得比较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英王可以,我就不可以? 正是因为如此眼高手低,他府中还真就没有多少高手,真人有二十多名,跟一般的亲王相比,算是多的,但是跟那些反王相比,就远远不如了。 就这二十多名真人,还是各司其职,府中目前也不过十来名真人。 蜀王想一想,觉得自己冒不起这个险朝安局一出动,就来了十几个真人,第二次再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大阵仗呢。 要不说,朝安局贺司修和因果殿梁真人都很担心被窥破底细,那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蜀王以为对方只有三名真人的时候,他会肆无忌惮地羞辱对方。 但是当他发现,对方其实来了十来名真人,他马上就又将朝廷的实力想得过强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摆出了亲王的仪仗,主动出来会一会对方。 两边一照面,他就发现,自己绝对没想错,对方见了王辇,都有十几个人大喇喇地不当回事对着皇族仪仗还敢抱膀子,真不是一般的嚣张。 他这边的中官其实就是个小太监,出声呵斥了两句,结果倒好,对方直接翻脸了。 蜀王早想明白了,今天这事儿必须得有个强势的,对方软蛋,他就敢强势,对方强势的话,他就必须软蛋要不然就真的得动手了。 所以他喝止住了中官,表示自己是才钓鱼回来,现在是来迎接的。 这个转折,实在有点不要脸,但是也没办法,蜀王倒是想鱼死网破呢,敢吗? 他现在就是希望,对方能比较好说话,看在自己愿意配合的份儿上,随便调查一下,应个景儿过去算了中土这么乱,你们再折腾也不好。 不过,昨天打了两个朝安局的人,己方估计要出点血了。 不成想,他的话刚说完,贺司修就瞄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中官,“这位……” “妄自揣测我的意愿,”蜀王不等对方继续说话,直接打断了,然后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来,“杖毙!” 那小中官才微微一愣,直接就被两名侍卫拿下了,可怜的他,连喊冤都不敢,只敢直着嗓子大叫,“我错了,王爷饶我这一遭。” 蜀王是不会理会他的,那厮虽然也是老人,但是作为今天的试应手,朝安局若是软弱的话,他可以狐假虎威,朝安局若是要追究,那就丢掉小命吧。 在蜀王眼里,老人只是意味着用着顺手,他们的小命跟王府的安全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十几棍子打下去,那中官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蜀王这才又看向贺司修,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来得晚了,让你们在外面住了一宿,影响了朝廷公务,还请入我宅邸歇宿吧。” 贺司修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们哪里敢打扰亲王府?住在外面就挺好。” 蜀王眉头一皱,似笑非笑地发话,“我的王府又不是龙潭虎穴,不会吃人的……” 说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原本他是想借机激对方一激,将人请进王府去。 他真没有暗算对方的心思,他想的是,这么多人一旦进了自家院子,总能从他们嘴里打听到点什么。 可是话没说完,他就想起了昨天的公案,这话就说不下去了。 遗憾的是,晚了,贺司修已经想到了,他淡淡地表示,“王府是不是龙潭虎穴,这个我不知道,但一定是规矩森严的,我的两个弟兄就被打了……大约是因为他们上个月喝酒的缘故。” “咦,被打了?”蜀王的眉头一扬,一脸的惊讶,“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先跟着进来吧,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不用了,”贺司修黑着脸摇摇头,“公务在身,还是避一下嫌的好。” 双方一边要请人进去,一边坚辞不受,都有道理,蜀王是想表现出热情,但是朝安局办案,跟嫌疑人保持距离,也是应有之意。 让来让去,蜀王有点不高兴了,“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啊,再这么做,我还真不配合了……梁真人,你总是信得过我吧?” 他认识因果殿梁真人,却不认识天机殿方真人宗室都是这样,天机殿主要是为天家服务,探查天机的,不方便接触太多,因果殿是解决因果的,打手的性质多一点,宗室用得上。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九百二十三章总有不甘心的 ?S:<l???D?qN?F????Y?7?YJj?e??b3?-rS=?2N?扲?)???勉力笑一笑,“我随王爷进去自是无妨,但是你最好还是配合一下朝安局的事务。”\r 贺司修却是冷着脸发话了,“你不配合,也是无妨,说实话……你蜀王府,我是不敢进!”\r 这倒是咄咄怪事,刚才蜀王激将,说他不敢进,他不说自己不敢,现在反倒主动说出来。\r 蜀王顿时就不干了,“为何不敢进?”\r 贺司修一摆手,打个手势,他身后的朝安局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各自掣出了兵器,不过,因为事发仓促,动作不是特别整齐划一。\r 李永生等雷谷来人,虽然看不懂朝安局的手势,但是众人见状,也齐齐做出了战斗姿态。\r 还有几人,竟然直接飞上了空中,其中就包括血魔。\r 此刻飞上空中,并不是很好的选择,太容易成为别人的靶子了——战场不是耍酷的地方。\r 但是同时,这又是必不可少的选择,战场是要讲制空权的,哪怕会为此付出代价。\r 此刻双方正是外松内紧的时候,朝安局这边一动,蜀王的兵马马上也动了起来,骑士们瞬间结成了阵势,同时也有四人飞起到空中。\r 一眨眼的功夫,双方就形成了紧张的对峙局面,怒目相视剑拔弩张。\r 蜀王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大声发话,声音却是因为紧张而变得颤抖,“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对皇族出手……想造反?”\r “我们一群当差的,没可能造反,”贺司修淡淡地发话,不过他的双臂在微微地颤抖,证明他的情绪并不稳定,“倒是王爷的世子阴蓄私兵……朝廷着我们调查。”\r 蜀王虽然浑身在颤抖,听到这话,也是眉头一皱,“世子……阴蓄私兵?”\r “没错,”贺司修点点头,看一眼卢供奉,沉声发话,“供奉,可以请出密旨了。”\r “还有密旨?”梁真人顿时愕然,然后大有深意地看了贺司修一眼。\r 李永生等人闻言,也是面面相觑——尼玛,咱们是来帮助调查排帮的,居然还有密旨?\r 不得不承认,老赵家的这帮人,还真会玩,竟然把大家都蒙在鼓里。\r 卢供奉绷着脸,取出一个盒子来,那是红木制的木盒,打开之后,里面露出黄色的锦缎。\r 蜀王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发话,“既是密旨,我就无须摆放香案了。”\r 事实上,赵家皇族对圣旨并不怎么恭敬,不是宗正院的人来宣旨的话,就可以从简,虽然这么做会对天家有点冒犯,可是早已经形成这样的风气了,天家一般也不会叫真。\r 密旨的话,权威性还逊色于中旨,蜀王略略怠慢一些,更是无所谓的,他着意强调一下,无非是表示,自己无意对少年天家不敬。\r 卢供奉却是淡淡地看他一眼,“这密旨是发给朝安局的,无须你接旨。”\r “呃,”蜀王干笑一声,还真是有点尴尬。\r 给朝安局的密旨,可以展示给他人,卢供奉上前两步,将手中盒子递出去,“王爷不信的话,还请亲自过目。”\r 旁边一个侍卫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木盒,检验一番之后,索性直接将密旨取出,自己手持着,让蜀王目睹。\r 这一系列动作,真的是没什么善意,显然是在防备朝安局在密旨上动什么手脚,显示出了蜀王府浓烈的戒备心。\r 蜀王并不在意这些,他细细看两眼密旨,脸也黑了下来。\r 上面写得很清楚,蜀王世子可能阴蓄私兵,着朝安局查证,此密旨为凭据。\r 蜀王呆了好一阵,才轻叹一口气,“天家果然是不放心我蜀王府,身在顺天还要关心巴蜀,竟会签发这样的密旨。”\r 贺司修才不会理会他的感慨,下巴微微一扬,“既然验过密旨了,那么,还请王爷理解一下,不要让大家难堪。”\r 蜀王却是呆呆地看着那密旨,根本不回应,仿佛失了魂一般。\r 良久,他才苦笑一声,“这么说……其实天家也没有确凿证据?”\r 贺司修阴森森地发话,“若是有铁证,来的就不是朝安局了。”\r 蜀王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走神之际,他却非常直接地问了一句,“其他亲王,谁不阴蓄私兵……为何单单来查任儿?”\r “你这叫什么话?”贺司修眉头一皱,阴森森地发话,“其他亲王还有造反的呢,莫非你也想学习一二?”\r 这时,梁真人也出声劝解了,“王爷,私兵的事宜,宗正院早立了规矩,你不能因为别人坏规矩,自家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坏规矩。”\r 蜀王的话,说得实在太离谱了,连力求公正的因果殿真人都无法接受。\r 然而,当事人还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木然地站在那里。\r 两边的修者,还是处在对峙中,谁也不敢放松,不过同时,大家的心中也生出浓浓的好奇:蜀王这是怎么了?\r 不知道过了多久,蜀王才轻叹一声,“唉……任儿,应该不会如此吧?”\r “会不会如此,要由我们来调查,”难得地,贺司修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王爷最好还是将他送来……其实这也是好事,如果查不出事情,也能洗刷他的罪名。”\r “你这话,自己会信吗?”蜀王惨然一笑,“唉,还是我害了任儿。”\r “你这王爷,未免太墨迹了,”公孙未明忍不住了,大声发话,“同为亲王,英王强出你不止一条街!”\r “英王?”听到这两个字,蜀王最终回魂过来,然后看一眼对方,“你识得英王?”\r 公孙未明不屑地笑一笑,“识得他很奇怪吗?人家行事光明正大,我们一起吃过饭。”\r 蜀王的眉头微微一皱,用很古怪的眼光看着他,“还没请问阁下的来历。”\r 公孙未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最喜欢得瑟了,但是念及自家三长老第二次证真,难得地收敛了一下,“我来自雷谷,在九公主账下……在李大师账下行走。”\r “你来自雷谷?”蜀王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他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那十余名真人,“莫非你们后来的真人,都是来自雷谷?”\r “尼玛!”张老实忍不住了,一抬手,抹一下自己的额头——你敢更蠢一点吗?\r 只这一句问话,就证明蜀王不是才回来的,而是见到己方真人数量激增,才出了王府。\r 赵家的气运,果真在走下坡路,这种事情,看破也不能说破啊。\r 你这么说,不但是出尔反尔,也拉低了赵家智商的平均指数。\r 但是蜀王哪里顾及得了这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被惊恐包围着——雷谷也出动了?\r 公孙未明听到这个问题,却不回答,是微微一笑,也是耻笑对方的智商。\r 蜀王浑然不觉,他件对方不说话,右拳狠狠一砸左掌心,低声吐出两个字,“混蛋!”\r 见他这副神神道道的样子,贺司修终于忍不住了,他恶狠狠地发话,“蜀王殿下,我们需要知道,你有没有打算交出世子来?”\r 蜀王下意识地反问一句,“我若是不交呢?”\r “不交,那就可能有庇护之罪,”贺司修面无表情地回答,“世子无事也就罢了,一旦真的涉及谋逆……你考虑了后果吗?”\r “唉,”蜀王又是一声轻叹,然后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将世子给我带出来!”\r 他的态度很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他身后两名真人护卫应了一声,转身向着王府电射而去。\r 贺司修见状,也是暗暗咋舌,我这里只不过多了十来名真人,对方竟然直接放弃抵抗了?\r 他真的没想到,此番的行动,既然如此顺利。\r 所以他忍不住拿眼去瞟蜀王,心说这家伙不会在玩什么幺蛾子把?\r 蜀王虽然蠢笨无比志大才疏,但是这个眼神,却被他注意到了,而且更神奇的是,他竟然猜到了这个眼神的用意。\r 于是他无奈地苦笑一声,“我已经将不少权力,转移给了他,不过……他似乎是想承袭亲王职位,并不想要郡王。”\r “呵呵,”贺司修气得笑了,“英王那只是特例,谁都想世袭亲王……但是可能吗?中土虽大,哪里有那么多土地可封?”\r 蜀王犹豫一下,最终有气无力地回答,“他不是想世袭亲王,而是想自己做亲王,而不是郡王,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r 贺司修愣了好一阵,才缓缓点头,“我似乎明白了。”\r 蜀王苦笑一声,两只白胖胖的手一摊,无可奈何地发话,“所以就是这样了。”\r 这番对话,有人听懂了,有人却是没听懂,天姥双杀兄弟对视一眼,齐齐地看向李永生,眼中有浓浓的不解。\r “算了,”李永生摇摇头,“这话,你们听明白就明白了,不明白就算了,没法细说。”\r 真的没办法细说,说出来就越界了。\r 不过这世道,总是有爱卖弄的,只听有人冷哼一声,“不过是舍不得现在的亲王生活,既然注定要做郡王,为何不博一把,博个亲王回来?哪怕只是一代也好。”\r 李永生转过头来,看清说话的人之后,一脸的愕然:邵真人你这么直率,真的好吗?\r (更新到,限免期间,大声召唤月票。) 第九百二十四章世子失踪 @>:?Xf?zFv?<Tf4??m??rt?d?(^1?JW?_#`LN=b???F?7?e`??此,真相已经逐渐地浮出了水面。\r 蜀王是志大才疏眼高手低的,但是架不住蜀王世子不想做郡王,想做亲王。\r 而蜀王又将府中的不少事情,交给了世子——他原本就是喜好享乐,不愿意操心。\r 世子有了一定的权力,还想在老爹百年之后,享受亲王的待遇。\r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该怎么做?\r 只能是使劲折腾了,趁着国内大乱,不管跟谁合作,总是要博个亲王回来。\r 这个想法,真的是太正常了,赵家的郡王很多,蜀王世子也见过郡王的生活,而他现在享受的是亲王世子的待遇,其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r 说句不客气的,中土这种降级袭爵,固然有利于统治,但是真的很影响后代的生活品质。\r 世子有了野心,当然要阴蓄私兵——做这种事情,他的动力,比他老爹大多了。\r 换句话说,世子才是蜀王府的祸源,蜀王真没做什么,最多不过是想了想。\r 而蜀王心里,隐约也知道自己长子追求的是什么,不过他没有兴趣去了解,更没有兴趣阻拦,任由儿子在那里折腾,心中甚至隐隐有点期盼。\r 朝安局一拿出密旨,蜀王心里就明白了:坏了。世子的那点小动作,事发了。\r 所以他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我该怎么办?\r 然而,蜀王虽然蠢笨,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r 一开始,他是在装聋作哑。试图蒙混过关。\r 当丫发现,这次实在不好糊弄过去的时候,就果断地断尾求生,将自己的世子抓起来。\r 这个选择说古怪,也不算古怪,世子当然是蜀王最看重的儿子,如此没了的话,也确实很令人伤心,但是不管怎么说,总好过整个蜀王府跟着世子陪葬。\r 蜀王的儿子不多,可也不算少,一共六个,去了一个还有五个。\r 最最关键的是,蜀王自己没活够,没错,他已经是奔五张的主儿了,身体也不是很好,但是哪怕能再多活一年,那也是一年。\r 反倒是贺司修对蜀王的反应,颇有些意外:难道情报说的没错,蜀王真的没介入此事?\r 当然,他是小心惯了的,说不得侧头看一眼卢供奉。\r 卢供奉心里也知道,虽然自己是真人,但不是主事人,还是要接受贺司修的差遣,见状出声发话,“我也想前往蜀王府一趟。”\r 这就是信不过蜀王了,你说得好听,将世子捉来,可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r 万一你将世子纵走了,我们找谁说理去?\r 贺司修并不回答卢供奉的话,而是一侧头,又看向了肥胖的中年人。\r 蜀王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为何这么说话,只能苦笑着一摊手,“我王府的布置,还是很森严的……这样,咱们一起回去成吗?”\r 到了这一步,他的邀请就比较真诚了。\r 贺司修沉吟一下,然后一摆手,“走,一起去看看。”\r 不过,他们才走到王府门口,那两名真人中的一名,箭一般蹿了出来,面色恐慌。\r 他跑到蜀王跟前,看起来是想说悄悄话。\r 终于,蜀王没有再犯愚蠢的错误,而是一摆手,声色俱厉地发话,“直接说,没外人!”\r “世子……”真人顿了一顿,一咬牙,“世子跑了!”\r “神马?”蜀王惊叫一声,然后脸一沉,大喊一声,“还不快去追?”\r 这真人的脸色极为难看,“我们正在调查,世子到底是从哪里跑的。”\r “嘿嘿,”贺司修气得笑了,“跑得还真是快啊。”\r 蜀王黑着脸,侧头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发话,“我可以保证,没做什么手脚……好了,你终于可以进府搜查了。”\r 他一直在坚持,不想王府被人搜查——这事关王府的尊严,可是现在那逆子一跑,他根本挡不住朝安局的要求,只能乖乖地配合。\r 贺司修带了大部分的真人进入王府,外面留下的,除了一些司修,就只有张老实一人……他是负责接应的,防止己方真人被对方一锅端了。\r 看蜀王的反应,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得不防。\r 蜀王见状,连分辨的兴趣都没有,将人带入王府之后,一指某个方向,“那里便是任儿的院落,你们自去查探。”\r 世子居住的院落不小,有五十来亩地大,里面大约有百余名下人,正在接受审问。\r 没用多久,大家就得知,世子刚才还在院子里,并且站在角楼上,看着外面的情势,结果下一刻,就不见了踪迹,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世子的两名侍卫,一名司修一名真人。\r 没有人相信,三个大活人能就此不见,但是世子院落外,有两名花匠在修剪花枝,亲眼看到,世子刚才还在院中的角楼上。\r 那么,想要知道世子去了哪里,只能严刑拷问这些下人了。\r 蜀王更是黑着脸表示:谁若能将实情说出来……我赏他全尸!\r 不过非常遗憾,竟然无人知道世子去哪里了。\r 紧接着,又有王府护卫跑过来,手持撼地锤,一点一点砸着地面,想要看一看,世子这里是不是建了暗道。\r 对每一个王府来说,修建暗道都是正常的,但是世子偷偷修建暗道,肯定不正常,然而,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小看世子的狡猾?\r 整个院子,乱成了一锅粥,雷谷的真人们却是很随意地走动着,他们不负责搜查和审问,只负责战斗。\r 不过闲得无聊的人也有,李永生就来到了一间兵器房,四下打量着。\r 兵器房就在角楼下不远处,丈许方圆,墙壁极厚,分上下两层。\r 上面一层摆放的,是一些练习用的刀枪棍棒,以及部分制式兵器——前文说过,在中土国,拥有少量制式兵器,并不是什么大事,黎庶都可以拥有,亲王府更没问题。\r 亲王府需要注意的是,在数量上加以控制,尤其要紧的是,别私藏大型军械。\r 下面那一层是在地下,通过一串小台阶走下去,里面放置的,就是一些精品武器了,比普通的军械,质量要好一些,也比较个性化一些。\r 此刻这里已经被翻了一个底儿朝天,兵器架子全被抬了出来,屋里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折断的棍棒、木枪。\r 房屋实在太小了,李永生一眼就能扫个通透,他左右看看,走到屋角,踩着台阶走了下去。\r 下面一层搬得更是干净,连一根草棍都没有留下。\r 李永生抬手敲一敲四面的墙壁,发现都是青石砌成的,忍不住摇摇头:果然不愧是兵器库,防备得够森严的。\r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李大师有什么发现?”\r 他扭头看去,却是梁真人和方真人也走了下来,说话的正是方真人。\r 李永生跺一跺脚,笑着回答,“总觉得脚下似乎有点空。”\r 地面也是青石铺成的,不过是方砖样式,不是条石。\r “是吗?”梁真人的眉头一皱,果断地发话,“那我让他们拿撼地锤进来。”\r 他虽然比较倾向于蜀王,但是对于李大师,他是真心佩服的,知道他不是好为大言的。\r 撼地锤很快被拿了进来,其实就是一个实心木槌,上面有简单法阵,砸到地面上,会形成比较持久的回声。\r 这种东西,其实是军队里用的,可以探查敌方的地道,更多时候,使用撼地锤的时候,旁边会有人倒扣一个碗,听取地下的动静。\r 现场有真人,就不需要扣碗来听了。\r 撼地锤前后左右砸了一通,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梁真人却是毫不犹豫地吩咐,“再砸一遍,筛得细一点。”\r 使用撼地锤的是蜀王府的人,闻言也不敢说什么,再次砸了一遍,这一次,是格外的细,每一块青砖上,都被他砸过。\r “没有情况,”砸地的制修气喘吁吁地发话,他已经汗流浃背了,撼地锤虽然是木头的,房屋也才不到一丈方圆,可是这么频繁砸地,也相当耗费体力。\r 梁真人沉吟一下,又看一眼李永生,发现他没有任何的反应,皱一皱眉头,试探着发问,“还要再过一次吗?”\r 不等李永生说话,蜀王府跟来的一名真人受不了啦,“梁真人,到此为止吧,所有青砖的声音都一样,撼地锤还要去别处施展。”\r 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了,“声音都一样,那又怎么样?”\r “说明下面没有空洞,”这名真人不耐烦地发话,“李大师,若是论医术,您是首屈一指的,不过这些常识,您也该了解一下才好。”\r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蜀王府的人也知道了,合着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大师。\r “慢着,”方真人出声了,他若有所思地发话,“你们没听出来吗?此处砸地的声音,跟外面砸地的声音……是不同的。”\r “这多稀罕呐,”那名真人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外面是空阔的,里面是封闭的;外面是在地表落锤,里面这地面,已经是地下了……这能一样吗?”\r 方真人顿时闭嘴,说起这些东西来,他也是二把刀。\r “我就奇怪了,”李永生侧头看一眼这位,“里面声音相同,就能证明没有暗道?” 第九百二十五章世子?逆子 r?;*?t?p??]?"i??op?5b,L2<2m0!_??的反驳,招来了更强烈的鄙视。\r 蜀王府真人很鄙夷地发话,“下面有暗道,和下面没有暗道,声音是不一样的,这才是撼地锤的用法……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r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那是一种看弱智的眼光,看了好半天,直到看得对方毛骨悚然,才哼一声,“你真是幼稚……这下面若全是空的呢?”\r “全是空的,这怎么可能?”这位不屑地哼一声,“地方这么大,怎么……嗯?”\r 说到一半,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猛然间发现,这里还真谈不上大,也就丈许方圆,用地球界的计量单位,也就是十平米不到。\r 而兵器房不但是个封闭的空间,还深入地下,听到的声音,跟外界不一样,没有可比性。\r 方真人的眼睛一亮,“这里完全可以挖一个一般大小的地窖。”\r 梁真人愣了一愣,直接蹿了出去,大喊一声,“来人,将这个房屋拆了!”\r 现在的朝安局在蜀王府里,就是鬼子进村的模样,很多地方都是破坏性的检查。\r 怀疑池塘有文章?抽水!怀疑房屋有夹层?拆墙!\r 拆一间小小的房子, 算多大点事?\r 蜀王府的人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默默地看着――世子都跑了,谁还敢说自家是无辜的?\r 几名司修过来,只那么几下,就将房屋拆掉,然后又拆掉了地板,露出了地下的房间。\r 又有人空抓几下,将里面的碎石砖瓦大致清理出去,就露出了青石地板。\r 有司修才要上前,击碎青石地板,公孙未明蹿了过来,“躲开,小心地下有危险……我来!”\r 他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抓,一支白色的长枪就出现在他手中,然后狠狠地向地面一扎。\r 噗的一声轻响,地板上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洞,长枪也消失不见。\r “空的!”公孙未明叫了起来,“地下是空的,大约有一尺厚的青石!”\r 这一嗓子可不得了,连蜀王都被招了来,“咦,这里怎么还有个房子?”\r 王府太大,到底有多少间房子,蜀王殿下根本就不知情――这是数以千计的。\r 不过这里是世子居住的地方,大致的房屋布局,他还是知道的。\r 他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间房子,起码,在他印象中……三年前这里是一片空地。\r 简单地商量之后,蜀王府接管了挖掘任务,因为很多人都被吸引了过来,所以大家干得也很快,半柱香时间,就挖穿了地板。\r 果不其然,地板下面还有一个房间,不过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是在房屋中间,有一个不大的阵法。\r 看到这个阵法,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竟然就愣在了那里。\r 蜀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不得问身边的侍卫,“这是什么阵法?”\r 侍卫面如死灰,有气无力地回答,“传送阵……小型的!”\r “卧槽!”蜀王气得一蹦老高,很难想象,以他的年纪和体重,竟然能跳得如此之高,“我自己都没有传送阵,这小混蛋……竟然搞了一个传送阵出来?”\r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汇报,“有一块青砖,是可以拆卸的……世子大约是通过这里进入地下的。”\r “屁的世子!”蜀王破口大骂,“我现在就废除他的世子身份,混蛋,竟然敢偷偷地弄一个传送阵,这尼玛是要引外人进来弑父?”\r 他真的太气愤了,王府里摆传送阵,若是召集一帮亡命进来,自己的生命还真的危险了。\r 世子搞什么阴蓄私兵、不告而逃之类的幺蛾子,他固然不满意,但是绝对没有什么发现,比这个更令他愤怒。\r “王爷稍安,”梁真人不动声色地发话,“这个传送阵是单向的,只是为了外逃方便。”\r “这也不行,”蜀王暴怒依旧,“有这种好东西,他竟然不先孝敬我……”\r 说到一半,他停下了,眼珠左右转一转……尼玛,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r 邵真人无意看他的丑态,而是看向李永生,“李大师精擅阵法,此传送阵有何名堂?”\r 李永生跳进坑中,蹲下身仔细看一看传送阵,用了半柱香时间,他才站起身来,“阉割版的传送阵,倒是单向的,不过……有些自己修改的东西,似乎……”\r 说到最后,他摇摇头,不想再做评论了。\r 蜀王世子弄到的这个传送阵, 来历不会太简单,中土国鲜见这么小的传送阵,而且这个阵法里,还掺杂了一些奇怪的改动――没太大用处,主要是为了缩小阵法。\r 简单来说,布设这个阵法的人,应该不是那种朝廷或者道宫的专精阵法师,不过很有点自己的想法,改动之后的阵法,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可是某些方面又有点冗余。\r 李永生不想过多评论此阵法,因为一旦点评的话,涉及到的某些阵法理念,根本不是这个位面该有的。\r 他欲言又止,蜀王却是着急了,“那逆子传送到了何处?”\r 你是在跟我说话?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真是不想理会此人。\r 不过,最终他还是轻轻一纵,跳到了地面上,轻描淡写地发话,“传送到了何处……这哪里是我能知道的?”\r 蜀王正怒火冲天,闻言眉头一皱,就待呵斥对方,但是他身边的一名真人马上低声解释了起来,“传送阵是两点布设然后激发的,李真人并不是布阵之人,不可能知道传送到何处。”\r ――您这么问,纯粹是拿李真人当嫌疑人了,不怪人家不理你。\r 蜀王虽然对阵法很外行,也听出了这话的意思,于是悻悻地闭嘴。\r 倒是梁真人又出声发问,“李大师,这阵法可以传送多远?”\r 这才是内行的问话,一般来说,传送阵有远中近之分,但是除了那些特征明显的,大部分情况下,只有极其精通阵法的人,才能对阵法的传送能力做出判断。\r 像这种明显经过改动的阵法,一般的经验都不合适了,只有大师级别的阵法师,才可能判断得出来。\r 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发话,“此阵极为古怪,不过传送极限,大约也就是两百到三百里。”\r 传送极限是指理论上可以传送那么远,人家若是定点在一百里,也是毫无问题。\r 这就像一辆汽车加满油,可以跑八百公里,但不一定人家就要跑八百公里。\r “三百里,”蜀王一听,脸色又是一白,“附近山川河流众多,不好追啊。”\r 巴蜀的地形就是这样,山水相间,甚至有“行路难”的感叹,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藏人,三百里半径的范围,撒出去百万人去搜寻,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人。\r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这么大的范围,想找三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r 贺司修也没了法子,他看向梁真人,“能否请两殿的真君出手,用天机推算?”\r 梁真人无奈地翻个白眼,“你当真君们都很空闲吗?你我眼中的大事,在真君眼里,都不算什么的。”\r 贺司修闻言,无奈地叹一口气,一侧头,眼睛却又是一亮,“李大师,此事却是要拜托你了。”\r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就奇怪了,为什么是我?”\r 他不是不能出手,但是你们求人,也不能求得这么理所应当吧?\r 贺司修怔了一怔,实在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左右看看,又盯上了方真人――这位是天机殿的,总不能看着我们朝安局功亏一篑吧?\r 方真人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才看向李永生,笑着发话,“李大师,尽快平定此事,也可以免得巴蜀郡生灵涂炭。”\r 他本来不想掺乎此事,但是他身为两殿中人,长期待在雷谷混脸熟,对天机殿发布的任务,也是虚应故事,实在有点玩忽职守,可他还想继续再雷谷待下去。\r 说不得,他就只能帮一帮朝安局,争取在这件事里,多获得一点业绩。\r 当然,他最知道李永生在乎什么,所以直接拿黎庶说事。\r 李永生苦笑着摇摇头,“你还真会扯大旗,这么大的因果……我承受得起?”\r “不是您的因果,”方真人不是个擅长拍马的人,而是李大师真的令他钦佩,“跟因果无关,就是您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等修者?”\r “是啊,”贺司修忙不迭地出声附和,“李大师擒秦水水手到擒来,想必擒拿蜀王世子,也不在话下。”\r “哪里是什么世子?是逆子!”蜀王高声厉喝,然后又看李永生一眼,心说就是此人擒下了秦水水吗?\r “好吧,”李永生也不介意出一次手,他只是不想让对方感觉,自己是理所应当该出手,“带有世子气息的物品,给我取两件来。”\r “是逆子!”蜀王再次高声叫了起来。\r 旁人听他如此说,也不敢怠慢,马上去世子房中,取来了世子的日常用品,更有人在一个坐垫上,发现了两根世子的头发。\r 李永生接过证物,再次跃进了那个大坑里,“我推算一下世子的行踪。”\r “是逆子!”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哼……\r (到,上午参加了个活动,后天还得再参加个活动,写发言稿去了,定时,限免期间,没有订阅,大声召唤月票。) 第九百二十六章世子之死一更贺盟主易阵枫 李永生这次,可没有召唤朱雀,而是自己推算的,事事劳烦朱雀,那还不够丢人的。 事实上,有了蜀王世子的随身物品,在传送阵边推算一下,还是很容易推算出去向的。 用了半柱香时间,他就站起身来,看向西南方,“我去去就来。” 他纵起身子,根本不做停留,直接飞走了,血魔见状,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蜀王府的一名真人飞起来,也要跟着去,不成想面前人影一闪,却是公孙未明挡在了他的前方,笑眯眯地发话,“阁下留步。” 其他人本来也想追上去,见到如此场景,顿时停了下来。 这名真人异常恼怒,狠狠地盯着公孙未明,“阁下这是何意?” “没别的意思,”公孙未明笑着一摊双手,“李大师既然没有要大家跟着,咱们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这真人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不过他也没跟对方叫阵,而是侧头看向蜀王。 蜀王当然要为自己的人出头,他黑着脸发话,“你阻拦我们追那逆子,若是他逃脱了,这责任算是谁的?” “你那逆子,本来就是在你们手上逃脱的,”公孙未明嬉皮笑脸地回答,他的眼里,哪里会有亲王?更别说这种失势的了,“你想追也行,自己推算那逆子的行踪,别占李大师便宜。” 蜀王闻言又羞又怒,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你这话是何意?” “好了,”方真人出声,调解双方的矛盾,“李大师每每有惊艳的举动,咱们还是静观的好。”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也不再说话,毕竟他是天机殿的真人。 就连那名修者,也只是怒气冲冲地瞪公孙未明一眼,不再纠结此事。 其他人对世子宅院的搜查,还在继续着——不但找人,也寻找一些证物。 片刻之后,梁真人走到方真人身边,低声发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根据气息推算传送方位的手段,应该是只有真君才能做到吧?” 听到这个问题,其他的真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方真人看他一眼,轻声回答,“据我所知,除了真君,还有个别真人也有类似秘术。” “这种秘术极为罕见,”又有一名蜀王府真人插话了,他一脸的不以为然,“若是我所料不差,两殿也未必有这种人。” 他嘴上说的是两殿,其实主要还是针对天机殿——天机推演的事情,大多时候跟因果殿无关。 方真人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李大师不是普通人,莫要拿你的标准揣测他。” 这真人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李永生追出去一个多时辰之后,极远的地方,升起了小小的告警焰火。 公孙未明见状,一跺脚电射而出,“是雷谷的告警焰火。” 他跑得快,别人也不慢,足有七八个真人尾随了上去,其中有两名,是蜀王府的真人。 这一次,他们飞得极为快捷,奔出百余里之后,又看到远处起了告警焰火。 奔出去差不多两百里,来到一座山谷,公孙未明猛地加速,嘴里大喊,“永生你支持住,我们都来了!” 众人闻言,也齐齐加速,不过下一刻,他们就停在了山谷上方,目瞪口呆地看着下面。 山谷不大,也就一里长,二十余丈宽,茂密的林木中,出现一个十余丈方圆的大坑。 坑深有两三尺,大坑旁边,到处是折断的树木,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滴鲜血。 而李永生和那红衣小女孩,则是站在大坑边,木然地看着。 一名蜀王府真人走上前,冲着李永生一拱手,“见过李大师,敢问……世子何在?” “喏,”李永生一抬手,指向一片土地,有气无力地发话,“那就是你们世子了。” 那土地上有几个深褐色的湿痕,一看就是有鲜血渗透了进去。 这真人闻言大惊,快步走上前,“你是说……世子已经?”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这里就是传送阵设置点,你可以感受一下空间的道意。” 蜀王府另一名真人闻言,二话不说,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青色的符箓,向空中一抛。 此物是探查空间异动的,是军队里特制的符箓,道宫系统很少有这东西。 符箓升起,整个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下,下一刻,噗的一声轻响,青色符箓散放出耀眼的红光,转瞬就化作了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这位黑着脸,沉重地发话,“这里的空间之意……果然是极乱。” 前一名真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惊慌,“那世子……世子岂不是?” 公孙未明斜睥李永生一眼,“若我记得不错,传送不稳,一般不会炸坏传送阵吧?” “传送不稳,直接就入了虚空,”李永生点点头,“传送阵可能会坏,但是不会发生爆炸……刚好在阵法边,出现空间不稳……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巧的事?” 蜀王府的真人闻言,脸色越发地白了,“你的意思是说……” “还用再问吗?”公孙未明的嘴巴,是一等一的快,“他被人算计了呗,被灭口了。” “被灭口了?”不止一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提问的真人也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世子跟外人还有勾连?” 这是个明白人,世子若是没跟外人有勾连,不可能让人在传送阵的地方埋伏了。 “多稀罕?”公孙未明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勾连的话,这传送阵他都未必搭得起来,而且,你觉得他不找几个帮手,敢做这种大事吗?” 要说江湖经验,未明准证未必有多么丰富,但是玩这种尔虞我诈的阴谋,他还真不差于任何人——世家大族里,最不缺乏类似的教材。 说完之后,他还看李永生一眼,“李大师,我说得没错吧?” “差不多吧,”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四下扫一眼,“此处死亡的一共有三人,都成了齑粉……所以,发动袭击的家伙应该在逃,大家商量一下,要不要四下搜一下?” 大家都知道,蜀王世子刚满三十岁,身上有气运之宝,战力起码相当于一个司修,跟随他的还有一名真人和一名司修。 这样的组合,就算是被人偷袭,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的,而袭击者竟然将这三人直接打爆了,这得拥有什么样的实力? “附近搜一下吧,不要太远了,”一名真人表示,“对方的战力很惊人……哪怕他们可能是用了符箓之类的东西,也是不容小觑的。” 有人却是不服气,“我看未必……有心算无心,打出什么样的结果都正常,没必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李永生淡淡地看此人一眼,心里觉得此人有点狂傲,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好说什么。 这人见状就是一愣,他对李永生还是很敬重的,“李大师,我说错了什么?” 李永生见他态度端正,于是笑一笑,“确实不能小看对手,因为袭击者并不知道……传送阵里,会传送出几个人来。” 世子的逃跑,纯粹是偶然事件,传送阵这边的埋伏者,并不知道阵里会出来一个真人,还是十一个真人。 公孙未明听到这话,都忍不住脸色一变,“我去,你不说的话,我还没想到这一层。” 李永生轻咳一声,“当然,他们也未必会死战,只要大家都准备好打一场硬仗,四下搜查一下也无所谓。”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商定,还是在周边十里的范围内,大致搜一下就行了——跑得再远的话,相互之间支援都不便了。 等蜀王府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之后,直接派了五百护卫和家丁过来,在周围大肆搜查。 但是很遗憾,大家并没有搜到人,这是比较正常的结果,偷袭者若是一意逃跑的话,哪怕是偷偷摸摸的遁逃,起码也跑出百里之外了。 事实上,众人连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如此一来,就算是李永生,都推算不出名堂来——不是想藏拙,是真的无能为力。 哪怕搁给朱雀,想要找到人,也得借助一些对方用过的物品。 一丝气息都没有的话,老鸟儿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蜀王府留在两百人驻扎在那里,大部分人则是回了王府。 李永生不想再进王府,所以打算高速路过,不过他不经意一眼望去,就是一愣,“世子府邸那里,已经停止搜索了?” “是啊,”一名王府真人回答,“世子已经死了,王爷虽然怒骂,心里也有点伤感,传话说世子那里不用再查了……” “切,”公孙未明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伤感,纯粹扯淡,他是怕再查出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他这话说得有点过于犀利,旁人甚至都不好接话。 这半天的时间里,世子的院子里虽然没有搜到人,但是查出太多敏感的东西了——比如说,有跟清微庙往来的书信若干。 书信里没什么过分的话,清微庙也只是子孙庙,但是这些东西,依旧是敏感的。 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我劝王府还是查下去……这是为蜀王好。” (一更,为盟主易阵枫加更。) 第九百二十七章嫌疑者二更 为蜀王好?蜀王府的真人表示,自己听不懂这话,“李大师能否说得详细点?” 李永生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还要我怎么详细?你将我的话,转告蜀王便是。” “可是……我真的听不懂啊,”这位可怜巴巴地发话,“您给个提示呗。”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蜀王府成了现在这样,还真是少了点明白人……我问你,世子的能力跟蜀王比,孰强孰弱?” “世子……”这位犹豫了起来,好半天才低声回答一句,“世子还是相当不俗的,他若仅仅是郡王的才干,也不会拼命去博亲王了。” 其实在他眼里,世子比蜀王强出不止一筹,只不过,蜀王才是王府的主人,而世子已经化作了飞灰,有些不合时宜的话,他也就懒得再说了。 “我也这么想,”李永生微微一笑,“蜀王实在有点不堪,能从蜀王手上拿到权力,还能让他信任,我想世子不会太差的……地方到了。” 说话间,他就落到了地上,前方正是朝安局扎的营地。 见到他们进了营地,蜀王府的真人想一想,转头回去了。 没有用了多久,李永生的话就传到了蜀王的耳朵里。 蜀王召来了自己的幕僚,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人,将刚才的对话重复一遍,“明德,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德皱着眉头,捋一捋长髯,沉思好半天之后,猛地一拍大腿,“原来如此!” “有话快说,”蜀王不耐烦地发话,“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腔捏调。” “这个……”明德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首先我们要确定,世子跟外人有勾连,他是被灭口的,这一点,王爷确定吧?” “嗯,”蜀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说这种屁话,你根本没必要说——世子没有得到外力支持的话,怎么敢如此肆意妄为? “世子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头脑比较聪慧,”明德淡淡地发话,“此番逃走,他是不得已而为之,逃得也比较仓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对这种结果,应该会有所提防。” “哼,”蜀王不以为然地哼一声,“再是提防,还不是被人灭口了?” 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明德看他一眼,然后才继续发话,“既然世子有所提防,那么……他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呢?万一他遇害,咱们也好为他报仇。” “咦?”蜀王眉头一扬,陷入了沉思里,良久才微微颔首,“这个很可能,任儿打小就是不肯吃亏的脾气……你是说,他可能在宅院里留下线索?” “我猜测,李永生应该是这个意思,”明德微微颔首。 他并不冒领别人的功劳,反倒是帮着拾遗补缺,“此刻应该封锁所有通道,严防有人外逃,尤其是那些密道……谁知道世子都泄露了些什么消息出去?” 听到这话,蜀王忍不住又暴躁了起来,“什么世子,是逆子……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接下来,王府护卫对世子院子里,展开了疯狂的搜查。 第二天下午,在王府的后湖,世子经常钓鱼的地方,一块大石头下,护卫们翻出了一个木盒,里面有世子留下的书信和留影石。 世子将东西藏到此处,而不是自家院内,可见他真是有点脑筋——这种地方,只有蜀王府自家人搜得到,外人根本想不到。 留影石里,世子很镇定地表示,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他对此无怨无悔,不过,万一哪一天这个木盒被别人发现,而他也死了,那他绝对是被人害死的。 可能害他的,一个是西南某小国,一个是荆王——他跟这两者有勾连。 不得不说,这蜀王世子还真是敢算计,跟荆王勾连也就算了,竟然还勾结西南小国。 没错,这小国离巴蜀是比较近,方便相互呼应,但是他一旦继位亲王,面对的也会是这些方向的威胁,到时候他还得考虑消息泄露的后果。 可以想像得到,到了那时,世子十有八九会翻脸不认账,那就又有热闹看了。 这些证据,指出了可能害他的凶手,紧接着,两名在巫山府行凶真人的来路,也被查了出来。 其中百粤冯家的冯逐浪,确实在纳贤馆里待了几年,后来在外地悟真。 冯逐浪悟真之后,就再没有回蜀王府,后来据说在海岛上发展得尚可,还来信召集纳贤馆几个相得的朋友,希望他们前去做客,必将竭诚以待。 被邀请的几人都没有答应,大家都很现实,好好的中土王府不待,去蛮荒海岛做什么? 然而,虽然没有人答应,但也没有人上报蜀王府,冯逐浪的行为,相当于是挖蜀王府纳贤馆的墙角,反正他们没打算去,何必嚷嚷得人尽皆知? 这几个接触过冯逐浪的,有三人在几年后,陆续离开了纳贤馆,还有两人留在馆中。 朝安局调查的时候,他俩并不想声张,但是当他俩得知,世子是死于别人的暗杀,并且证据也被找了出来,就主动找到朝安局自首。 这是冯真人的手尾,而另一名阮真人,则是世子引见给邓家的,邓家只知道,这阮真人是世子的朋友,而不是下属。 不过当邓家知道世子遇害的时候,主动供出了另一件事。 阮真人在邓家的时候,曾经要求邓家第三支执掌的女儿侍寝,被邓家断然拒绝——那是庶出的女儿,嫁给你无所谓,哪怕是小妾也无所谓,但是侍寝?呵呵。 阮真人想要用强,但是邓家三支虽然不大,可真不把孤零零的真人放在眼里, 最后架没打成,可邓家从言语和功法中,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出身于西南某小国,还可能是王族。 同样的,这个消息,邓家也没有告诉朝安局——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但是当他们得知世子遇害,就跟纳贤馆的人一样,选择了和盘托出。 到了这个时候,蜀王府动向和巫山刺杀案,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蜀王府确实有点不安分,但是跟蜀王无关,大部分是世子所为。 而发生在巫山府的惨案,基本上可以确定,跟蜀王府无关,跟排帮也无关,而且惨案的主谋,似乎还有意嫁祸给蜀王府,才派出了这样两名真人。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调查结果,远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不过到了这个程度……雷谷来的人已经可以离开了。 朝安局再三留客,李永生却不肯再妥协了,他很干脆地表示:我雷谷也多少事呢,朝安局和蜀王府产生了互信,也有一些默契,不会再发生变数了。 其实,就算发生变数也不怕,李永生带人虽然离开了,可朱雀这家伙活动范围广,根本不介意这区区几百里地。 至于说案子接下来怎么处理,那真不是他的事儿了。 他带着人离开,不但朝安局有些不舍,蜀王也有点咬牙切齿:原本就不是你的事儿,不知道你瞎掺乎个啥,现在王府不但全面倒向朝廷,连家里最杰出的儿子,也被葬送了…… 不过,这种抱怨,蜀王也只能想一想,绝对不敢说出口。 李永生在出去一个月之后,再次回到了雷谷,而公孙不器在雷谷,也等了差不多半个月。 不器准证这一次的淬炼,时间比呼延书生又长了很多,用了足足二十天时间。 这不仅仅是精益求精的意思,也是因为神魂是比较娇嫩的,受损了一次,如果希望不证真中出现什么意外,必须要多淬炼一阵,而且一定要把握好分寸,缓急由心。 淬炼完之后,他开始了证真的最后准备,这时巴蜀传来了李永生求助讯息,公孙家的真人一致决定,不许他前往,而是由其他人出面——公孙家已经太久没有真君了。 公孙不器不是个矫情的人,于是耐心调整状态,当他将状态调整到极佳,可以开始收束的时候,雷谷的十多名真人,还在巴蜀忙碌。 不器准证当即就决定:等,我等他们回来之后,再证真不迟。 这个决定略略有点任性,要知道,状态这东西,不是说有就能有,也不是随时都能保持在最佳的。 不过还好,他也没有等了多久,不过十来天之后,雷谷的大部队返回。 返回的当天,肯定是各种庆贺,顺便说一说巴蜀之行的收获,到了第二天,公孙不器找到李永生:我这就打算证真了,你看我还有什么欠缺的没有? 一个曾经证过真的主儿,找一个真人请教这种问题,说出去大家都不会相信。 更别说,公孙不器是何等骄傲的主儿? 可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做为本位面最杰出的天才之一,他能非常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证真机缘,似乎不是在雷谷,而是在李大师身上。 这种感觉……没有缘由,但他就是能感觉到。 没错,天之骄子之所以是天之骄子,总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李永生上下打量他几眼,然后又掐算一下,笑着发话,“没什么欠缺了,我算了一下,明日午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公孙不器抬手一拱,恭恭敬敬地发话,“多谢李大师指点。” 第九百二十八章又来三更求月票 公孙不器证真的响动,可是比呼延书生大多了。 呼延真君证真之后,雷谷就是众所瞩目的地方了,而不器准证这一番的准备,动静也不小,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连看顾我们酒家的林二都去了巴蜀,但是公孙不器偏偏没去。 所以,在公孙不器踏入大阵的时候,周围有最少五十名真人在默默地围观。 丁经主、栗化主之类的,那就不用说了,就连摩天岭邵真人,也留下来,专心观摩证真过程——他是青龙庙弃徒,不可能再有类似旁观证真的机会。 甚至,连玄女宫的殿主和都讲,也来旁观了,他们都是三都五主里的人物,距离证真只差一步甚至半步,这种旁观的机缘,真的很是难得。 最有意思的是,察都管也遣人来问,自己能否旁观,此前他支持权白衣,算是得罪了九公主,现在却又舍不得良机。 赵欣欣的回答也很直接,“我只是玄女宫门中弟子,察都管想来就来,谁敢拦着不成?” 这话里隐约带着刺,然而,察都管终究是厚着脸皮来了。 他来不要紧,害得公孙家专门分出两个真人来,就为了盯住他。 这些啼笑皆非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公孙不器的证真,比旁人想像的,还要顺利。 他只用了两天时间来收束,效果一点都不比呼延书生差。 接下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大道之韵就鸣响了,意味着公孙不器再次顺利地被大道认可。 公孙不器的大道之韵,竟然整整鸣响了三天。 这样的动静,甚至引得玄后直接降了分身过来,旁观他的证真。 紧接着,就是七股青冥之气,自天而降,明明是梅雨时节,竟然降下了漫天的霜雪。 “七杀异象?”围观的真人目瞪口呆,这是玄青位面最顶尖的异象,源自七星北斗,主杀戮,“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丁青瑶见状,轻喟一声,“这是公孙家的祖象啊,不器真君的未来,不可小觑。” 所谓祖象,就是开辟隐世家族的先祖证真时,产生的异象,通常是后人不可逾越的,代表这个家族的巅峰。 正如秦始皇之于秦朝,无人可以超越,后人里面能出一个能够比肩的,就足以自豪了。 后人若是纷纷超越祖象,早就是“人间留不住”,发展到仙界去了。 见她如此惊讶,察都管忍不住嘀咕一句,“也未必一定能飞升。” 尼玛,你在说什么啊?丁青瑶很无语地看他一眼,且不说能不能飞升,人家是证真了,你这还没有证真的家伙,在嚼谷什么? “怎么就不能飞升了?”公孙未明冷哼一声,他是负责盯着察都管的真人之一,“非唯我……不能有七杀异象,你懂吗?” 呼延书生证真之时,也不过是介于无我和唯我之间,公孙不器上一次证真,也是类似状态,这一次反倒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竟然到了唯我的境界。 丁青瑶对此不是很清楚,七杀异象不是公孙家独有的,灵修和运修里,都出过拥有这个异象的杰出人物,十有八九都飞升了,所以被认为是这个位面顶尖的异象。 但她还真不知道,七杀异象是只有唯我境界才能出现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公孙未明白她一眼,“我公孙家很傻吗,会到处宣传?”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宣传?丁青瑶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就反应了过来,公孙家以前证真的时候比较隐蔽,当然不会宣传此事。 而现在,公孙不器在几十名真人面前证真,这些真人还不是同一个势力的,相关消息根本不可能封锁得住,那么,公孙未明也没必要再保密了。 七根清濛濛的光柱,将公孙不器笼罩在其中,巍然不动,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一直就存在于那里,亘古不变。 就在大家聚精会神观察之际,猛然之间,空中涌现出一股极为浩荡的气势,冲着盘坐中的公孙不器压了下来。 这气势来得极为突兀,又极为迅猛,雄浑巍峨,所有人都忍不住微微一怔。 “找死!”只听得一声轻叱,紧接着,只见一道红光闪过,整个天空似乎都被燃烧了起来,牢牢地挡住了那一股无处不在的气势。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玄后的分身出手了,她手中祭起一根黑色的木杖,向空中打去。 那黑色木杖在瞬间就变得雪白,然后,都白到有点发青了。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涅槃梧桐木……玄女宫还有这种好东西?” 这根本不该是玄青位面该有的东西,但是玄后身为四大宫的真君,有点压箱底的东西,倒也不算奇怪。 那浩荡的气势,原本就是打了偷袭的主意,见到有人第一时间出手拦截,说不得迅疾回收,就打算就此离开。 “想走?”玄后不屑地哼一声,那白色的木杖瞬间加速,有若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划虹追了过去,“敢在我玄女宫的地盘动手,留点东西下来吧!” 远处白芒一闪,又迅速地炸裂开来,紧接着,整个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般,颤了几颤。 一声闷哼,从天边传来,似乎无处不在,又有些飘飘渺渺。 紧接着,声音的主人发话了,“玄女宫何时有兴趣为隐世家族护法了?” 玄后根本不理会他,催动涅槃梧桐木,又是狠狠的一击。 不过非常遗憾,这一击并没有命中什么目标,偷袭的那厮已经逃走了。 她一招手,将涅槃梧桐木收回,不屑地哼一声,“哼,我玄女宫做什么,还需要告诉别人?” 这番交手,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因为发现得早,公孙不器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不过不少人还是将目光,看向了站在精舍屋顶上的玄后——这就是真君之间的交手吗? 几息之后,才有滚滚的灵气波动,向雷谷冲来,玄后伸出纤细的玉手,冲着气流涌来的方向,轻轻一摆,那气流顿时就慢了下来,然后越来越慢,直到彻底消失。 处理冲击波,就该是这样的方法,渐次延迟冲击,硬碰硬地迎上去,只会造成新的冲击。 不过,玄后那小小的一只手,竟然这么就挡下了偌大的冲击,举重若轻,让人也不得不心生佩服之情——不愧是真君啊。 玄后收回手,才看向一名猛然间冒出的真人,微微颔首,“不错,不愧是本宫三都之一。” 丁青瑶却是愕然地看向那名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紫嫣都厨怎么也来了?” 现身的女子面目如画,只看相貌的话,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不过她的身材,就不敢恭维了,又粗又壮,一个肥大的肚子,大腿比丁经主的腰还粗。 活脱脱就是地球界中,典型的战斗民族里的大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三都里的都厨,紫嫣准证。 在此之前,都管和都讲都已经来围观了,独独不见都厨,现在她蓦地现身,竟然是第一个挡住真君偷袭的修者。 按说真君发动,并不是一名真人随便能挡得住的,更别说她还是仓促出手。 然而,偷袭的真君也很忌惮雷谷的众多修者——哪怕玄后的分身不在,五十多名真人出手,也不是他能抗衡的。 所以他打的主意就是,悄悄接近证真中的公孙不器,接近到一定程度之后,为了防止被发现,就不再靠近,而是雷霆一击。 他并不求重伤对方,只求干扰了此人证真的过程——哪怕此刻异象已经显示出来了,可还是不宜受到干扰的。 他都未必需要伤到对方,干扰一下即可,此刻的修者,是最受不得骚扰的,轻则无法完美证真,重者可能功亏一篑甚至走火入魔。 事实上,哪怕异象消散,刚证真的真君都不宜受到骚扰,否则的话,轻者可能无法巩固境界,重者甚至可以跌落境界。 简而言之,偷袭的真君并未全力出手,距离也有点远。 紫嫣真人虽然也是仓促出手,但是那一道红光,可是她的本位准真器,只有都厨才能掌握,将来退位之后,还得传给下一任都厨。 这是一个火葫芦,用精血激发,喷出的火焰,甚至可以挡得住真君的一击。 她驱动的时候,并没有时间激发精血,但是她在瞬间那就将大量灵气送了进去,因为动作过于剧烈,此刻嘴一张,直接喷出一口血来,“噗!” 栗娘站在赵欣欣身边,见状无奈地摸一下额头,轻声嘀咕一句,“这么拼?” 刚才她也有可能第一时间出手的,但是在她的意识里,本方有真君出现,再大的事情也化解得了,哪曾想就差了这么一丝丝,亿万分之一的刹那,就来不及了。 “呵呵,凑巧了,”紫嫣准证微微一笑,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看向阵中的公孙不器,“还真没想到,今生有缘见到顶尖的证真异象……唯我的境界啊。” 赵欣欣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心说哪里是碰巧?你来了好久了。 倒是栗娘低声嘀咕一句,“奇怪,紫嫣也有动了春心的时候?”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二十九章不器真君 动春心?赵欣欣闻言,顿时一愣,“不会吧?公孙不器已经证真,都厨她……似乎有点异想天开了吧?” 若是在一个月前,紫嫣准证喜欢不器准证,那不是问题,她的身份甚至还要高一点——同样是准证,玄女宫的势力,哪里是辽西公孙家可以比的? 但是现在,公孙不器已然证真,紫嫣都厨再想惦记,就太不现实了。 “这一点,你可是不如我,”栗娘轻笑一声,低声发话,“她的眼神……你看懂了吗?” “不懂,”赵欣欣老老实实地摇头,心说在仙界,近几万年里,没人敢这么看我。 “那就接着看吧,”栗娘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公孙不器证真。 七杀异象持续了三天三夜,才彻底消失,这持久的异象,甚至又引来了两名真君的分身。 这两位真君,都是隐世家族的,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才跑过来旁观。 事实上,青龙庙的真君,也关注到了这里,不过此处是雷谷,青龙庙跟玄女宫的真君神念交流一下,知道此处在玄女宫的看护下,就没过来。 最有意思的是无心真君,他感应到南方有人证真,通过体系他得知,不是官府和皇族中人,所以就没有理会。 但是尼玛……这异象死活不散啊。 等到第二天夜里,他实在忍不住了,心说这是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妖孽,于是直接启用了自己架设的一个小传送阵,直接传送到了距离朱雀城百里之外。 当他赶到雷谷的时候,正好异象消失,他想也不想,就要往里直闯,却被玄后拦住了,“无心道友且慢,此处是我玄女宫重地。” “英王九公主才是谷主吧?”无心真君还想往里闯。 玄后直接祭出了涅槃梧桐木,“身入道宫,世上再无九公主,无心道友留步。” 无心真君可是识得此物,乃是仙界传下来的真器,据说取材于凤凰所栖的梧桐木,凤凰涅槃之后,有尚未烧化的梧桐木心,就是涅槃梧桐木。 此物在上界,也算得上宝物,尤其是修习火属性功法的,此物在手,简直是如虎添翼。 无心真君只能留步了,“我只是想看一看,谁得了七杀异象,这是皇族秘传。” “莫要开玩笑,”玄后冷冷地发话,“北极宫和辽西公孙家,都出过七杀异象……你确定要捣乱吗?” “原来是辽西公孙,”无心真君是明白人,虽然他很想跟证真的人套一套近乎,但是玄女宫看得太紧,也只能叹口气,悻悻地离开,“这一趟跑得……真亏得慌。” 公孙不器跟呼延书生证真的过程,真的是大相径庭,异象散去第八天,他就站起身来,宣布自己已经初步巩固了状态。 呼延书生巩固状态,比他用的时间要长得多。 但是这并不奇怪,比起家族底蕴来,呼延家差了公孙家起码两条街。 公孙不器手上有大量天才地宝,也有巩固状态的法门,尽快结束这个状态,就能保证真君在证真之后,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保护自己,甚至投入战斗。 更别说不器真君是二次证真,肉体和神魂都锤炼到了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出了阵法之后,众人纷纷迎上来恭贺,就连已经离开的察都管和都讲,也遣人送来了一份礼物,恭贺他证真。 这还仅仅是小礼物,等到公孙不器回到家族,正式举办庆典之际,才是奉上庆贺礼物的时候,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公孙家只会送给玄女宫一张请柬,很***不到出场。 以玄女宫为例,赵欣欣可以去,当然,她也可以不去,玄后是会去的,准证的话,丁经主和栗化主也能去,都管和都讲,真的未必轮得到。 然后,就是两名真君通过分身送上恭贺,有意思的是,一名真君说,自家有个惊才绝艳的后辈,虽然目前仅仅是中阶真人,但是根基好进境快,可为不器真君的良配。 公孙不器有点哭笑不得,只能婉转地表示:我刚刚证真,要忙的事情很多,道侣之事,暂时不会考虑。 那真君倒也没在意,只是笑着表示,我们不着急,你有这个心思的时候,考虑一下就是。 说来说去,双方都已经是这个位面顶尖的存在了,都要注意体面,榜下捉婿那种事,是做不得的,而且辽西公孙是老牌隐世家族,底蕴深厚名在外,不是可以随意逼迫的。 这些凡俗应酬,就又用了多半天,当晚公孙不器借了九公主的地盘大宴宾客,感谢大家在他证真时施加援手。 这五十多名真人里,大多数是不请自来的,虽然打着护法的幌子,但是自家也有收获,谁欠了谁人情还不好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公孙不器欠了玄后真君和紫嫣准证的人情,剩下的,就是九公主借地证真的跨境之缘了。 这些人情里,其他的都好说,就是紫嫣都厨的人情,有些不好计算。 所以,酒宴散去的时候,公孙不器特意将紫嫣真人留下,说这次护法,紫嫣准证是出了大力,也遭受了一些损失,未知你希望得到些什么。 前文说过,公孙家的三长老和四长老,长得异常年轻英俊,在诸多的修者里,外形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 紫嫣都厨看着英俊的不器真君,只觉得口干舌燥头脑发晕,一颗心不住地乱跳,好半天才稀里糊涂地回答,“全凭……全凭真君做主。” 公孙不器也是常年游历天下的主儿,见状哪里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对紫嫣准证,还真是没兴趣——不是因为对方身材不行,而是确实没有感觉。 事实上,到了真人这个境界,调整自身相貌和身材就已经不是问题了,紫嫣准证想要减肥,肯定比地球界那些中老年妇女容易得多。 至于说都厨为什么维持这么一个身材,并不做出改变,那就不是公孙不器需要知道的了,他笑着点点头,“那也好,算我欠你个人情,将来会答应你一个适当的请求。” 得到真君的承诺,紫嫣真人兴高采烈地转身走了,离开的时候,身子都是飘的。 哪曾想,她走了没多远,耳边传来一声轻喟,“痴儿……你跟他要个证真机缘多好?” 都厨闻言,顿时就是一怔,小心地四下看一看,心中默念,“是……太上?” “哼,”太上在她耳边轻语,“你若证真,天下男修,还不是任你予取予求?” 紫嫣扭捏一下,心里默念,“可是我就是喜欢他。” “那没用的,”太上劝诫她,“你的辅助功法吞天,就算证真之后,依旧效果极好,莫非你成就真君之际,就会摈弃这功法吗?” 紫嫣嘿然不语,她的身材之所以成了这样,全是因为吞天功法,当然,不是说修了吞天功法的人,就不能变瘦,但那需要付出更多的辛苦,她觉得划不来。 太上长老继续劝说她,“公孙家的血脉,出名的英俊风流,你就算放弃吞天功法,也未必能入他的眼……这一家人,就非女修良配。” 这话有点偏激,也只有玄女宫的太上敢这么说,她是女修,玄女宫也多为女修,立场就决定了一切,而且也不怕公孙家计较。 公孙不器正在跟玄后聊天,猛地见到紫嫣回转,讶异地一扬眉头,“紫嫣准证何事?” 紫嫣犹豫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来,“我想好条件了……真君能给我一个证真机缘吗?” “证真机缘?”公孙不器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这个……你还真看得起我。” “无所谓看得起看不起吧?”玄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器真君几年之内两次证真,是有大机缘的人。” 公孙不器苦笑一声,“两次证真都遇到了袭击,玄后你管这叫机缘?” “当然是机缘,”玄后笑吟吟地回答,“虽然都遇到了袭击,但是两次化险为夷,终于证就真我,还是唯我的境界……福缘深厚啊。” 公孙不器家学渊源,才不会被她忽悠住,“原来这叫福缘深厚?这种福缘,玄后想要吗?” “想要,”玄后很干脆地点头,针锋相对地回答,“但是我没有不器你的大运,不敢要。” 公孙不器也被她弄得没脾气,于是看一眼紫嫣准证,“你的要求我记住了,不敢保证做到,但是我会留心的。” 不用他保证,有这个承诺就足够了,都厨准证笑着点点头,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玄后见她的身影消失,才没好气地瞪公孙不器一眼,“既然应承了,你就要努力去做,莫要到时候找个理由搪塞。” “我用得着搪塞吗?”公孙不器很干脆地表示,“这样吧,再有证真机缘,我宁可不给家族里的人,也要让她先尝试,如此可好?” 玄后看一眼不远处的公孙未明,又看他一眼,然后缓缓点头,“你若真能如此,我的人情也在里面了,记住你说的话。” 紫嫣准证那一击,是个天大的人情,但还不足以值一个证真机缘,不过再加上玄后后来的两击,却是绝对够了。 公孙不器听得都有点纳闷,证真机缘可未必等于证真,用得着这么拼吗? 不过下一刻,他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不知偷袭我的真君,是何方神圣?” 第九百三十章贫富真君 公孙不器是深深地恨上了那名偷袭的真君,甚至于超过了对真神教的痛恨。 真神教的偷袭,隐秘而突然,差一点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那终究是国仇家恨,冲突由来已久,他被偷袭,只能怨自己不够小心,或者运气不够好。 雷谷这次偷袭,他没受什么损失,但是……偷袭者竟然是真君,而且同样是隐秘而突然。 这就让他分外接受不了——我公孙家招谁惹谁了?你来个真君阻碍我? 若是玄女宫的真君出手,他还能接受一点:在任家地盘上证真,没有上门烧香,被人收拾一顿也是应该的。 但是玄女宫这边,早就有了默契,反倒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路子真君,暗下杀手。 “偷袭者……”玄后沉吟一下,看向不远处正在跟栗娘咬耳朵的丁青瑶,“青瑶你来说。” 丁经主闻言,茫然地一摊双手,“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玄后的下巴微微一扬,淡淡地发话,“你去打听一下……应该瞒不过你。” 你这是几个意思?丁青瑶完全摸不着头脑,“我只是小小的真人,跟真君接触不多。”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呢?玄后轻咳一声,“你最近不是多了一些朋友吗?” 明白了!丁青瑶秒懂,她最近多了什么朋友?不过是协调了一下玄女道和宫里的关系。 玄后这么说,是让我去找朱雀求证呢。 她可不想去找朱雀,更不想背这锅,于是一侧头,看李永生一眼,“我感觉这真君的功法,也是有势水……不知对不对?” 李永生的眉头,不引人注目地皱了一下,然后笑着发话,“是排帮真君吗?我觉得有这种感觉,不是很明显。” “定然是这厮!”栗娘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一脸的阴沉,“我总觉得,此人的功法有点熟悉的气息……原来是这样!” “握草,”公孙未明在远处怪叫一声,直接蹦了起来,“去收拾他!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玄后你老人家打伤他了,是吧?” 玄后微微颔首,轻描淡写地回答,“些微小伤,养几年就能好。” 公孙未明的眼睛睁得老大,就连公孙不器也有点愕然:能让真君养几年的伤势,在你的嘴里,只是轻微小伤? 真不愧是玄女宫的真君,这口气,别人一般学不来。 倒是邵真人闻言,在不远处蹭地站了起来,厉声发话,“公孙家若是矢志报仇,我摩天岭愿附骥尾。” 摩天岭是青龙庙苗裔,被道宫排斥,对官府中的恩怨,原本是无所谓的。 但是前一阵的北七庙之争,让摩天岭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中,而挑起此事的松峰观,就是得到了襄王府的支持。 邵真人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我摩天岭本来无意北七庙,你们随便争就是了,但是打到我摩天岭,借着踩摩天岭而上位,真是让人是可忍而孰不可忍。 眼下排帮的真君,就是坐镇在襄王府,他有很强烈的报复欲望。 反正他不怕襄王府找麻烦,摩天岭虽然小,却是背靠道宫的——哪怕青龙庙不待见他。 公孙不器却是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真的是排帮真君?” 虽然他已经证真,李大师不过是一名真人,但他还真是相信李大师的话。 事实上,他已经听公孙未明说了,巴蜀之行,李大师对排帮余孽的感应,异常地灵敏。 李永生微微一笑,“遇到对头,不器真君会生出因果感应的。” 他其实能确定,出手的就是排帮的真君,但是……他何必出这个风头呢? 公孙不器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于是微微一笑,“我打算回家一趟,料理完族中的事情,然后去见识一下这名真君,李大师可有什么建议?” 李永生一摊双手,“不器真君想做什么,何须问我?不过……真君出手的后果,有点麻烦。” 真君是不能随便出手的,要不然天下就乱了。 “我只对他出手,”公孙不器不以为然地回答,所谓规矩,都是用来规避的——只要心存敬畏,打一打擦边球不是大事。 就在此刻,有人来报——呼延书生送来了请柬,贺自家证真,邀请玄后前往西疆一行。 书生真君在雷谷证真,还真没有得到玄女宫的庇护,然而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玄女宫的地盘,送这个请柬不算冒昧。 第二天,呼延家又有人来到雷谷,给雷谷谷主送来了请柬,并且写明希望谷主和李大师一同前往。 公孙不器听说之后,前来问李永生,你们是不是打算去?咱们可以同行。 他并不知道公孙家接到请柬了没有,不过公孙家跟书生真君合作过多次了,不但算是一起扛过枪,还一起打过仗,他现在也证真了,主动上门道贺,一点都不冒失。 李永生摇摇头,“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书生真君请了好几名真君观礼。” 他已经问过来人了,呼延书生不但给玄女宫下了请柬,还给北极宫和白虎庙下了请柬,隐世家族诸如丁家什么的,也受到了邀请。 呼延家甚至给宗正院下了请柬,这不是说他要投靠皇族,而是向皇族告知一下。 这也算是释放善意——并不是每个真君,都会向皇族报备。 所以这么粗粗一算,起码也会有三四名真君到场庆贺,李永生觉得赶过去也没啥意思——不过是个证真罢了。 但是公孙不器不这么看,“到时没准还会有真君论道……就算你不稀罕,过去参加一下,算是把人情做扎实了,为什么不去?” 只要是文明社会,就逃不过人情,中土国也是如此,呼延书生在雷谷证真,结下了好大的机缘,又专门发出请柬,雷谷这时不捧场的话,就是不会做人。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雷谷现在离不开人啊,荆王可是越来越能折腾了,而且豫州不稳,天下都快大乱了。” “唉,”公孙不器闻言,叹口气摇摇头,“也是啊,这会儿办庆典,热闹不起来……我俩证真还真不是时候。” “是呀,”公孙未明没心没肺地发话,“这尼玛要再引起国战的话,公孙家又有真君可以出动了……艹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李永生笑了起来,“国战的话,中土多了两名真君,也是好的吧?” 公孙不器见他下定了决心,也不再勉强,“你不去,九公主是要去的吧?这是礼节。” 李永生摇摇头,“都是修者,这些虚礼就免了吧,说到底,修为才是硬杠杠。” 公孙不器默然,半天才叹口气,“能无视真君的邀请,也就是李大师你了。” 谁也知道,修者修自身,人情那些外物,并不是很重要,但是谁又敢真的无视那些礼节呢?你敢保证自己不会求人吗? 所以不器真君对李大师的淡然,是真的佩服——真人拒绝真君的邀请,你厉害! 李永生却是微微一笑,“我俩人不到,礼会到,不器真君你稍等几天,欣欣正在凑礼物呢,还要劳烦你捎过去。” 公孙不器笑着点点头,“这没问题……未知你打算送上什么礼物?” “一套神魂功法,几块空间青石,”李永生笑着回答,“呼延家已经很久没有秘境了,我估计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快点建好秘境。” 这话一点错没有,对隐世家族的真君来说,第一要在意的,就是家里的秘境——没有秘境的话,“隐世”都谈不上,就别说其他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公孙不器点点头,然后又笑,“李大师你财大气粗,我公孙家可不能比,我们也就是送上些人手,帮他们搭建秘境……呼延家真人太少,我想他是需要人手的。” 李永生呲牙一笑,“我怎么感觉,你是担心呼延家的回礼?” 这话看似玩笑,但还真不是玩笑,公孙家给呼延家送了礼,但是要不了多久,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一办,呼延家也得送礼来。 呼延家和公孙家的底蕴能比吗?真不能比,差得太多了。 公孙家真的送厚礼过去的话,呼延家未必能还回对等的礼物。 当然,其他参加呼延书生庆典的势力,也会送上礼物,没准还是厚礼,但是呼延家不可能转送出来——真心丢不起那人啊。 公孙不器笑了起来,抬手指一指李永生,“你敢背后编排书生真君家族困窘,我回头就转告他。” “那是你的问题,”李永生满不在乎地回答,“你要是过些年再证真,书生真君能搜刮点家底出来,就不会为难了。” 几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此刻,远处人影一闪,却是赵欣欣急速跑了过来。 她两条大长腿迈得飞快,脸上难掩兴奋之色,“永生,博灵传来密报,今日凌晨,彭泽水师大举东下,已经突破了淮庆第一道防线。” 突破就突破呗,你这么兴奋干什么?李永生心里暗暗吐槽,脸上却是灿烂的笑容,“真的吗?那太好了,希望他们能打破僵局。”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九百三十一章水师的求助 彭泽水师这一次的突破,动静还真的不小,他们在悄无声息中,聚集了两百余艘大小战船,凌晨齐齐发动,直接冲过了淮庆府最狭窄的水面,岸上守军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赵欣欣能接到密报,还是通过在雷谷附近种田的博灵军。 至于说水师是受了谁的撺掇,悍然出击,这就众说纷纭了。 甚至还有人说,水师是得了九公主的吩咐,才冒死出击,出海北上援助京师。 李永生是实在不想操心这事了,但是送走公孙不器等人之后,见到赵欣欣一脸喜庆的样子,忍不住又出声发话,“真值得这么高兴吗?” “那是当然,”赵欣欣眉开眼笑地发话,“这段时间里,也只有这个消息,算是个好消息。” 此刻的中土国,仍是一团糟,虽然巴蜀那边没什么大动静了,但是豫州又乱了起来。 荆王在稳固三湘的统治,幽州战事还在持续,李清明又自行其是地发起了一场偷袭,但是却被对方窥破了意图,有三万军队被围在一块谷地中。 李部长坚定地认为, 己方出了奸细――他虽然自行其是,但是出兵时,不得不通报了内阁。 内阁却认为,这就是不尊重集体智慧的后果:一意孤行就是这种下场。 三万人马被襄王的重兵包围,但是这重兵,又是被朝廷军队挤压到海边的,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五万将士打算偷袭,走的是轻装上阵的路子,半路发生了遭遇战,五万兵马就变成三万,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不过李清明也准备了后手,这人马中携带了大量的储物袋,襄王本想困死这一支兵马,不成想人家就地固守,不但拿出了大量的重型军械,还有数不清的粮草和食水。 襄王的军队发现不妙之后,冲了几次,损失惨重,目前也只能召集民夫,将他们困在谷地里,双方僵持了起来。 更为要命的是,并州和海岱发生了不同轻重的蝗灾。 并州粮食吃紧,内部都不稳了,晋王虽然洗刷了冤屈,目前也只是配合郡守死保并州,并不管其他动向。 海岱则是派出兵马西进豫州,从豫州抢粮。 豫州遭遇了干旱,虽然现在大面积降雨,旱情缓解了,但是此前干旱的后果也显出来了,遍地饿殍,盗贼四起。 这种情况下,彭泽水师出海,显然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但是李永生忍不住提醒她一句,“你以为水师出海,真的那么容易?” “为什么不容易?”赵欣欣奇怪地看他一眼,“现在应该已经快过淮庆了,会稽那里,裘氏缩头了,不可能有拦江铁索,谁还拦得住水师?” 李永生叹口气,“你莫非忘了,上一次我是如何将马匹带回博灵的?” 他上次沿江西进,靠的可不止是公孙家随行的修者,主要是朱雀出手,刮起了龙卷风,将沿途的阻拦吹散了。 赵欣欣闻言眉头一皱,“你是说……可能有修者在江面上拦截?代价有点高吧?” “用不了多高的代价,”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彭泽水师现在外强中干。” 赵欣欣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倒是不知道,你对水师也有了解。” “我说,彭泽水师原本就遭遇了内讧,”李永生无奈地拍一拍她的肩头,“现在他们凑出这么大一支部队,你觉得可能都是老兵吗?” 荆王起事的时候,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淮庆,为的就是抢夺彭泽水师,当时水师发生内讧,虽然大部分的战船跑到了博灵,但是官兵减员异常严重。 现在竟然又凑出了这么多战船出海,官兵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赵欣欣愣了好一阵,才轻声嘀咕一句,“应该不至于吧?” 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又说准了,两天之后,会稽郡传来消息:在扬子江会稽的水面上,彭泽水师遭遇敌人夜袭。 发起袭击的是十余名真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从李永生这里得到了灵感,竟然知道先用符掀起风浪。 江面原本是风平浪静,但是骤然间风浪大起,同时潜伏的真人们齐齐出手,摧毁大船四艘,还有三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至于说小型战舟,也被摧毁了二三十艘,水师官兵死伤无数。 这一场偷袭,差不多打掉了彭泽水师一半的战力。 至于说袭击者来自何方?淮庆一口咬定是会稽水军干的,但是会稽那边表示,遇袭地点刚刚出了淮庆水面,肯定是荆王干的。 紧接着,李永生收到了博灵军役使王志云的求助,军役使希望他能前去协助彭泽水师。 原来这彭泽水师召集新兵,都是在博灵郡完成的,新兵里充斥着大量的博灵人,甚至其中很多骨干战力,都是从博灵水军里抽调的。 否则的话,彭泽水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撑起这么大的场面? 简而言之,为了凑起这么一支水师,博灵郡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短期内,甚至博灵水军都不能形成太强的战斗力――老兵被抽调走太多了。 这么一支承载着希望的队伍,被人偷袭,王志云的愤怒可想而知,他甚至对李永生表示:要狠狠地报复凶手。 李永生接到这消息,却是相当地无语:拜托,打仗不是儿戏,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弄出这么大的场面? 永生仙君对博灵郡有没有感情?有一些,但是绝对不多――相对这个位面而言,他只是过客,不是土著。 听说家乡父老被人算计,他心里也恼火,可是还不至于愤怒到一定要不择手段地报复。 最让他恼火的是,水师出海之前,王志云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听一听我的意见? 现在被人揍得满地找牙,就想起请我出手报仇了? 来通报消息的军士支支吾吾地表示:王军役使觉得,大军出动还是要强调保密的――李清明部长现在不也是这样? 李永生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那你现在继续保密好了,找我做什么? 他是真的火了,大军出动该不该保密?是该保密,但是……你得分清楚保密对象。 李某人认为,自己就是有权力知道真相的,自打连鹰去职王志云上任,他为博灵军役房也做了不少事,去御马监讨要战马,还从公孙家化缘,庇护博灵军,并且帮助运送给养…… 撇开他对博灵军役房做的事情,他在其他方面的种种表现,也证明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当然,他不是军役房的人,所以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军情,但是……你此前行动的时候不告知我,现在出了纰漏,就想起我来了? 这种逻辑,他不能接受,于是他很干脆地表示: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传信的军校急得快哭了,“李大人,那么多博灵子弟,还等着您救援。” 李永生闻言大奇,“水军遇袭之后,没有靠岸休整吗?还是说……会稽又有异动?” 军校回答说,水军遇袭之后,确实是上岸休整了,会稽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还有人送来了一些军需品来劳军。 这些劳军的人,未必是欢迎彭泽水师,更可能的是,他们担心水师官兵对地方泄愤。 李永生闻言,气得大骂,“我本来以为,王志云是稳重之人,现在才知道,部里下来的,就是特么的不接地气……动水师之前,不知道多打听一下水战吗?” 好像你很精通水战似的,军校心里暗暗吐槽,嘴上却不敢反驳,只是怯怯地回答,“水师出海,主要还是水师的决定……部里派人来催了,军役使也不能拒绝。” “不能拒绝,也不能送死吧?多了解一下情况很难?”李永生气得脸吐槽都没力气了,“这水师都督,脑子里是浆糊吗?休整一下赶紧出海才是正道……你知道人家不会第二次来?” “水师也是这个意思,”军校吞吞吐吐地表示,“现在主要是两个问题,一个是要补充物资,二就是请雷谷出面护航,顺便裹胁了会稽的水军。” 会稽水军里,也有几艘海船,更有一些熟悉水战的官兵,战斗力如何不好说,但是毫无疑问,里面不缺老兵。 裹胁……你们将朝廷置于何地?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他,“既然你们胆子这么大,那为何不将淮庆水军也裹胁了?” “淮庆无海船,”军校很直接地回答,“而且,那些水军大多是投靠了荆王的,一旦缠斗起来,没准整个水师都会被挡在淮庆……出海才是我们的首要目的。” 其实你们现在回师淮庆,裹胁水军,才更可能是妙招,李永生翻一个白眼:算了,随便裹胁淮庆水军,那就是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这件事情,他不想出手,一来是恨王志云太迂腐不接地气,二来就是,里面的分寸不太好掌握,于是他一摆手,“你去找谷主吧,此事我不便插手。” 赵欣欣闻听此事之后,倒是果断地表示,“水师的事情简单,交给我好了,不过永生……帮我跑一下豫州吧,郑王也起兵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郡王的野望 六月,骄阳似火,豫州大地上,一队骑士在疾驰,足有七八十人。 他们骑乘的,是一色的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一个个精悍无比,就连少数的十几名女修,也是一身英气。 打头的是一名精壮汉子,赫然是初阶真人,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和一个小女孩,队伍还里有二十余名司修,其他的都是制修。 这精壮汉子是成皋祭家的,祭家原本也是隐世家族,但是后人不争气,现在是半隐世家族,族中不过四五名真人。 祭家跟曲阿杜家关系极好,都是半隐世家族,杜家比祭家强不少,但是并不高高在上。 此次李永生入豫州,杜晶晶跟族里打了一个招呼,要他们介绍祭家人配合。 其实,杜家就可以出几个真人,但是九公主要在会稽发力,更需要当地家族的配合。 来的这名祭家真人名唤祭强,是一家车马行的供奉,对整个豫州极为熟悉,本人也很悍勇,曾经隐姓埋名在边军里服役过多年。 李永生入豫州的时候,赵欣欣也派了人到会稽,为彭泽水师护航,她终是有些割舍不下。 九公主本人是坐镇雷谷的,同时她在朱雀城还有个我们酒家,玄女宫的弟子也不会跟着去会稽,所以此次去会稽,就派了张老实、天姥双杀、林二和方真人。 其中方真人是天机殿的,还能负责跟当地官府沟通,其他就是打手了。 人数有点少,但也真的派不出更多的人了,公孙家一家都跟着公孙不器走了,佘供奉也北上去庆贺呼延书生证真了,随着两名准证的证真,雷谷的力量大减。 哪怕是这样,赵欣欣还希望李永生能多带走两个人,因为她已经考虑到了,大不了动手的时候,召唤朱雀出来帮忙,还抵不上几个真人? 永馨仙子是女修,她的想法跟永生仙君不一样,根本不会考虑用朱雀太多的话,自己会没面子——我肯用你,都是给你面子了。 但是李永生拒绝了,他觉得来豫州,一个人就足够了,后来还是逼不得已,才带上了血奴,再加上从豫州寻到的祭强,也算是三个真人,勉强够用了。 祭真人虽然跟他们第一次接触,但是雷谷的大名,也早就听说了,再加上有杜家的面子,一路上,他对李永生恭敬得很。 疾驰一段之后,前方有两名探子打马回来,“小景村已经没有人了,连水井都被填了,最好还是找个阴凉地打尖,等稍微凉快一点再赶路。” 祭强也不等李永生吩咐,直接点头,“五十里外有一个小山谷,内里有山泉,咱们赶到那里歇息好了。” 既然决定了,三名真人裹上七八十名骑士,旋风一般冲了过去。 在豫州大地这几天,李永生一直就是这么过的,也不掩饰自己真人的身份,可以骑马的时候骑马,不行就直接飞行,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 对真人来说,五十里地转眼就到,待他们进入山谷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竟然聚集了七八百号人,都是老弱妇孺。 见到他们一行人自空而降,气势汹汹,山谷里的人忙不迭地走避,几十名在水潭中嬉戏的小儿,也吓得从水潭里爬出来,光着屁股跑了。 山谷不大,也就一里地方圆,林木茂密,一股山泉从峭壁上流出来,积聚成一个小水潭,整个山谷相当地清凉。 李永生等人寻了一块阴凉地坐下,就有人牵了马匹,去水潭处洗刷、饮马,还有人跑到峭壁下,去接那汩汩而下的山泉。 看着远处走避的黎庶,李永生摇摇头,“倒也难得,郑王居然没有派人占了此处。” 郑王其实不是亲王,而是郡王,不过先皇大清洗的时候,老郑王积极配合,却被人刺杀,世子即位后,先皇钦赐为一字郡王,相当于是享受亲王待遇的郡王。 海岱军队从东边打了过来,给豫州造成了极大的威胁,目前东边的三个府已经彻底丢掉了,守军不能抵挡襄王的军队,只能倚仗各个县城艰苦抵挡,且战且退。 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豫州郡为战争准备了一年多,大力整饬军队准备物资,若是搁在一年前,十有八九就是兵败如山倒的样子。 不过海岱的军队,也是以新兵居多,这是襄王除了要抢粮抢人,还存了练兵的心思。 就在此时,郑王起兵了,他招募私军,打的也是保卫家乡的旗号,但是豫州郡军役使早早就告知他了:你不许招募私兵。 亲王起兵的话,那还有些什么说法,但是你不过是个亲王待遇,也敢起兵? 别的不说,郡王的封地就要比亲王小很多,产出当然也就小很多,而郡王允许拥有的护卫是多少?五十人!家丁是多少?不能超过两百人! 以郡王的财力,若是没有造反的心思,根本就没钱招募私兵。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亲王能起兵,那是因为他们跟宗正院有直接的联系,里面有些什么名堂,也不是外人能置喙的,但是郡王……那是真不够格,别看他们也姓赵。 总之,军役房正告郑王,你不许起兵,若是襄王兵马打过去,你们可以向郡治撤退——当然,若是襄王没打过去的时候,你还是不能擅离封地。 郑王原本唯唯诺诺,但是随着豫州郡情势崩坏,他在突然间就发动了,旬日之内聚兵十万,占据了宛邑府的大半和半个许州府。 这速度实在太惊人了,要说他预先没有十足的准备,那是傻瓜都不肯信的。 军役房直接遣人去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郑王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地方上的黎庶,否则反王打过来,我万一逃不脱,岂不是要战死? 这话纯粹是扯淡,襄王是反王不假,但他也是赵家人,造反大业没有成功之前,他敢随意屠杀赵家的郡王?还想不想坐江山了? 事实上,襄王礼遇郑王的可能性更大——你跟我混吧,等我登上大宝,大家都有好处。 豫州军役房听他这么说,直接发兵五万,要平灭掉郑王:不下手不行啊,豫州郡一共四个郡王,军方若是敢坐视,那三个郡王有样学样怎么办? 非常遗憾的是,豫州的精兵,一部分在守卫郡治洛邑,一部分在抵挡襄王的前线,还有一部分进入了幽州,在参与那里的战事,军役房派来的这五万人,战斗力不怎么样。 郑王招募的私兵也是新兵,比正规军要差一点,但是架不住郑王这厮屡败屡战,十万人打不过你?那我再增兵两万,还打不过?那我再增兵三万! 军役房发的兵,原本就是新兵,虽然士气尚可,也屡屡打胜仗,但是越打对方兵马越多,胜利也越来越艰难,面对这种局面,他们是越胜越胆颤:这么打下去,迟早要输啊。 其实事态发展成这样,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军方接连几次胜仗,并没有灭杀掉多少郑王私兵的有生力量。 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首先就是,战斗双方多是豫州人,是乡党——豫州人不打豫州人。 其次就是,郑王没有公然举起反旗,虽然他的行动,已经是实质上的造反了,但是只要他还肯认这个朝廷,肯认少年天子,豫州军役房就不好逼迫太过。 没有谁能承担得起,逼反一个郡王的责任。 更别说豫州现在不但面临着襄王的进攻,豫王也有些不稳,这时郑王再反的话,整个豫州就乱成一锅粥了。 要知道,豫州前段时间的大旱,也催生出了不少乱象,更别说豫北那里,还毗邻幽州郡。 这种情况下,双方大战,当然是能避免杀人,就尽量避免杀人了。 郑王的军队越打越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大家在打了败仗之后,没命地跑路,等跑回后方之后,重整军队再迎上去,输了再跑…… 再加上,郑王招募私兵的力度很大,当然军队就越打越多了。 郑王军队的战斗方式,看起来很可笑,但是就这么几场败仗下来,他的势力竟然越打越大。 甚至从某种角度上讲,他的军队也是经历了考验,打硬仗未必可以,但是打游击战是有点底气了——别的不说,只说这些军队撒得出去收得回来,就相当了不起。 赵欣欣对郑王,是相当看不顺眼的,老郑王是光宗的兄弟,英王是光宗之子,英王年少的时候,没少被这个皇叔折腾过,有一次差点被溺死。 现在的郑王,算是赵欣欣的堂叔,一直也对英王不假辞色——光宗已经选定了太子,英王是太子的兄弟里,最负有贤名的,老郑王将赌注压在了先皇身上,郑王当然不会改弦更张。 李永生这次来豫州,肩负的任务就是:给郑王添堵,最好是能打掉他的气焰,解散他募集的军队,让这厮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太平郡王。 说实话,这基本上是史诗级任务了——如果李永生不亮出观风使身份的话。 郑王现在聚集的兵力,已经到了二十多万,加上丁壮起码有七八十万人,绝对可以号称百万了。 想要解散这么大一支军队,其难度可想而知。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三十三章兵匪难辨 李永生并不认为,这个任务绝对完不成。 通过这一路走来的观察,他发现自己的猜测,果然是部分正确——宛邑和许州两府,郑王并没有实现有效的统治。 这两个府里,官府体系都还健在,起码在县城这个级别,没有哪里失去了主官。 郑王的军队,只是控制了十余座县城,但是官府体系还是在运转着。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打个比方说,就是类似于军管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军队最大,这个毫无疑问,但是他们并不主动插手县城里的事务,而是划出条条框框——不超出这个范围,我们一般不会去管。 当然,他们一定要管的话,也管得了,但是那样做容易乱套。 说白了,暴力控制一个地方容易,但是纳入有效管理却是很难的。 看一看荆王就知道,他打下了好大一块地方,但是现在必须停顿下扩张的脚步,将这些地盘消化掉,纳入有效的管理。 郑王不过是享受亲王待遇的郡王,夹袋里就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才。 而且郑王起兵也非常突然,突然到几近于惊艳,那么毫无疑问,他谋事是非常机密的,若是想人不知鬼不觉,当然不可能让这十几个县城主官都知情。 所以他最大的问题是根基不稳,别看郑王的军队现在气焰嚣天,可是就在他控制的地盘上,官府体系依旧在运作。 当然,他也可以取缔官府体系,但那就是赤裸裸的反叛了,至于说架空现有体系,他的人才储备又做不到这一点。 他夹袋里的人才,能将几十万的军队和丁壮管理好,已经是相当不简单了。 这个隐患,郑王知道不?他当然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他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为今之计,就是一边收买拉拢官府中人,一边向外扩大战果。 李永生一开始就判断,郑王起兵太快,治下应该不稳,现在看起来,还真是这样。 不过郑王做事也绝,在县城和集镇之外,直接就征召所有的丁壮,一个不留。 就连老弱妇孺,都尽量裹胁走,裹胁不走的,直接将粮食全部抢走,甚至连水井都要填了——这些东西留下来,会资敌的。 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宛邑和许州两府,有逃役的传统——就算是正常的劳役,大家都想方设法地逃进山里躲避,就别说这强征的兵役了。 郑王对这十几个县的控制,是通过暴力来实现的,大家就更想躲避了——当兵打仗是要死人的,谁知道你能控制几天呢?我们先躲一躲好了。 若是将老弱妇孺都迁走了,水井也填了,那些丁壮回来没吃没喝,还得乖乖去接受征召。 所以李永生他们一路上赶过来,遇到大的集镇还好,一般的乡村,基本上都被郑王的人扫荡一空了,几十里没有人烟的情况,比比皆是。 至于说村里耕种的土地?先不管了,回头怎么回事还说不清呢——谁知道这是不是在给襄王种粮食? 事实上,前一段豫州大旱,已经毁了这一茬庄稼,就算现在雨水下来了,收成也好不了。 至于裹胁走的老弱妇孺,都会被郑王带到县城,要求官府赈济“灾民”。 但是同时,常平仓这种赈灾的粮仓,又被郑王牢牢地控制在了手里。 这些“灾民”的存在,给官府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总之,在军管的状态下,郑王做事很有点强硬,却又不像荆王那么简单粗暴,有锅也是推给官府背,就导致了这里大片土地没有人烟。 也有人被裹胁走了之后,想回到乡里,但是回去之后生存困难,还得防着郑王的兵马再次回来捉人,就躲了起来。 所以李永生他们来到这个小山谷,能见到七八百号老弱妇孺,真的是相当难得了。 大家落地歇息,随便吃喝一点,祭强就招了几个妇孺过来,了解附近的动向。 他们一问才知道,附近的两个集镇,都被郑王取缔了一个,将其中的黎庶,集中到另一个镇子上了,将老弱妇孺也看得极严,因为……有卧牛山的盗匪入境了。 盗匪过境,不但抢粮,也抢人,裹胁了这些人,可以攻打县城。 事实上,还有一个私下的传言,说今年豫州的收成不会太好,所以盗匪裹胁了老弱妇孺,除了可以当炮灰,还可以杀来吃。 吃人是非常野蛮的,但是饿到活不下去的话,人肉也照吃不误。 祭强闻言冷笑一声,“卧牛山盗匪?真是扯淡,几个毛贼也敢吃人?” 祭家是豫州的地头蛇,他自己还是车马行的供奉,这点事情,怎么瞒得过他的眼? “是啊,”一名老翁点点头,“他们说得很可怕,就是想吓唬我们,不让我们逃走,我们正是因为清楚这个,所以才悄悄溜出来,不再回去。” 祭强闻言有点好奇,“你们不逃的话,还有人管粮食,现在可是没人管了……为什么要逃呢?” 老翁犹豫一下,才轻声回答,“在那里也吃不到几粒米,我们不逃的话,家里的丁壮就不敢逃,只有我们离开,他们才好放开手脚逃命。” 这就是裹胁老幼的又一大用途了,可以阻止丁壮们的逃逸。 至于说他们如何获得粮食以生存,老翁没有说,祭强也不问——这东西问了犯忌讳。 宛邑府以逃役出名,历代又是盗匪出没的地方,很多当地人擅长藏匿食物。 宛邑物产不丰富,这些食物未必是正经的粮食,很可能是晒干的野菜什么的,不过不管是什么,外人想要从他们嘴里获得收藏食物的地点,绝对会遭遇强烈的抵抗。 祭强再次出声发问,想要知道那个集镇的情况——大家这一片摸得差不多了,也该考虑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了。 就在他打算再次发问的时候,有人来报,“李大师,远处烟雾滚滚,有大股骑兵接近。” 诸多老弱妇孺闻言,脸色齐齐就是一变,紧接着一哄而散,直接藏匿在山谷中各处,乍一看去,根本发现不了这里竟然藏了数百人。 李永生等人也顾不得管他们,匆忙来到一处小山坡,只见西方烟尘大起,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须臾,马蹄声近了,大家细细一看才知道,对方其实不过是百名左右的骑士。 但是对山谷里七八百老弱妇孺,这些兵力已经足够了。 打头的是两匹快马,来到山谷口之后,猛地勒住马缰,大声地发话,“谷中的人听了,卧牛山好汉路过,识相的乖乖走出来,不识相的话……就不要怪爷们儿没给乡亲面子。” 谷中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反应。 快马直接拨转头回去,对着一名中阶司修汇报,“里面没有反应,要不要派几个弟兄,进去探查一番?” “何须探查?我着急去里面歇息,那里有清凉的山泉,”司修不耐烦地发话,“再去警告一遍,然后直接入谷就好了……他们不懂得珍惜,咱又何必上杆子卖好?” “是啊,上杆子的不是买卖,”探子笑着点点头,然后打马又回到山谷口,大声地发话,“最后一次警告,若是不出来,等我们搜到人,直接将你们剁了,做人肉包子吃!” 这一声却是吓坏了谷中的妇孺,虽然他们非常确定,卧牛山根本就没几个盗匪,但是人家直接用人肉包子来威胁,大家心里也忍不住忐忑——万一是真的呢? 说白了,这些黎庶大抵还是没什么见识的,他们对卧牛山的情况比较熟悉,可对于这种威胁,还是有点承受不了。 于是就有人低声发问,“他们怎么会知道谷里有人?” “那么多人没回来呢,”有人低声回答,“万一被他们撞到一两个,岂不是也正常?” 然后有人建议,“那……要不要出去两个人,糊弄他们一下?” “没必要,后来的这帮人,也不是白给的……” 就在大家的争执声中,两名探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余名盗匪。 李永生带着的人,也都悄悄地埋伏好了,只留下李永生和血魔,坐在水潭边。 探子看到周遭寂静无声,长出一口气,“只有两个不知道死活的家伙,好了,大家都进来吧,这鬼天气,快快洗个澡才是真的。” 接到探子的汇报,百余名骑士牵着马,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进了山谷——这是附近村民打水的地方,不是通衢大道,路很不好走。 后来的人,也看到了李永生二人,不过他们根本不予理会,不少人直接脱得赤条条的,直接跳进了水潭里。 还有一些人,比较爱护马匹,牵了马匹到水潭边刷马。 那带头的中阶司修是最近走进来的,他自恃身份,并没有去水塘里洗澡,而是走到树荫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拿起身边的水袋饮水。 痛饮一番之后,他左右看一看,然后才对着李永生冷哼一声,阴森着脸发问,“人在谷中,竟然不出去迎接我卧牛山好汉……这是有意挑衅吗?” 第九百三十四章反脸无情 李永生看一眼那中阶司修,懒洋洋地回答,“我为什么要出去?你会给我银元吗?” 中阶司修先是一愣,然后狞笑一声,“为什么出去?呵呵,真是奇怪……你这细皮嫩肉的,果然是想被做成包子吗?” 他不太摸对方的底,虽然看起来只有两人,但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没准是有什么根脚,他倒也不急动手。 就在这时,有人拎过来一名老妪,原来这厮在不远处小便,正尿到草丛里的老妪身上,老妪吓坏了,直接屎尿失禁。 跟地球界一样,这里老年人的大小便,味道也是非常大,撒尿的这厮尿着尿着,就觉得不对了——我的尿有这么臭吗? 中阶司修看到老妪,冷哼一声,“将她洗剥了,晚上做了包子吃。” “头领,这两腿羊太老了,”这位愁眉苦脸地发话,“咬起来太费劲,不如炖汤吧?” 中阶司修看一眼李永生,淡淡地发话,“那就炖汤吧,多熬一会儿。” 李永生忍不住了,侧头看过来,皱着眉头发话,“两腿羊这称呼,你们跟谁学的?” 中阶司修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这何须跟人学……多少人都这么叫。” 其实他就是宛邑地方家族的一员,往日听人说起过“两腿羊”,觉得这称呼十分地拉风,又能彰显自己的冷酷,就有样学样一次。 他却没想到,这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个称呼,真的犯了观风使的大忌。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你确定自己的称呼没有错?” “没错,”中阶司修大喇喇地回答,“我伏牛山好汉,哪天不吃几个人?你若是识趣,乖乖道出来历,能攀附得上我伏牛山,不吃你也行。” 李永生的脸一沉,“两腿羊是异族的说法,比如说慕容一族,又比如说拓跋族……他们都被灭族了,你家也希望如此?” “我不懂什么异族不异族,”中阶司修冷冷地看着他,“灭族……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收拾你,何用威胁?”李永生脸一沉,冷哼一声,“血奴,教训他们!” 话音刚落,只见那人畜无害的小女孩肩头一晃,不见作势,整个人就飞上了空中。 中阶司修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真人?” 他带了一百出头的人马来此,不过修为最高的,就是一名高阶司修的客卿,然后就数他修为高了,目睹这一幕,他忍不住大喊一声,“误会,这是一个误会,住手!” 但是血奴怎么可能听他的?听到李永生的吩咐,她一抖双臂,身形快速穿梭,转眼之间,就将十余名修者打得骨断筋折。 “喂喂,这是个误会啊,”中阶司修慌了,大声地发话,“我们也是吓唬人的,真人饶命……饶命啊。” 见到血奴的凶样,他甚至不敢组织起抵抗。 若是队伍齐整,对上一个真人,他也不怕,但是他现在大部分的战力,都跳进水潭泡澡了,根本无法有效威胁这个真人。 血奴却是不管那些,它打伤了七八十人,才收手坐到水潭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滩里的几十人,等着他们上来之后再动手。 但是水潭里的人,哪里敢再爬出来?外面的人都被打伤了,那带头的中阶司修,更是因为抵抗,被小女孩硬生生打爆了脑袋,端的是穷凶极恶。 那名高阶司修也在水潭里,眼见对方下手狠辣,忍不住大声发话,“这位大人,我们是郑王的军队,你们可想好了,要跟郑王作对吗?” 李永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来,他摸出一块留影石来,一脸的嘲讽,“什么时候郑王的军队,成了卧牛山盗匪?你如此诋毁郑王,是想死吗?” 高阶司修一本正经地回答,“卧牛山盗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我们正是来追杀他们的……冒用他们之名,不过是方便追查和捕杀。” 这话纯属扯淡,他自己都不信——事实上,卧牛山就没有盗匪,不过是三五个毛贼罢了,用卧牛山盗匪名义作恶的,多是郑王府的人。 当然,也有地方豪族借用这个名义,做一些罪恶勾当,有现成的背锅对象,不用白不用。 “是吗?”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刚才你们说的要做人肉包子,还要熬汤……郑王的军队有这么不堪?” 高阶司修的嘴角抽动一下,硬着头皮发话,“既然冒充盗匪,总要装个七八分相像,至于说吃人肉,那不过是吓唬黎庶用的,郑王府规矩森严兵精粮足,怎么可能吃人肉?” “兵精粮足……呵呵,你是在吓唬我吗?”李永生不以为意地一笑,阴森森地看着对方,“你用脑子想一想,我敢杀中阶司修,还差多杀一个高阶司修吗?” 血奴下手没有轻重,除了杀掉了一名带头的司修,还斩杀了两个抵抗的家伙,其他残肢断臂的家伙也不少——这还是李永生没有让它杀人,只是让它教训对方一下。 不过这高阶司修将战斗过程看在了眼里,己方虽然死了三个人,还有两个人眼见也不得活了,但是非常明显的是:对方的真人,其实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 于是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发话,“此前种种,无非是一场误会,我方损失惨重,阁下却是毫发无伤,再大的仇,也可以揭过了吧?”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一场战斗……怪我咯?” 高阶司修马上摇摇头,正色发话,“我没有这个意思,左右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李永生默默地看着他,好半天才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行,我原谅你们一次,现在马上从水潭里爬出来……滚蛋!” 这帮人还真听话,闻言纷纷蹿出了水潭,穿上衣服之后,开始救护同伴。 血奴觉得,这是动手的良机,侧头看一眼李永生,却发现李永生在微微摇头——郑王的军队竟然这么轻信别人的话,他就又生出了点别的想法。 事实上,郑王军队这样的表现,跟他们的战斗方式有关,也算是极具地方特色——最近他们连连打仗,每次都会打输,但是朝廷军队并不穷追猛打。 所以他们竟然生出了一种错觉——打仗就该这么打,都是国族,没必要一定拼个你死我活。 至于说己方死了三个人,那也很正常,他们连报仇的心思都不大,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哪怕死的是带队者,那也无所谓,自己活下来才是正经。 所以,很奇葩的事情就发生了,李永生说揭过此事,他们就放心地从水潭里出来了,根本不担心对方会继续下狠手。 而且他们穿好衣服之后,将受伤的同伴扶到马上,二话不说就向外走。 看起来,他们是生恐李永生反悔,抓住机会就跑——果然不愧是一支越输人越多的军队。 走到山谷口,高阶司修才转回头来,深深地看李永生一眼,“阁下的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不知可否留下个名号来?” 郑王军队的章法,由此可见一斑,这厮在谷中,连名号都不敢问,现在觉得自家逃出生天了,才放一句狠话出来。 他并不担心对方再次翻脸,然后追杀出来,因为他对自己逃跑的速度很有信心,当然,最关键的是,对方任由他们离开,显然是不想跟郑王为敌。 事实上,大多数的灵修,都不愿意招惹皇族。 果不其然,对面英俊的年轻人也不回答,只是打出一个古怪的手势之后,冷哼一声,“快滚,不想走的,就不要走了!” 这个手势一打,林木后一阵响动,涌出二三十号人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郑王的骑兵有百余人,但是大部分都受伤了,眼见对方虽然人少,却精悍异常,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转身就走,不愧是深谙生存之道。 但是李永生这边有人出声了,“慢着,留下三十匹快马,老子征用了!” 然而,就这么一嗓子,话还没喊完呢,就见郑王的人马纷纷拍马狂奔,如鸟兽一般四下散去,头都不回。 李永生看得都有点惊骇,“我去,这素质……都够资格去柔然打游击了。” 事实证明,他这评价一点都没有高估对方,郑王府的兵马逃出去十余里,发现后面没有追兵,竟然又奇迹一般地汇合在了一起,没有少了一人。 众人心有余悸地看一眼身后的山谷,“卧槽,这是什么人?” “我识得后来说话的那人,”有人有气无力地发话,那是一名断了膀子的司修。 他一脸的阴森,“那厮是成皋祭家的人,名唤祭强!” “成皋祭家?”高阶司修的眼珠转一下,“他家好像有四个真人?” “四个真人又如何?”断了膀子的司修冷哼一声,“敢偷袭我郑王府的军队,还以大欺小……此仇不报枉为人!” 他就忘了,从一开始起,就是他们在主动挑衅,对方不过是在应战。 以大欺小这是真的,但是若不是他们想以多欺少,人家又何必大欺小? “报仇与否,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有人提出了建议,“先汇报吧,看有没有征用的必要。” (尚欠潘家二贝勒一更,近期会尽快补上,另,召唤月票。) 第九百三十五章堪舆队 郑王府的军队离开之后,祭强第一个发话了,“李大师,为何不留下他们?”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要留下他们?” “他们一直在冒充盗匪,祸害黎庶啊,”祭强的声音大了起来,他甚至有点小激动,“折腾得民不聊生……要我说,他们里面,没准真的有人吃过人肉。” 李永生摇摇头,“不要谈那么复杂的问题,吃人肉这种非人的罪行,你想指证必须有证据……这样吧,我问你,我把他们留下做什么,都杀了?” 祭强的嘴巴动了两下,最后狠狠一跺脚,“李大师,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仁义了。” 血奴闻言,不住地点头――没错,你说得太对了,他都不让我喝那些坏蛋的血! “我仁义?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心说在西疆屠灭库西部落的也是我。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我是有意放他们离开的。” 偏偏地,这祭强真人是个直率性子,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呢?” 李永生笑着一摊手, “很简单,他们是越打越多的习惯,肯定会来找咱们报仇的……让他们把事情闹大不好吗?我做人,就喜欢给别人机会。” 祭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们都知道咱们有真人了,甚至……没准有人会认出我来,这就是两名真人,他们有胆子来吗?” “我想……应该有胆子吧?”李永生不太确定地回答,“他们习惯裹胁别人了,如果有可能裹胁两名真人,你觉得他们不会来吗?” “这个倒是,”祭强想一想,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于是笑着点点头,“刚才咱们还暴露了二十几个人呢,都是精悍的修者,那些家伙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下手……咦,不对。” 李永生看他一眼,“什么不对?” 祭强有想一想,才理顺了思路,“他们难道不担心咱们逃走?” 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那就赌一把好了,不过,你抢他们战马,没准他们会以为咱们没马……咱们在这里等一天好了。” 祭强点点头,“那就听你的,希望咱们没有猜错。” 他俩岂止是没有猜错?郑王府的马队作战的水平是差一点,然而,其他歪门邪道的东西,他们可是懂得不少。 这些人在山谷四周散开,探查周遭有没有马蹄印,然后很快就发现――没有! 那么这些修者,肯定没有携带马匹。 他们真没想到,竟然有真人会连人带马一起裹着,进入山谷――这么做,太消耗灵气了。 与此同时,他们的通过传音海螺传出的警讯,也很快有了反馈:王府的堪舆队,正在附近,要他们密切监视对方,等待堪舆队的支援。 堪舆队是郑王府一支精悍小队,由八名真人、三十名司修和八十名制修组成,其中干活的主要是司修,制修基本上就是下人。 这堪舆队是做什么的?是堪舆王气的,用郑王府的解释就是,郡王的封地缺少王气,要在四周仔细堪舆,找出更多的王气,供郑王来使用。 事实上,这是很扯淡的借口,宛邑绝对不缺少王气,老郑王就被封在了这里,也就是说,这里能承载亲王的王气。 何谓王气?其实也是气运之一,郑王府搜寻更多的王气,不臣之心简直是昭然若揭。 不过在郑王的军队里,有另一个说法,就是这堪舆队寻找的,其实并不是王气,而是一个隐世家族的秘藏。 这隐世家族姓吴,因暗通佛修,肆意杀害官府中人,而被道宫和官府联手灭族,但是剿灭这个家族之后,发现吴家的藏宝室是空的。 后来他们通过搜魂得知,吴家在事发之后,就将族中财宝转移了,而知道藏宝在何处的人都死了,不是被杀就是自杀。 当时的吴家势力不小,因为勾结佛修,还获得大量资源和宝物,所以吴家藏宝的传说,在豫州郡还是很有市场的。 总之,这个堪舆队是有点奇怪,整日里四下乱走,而且他们战力强悍,在郑王的军队遭遇麻烦之后,一旦发出求救,他们还会出手帮助。 很快地,堪舆队的人就赶了过来,见到自家人的惨样,直接愤怒地表示,“简直欺人太甚,那些混蛋在哪儿?” 李永生等人在雷谷,还在了解郑王的动向,就见远处飞来了八名真人,还裹着十来名司修。 来的真人里,一名是高阶, 还有三名中阶和四名初阶。 八人来到山谷上方,也不着急落下,就在山谷上方傲然地俯视,同时肆无忌惮地放出神识,感应着这小小的山谷。 “咦?”一名中阶真人轻咦一声,发现了下面的古怪,“还有这么多凡夫俗子?都给我滚出来!” 他一声厉喝,整个山谷似乎都颤了一颤,藏起来的老弱妇孺都觉得头皮发麻,有两人竟然直接咳出了鲜血。 这种无差别攻击,顿时就惹恼了李永生,他斜看着上方的八名真人,冷冷地发话,“欺负凡夫俗子,很有成就感吗?有本事冲着我来!” “小子狂妄,”中阶真人冷哼一声,抖手一掌就打了过去,“你有什么不得了的?” 就在这时,血奴身子前蹿,一抬手,就拦下了这一掌。 中阶真人已经了解过了,知道这小女娃娃是真人,但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就接下了自己一掌,顿时勃然大怒,“混蛋,还敢还手?” 他还待再次出手,只听得一声冷哼传来,却是那名唯一的高阶真人发话了,“齐真人稍安勿躁,这些修者,还是尽量争取征用。” 齐真人收起力道,抬手一指李永生,悻悻地发话,“小子,算你走运,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马上召集你的人马,接受郑王的征用。” 李永生冷冷一笑,“这机会我若是不稀罕呢?”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极为细微的声音,“跟我动手的人,是揶教的人。” 传音来自于血奴,它对揶教的气息最为敏感,刚才它就感受到了,面前真人的气息,很是令她不舒服,才主动出面,替李永生挡下了这一击。 当它接下这一击的时候,就彻底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李永生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沉,怪不得他感觉对方里有人气息诡异,原来是揶教的? 对于血魔的判断,他还是很相信的。 然而那齐真人闻言,顿时大怒,“真是不知死活,我就问你一句,果然不接受征召?” 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我从来就没打算过接受,不答应你又如何?”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齐真人冷笑一声,“待我出手,你们想死都难……现在,都乖乖地给我滚出来!” 最后一句,他又是一声厉喝,是用了灵力喊出来的。 树丛中传来几声闷响,显然是有黎庶摔倒了。 李永生顿时大怒,身子一晃不见作势,已经直接冲上天空,白光一闪,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柄长刀,而那中阶真人自胸部之下,被斩为两截,两条小臂也离开了大臂。 一刀既出,他更不停留,毫不犹豫地冲向那唯一的高阶真人,抖手又是一刀斩了过去――此人身上,也有那种诡异的气息。 他猛然间出手,却是惊呆了对方的真人,他们最注意是的血奴和祭强,因为这是两名真人,却是没想到,对方的这名司修,竟然猛地也展示出了真人的修为。 真人修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竟然一刀就秒杀了己方的一名真人。 那高阶真人虽然意外,但是反应并不慢,见对方扑来,他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一面盾牌,想要力扛这一刀――终究是准证了,仓促躲避太失面子。 同时他不忘大喊一声,“敢对皇族供奉动手,你死定了……噗!” 原来他的盾牌,根本没挡住这一刀,对方的长刀就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地划开了盾牌,斩向了他。 他勉力布起护身灵气,同时身上还有防器,但饶是如此,也被这一刀斩得胸骨尽碎,忍不住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来。 要知道,李永生的第二刀,就算权白衣,也得全神贯注才挡得下来。 见他如此悍勇,其余六名真人想都不想,直接遁出去了半里多地,还是分散逃开的。 果不其然,郑王府打的还真是游击战术,下面人是这么做的,真人同样也会这么做。 李永生收刀回来,并不着急斩出第三刀,因为第三刀下去,对方必死,他可是还想抓一个活口呢。 就在此刻,对方又是一名真人在远处高喊,“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与我们为敌?” “我就奇怪了,是你们先找我麻烦的好不好?”李永生冷哼一声,“雷谷办事,无关者给我滚开……小子你还想跑?” 话未说完,他猛地前蹿,又是一刀斩向了高阶真人。 这一刀,并不是阳关三叠的第三刀,威力跟第二刀差不多。 但是那高阶真人一脸的懵懂:我就在这里站着,哪里跑了? 第九百三十六章决不留情 高阶真人虽然疑惑,但是面对这来势凶猛的一刀,想也不想就向后闪去。 不过非常遗憾,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识海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感觉有点指挥不动身体。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下半截身子――竟然是被腰斩了吗? 李永生将对方斩为了两截,才看向剩下的六名真人。 然后,他抬手一指前方的高阶真人,沉声发话,“此人是什么根脚?” 他问准证的根脚,别人还想问他呢,有人不答反问,“你说自己来自雷谷,可有证明?” 宛邑紧邻着博灵郡,对三湘的雷谷也有耳闻,事实上,从问话的人脸上就可以看出,他的眼中透露出明显的紧张神色。 不等李永生说话,下一刻,有人大叫一声,“啊,这小女娃娃,就是手撕真人的那位!” 得,这一嗓子喊得真要命,六名真人瞬间电射而去,头也不回地逃了,十足十的郑王府风范。 倒是他们裹着来的十几名司修,被遗落在了地上,尴尬地站在那里。 李永生对司修们兴趣不到, 反倒是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被腰斩的高阶真人。 人被腰斩,一时半会儿不会死的,这位强忍着疼痛发话,“纵然你是雷谷的人,就能斩杀郑王府的供奉吗?道宫不入红尘,你可知道规矩?” “屁的规矩,”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邪教妖人擅入中土,也配谈规矩?我去……自爆?”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对方炸成了千万块血肉。 高阶真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暗暗地逆转了体内的气机,偏偏地,不知道这厮运用了什么法门,别人竟然没有感受到灵气运转。 李永生见状傻眼了,忙不迭扭头一看,却发现第一个被的中阶真人,脸色已经变得黑青,七窍流血,显然是服毒自尽了。 李永生气得狠狠一跺脚,“混蛋,就这么死了?” 他今天的表现有点失常,主要是对方来的真人比较多,而且他还要操心己方的数十人,以及山谷里藏匿的数百黎庶。 李某人从来不愿意打这样的仗,因为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分出注意力保护自己人――没有谁会喜欢当保姆。 所以在打起来的时候,他考虑的事情非常多,事实上,光是一个对八个,就已经够他头大了,连自己人的安危都顾不上考虑――他若是不小心中招,还谈什么保护? 手忙脚乱之下,他重伤的两名揶教真人,竟然分别选择了自爆和服毒,这个疏忽不可原谅。 就在他呲牙咧嘴的时候,一名郑王府的司修战战兢兢地发问了,“这位真人,我们王府的供奉,竟然会是邪教的?是真神教吗?” 跟邪教勾结,可是天大的罪名,此刻别说他跑不了,就算能跑,他也未必敢跑。 不过,他虽然是在问李永生,但是眼珠却忍不住瞥向了空中的血奴。 由此可见,血魔手撕真人的传言,也带给了别人太多的惊骇和震撼。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不屑地哼一声,“真神教?是揶教?” “啊?”这位又大吃了一斤,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下一刻,他吞吞吐吐地发问,“这个……不太可能吧?都是咱中土人哎。” 没错,被李永生斩杀的两名真人,都是中土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实打实的中土人,要不然也不会连观风使都瞒得过。 中土有信邪教的,但是除开朱雀之类的中土野祀,大多是佛修和真神教,信揶教的少之又少,更别说同时出现两个真人了。 李永生却懒得理他,而是冲着血奴一努嘴,“搜一下这两人的储物袋。” 血奴也不客气,直接抓起两个储物袋,用神念扫视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司修眼睛大张,指着李永生,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莫非……莫非你就是击败了权都管的那名李大师?” 他甚至不清楚权都管的名字,只知道玄女宫的都管姓权,不过那一仗发生在朱雀城,亲眼目睹的人实在太多了,竟然已经传到了豫州郡的宛邑。 “大师不敢当,”李永生背着手,淡淡地发话,“不过……击败权白衣,很稀罕吗?” 一落实了对方的身份,十几名司修吓得瑟瑟发抖,只有一人壮起胆子发话,“李大师,对您不敬的是王府的真人,跟我们无关啊。 ”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惊叫,众人扭头看去,却发现血魔将一个金色的十字挂坠扔到了地上,一脸的愤懑。 这就是揶教的信物,也被认为是圣物,毫无疑问地坐视了那两名真人的身份。 李永生侧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这个东西,事实上,他相信血奴一定能拿出证据――就算这两人身上搜不到,血奴自己的储物袋里也有。 刚才的交手,已经让他确认了对方身份,若是对方非常谨慎,身上没有装了这些东西,栽赃一下就行了――其实他并不认为这是栽赃,不过是省去一些不必要的口舌而已。 而那十几名司修见状,脸色却是齐齐一变――大家就算没见过此物,也听说过。 李永生这才出声,再次发问,“这两名真人的根脚,你们可知晓?” 众多司修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壮起胆子发话,“此二人……是王爷一名宠姬介绍来的,据说是并州人。” 顿了一顿,他又快速发话,“那名宠姬死于五年前,失足掉下山崖摔死的。” “有意思,”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细细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郑王十年前偶遇了一名美女,纳回家来做小妾,此女在五年前,去一个子孙庙上香,回来的途中路遇劫匪,一名中阶真人现身解围。 女人盛情邀请此人来郑王府――郡王妃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有意下手,她需要人来保护。 于是这名真人又招来了自己的师兄,两人一起进入了王府。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有保住宠姬的性命,在她怀孕之后,莫名其妙地跌下山崖摔死了。 这两名真人随即就告辞了,直到去年年初,他们又路过王府,礼节性地拜访了一下王爷,就想告辞离开。 但是这时候,中土已经乱了,郑王的心思也野了,他盛情挽留这二人,并且承诺不问二人的出处。 延请真人不问出处,这需要相当的魄力,但是郑王并不是很在意――这二人此前就在王府里效力过,不过那时,效力的是某个女人罢了。 所以现在李永生问这两人的出处,竟然是没人说得出来,只知道大概是隔壁的并州人。 李永生听完之后,轻叹一声,“这些家伙,还真是处心积虑啊,五年前就开始埋线?” 就在这时,祭强走了过来,眼中是满满的钦佩之色,“李大师出手,果然是雷霆霹雳一般……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 这时,有个认识他的司修可怜巴巴地发话了,“祭真人,我老家也是成皋的,看在乡亲的份上,你救我一命吧。” 祭强冷冷地看他一眼,很干脆地拒绝,“你不是成皋口音。” 帮助乡亲不是不可以,但也有个度才好――连成皋口音都没有,你也好意思求我? 然后,他也不看对方脸色,直接冲着李永生发话,“这两人可能来自东北,现在那里的辽西公孙家,好像有大典要办?” “不太可能来自那里,”李永生摇摇头,很肯定地发话,“东北那里的回归国族,查了很多遍,就不可能有揶教信徒……尤其这两名还是真人。”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太有说服力,他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发话,“在整个东北,没人信揶教,也没谁敢信揶教,伊万人把东北祸祸得够呛。” 祭强闻言就是一愣,“不来自东北,那会来自于哪里?” “这话我还真信,”另一名司修出声了,“离得伊万越近,越知道这揶教是个什么玩意儿,正经是咱们位居腹地,没准会有那些想不开的家伙,却要尝试一下。” 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没错,这就是装逼装成二逼的典型例子。” 他甚至想到了,某个司修觉得“两脚羊”三个字拉风,最终却是被血奴爆头了。 然后,他看一眼祭强,“除了东北,柔然和新月方向,都可能出现揶教心法和信徒……揶教又不是只有伊万国有,东北面对的,只是揶教伏尔加大区的雅库特区。” 祭强想一想,终于点点头,“没错,我在西疆做边军的时候,还见过布瑞藤的血修。” “我也见过,”李永生笑一笑,“这些人……都杀了吧?” “噗通,”几名司修顿时就跪下了,紧接着,所有的司修都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咱中土人不打中土人啊。” 李永生抬手一抹额头:我倒是忘了,郑王的属下,似乎没有什么节操可言。 祭强也有点犹豫,他不是狠不下心,但是这么多战力,就这么浪费了也不好,于是试探着发问,“要不,咱问一下吴家的藏宝?” (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三十七章真相一更贺盟主潘二贝勒 吴家的藏宝?李永生听得哑然失笑,“你竟然会相信这个?” 祭强闻言讪讪地一笑,“我也早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不过……这堪舆队总有些目的的吧?” 李永生摇摇头,“若是说,此前我还拿不准他们想做什么的话,现在可是真的知道了……”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对面的司修,“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是在勘察气运,对不对?” 这些司修相互看一看,其中一个高阶司修苦笑一声,“气运这些东西,我们不懂啊……” 想要琢磨气运,怎么也得到了悟真的境界,小小司修根本不可能精通。 另一个司修愣一愣,一蹦而起,手舞足蹈地叫了起来,“我知道了,就是这样……这两个揶教的真人,在破坏中土气运……堪舆队就是他俩提出来的。” 祭强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看得出来,他俩在破坏气运?” “呃,”这个司修脸一红,顿了一顿才发话,“我看不出他们在破坏气运,但是勘察过的地方,他们记录了很多……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翻看他们的储物袋啊。” “这倒也是个法子,”李永生微微颔首, 然后看一眼血奴。 血奴翻一翻储物袋,取出两块玉符,递给了李永生。 李永生的神识一扫,就发现了一些问题,忍不住冷哼一声,“果然如此。” 那司修闻言,顿时松一口气,“我就知道,他们在破坏我中土气运……果真该杀。” 李永生看他一眼,强忍着笑意发话,“你说错了,他们真没破坏气运。” “啊?”这名司修闻言,顿时傻眼,双腿也抖了起来,“这这……” “蠢货!”祭强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到了这个地步,祭真人也反应了过来,李永生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两个揶教的信徒,就是在勘验中土气运,而不是寻找什么王气。 但是勘验气运,并不是破坏气运,且不说这气运可以挪做他用,只说想要破坏气运,当事人就要做好准备,承担足够的因果和反噬。 气运要是容易破坏,赵家早就被人夺了江山,家族也早就被人抹杀了。 所以他没好气地指出,“一个高阶真人和一个中阶真人,想要破坏气运而不被人发现……不是笑话他们,还真的差一点。” 那司修顿时傻眼,“那他们记录这些做什么?啊……我懂了。” 他一抬手,直接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我打你个蠢货,先记录下来,以后动手不行吗?”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嗯,还不算太蠢。” 祭强犹豫一下,出声发话,“李大师,那这些人……还杀吗?”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摇摇头,“算了,让他们告诉郑王,雷谷需要一个解释……解释他是如何跟揶教合谋,坏我中土气运的。” “呃,”众多司修闻言,或多或少地吸一口凉气,不做声了。 良久,才有一名司修壮起胆子发话,“李大师,郑王也姓赵,怎么可能坏朝廷气运?” “这有什么奇怪的?”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柔然黄金家族还是伊万人的死敌呢,现在黄金家族的大部,还不是在伊万国内?” 这话当然是没错的,但是这些司修哪里敢传?少不得再次面面相觑。 “好了,”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们散去吧,记得告诉郑王,亲自去雷谷解释。” “这不合适吧?”一名司修就打算辩驳一下,“王爷是亲王待遇……” 哪曾想,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一名司修一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一拳打到他的脖颈上,直接将人击晕,“少说两句吧你。” 然后这名司修冲李永生微微一笑,“好的,您的话,我们一定转述到。”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天才呲牙一笑,“会不会不合适?” “那绝对不会,”这名司修正色回答,“九公主和郑王,同是亲王的子女,不存在谁高谁低。” 李永生看着这厮义正辞严的面孔,心里真的忍不住想笑,他一整面容,正色发问,“你这么说,不会是为了脱身而敷衍我吧?” “怎么会呢?”这位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是郑王的人,也是修者,我以修者的名义起誓……一定替您转述到。” “那你们去吧,”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记住了,两天之内,我要正式的答复。” “李大师……”祭强忍不住叫一声, 他想提醒一下:这些人的节操真的堪忧。 “嗯?”李永生侧头过来,讶然发话,“什么事?” 祭强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勉力笑一笑,“算了……没事。” 十几名司修仓促地逃了出来,如缝大赦一般。 眼见离开谷地差不多四五里了,有人一拐弯,直接冲着西北方向走了,“我不回王府了,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喂喂,”一名司修大喊一声,“你就这么走了,真不怕王爷发怒?” “屁的发怒,”那位头也不回地埋头疾走,“雷谷抓住揶教探子了,不走还等死不成?” 他是对雷谷了解较深的,逃跑得毫无压力,反正郑王也一直在强调,要注意保留“有用之身”――我这身体当然有用了。 见他离开,一名司修想一想,也脱离开了大部队,“出来太久,有点想家了……你们跟王爷说,我去去就回来。”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后有人猛地出声,“卧槽,这厮不是一直说,自己是孤儿吗?” “卧槽,丫敢逃跑?”另一名司修眼睛一瞪,“王爷可是说了,可以不硬拼,但是绝不能当逃兵……这厮过界了,当杀!” “果真当杀!”前一名司修咬牙切齿地发话,然后撒腿就跑,“我去追他。” 不过令人感到惊讶的是,探亲的司修是往西北走的,追杀的司修却直奔正北而去。 “我跟你一起去!”另一名司修大喊一声,也撒腿就跑,“你不要冲动,咱们先摆事实讲道理……” 眼见四名同伴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司修相互看一眼,最终有人建议,“我想……大家还是分开突围的好。”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围”可突?李大师等人只是待在山谷里,众人现在是安全的。 此人如此说,根本就是找个借口,让大家分开跑路就是了,于是诸司修一哄而散。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还真的是有包围圈。 那六名真人分散逃走之后,很快又相互联系上了,商量此事该怎么处理。 真人们的节操,比司修要强不少,消息也更灵通一些,没人想着返回去报仇,大家想的是,这事该如何跟王爷汇报,又该怎么处理跟雷谷的关系。 甚至有人突发奇想,“王府可以向雷谷提供一批粮草,赈济灾民。” 赈济灾民那是扯淡,关键是要讨好雷谷,表明自己无意跟雷谷为敌。 “粮草?咱们还缺粮草呢,”有人不满意地反驳,“旱情原本就严重,还有海岱人来抢粮,咱王府自身都顾不过来。” “那就少吃点好了,莫不成还要跟雷谷对着干?你这么有主见,也不见你提个有用的法子出来。”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我还说杀回去对付李永生呢,你们敢支持我吗?” “大家少说两句吧……咦,卧槽,有人出来了?” 逃出来的六名真人并没有聚在一起,而是分作两拨,互为犄角来倚仗,同时观察对方的动向,结果拦住了试图逃跑的两名司修。 听说堪舆队的头领是揶教中人,众真人齐齐傻眼,根本都顾不得计较己方司修的逃跑了,“不是吧?咱中土还可能有揶教的高阶真人?” “为什么不可能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须知雷谷是玄女宫弟子的产业,道宫对邪教的判断,可是相当有一套。” “我说,你俩也别吵了,不是还有那么多司修逃走吗?抓几个回来,多问一问就是了。” 接着,逃走的司修又被抓了六个回来,大家终于弄明白了:雷谷不但是认出了揶教真人,还公然表明此事没完。 当然,揶教真人主持的堪舆,很可能是针对中土气运的,这消息也被确认了。 六名真人本来还想,该如何解决此事的手尾,甚至还有人琢磨着,是否要调动军队――就算不找回场子,也不能白吃这么大的亏呀。 得,现在好了,没必要找回场子了,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于是堪舆队直接回了王府,只留下两名真人和十名司修,在距离山谷十来里远的地方,监视李永生一行人的动向。 消息汇报到王府,郑王也吓了一跳,赶忙派人去两名揶教真人的住地搜查,结果还真的发现了一些证据――这二人确实是揶教的。 确认了消息之后,郑王府也坐蜡了,尼玛,雷谷还真没冤枉我,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呢? 辩解是必须的,但是让郑王亲自去雷谷?还是省省吧,他才不会像傻子一样主动送上门。 考虑到还有刺客的因素,他甚至没信心能安然无恙地走到三湘。 (第一更,为盟主潘家二贝勒贺,召唤月票。) 第九百三十八章永乐城外二更 想来想去,郑王也只想出一个法子:派人去跟李永生解释一下。 至于说然后做什么……还有什么然后?解释完了,也就完了。 当然,雷谷之人所在的山谷,他也不可能再去冒犯,于是吩咐下去:那里的五十里地之内,不得再有人前去骚扰。 李永生等人等了两天,就等到了一纸书信,书信上表示:多谢雷谷帮他们找出了来自揶教的奸细,目前郑王府正在追查揶教余孽,顾不得分心做其他事情。 随同信件送来的,还有千两黄金,这是郑王的谢意,并且希望他们以此做路费,去豫州其他地方走一走,看还有没有揶教的奸细。 豫州既然出现了奸细,肯定就不止我家一处,总之是劳烦诸位了。 李永生直接拒绝了那千两黄金,他冷笑一声,“着我雷谷去调查他处?郑王倒是好大的面子,我们凭什么听他的?” 来传话的司修听得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表示,“王爷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有指挥诸位的想法,我们只是想,既然雷谷要追查邪教妖人,王府当然要大力支持。”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我犯不着跟你这种办事的人计较,你替我转告郑王,他若是不去雷谷解释清楚,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司修屁滚尿流地离开了,并且第一时间上报了郑王。 郑王对这话并不在意——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雷谷这种古怪的存在,所以也只能无视了,“他们怎么说,由他们去,让我去拜会赵欣欣……那小丫头片子受得起吗?”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亲王的世子,目前还享受亲王待遇,赵欣欣算什么?她若是不进道宫,谁知道她是哪颗葱? 郑王的这番话,当然没有传进李永生耳朵里,没谁敢翻这样的闲话。 倒是两名监视山谷的真人闻言,又悄悄地后撤了十余里。 二十多里地,遇到能见度差的天气,真人的视线都不够用,但是离得远一点,总要保险些。 李永生他们又等了几天,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山谷中又增加了不少黎庶。 别看黎庶们的见识浅,但是这里曾经跟郑王的马队碰撞过,也来过堪舆队的真人,结果李永生等人还稳稳地呆在这里,就足以证明很多东西了。 流落在荒野中的黎庶,还真的不少,短短几天之内,山谷里就聚集了一千三百多人,足足多了五百人出来。 尤其令人惊讶的是,这五百人中,有超过三成是年轻女孩,而且相貌都特别出众。 李永生这才知道,原来黎庶们被裹胁起来之后,除了行动会不自由,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更是会遇到各种骚扰甚至不可抗力。 就连负责施粥的掌勺小厮,见到美女也敢仗势欺人为非作歹。 ——你若从了我,给你的就是稠的,是满勺! 你没眼色的话,那就是浮皮上舀一勺稀的,见不到多少米粒不说,还是半勺。 其他权力更大的人会做什么事,根本是不消说的,大家都懂。 李永生对此也无能为力,整个社会就是这样的风气,他只是观风使,不是纠风使。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他表示这里只是个暂居之地,你们临时住在这里没问题,但是自己没有存粮的话,最好抓紧时间开一块地种粮食。 也有人怯怯地发问,雷谷不是搞赈济的吗?不能弄点粮食来? 李永生对这个问题颇为无语:雷谷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雷谷是赈济灾民的,这个不假,但是就算在三湘,那也是以工代赈,绝对不是养闲人。 目前在豫州,雷谷没有这样的义务,也没有做这种事所倚仗的组织基础。 最关键的是,他没打算在豫州待多长时间,赈济一两天算什么事? 这些话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他表示:我们只是路过,要不了多久就要走人,你们真想得到赈济,那去三湘雷谷好了。 反正我的话只是说一说,你们也只是听一听,种不种粮食,都在你们自己选择。 然后他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给郑王点颜色看看。 该怎么收拾郑王,他和祭强有不同的观点,祭真人认为,应该将郑王勾结揶教,破坏中土气运的事情,通报给官府甚至朝安局。 在他看来,郑王毫无疑问犯了大忌,触及了一些底线,再加上此人现在纠集兵马,跟朝廷为敌,只要上面掌握了这些情报,处理郑王就很简单了。 但是李永生不这么看,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对朝廷处理问题的能力和效率,实在是太清楚了——别的不说,只说想将“勾结揶教”四个字落到实处,那就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 当然,郑王是否勾结了揶教,谁也不清楚,但是李永生在意的不是这个问题,他在意的是,在这样扯皮的过程中,黎庶要遭受多少磨难。 朝廷的做事效率,真的令人不敢恭维,宁王府和蜀王府已经发生的事情,足够证明了。 尤其坑的是,朝廷现在忌惮太多,哪怕郑王府真的勾结了揶教,也很可能会被冠以“大局感”三字,轻轻地遮掩过去——中土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不能再乱了。 就算朝安局出面,也不能端了郑王——事实上,朝安局还有多少可用的人,那也是难说。 有鉴于此,李永生认为,与其等朝廷公断,不如自家先行动起来。 朝廷等得起,黎庶真的等不起——待那些扯皮尘埃落定,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 所以他表示,“不等朝廷的处理结果了,咱们自己行动吧。” 祭强见他执意如此,也是有点无可奈何,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做配合的。 雷谷的人拿定了主意,他只能服从。 更别说李永生的战斗力,也颇令他惊讶——一个人就敢对着八个真人出手,还斩杀了其中修为最高的二人,真不愧是传说中能吊打权白衣的主儿。 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生气了,“什么,要我留在这里看守黎庶?李大师,咱不带这么小看人的,我是建议稳妥起见,可不是说我没胆子动手。” “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李永生哭笑不得地一摊手,“我是说,咱们一旦动手,郑王吃了亏,万一拿这些黎庶要挟咱们,那就被动了,你在这里能帮忙照看一下。” 他不怕打仗,正经是最烦这种看顾别人的活儿——没有谁喜欢被束缚住手脚。 “嗐,我当什么呢,”祭强闻言,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觉得……你会接受这种要挟?” 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当然不会。” 李某人可不是那种迂腐之辈,从不会对要挟妥协,他只是不想见到那种闹心的场面。 “这不就结了?”祭强笑了起来,“他们只是路人,又不是你的族人……没有真人会因为事不关己的黎庶而妥协。” 一边笑,他还古怪地看李永生一眼,似乎是非常奇怪,对方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我有点想当然了!李永生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这里可是玄青位面,并不是地球界,没错,这里是没有圣母婊的。 既然没有圣母婊,很多用来对付圣母婊的招数,在这里就是毫无意义的。 于是他很干脆地点点头,“好吧,看来是我想差了。” 相关事情都考虑妥当之后,李永生带着人马,直奔最近的县城而去。 他将七十多人全部带上了——郑王的军队,战斗方式太奇葩了,战斗意志极为低下,他带上这些人,倒也不担心会给自己带来太大的压力。 最近的县城名唤永乐,距离山谷差不多九十里,骑马的话,两个时辰足够了。 他们一出山谷,监视的真人就发现了——就算能见度差一点,这么一大群人出动,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得到。 两名真人赶忙发出了信息,然后带着那十名司修,远远地缀了上来。 李永生也知道他们的存在,见他们果然没理会山谷里的黎庶,而是跟上了自己,也是颇不以为然——你先跟着,我不忙收拾你。 不到点两个时辰,大家就来到了永乐城,城门口有军士把守,检查往来人的身份,同时还收取入城费。 李永生一行人的气势,是相当地扎眼,不但是人人骑着高头大马,大多数人的精气神也十足,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来历不凡的主儿。 城门口排队等着入城的黎庶见状,大都下意识地往两边避让一下,万一被这马队碰撞到,可没地方说理去。 不过也有两拨人,看起来很有点不服气,就站在那里,没有避让的意思。 无论什么地方,都有这种不含糊的主儿——咱永乐城不缺好汉,就是见不得别人得瑟。 李永生他们却是不插队,祭强一摆手,七十多匹快马齐齐一勒缰绳,然后就停了下来,如臂使指整齐划一。 马队里还有人冲着前方的黎庶一摆手,做出示意:你们先来。 见他们讲道理,前方的黎庶也松一口气,尽可能快地通过了城门。 轮到李永生等人了,守城的军士一摆手,沉着脸发话,“下马,接受检查。” 李永生二话不说,脸一沉,抖手就是一鞭子抽了过去,“玛德……认识我不?” 第九百三十九章认识我不三更求月票 守城的军士认识李永生不?不认识,但是他们真的知道,这位爷是何许人。 永乐就是郑王控制下的县城之一,王爷的马队被人痛揍,堪舆队也没占了便宜,似乎还死了一名真人,守城的军士哪里可能不知道? 甚至他们都接到了通知,知道那一帮家伙今天出了山谷,直奔永乐而来。 更坑的是,他们还接到了通知,要他们试探一下对方的成色。 这帮军士接到命令之后,难免忐忑:有没有搞错,堪舆队都不是对手,我们上去找死? 甚至还有人打听出来了,来的这拨人,是三湘郡雷谷的人马。 这个消息,当然不是郑王府泄露出去的——换了任何人做主,也不可能泄露这个消息。 但是郑王府的人马,两次被李永生收拾了,亲历这些事的人太多了,哪怕上面再三宣布,不得泄露消息,违者严惩,但还是传出去了一些。 宛邑虽然比较闭塞,但是雷谷实在太火了,还是有不少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守城的军士并不是很想试探对方,一直很头疼该如何应对,直到他们刚才看到,这些人甚至跟在黎庶后面排队,才忍不住眼睛一亮——咦?似乎可以欺之以方? 哪曾想,这才上去阻拦,对方就一马鞭抽了过来。 阻拦的军士想躲来着,但是他怎么可能躲得过李永生出手? 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他的脸上顿时多出了一道血红的印子。 这军士直接就懵了,抬手一抹脸,发现手上有隐约的血渍,顿时勃然大怒,一时间根本顾不得对方是什么人物了,大喊一声,“弟兄们,擅闯城禁者,格杀勿论……” 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李永生手腕一抖,鞭子又反抽了回来。 这一记就狠多了,直接将此人抽得转了一个圈儿,一张嘴,吐出了两颗大牙。 这名军士是直接被抽懵了,整个人都傻了。 而李永生身后的诸多骑士,不少人掣出了兵刃,气势汹汹地看着守城的军士们。 一名貌似小头目的军士见势不妙,连忙走上前,沉声发话,“这位大人,城禁事大,我们不过是跑腿办事的,您这高高在上的人物,何必为难我们?” 李永生正正地看着他,隔了几息才灿然一笑,“你认识我不?” 你这是答非所问啊,小头目心里腹诽,脸上还不得不赔着笑,“一看您就是人中龙凤,身份不凡,我们哪里配认识您这样的大人物?” “原来不认识我啊,”李永生一抖手,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直接抽得对方满地打滚,“不认识……那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 然后他下巴微微一扬,“给这俩混蛋好好地松一松骨……有反抗的,杀无赦。”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有四名骑士跳下马,冲过去对着那俩人拳打脚踢。 永乐城这边的城门,足足有八个守卫的军士——这数量其实多了一点,不过考虑到目前属于“军管”状态,倒也说得过去。 然而,就算是这样,剩下六个军士也不敢冲上来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那些坐在马上的骑士,已经将兵器掣了出来,真想“杀无赦”的话,绝对做得到。 城墙上巡逻的军士发现这里出了事,也赶忙跑了过来。 眼见下面拳打脚踢,己方两名同袍在被人殴打,一名弓手就摘下了腰间的短弓。 他才待拉弦,就看到几名骑士抬头看过来,其中一人更是沉着脸,手中的长枪冲着上面一指,并不说话,但是那杀气……直接扑面而来。 这位见状,马上就把弓放下了,嘴里轻声发问,“下面……这是怎么回事?” 巡逻的军士是负责守卫的,城门口发生纠纷,他管也行,不管也行,没必要强出头。 就在此时,一名捕快从城门里走了出来,嘴里大声发话,“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别打架行吗?”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你这话说得奇怪……我们是在打架吗?” “啊?”捕快看一眼打斗现场,又看向李永生,然后一拱手,“这位,这不是在打架?” “当然不是打架,”李永生笑一笑,竖起左手的食指摆动两下,然后脸一沉,正色回答,“准确点说……是我们在打人!” “呃,”捕快忍不住翻个白眼,心说这话真尼玛气人,“咱先停手好吗?” “行,”李永生一摆手,“好了,先停下来,问一问这俩混蛋……认识我不?” 打人的四个骑士停下手来,被打的那二位还在满地打滚。 捕快趁机向四周打问一下,才知道了原委,忍不住脸色微微一沉。 ——强闯城禁,那是杀头的大罪,来的这拨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李永生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抬手一指那小头目,“问你呢,认识我不?” 小头目被打得鼻青脸肿,耳朵都被扯掉了半个,闻言他忍气吞声地回答,“好了,我认识您了,不过我倒想问一句,您可知道,擅闯城禁是什么罪吗?” “认识我了……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接着打!” 那四名骑士又是噼里啪啦一顿乱揍。 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抬手一箭,从城墙上射了下来。 血奴身子一纵,直接从马上蹿了出去,众人眼睛一花,那只箭已经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手腕一抖,那箭倒射而回,直接射穿了弓手的胸膛,只留下一个指肚大小的窟窿。 下一刻,鲜血从那弓手身上激射而出,就跟水枪似的。 这是公然杀害守城官兵,妥妥的死罪。 但是大家都被小女孩的身手吓到了,更有人忍不住地惊呼,“是真人!” 有真人在当面,还敢随意杀人,其他人心里再怎么不忿,也要掂量一下。 李永生再次叫停了殴打,笑眯眯地看着被打的小头目,“你……认识我不?” 小头目这次不回答了,抿着肿胀的嘴唇,直勾勾地看着他。 “眼神很倔强啊,”李永生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发话,“我最喜欢看到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眼神了……给我接着打,我还要看。” “慢着,”捕快硬着头皮发话了,他抬手一拱,“大人,闯城禁总是不好的。” “嗯?”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端的是谁家的饭碗?朝廷的,还是郑王的?” “我端的……当然是朝廷的饭碗,”捕快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这是朝廷的规矩。” “话倒是没错,”李永生微微颔首,然后抬手一指那小头目,“他端的是谁家饭碗?” 他在城门口折腾,可不是闲得无聊,要充什么二代来装逼,而是有打算的。 “这位……端的是郑王的饭碗,”捕快硬着头皮回答,“不过朝廷的规矩不能改,郑王也是姓赵的。” 李永生抬起马鞭,指一指捕快,沉着脸发话,“你再胡乱说话,小心我抽你!” 顿了一顿,他才继续发话,“朝廷的规矩,就是朝廷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郑王来执行了?这永乐县城……归郑王管吗?” 捕快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卧槽,这位爷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动手的? 他是捕快,肯定是属于朝廷序列的,现在永乐城在郑王的控制下,县令和县丞都要看郑王的眼色行事,他身为小小的捕快,当然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甚至非常清楚,若不是城中的事情太多,郑王的人忙不过来,大约永乐县就不会有这些官府的人存在了——起码也得向郑王效忠之后,才可能继续留任。 事实上,郑王的军队一直在威逼三司六房的官员,暗示他们向郑王效忠,不过大家都不傻,知道郑王不敢马上举起反旗,目前就是在硬扛着郑王的压力,坚决不投贼。 永乐的县丞日前被乱民打折了腿,可是官府的人都清楚,根本没有什么乱民,动手的人,就是郑王军队假扮的。 至于说原因,也很简单,永乐县上下,都不怎么听郑王军队的差遣,县令更是曾经亲自上阵,劝说郑王军队停止攻击,县城失陷之后,他躲在县衙里,也不怎么配合军队的号令。 县令是如此,县丞也是如此,所以郑王军队才伪装乱民,打伤了县丞,以警告县令——县令终究是一县的主官,不好随便动的。 下面三司六房的官员,也是在忍气吞声地配合,相较县丞,他们的官职就更小了,若真是摆明车马不配合,没准哪一天,小命都会稀里糊涂地丢在“乱民”手上。 捕快非常清楚这一切,见到眼前的这队人马,竟然拿城禁不该由郑王来掌控,顿时就明白,这是找大麻烦的人来了。 所以他勉力一笑,二话不说转身开溜——这种大事,他可真的掺乎不起。 见他走了,李永生也不以为意,而是一抬马鞭,指向那个挨打的小头目,沉声发话,“我问你……这永乐县,什么时候归了郑王管?你又凭什么拦住我,让我给你面子?” (三更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四十章迎王师 挨打的小头目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对方这个问题。 其实他是可以跟对方辩论的,不过很显然,对方不会吃这一套,反而很可能再打他一顿。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跟对方强词夺理了,抱着胳膊在地上哀嚎,“哎呦,断了……” 他的胳膊是真的被打断了,但也仅仅只是骨折,接一下就可以,这样子是装出来的。 就在这时,城墙内部的斜坡处,走下来一名军校,竟然是中阶司修,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永乐有反贼作乱,导致民不聊生,郑王为拯救黎庶,出兵暂时管理,有何不可?”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这话十分奇怪,郑王不过是郡王,可以有自己的兵马吗?” “事急从权,”军校傲然地回答,“眼下中土板荡,郑王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呃……”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永生就直接蹿了过去,抬手一刀,斩掉了对方的头颅。 落地的人头,脸上还带着一份非常明显的诧异,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敢杀我? “聒噪,”李永生冷哼一声,提着刀左右看一眼,沉声发话,“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斩杀了这厮,实在太聒噪了,事急从权……还有谁不服气吗?” 这时才有人惊呼一声,没命地大叫,“你竟然……竟然敢杀了王爷的舅父?” “我就是杀了,那又如何?”李永生斜睥惊呼的那厮一眼,发现对方也是个司修军校,于是抬手一招,“不服气就来。” 他可以调戏一下眼前这位,但是刚才那厮,他是绝对要杀的,这跟王爷舅父的身份无关,关键是对方竟然敢歪曲事实,试图通过荒谬的借口,跟他强词夺理。 李永生不怕辩论,他原本就是论道高手,不过他没兴趣跟这些家伙们争执——那样不但费心费力,还容易混淆视听,纯粹是瞎耽误时间。 你郑王不是喜欢拿刀枪说话吗?我也拿刀枪说话,少扯那些淡。 “小子纳命来,”七八个人手持刀枪,红着眼扑了过来,看装束都是军校,其中还有两名司修。 很明显,这些都是那个郑王舅父的亲卫,主家死了,郑王也饶不了他们,不拼命不行。 李永生根本没有动手,身后就涌上来十余人,干脆利落地将这些人斩杀。 他看一眼七零八落的尸体,又抬眼看一下城墙上目瞪口呆的众多军士,手一摆,“将这些人全都拿下。” 郑王军队的人数……有点多,虽然这只是一个县城的城门之一,可是他们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早有其他的军士围了过来,差不多有三百多名。 不过李永生身后的骑士,全是精悍的修者,还有祭强和血奴两名真人,转眼之间,就有三四十人被砍翻在地。 “跑啊,”有人大喊一声,转头没命地狂奔,更有人眼见逃不脱,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有摔断腿骨的,也有人强忍疼痛,落地之后亡命奔逃。 李永生表示,自己还真的是大开了眼界:原来天下竟然确实有这样的军队! 就在此刻,城中又开过来两支军队,看样子是两个百人队,排开众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干什么,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卧槽?”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李永生这边就冲出二三十人,挥舞着兵器杀了过去。 两支军队仓促之下,抵挡了几下,待看清楚前方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躺在血泊中哀嚎的军校之后,他们一转身,毫不犹豫地狂奔,“跑啊,敌人杀过来了!” 非常轻松地,李永生等人就肃清了这个城门的军队,杀了三十多人,伤了上百人——其中很多都是从城墙上跳下去,摔断了腿。 举手投降的,竟然接近两百人。 将俘虏捆绑起来之后,李永生留了十个人看守俘虏,其他人冲着其他城门就杀了过去。 这时的永乐城,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其他三个城门的守军,见势不妙,也撒丫子就跑。 不过,守城终究跟野战不同,上了城墙的这些军校,只能选择从城墙内部的缓坡上下来,再没有其他的逃跑方式——除非他们选择从城墙上跳下。 就在酣战之际,城中又传来一阵喊声,又有人厮杀了起来。 很快地,大家就弄明白了喊杀声的来源——原来县令在县衙中得知,有人在围杀郑王的兵马,马上就拉起了一支四五十人的队伍,从县衙里冲了出来。 城中还有小股的郑王军队,说起来是维护永乐县的秩序,其实真实用意是弹压地方,不使地方上兴起抵抗之心。 郑王的军队对上县令的人马,还是信心十足的——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军队编制,手中的刀枪也是制式兵器。 而县令拉出来的人,就实在有些不堪了,有人手里拿着的,竟然是水火棍,更有甚者,手里拿着的竟然是……钉耙? 不过李永生带来的人,实在是太精锐了点,郑王的军队还在跟对方厮杀,身后已经有人以砍瓜切菜的气势冲了过来,挡者披靡。 这些军校见状,想也不想转身就逃,嘴里还在大喊,“跑啊,卧牛山的盗匪杀过来了,他们要抢粮抢女人……还生吃人肉!” 这些货真的太坏了,为了自己能顺利逃跑,不惜制造混乱。 而永乐城里的黎庶一听,也没命地奔逃,有人往家中跑去,还有人向城门冲去,想要出城。 李永生的人见状,也有点犹豫,眼前到处是亡命奔逃的人,其中有些家伙光着膀子,也不知道是闲逛的黎庶,还是脱了军服的军人。 就在此刻,有人大喊一声,“跟我喊……喜迎王师!” “喜迎王师!”“迎王师!”“王师!” 原来是县令见到城中混乱,当机立断做出反应,要大家一起喊话,点明来者是王师,以安定民心——当然,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个王师,不是郑王的王。 见到城中有了章法,李永生当机立断,大喊一声,“守住城门,许进不许出!” 很快地,街上的骚乱就平定了下来,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一片狼藉,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的血渍。 县令亲自打着一面旗帜,迎上了李永生等人,上书四个大字,“恭迎王师”。 不过李永生怎么看这旗帜,怎么有点不顺眼,“这是……草帘子?” 县令带着官帽,不过帽子歪歪扭扭,还有一个帽翅不见了,他手持雪亮的长剑,气喘吁吁地发话,“这个……来得仓促,敢问是郡房哪一路人马?” 李永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那草帘子,皱一皱眉头,“这个?” “这是贼子看得紧,”县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不以为耻,反倒是一挺胸脯,“我被看得紧,让县衙中园丁做的,虽然……略略粗犷了些,但总是一片赤诚。”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果然……是很赤诚,令人钦佩。” 县令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脸一沉,“你这是嘲笑我?” 真是……好傲娇的县令,李永生缓缓摇头,很实在地表示,“我并无此意……其实我都没有太大的把握,县衙会配合我们行事。” “配合,当然没问题,我是朝廷的命官,”县令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然后眨巴一下眼睛,“那啥,对了……你是郡房哪一路人马?” 李永生也眨巴一下眼睛,“这个……我们是雷谷的,三湘雷谷,偶然路过。” “我擦,”县令低声嘀咕一句,看得出来,他听到三湘两个字,就有点不开森。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雷谷……那个三湘的中流砥柱?” 这个县令实在有点萌,不过从他的言辞里,就能看出,他真的是心向朝廷。 李永生微微一笑,“中流砥柱不敢说,但是我们雷谷谷主,还是比较心系黎庶的。” “我懂我懂,雷谷谷主,可不就是英王的九郡主?”县令笑眯眯地点点头,“虽然我身在豫州,也听说了她的事迹,非常仰慕……不愧是忠义传家。” 你要是仰慕的话,最好改称九公主,李永生干咳一声,四下看一眼,“阁下能尽快恢复县城的秩序吗?” “这个倒是好说,”县令很痛快地点头,然后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发话,“这个……冒昧地问一句,不知你们雷谷,来了多少人?” 李永生一摆手,示意对方自己看,“就是你看到的这些了……嗯,不足百人。” “不足百人,”县令的脸色一变,苦恼地嘬一下牙花子,“这可是有点少。”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发话,“这个……咱们这算是已经收复县城了吧?” “县城倒是收复了,”县令郁闷地叹口气,“但是西门外十里,有一座三万军队的大营。” 三万军队的大营?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没搞错吧,我们怎么听说是五千人?” 五千人马,他可以想个法子,试着跟对方磕一下,但是三万军队……这难度实在是地狱模式的,开挂都不好取胜。 县令干咳一声,低声发话,“这是我今早得到的消息。” 第九百四十一章寻人 军队的大营虽然建设很快,但也是需要一些工夫的。 永乐城西的军队大营,原本就是仓促搭建起来的,能容纳五千人,现在扩建到容纳三万人,没有十来八天,不可能建好——除非大批司修和真人使用道术。 李永生大致了解了一下,就暂时将此事放到了一边——当务之急,还是整顿城中秩序。 县令只纠集了四十来个人,不过这已经是他能发挥的极限了,要知道,这些人里还有女性——那是县衙里洗衣服的壮妇。 不过郑王的军队全军覆没,城里马上就多出了很多支持朝廷的丁壮——郑王招募的私军,可不讲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扰民是常见的事,哪怕这些私军也都是豫州人。 事实上,郑王的私军下手还挺黑,对于某些不配合郑王的人,打击起来绝不手软——具体情况,参看断了腿的县丞就能知道。 郑王并不认为自己天性残忍,不过为了震慑宵小,他必须下重手。 而且,只有打击一波、大户,才能让军士们有所收获,这对提升士气,是很有帮助的。 若是没有到手的实惠,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着你造反? 简而言之,郑王的军队,很是招惹了一帮人,搁在李永生他们没出现之前,大家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王师到了,当然是要好好算一下账了。 一个时辰不到,县令就拉起了一支一千二百人的队伍,一个个嗷嗷地叫着要报仇。 这县令不但有点萌,下手也相当狠,当天就砍了三百颗人头。 砍的都是什么人?主要是永乐县城的地痞,这些家伙平时就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后来郑王起事,也是他们做了内应,永乐县才会那么快被郑王占领。 当郑王的军队控制了永乐之后,又是这些家伙带路,祸害其他人家,还不忘呼朋引伴,帮郑王招揽人马,以“郑王行走”而自居,俨然是要做从龙之臣。 对于这种货色,县令杀起来一点都不手软,还有一些铁下心思投奔郑王,或者作出了大恶事的家伙,也是要斩杀的。 永乐县的城墙上,顿时多了三百多颗首级。 县令敢担责任,下面人的心气儿就高——就算郑王打回来了,也有县令担着呢。 事实上,大家也猜到了,郑王还真的未必敢杀县令——最可能的还是驱逐。 当天晚上,县令和县丞联名,邀请雷谷的好汉们参加庆功宴。 参与宴会的,可不止是他们,城里一些大族,也派了成员来,而且还准备了相当丰盛的酒菜——在遍地饿殍的豫州郡里,这酒宴的档次很不一般。 不过李永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那些大族子弟公然表示,族里也没啥余粮了,而且既然跟郑王磕上了,那也就是有一天没一天,不好好地享受,莫非还留给那些反贼? 城外大营里就有郑王的兵马,敢在这时候挺身硬扛的,都不是一般人。 事实上,大家也没吃喝了多久,城外的大患不除,谁有心情大吃大喝? 然后,县令召集了两个大户人家的代表,跟李永生一方三个真人坐在一起,商量如何解决城外大营。 这两个家族,一家姓张一家姓管,张家身后有子孙庙支持,倒是不在意郑王的兵马,他们的态度是:我们已经将自家被欺负的消息传了出去,早晚要让郑王给我们一个交待。 管家却是极力劝说,希望雷谷能派援兵来,平灭郑王,以报自家的仇恨,“如果雷谷不方便,听说李真人跟博灵军役房关系不错,管家愿倾尽家财,请博灵出兵。” 管家也是曾经出过真人的家族,很久以前,因为不想低价出让田土,得罪了老郑王,结果这次郑王得手,直接清算管家,连管家的宗祠都烧了,一是为报仇,而是为了震慑。 管家的浮财,也被掠夺得七七八八了,但是现在这位表示:只要雷谷出人,我愿意开启族中存续藏宝,就为了出这口气。 所谓存续藏宝,就是一些大家族为了保证血脉和家族的延续,特别封存起来的财富,未必有多少奇珍异宝,但是量绝对不会太少,否则难以实现家族中兴。 李永生想了一阵,才出声发问,“你们谁知道,外面的军营里,有多少待整饬的新丁?” “新丁倒是不少,起码占了六成,”张家的人出声发话,不过下一刻,他就摇摇头,“难,指望新丁配合,真的很难……这里的新丁,全是别的县的。” “没错,”县丞也点点头,“郑王的章法,是异地整饬,比如说永乐的丁壮,会被运到希山或者桐河,在那里整顿训练。” “这个正常,”李永生点点头,这些丁壮都是临时召集甚至抓起来的,带兵的将领只要脑子里没有进水,就知道在当地整顿的话,可能遭遇多么大的麻烦。 正是因为如此,他要说得更明白一点,“我只想知道,当大营遇到进攻的时候,会有多少人毫不犹豫地抵抗,而且不在意生死。” “这个……”其他人陷入了沉寂中,良久,管家的人才叹口气,又摇摇头,“就算只有两成人抵抗,那大营也是难破……李大人你不会真的想强攻吧?” “为什么不能呢?”祭强眉头一扬,很不服气地发话,“百战精兵和乌合之众,哪里能比?就像郑王这军队,别看他有三万人,只要给我五百精锐边军,我就敢包打他!” 他这话说得异常肯定,不过也难怪,他曾经隐姓埋名,跑到边军里切身体验过,三万名才放下锄头的新兵,还真看不到他眼里。 县丞看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发话,“祭真人说得没错,但是现在,咱们连五百精锐也没有……郡房里也凑不出五百精锐,咱们勉勉强强能凑出五十精锐,就已经不错了。” 精锐两个字,那真不是空口说的——别的不说,只说五百人敢主动攻打三万人的营寨,这得有多么大的胆量?多么悍不畏死? 祭强想一想之后回答,“我觉得,还是有成功的可能……咱们可以发动夜袭。” 张家的人很干脆地摇摇头,“夜袭好说,在夜袭中能保持不乱的人,却是难找。” 谁也知道夜袭容易建功,但是能玩得转夜袭的,不但得不怕死,还得有极高的战术素养。 祭强不服气,还待出声辩驳,李永生却是发话了,“这样吧,也不用争了,我现在就去城外大营走一遭,看有什么机会没有。” 管家的人蹭地站了起来,“也算我一个,我们这里的方言,李真人你未必听得懂。” “你的修为低了点,”李永生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然后发话,“我需要一个高阶司修……最少也得是中阶。” 永乐只是一个县城,能有个把中阶司修已经不错了,高阶司修……这要求就有点过了。 结果证明,还是张家根脚深,“城西有一个香烛铺子,主人是个老翁,在永乐十余年了,样貌不见变老……很可能是个高人。” 李永生和祭强交换一个眼神,齐齐发话,“那好,就拜会一下这个高人。” 一群人说走就走,悄悄开了县衙的角门,直奔城西而去。 香烛铺子一般都兴旺不到哪里,卖的就是一些香火蜡烛以及孝衣、挽联什么的,这样的铺子,跟衣食住行无关,受灾祸的影响不大,而民间还有类似的需求,大致来说,糊口不难。 前一阵永乐遭了兵灾,也没人来祸害这个铺子——谁会抢这些东西? 一行人来到了铺子外,这里就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满打满算也就五十来平米的样子——店铺二十平米,后面的房子十来平米,院子也就十来平米。 这种小院,搁在顺天府内,那是寸土寸金,但是在永乐城的话,寒酸得可怜。 店铺上了门板,大门紧闭,大家轻轻一纵,就次第跃入了院子,竖耳倾听。 屋里传出了轻微的鼾声,一个厚重一个清澈。 “是老海头,”张家的人轻声介绍,“还有一个是他收留的孤儿,小二黑。” 李永生怔了片刻,走上前举手推门,哪曾想门是上了闩的,推不动,反倒是发出吱呀呀的闷响。 厚重的鼾声顿时停了下来,有过了一阵,才有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他含糊地发问,“这大半夜的……谁呀?” 李永生轻笑一声,“买香烛的,快开门。” “晚上不做生意,”这个声音发话了,“想买香烛,明天请早。” 那清澈的鼾声,也停了下来,显然,另一个人也被惊醒了。 “我要是你,就赶快开门,”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少阴肾经已经伤了根本,你的阴谷祖窍已经朽死,再撑半年,真君也要束手……你确定让我们走?” 屋里顿时没了声响,过了一阵,才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看一眼李永生,轻叹一声,“果然是雷谷的高人,唉……老夫再不得宁静了。”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四十二章妙手回春 李永生听到这话,就有点不高兴了:你装逼上瘾,这无所谓,我贸然打扰你的宁静,也有点不合适,但是我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大喇喇地端着,这就没意思了。 于是他微微一笑,“老人家若是无意治疗体内痼疾,那我们转身就走,再不敢打扰。” “嗯?”老翁闻言,略带一点惊讶地看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都说人老了,会贪生怕死不瞌睡,可我却不这么看,平平淡淡才是真……好走不送。” “你这老翁恁是无礼,”祭强闻言,直接就发作了,“李大师何等人物?阴九天活着的时候,也要跟他平辈论交,不器真君证真遇袭,也是他救过来的,你当他诳你不成?” “咦?”老翁又惊讶地看一眼李永生,他对自己的伤势很清楚,也没指望一般人能治得了,不过真君遇袭,此人都能医治,可见还真不含糊。 李永生见他神色,知道他有些心动了,于是沉声发话,“你年未满六旬,若是甘心就这么撒手尘寰,那我们就走了。” 一边说,他一边竟然转过了身去,“我固然是有事寻你,但是以我的医术,还不至于上杆子求别人救治……不知道多少人求我无门。” 他这话说得非常直接,也很霸气,不过,还真是符合他的身份。 老翁见状,也只能叹口气,“慢着,唉,就算你此刻离开,老夫也不得安生了。” “你这人说话恁是矫情,”祭强的眼睛一瞪,“心动了就直说,好像我们求着你治疗似的……不得安生?这好说,无非我们赔你点钱,你换个地方,接着开香烛铺子就是了。” 老翁这下也装逼不成了,只能苦笑一声,“祭家的小子,嘴上积点德行不?” 祭强直接翻个白眼,“让你矫情,好好跟你说,你不听,非要端着,到头来不是还要求人?真是自找的。” 老翁也不理他,而是看向李永生,“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雷谷李永生,”李永生直截了当地回答,“你的伤我治得了,现在想麻烦你点事。” 老翁的脸上,泛起怪异的表情,“恕我冒昧,先问你一句……看得出我是被谁所伤吗?” 李永生想一想,点点头吐出三个字来,“看得出。” 老翁的表情,越发地古怪了起来,“看得出,你还敢治?” 李永生本不想明说,见他这副模样,只能冷冷一笑,“不过是排帮余孽所为,排帮的真君,自有人去收拾,你无须担心。” “排帮的真君?”其他人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排帮在巴蜀死灰复燃,大家是有所耳闻,但是排帮竟然有真君,这可着实出了众人意料。 老翁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那厮……那厮竟然成就真君了?” 李永生无奈地回答,“这都是题外话了,我说,你这算应承下来了吗?” “当然,”老翁也激动了起来,“我这伤本来就不好治,还担心被那厮发现,所以躲藏至今,既然你有把握,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在十余年前遭遇排帮中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结果对方的援兵赶到,一招就击伤了他,他见势不妙亡命奔逃,躲进了一家十方丛林的地盘,才逃过了对方的追杀。 他的伤本来就难治,更别说还是涉及了排帮,万般无奈之下,他悄然到了永乐城,一躲就是十来年,生恐对方杀自己灭口。 在此期间,他也悄悄找过郎中治疗,但是非常遗憾,没人治得了他的伤。 他不是没想过,去官府首告,但是且不说能不能躲过排帮耳目,只说涉及了排帮,官府对首告者也会有极多的限制。 更别说他自己也在官府的通缉名单上,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风险真的有点大。 县令闻言,忍不住出声发话,“你就应该去官府首告,如此唾手可得的大功,就算可能被人羁押,也是一时的。” “县尊说得好轻松,”老翁闻言,忍不住翻个白眼,“既然是大功,官府何必跟我分享?正好我在官府还有点不利索,人家一件功劳变成两件……岂不是更好?” 祭强见他郁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算是活明白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老翁一摆手,又看向李永生,“说一说你找我何事?” 他还算懂事,先不谈治疗的问题——人家也不可能随意出手的。 李永生少不得将城外大营的事说一遍——这位因为排帮的事,躲了这么久,应该跟郑王扯不上什么瓜葛。 “这个……倒是易办,”老翁点点头,犹豫一下又发话,“不过我阴谷祖窍朽死,你也是知道的,只怕行动有所不便,还得你带挈着我飞一段。” “带挈你飞一段?”县令虽然有点萌,脑瓜还是够用的,他忍不住出声发问,“莫非老海头你是真人?” 老翁看他一眼,并不回答,倒是李永生笑一笑,“他是中阶真人,臻达巅峰的时候,被人打伤,否则现在应该已经是准证了。” “我去,”县令和县丞齐齐吃了一惊,“永乐城还有这样的人物?老海头你藏得好深。” “真是大惊小怪,”老翁没好气地看他俩一眼,“我在永乐城这些年,还看到过两次入红尘的准证过境,你官府高高在上,能知道多少东西?” 县丞忍不住嘀咕一句,“你既然有此修为,对郑王的行为不闻不问,实在太过了。” “郑王的作为,与我何干?”老海头翻个白眼,“都是赵家人,不管谁坐了天下,也不会给我发钱,我何苦趟那浑水……正经我被通缉,还得拜官府所赐。” “好了,不说了,”李永生一拍储物袋,掣出一盒银针来,“我能银针过穴,让你少阴肾经暂时不发作,你带上两颗补充灵气的丸药,跟我走一遭。” 老翁眼珠一转,“药丸我是没有,这些年早就把老本吃光了,还是李大师给两颗吧……对了,银针过穴,能不能将我的阴谷祖窍稍微疏通一下?”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能相信我,这是好事,但是你的阴谷祖窍朽死得太久,想要疏通,不但很耗费时间,还会有很强烈的异味……咱俩是要探营去的,不是去示警!” 老翁的嘴角抽动一下,又干笑一声,“不愧是医术大家,端的了得。” 两人在子末时分,悄悄从永乐城溜出去,在城外待到了午正,才又溜回来。 此刻的永乐城,已经关了三个方向的城门,只留下了西城门,郑王的军队想要攻城,得从东门大营绕城而过。 而郑王似乎没有强攻的打算,就今天一个上午,西城门那里就捉了五拨探子——大多都是别处的混混,来到永乐城,似乎是要再制造个里应外合。 要不说郑王军队这打仗的风格,也真是没谁了,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只要能不强攻,绝对不强攻。 李永生和老海头进了城,直接来到了县衙后院,选一块阴凉地,弄了一张床榻来。 县令和县丞赶到的时候,老海头已经趴在了床榻上,李永生正在给他施针。 这两位想出声发问,哪曾想李大师看他们一眼,转头继续行针。 祭强走了过来,低声发话,“情况已经探明了,我们会尽快攻打大营。” 县令闻言,顿时有点傻眼,“尽快攻打大营……尽快?” “是的,”祭强点点头,很干脆地发话,“拖得越久,郑王派来援兵的可能性越大。” “可是我们的丁壮,还没有来得及训练,”县令感觉有点紧张,“人数也较少。” “不用多少人,”祭强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主要是我们的人,兵贵精不贵多,要那么多人做什么……抢亲吗?” “可是……”县令听这话,实在不是好话,但他还无法辩驳,只能叹口气,“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需要配合吗?” 祭强犹豫一下,才又低声发话,“时间不便说,就这几天吧,我们只需要几个勇士配合就成……嗯,那个老海头也要参加。”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老海头闷哼一声,嘴巴一张,一口黑血喷了出来,院子里顿时就是一股难闻的腥臭。 臭的还不仅仅是血,老海头整个下半身,都散发出淡淡的臭味,若是细细看的话,都是少阴肾经一脉的。 县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李大师说得果然没错,要是带着这股子气味去偷营,隔着半里地,就会被人发现,真的成了示警。 而老翁趴在床榻上,也是呲牙咧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不过终究是中阶真人了,再痛苦也得咬牙撑住体面。 县令看了两眼,就觉得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于是点点头,“好的,那你们安排好了,我们这边,丁壮还是要继续训练的,就算城东大营解决了,郑王可还有二十万的军队。” “嗯,不能掉以轻心,”祭强随口敷衍一句,他觉得自己跟这县令没什么话,要不是这次要在永乐搞风搞雨,他堂堂的真人,眼里还真看不上这小县令。 下一刻,他侧头看向老海头,心说行动就是在明晚,希望这中阶真人能发挥点战力吧。 第九百四十三章土法练兵 老海头真的不想这么快地就攻打军营,因为他身上的伤,是十余年的老伤,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愈的。 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反对无用,人家李大师没有决定当天晚上动手,已经是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雷谷的队伍里,只有三名真人,而郑王的城东大营里,也有一名真人坐镇,李永生这一方能多出一名真人,无疑会极大地增加胜算。 到了这一步,老海头也不介意再出一次手,虽然是有一定的风险,但是能够治好多年的痼疾,还是划得来的。 不过悲催的是,李大师或者有点过于看重他的战力了,所以在这两天的疗伤过程中,下手非常狠,让他感觉整个人似乎都散架了。 天可怜见,他蜗居在永乐县城,十几年下来,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多么威风,几千个闲散日子过下来,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两天时间,并不能治好他的痼疾,也不能让他调整到最佳状态,不过一番折腾下来,他觉得状态大大回升,倒也不怕去军营走一趟。 很快地,就到了出城袭营的时候,亥末时分,众人悄悄地出了城,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还是从西城门上缒城而下。 出来参与攻击的修者,一共一百零八人,在日后的永乐县志上,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一百零八冲营义士”,也有人称他们为国士。 不过事实上,他们并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在夜里义无反顾地冲营,而是颇使用了点小手段。 他们来到军营附近之后,先让大部分人躲藏起来,李永生和祭强则是每人带着五个修者,通过伪造的令牌和探听到的口令,进入了大营。 要说这郑王的军队,真不是一般的不靠谱,明明不远处的永乐城已经光复了,但是大营竟然没有多少警惕之心——就算三万人很多,可终究挨着一个恶意满满的邻居。 李永生探查过大营之后,都忍不住想训斥对方一顿:咱们这是打仗呢,严肃点行不? 其实大营里正在训练的军士,还不到两万人,其中一万多都是新来的丁壮。 尤其令李永生哭笑不得的是,大营的军规都执行得很不好,这大半夜的,还有不少人在喧闹,更有人喝了酒之后,直着嗓子唱歌。 李永生非常奇怪,这大营的统帅,脑子里到底进了什么玩意儿,竟然把军营管理成这样。 后来他才知道,合着郑王练兵的原则是“爱兵如子”。 郑王认为,想将这些丁壮训练成令行禁止的精兵,短期内是非常不现实的,那么就有必要想一想别的法子。 既然不能威压,那就只能怀恩,郑王屡屡强调“豫州子弟”的概念,也就是说乡党之间要生死与共,同时又营造了一种宽松的军营环境,不搞令行禁止那一套。 别说,这么做还真有效果,所谓练兵,从来都没有一成不变的模式,虽然郑王练兵颇不着调,但是这些丁壮粗粗演练一下,就能上阵杀敌。 严格来说,这也是因为豫州从不缺悍勇之士,平日里打架杀人,那是要偿命的,大家不敢乱来,现在有人撑腰了,杀人不犯法,当然就可以放手施为。 事实上,因为队里的乡党极多,谁要是不敢动手,消息传回家里,都无颜见家乡父老。 出于同样的原因,一旦战事不顺,大家跑得也快,不但自己跑,还呼朋引伴地跑。 等跑回去之后,大家才又相约回归军营。 这种训练方式,看起来非常不靠谱,但是郑王认为,短期内糅合战斗力,只能这么做。 王府有人提出了异议,说应该严肃军规,郑王也不反驳他,给了他一个万人的编制——我让你训练一万丁壮,看你多久能整合出战斗力。 这位为了防止老兵带坏新兵,还特意挑了一万身家清白、新来的丁壮,那曾想训练了才三天,这些丁壮就从其他乡党那里,得到了消息。 这一下,这一万丁壮不答应了,凭啥别人好吃好喝还很轻松,我们就要累死累活?当我们是后娘养的? 万事就怕对比,这位再想练好精兵,奈何身边全是吊儿郎当的友军,实在太影响军心了。 他跟郑王提要求,说我要提高军饷,培养士兵的荣誉感,郑王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去尼玛的荣誉感,这么多老兵还没开口,你替手下的新兵蛋子张嘴? 再说了,打仗打的就是钱粮,都像你这么花钱,劳资当初还不如继续混日子。 这位又提出,要借几百个人头一用,来整饬军队。 不成想他还没回军营,那一万新兵就闹了起来,不光是他们折腾,其他友军也跑来支援:劳资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郑王做大事,你小子竟然要杀人立威? 甚至有人放出风声,怀疑此人是朝廷的卧底,要取此人的人头。 这位的整军大计,不得不夭折——再整下去,小命都要没了。 总之,郑王这“爱兵如子”的练兵法,让整个军营都异常松散,李永生心里忍不住吐槽——再好的孩子,照这么个爱法,都得被惯坏了! 总之,子正时分了,军营里还是一片喧闹声,李永生和祭强选了两个方向,分开行动。 大营里的新兵,主要来源是三个县城,桐河、箫阳和希山,其中桐河和箫阳占了八成还多,剩下近两成,是希山以及其他地方的丁壮。 郑王练兵虽然“爱兵如子”,却也不是一点章法都没有,他不会将某个县的丁壮集中起来,组成单一来源的军队——那样的话,军队太不好控制了。 现在新兵训练期间,队伍也是打散了编的,桐河、箫阳和希山掺杂在一起。 所谓乡党,可并不仅仅是“豫州人不打豫州人”,豫州之内,还分着不同的府,府下又有不同的县。 在这个大营里,桐河和箫阳是两大势力,严格来说,这两个县的关系其实还不错,正经是希山县跟桐河的关系相当糟糕。 但是人多了事儿就多,这不,本来一个什的新兵围在那里,一边喝酒乘凉,一边聊天,结果路过两个人,不小心就狠狠地踩了某人一脚。 被踩的这位蹭地就跳了起来,“卧槽尼玛,眼瞎啊,着急去抓你老婆偷人?” 踩人的这位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就是一记耳光,“马勒戈壁的,桐河人就是欠揍。” 大家说的都是方言,但是老话说得好,十里不同天,两个相隔十里的村子,口音都可能不同,就别说两个县的了。 动手的是箫阳的,被踩的是桐河的,偏偏这被踩的人所在的什,什长也是箫阳的,于是赶忙上前劝说。 然而,又有两个人从不远处冲了过来,对着踩人者和什长就是一顿狠揍,“卧槽,屁大的箫阳,也敢欺负我大桐河的汉子?” 然后就热闹了起来,大家混战成了一团,偶尔有身份比较高的军官出面调解,很快就被人揍倒在地,这一片越来越乱。 无独有偶的是,军营里另一片,也上演了类似的一幕。 有指挥使得知了消息,带了亲卫来弹压,却有人用桐河方言高声大喊,“指挥使是来帮箫阳人的,大家不要听他的。” 话音未落,一支短箭从暗处飞来,正正钉在指挥使的咽喉,指挥使翻身倒地。 “桐河人杀了邓指挥!”又有人高声叫了起来,用的却是官话,“他们用弓箭,卑鄙!弟兄们……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中箭了,于是场面越发地乱了。 就在这时,军营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杀声大作。 再然后,又有人高声大喊,“糟糕,箫阳人勾结朝廷官兵,大家快跑啊。” “放屁!”另一边又有人大喊,“是桐河人把人引进来的!” 若是说这骚乱一开始还是可以控制的话,随着马队冲进来,整个军营直接炸锅了。 很多熟睡中的老兵,被这响动惊醒,等冲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军营里到处是奔走的人群,还有人大声呼喊,彻底地乱套了。 刚才还仅仅是一小部分人的冲突,随着外敌涌入,甚至连库房都被点燃了。 有人尝试稳定局面,他们躲在一边,小心地收拢军队,但是很快地,他们就意识到,今天晚上,箫阳和桐河之间的仇恨太深了,双方甚至不能相互信任。 前文说过,军营有一名真人,事实上,此刻的军营里,有三名真人——其他两名,是原本在山谷外监视李永生的。 眼见雷谷人马入了永乐,这两位觉得没什么事做,就来了城东大营,要不然也没地方可去——他们总不能进永乐城去送死。 听到外面的喧闹,一开始这三名真人还没在意,等到负责监视的两位意识到不妥,却还不能直接插手——毕竟他俩不是负责军务的,必须要等另一位做出决定。 那位真人倒也不是个迷糊的,反应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发现不妥之后,马上带了亲卫出来镇压,嘴里不住地大喊,要各级军官归拢人马,向自己靠拢。 一万多人、近两万人的大营炸营,没经历过的人,真想象不到有多么混乱。 (更新到,最后二十几个小时了,召唤月票。) 第九百四十四章真人投降 当中军大营有真人出来的时候,李永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今天的计划很周密,而他从县令那里借到的三十来个人,也为计划作出了完美的补充——若仅仅是雷谷的人,还真没几个精通此地方言的。 不过事情还是出现了意外,他并没有想到,军营里的真人是三名。 刚才借着混乱的时机,他大胆放出神识去感知了,现在看到中军开始聚集,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抖手就是一刀斩出。 郑王的军队虽然奇葩了一点,但是军队终究是军队,各种战阵一摆,防御力顿时就提升了许多,而且主将亲卫的的战斗力,也不容低估,跟那些新兵蛋子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是夜袭,那些亲卫真不知道该冲着哪里,全力发起攻击——普通的攻击倒是无所谓方向,但是杀伤力太弱不是? 李永生一刀斩下去,对方稳稳地接住了,他想也不想,第二刀接着斩出,至于说对方的攻击也打中了他,他完全不在乎——这种程度的攻击,不值得他分心。 但是他这第二刀,就给防护的亲卫,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九名司修十八名制修组成的战阵,终于挡住了这一刀,但是忍不住脸色齐齐一变,还有人喷出了鲜血。 李永生长笑一声,第三刀决绝地斩出,而就在此刻,又有九名司修组成阵势,合身扑了过来,跟他们一起扑过来的,还有观战的两名真人。 正经是当事的那名真人,直觉地意识到,这一刀是根本挡不住的,他想也不想,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划虹而去。 冲过来的两名真人,见状顿时傻眼,“尼玛……这不是坑人吗?” 绝对是坑人,李永生的第三刀,就是真君也要掂量一下,接得住接不住。 十来名司修,数十名制修,虽然也娴熟地组成了军阵,但是面对这霸道无匹的一刀,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有十余人倒飞了出去,剩下的人,竟然瞬间化作了漫天的血雾。 那些飞出去的人,受到的伤害也没有减轻多少,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寥寥三人,还全部重度残疾,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 两名真人看到这一幕,直惊得头皮发麻,想也不想转身就逃,其中一人还拿出了一张遁符,只见空气一阵扭动,他的身体眨眼就消失不见。 然而,就在他身体消失的那一瞬间,李永生的长刀,重重地斩在了扭曲的空间处,那空间微微抖动两下,似乎不堪重负,有即将崩溃的感觉。 与此同时,隐约来传来了一声闷哼。 李永生非常确定,遁走的那位真人就算不死,不稳定的空间,也会撕裂其身体的大部分,能不能救得活,就得看天意了。 下一刻,他的身体在瞬间挪移了三百丈,在乱军之中,正正地拦在了仅剩的那名真人面前。 这真人正在亡命奔逃中,速度极为惊人,尤其是在见到对方的刀法,竟然能撼动空间,他简直吓得亡魂皆冒,恨不得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他太想逃走了,竟然没想到混入混乱的军队里,就那么贴地飞逃,别人只要不瞎,就能看得到他。 李永生挡住这名真人,二话不说,抖手就是一刀斩了过去。 哪曾想这位的身子猛地一闪,避让过这一刀之后,双膝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大声发话,“饶命……我愿降!” 李永生闻言,终于硬生生地收起了即将再次斩出的长刀,愕然睁大眼睛,“愿降?” 自打来了玄青位面,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遇到想要投降的真人。 附近郑王府的军校,不少人听到了这一嗓子,只觉得三观都有点崩溃了,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堂堂的真人,竟然没有战斗,就吓得投降了? 尼玛,说好的“真人不容易杀”呢?怎么我们看到的,是真人都不敢逃跑? 这名真人只是初阶,见到对方古怪地看着自己,只能苦笑一声,“我是贪图郑王的礼金,才为他效力,约定中也没有不许我投降一说。” 李永生也不多说,走上前直接打出一道白光,正中对方的额头。 那名真人下意识地想躲开,最终硬生生地控制着自己,接下了这一道白光。 他觉得头一晕,脑子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但是细细感受一下,又不明白那东西到了何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给你的识海下了禁制……你可以不信。” 这位没命地点头,“我信……李大师学究天人,肯定能说到做到。” 李永生一摆手,冲着周边一指,“我也不跟你说废话,如果想活的话,表现出你自己的价值来……嗯,我希望你能尽快做到。” 这名真人并不知道“投名状”这个词,但是他非常准确地领会了李永生的意思,于是站身起来,一转身,毫不犹豫杀向了王府的军队。 不过他下手并不是很重,更多的时候,他在高声大喊,“我是堪舆队严真人,现在已经弃暗投明归降雷谷,所有被郑王裹胁的丁壮听了……弃械跪地者不杀!” 弃械跪地者不杀,不是他发明出来的,而是发动夜袭的骑士喊出声的,接着,郑王的军队发现,如此喊话,对于控制军中的混乱,能起到一些效果,于是也有样学样地喊了起来。 严真人这么行事,也是不想伤及太多的无辜,同时尽快将事态平息。 可就算如此,战斗也持续到了寅末辰初,天色都有些放亮了。 这一场夜袭,李永生一方仅仅用了一百零八人,就冲破了号称三万人的大营,杀敌千余人,俘虏了近八千的丁壮,其他还有万余人,趁着夜色跑得无影无踪了。 而李永生一方,仅仅付出了四人重伤,十余人轻伤的代价,这战绩完美得……简直像网络的YY。 但是细细一想经过,不得不承认,这战绩也不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郑王的军队,军纪实在是太渣了,全是靠着激.情作战,而李永生他们发动的是夜袭,又在一开始的时候,成功地挑起了地域矛盾。 军营中最大变数,就是那三名真人,却被李永生打得两逃一降,郑王军队至此翻盘无望。 当然,就算是这样,也仅仅是让这一百多人,有了击溃一万多人的可能,至于说死了一千多,大都是死于混战中——被自家人误伤,甚至踩踏而死的,占了多数。 这百来人最后不但击溃了对方,占领了军营,最后竟然还俘虏了近八千人,这就太不可思议了——平均一个人要活捉八十个人! 然而,这依旧没什么说不通的,要知道李永生这一方,除了他还有三名真人,后来再加上那名投降的,足足有四名真人,哪里出现了抵抗的征兆,真人们就直接出手了。 有些军校跪倒在地的时候,还盘算着抽冷子反击和逃跑,毕竟对方的人太少了,看俘虏都看顾不过来。 可是谁真敢尝试这么做,等待他们的,就是空中飞来的真人,不管不顾地悍然出手。 这样死在真人手上的,就有小两百人,有人临死的大叫,说他只是想逃进山里,不参与战争,不过回答他的,依旧是真人们的无情辣手,并不会因此而减轻一丝的力道。 夜袭、制造混乱、打掉可能的变数、血腥镇压……这一系列的经过,硬生生地催化出了如此辉煌的战绩,璀璨到令人瞠目,惊艳到让人惭愧自己的想象力。 天色大亮之后,县令接到了消息,不管别人怎么阻拦,他都坚决不听,自己亲自持了一柄长枪,带了五百丁壮,赶到了军营。 事实上,走到半路,他就有了收获,大家发现了从军营里偷跑出来的逃兵,一路走一路抓,到了军营之后,竟然也抓了十七个——其中很多是受伤的,扭伤腿脚的格外多。 面对接近八千人的俘虏,县令也有点头大,“杀不得也放不得,这该如何是好?” 李永生本来不想接这话,但是这事儿是他搞出来的,所以他也只能回答,“军营里有些粮食,足够他们吃一个月的了。” 郑王将大多数黎庶折腾得不轻,但是对于自家的军队,还是比较舍得粮草供应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粮草不足的话,我的军队一夜就能逃走八成人马。 大营里的粮草,被李永生烧掉了一些,但那是极少数,还不到一成,所以剩下的粮草,也够供全体丁壮半个月的吃用。 考虑到逃走了一万人,又有一千人被杀,所以这粮草供应八千俘虏吃一个月,是毫无问题——加上看守者也绰绰有余。 但是县令依旧忧心忡忡,“这个月的粮草有了……下个月呢?” 李永生狠狠地瞪他一眼,“我要不要把他们后半生的粮食都管了?” 明明是你的事,你跟我叽歪什么?我帮你端掉一个郑王的大营,还帮错忙了? 第九百四十五章俘虏太多 县令在话说出口之后,也知道自己冒失了,不过心里还存着点侥幸的念头……万一呢? 可是听到李永生的话,他也只能勉力笑一笑,“好吧,这原本就是该我考虑的……唉!” 看到他的样子,祭强都有点忍不住了,“李大师的雷谷也缺粮,我们没有把粮食收走,给你留下了……反而是让你失望了?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十足小人!” “我哪里有失望?”县令出口反驳,脸也涨得通红,“只不过骤然多了八千张嘴,还都是精壮,难免心慌……照祭真人的说法,我该胸有成竹了?” 祭强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来,“当然!” 县令被噎得脸红脖子粗,李永生看着有点好玩,忍不住出声问一句,“还未请教县令贵姓?” 县令撇一撇嘴,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姓蒙。” 姓蒙……李永生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果然是够萌的。 下一刻,很萌的蒙县令就再次出声,“李大师,这些丁壮……附逆的丁壮,该如何处理?” 这真不是我的事儿!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问,“咱俩到底谁是县令?别的不说……你难道不能移交俘虏?” 郡里正在跟郑王作战,把俘虏押解过去,问题不就解决了? 以一个郡的实力,将这八千俘虏接收过去之后,还会差这点粮食?每人嘴里省两口,也省出来了。 然而,蒙县令的回答,很令人崩溃,“郡里也缺粮,抓到俘虏之后,一般就地释放。” “神马?”李永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连以工代赈也做不成吧?” “真做不成,”蒙县令无奈地摇摇头,又重重地叹口气。 “今年豫州是真的缺粮,而且豫州不是雷谷,哪怕是赈济,落到灾民手上的粮食,能有五成就不错了,再说……他们去做工,一旦在当地再次反了,算谁的责任?” 李永生被他问得有点懵,好半天之后才轻咦一声,“以你的意思,我就不该抓这么多俘虏……甚至,就不该管你永乐的闲事?” “我可没有这么说,”蒙县令连忙摇头,又意兴索然地叹口气,“唉,还是官太小,有心做点事,奈何能力有限,我尽量吧……” 事实上,他头疼的还远不止是俘虏的粮食问题——这问题起码会在一个月之后才发作,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该不该守这个大营? 这个大营不守的话,将丁壮带到永乐城,那就不仅仅是口粮问题了,还存在相当大的治安隐患——八千的丁壮,绝对会是一颗超级定时炸弹。 但是想守住这个大营,又要面对郑王军队的反攻,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雷谷的人马,永乐县没有半点可能守住此地——连县城都守不住,还说守大营? 永乐甚至连一个以真人为核心的战斗群都打造不出来——如果不算老海头的话。 看看敌方郑王府里,有多少真人? 所以蒙县令心里的纠结,也是无以言表:打下了敌军的大营,奈何守不住啊。 就在这时候,城里又有人来,是管家人听说雷谷的人取得大捷,来劳军了。 管家的人听说蒙县令的苦恼之后,悄悄地提个建议,“你让雷谷的人待在大营,不就完了?郑王想要反攻,也要考虑雷谷的反应。” 管家跟郑王的恩怨深了去啦,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打击郑王府的机会。 蒙县令想一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拿不准,“就是不知道……李永生愿意不愿意呆在这里,终究城里更热闹一些。” 永乐是个小县城,真的谈不上繁华,不过跟城外军营相比,绝对称得上热闹。 管家的人沉默一阵,又悄声发话,“李永生要是在意这些,估计都不会来永乐,永乐真的很热闹吗?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只觉得,他更介意别的……也许是邪教妖人?” 郑王堪舆队的两名真人是揶教妖人的事情,被严格封锁了,然而,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完全封锁得住,普通老百姓或者不知情,但是管家多少听到了一些模糊的传言。 蒙县令对此也有耳闻,于是带着管家的人,再次找到李永生,“未知李大师接下来,会不会继续去寻找郑王的晦气?” 李永生听得就笑,“我的意图有那么明显吗,能让所有人都看出来?” 县令一听他承认了,顿时就松一口气,“李大师,你若是要继续寻郑王的麻烦,或者寻找邪教妖人,我个人认为……还是要有一块落脚点为好。” 李永生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将这个大营占住,做为落脚点?” 蒙县令点点头,“没错,这里虽然有这么多俘虏,但是我会派人来看管,同时向军役房求援,请他们来协助管理……不会占用雷谷的人手。” “没错,”管家来人也出声附和,“县尊只是想借用一下雷谷的威名,而你们在此歇脚,出入方便,也不用担心有人泄露机密。” 这一点确实很重要,李永生他们若是在永乐城落脚,出入的时候,肯定会落到别人眼里,而这里现在是军营,禁止闲杂人等出入,甚至在军营附近,都可以禁绝黎庶活动。 这个条件,还是颇能打动李永生的,但他也不会轻易地答应,最起码,他要先敲定一个问题,“你能保证,你的人不会泄密吗?” 蒙县令想一想,心一横,“反正这里粮草充足,大不了用军规管理,我看县丞就合适在这里养伤,主持大营的事务。” 县令和县丞,通常就尿不到一个壶里,不过他这么建议,倒不是要害县丞,而是这里确实需要一个主事人,县丞虽然腿被打折了,但是一个军营里,能有多少事?比县城的事少多了。 事实上,若不是县丞的腿被打折,蒙县令都未必会建议他来军营负责——这里怎么也有近万丁壮,所托非人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跟县丞不能交心,多少有些隔阂,在县丞被打折腿之后,他才终于确认,郑王和县丞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是以有此举荐。 李永生当然不会管县令的小算盘,大战之后,他让队伍休整一下,同时又积极地帮老海头治疗伤势——他不求此人能跟着自己出战,能帮着把军营里的伤兵看好就行了。 这么大的营地,起码要有一个真人坐镇,才能让人放心一点。 休整两天之后,他打算于第三天夜里出动,结果蒙县令又从城里带了五百丁壮来,听说雷谷的大部队要离开,马上前来阻拦,“郑王那边不见任何反应,还是先观察一下再走吧?” 李永生虽然在军营里,但是雷谷一直派得有人在外打听消息,闻言他表示,“郑王府在短期内,就不可能有反应,猛地丢了两万人马,他有的是窟窿要补……顾不上永乐。” 蒙县令并不擅长军事,所以他对李永生的话,不是很相信,“李大师你这么说,肯定有你的道理,但是郑王跟别人不一样,比较好强,一旦吃了亏,很快就会找回来。” 李永生无奈地看他一眼,“他这个好强,主要是表现在战场上吧?我听说生活中的郑王,脾气和性格都还是不错的。” 蒙县令轻叹一声,感触颇深地点点头,“确实是如此,郑王给我的印象,一直不错,听说他起兵,一开始大家都不敢相信……” “呵呵,”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说的就是这个了。 蒙县令见他不说话,又将话题转移了回来,“不过咱们现在谈论的,就是战场上的好强吧?” 李永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你说,他这么一个人,为何会在战场上好强呢?” 蒙县令先是一怔,然后摇摇头,“现在的郑王,已经不复当初的谦谦君子,做出什么事都是可能的,他想急切占领宛邑和许州两府,采取咄咄逼人的态势很正常。” 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这话,也对也不对……” “他是采取了威逼的手段,但那是对上朝廷军队的时候,他现在的处境,根本就输不得,一旦输了,马上就要找回场子,这是他的生存环境决定的,他自己都别无选择。”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蒙县令无奈地轻抚额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但是,我雷谷不是朝廷军队,他甚至没有做好跟我们开战的心理准备,你……明白了吗?” “这个……”蒙县令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你的意思是说,他未必敢与雷谷为敌吗?” “我的意思不仅仅是如此,”李永生一摊双手,无可奈何地发话,“我是说……这一仗他甚至没有任何的准备,又哪里来的好强?” 蒙县令现在成了懵县令,“你的意思是说……他的好强都是有准备的?” “这话你说对了!”祭强一拍大腿,他本是做过军人的,听到这里便理清了逻辑,于是大声发话,“郑王的好强,当然是有准备的……” (最后三个小时求月票,月底了,凌晨惯例有加更,预定下月保底月票。) 第九百四十六章粮食之争 祭强是真的想明白了,“郑王每次出战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输的心理准备,所以他一旦输了,马上就能使出后手,来找回场子,要不朝廷军队也说,郑王是屡败屡战呢?” 蒙县令听得连连点头,对这个说法,他还是认可的,朝廷军队对郑王的评价,就是难缠,难缠到令人头大。 祭强见他认可,就说得越明白了,“而郑王根本没防到,雷谷会打永乐县城和大营,撇开他愿意不愿意跟雷谷为敌不提,这一击打得他根本没准备……” 顿了一顿之后,他继续发话,“没有准备,当然也就没有应对的手段,事实上,我认为他很可能在一个月内,都抽不出兵马来报复,这次夜袭,甚至打乱了郑王府的节奏。” “肯定打乱了节奏,”李永生非常肯定地发话,“新兵训练、粮草运输和打仗,本来就是一环扣一环的,郑王府原本就几近于满负荷运转,现在一步出差,那就是步步艰难。” 蒙县令犹豫一下,才皱着眉头发话,“李大师,你说得都很有道理,我也愿意相信你,但是我身后是几十万黎庶,实在抱歉……我真的大意不得。” 他这是婉转地表示,我需要更多的证据,不过,他显然没胆子直接开口这么说。 “你真是迂腐,”祭强听出了此人之意,忍不住哼一声,“那么,换个说法,我们现在主动出击,也算是在为永乐分担压力吧?” “这个……”蒙县令犹豫一下,才点点头,“倒也是,一味死守,就失去了胜利的可能。” 眼见这位不阻拦了,哪曾想,军营外响起一阵马蹄声,又赶来了百人的骑队,打着豫州军役房的旗帜。 来人是一名指挥使,实打实的指挥使,不是郑王军队里那种自封的指挥使,他亮明身份进入军营之后,直接表示,自己要接管整个大营。 蒙县令对此无所谓,断腿的县丞也不可能反对,他俩就不是打仗的材料。 指挥使倒是说了,这次的俘虏不能放,短暂训练之后,还要抽调一些可靠的进军队。 李永生也不对此表态,在他看来,这些跟他毫无关系。 指挥使看过俘虏之后,又当面感谢了雷谷襄助之情,然后发出号令,要将大营里的粮食搬走大半——这里用不到那么多粮食。 蒙县令终于不淡定了,“你们带走人,这个无所谓,粮食不能给你们,我永乐还缺粮呢。” “这是军粮,”指挥使断然发话,“我执行的也是军令,只是告知你们一声……我可以不带走人,粮食必须带走!” “这不是军粮!”蒙县令叫了起来,“郑王从我永乐搜刮了大量粮食,这点粮根本不够补充的,让你们带走的话,我永乐黎庶要遭殃了。” 指挥使冷冷地回答,“不带走军粮的话,朝廷的军队要遭殃了……我意已决,休得多言。”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蒙县令也认真了起来,一旦认定什么事情,他倒是真的够萌,“我们这里不打这一仗,难道朝廷军队就要饿死了吗?” “当然不会饿死,”指挥使也不想跟地方官弄僵关系,于是尽量耐心地解释,“只要把粮食带走,这八千俘虏要不要都无所谓,我们如此做,也是为了摧毁郑王的战争潜力。” 合着还是以粮困敌的思路,朝廷军队掌握的粮食多了,郑王的军队就要饿肚子了。 但是萌县令坚决不答应,“可是我的黎庶就要饿死了!” 指挥使深深地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你的黎庶可以帮着消耗郑王的粮草。” 他的话说得很平淡,但是字里行间透出的,却是寒彻骨髓的冰冷。 毫无疑问,黎庶想要跟军队抢粮,那是白日做梦,但是郑王的军队也都是地方子弟兵,见到家乡一片饿殍,肯定会有人心生不忍。 军队能不能让出一些粮食,这不好说,但是毫无疑问,绝对会影响到郑王的军心。 朝廷的算计,不可谓不深远,但是同时,也太恶毒了一些。 蒙县令气得笑了,“合着在你们眼里,黎庶的生死,根本不值得一提?” 指挥使面无表情地回答,“慈不掌兵义不行贾,军人的眼里只有胜负,我是朝廷的军人。” 蒙县令气得直哆嗦,却是无法反驳对方的言论。 李永生本来是冷眼旁观的,听到这里受不了啦,他轻咳一声,“那啥,关于粮食的处置问题,你们问过我了吗?” 指挥使讶然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李大师请放心,我们会给您留下足够的粮食。”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是说,大营是我带人打下来的,你们要带走俘虏,这个可以,但是……我答应你们带走粮草了吗?” 指挥使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发问,“可是、可是……你也用不了这么多粮草呀。”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用得了用不了,那是我的事儿,不劳你们操心。” “这个恐怕不合适,”指挥使摇摇头,他嘴上说的是恐怕,但是样子却非常坚决,“粮草留下来,可能资敌,非常抱歉,李大师,我是很愿意尊重你的。” “你不尊重我也无所谓,”李永生火了,直接脸一沉,“不管怎么说,粮食得留下。” 指挥使闻言也火了,眼睛一瞪,“凭什么?” “就凭大营是我打下来的,”李永生冷笑一声,“郑王的军营又不止这一处,你们需要粮草,尽管去别的军营打啊。” 指挥使嘿然无语,朝廷也打过郑王的军营,还经常能战而胜之,但是夺得的粮草很有限,大部分都被郑王军队自己放火烧掉了。 郑王这么做,不是自家粮草多到用不了,而是他很清楚“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的道理,朝廷军队来打他,是要从后方运粮过来的,成本极高。 他能少让朝廷军队获得一些粮草,就能增加朝廷军队运输成本,从而在物资层面,影响朝廷参战军队的数量,同时还能间接影响朝廷军队的战力——吃不饱肚子,怎么打仗? 指挥使怔了好一阵,才苦笑一声,“李大师说笑了,您要这粮草,也没什么用啊。” “没什么用,那也是我雷谷打下来的,”李永生硬邦邦地回答,“你想不想要,是你的事;我愿不愿意给,是我的事。” 顿了一顿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点生硬了,影响了眼下的气氛,于是又吐出一句话,“我雷谷赈灾,也需要大量的粮食。” 可是他不说雷谷还好,一这么说,指挥使越发地忍不住了,“李真人,这是豫州的粮食,你雷谷若是缺粮,向荆王借粮便是了,倒不信他敢不给……还省去了运输的耗费。” 这话说得有点操、蛋,好像荆王就该给雷谷粮食一般,若是心胸狭窄的,没准还能听出影射雷谷和荆王有勾连的意思。 但是他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一直以来,朝廷对雷谷都不是很满意。 没错,雷谷有效地压制了荆王,还为博灵郡提供了一个驻兵的地方,能最大程度地牵制荆王,令其不敢放手施为,成为目前内战中,罕见的亮点。 然而朝廷的不满意,也就在这里了,他们非常清楚,雷谷做到这些之后,还留有很大的余力,完全可以发起对荆王的反攻。 至于说雷谷的道宫背景,被朝廷刻意地无视了——他们甚至敢通过打劫离火扇,尝试拉玄女宫下水,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按规矩来说,道宫中人是不许干涉红尘事务的,但是朝廷真被逼急了,什么禁忌都是扯淡,赵家若真是循规蹈矩的主儿,当初也不可能夺取这万里江山——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 不过朝廷也知道,抢夺离火扇一事,是彻底地恶了玄女宫,哪怕送了两颗人头过去,也不能平息道宫的怒火——毕竟是十八头之一的寮头被杀了,这口气谁也咽不下去。 所以他们也没脸再对雷谷提什么要求。 但是朝廷不提要求,不代表没怨念,这怨念四下流传,甚至都传到了豫州郡,大家都知道,雷谷若是展开反攻,整个中土战局都会好转不少。 指挥使心里当然感激雷谷出手,但是谈到送粮到雷谷,他就忍不住这么说一句。 李永生听到这话,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他硬生生按捺下心中的烦躁,淡淡地回答,“借粮的事情,我不太擅长,阁下这么精通,何不向郑王借粮?也省得打我雷谷粮食的主意。” 指挥使的话才说出口,就后悔了,身为职业军人,他习惯了说话直来直往,有时候嘴上就没有把门的,心里忍不住暗暗责怪自己这张臭嘴。 但是听到李永生的话,他又忍不住想发作——尼玛,什么叫我们可以向郑王借粮? 我们可想借粮了,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啊。 忍了一忍,他强压怒火发话,“李大师,我豫州今年收成肯定不好,看在大家同为朝廷一脉上,你留下这些粮食吧,算我豫州欠你个人情,成吗?” 李永生忍不住一翻白眼:你豫州欠我的人情还少吗? (六月第一更,召唤保底月票。) 第九百四十七章丧心病狂二更 李永生给豫州做的好事,可不仅仅是打下了永乐县城。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他和赵欣欣商量之后,煽动朱雀降雨,豫州现在还干旱着呢。 不过这种事,他主要是图心安,自家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表示,“我就算留下粮食,也不会给你军方,你不要妄想了。” “这粮食还真得给军方,”指挥使也是认死理的,他正色发话,“不受军方管理的粮食,很容易出现资敌的问题……我只能说,非常时期,还请李大师海涵。” “是吗?”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下巴冲着对方微微一扬,“先别说海涵不海涵的……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你的储物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 “储物袋?”其他人听了,齐齐就是一愣,这指挥使不过是区区中阶司修,怎么会有储物袋? 大家的目光扫向指挥使的腰间,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指挥使的脸色一变,干笑一声,“李真人说笑了,我怎么会有储物袋?” 李永生抬手冲他指一指,懒洋洋地发话,“储物袋就在你怀里,要我帮你拿出来吗?” “我来!”祭强狞笑一声,头上冒出一只大手,就向对方抓去。 “且慢,这是军资!”那指挥使脸色一变,没命地喊了起来,同时身子猛地向后方蹿去,“战事紧张,郡军役房解封了几个超大储物袋,我身上带了一个,很奇怪吗?” 祭强将手收了回去,不动声色地发话,“原来是这样,你的储物袋里装了什么?” “这不可能告诉你,”指挥使离对方远了一点,心里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他正色回答,“这是军事机密,擅自打听者,后果非常严重!” 然而非常遗憾,他这话吓不住祭强。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也当过兵,规矩我懂,我奇怪的是……你不想跟地方好好合作了吗?大家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别扯什么军事机密。” 他是老兵了,非常清楚军纪,但是同时,他也非常清楚军事机密的适用范围。 永乐的光复,是雷谷来人所为,接下来看守大营,是以永乐的丁壮为主,豫州郡来的指挥使,怎么能打着保密的旗号,不令这两方知情? 说白了,此人只是带了一个储物袋的物资,并不是作战计划之类的绝密消息,虽然军规规定,军机不得外泄,但是事实上,雷谷和永乐县令作为合作伙伴,也是有一定知情权的。 指挥使闻言,脸色又是微微一变,然后才轻叹一声,“好吧,这是一个空储物袋,打算用来装军粮的。” “切,”祭强歪一歪嘴,不屑地哼一声,“我说怪不得鬼鬼祟祟的,真是小家子气。” 指挥使无奈地扬一扬眉毛,却也发作不得。 “我看未必,”就在这时,李永生冷冷地发话了,“这样吧,若是你的储物袋是空的,这里的粮食,可以任你拿走……若不是空的,你怎么说?” 指挥使的脸色又是一变,过了一阵,才勉力笑一笑,“当然不可能是完全空的,里面肯定要有些军械之类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永生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你里面放的东西很多,你应该比我清楚。” “随便你猜好了,”指挥使再次勉强一笑,显然不想接招,“没准还是我接了什么秘密任务……军中无小事,大家各守本分就好。” 李永生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笑着摇摇头,“军中固然无小事,但是我非常讨厌别人小看我的智商……难道长得英俊,就代表很好骗?” 指挥使的嘴角抽动一下,然后茫然地摇摇头,“抱歉,我不太听得懂,李大师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李永生笑着一摊手,“就是想看一下你的储物袋……” “这不可能!”指挥使厉喝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脸也涨得通红,“你打算侮辱我?” 前文说过,检查别人的储物袋,是非常侮辱人的,只要有点尊严的修者,就受不了。 “你听我说完,”李永生不满意地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你的储物袋里面,如果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说了……这些粮食送你了,你看怎么样?” “怎么可能?”指挥使再次尖叫了起来,“军械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也不会让你看。” “那我这么说好了,”李永生的脸色黑了下来,“我怀疑你是邪教妖人,要检查你!” 追查邪教妖人,是雷谷一开始就大打出手的借口,他这么说,是执意要检查储物袋了。 指挥使的脸涨得通红,“你是打算侮辱我?” “我似乎有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突然间,旁边的祭强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非常地瘆人,他阴森森地看着指挥使,“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检查军用储物袋,跟侮辱人无关。” 这话也在理,军用储物袋是运送军需的,不存在个人的私密或者尊严问题,对这种储物袋的检查,属于是体制内的检验。 指挥使下意识地又后退两步,硬着头皮回答,“储物袋里是军事机密,你们不是军方的人,没有资格检查。” “切,”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那我就当你是邪教妖人,杀了你,一样能检查。” 指挥使的脸上,红白蓝紫变幻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好吧,我不要粮食了,可以吗?” “不行,”李永生微笑着摇摇头。 他的那笑容里,有些许的惋惜和怜悯,还有一丝丝的无奈……甚至是愤懑? 总之,这笑容是说不出的诡异,“已经晚了,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但是怎奈……你不珍惜。” 那指挥使先是一怔,然后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我已经说了,不要粮食了……你一定要杀官造反吗?” “屁大一个指挥使,也算是官?”李永生不屑地笑一声,冷着脸发话,“我都不知道杀了多少真人了,你猜我杀掉你带来的全部人马,需要几息?” “其实这个,也可以赌一下,”祭强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赌有没有人逃走,若是有一人逃得掉,这储物袋我们就不检查了,怎么样,敢赌不?” 指挥使又愣在了那里,久久不肯说话,最后才长叹一声,“李大师,我对你们其实没有恶意的,也都是一心为公。” 一心为公?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不无嘲讽地发话,“我不跟你废话,拿出储物袋来!当然……你可以尝试逃走,看你的腿快,还是我的刀快。” 指挥使还在犹豫,只见红光一闪,他胸口的衣甲已经裂开,一个红色的身影,转眼间就虚悬在了李永生身体的侧后方。 出手的,正是那个始终都不说话的红衣小女孩,她的小手上,正紧紧地攥着一个储物袋。 接着,她双手前伸,脸上挂着谦恭的笑容,将储物袋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李永生面前。 祭强也打算用强的,却没想到这小女娃娃下手这么快,身法也是说不出的诡异,忍不住微微咋舌,“我去……这还算人吗?” 李永生也不看对方,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才饶有兴致地看对方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军事机密?要不要我亮出来,让大家评一评理?” “李大师饶命,”指挥使双膝一软,竟然直接跪倒在地,“我知道错了,还请您海涵。” “我没觉得你有错啊,”李永生冷哼一声,然后抖一抖手里的储物袋,“我只是觉得,真的算不上军事机密。” 偌大的储物袋里,三分之二的空间,是满满的粮食,比这个大营的粮食,多了一倍有余。 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就随身携带了这么多粮食——这就是你说的军役房缺粮? 祭强就站在李永生身边,跟着也用神识扫了一下,一时间大怒,“真是混蛋玩意儿,都什么情况了,你们竟然还玩儿这些?” 从他的话里就听得出来,他昔年在军队的时候,也对这种情况有了解,所以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是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因果。 蒙县令却是比较蒙昧,闻言忍不住出声发问,“里面是什么,我能看看吗?” “你不会想看的,”祭强很干脆地回答,然后看一眼李永生,苦笑一声,“李大师,这事儿真的太丢人,最好还是不要传出去了……请您给我个面子。” 他虽然已经离开了军队,但是那里有他对青春的记忆,也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岁月,哪怕他非常不耻指挥使的做法,还是难免爱屋及乌,想要维护这个团体的荣誉。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给你面子倒是好说,我就想问一句,那些化作饿殍的黎庶何辜?有些人的丧心病狂,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居然还打着军方的幌子,理直气壮得很。”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吐一口唾沫,“我呸,这还算是人吗?” 第九百四十八章驱逐三更求保底月票 李永生的愤怒,当然是因为他也猜到了,对方储物袋里的粮草,意味着什么——这是战争财! 战争期间,粮食的产出受到影响,导致供应紧张,粮价自然会上涨。 军方是用粮大户,会有大量粮食过手,只要心黑一点,完全可以狠狠地捞一票。 这名指挥使一定要拿下郑王军营的粮食,用意不言而喻。 最让李永生愤怒的是,此人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厚颜无耻地为自己谋利不说,更是视黎庶的生死如无物,竟然能很淡定地表示——黎庶可以去郑王那里讨要粮草。 这尼玛得是何等的不要脸? 李永生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厮心肠比较硬,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缺少人味儿。 当他发现对方怀里的储物袋装的是什么的时候,发现用缺少人味儿来形容此人,实在是太厚道了,简直不配为人,禽兽不如! 那指挥使的嘴巴微微动一下,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祭强轻扯李永生一下,走到了一边。 看到对方跟来了,他才轻叹一口气,“李大师,这事儿不宜张扬出去。” “哦?”李永生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发问,“为什么呢?” “事情一旦传出去,朝廷会在黎庶眼里失分,这样的军队,值得信赖和支持吗?”祭强低声发话,连连叹气不已。 “这种情绪被煽动起来的话,叛乱会更不容易平复,到了最后,吃亏的还是黎庶……当然,我也承认,自己曾经在军队里待过,不愿意见到它荣誉受损。”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问,“你确认……这就是你所说的军队的荣誉?” “并不是这样,我想你误会了,”祭强再次苦笑一声,然后苦口婆心地解释。 “请你相信我,大部分的军士和军官是好的,只有一小部分人,比较卑劣无耻……其实每一个群体里,都有坏人,但你不能因为少数坏人的存在,就去否定这个群体,这不公平!”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都公平可言?”李永生不屑地冷笑一声。 然后他沉声发话,“我认可你的说法,哪个群体里都有坏人,但是我要说的是,暴力机构里出现坏人,是最可怕的,因为它自身拥有强大战力,没有人制约得了,那么当它滥用自己的权力时,可能带来的结果,是灾难性的。” “我承认你说得对,”祭强很干脆地点点头,想一想之后,他又解释了起来,“其实军队里出现这种情况,最初是要保证军士们不要饿肚子……” 在本朝,各郡的军役使,是不能跟地方走得太近的,平常情况下,没有从地方上自主获得粮食的途径,只能通过军役部的协调,物资调配一旦有什么重大改变,还要通过内廷。 天家就是通过内廷的钳制,将军队控制得死死的。 所以每个郡的军役房,理论上都不会有太多的存粮——事实上,军队在屯田时的粮食产出,都会被上面折算进去。 这些存粮,一般够军队三到五个月的使用——最多也不会超过六个月,军队存粮太多的话,本身就会引起上面的警惕。 一旦发生战争,军队只靠自家的存粮,那是远远不够的,只能等待地方上调粮过来——而在这个调粮的过程中,太容易出现问题了。 战事一起,粮草肯定吃紧,地方上在给军队调粮的同时,民间的需求,也是他们必须重视的,这就存在取舍的问题。 这种配合上的脱节,时不时会导致军队因为粮尽,而丧失战斗力,卫国战争期间,就发生过好几起类似的事情,最可恨的一起就是,军队在城外扎了大营抵抗敌军,城里告诉军方,我们没有粮食,最后导致军队粮尽而被全歼。 新月人打下该城之后,仅仅从常平仓里,就卷走了七八万石粮草。 简而言之,军队在和平时期,不准跟地方沟通,一旦发生战事,地方的粮草支援,很容易跟不上趟。 军方痛定思痛,就要求一旦做战争准备的时候,要想尽各种法子,从地方上搜刮粮草,搜刮得越多越好,至于手段就是次要的了——这时候粮食肯定已经涨价了。 所以军方对粮草的掌控欲望之高,是一般人想像不到的。 然而,物极必反,军方既然大力搜刮粮草,那么在粮食有富裕的时候,他们当然也会借此牟利——必须承认的是,这种收获还相当大。 祭强说到这里,再次叹口气,“唉,我不是在帮这厮说话,实在是……军队在这方面,吃的苦头也不少,他们囤积居奇肯定不对,但是起因,真的不是因为贪婪。” “我相信,最初不是因为贪婪,”李永生点点头,对方的解释合情合理,非常到位,但是这并不能为那些无耻行径开脱,“你可以把这些话,解释给黎庶听。” “这个……”祭强犹豫一下,心说多少黎庶会有兴趣听这个?这种时候,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做文章。 所以他最终还是叹口气,“现在真不是解释的时候,这样……等国内的混乱结束,一定要好好地跟黎庶解释一下。” 李永生听得哼一声,“没错,我也是这个意思,平时就做一些普及,不比什么强?事到临头,反倒是要怪黎庶没耐心听……早做什么去了?” “是是,”祭强苦笑着连连点头,心说这本来不关我的事,为了维护同袍的荣誉,我这也是蛮拼的了,“平常他们就不该高高在上,愣充大瓣蒜……我其实也看不惯。” “还是的,”李永生点点头,“总端着,有什么意思?事到临头哭都来不及。” 他想不想把事捅出来?真的很想,但是此刻捅出来的后果太严重,最后倒霉的还是黎庶,他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不过,想让他不捅出来,肯定也要付出些代价才行。 “那李大师您看……”祭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这事儿怎么处理?”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沉吟着发话,“干掉这个指挥使……有问题吗?他太让我恶心了。” “交给我了,”祭强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会儿我过去,找个理由跟他拌两句嘴,直接杀掉就完事……他储物袋里那么多粮草,官司打到哪里都不怕。” 杀掉一个指挥使,绝对不会是小事,哪怕是在战乱时期,但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粮草……”李永生沉吟一下,“他这些粮草,咱怎么做才能留下来?” 他已经知道,军队在作战的时候,会遭遇粮草短缺的问题——襄王的军队被困在海边,也是后勤跟不上,但是他认为,豫州军役房已经备战很久了,不会面临粮草短缺的问题。 正经是指挥使随身携带这么多粮草,实在是太可疑了,他想像不出来,这厮在什么地方,能用到这大批的粮草。 “粮草……”祭强也沉吟一下,最后才回答,“想要留下粮食的话,就不好杀人了,或者……就是将来人全部杀掉,咱们好撇清关系。” 一听这话就知道,祭真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可以为军队的荣誉,请李永生网开一面,但是真的面对到个人的话,他也不介意一举杀掉这百人的马队。 其实还是指挥使的行为太恶劣了,祭强在一边,看得分外明白,对于杀掉这样的人渣,他没有多少压力——把消息封锁住才是关键。 李永生眉毛一挑,对这个建议很有点心动,但是最终,他还是苦笑着摇摇头,“算了,这么多人看到他们来了,想要灭口,咱们得杀多少人啊?” 祭强暗暗地松一口气,笑着点点头,“不杀人的话,要他一点粮食,那还不简单?”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想走极端,留下对方的粮草,放其小命一马,是最好的结果。 李永生微微颔首,转身走了回去。 现在指挥使他们所在地方,气氛也有点尴尬,他想上前要回储物袋,可是血奴根本不理他,也不说话,只是有人试图靠近它的时候,它会直接释放出真人的威压。 指挥使希望,旁人能帮忙关说一下,但是别人直接就拒绝掉了——你让我去找真人讨还东西?抱歉,想送死你去,别拉我们垫背! 理论上,他是可以找一些永乐县的权威人士,来帮忙说项的,比如说蒙县令。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萌县令虽然比较懵懂,智商却是在水准之上,哪怕是没有看到储物袋里的东西,见到李永生等人的反应,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县尊大人做为地方官,屁股可是坐在黎庶这一方的,他恶狠狠地瞪着指挥使,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混蛋,你自家的粮草多得吃不完,还要算计我子民的粮食? 祭强走过来,直接对着指挥使发话,“我就问你一句,想死还是想活?” 指挥使愣了一愣之后,迅速点点头,“想活。” 祭真人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想活就滚蛋,让郡房里派别人来,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三更到,求保底月票) 月初三更,祝小盆友们快乐 六一节,可惜咱是过不成了,冒充小盆友会犯法的。 家里也没有小盆友,那就只好祝愿其他小盆友儿童节快乐了。 那风笑该干什么,当然是码字了。 对了,还得求保底月票,月初可不能掉队,现在月票排四十多,名次太低了,大声召唤。 第九百四十九章谋一追二 指挥使闻言,也松一口气,自打储物袋的秘密被发现,他就生恐自己被对方直接杀掉。 修者中杀人夺宝的事情,真的不要太多,这么大一笔粮食,足以令人铤而走险。 至于他被地方修者撵了回去,在军队上的人来说,肯定是耻辱,但是能保住小命的话,这点耻辱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他显然不能就这么走了,“祭真人,那我的储物袋……总得还回来。” 祭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眼中的杀气一掠而过,“你莫非是真的想死?” “祭真人饶命啊,”指挥使双膝一软,又跪了下来,他苦苦地哀求,“里面的那些东西,不光是我的……其实我都只有很少的一份,您这么夺了去,我还是个死啊。” 蒙县令闻言忍不住了,他的嘴角一撇,“我的子民死了是活该,你何德何能,就死不得?” 祭强也冷笑一声,“谋一追二,待你已经很宽厚了,想要谋一追五吗?” 他也猜到,县令估计心里有数了,所以不怕说得稍微明白点:你储物袋里的粮草,也不过是你谋夺的粮食的两倍,别逼着我们再罚你三倍出来。 指挥使听到这话,身子一弯,竟然砰砰地在地上磕起头来,“祭真人饶命,这里面涉及的大人物颇多,您不还我东西,我回去也是个死。” “哦,大人物?”祭强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下巴一扬,“都有些什么大人物,说来听听?” 指挥使只能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不能说,不敢说……真的不敢说啊。” “他们可怕,难道我就好说话?”祭强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好久没有搜魂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没有。” “祭真人,这可使不得,”蒙县令一听,顿时吓了一大跳,“要出大篓子的。” 祭强疑惑地看他一眼,“多大的篓子,才能算大篓子?” 蒙县令一指那指挥使,“如果条件许可的话,我也想搜他的魂,但是搜魂之后又如何?其他的参与者,咱们抓还是不抓?咱豫州已经乱不起了啊。” 他不怕这个指挥使,但是指挥使身后那些人,眼下真的不宜招惹。 祭强悻悻地哼一声,也不得不接受这个说法,忍不住一抬脚,将指挥使踹出老远,“小子算你走运,以后不要让我再碰到你,玛德……你这种只知道磕头的怂包,简直丢尽了军人的脸。” 指挥使却也不着恼,还是跪在地上磕头,“袋中物资,你们取走一半好了,剩下的还请赐还,我真的很不容易啊。” “咦?”祭强火了,“还敢讨价还价?你莫非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祭真人,”李永生在旁边轻咳一声,然后一摆手,“东西都还他,将他们撵出大营。” “啊?”祭强呆呆地看着李永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西还他?”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很简练地回答,“让他们马上走。” “李大师饶命啊,”指挥使猛地爆出一声大喊,微微侧过点身子,换了一个磕头的方向。 他的头将地面撞得砰砰直响,嘴里不住地哀嚎,“李大师,我真的无意冒犯您啊。” 祭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袋里隐约想到了什么。 他侧头一看,却发现蒙县令在微微颔首,忍不住出声发问,“县尊因何点头?” “我赞李大师的手段,”县令笑着回答,“无须强夺,也不须讨价还价,就要他们乖乖地把东西奉上……还得是诚惶诚恐。” 祭强的眉头一皱,“此话却是怎么讲?” “其实很简单,”县丞在一边发话了,他虽然是断了腿,但却是大营的负责人,此番军方来接手,他也来了,将这些事都看在了眼中。 因为粮草保住了,还会多出两倍来,县丞脸上也很开心,他喜眉笑眼地发话,“李大师让他们拿了东西就走,他们敢离开吗?” “是啊,”蒙县令笑吟吟地接话,“现在到处都是郑王的探子,一旦遇到了,那就真的不幸了。” 其实,傻瓜才会认为,他所说的郑王探子,会是真的郑王探子,反正只要指挥使一行人离开大营,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就没有那么多目击证人了。 指挥使对这话的反应最快,因为事关他自身的安危,所以他一听就知道,自己真敢这么做的话,李永生绝对不介意带上足够的战力,悄悄地将他抹杀在路上。、 所以他才吓得服软了,不服不行啊,现在大营里,李永生多少要顾忌点,一旦走到荒芜之处,多么惨烈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蒙县令和县丞反应得慢一点,但是一看指挥使的表情,两人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只有祭强性子耿直,经过人提示,才反应了过来。 李永生见自己的心思被大家说破,少不得笑一笑,“其实你们说的是实话,郑王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现在周遭有很多他的探子。” 然后他看一眼指挥使,不耐烦地发话,“你到底要不要储物袋了?快点,给句痛快话。” 指挥使这一刻,还真有不要储物袋的冲动了——反正是雷谷李永生的锅,谁要是嫌我办事不利,自己来找李永生好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轻叹一声,“真的不能留一半粮食吗?” “你这话怎么说的?”李永生看他一眼,和颜悦色地发话,“我说过要你的粮食吗?不要,真的不要。” “可是……”指挥使看一眼祭强,吞吞吐吐地表示,“祭真人说要留下粮食。” “他跟你们开玩笑,”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回答,“我雷谷的粮食不容其他人染指,也不会去打别人粮食的主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指挥使狐疑地看他一眼,总是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不是开玩笑?” 李永生懒得再回答了,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名弱智儿童。 指挥使跟他对视几息之后,终于耷拉下了眼皮,有气无力地发话,“好吧,粮食你可以留下,但是储物袋你得还我,那是真正的军用物资,上面有编号。” 李永生还是不说话,依旧用那种眼光看着他。 指挥使这次也豁出去了,跟对方对视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没有坚持到十息,就再次耷拉下了眼皮——跟这人对视,心理压力真的太大了。 李永生这才轻哼一声,淡淡地吐出四个字,“算你走运。” 为什么算走运,他没解释,指挥使也没问,接下来,他就将储物袋里的粮食,装进了其他的储物袋里,并且让血奴将那个储物袋,丢还给了对方。 指挥使很想跟小女孩套一套近乎,但是非常遗憾,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连一个字都不说。 尤其可恨的是,小女孩交还了储物袋,也不离开,就抱着膀子,站在半空中,淡淡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这种感觉,让人太不舒服了,指挥使思来想去半天,才试探着发问,“你是让我们走?” 这一次,小女孩终于有反应了,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有没有搞错?”指挥使的队伍里,有人受不了啦,“我们才刚刚到哎,还给了你们好处,现在让我们马上回去……弟兄们还怎么做人?” 血奴冷冷地看着他,两只小手微微地张开,又轻轻地捏起,看起来像是无意识的行动。 但是指挥使心里知道,大概小丫头的承受力到了极限,己方再不知退让的话,对方很可能雷霆一般出手,到时候人数的死伤,就很难讲了。 于是他出声表示,“我要去找祭真人商量一番。” 他非常清楚,对方阵营里,祭强是对他最不友善的,有几次甚至都流露出了明显的杀意。 但是同时,他也非常确定,能跟自己敞开了说话的,也只有祭强。 祭真人曾经当过兵,脾气直率,而当过兵的人,对于袍泽,都有或多或少的香火情。 血奴听到此人要找祭强,当然不会阻拦。 事实证明,指挥使猜得不错,祭强真的是有什么说什么,“储物袋都还你了,你还不走等什么?等军营开晚饭?” 指挥使的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摆动几下,才悻悻地发话,“我是说,粮食都已经给你们了,不能继续待下去吗?” “还想啥呢?”祭强很不屑地看他一眼,“敢在李大师面前玩心眼,能让你活着离开,你已经该知足了。” 我本来就没得罪他的意思!指挥使很想再解释一遍,不过很明显,李大师的屁股坐到了黎庶那边,他越解释,对方就越生气。 所以他只能婉转地问一句,“你们这里的驻军大营,难道不需要军队协助守卫了?” “军队是需要的,要不然蒙县令不会求援,”祭强深深地看他一眼,“但是……你不行!” 指挥使顿时无话可说了——他将永乐人得罪惨了,没有雷谷的支持,再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只能收拾兵马,悻悻地离开了军营。 才走出大营,就有人出声发问,“指挥使,咱们这么离开……安全吗?” 第九百五十章入箫阳求保底月票 这么离开,安全吗?指挥使还想问别人呢。 他可没有忘记祭强眼中的杀气,以及李永生那轻描淡写的言谈中,隐藏的杀意。 不过再想一想,他觉得自己有点多虑了,“人家真想半路算计咱们,何必留下粮食呢?” “这可是未必,”有人热心地提醒指挥使,也算是拾遗补缺之意,“没准他们是想让咱们松懈了警惕,好一举建功。” 这话也不无道理,但是指挥使很干脆地摇摇头,“没必要,李永生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而且以雷谷的做事风格,犯得着这么遮遮掩掩吗?” 可饶是他这么说,还是有人不放心,“让咱们生出懈怠之心,他们动手的时候,当然就会更轻松……谁会嫌自己事儿少?” 指挥使怔怔地看了他好一阵,才哼一声,“这个你就不懂了,境界不到,跟你解释也没用,人家根本不屑骗咱们,告诉你一句至理名言……在足够强大之前,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啪啪”两声轻响传来,却是祭强站在大营门口拍手,“说得不错。” 顿了一顿,他又看指挥使一眼,轻轻摇头,“可惜了,也算是个明白人,当初为什么要办哪些糊涂事儿呢?” 指挥使见到他,脸色却是顿时变得刷白,“我……已经后悔了,祭真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为你感到惋惜,”祭强摇摇头,又呲牙一笑,“你说得一点也不错,真想杀你们,没必要大费周折,所以李大师说你运气不错……一路顺风。” 指挥使想一想,“要不这样,天色已晚,我们在军营门口扎营歇息一夜如何?” “看你这点胆子,”祭强不屑地笑一笑,转身走进了大营,“随便你歇息……” 指挥使一行百余人,在大营门口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拔营离开。 在他回去之后不久,就被安排到东线战场,带领决死队,跟襄王的军队展开了恶战。 说句题外话,在这种内战中,虽然伤亡的惨烈程度,比不上国战,但是决死队是由囚犯和犯了军规的士兵组成的,参战的概率极高,伤亡也极大。 能在决死队参加一定数量的战斗,并且侥幸不死的话,所犯的罪行就会得到赦免。 决死队虽然是由人渣组成的,但是也需要派出军官来率领,很显然,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与此同时,第二批来协助看守大营的军队,也派了出来,这次足有两千人,其中五百名老兵,还有一千五百名训练时间不算太长的新丁。 不过这两千人来的时候,只带了军械,粮草却是没带,当他们走到大营的时候,刚好把携带的粮食吃完。 对于来者没有带粮食的事实,永乐人并不在意,王师来帮忙守卫军营,这点粮草,永乐还是负担得起的。 甚至他们将整个军营的管理,都交给了赶来的军队,永乐县丞负责的,就是提供粮草。 不知道豫州郡军役房遭遇了什么,反正这一次来的人,只对战斗和训练新兵感兴趣,当然,来人也提出,想要见一见雷谷的负责人。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已经带人离开了,整个军营里,只留下了四名雷谷的伤员。 李永生他们去哪里了?直接去了箫阳,去追查邪教妖人。 蒙县令对他的行动方向,很是有点微词,县尊认为,下一步针对的县,应该是希山或者桐河,那两个县相互之间不对付。 更为重要的是,有最少两万永乐的丁壮,正在希山和桐河的军营里接受整训。 不过李永生拒绝了他的建议,“我们做事,有我们的章法,你守好你的永乐就是了。” 从永乐到箫阳,其实也就一天时间,一入箫阳,李永生一行人明显就感觉到了紧张的空气。 箫阳离郑王的封地更近,其中不少大片被抛荒了的土地,但是在一些肥沃和广阔的土地上,也有人组织耕种,不过组织者明显带有军人气质,看到外来者时,警惕性非常高。 很多时候,李永生他们想讨一碗水喝,旁边都会有其他人盯着看。 这种情况,到了乡镇的时候就更明显了。 乡镇上都有军士把守,但是见到他们这百余骑之后,没人敢要求他们出示证件,最多不过是有人上前来问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很显然,发生在永乐城门的事情,已经被郑王的军队周知,既然郑王没有公然举起反旗,还是不要用军队挑衅雷谷来人。 李永生他们也不遮掩,直接报出字号,明确表示我们来自雷谷,前来追查邪教妖人。 亮出身份之后,当然就没人招惹了,严格来说,都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了。 ——永乐大营一战,不少箫阳丁壮失陷在了里面,箫阳黎庶听说的消息是,有两千多箫阳人死亡,还有六千多被俘。 这个数字有点夸张,那一战总共才死了一千人出头,被俘的也才八千多人,不过民众都是信息不灵通的,最擅长的就是被人愚弄。 在传言中,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显然就是雷谷人马,箫阳人对他们的态度怎么会好? 然而这只是表象,事实上,黎庶里明白事的也不少。 表面上看,李永生他们是被孤立了,但是时不时的,就有纸团之类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们身边,上面有各种消息。 李永生前来箫阳,身边也带了三十名宛邑府的土著,要不然,雷谷来豫州的修者总共都不到八十人,如何凑得起百人的马队? 总之,他已经考虑到了,进入箫阳可能面对什么样的困境,特地还找了三个箫阳人,不过还好,情势比他想的要好一些,居然有当地人暗通款曲。 然而,这些主动投送来的消息里,有多少是可靠的,又有多少是陷阱,那就不好说了。 一天半之后,他们来到箫阳县城。 箫阳城的城墙,跟永乐县类似,事实上,以前箫阳的城防,比永乐差了一些,但是自打郑王占了此城,正在大力加固城墙,俨然有据城死守的征兆。 他们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没有任何的阻拦,只有一名捕快询问了一下身份,就直接放人,显然是不想给他们做文章的机会。 不过,在投宿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城中虽然有二十余家客栈,但是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就只有一家“悦来客栈”,而这客栈掌柜表示:客房不够了。 说这话的时候,掌柜暗自使了眼色,那意思很明显:抱歉,我们这也是不得已。 李永生他们一路遇到的类似问题,真的是太多了,大家也不强行住店,而是在城中寻找了一块空地,就地扎营。 空地距离农司的库房很近,没过多久,就有两个农司的小吏过来,说这块地是我们农司的,你们还是换个地方扎营吧。 这对于这种来自官方的压力,祭强的反应很直接,“滚,不滚就死!” 两名小吏很是不忿,但是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不忿。 这帮人一看就不好惹,更别说,他俩在来之前就清楚了,这些人来自雷谷,有道宫背景,又是来追查邪教妖人的,真要翻脸的话,说杀人也就杀了。 农司可以拿这块地做文章,但是人家摆明不买帐,其他后续的手段,也就不能施展了。 不过李永生他们虽然强势,却也没有放松警惕,扎营之后,就布下了多重阵法——毕竟周围全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小心无大错。 当天晚上,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当然,营地周围还是多了一些纸团。 其中有人指出,箫阳县丞黄某某,虽然表面上不配合郑王,但是暗地里已经投靠了过去。 正经是蔺县令,目前保证了箫阳县公务的运作,看起来比较配合郑王,实则是为朝廷牧守好地方,静待王师到来。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跟大家所了解到的事实,有比较大的出入,孰对孰错不好判断。 搁给一般人的话,会为此头疼,这种真伪辨别起来,真的不是很容易。 但是李永生不在乎,他们根本无所谓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李永生带人来到了县衙,表示说我们要见县令。 门口的衙役才稍稍迟疑一下,两名司修抬手拨拉开衙役,当先闯进了县衙。 蔺县令正在听取城墙建设情况,见到有人闯进来,先是眉头一皱就要呵斥,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来头不会太小,“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来自三湘雷谷,”打头的司修扬着下巴,傲气十足地发话,“此来箫阳,是为了追查邪教妖人,现在,我们需要县衙的配合。” 这也是李永生的既定策略,如果在箫阳受到冷落,那就主动找上门去——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 蔺县令也许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但是很明显,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要求。 他嘴巴微张,愣了一愣才发话,“雷谷……我听说过,但仅仅是听说过,我不太清楚,雷谷在官府里,属于什么序列,又是什么样的级别?” “雷谷不属于官府,”司修的下巴依旧抬着,“你搞清楚,我们是来查邪教妖人的。” (月初排名就六十多了,这不科学啊,大声召唤保底月票,这个月没双倍的。) 第九百五十一章高压姿态 凭良心说,蔺县令是真的不喜欢眼前这位的傲慢。 县令虽然官不大,但也是一县之主,随便什么人都到他面前指手画脚,官府威严何在? 所以,虽然查邪教妖人的事情很重要,但他还是微微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你既然不是官府的人,那自去查就是了,县衙事务繁忙,抽不出人手配合。” 这回答算是个软钉子,但也没什么问题:我承认查野祀很重要,但是我抽不出人手! 当然,会听的人都知道,县令的话里,有另外一层意思:你又不是官府体系的人,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你算那颗葱? 司修淡淡地看他一眼,“蔺县令,我是在要求你,而不是请求你配合!” “要求我?哈哈,”蔺县令气得笑了起来,“你不是官府体系的,凭什么要求我?” “就凭雷谷的实力,”司修傲然回答,根本不给县太爷半点面子,“知道不配合的后果吗?” 蔺县令继续冷笑,“嘿,我还真不知道,麻烦你说一说呗。” 司修冷冷地看他一眼,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来,“不配合,死!” “呀哈,”蔺县令越发地不服气了,事实上,只要有点脾气的,就受不了这气,“你凭什么杀我,杀朝廷命官是什么罪,你知道吗?” 司修的手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上,眼中透出凶光,“你是说我……不敢杀你?” 感受到那有若实质的杀气,蔺县令忍不住头皮发麻,“我是说,县衙真的很忙。” “在忙着帮郑王修城墙?”司修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郑王不愿意动你,不代表我们不敢杀你,要不……你赌一下?” 蔺县令是真有心赌一下,可是想一想雷谷的名头,却也不敢赌,“修城墙,我是为箫阳黎庶修的,为的是抵御盗寇。” “扯淡,”司修冷哼一声,“郑王的军队控制了箫阳城,都要篡国了,也不见你抵御。” “年轻人,说话注意一点,”一名中年人站起身来,冷冷地发话,“谁说郑王要篡国?” “聒噪,”司修的手一扬,一颗斗大的人头落地,无头的尸身一时竟然没有倒下,血柱从无头尸身的颈部冲天而起。 几息之后,尸身缓缓地倒在地上。 司修冷冷地看一眼,下一刻,他手中的长刀,就架到了蔺县令的脖颈上。 他阴森森地发话,“我就问你,愿意不愿意配合?” 长刀很锋利,斩掉人头,都没有沾染上血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蔺县令总觉得刀身上,传来一种粘腻的血腥气。 他只觉得肚腹忍不住痉挛了起来,嘴巴一张,“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因为动作过大,下一刻,他觉得脖颈上有刺痛传来,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别,别杀我!” 司修不屑地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有多大的胆子呢,现在……你决定配合了吗?” “我配合,我配合,”蔺县令没命地大喊,“你先把刀拿开再说话。” 司修冷哼一声,还刀入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打算如何配合?” “我打算……”蔺县令吐出三个字之后,硬生生地停了下来,顿了一顿才发话,“还请阁下示下,我们该如何配合?” “果然是识时务的,”司修的嘴角泛起一丝明显的嘲讽,然后扭头看向一名英俊的年轻人。 年轻人正是李永生,他淡淡地发话,“竭尽全力去追查邪教妖人,三司六房全部出动,其他的事情全部放下。” “好的,”蔺县令不住地点头,不过下一刻,他的脸上泛起了为难之色,“巡荐房和军役房,我指派不动,只能……协商了。” 李永生明白三司六房的架构,知道这两房是接受上一级机构直管的,县令可以发出命令,但是听不听在对方,所以他点点头,“那暂且不要算上这两房。” 县城里的巡荐房,根本就是个空架子,存在感极差,而箫阳军役房的军役使,此前因为阻止郑王的军队抓丁壮,被打伤了,一气之下在家养病,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蔺县令的脸上,又泛起愁苦之色,“可是军役房的丁壮在修城墙,农司和工建房都要配合……我该怎么做?” “城墙不着急修,”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丁壮也去搜查邪教妖人,这种事,人越多越好,一定要大张旗鼓。” “可是……”蔺县令欲言又止,显然是有话却不敢说。 不过他想说什么,李永生完全猜得到,那司修也猜得到,他冷哼一声,“这是我雷谷的意思,谁不满意,只管找来。” 蔺县令要的就是这个承诺,于是忙不迭地点头,“好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李永生也懒得再理会他,转身向县衙外走去。 司修也想转身,不过看到那倒地的尸体,他还是随口问了一句,“这厮是做什么的?” 蔺县令有气无力地回答,“这是郑王派来的主簿,大约……就是个管家。” “哼,”司修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插话了。” 众人离开县衙,也没走远,就是四处闲逛,不多时,就看到不少官吏从县衙里i出来,四散而去。 别说,那名司修的一刀,还真是让县衙里的人看清了形势:郑王固然不好惹,但是雷谷更不讲理,说杀人就杀人,还是公然在县衙里动手。 当然,若是郑王铁下心思跟雷谷翻脸,这些官吏就会难以决断,不过眼下看来,郑王的人也在克制,他们当然要听雷谷的话。 事实上,郑王的人听说,雷谷来人杀了他们派到县衙的主簿,也忍不住大怒,不少人叫嚣着要报仇,“真当我们是好惹的?” 但是这么多人,总有明白事儿的,“雷谷能压得荆王不敢多事,你们不会以为,咱们比荆王更厉害吧?” “那又如何?”还是有人不服气,“雷谷在三湘,又不在豫州,怕它作甚?” 要不说被蒙蔽的人,都很可怜呢?不止是黎庶被蒙蔽,郑王势力中的大多数人,也不是特别清楚雷谷的厉害,他们只觉得荆王被压制,是因为雷谷就在他身边,而宛邑距离雷谷那么远,中间还隔着博灵郡,没必要害怕。 正经是主事的人知道,雷谷不但背靠玄女宫,似乎还有真君在那里证真,绝不是能招惹的。 但是这种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 所以到了最后,他们的选择也只有上报,该如何应对,交给上面来决断吧。 到了中午时分,就有一队队的官吏出来,各自带着帮闲,在大街上敲锣打鼓,说是追查野祀,希望嫌疑人主动来自首,也欢迎街坊邻居积极举报。 这锣鼓没敲打几下,天空中的阴云渐重,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李永生讶异地抬头看两眼,心说这老鸟儿还算有眼色。 自打他来了豫州,这是第一次遇到下雨,此前朱雀在豫州行云布雨几次,极大地缓解了旱情,可是降雨量依旧不够,没办法,这玩意儿太耗费香火了。 现在朱雀又来降雨,省得此地遭遇二茬旱情,也是上心了。 可是这雨一降,黎庶们看在眼里,就有点不答应了,此地暗暗供奉朱雀的也不少,虽然大多是那种“一次性”的信徒,但是他们坚信,朱雀是愿意帮助黎庶的,供奉它没错。 所以大家对于官府的宣告,冷淡得很,甚至有人风言风语地表示,“你们是不是吃多了撑的,有那时间,还不如巴结郑王去。” 不过,也有人祭拜朱雀,被举报了,于是官府前去拿人,还引发了小范围的对峙和冲突。 李永生他们收到消息之后,一开始是异常纳闷:揶教的信徒竟然如此猖狂? 等他们赶到之后,才知道问题发生在“野祀”二字身上。 李永生他们想查的是揶教妖人,但是再想一想,连真神教的信徒也可以查一查,反正是搂草打兔子,顺便的事,所以才说此来是为了追查邪教妖人。 但是他们没跟县令说清楚,县令也只是如实向下面转述,结果下面办事的官吏认为,“邪教妖人”这四个字有点多,而且不符合黎庶的语言习惯,于是就改成了“野祀”。 反正邪教妖人,本来也是野祀的一部分,扩大一点打击面,真的不算什么——左右是政治正确,不会有后患。 李永生听明白之后,真是有点啼笑皆非,老鸟儿这是躺着也中枪啊? 他不想让朱雀抱怨,少不得又派人去通知蔺县令——我要查的是邪教妖人,特指揶教、真神教和佛修,中土国内的草头野祀,我是不管的。 蔺县令看着天上降雨下来,听说外面的冲突,正在发愁这干群关系该如何协调,听到这话大喜,直接通知各个司房,“玄女道的人不算,咱主要查的是外国野祀。” 县尊这么表示,下面人也纷纷长出一口气——别说,朱雀现在黎庶心目的地位极高,追查玄女道信徒,那还真不是个好活儿。 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消息,竟然引起了郑王的误会。 第九百五十二章强势碾压 事实上,郑王一直在关注来自雷谷的这队人马,从他的堪舆队遭受重创的那天起。 对于永乐城东大营的损失,他也有点心痛,不过,郑王极为擅长发展军队,并且以此为傲,区区两万人的损失,他自认承受得起。 等到雷谷的人进入箫阳,他才有点急了,尤其是当他听说,自己派到箫阳县衙的主簿,被一刀杀了,他的眼皮忍不住跳一跳:我是不是该跟赵欣欣联系一下? 待箫阳县大张旗鼓捉拿野祀信徒,并且引发了玄女道跟官府的冲突之后,高度关注这里的郑王,第一时间获得了消息。 他知道最近玄女道和玄女宫的不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要胡思乱想:合着雷谷来这里,是为玄女宫打前站? 若真是玄女宫有意大举北上,他这小小的郑王,是无论如何不敢阻拦的。 须知仅仅是玄女宫培养出的雷谷,都能让荆王退避三舍——荆王可是比郑王强大太多了。 待到他听说,雷谷只追查外国的邪教妖人,还特意指出,并不针对玄女道,甚至还有意为玄女道开脱,忍不住长笑一声,“天不绝我。” 在郑王看来,雷谷这么做,有点自绝于玄女宫,满手的好牌,偏偏打得奇臭无比。 所以,他原本想跟雷谷沟通交流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算了,你们还是在作死的路上狂奔吧,我看看就好。 到了下午,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不过箫阳城内的风头已经变了:县里目前在追查野祀,但是追的是外国的,本国的野祀,目前顾不上计较。 黎庶们都很实在,一听说不查玄女道,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自发地组织起来,帮着官府宣传:官府查野祀了啊,信朱雀的无所谓,信其他歪门邪道的,那可不行。 黎庶们的宣传有点偷梁换柱,李永生一行人意识到了,不过他们并不在意,而是饶有兴致地在箫阳城里四处转悠。 六月的天着实热得厉害,现在天上下起雨来,大家竟然都没有停下来躲避的心思,仿佛一个个都化身为赵欣欣,在雨中溜溜达达地散步,非常惬意。 不知不觉,大家就溜达到了城墙处,一不留神就发现,居然还有人在城墙上忙碌。 李永生一抹脸上的水珠,抬手一指,“问一下,怎么还有人在修城墙?” 不多时,两名中年人被带了过来,他们在军役房帮闲,目前是带队的小头目。 李永生身边的司修出声发问,语气严厉得很,“谁让你们修城墙的?” 两名中年人见这一行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一时间也有点腿肚子打颤,“我们不知道查野祀啊,王爷对城墙很看重,要一个月内修好,难得今天降雨,中午也能赶工。” “是啊,”另一名中年人也忍不住出声,“接连几日暴晒,延误了很多活计,今天老天爷给面子,总得抓紧了干。” 司修越发地恼怒了,他冷笑一声,“抓紧……不知道丁壮该去查野祀吗?” “这真不知道,”两名中年人齐齐表示,“我们只是干活的丁壮……抓野祀是官府的事,跟我们无关吧?” 司修闻言冷哼一声,“你说无关就无关了?现在我命令你们……停下来!” 两名中年人闻言面面相觑,过了一阵,其中一人才赔着笑脸发话,“这位大人,我们是在军役房勾当的,您让我们停下来,是不是……是不是该通过军役房?” 司修斜睥他一眼,伸手就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不屑地发话,“军役使已经回家养伤,你们受谁的指派,我没兴趣知道,现在就问你一句话,停……还是不停?” 另一名中年人见势不妙,马上出声发话,“这位大人,是郑王的命令,我们不敢不奉。” “嗯?”司修的双眼一眯,阴森森地发话,“你们怕郑王,就不怕我雷谷?” 箫阳的黎庶不但怕雷谷,还恨雷谷,但是这两人也不敢这么说,只能苦苦哀求,“您让我们停,我们也想停,不过……您能不能跟郑王的人打个招呼?耽误了工期,我们要掉脑袋的。” “你若不停下来,现在就掉脑袋,”司修脸一沉,“不信你就试一试。” 见这两人不住地发抖,他最终还是心一软,“凭他郑王府的人,还不配我们去见他,谁敢难为你,让他们来找我说话。” 两名中年人见他都说到这一步了,也只能苦着脸点点头。 正在劳作的丁壮接到命令之后,马上就停了下来——对箫阳人来说,雷谷的人可恶,郑王也可恶,现在既然能停下来不干活,那就停下来,看这两边狗咬狗。 工作一停,郑王这边的监工就发现了,气势汹汹地过来盘问,不过当他们听说,是雷谷的意思,也不敢说什么,转身向上面汇报去了。 监工是箫阳本地的地痞,不过负责监督城墙修建的,却是郑王的兵马。 带队的一名司修军官听说之后,实在难以遏制自己的火气,他也不敢对雷谷的人动手,而是带了一队官兵,走过来之后,对着丁壮们就拳打脚踢,“我让你们偷懒!” 军队如此行事,当然是指桑骂槐,他们并不认为,雷谷会因此跟他们发生直接冲突——双方在动手之前,总要沟通一下,说道说道吧? 反正,他们是想打雷谷的的脸,至于协商之后,可能真的要停止修建城墙,那也是之后的事儿了,先出口气再说。 说句实话,他们真没把殴打黎庶当回事,雷谷可能因为这些低微的家伙,直接翻脸吗?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他们确实低估了雷谷的嚣张气焰。 雷谷的人都很清楚,不管是谷主赵欣欣,还是大师李永生,都是异常看重黎庶的,眼见有人对丁壮拳打脚踢,七八名司修冷哼一声,齐齐地扑了上去。 动手打人的四名军士,直接被斩为了十几截。 其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的军士见状,齐齐呐喊一声,逃向了后方。 带队的军官大怒,抬手一指雷谷的人,“你们竟然敢杀害军人?” 雷谷的人根本懒得理他,倒是有人哼一声,“狗屁的军人,私兵罢了……你再指我,手指头不想要了?” 好吧,军人还是私兵,这个问题讨论起来比较复杂,带队的军官放下手臂,气呼呼地发话,“雷谷的人滥杀无辜,这笔账我们记下了。” “你可以不记账,”司修轻蔑地看着他,“现在动手也行,敢吗?” “别太狂了!”一名高阶制修实在忍不住了,大喊一声,大多数军人都是直肠子,一旦不满意,就会发作出来,“有种来军营动手!” 说到底,箫阳驻扎得有万余军人,一旦全力发动,雷谷这百十号人根本不是对手。 然而非常不幸,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红影一闪,下一刻,他就倒在了地上,身体断为了三截。 一个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的空中,两只小手上满是鲜血,她随意地抖一抖双手,将两串血珠甩到了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众多军士。 带头的司修军官倒吸一口凉气,“是真人……” 他很想质问一下对方,你堂堂真人偷袭一个制修,大欺小到如此程度,还要脸不要了? 但是话到嘴边,他死活是说不出口,因为他非常确定,只要自己敢这么说,对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将自己也斩为三段——甚至更多。 愣了半天之后,他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转头就走。 走了好几步之后,他才出声发话,“把袍泽的尸身都收起来。” 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很悲哀,明明己方已经控制了箫阳,还拥有一万三千多人的军队,竟然不敢对百余人的修者队伍出手,只能坐看对方杀害自己的同袍。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知不觉间,雷谷来人杀了郑王府军人的消息,在箫阳城里不胫而走,诸多箫阳人忍不住悄悄嘀咕:莫非又要换天了? 郑王府在箫阳,只有一万多军队,这不是军力不够,而是箫阳是郑王比较放心的县城,没必要放太多的军队。 这里的县城和乡镇,差不多驻扎了三千军队,还有两个万人的军营,分别位于县城东北和西北,两个军营都没有埋怨,差不多各有五千人。 听说了雷谷的嚣张之后,军队是相当不满意的,但是上面不让他们出击,那大家也只能将这一份不满,放在心中。 城中在如火如荼地搜查邪教妖人,而这风头,很快就蔓延到了下面的各个乡镇。 乡镇的驻军,对此肯定是不满的,也有人尝试阻拦,不过一旦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雷谷的报复都来得特别快,也特别地血腥。 对此,郑王的军队都有点意外:雷谷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灵通了? 按说箫阳人应该非常痛恨雷谷才对。 他们就忘了,其实箫阳人里,朱雀的信徒并不少,老鸟儿只要降下一个念头就足够了。 它告诉信徒,那些外国野祀是要破坏中土,抢夺我的香火,你们该有所反应。 郑王府的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倒做出了一件蠢事。 (更新到,大家看得出来,仙使一书进入完本的节奏了,目前月票不太乐观,希望大家大力支持,让我们善始善终,不留下遗憾。) 第九百五十三章邪教还是揶教 郑王府的人做了件什么事呢?他们将军营里桐河籍和永乐籍的士兵,都单列了出来。 王府军队的士兵,大都是宛邑府和许州府的人,而且都是打乱了混编的。 王府的人认为,消息传出那么快,是军队里有人通风报信。 这里面,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桐河和永乐人——桐河人刚刚跟箫阳人大打了一场,导致了永乐的失陷,而永乐人已经开始正面对抗郑王,嫌疑自然也很大。 郑王府将这两地的士兵单列出来,也不是要报复——这不利于军营团结,他们只是想集中看管,防止消息再次走漏。 但是这样的行动,激起了军中永乐人和桐河人的强烈不满——我们是为郑王效力的,你们只为了一点猜测,就如此信不过我们,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不得不承认,做出这个决定的人,真的太愚蠢了。 不管怎么说,两个乡镇试图阻拦的人,被雷谷的人杀掉一批之后,看到郑王没有出头的意思,士兵们自然也就不肯多事了。 然后,事态就向奇怪的方向发展了,郑王府军队所能干涉的事情越来越少,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没过几天,他们的活动范围,竟然被压制到了驻地周边。、 严格来说,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虽然箫阳是相对稳定的一个县,但郑王军队打到这里的时候,也很是做了点天怒人怨的事。 比如说打掉了一些不听话的大户,比如说任用了一些地痞做事,又比如说,他们抢劫了黎庶的一些粮食,逼迫一些黎庶离开田土,还征用了相当的丁壮。 箫阳人不是不想反抗,但是想要有效的反抗,必须有个核心才行——通俗一点说,就是得有一个挑头的,一盘散沙的话,太容易被人各个击破了,成不了事。 但是有资格组织反抗的,不是被镇压了,就是被强行纳入了管理,就连官府里的官吏,因为发动不起民众,都只能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现在雷谷做这个挑头的,郑王府还奈何不了他们,此前积蓄下的不满,就开始萌发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郑王起兵实在是太勉强了,资格上差得太多。 虽然他是享受亲王待遇,但本质上还是一个郡王,这天生的短板,怎么补都补不来。 比如说招纳贤才,荆王纳贤的话,招揽真人不是很难——都已经是亲王了,万一身登大宝,大家会跟着水涨船高。 郑王想招纳贤才,延请真人就不太容易——你大不了从郡王升为亲王,我与其投靠你,不如直接投靠一个亲王,如此一来,省去了多少奋斗? 这实在太容易理解了,真正的人才,都是奔着北上广去的,差一点也是去二线城市,谁会去三四线城市? 至于说郑王可能身登大宝——拜托,在那些亲王没死绝之前,你还是不要做梦了。 仅仅是吸引人才一方面,就有这么大的区别,其他诸如声望方面,也有巨大的差别。 荆王打进淮庆府,大家都知道他反了,但是亲王作乱,似乎是可以理解的……有想法嘛。 要是郑王打进淮庆,大家绝对会跳脚,觉得自己受到侮辱——一个小小的郡王也敢这么嚣张,想啥呢? 做坏事,也是要讲本钱的。 这些就扯得远了,总之,在不知不觉间,郑王府在箫阳的影响,迅速地减少了很多。 郑王府的人觉得,这不是个事儿啊,于是大家坐在一起商议一下:咱们是不是得反击? 结果还没商量出个长短,就有人来报,“大事不好了,雷谷的人,围了城卫营。” 郑王的军队,当然也有分类,其中城卫营负责城镇的安保工作,此前这工作是军役房城卫营来负责的,不过郑王军队控制了箫阳之后,直接将那少得可怜的城卫营解散了。 没错,朝廷的城卫营,人数真的不多,也就两百来人,其中一百人在县城,其他一百来人,分散在下面的各个乡镇。 郑王在箫阳搞的城卫营,足有两千多人,是朝廷城卫营数量的十倍。 目前在县城的城卫,人数就超过了一千人,而且在城中有一个不小的营地。 大营的军官听到这消息,顿时勃然大怒,“围住城卫营?雷谷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们想做什么?” 汇报的人犹豫一下,战战兢兢地回答,“他们要搜查揶教的信徒。” 揶教的信徒?众多军官可不是下面的小兵,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人忍不住冷哼一声,“是揶教妖人,不是邪教妖人?” 汇报的人很肯定地点点头,“是揶教妖人,我们没有听错。” “这就麻烦了啊,”有人忍不住哀叹一声。 郑王府的中高层都知道,堪舆队的正副队长,就是揶教妖人,被雷谷诛杀了,这些知情人还负责压制这样的消息,不让外界乱传。 现在雷谷公然放出风去,点明要在城卫营内搜查揶教妖人,摆明了就是要拿堪舆队那两名死去的真人说事了——我们都不针对邪教妖人,单单说揶教妖人。 这种情况下,郑王的军队若是敢反抗,雷谷亮出证据之后,不光是玄女宫不答应,其他三大宫也不会答应——这是道宫的大敌。 可是不反抗就这么认了,郑王府的人也不甘心,那两名揶教妖人,纯粹是意外好不好? 所以这些军官能做的,就是向上汇报,甚至有人壮着胆子建议,“要不劝王爷认真考虑一下,避而不谈揶教的事,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跟雷谷沟通一下的好。” 马上就有人出声附和,“是啊,真得坐下谈一谈,不直面这个问题,会让咱们很被动。” 这建议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军营中的统领叹一口气,“咱们就算想建议,也得能把话递上去才行……而且,谁能保证说服得了王爷?” 郑王难道不知道该跟雷谷沟通?只不过他对道宫介入此事,抱有相当的警觉性,只想尽量低调地处理,一点都不想让别人觉得,他这里是藏污纳垢的渊薮。 一旦道宫介入,事情根本由不得他做主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而雷谷谷主赵欣欣,是英王的女儿,这父女二人都是坚决支持天家的,九公主在玄女宫再施加一点影响的话,郑王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的败亡了。 他们在如何算计不提,雷谷众人包围了城卫军驻地之后,直接强闯营地。 按说擅闯军营,是可以格杀勿论的,但是事实上,这几天一直在格杀勿论的,是雷谷中人,而不是郑王的军队。 城卫军驻地里,有超出一千名的军士,往日里,这里不会有这么多人,但是这几日雷谷配合箫阳人,四下搜查邪教妖人,城卫军稍有阻碍,就会遭到拳打脚踢。 令他们感到耻辱的是,大部分时候,动手的还不是雷谷的人,而是箫阳土著。 以前他们对箫阳人做的事,现在又被还了回来,正是“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甚至有那以往作恶较多的城卫军,被黎庶找个借口,竟然活活被打死了。 所以大家都躲进了驻地,不当值的时候,坚决不出去。 事实上,他们现在的值守任务都很少了,也就是一个百人的巡逻队,在城中四下巡视,每过两个时辰,巡逻队回军营,再换另一百人出来巡逻。 雷谷的人堵门,正好赶在一支巡逻队回去,另一支没有出来的时候。 不过,雷谷虽然只有百人,千人的城卫军,却是不敢对他们出手。 撇开雷谷的实力和威名不提,只看驻地外黑压压的人头,城卫军就不敢随便出手——围观的箫阳人足有七八千。 雷谷的人闯进军营之后,要所有军士都迅速走出营房,并且还要打开房门,接受检查。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侮辱人了,军队里都是些什么人?血气方刚的修者,敢于跟人搏命的老少爷们儿。 当然,冲动也是分场合的,这种时候,大多数人是敢怒不敢言。 但是这世界从不缺少意外,雷谷一名制修走在队伍前方,正在粗暴地踹门,通知军士们出来,忽然间射来了一支冷箭,正中他的胸口。 李永生侧头看向祭强,低声发话,“没必要弄得这么逼真吧?” 他们在包围城卫军驻地之前,就设计好了下一步的行动,必须要让对方出点乱子,给搜查者造成威胁,这戏才好继续演下去。 暗自收买城卫军的人,其实一点都不难,桐河人和永乐人,都可以成为公关目标,更别说城卫军里,还有少量的箫阳人。 以郑王的练兵水准,不会忽略了该有的禁忌——本地的兵,不合适驻扎在本地。 不过城卫军却是例外,他们负责维护本地城镇的治安,还必须有出身本地的军士做配合,所以这其中有少量的箫阳兵,是很正常的。 李永生事先就考虑到了这一步,特意吩咐祭强布置内应,不过现在看来,这内应为了追求逼真,还真是不择手段,“血都出来了。” 祭真人的表情,却是有点奇怪,他紧皱眉头不说话。 看到雷谷几名司修一拥而上,他最终轻咳一声,“这个……好像不是咱们安排的。” 第九百五十四章直取军营 城卫军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出手的人就那么一个,还有两名城卫军,见状有点跃跃欲试,被雷谷的司修毫不犹豫地出手斩杀。 既然还没有出手,为什么就被斩杀了? 动手的雷谷修者表示,我们不需要看到别人出手。 只要他们感觉是个隐患,就可以出手抹杀——比如说对方目光不善、四肢蓄力之类的。 这种强权逻辑,真的太蛮横不讲理了,但是城卫军也没谁敢提出异议。 曾几何时,他们在这座箫阳城,也是这么做的。 刺杀者没来得及逃跑,不过被抓获的时候,他咬破了嘴里的毒丸,很快一命呜呼。 不过就在咽气之前,他的身份已经被查出来了,此人是希山人,打小就是跟兄长相依为命,他的兄长也参加了郑王的军队,兄弟俩相约竞争军功,谋一份万世家业。 弟兄俩想得有点多,但并不算可笑,谁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做哥哥的在永乐大营的混乱中,被人杀死了,他已经是检校都头了。 做弟弟的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多方打听仔细求证,最后认定他哥哥的死,雷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雷谷的人干的。 要不说人这一辈子,就怕“认真”二字,他年纪不大级别也不高,竟然就触摸到了真相。 然后他就决定要报复,军营里有不少人,都同情他的遭遇,但是同时,袍泽们也警告他:不要胡来,雷谷不是你招惹得起的…… 好吧,就算你不怕死,总也要为我们想一想——拜托不要连累我们好不好? 所以这做弟弟的,一直都还算克制得好,但是当他见到雷谷的人竟然冲进了驻地,而且还是那么地耀武扬威,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一箭射了过去。 他知道,这一箭射出去,等待他的就是死亡,但是他并不后悔——面对杀兄仇人,连弓都不敢拉的话,还算男人吗? 城卫军里,知道此人情况的军士很多,随便问一问就可以确定,这属于激、情杀人——好吧,起码算是激、情报复杀人。 因为事实太好认定了,雷谷的人甚至没有兴趣去搜此人的魂——搜魂终究是要费事的,而且还要抢救这厮,浪费现有的医疗资源,实在有点划不来。 有这时间和资源,还不如去抢救被射伤的制修。 这名制修受伤不轻,对方用的是毒药淬炼过的破甲箭,存心杀人的,他虽然内里着了铁甲,但是依旧被射穿了胸腔,搁在战场上,这就是九死一生的伤势,更别说箭头还淬了毒。 非常幸运的是,他的身边有一个医术无双的大师。 就算是这样,李永生也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才勉强将他的性命拉了回来,至于说康复,却是遥遥无期——剩下的,就是要看他的求生欲望了。 为兄报仇的这位冲动了一下,带给了同袍们太多的麻烦。 说句比较剧透的话,其实就算没有他,军营里还会上演类似的、安排好的戏码,不过……他的同袍不知道不是? 所以很多同袍,就将怨气发泄到了他的身上,反倒是忽略了一个事实:不管有没有这档子事,雷谷早晚是要把事情搞大。 在搞明白凶手的来历之后,雷谷的人将千余名城卫军绑了起来,丢在了军营的操练场上,原本只是要求配合调查,现在却是成了人人都有嫌疑。 接下来,雷谷的人又在军营的一些隐秘之处,搜出了一些“疑似”揶教妖人的物件。 栽赃这种事,其实挺简单的,这还是血奴没有拿出它私藏的揶教物品——血奴对郑王的军队,并没有太大的恶感,只要对方不是货真价实的揶教妖人,它还真没兴趣去栽赃。 不管怎么说,城卫军驻地被雷谷的人干脆利落地打了下来,军士们也成了阶下囚,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就飞遍了整个箫阳县境。 一夜之间,各个乡镇的城卫军就跑了一个精光。 他们在每个乡镇,都只有百人左右,眼见情势不妙,已经龟缩到驻地防守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连防守都不敢了,马上撒丫子跑路,直奔箫阳城的两个大营。 区区百余人,一旦没了后援,真不够当地人收拾的。 第二天接近傍晚的时候,雷谷的人马出城,直奔城西北的大营而去。 雷谷的人不多,就是一百人左右,他们身后跟着两千来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当然,这些人敢跟过来,也都是对自己的身手比较有信心的。 大营这边有瞭望哨,早就知道雷谷的人要过来,于是早早地做好了防御,架起了拒马和床弩,军士们也全副武装,列了队形在营门口。 雷谷的人实在是太少,只能堵住大营的南门,其他三个门不得不放弃,别人围城是“围三阙一”,他们倒好,围一阙三。 大营的墙垛上,床弩已经上了弦,一排排雪亮的箭头,指向了雷谷众人。 距离营门两百丈左右,祭强一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自己却是催马缓缓上前。 走到距离营门五十丈左右的地方,一枝三尺长的长箭“夺”地一声,射进他前方两尺远的土地中,箭尾不住地抖动着。 祭强也是在军营里生活过的,虽然这支箭的落点,距离他极近,射得也极为突然,但是他没有显出丝毫的慌张来,而是慢吞吞地一拽马缰,看向大门处。 郑王军队射出这一箭,是想吓唬对方一下,煞一煞雷谷的气焰——这一箭对准人射,也未必能伤得了真人,不过能看一下对方仓促的抵挡或者躲闪,也是好的。 哪曾想,祭真人也是老兵,根本不吃这一套,不躲不让气定神凝,也不怕对方失手。 如此一来,反倒越发地显出了雷谷的底气——我就知道你们不敢射人! 营门的军官不想影响自家士气,马上出声发话,“来者止步,军事重地,擅入者格杀勿论!” 祭强面无表情地大声回答,“我们此来,是捉拿揶教妖人的……你敢动手,雷谷不会饶你,玄女宫更不会放过你。” 大营里终究是有六千人左右,雷谷自视再高、再是嚣张,也要把该走的程序走一遍。 这不?他连玄女宫的招牌都打出来了。 “莫要以为我不认识你,”营门口的军官冷笑一声,“祭真人你不在成皋经营也就罢了,何时投奔了玄女宫?” “劳资何时投奔,关你屁事!”祭真人直接爆出了粗口,不过也没有多生气,他知道跟军人打交道,没必要那么斯文,“我投奔了雷谷不行吗?有胆的,你拦着雷谷追查妖人。” “雷谷的大名,我们当然是知道的,”军官冷冷地回答,“但这里是军营,由不得你们胡来。” “屁的军营,”祭强不屑地冷哼一声,“一个小郡王的私兵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话虽然直指本质,但听起来委实有点恶毒。 然而,军官心里生气,也不敢下令动手。 万箭齐发的话,祭强肯定是很难逃生,在床弩的攒射下,可以歼灭大部分雷谷来人。 然而那么做的话,爽是爽了,后果根本不是他承担得起的——就连郑王也承担不起。 所以他冷冷地发话,“我们是不是私兵,你说了不算,等祭真人你哪一天做了军役部长,再来评价不迟。” 这就是偷换概念了,你说我们是私兵?拜托,你不是军役部长,甚至都不是官府体系里的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祭强也不跟他叫这个真——无非是偷换概念,好像我不会似的,他冷笑一声发话,“那你的意思,就是要铁下心思庇护揶教的妖人了?” 这军官哪里肯背这个锅?马上就果断地回答,“我的意思是,这里是军营重地,你们不得擅入……我有半个字说,要庇护邪教妖人吗?” “这还不是庇护?”祭强大声嚷嚷了起来,“明明是一群私军,你不让我们进去搜查……难道非得你说出‘庇护’二字,才算庇护吗?”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那地方的章法,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官淡淡地发话,“切,邪教妖人……你说有就有吗?” 祭强听到这话,脸上泛起古怪的神色,“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认为里面没有邪教妖人?” 他这表情明显说明,这个问题是个坑,那军官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事实上,他也不敢做如此保证,只能针锋相对地反问,“那么,你确定一定有邪教妖人?” “确定的话,我当然不敢说,”祭强笑着回答,“不过有证据表明,里面嫌疑人不少。” 军官沉吟一下,就做出了决定,“既然有证据,你将证据交给我就行了,我们自会将人提给你们……军营你们是不能进的。” 总而言之,双方在交涉的过程中,都是在自说自话,谁也不会为对方考虑,可与此同时,谁也不好贸然挑起争斗。 最后祭强发狠了,直接挑衅,“证据就不可能交给你们,要不然,你们把人放跑怎么办?” (新书类型征集中,有建议的朋友请在书评区留言,另,大声求月票,又掉了一位。) 第九百五十五章难以决断 祭强的挑衅,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军官依旧是不紧不慢发话,“这怎么可能?” 事实上,他真的很想令人放箭,射死眼前这个家伙。 然而,此刻他还真的不能发作,“你给了信息,我们抓人就是了。” 祭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地发问,“那万一抓不到呢?” “不可能抓不到,”军官傲然回答,开什么玩笑,军队想在军营里找个人,会有难度吗? 不过下一刻,他的眉头就是一皱,因为他意识到了,里面又有陷阱。 他有点恼火地瞪着对方,“但是你首先得保证,我军营里有这么一个人,不能是你捏造的……你要是让我找个不存在的人,我怎么找?” 好危险啊,差点就掉坑里了,幸亏我够机智——你丫做人不能厚道点吗? 下一刻,祭强的回答差点令他吐血。 祭真人不屑地撇一撇嘴,“你看,我就知道你们够狡诈,我还没提供消息呢,你们就连借口都找好了……不存在的人?呵呵,真是好借口。” 有点说不过他!军官苦恼地一拍额头,这雷谷的人不但手上功夫了得,嘴上功夫也是颇为不俗啊。 这个话题就僵在了这里,祭强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证据,就要强行闯入军营,而军官则表示,我就不让你进,你把证据拿来,我们自己抓。 吵到快天黑,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雷谷的人在军营南门外三百丈远的地方,扎下了营地,监视着军营里的一举一动。 而那些从箫阳城里跟出来看热闹的人,却是增加到了差不多五千人——很多人觉得天色晚了,回城去了,但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更多。 李永生看看天色,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顶阳伞,又拿出一张椅子放在阳伞下,坐在上面,冲着军营方向指指点点,“连人都不敢往里放,这个军营的主官,真的格局不够。” “他是吓坏了吧,”祭强笑着发话,“城卫倒是把咱们放进去了,最后不是被一锅端了?” “城卫才多少人,这里多少人?”李永生摇摇头,长叹一声,“要是把咱们放进去,百十号人,敢对着五六千人炸刺吗?” 祭强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别人可能不敢,但是咱们真的不怕。” “不怕……那是很简单的,无知者就无畏,”李永生摇摇头,又看他一眼,“要是搁在你是军人一方,五六千号人,有没有信心留下这一百多人?” “我是在边军,精锐和垃圾能比吗?”祭强理直气壮地反问,然后表示,“搁在我们边军,这一百多号人,一个都的军队未必敢包打,要是一个指挥的话……一个都别想跑。” “你有点小看人,”李永生正色发话,“我肯定能跑掉。” “好吧,李大师你不是一般人,”祭强表示,自己不争这个,“但是五千人的军队,你还是进了军营,想跑的话……真的不容易。” “所以我说,这个军营的主官,格局太小,”李永生微微颔首,“都不敢让咱们进去。” 这不是得了便宜卖乖,而是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对方若是真的横下一条心,将雷谷的人放进军营检查的话,己方还真不容易整出什么幺蛾子。 像什么收买人行刺的计谋,在城卫营可以施展,因为那里人数不多,可在此处绝对不行。 五六千人的大营,一旦乱起来,会给雷谷造成极大的杀伤——双方的仇恨度已经够高了。 到最后,就算李永生等人能逃脱,损失也造成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并不希望,对方能真的将自己一方放入大营。 可惜的是,对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空有庞大的人数优势,却不知道好好利用,所以他会认为对方格局不够。 其实,这个军营的主官不敢冒险,主要是没想到,李永生会将随员看得那么重——军人们一向认为,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不能尽歼对方,倒不如不动手了。 事实上,主官的胆子真的不算小,此刻他正召集了下面的军官,商议如何对付外面雷谷的人,“能不能从其他三个门潜出,对他们发起偷袭?” “不可能全歼对手,”马上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聪明人哪里都有,后果掂量得很清楚,“传出去了就是麻烦。” “就是,以我之见,咱们还是上报王爷吧。” “上报上报,你们就知道上报!”主官怒了,“咱们不会换上便服去偷袭?哪个敢说动手的就一定是大营的人?雷谷得罪了那么多人……” 他也是有想法的,雷谷的人会浑水摸鱼,我们也会啊。 但是依旧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对方真人太多,万一掳走一些军士,想否认也难。” 这倒是个问题,主官沉吟一下,才又提出一个建议,“要不……请东大营的人出手?两个营加起来万余人,没准可以全歼雷谷的人,然后推给卧牛山盗匪。” 箫阳城外有两个军营,西北方和东北方,被堵门的是西北方大营,东大营没啥压力。 这个假设是很美好的,理论上也存在实现的可能,但是,依旧存在一些技术层面的问题。 不止一个人表示,“指望东大营那帮怂货?还不如咱们自己出击。” 东西两个大营是友军,但是友军之间也存在竞争,这种为他人火中取栗的事情,别说东大营不会做,西大营多半也不会做。 正经是观察一下雷谷如何对待西大营,东大营这边就更能多出一些应对方案来。 主官其实也清楚,东大营指望不上,见到大家纷纷反对,琢磨一下又发话,“要不这样,咱们派出人去,慰劳对方一番如何?” “劳军?”马上就有人意识过来了,大家都是军人,对这还是不陌生的,不过,身为军队里的人,去慰劳普通修者,“会不会有些耻辱?” 主官倒没有把这点耻辱放在心上,反正也不可能是他自己去,“只是表示个态度,同时可以试探一下,对方到底是什么打算。” 这话还真的是获得了军官们的认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能打探到对方底细的话,一点小小的耻辱算得了什么? 甚至,还有三个军官抢着去做这件事——刺探敌情,可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若是真的有了收获,那也是大功一件。 最终,主官派了一名后勤上的军官去慰问,他选择此人的理由也很简单——够可靠。 没错,事态竟然就发展成了这样,连刺探对手的情况,都是先考虑可靠性,观察力什么的都放在其次了——他们担心有人心怀异志,借机勾连雷谷,对大营不利。 由此可见,雷谷给郑王的军队造成了多么大的压力。 后勤军官赶了五头牛,拉着十石粮食和蔬菜,以及一百坛美酒,连夜赶到了雷谷的驻地。 不过祭强闻讯之后,直接将人拦在了营地外,“抱歉,我们不收你们的东西,咱们双方没那交情,真想体谅我们的话,打开大营让我们去检查。” “交情可不是走动出来的?”这位军官也算会说话,笑嘻嘻地回答,甚至还不忘激将对方一下,“祭真人不会担心,我们送来的东西有毒吧?” 祭强闻言差点呛了,总算是他还记得自己真人的身份,所以只是冷冷一哼,“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就在这时,他身边有个声音响起,却是李永生出来了。 李大师的话,非常地阴损,“呦,还没有抓到妖人,你们就先要行贿了……这是担心啥呢?” 这种话,圣人听了怕是也难忍,就别说是血性的军人了。 后勤军官的嘴角抽动一下,强压怒火回答,“不是行贿,李大师说笑了,我们就是来犒劳一下诸位,左右不过是人情往来,李大师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永生摇摇头,缓缓地发话,“抱歉,我们跟你们,没那份人情!” 其实,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还真有心收下对方的东西,李某人不是迂腐的人,有人上杆子送东西,他没理由不要——毕竟是自家多吃一口,对方就少吃一口。 但他还真不能收,因为他为了防止对方偷营,在营地里准备了很多措施。 他一向是非常看重己方伤亡的,哪怕明明知道,对方偷袭的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做了预防,毕竟这里距离军营太近了。 万一对方出其不意地强攻,有床弩之类的远程重型军械,己方在措不及防之下,绝对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做的预防不少,障目阵、防御阵什么的一样不缺,甚至修者们都不是睡在帐篷里的,不过这种行为万一被对方看去,就又有示弱的嫌疑,这关系到双方的士气。 就像白天的时候,祭强宁可冒着中箭的危险,也不会去避让一样。 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对方进入己方的营地,哪怕是打着慰劳的旗号。 那后勤军官磨了一阵,发现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给,只能带着慰问品悻悻地回转。 大营主官听了他的遭遇之后,沉吟半晌,才叹一口气,“召集大家准备吧,对方可能会在夜里偷营。” 第九百五十六章攻心之术 雷谷修者偷营,是有传统的,永乐的大营就是这么被打下来的。 西大营想要慰劳对方,却被拒在门外,不管怎么看,都有一些不好的预兆。 然而,大营的主官还真想错了,雷谷的人没有在夜里偷袭,人家是明着来的。 雷谷的修者不是明着攻打大营,而是在子夜时分,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大营外喊话。 喊话的内容很丰富,首先就是告知大营里的军人,郑王府跟揶教妖人不清不楚。 譬如说堪舆队的正副队长,都是揶教妖人,已经被雷谷诛杀,“若不是掌握了这样的线索,我雷谷何必为难诸位?” 此前李永生等人并未将这消息散布出去,只是要求郑王给个交待出来。 怎奈郑王给出的交待,十分不诚恳。 雷谷选择此刻,忽然将事情曝光,引起的反应可想而知。 营地里的军士,大都是普通人,对很多事情比较蒙昧,但是就算再蒙昧的人,也知道跟邪教妖人勾连,是什么样的罪名——这可是比信奉国内朱雀之流的野祀,还要恶劣。 大营的主官发现雷谷的人这么搞,第一反应就是安排人辩驳,以安军心。 但是辩驳了几句,他就意识到了,这个事情,根本是讲不清楚的——他说郑王是被蒙蔽了,但是别人也得相信不是? 其实他更想直接否认,说绝无此事,但是他非常担心,这样的做法,会让自己也有了揶教妖人的嫌疑——你跟揶教没关系的话,何必为何要如此颠倒黑白? 他相信,以雷谷那帮人做事的尿性,有机会扣帽子泼污水的话,绝对不会手软。 所以他又想出一招来,直接在营地里敲锣打鼓,压住外面的杂音。 但是锣鼓声一响,他就知道坏事了,这大半夜的,整出这么大动静,军士们还怎么休息? 事实上,西大营鼓乐齐鸣,这动静之大,连箫阳城内的百姓都被惊醒了。 到最后,大营的主官在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又走回老路,召集了几十名负责喊阵的大嗓门军士,齐声大喊,“一二、王爷是被蒙蔽的;一二、王爷是被蒙蔽的……” 这般喊话的效果怎么样,他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毫无疑问,比敲锣打鼓的动静小多了,而且,辩解总比不辩解强,难道不是吗? 雷谷的人也坏,见到对方能够应对这一招了,马上就又使出一招来。 有几个人在军营外,用桐河话大声喊话,“桐河的老少爷们儿,箫阳人在永乐,把咱们杀得好惨,你们还要死皮赖脸地给箫阳人看家护院?咱桐河汉子,啥时候成了别人的狗?” 这种赤裸裸的挑拨,档次实在有点低,但是别说,还真就有人吃这一套。 尤其是雷谷的人手上有大量桐河俘虏,在箫阳也收集到了不少情报,他们甚至能对大营里某些桐河人直接喊话。 “双溪镇东头高家的二柱子,你走以后,你爹娘因为隐藏粮食,被吊死在你家的枣树上了,西边那棵……” “磨盘村的癞痢老六,你定的那个童养媳,被村长糟蹋了,她想不开投井了!” “剪子铺的李三汉,你家……什么,他是东大营的?那回头去东大营再说。” 一时间,各种负能量源源不断地涌进了西大营。 民众是非常容易被鼓动的,中下层军士也是如此,外面的乡音听得太熟悉了,那些有名有姓的人,打听起来也不难。 原本,还有一些有见识的桐河人,尝试弹压一下同乡中的不良情绪,但是随着外面点名的人数越来越多,这弹压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总算还好,永乐人和桐河人最近被单列了出来,他们就算想有所动作,周边还有不少军士看着他们呢,仓促间动弹不得。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军营里的气氛,也是越来越紧张。 桐河籍士兵的怒火,就像越吹越大的气球一般,只差爆炸了。 最终,有一个桐河口音的家伙,正说得热闹,猛地惨呼一声,“江太峰,你家……啊~~” 惨呼之后,就没了动静,然后又有人高声大喊,“是希山的,杀人那几个是希山的……” 前文说过,希山和桐河两县,关系一向糟糕,说是世仇都不为过,相互之间嫁娶都很少。 然后,大营外就响起了激烈的呐喊声和打斗声。 这一下,被看管的桐河人直接炸锅了,他们不敢反抗所有人,就直接奔着希山的士兵去了。 但是其他人也不能看着桐河人炸刺不是?纷纷地扑了上来。 桐河人急眼了,大声地招呼同样被单列出来难兄难弟,“永乐的……你们就看着?” 卧槽尼玛……永乐兵表示很蒙圈,这关我们什么事? 桐河人里也有机灵的,大声喊话,“你们永乐已经被雷谷占了,我们被收拾了,你们还好得了?被单列的就是你们和我们。” 然后就有永乐人表示,“不过希山人确实挺讨厌的……大家不要打了,好好说话。” 希山人哪里肯跟永乐人好好说话?“滚蛋,惹急了,劳资连你们也打!” 永乐人听到这话,就彻底暴走了,“我去尼玛的,欺负我们人少是吧?信不信我们把雷谷的人招呼进来?” 这一夜,西大营是彻底乱套了,雷谷的人没有打进来,光他们自己就够乱的。 这种现象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必须指出,郑王征召军队的时候,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他所占的地盘,总共都不到一个府,却征召了这么多士兵,其中乡党聚集的现象,真的太严重了。 与此同时,郑王练兵,是强调“爱兵如子”,不但士兵的军纪观点都比较差,军官也是如此,不太懂得遵守秩序,做不到令行禁止,非常容易炸营。 而雷谷采用的手段,也直指矛盾的核心,效果惊人,当然,这也不是偶然现象。 四面楚歌,瓦解了无敌的江东子弟;诉苦大会,直接把国军解放到了对面的阵营。 待到天色大亮,雷谷的人回去吃早饭了,西大营里,时不时还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大营的主官面如土色,不住地念叨着,“太卑鄙了,太无耻……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下面有军官冷哼一声,阴森森地发话,“必须要狠杀一批了……否则镇不住这股歪风邪气!” “你放屁!”有人跳脚大骂,“王爷起兵一来,一向强调爱兵如子,你要狠杀一批,到底是何居心?是要陷王爷于不义吗?” “你当然会反对了,”冷哼的军官又冷哼一声,“夜里最早不稳的,就是你桐河的兵。” 桐河的士兵是被单列了出来,但是还有桐河籍的少数军官,是比较受信任的——这么做,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桐河人的怨气。 这名桐河军官气得直跳脚,“妈个比的,你是希山人的女婿,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假公济私?杀一批可以……你敢把永乐人也杀了,我就服气你。” 杀永乐人……谁敢杀永乐人?雷谷已经打下了永乐县,要是大营敢对永乐人下手,真的很难想像,雷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见他俩争执得厉害,有人在一边劝解,“要不这样,把永乐人和桐河人都送回大营去,换一批士兵来?” 他说的大营,可不是东大营西大营这种,而是郑王的大本营,老军所在的真正大营。 “你这话跟没说一样,”被称为“希山女婿”的军官发话了,他一脸的嘲讽,“且不说这么做合适不合适,我就问你,如何将永乐和桐河人送走?” 那桐河军官却是冷笑一声,“为何不能送走?雷谷只堵了南门,其他三个门可是安全的。” “扯淡吧,”希山女婿军官还之以冷笑,“外面看热闹的箫阳人多了,这些军士跑得再快,能躲过雷谷的追杀?我怎么感觉,你是想让桐河兵投敌呢?” 经过晚上这一番折腾,桐河籍士兵的军心,已经严重不稳,只要雷谷有意招揽,他们投敌的可能性很大。 桐河军官闻言冷哼一声,“王爷练兵,强调的就是‘撒得出去,撤得回来’,你对桐河兵的偏见竟然这么大,还敢说自己出于公心?” 众人是各说各有理,主官见势不妙,向东大营派出了信使,请求支援。 雷谷之人对于拦截信使,兴趣还是很大的,又有箫阳人配合,所以派出的五十名信使,只有两名化妆成箫阳平民,才侥幸进入了东大营。 东大营却是果断地拒绝援助——有没有搞错,一百多个人,堵了军营一个门,你大营里五六千的士兵,竟然来找我们求援? 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当然,东大营也说了,雷谷诡计多端,看着是找你们的麻烦,没准是瞄着我们这些援军呢,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帮西大营戒备好四周,防止其他的不明势力浑水摸鱼。 这个表态有道理没有?当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西大营的主官,却是气得跳脚大骂对方“见死不救”。 一天时间,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夜晚再度来临。 (更新到,月票还是有点少啊,这个月真的没有双倍。) 第九百五十七章西大营乱 在这一天里,大营里的军官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他们也分批次地去找下面军士谈心。 被谈心最多的,当然会是桐河人和永乐人,军官们指出,雷谷人是在骗人,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不幸的事,都被你们的家小碰到了? 那帮该死的家伙心存不轨,是要乱咱们军心。 谈话的效果,似乎还不错,不过军官们跟其他士兵谈话的时候,大家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是:咱郑王府跟揶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虽然在昨夜之前,有个把士兵,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揶教”二字,不过,有大量的同袍,可以为大家答疑解惑——那是个邪教,跟真神教差不多邪恶,在中土东北经常骚扰边民,制造过不少劫掠和杀戮。 对其他籍贯的士兵来说,这才是最不能沾染的大麻烦——跟真神教同样邪恶的邪教,整个中土都会群起而攻之。 军官们不想多谈,事实上他们了解得也不多,所以就含糊地说,堪舆队两名真人确实亡故了,至于他们是不是揶教妖人,现在我们也不清楚。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王爷身为中土皇族,绝对不可能勾连揶教。 这个回答,并不能令士兵们满意,但是他们想问更多的话,就是军棍伺候了——到了这时候,军官们想不抓军纪都不行了。 他们不住地强调,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你要连长官的话都不信,做什么军人?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夜晚再度来临。 雷谷的人又开始行动了,这一次,他们除了宣布揶教的消息、桐河人的消息,更是增加了永乐人的消息。 原本,他们昨天就能发布相关的永乐士兵的消息,但是昨天偏偏不发,选在了今天。 一开始,军营里的反响不是很大,军官们忙了整整一个白天,并不是毫无效果的。 但是随着永乐士兵的相关消息被宣传出来,军营里再次躁动了起来。 这次躁动的,可不仅仅是永乐兵,还有其他籍贯的士兵。 小兵们的慌乱,其实不难理解:昨天是桐河的,今天是永乐的,这些同袍当兵之后,家里都发生了那么多惨事,那么,其他地方就会很太平吗? 再加上关于揶教的传言,大部分的士兵,心里都生出了一些不便说的念头。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躁动,比昨天还是要差一些。 然而,有些事情,是不能只看表面现象的,就在子末时分,军营里猛地炸锅了,在一片突如其来的喊杀声中,有人直接击破了军营的围墙,冲了出来。 冲出来的人嘴里还在高喊,“雷谷的大人,救命啊,我们是永乐的!” 原来永乐兵在知道家乡的惨事之后,并没有直接闹事,而是将心思放在了别的上面。 两名永乐制修,说服了看管自己的士兵,并且求见对方的军官,说我们要逃走。 敢这么明目张胆表示的,也只有永乐人,因为军营之外的雷谷修者,就是他们的后台——单单是这一点,哪怕是桐河人都学不来。 由此可见,李永生选择第二天才爆永乐的料,也是经过了仔细的算计。 负面情绪的蔓延,需要一个过程,而这情绪积蓄到一定的程度,该引爆的时候,一定要选好导火索,选不好是会熄火的。 很显然,桐河人不能承担导火索的重任,因为他们和雷谷的人之间,没有互信的基础,很可能是一厢情愿,也不足以取信他人。 相较而言,永乐人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负责看守永乐兵的军官,其实是个副职,永乐兵悄悄找过去的时候,此人正在纠结地考虑,郑王和揶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有点后悔自己加入了郑王的军队——谋反不成,不过是一死,勾连外虏,那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等这军官听说,永乐人想跑,他顿时就下了决心:赌了,我跟永乐人一起跑! 然而想跑出去,也有个难点,他仅仅是个副职。 而且他非常清楚,正职是郑王府家丁出身,是死忠份子,没可能动摇的。 于是他心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悄悄召集了自己的两名亲信,再加上两名永乐兵,直接暴起发难,干掉了正职,然后没命地向外跑。 李永生原本是打算,在丑末时分,尝试性地攻打一下大营——那是凌晨三点左右,夜袭的最佳时间,而且对方的军心,明显有所动摇了。 “四面楚歌”的典故,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也没指望,能等到对方自行溃散,他只是想,有了军心动摇这个前提,再有适度的压力,没准就能找到一个机会。 哪曾想,己方还没有来得及发动,对方就先行乱了起来。 血奴在夜里是最警惕的,也是反应最快的,见到乱起,它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夜色里的血魔,最擅长的就是隐踪匿迹和偷袭,而且它并不确定,那些追兵会不会动用大型军械,所以直接发挥了最快的速度,杀向了那些追兵。 追杀永乐逃兵的,是执法队的宪兵,他们早早就接了军令,见到这种骚乱,毫不留情地追杀和镇压——郑王固然是爱兵如子,但是士兵都要叛逃了,那当然就不用手软。 宪兵是很强悍的,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才追了没多远,最前方的同僚,就一个个地爆裂开来,化作了漫天的血雾。 这情景委实恐怖,但是更恐怖的是,他们竟然看不到凶手在哪里。 连续死了十余人之后,执法队的其他军士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怖,齐齐呐喊一声,转头就跑——他们再是宪兵,因为很少执行军法,心肠就不算太硬,心理承受能力也要差点。 就在此刻,那执意叛逃的军官眼珠一转,领着十余人竟然又杀了回来——看到执法队的惨象,就算是白痴也想得到,是雷谷的人出手接应了。 既然已经确定有了接应,他心里大定,就又开始盘算了,我已经杀了正职,而且带着永乐兵逃跑,成了郑王不可饶恕的死敌。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么,他不介意在死敌的路上,走得更远一点。 所谓的“时势造英雄”,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一旦在乱世中抓住时机,就会一搏到底,不是出人头地扶摇直上,就是一败涂地身败名裂。 杀回去的过程中,他不住地大喊大叫,说雷谷已经打进来了,郑王勾结揶教,早晚是死无葬身之地,大家快点反正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要知道,他本来在西大营里,就算得上一个有点地位的军官,认识他的人非常多,其他士兵看到这一幕,第一个感觉就是——浓眉大眼的朱时茂都叛变了,我还硬撑着做什么? 军营里原本就是人心惶惶,全靠着一股惯性,在维护着秩序,一旦出现裂缝,就像雪崩一样,根本是人力无法挽回的。 就在雪崩即将发生之前,十几名精悍的军官和军士冲了过来,要围堵住这个不安定的家伙——只有阻止此人的疯狂,才能挽救了大营。 但是非常遗憾,他们的反应有点慢了,双方才陷入缠斗,两名真人就凌空冲了过来——李永生和祭强接到消息,疯狂地赶过来支援。 僵持的局面,在几息之后就打破了,真人的参战,让大营里的军士生出了更多的惶恐。 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能阻止骚乱的蔓延,为了让大营更乱一点,有人还开始四处点火。 点火的到底有些什么人,这不太好统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李永生也参与了这一行动。 他点火不但是为了制造混乱,也是为了能及时地脱身——大营越乱,他就越好脱身。 至于他脱身的目的,也很简单——要防备东大营有人来偷袭。 西大营这里乱成一片,东大营的指挥官若是有点见识和胆子的话,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派出奇兵来偷袭,哪怕胜不了,只要能造成足够的混乱,就够雷谷喝一壶的。 雷谷虽然强势,但是人数太少了,这是致命的缺陷。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东大营的主官并没有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令李永生感到有些意外。 然而,更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 等到天色大亮,西大营彻底沦陷,相关的军官死的死逃的逃,这时居然混战依旧在继续。 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很快地,大家就知道了,原来桐河兵跑出来之后,眼见获得了安全,就又想起了跟希山兵的仇恨,竟然又杀了回去。 两个县的关系,从来就不怎么好,又是在昨晚刚打过一架,因为有其他军士的参战,昨天桐河人吃了大亏,今天当然是要找回场子。 然而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恰恰相反,这仅仅是另一场混战的开始。 桐河兵找场子,当然要争取永乐兵的支持——大家昨天都吃亏了,可是混战没多久,箫阳人又参与了进来。 没错,大营里没有几个箫阳兵,但是大营外面,起码有四五千箫阳人。 箫阳人出手,最先针对的就是桐河兵——永乐县那一战,箫阳和桐河是结了大仇的。 第九百五十八章惊闻屠杀 这场发生在天亮之后的混战,混乱到一塌糊涂。 箫阳人不但打桐河兵,也打大营里的其他兵——郑王军队对箫阳的祸害,也不算轻。 而大营的兵又分作了三个阵营:支持桐河的,支持希山的,以及……没什么倾向的。 到最后,还是祭强忍不住了,直接出手干预,将几个活跃分子打得骨断筋折,又有雷谷其他人帮着镇场子,才算控制了局面。 再然后,就是对军士的甄别和管理了。 而雷谷大部分的人,则是去大营搜查,一来查可能存在的邪教妖人线索,二来也是接管大营的物资——经历了永乐一事之后,他们对朝廷军队的操守,并不是很放心。 这些物资与其被中饱私囊,倒不如掌握在自家手上。 对于雷谷人的强势,箫阳人多少有点不甘心,不过也没谁敢表示出来。 大家都是长了眼睛的,且不说雷谷的人在县城里飞扬跋扈随便杀人,只说这区区百来人,敢直接对五六千人的大营下手,就不是区区“骄兵悍将”四个字能形容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人家还真的打下了大营! 所以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雷谷的修者将大营里的仓库,都直接据为己有。 不过还好,祭真人说了,这些物资里,别的不说,粮食大都得自于箫阳,雷谷也不是占大家便宜的人,决定将这些粮食大部分用于箫阳。 这个消息很令箫阳人振奋,这是箫阳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能收获了这个承诺,大家也不枉参战一场。 紧接着,祭强在箫阳人里,竟然发现了一个曾经的军中袍泽。 这人已经退伍了,昔年也是祭强手下的小兵,修为不高,仅仅是高阶制修。 此刻的他跟祭真人,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若不是祭强受雷谷之邀来此,两人恐怕今生都难以再有交集。 战友相见,两人痛饮了一场,祭强跟李永生打个招呼,然后就告诉了手下的小兵:这个大营的物资,所有权是在雷谷,但是暂时交给你打理了。 箫阳的县丞原本还有点蠢蠢欲动,以为库房的管理,也要仿永乐的例子,哪曾想人家直接就转交给了一个退役的老兵。 恼怒之下,他直接找到了县令,“县尊,雷谷委托的粮仓管理,实在有点儿戏,那厮不过是一个大字都不识的莽汉,如何能管理了这粮仓重地?” 蔺县令奇怪地看他一眼,“管理不好,那也是雷谷的私事,他自家的东西,想怎么败家,是他自家的选择。” “县尊这话我不敢苟同,”县丞大义凛然地发话,“这粮食原本是我箫阳黎庶的血汗,他雷谷夺走了,也是要用在咱箫阳人身上的,账目不清,吃亏的可是咱箫阳。” 蔺县令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雷谷没有将粮食裹了走,愿意用在箫阳,做事算是比较磊落,咱们也该承情才对,你这是……有什么想法?” 县丞犹豫一下,才期期艾艾地发话,“就算不能仿永乐例,县衙也该有权力安排账房过去,帮助核算,以避免账目不符,县尊你说如何?” 蔺县令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心说安排了账房过去,才会账目不符吧? 听到县丞所说的“仿永乐例”,他已经知道这厮是如何打算的了。 对于自己这个副手,他实在太清楚了,这厮眼睛里就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元。 那么,县丞争着管粮仓的目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想到这个,蔺县令忍不住想笑:雷谷那是一帮什么样的人物,这种便宜你也敢惦记? 不过他也没有明说,既然县丞看不清形势想作死,那他就帮着递个话好了,正好看一看雷谷在民生方面,是不是也那么杰出,“那我帮你问一问。” 没过多久,蔺县令就问出了答案,面对来了解情况的县丞,他淡淡地发话,“粮仓做账的事情,雷谷方面给了答复,说已经安排了专门的人做账,不劳咱们费心。” “这怎么可以呢?”县丞暴跳如雷,“咱们必须为箫阳父老负责的,县尊就没有跟他们说,要仿永乐例?当地的事,还是要交给当地人办的!” 蔺县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说了。” 你说了才怪!县丞心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那我再去跟他们说一声。” 走了两步,他觉得不太对劲,又停下身扭过头来,“他们是如何回答的?” 马勒戈壁的,你看你这态度,还像个副手吗?蔺县令暗暗吐槽:倒是像我的上官。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雷谷李大师说,永乐县丞是被军队打断了腿的,为人绝对可靠,咱们若是想仿永乐例,那么……那么,你先让别人打断腿再说。” 县丞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时间无话可说。 永乐在这一点上,比箫阳强出太多了,蒙县令和县丞,都是采用了极为明显的敷衍态度,来对待郑王府军士,而箫阳的县令和县丞,对郑王府的态度都相当暧昧。 两人相对无语之际,猛地跑来一个衙役,“不好了,东大营那里……杀人了!” 军营里杀人很常见,哪怕是郑王的军队强调爱兵如子,也有忍痛整肃军纪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东大营可不是一般的杀人,他们杀了六百多人,占军营人数的十分之一强! 桐河籍和永乐籍的军士,被屠戮一空。 李永生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不敢相信,在他的感觉里,东大营主官的胆子不是很大嘛。 不过,他倒是猜到了对方这么做的缘故,“是因为桐河和永乐兵在西大营闹事?” “是的,”打听消息的探子回答,“西大营被攻陷,东大营惶恐不已,一致认为是桐河和永乐兵的问题,大营主官就决定,诛绝这两个县的士兵。” “东大营的这货,是不是朝廷的卧底啊?”祭强闻言,也忍不住了,“这个时候屠戮两县的军士,根本就是要引发兵变……这尼玛得有多么短视和愚蠢?” 探子犹豫一下,才笑着出声发话,“这厮也不是特别的愚蠢,他找了一些理由。” “哦,是吗?”祭强眉头一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找了什么理由?” 东大营主官找的理由,还真有点名堂,杀了六百多士兵之后,他对着其他军士宣布:我这不是滥杀无辜,而是这些人危及到了东大营的安全。 西大营的沦陷,大家都知道了,很多同袍死得惨不忍睹啊。 就在今天,咱们东大营的桐河兵和永乐兵,也在开始串联,阴谋将东大营也卖给雷谷。 主官再三强调,我个人对桐河兵和永乐兵,没有任何的偏见,只不过咱们军营里,这两股势力在串联,我绝对不能因为要爱兵如子,就把其他士兵的性命,置于危险中。 祭强听到这里,虽然还是气得直咬牙,却也忍不住轻叹一声,微微点头,“还行,没有让我太失望,也算个不错的借口。” “是啊,”探子出声附和,听起来也是有些遗憾,“这厮虽然冲动了一点,但是杀人之后,居然能找出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借口,东大营的人心,竟然没怎么乱。” “是吗?”李永生不屑地一哼,“你们真觉得,他能自圆其说?” 探子一听,顿时就是一愣,他是雷谷的老人了,自然知道李大师算无遗策的名声,而且也不止一次亲眼目睹了,所以忍不住想一下:不能自圆其说吗? 祭强可不是雷谷老人,他是曲阿杜家引荐过来的,虽然也知道李永生的神奇,但是终究没有亲历过,于是忍不住出声发问,“这里面有纰漏?” 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他,而是看向探子,“关于揶教妖人的说法,东大营那边,是如何向军士解释的?” “这个……”探子想一想,方始回答,“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消息,也就是私下里解释了一下,说是咱们攀诬郑王,还说郑王不可能跟揶教勾结。” 要说起来,东大营主管的想法,也不能说是错了,已经杀了六百人,稳定了军营,此刻关于揶教妖人的谣言,还是低调一点处理的好,省得再引起军心动荡。 李永生听到这里,却是轻笑一声,“没有当众解释吗?呵呵……郑王选官,也就这种眼光了。” 祭强的眼睛眨巴一下,他隐约听懂了李永生的意思,但是同时,他觉得那主官做的,似乎也没什么大错,“他不当众解释,只是为了稳定军心……很正常吧?” 李永生微微一笑,“他若真是为了稳定军心,就不该杀那六百人……不过是一介志大才疏的匹夫。” 祭强眼珠转一下,“但是他找到借口了,不是吗?有听起来很合理的借口,就能平息众怒。” “呵呵,”李永生又是一声轻笑,“他有借口,咱们就不能有吗?” “咱们能找什么借口?”祭强好奇地看着他,“总不能诬陷他是邪教妖人。” 李永生侧头看他一眼,也是很奇怪地发问,“为什么不能说……他是邪教妖人?” “因为……”祭强的嘴巴张了几张,竟然迟疑了起来。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五十九章诱之以利 祭强认为,东大营的主官,应该不会是揶教信徒,所以李永生的说法,等于是在给对方泼污水,扣帽子是很爽的,但是……别人也得信不是? 李永生这下就不服气了:为什么他给咱们扣帽子,咱们就得信,咱们就不能给他扣帽子? 祭强又眨巴一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桐河和永乐的兵搞串联?” “当然,”李永生笑一笑,“杀完人再说搞串联,纯粹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是要掩饰自己的冲动……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在杀人之前说这话,还可以任由别人检验。” 祭强愣了一愣,才点点头回答,“我也认为,这可能是借口。” 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所以说,我看不起这厮……真的。” 祭强还是有点不服气,“我也看不起他,但是他说的情况也未必假……有可能客观存在。” “客观存在的事儿多了,”李永生轻蔑地一笑,“他是揶教信徒的可能性……也客观存在。” “这不一样,”祭强很干脆地摇一摇头。 不过,他在仔细想一想之后,才给出了解释,“他说永乐和桐河兵策反其他人,逻辑上有延续性,但是你说他可能是揶教妖人……没有相关逻辑,旁人看起来,扣帽子的嫌疑很大。” “我哪里扣他帽子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然后,他竖起两根手指,“西大营的覆灭,主要是两个原因,一个是不同地域之间的士兵,起了冲突,第二个,就是郑王涉及勾连揶教妖人。” 他越说越兴奋,“那么,东大营的主官,既然能当着军士的面,仔细剖析第一个原因,却对第二个原因遮遮掩掩,视而不见,不能公开对待……你说,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很简单啊,”祭强笑了起来,因为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他笑得异常轻松,然后他一摊双手,“说不清楚嘛,郑王也忌讳谈这个。” “其实这两者都是忌讳,”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在军队里搞地域歧视,后果一样是很严重的,但是这厮只知道忌讳郑王,不知道忌讳军士……格局真的太小了,太愚蠢了。” 祭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所以,他就必然是揶教妖人了,哪怕他不是……也是了?”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必须得是……这是他自己选的。” 祭强闻言,陷入了沉默中,好半天才轻喟一声,“跟你为敌,真的是太可怕了,不能有半点疏忽……思维太缜密了,佩服!” “不是我可怕,而是蠢人太多,”李永生慢悠悠地回答,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现在,你不能说我只会扣帽子,没有逻辑了吧?” 祭强干笑一声,“那是,简直是……太有逻辑了,我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确实,接下来怎么做,他根本不用人教,直接找到了自己那个曾经的袍泽。 那人退伍之后,就回到了乡下小镇,种地的同时,帮人盖房子,同时还带了几个徒弟,要说大局面没有,但还是有点小小的威望,又是高阶制修,也算乡里有点头面的。 他正在跟雷谷的人商量,该如何管理这粮仓,听说祭真人的来意之后,很痛快地一拍胸脯,“想打东大营?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召集人。” 到了这个时候,西大营周边不少本地人,也听说了发生在东大营的惨案。 豫州民风彪悍,虽然和平了几十年,但是等闲几个人的生死,大家也看不到眼里,譬如说桐河和希山的争斗,一场械斗下来,死伤几十个人,大家都觉得无所谓。 箫阳民风不算太狂野,对此的接受能力也不差,但是六百颗明晃晃的人头,还全是丁壮,着实震撼了大家——做人怎么能如此残暴? 没错,虽然嘴上不说,箫阳人心里是真的怕了,就算郑王起兵攻打箫阳的时候,也没死这么多的人,至于说郑王的军队占领箫阳之后,为了维护统治,也杀了一些人,肯定大大超过了六百人,但那是陆陆续续杀的,没有这么强的视觉冲击力 在害怕之余,箫阳人的心里还有愤怒:一下杀这么多人,尼玛你是给谁看呢?我大箫阳人是被吓大的不成? 若是没有雷谷出面,箫阳人大约也只有背负“被吓大”的名头了。 然而祭真人找人来串联,这就又不一样,还是那句话,不管做什么事,有组织和没组织是截然不同的,只要有一个主心骨,从者心里就会踏实很多。 祭强的这名同袍,原本就很顾念军中之情,而自家的上官,现在也已经是真人,又得了这么重要一个差事,正是想要出力的时候。 所以他马上就开始发动同乡,说东大营的屠杀事件太过残酷,雷谷的人打算带领大家,前去攻打东大营,咱们也该同去,不能让别人小看了箫阳汉子。 此人在箫阳有点影响力,不过很多人还是有点踌躇:东大营那里可是有五千军士的。 也有些箫阳人表示:咱们可以跟随到东大营,参战也可以,但是……万一雷谷的人打得太吃力的话,也不能要求咱们死战。 其实这就是雷谷围攻西大营时候的翻版,箫阳人先是看热闹,然后是跟着捡便宜。 众人正在纷纷商讨、莫衷一是的时候,西大营这边,桐河兵和永乐兵已经开始嗷嗷叫上了,红着眼睛要去灭杀了东大营所有人,为桑梓报仇。 西大营里,这两个县的丁壮,加起来也有五百多人,这还是不算前次在战斗中死伤的。 有这五百人,再加上雷谷的精锐,就有了六百多人,尤其是两县子弟,求战欲望极强,就算对上五千人,也未始没有一战之力。 这个情况,又极大地增强了箫阳人的胆量。 最后,李永生抛出了大杀器,终于彻底将本地人拉下了水。 面对前来打探消息的箫阳豪强们,他直接表示,“我们打东大营,是为了捉拿邪教妖人,也是为了消灭残杀同胞的刽子手,雷谷决定……打下东大营之后,粮食直接分给参战的好汉。” 得,啥也不用说了,这可是粮食啊,东大营里的军粮,在冲着大家招手。 郑王对搜刮粮食极为重视,纵然箫阳县里有些豪强胆子大,家里私藏了一些粮食,却也不多,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粮食才是最大的硬通货。 李永生非常清楚,攻打西大营的路数,并不能完全套用到东大营,那主官的一场屠杀,对军营里的士兵是个极大的震慑。 这一仗,必须得让箫阳的当地人出力,否则会打成什么样,还真的难说,那么拿出粮食做为奖励,也是必然的了。 当天夜里,众人就在西大营整军,五千多箫阳人也大致整顿了一下,分了五个千人队出来,下面又有百人队,非常粗疏的管理,能保证打起来不太乱就是了。、 五个千人队的主将,都是公推出来的豪强人物,而且雷谷为他们配备了司修副手。 第二天正午时分,将近六千人的队伍,缓缓地推进到了东大营三里地之外。 东大营的士兵们已经发现了敌情,迅速地关起营门,摆开了戒备的阵势。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大营里竟然驰出五百余人的马队,徘徊在里许外观望。 很显然,东大营的人也意识到了,营地外的箫阳人是经过整编的,并不是一团散沙,这种情况下,将马队派出去骚扰,是很有必要的。 祭强见状,却是不屑地笑一笑,“这骑兵还真不怎么样,用我们边军的话说,就是送马送人头的货色。” 李永生却是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主官也真是奇葩,没有人告诉他,这点马队……都不够我们的真人塞牙缝吗?” “这倒不能全怪他,”他身边的一名地方豪强摇摇头,“西大营已经失了,他们死守营寨是要不得的,必须放出去人马,跟营寨形成策应,否则无法维持士气。”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李永生还是哼了一声,“这就是我说这厮奇葩的地方,军事策略是没错的,但是根本不懂活学活用……真的是纸上谈兵之流。” 祭强闻言也点点头,“确实,这五百骑兵要是我来使用,根本不用缀着咱们,直接去其他乡镇扫荡了,也好乱了箫阳人的心。” 那名豪强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祭真人对我们箫阳的印象,真有这么差?” 祭强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我只是谈论对方用兵的手段,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是对外敌的手段,”李永生摇摇头,他不赞成这个说法,“荆王和襄王可以这么做,郑王却不行,尤其是……这主官已经杀了六百多人,莫非还要将箫阳人得罪光不成?” 祭强笑着点点头,“这话也是,要不要冲这些骑兵喊一喊话?” “我估计喊话的效果不会很好,”那豪强摇摇头,“这些人应该是死硬份子,要不然大营也不会将他们放出来,我觉得直接打就是了……咦,有人要找他们的麻烦了。” 第九百六十章骑兵初接触 打东大营骑兵主意的,正是永乐和桐河的五百多军士。 他们被混编在了一起,在接近六千人的进攻队伍里,算是相当有战斗力的、 其中有骑兵五十多名,步兵还携带了床弩大型军械,打定主意要大杀一场。 见到东大营的骑兵在不远处晃悠,还不等雷谷的修者缠上去,这五十多名骑兵就散开阵势,慢慢地逼了过去。 豫州并不盛产良马,骑兵也不多,通常都是异常勇武的军士,才可能成为骑兵。 所以别看他们只有五十多骑,可个顶个都是老兵,虽然眼珠子都红了,却是能强行按捺住火气,慢慢地围过去。 不过那五百骑兵也是熟手,见这些人组织严密来意不善,于是就分出百余骑四下戒备,剩下三百多骑,开始纵马小跑,似乎要厮杀上一场的模样。 永乐和桐河的骑兵见状,还是不紧不慢地围逼上去,倒是雷谷的人马里,分出五十余骑来,向对方马队的后方斜插了过去,似有包抄之意。 东大营的马队马上就发现了对方的企图,队形一变,向侧后方缓缓退去,显然是改变了主意——他们的任务是骚扰对方,而不是找死。 就在这时,那五个千人队里,也渐次地派出了骑兵,不过这些骑兵比“送马送人头”的对手还要差劲很多,精通马术的人极少,马也多是温顺的挽马。 这些人差不多三百多,总体数量上,并不比东大营的骑兵多。 训练有素和乌合之众的区别,这时候就看出来了,有人策马狂奔上去,想要射杀对手,不过被对方一阵攒射,反倒是有七八人落下马来。 祭强苦恼地挠一挠头,想要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这时候不好再刺激箫阳人。 李永生看一眼血奴,手指动一动,指向一个方向。 血奴虽然大智慧不行,小聪明还是有一点的,见到他的示意,小小的身子一晃,直奔对方骑兵的身后射去。 见到有真人出动,负责扰敌的马队也紧张了,加快了撤离的速度,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军中精锐,退而不乱,还保持着战斗队形。 面对这种情况,血奴也不敢直接冲上去,类似的军阵,是可以重创真人甚至杀死真人的,它都不需要清楚内中详情,只凭血魔的直觉,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威胁,知道自己不能轻视。 所以它只能再往远处绕一下,试图从侧后方将对方马队逼回来,跟己方人马形成夹击。 东大营的马队对于遭遇真人,也不是很意外,但是当他们发现血奴的意图之后,还是难免生出一点慌乱,于是马队再次提速。 ——若是对方再出动两名真人,这五百人的马队,还真要损失惨重了。 然而,不等其他真人出动,那穿了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儿再次加速,速度奇快地冲了过去。 “这是真人该有的速度吗?”东大营的马队之中,不少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锋锐!”带头的司修大喝一声,两百名骑士收起弓箭,掣出长刀,向空中齐齐一挥,又向前方一指,受气机的牵引,空中凝出了一股看不见的肃杀之气,狠狠地向血奴冲去。 祭强见状,忍不住咋舌,“好家伙,这锋锐之气,倒有边军七分真髓了。” 在他嘴里,这算得上是极高的夸奖了,不过倒也不奇怪,这五百骑兵的马术虽然不堪了一点,但是战术素养和修为都相当了得。 然而,这样的军阵,步兵也摆得出来,骑兵使出的话,虽然气势更足,但是骑术不佳的话,难免就会失之灵动。 血奴突然间遭受攻击,身体在空中猛地一转,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硬生生强行折向,避过了这股巨大的气机。 锋锐的攻击截面,差不多有二十丈方圆,它竟然只凭身法就避让了开来。 “攒射!”下一刻,数百支长箭射向了血奴,其中不乏破甲之类的道器之箭。 而血奴的身子一转,再次避让开了这次攒射,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好家伙,”祭强见状,眼珠子好悬瞪出眼眶,“这身法怎么练出来的?” 这根本不是普通修者能练出来的,血魔在这方面的种族天赋,连李永生都要羡慕。 东大营的骑队做了一些应对方案,但是他们绝对没想到,己方不但遇到了一个真人,还是一个身法极其变态的真人。 马术不够精湛,军阵就失之灵动,失之灵动的军阵,对上一个身法诡异的真人——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骑队的头领还待继续发令,可是那一抹红色已经硬生生地撞进了马队中,紧接着,就是不住的惨呼,血光四溅。 马队这下就被动了,他们不但要抵挡真人,还要防着对手的骑士在身后偷袭。 头领见状,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丁队殿后,其他人……以十人一队走避!” 见到他们没命地打马狂奔,后面的追兵也沉不住气了,其中一部分人在配合血奴诛杀殿后的丁队——那是一个百人队,其他人纷纷策马狂追,就连永乐和桐河的兵都不例外。 不过他们追得稍微有章法一点,是从两侧追击,而不是从正后方。 追着追着,有人竖起一柄长枪,枪头是黑色的,其他同袍逐渐地注意到了他。 这是永乐和桐河的兵事先约好的,黑色枪头出,就是要大家听从。 这样的枪头一共六个,永乐和桐河各拥有三个,掌握在六个人手里。 他们做此约定,不是为了在权力方面号令大家,而是希望在乱战的时候,一旦发现非常有价值的目标的话,可以号召大家共同击之。 当然,他们首要的目标,就是东大营的主官,大家甚至约定,一旦发现那厮,就算是雷谷的人勒令大家住手,也要先杀了那厮再说。 此刻,竟然就有人竖起了黑色的枪头? 不过很快地,大家就反应了过来,一个机会摆在了大家的面前:在左前方不远处,永乐和桐河的步兵已经摆开了阵势。 正常情况下,步兵一旦摆开阵势,不是轻骑兵能强行冲击得了的,除非是全身甲胄的重骑。 东大营出来的马队,目的就是骚扰,当然不会是重骑。 他们连其他五个千人队的阵型都不敢冲击,就别说直接冲击经过训练的这两县士兵了。 然而竖起黑色枪头的永乐骑兵,也没指望逼得对手去冲击军阵,他隐秘地做了两个手势,不少同袍就猜出了他的的意思。 于是这五十余骑稍稍变一下向,看起来是要凭借马匹的脚力,绕到前方去堵人。 东大营的马队对追兵的动向,十分地敏感,“猜到”这五十余骑的意思之后,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就也跟着微调一下方向。 事实上,他们非常清楚,这五十余骑是真正的军中骑兵,比那些箫阳土著临时凑出来的骑兵,要强大很多,虽然人数不多,但必须加以重视。 然而,东大营骑兵的无奈,也就在这里了,他们虽然是负责骚扰对手,可此次出营,仅仅是一人一马,不像北方的骑兵,可以实现一人双马的配置。 之所以是这样,首先是因为,郑王府的战马不多,如此重要的军事资源,不能那么奢侈地配置,其次就是大营主官还留了两百匹战马在营中。 不得不承认,这主官真的想得很多,他竟然考虑如果有反击的机会的话,两百匹战马的冲击,也能带给对方极大的混乱——乌合之众是很容易被震慑到的。 这个决定,遭到了骑兵头领的异议,他认为既然要出去骚扰,多配置一些马,是很有必要的——万一没了马力,连跑都不好跑。 不过大营的主官无视了这个异议,不是我不给你们配,战马数量实在太少了——要不,给你们配一些挽马? 头领都气得悄悄发牢骚,说大营里留下那两百匹战马,根本顶不上什么用,没准啊,是为某些军官跑路准备的。 当然,这种不和谐的话,也只能随便说说,不可能公之于众——郑王练兵虽然号称爱兵如子,但是对于某些影响士气的行为,还是相当严厉的。 更别说,东大营才砍了六百多颗头颅,主官的杀气很重。 不管怎么说,这出击的五百骑兵,都是老兵和死硬份子,虽然心里不满,但也只能嘴上说说,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然而,现在麻烦终于来了,后方那五十余骑开始加速绕远,东大营的骑兵也不得不面临马力的分配问题了。 他们是从大营里出来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后援,马力一旦消耗过大,根本找不到安全的躲避场所,而对方则不然,随便都能找到友军掩护,然后静待马力的恢复。 这资源上的短板,逼得他们不得不尽可能地合理分配战马的体力,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随便浪费。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面五十余骑的变动,迫使他们也做出了相应的小幅调整。 竖起黑色枪头的那名永乐人,算计的就是这一点,他也不指望对方能强行去冲阵,但是驱使对方从军阵前不远处绕过去,还是可行的。 ——他们的步兵袍泽,可是带了二十具床弩的! (月票榜靠前和靠后,真是不一样,收藏居然在掉,大声召唤月票。) 第九百六十一章志大才疏 东大营的马队,还真的没注意到床弩的问题。 他们知道对面的军士,应该是西大营的正规军,也看到了挽马拉着的车辆,但是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车里应该是装了粮草,而不是其他。 前来攻打东大营的人,足有六千号人,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人吃马嚼就是相当大的一个负担,怎么可能不带足粮草? 而且后面的追兵,也很阴险,不撵着他们去冲击步兵的阵势,就是驱使他们从步兵前方里许之地掠过——冲阵有危险,路过总是问题不大吧? 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懵然不觉,但是五百名两县步兵见到逃跑和追击的马队,马上就意识过来了:同袍如此驱赶对方,这是给步兵争取来了机会。 于是步兵们迅速开始调整,打算给对方来一记狠的。 东大营的骑兵在即将途经他们的时候,终于也觉出哪里有什么不对,等到大家猛地看到,车厢里露出了一架又一架的床弩,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卧槽!” 骑兵头领是一个打老了仗的老兵,见状大喊一声,“不要乱,匀速冲过去,床弩击发不易,他们只有一轮的机会。” 这种混乱的时候,确实需要此类百战老兵,床弩固然是很可怕,但是一旦直面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十具床弩一轮齐射,才能诛杀多少人? 只要军心不乱,这点损失,大家承受得起。 然而这个头领没有想到的是:他已经被对方认了出来——虽然大家分属东大营和西大营,但是平日里也有小小的交集,他这种级别的头领,不止一个人认识他。 虽然骑兵都是大同小异的装束,头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永乐和桐河人认出来他之后,起码一半的床弩对准了他。 下一刻,巨大的箭矢腾空而起,每一支箭都有七八尺长,手腕粗细,速度也极为惊人,几乎是转瞬即至。 头领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大箭集火了,不过床弩的速度实在太快,威力也太大了,他只来得及说了句“卧槽”,就被两支大箭撕裂了。 一里左右,正是床弩威力最大的时候,一箭射过去,强大的动能,真的能把人射成两截。 带队的头领摔下马来,几乎在同时,他的马也被钉死在了地上。 这一下,东大营的马队彻底乱了,有人疯狂打马逃走,也有人转了回来,要救治头领。 从这点上讲,这些老兵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在一个信奉“打不赢就跑”的军队里,能有胆子救治受伤的头领,真的有很强的战斗素养。 不过非常遗憾,这头领中了两箭,虽然他是中阶司修,但是第一箭就摧毁了他自身的防御,第二箭直接射中了右肩,右半个身子都被直接炸烂了,眼见就不得活了。 “头领,谁来带队?”有人跳下马,一边将他搀扶起来,一边大声发话。 郑王的军队也有递补制度,主官受伤之后,副官可以接手,副官再伤,还能有第三个人出来带领军队。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副官就在断后的丁队里——没这样的人物弹压,丁队未必能顶多久。 最糟糕的是,第三人也负伤了,是战马被一箭射死,他从马上跌下来,摔伤了脖颈。 而且老话说得好: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马队里暂时没有列出第四个人选。 对于这个问题,郑王的军队是这么理解的:三名主官都阵亡的话,剩下的军士没必要活着了。 事实上,郑王的军队很擅长逃跑,三名主官都阵亡,各自逃命就是了。 可是这支马队,真的不能逃,也没地方可逃,现在整个箫阳都在跟他们为敌,除了东大营是安全的,哪里都不安全。 更别说永乐人和和桐河人的眼睛都红了,在四下寻仇。 主官没有来得及说出人选,就眼睛一翻死掉了——死前他都没有清醒过来。 这一段时间耽搁,结果就等来了第二轮的床弩齐射。 这一次是仓促发射,准头差了很多,但是纷纷射来的大箭,让整个马队彻底崩溃了,大家呼啸一声,直接四散而逃。 “咦?”李永生见状,都忍不住吃了一惊,“就这么被打散了?” 祭强见猎心喜,忍不住出声发话,“我也去追杀一场。” “嗯,”李永生点点头,顿一顿又叮嘱一句,“主要是把那些成建制的打散,其他的,就交给箫阳人好了。” 祭真人早已电射而去,空中只留下一句,“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看着大营外的厮杀,东大营里的官兵都是一脸的阴沉。 出去扰敌的马队并没有想到,其实大营里已经准备好了出击,只等双方纠缠得紧的时候,军营里就会冲出起码三千士兵,对这群乌合之众发起强有力的冲击。 没错,这就是军营主官的打算,对于这出击的五百马队,他并不仅仅是希望扰敌,事实上,他也做好了马队失利的心理准备——能冲散了对方固然好,实在不行,缠住对手也行。 他这边准备了两百匹战马,一千匹挽马,还有三艘冲锋用的飞舟,只要马队纠缠住了对方,他相信投入三千士兵的话,就足够解决战斗——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胜得起败不起。 没错,他就是如此小看对手,唯一能让他顾忌的,就是雷谷的百余人和三名真人。 至于说马队会成为牺牲品,他并不是很在乎。 这五百人固然是军中精锐,可郑王府现在急需一场胜仗,若是牺牲了这五百人,能换来一场大捷的话,还是很划算的,也能彰显他一代名将的风采。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慈不掌兵义不行贾,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不过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只出动了一名真人,也没出动多少精锐,就将自家的五百精锐打得四散逃避,这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他都想好了,只要马队能拖住两名真人,大营的军士就可以发起冲击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计划是必须中止了,他就想不通了,怎么一名真人,就能活生生地打散自家的马队? 事实上,更出乎他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全歼马队的兴趣——此前他可是认为,对方绝对不会容忍这么一支队伍在身边,不住地找麻烦,因为这会极大地影响士气。 他也不想一想,区区五百人,还被打散了,在举目皆敌的箫阳县,惶惶不可终日才是常态,哪里还可能组织人手反击? 所以说,李永生对此人的评价,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志大才疏,虽然具有很高的军事谋略能力,但是无法有效地结合实际,不过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不管怎么说,大营里见到这一幕之后,大家都熄了出击的心思,只能默默地准备防守。 然而没有过多久,营地外就传来了喊声,“东大营的主官勾结揶教妖人,屠戮中土无辜黎庶,道宫已然知晓,不日将有道长来降妖伏魔,望东大营将士周知!” 这声音极为浑厚,穿透力却又极强,一听就是修为深厚之辈喊出来的。 然后又有人喊道,“此处大营,已经被我们围了东门、西门和南门,北门是安全的,不想送死的弟兄们,还是逃命去吧。” 此前雷谷攻打西大营的时候,只能堵住南门一个门,现在竟然能堵住三个门了,可见人多果然是力量大。 事实上,六千人围攻五千人,想要围三阙一还真有点难,东大营的将士眼里,也只看到南门和西门外全是人,至于说东门?似乎……只有寥寥的几十人,倒是修为看起来都不错。 东大营的主官闻言,却是好悬气炸肚皮,“卧槽尼玛,竟然说我勾结揶教妖人……敢更不要脸一点吗?” 这个事儿,他其实不愿意谈,所以此前也淡化处理了,可是雷谷的人这时候提出来,他若没有好的应对手段,对士气的影响会很大的。 所以他也直接着人喊话,第一时间撇清自己,至于说如此行事,已经将他不愿意谈的话题摊开了,也会给郑王带去太多被动,他却是顾不得了。 军营里传来喊声,“我从不认识邪教妖人,别以为仗着玄女宫,就可以肆意毁人清白。” 李永生听到这话,忍不住都瞠目结舌,“这货真不是一般地奇葩,竟然敢直接点玄女宫的名?我都不敢点明。” 雷谷的确位于玄女宫的势力范围,而且也算得上是玄女宫的下属势力,但就算这样,李永生扣帽子的时候,也不便借玄女宫的旗号,只是笼统地说是“道宫知晓”。 原因无他,道宫处理红尘事的时候,一般还是要注意口碑和分寸,尤其此事又涉及了赵家皇族,他不想帮玄女宫拉太多的仇恨。 但是东大营这厮,却是咬死了玄女宫是幕后主使者——这纯粹是自己作死。 玄女宫一旦借机发作,能直接将郑王处理了——哪怕是不便这么行事,一笔小账肯定记上了。 当然,这些因果目前没必要提,于是联军马上又高喊,“郑王堪舆队的正副队长,就是揶教妖人,西大营里也搜出大量证据,证明东大营跟揶教妖人有染。” 第九百六十二章孤身强攻 李永生着人喊出的话半真半假,前面两句关于堪舆队真人的事,是真相,但是后面两句东大营跟揶教妖人有勾连,那绝对是假的。 不过战场上的事情,本来就该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是所谓的兵不厌诈。 尤其这东大营的主官,是很有点“沙发果断”的奇葩,就算被抹黑,估计也不会出营争辩。 果不其然,这主官马上就安排了人辩驳,却也仅仅是指责对方说谎。 他宣布,东大营在他的管理下,不可能出现跟揶教妖人勾结的事情,并且大喇喇地表示,这种事情,你雷谷还不配下结论,让玄女宫来人吧。 不得不承认,奇葩年年有,今年是特别多,这主官竟然屡次三番地点出玄女宫。 可偏偏地,这家伙的自我感觉还特别好,或许是昨日的沙发果断,让他觉得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大增,甚至都不需要仔细向士兵解释了吧? 就在这轮流的对骂中,出去扰敌的五百多骑兵,结局也定了下来 负责殿后的丁队,一百人里只逃走了七八人,其他的非死即伤,要不就是投降了。 其他的四百骑兵,被杀了七八十人,其他人全都落荒而逃,只有五六骑冲到了军营的北门,在大营里军士的接应下,回到了军营。 希望回营的骑兵很多,但是他们被血奴和祭强屡次三番地打散,又有对方的骑兵在身后追杀,小猫三两只的,根本不敢轻易靠近北门。 虽然那里并没有敌军,可是想接近北门,都很难的啊。 还有十余人马,靠近了没太多人把守的东门,但是门外的那数十名修者,个顶个都是能以一当三的好手——没错,一个修者起码能挡住三名骑兵。 看到马队被驱散,还被人追得狼狈而逃,东大营里静得可怕,只有小兵们帮主管喊话的声音。 祭强活动了一阵之后回来了,远远地看了一阵东大营,低声发话,“士气已经枯竭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表示赞成,心里忍不住再次鄙视那个主官:你昨天杀人立威,已经达到了目的,今天又何必派马队出来送死呢? 军营原本的士气,会因为这一败而大损。 再加上己方喊出的关于揶教妖人的事,对方还能剩下多少士气? 要不说无知并不可怕,怕就怕这种半吊子货,明明水平不高,却偏以为自己无所不知,而且还刚愎自用不听劝,这是真正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当然,就算是这种局面,李永生也不缺乏小心,他沉声发话,“今天白天是不宜攻打对手了,还是先扎营下来,晚上看情况动手吧。” 他们在围堵西大营的时候,敢停留在营地外里许,那样的距离,正合适床弩发威,但是他们赌西大营的主官不会随便出手,而且也赌对了。 东大营这边,当然就不能儿戏了,只从主官敢铁血整肃,就知道这厮是个不怕事的,所以大家老老实实地在三里地外扎营最好。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大家再悄悄靠近不迟。 然而这东大营的主官,也真是玩命,到了天色大黑的时候,在营寨上点起了上百支火把,并且利用镜子的反射,将光线投射到营地外,将外面照得亮如白昼。 见到己方不能靠近,李永生命令两县的士兵上前,“用床弩打掉他们的镜子。” 这样的距离,床弩的威力已经变得极小了,不过一轮床弩射过去,还是打碎了三面镜子。 夜里瞄准的难度比较大,那些镜子也不大,就在军士们调整床弩重新瞄准的时候,营寨里的床弩展开了反击,四五十支大箭,射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军营里的床弩是居高临下,威力要大一点,不过面对着黑乎乎的一片,准头可想而知。 偶然有几支大箭,射中了方位,也被盾兵将箭拦了下来——床弩发射时,周围有足够的防护,这是标准配置。 然后这边又准备了一轮齐射,对面又碎了四面镜子。 如此一来一去,双方各自射了五六轮,基本上没有多少人员伤亡,镜子射碎了二十几面,对床弩这种大杀器来说,这样的战果,真的是太不经济了。 床弩使用的弩箭不算太贵,贵的是床弩本身,这种东西在使用时,损耗是很大的。 可是双方还不能停下来,李永生一方必须打掉那些镜子,才能潜行到近处,而东大营的官兵宁可消耗床弩的耐久,也坚决不允许对方潜入附近。 最后还是军营开启了防御阵,床弩再也无法威胁到镜子,与此同时,军营里猛地又射出了一轮床弩,用的还都是破甲和燃烧大箭。 在此前的对射中,东大营的官兵逐渐摸到了对手的床弩位于何处,却不着急集火,大家都将床弩调整好之后,才猛地来了一轮齐射,顿时带给了两县士兵不小的损失。 十余人受伤,其中三人伤势较重,还有两具床弩被毁,两辆马车被烧。 东大营的官兵敢于骄横,确实也是有点倚仗的。 李永生见状,却是怒了,“混蛋,真是欺人太甚。” 他认为对方主官比较奇葩,其实公平地讲,观风使本人,也是有点傲娇了。 他已经习惯了算无遗策,现在己方被小小地摆了一道,虽然那是两县士兵的技战术能力逊色,跟他没太大关系,他却有点不能接受,总感觉对方是在打自己的脸。 此刻他们攻击的方位,还是东大营南门附近,李永生迅速地安排人马,在西门外待命——南门和西门,是两个重点攻击的大门。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床弩转移到了西门,还有两个千人队,也被悄悄集中了起来。 就在部队集合完毕之后,他们身后猛地升起一团焰火,示警焰火。 显然附近潜有东大营的探子,发现他们调整了攻击方向,冒死向军营里示警。 正是那句话,黑夜是战争双方共同拥有的,李永生一方可以借助,东大营同样也能。 不过李永生根本懒得操心那探子,他扭头看一眼,嘴里轻描淡写地发话,“祭真人,帮忙清理一下那些小毛贼。” 祭强应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李永生腾空而起,箭一般地射向了西门南侧的木墙。 他飞得并不高,距离地面也就一尺多,大致看上去,更像是在贴地飞行,但是速度奇快。 若是只论速度,恐怕血奴还要逊色他一分,血魔是重在身法诡异灵动,速度上也没她这么变态。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冲到了木墙边,手里的长刀一挥,重重地斩到了前方的木墙上。 大营的围墙,是刻有防御阵法的,接下他这一刀,还真不算难。 一刀斩出,他被震得倒退了两步,这时大营的军士才反应过来,十几支箭向他射来,还有两具床弩,也迅速转了过来,对准了他。 床弩是相当笨重的,虽然有了转向轴,转动得不慢,但是瞄准起来不容易,上弦发射也要一个过程。 当两支大箭终于射向他的时候,那些细小的箭支,已经被他的防御弹开,而他手上的长刀,也已第二次挥出。 近距离的床弩攻击,十丈距离都不到,就是真人也未必敢硬扛这么一次攻击,但是两支大箭在即将射中李永生的那一刻,轰然解体,化作了漫天的烟尘。 李永生第二刀的侧面刀气,竟然直接粉碎了两支近距离射来的床弩大箭! 众人还来不及惊叹,就见第二刀重重地斩到了木墙上,一时间,整个木墙都颤抖了起来,不少站在木墙后面高台上的士兵,被震落了下去。 至此,木墙的防御阵已经无法完全抵挡这一刀,局部出现了损伤——事实上,这一刀没有斩毁木墙,这个大营的防御,已经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绝对的良心作品。 眼见第二刀没有完全建功,李永生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气势再度提升,狠狠地斩出了第三刀。 这一刀使出的时候,木墙上的士兵还没来得及站稳,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可以令真君受创的一刀,受了损伤的木墙,再也无法阻止这一刀,腰杆粗的硬质原木,瞬间四分五裂,打着横飞了出去,木屑四溅。 李永生一刀斩出,斩破木墙之后,手腕一翻,只听得“砰砰砰”不住地连环大响,三层原木的围墙,在瞬间就被他斩开了一个十余丈的口子。 祭强这时候,才刚刚传下去话,要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那个奸细捉住,见状,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城破了!” 严格来说,此刻应该喊的是“大营被打破了”,不过中土国作战,一向讲个气势,“大营破了”怎及“城破了”有震撼力? 紧接着,就有无数人跟着附和,“城破了”!“弟兄们冲啊”!“打进大营,鸡犬不留”! 李永生三刀斩出,更不停留,身子一闪,诡异地平移了十余丈,抖手又是三刀,竟然将木墙再次斩开一个口子。 等待冲锋的两个箫阳千人队,见状直接就愣住了:这雷谷净出产些什么样的怪胎? 那小女孩的身法,可以说是诡异到不似人类,而李大师一旦暴走,这冲击力……实在太狂野了一点吧?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六十三章破营 其实一般情况下,李永生不会这么暴走的。 首先,暴走对他的灵气要求很大,其次,一旦在木墙上打开口子,他这一方的修者必然会冲锋,那就存在个伤亡问题。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还是不愿意让这些训练不足的汉子,硬碰硬地杠上正规军。 可是此前两县联军遭受了算计,出现了一点损失,这让他感觉分外挂不住——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提前发出警示,有失察之嫌,恼怒之下,他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至于说硬碰硬,那就硬碰硬好了,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他已经很为黎庶着想了,当地黎庶被郑王轻易地控制,自身肯定是有点问题需要正视,该交些学费的时候,也得交一点。 说到底,跟在他身后的箫阳义军,不少都是冲着粮仓来的,想要有收获,不冒险怎么行?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不过,斩开两个缺口,似乎还不是很够,他身子再一闪,接着三刀,又斩出一个缺口来。 事实上,箫阳人还是相当悍勇的,看到他在木墙上斩出三个十丈宽的口子,他身后的两个千人队齐齐呐喊一声,没命地冲了过来。 三里地的距离,冲锋也得有一阵,很多有经验的汉子已经在大喊,“慢一点慢一点,匀速跑,冲进军营之后,才是硬仗。” 这时候,就体现出民间智慧的深邃了,大家心里都知道,跑得快一点,冲得狠一点,就能最早接触到粮仓,能拿首功,但是在场的头领们,没有一个人拿粮仓说话。 大家心里都知道,粮仓是重中之重,但是嘴上偏偏不说——说出来不但显得格局小,容易贻笑乡亲,而且更容易让手下人丧命。 足足三里地呢,若是不加节制地狂奔过去,那冲进大营之后,就只剩下喘的份儿了,哪里还有力气杀敌?被杀才是真的。 所幸的是,三个大口子被撕开,木墙上的火把和镜子,也纷纷地跌落,大营外大多是一片漆黑。 正是因为受到黑暗的保护,攻击者冲锋的过程虽然比较长,时间也久了点,但是真没受到多少像样的攻击。 大约用了盏茶的工夫,前锋抵达了三个缺口处,而此刻大营也做出了反应,数百名军士拦在了缺口处,组成了防御阵势。 冲上来的修者也没有傻到直接冲阵,而是开始放箭,大片的箭矢从城外黑暗处射出,射向堵着缺口的东大营军士。 这些军士是来堵缺口的,当然配置了盾兵,不过他们真没想到,大营能瞬间就被打破,所以准备不是很充足,盾兵、长枪兵以及刀斧手的配合,不是很到位。 尤其糟糕的是,攻击者来自黑暗的城外,而防守者身后却是明亮的军营,他们身形被攻击者看个正着,敌暗我明的情况下,防守起来真的很艰难。 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营断然不可能将灯火熄灭,否则敌人摸进来,会遭遇乱战。 这是东大营的驻地,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事实上,黑夜中的乱战,只有攻击方会喜欢,防守一方却要提防自家的坛坛罐罐被打烂。 而且,东大营早将对方得罪得死死的了,一旦防不住营地,后果简直无须猜想。 然而话说回来,这种仗,真的不好打,几轮箭雨过去,堵着缺口的军士就有两成人受伤了,局面也越发地危急。 就在此刻,有人大喊一声,“冲啊,斩杀了邪教妖人,没准道宫还有奖励!” 东大营的军士原本就抵挡得很辛苦,不管是李永生强力破开木墙,还是目前这只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都在挑战着他们的神经。 待听到又有人提起邪教妖人,他们的士气越发地低落了。 有人大喊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才是真正的妖人,我们是郑王的军队!” 然而,没人喊这一嗓子还好,这一嗓子喊出来,结果是两名军士扔掉手里的兵器,转身就跑——雷谷是玄女宫的下属机构,人家真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能力! 今天遭受了这么多挫折,昨日军营里杀人之后产生的威慑力,早就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想到自己还可能被污蔑成邪教妖人,不跑才是傻的! 其实很多军士对主官昨日的盲目杀戮,心里也有不满——谁还没几个朋友? 只不过,他们在高压之下,不敢表现出来,现在眼看大营要守不住了,心中积压的火气也随之反弹——去尼玛的,让你胡乱杀人,报应来了吧? 军营里不是不能执行高压手段,但是一旦连连遭遇败仗,士气随之低迷之后,那些高压很可能引来报复性的反弹。 现在这军营便是如此,初开始只有两个人逃跑,很快地,别人也反应了过来:去尼玛的,反正是守不住了,不如趁机先开溜——反正这节奏大家也熟悉。 一个缺口处的官兵溃逃,其他两个缺口的官兵也意识到了:不跑不行了,等大家都跑了,我就跑不了啦。 于是在一转眼的功夫,三个缺口处的官兵,雪崩一般溃败了下去。 进攻的修者顿时大喜,一窝蜂地冲了进去。 可怜营地的主官,昨天才沙发果断,整肃了军纪,军容也为之一变,结果今天一连串臭棋下出来,转眼就被打回了原形。 甚至可以说,他们比被打回原形还惨——起码在原形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结下两个大仇,现在别说永乐和桐河放不过他们,其他的外人中,看不惯他们血腥手段的也多得是。 这些人的退却和逃跑,正好撞上前来支援的其他同袍,一瞬间,大家就知道发生在西门的事儿了,彼此交换一个目光——眼下该怎么办?跑呗! 没过多久,整个东大营都炸锅了,昨天只顾杀人杀得爽了,现在可是遭报应了。 看守北门的军士最绝了,直接打开了营门,整整一个百人队,撒丫子就开溜了——这可是夜里擅自开门禁,性质有多么恶劣,也就不用提了。 他们一溜,别人也跟了过来悄声开溜——此刻只有北门没有敌人,还能不赶紧跑? 至于说为什么悄声?这也很简单,他们除了担心主官追究,同时也希望同袍能晚一点发现——攻打营地的人,火气实在太旺了,肯定要杀人立威,而且杀的人不会少。 他们此刻逃跑,算是有先见之明,不过为了防止对方追上之后杀人泄愤,他们必须争取到足够多的优势——不需要跑得有多快,保证比其他同袍跑得快一点就行了。 北营门那里,足足逃走了五个百人队,然后才被大多数人发现——有个希山的兵在逃跑之时,还是去其他百人队通知了一下老乡,结果事情败露。 希山兵是一定要逃的,他们原本就跟桐河不对付,昨天杀人的刽子手里,起码有三成是希山籍的军士,大营易主之后,他们就等着被砍头吧。 又逃了七八个百人队之后,雷谷的人也发现了北门的异常,不过大家并不以为意,反倒是加快了对营地的清肃。 正经是营地的主官,却好死不死地没有逃出去。 其时主官正在军械仓库清点,因为军械比较敏感,数量也比较多,他盘点了好一阵,正说结束了要外出,正好传来了西边被破开了三个口子的消息。 主官大怒,马上安排人去反击,自己也不去营帐指挥,说军械库是不容有失的,一定要坐镇在这里。 而军械仓库和粮仓,离得并不远,不少修者一边问一边杀了过来,想要夺取粮仓。 不过对大家来说,粮仓很重要,军械库也不差多少,粮食能保证生存,军械却是能保证粮食不被抢走——甚至还可以借此抢别人的粮食。 于是就有一部分修者,前来攻打军械仓库。 等到战事胶着,主官才知道,已经有一千多名官兵,从北门溜走了,最后离开的几百人,甚至还骑着马。 而此刻留在营地里抵挡的军士,已经不足千人,有数百名军士,从东门离开了,还有几百名,直接从木墙上跳下去逃生了。 除此之外,还有千余名军士投降了——这些有胆投降的家伙,大都是没有参与那一场屠杀的,甚至其中不乏跟被杀军士关系极好的。 缠斗了一阵,主官眼见不能脱身,说我要求见雷谷李永生。 李永生根本没见他的兴趣,并且通过别人传话过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去见你?想见我的话,主动过来……过不来?那你投降嘛。” 主官闻言大怒,直接点燃了军械仓库,和一百多名军士自、焚了,与此同时,粮食仓库那边的军士也点着火了。 这个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不得不承认,此人做事还是有可取之处,到了最后,能有两百人陪着他自、焚,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不过后来,李永生他们才知道,这些自焚的家伙不是主官的亲卫,就是希山籍的士兵——希山士兵哪怕没有参与杀人,也不敢投降,他们知道桐河人放不过自己。 但是这两个仓库一着火,箫阳人顿时着急了,“粮食!尼玛……我们的粮食!” 第九百六十四章扫平箫阳 总算还好,粮食仓库只烧了一小半,就被众人抢救了下来。 军械仓库是没法抢救了,因为里面存得有火油、霹雳子等物,烧起来快得很,还会爆炸。 事实上,李永生没说军械仓库也会交给箫阳人,所以箫阳人救火也不积极,最后只抢出一些刀剑、箭头等不怕烧的物资。 不过粮食仓库的收获也不好,被泼上火油烧掉的粮食是不能吃了,很多半焦状态的粮食,发出一些怪味儿,估计吃了也会有毛病。 完好无损的粮食里,有一多半也沾染了烟火气味,果腹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味道也极差。 在没烧完的粮仓里,大家还活擒了七八个被烟熏得晕过去的家伙,一问才知道全是希山人。 从这些希山人的口中,大家得到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消息:原来他们之所以宁死不降,除了害怕被杀之外,也是担心被栽上“沟通邪教妖人”的罪名。 希山和桐河的恩怨已久,这次又是大屠杀的主力之一,他们对雷谷的评价不高,认为自己一旦被擒,不但要赔上小命,还要连累家人,成为“沟通邪教妖人者”的家属。 左右是个死了,倒不如死得干脆点,没准家人能逃过一劫。 李永生听得有点啼笑皆非:人要想死,那真是拦不住。 事实上,这次攻打东大营,损失还是很大的,箫阳人死了一百多,受伤者有五六百,两县士兵死了三十多人,就连雷谷都死了三人。 不过东大营的损失更大,阵亡者八百多,伤者逾千,被俘者两千多人,跑掉的不过是千把人。 这个战损比,李永生不是很满意,心说我对上了一个纸上谈兵的家伙,都损失这么多人,比前两次的损失都打,真是够丢人的。 可见这再鱼腩的部队,只要用得好了,也能发挥相当的战力——若不是这大营的主官昏招连连,己方的损失还要翻倍。 其实,他也是有点傲娇了,这样的战绩足以自夸了,起码箫阳人就很满意,觉得自家用极小的代价,打了一场漂亮仗。 对于粮仓里面粮食的分配,李永生没有再关注,全部转交给箫阳人自己商量了,他则是在第二天,公审了被擒获的小四千俘虏。 这四千俘虏里,有五十多人参与了屠杀,还有八十多人罪大恶极,连箫阳人都跑过来血泪控诉,所以又是一百多颗头颅滚滚落地。 接下来的一天,则是在军营里四下搜查邪教妖人的线索,别说,他们还真的搜到了两个黄色的小十字,经查是大营主官和他的一名亲卫收藏的。 若是旁人看到这里,忍不住就又要吐槽了:雷谷你栽赃还没完了? 但是李永生敢发誓,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栽赃,就是搜出了这些东西。 所以说,这大营主官的强势……背后没准还藏着什么说辞、 不过,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儿了,肃清东大营之后,除了两个四五百人军寨还控制郑王府军队的手里,整个箫阳都再没有郑王的势力了。 这两个军寨位于交通要道,分别是通往桐河和许州府。 没错,箫阳还是宛邑府跟许州府接壤的所在。 李永生在东大营休整了一天,将当地军队交给了箫阳地方丁壮,自己则是带着雷谷的精锐和两县的士兵,直扑许州府方向的军寨。 军寨对他们的来犯有所提防,也摆出了严防死守的姿态,李永生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考虑的时间,才赶到军寨,就发起了强攻。 强攻还不是普通修者打头,而是他、血奴和祭强三名真人,直接冲到近处出手。 军寨的士兵哪里想得到,对方一旦出手,就是三名真人直接赤膊上阵? 按照他们的计划,本来是打算坚持防守一段时间,可是斗地主开头就丢王炸的话,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是摊上大事了。 稀稀拉拉的十几支箭射了出来,然后军寨上……直接竖起了白旗! 李永生也知道,郑王的军队不经打,但是真没想到,会如此地不经打,须知这军寨的选址极佳,哪怕是三名真人出手,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地拿下军寨。 很快地,他就弄明白了真相,合着在这里防守的,大多都是许州的兵。 雷谷现在宛邑折腾得厉害,许州人也听说了,他们来客地防守,是为了加强两府有无,可没想着招惹雷谷,为许州招来大祸。 许州只有三成县城,是被郑王拿下了,不像这宛邑,郑王拿下了七成多的地盘,所以许州的官兵认为,没必要招惹雷谷这群疯子,让他们继续在宛邑祸害好了。 当然,原本他们是打算象征性地抵挡一阵,体现出自己的难缠,也好为己方增加点砝码,可是眼见对方直接扔王炸,非常利索地投降了。 那两县的士兵兀自不肯干休,想严惩这从逆者,最后还是李永生做主,收了军寨的兵器、粮草和马匹,又一把火烧掉军寨,放那些军士回家了, 祭强觉得李永生有点心软——这四五百人虽然不多,可也是训练有素的军士,你将他们放回去,将来打许州的时候,还会遇到。 所以这些人就算不当俘虏对待,也得征用过来,当丁壮来使唤。 “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李永生耐心地解释,“这是咱们第一次遭遇主动投降的,必须要树立一个榜样出来,没有区别对待的话,岂不是逼着别人跟你死战?” “好吧,”祭强无可奈何地回答,“其实放回去也好,投降过一次的,第二次投降就没什么抗拒之心了,也比较熟练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争取体现出咱们的正统性来。” 李永生听他说到“比较熟练”的时候,忍不住微微一笑,这还有熟能生巧一说? 不过听到最后,他还是正色发话,“想体现正统性,还真不好征用对方,咱们不是官府,只是一个有活力的民间组织,在大力追查邪教妖人,既然对方愿意配合,咱就不能为难,凭什么征用人家?” 祭强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你这条条框框的,说法还真多,我说李大师……你整天想这么多,累不累啊?” 祭真人不愧是在军营里待过,尽管脑瓜够用,可做事依旧比较粗犷直接——本来嘛,已经是真人了,很多时候没必要瞻前顾后。 “不累呀,”李永生一摊双手,很平淡地看着对方,“讲规矩,这就是个习惯问题,一旦习惯了讲规矩,其实真的很简单。” “好吧,”祭强也不跟他争执,“现在该转头冲着桐河去了吧?” 当初说打军寨的时候,大家就商议过,先打哪一个,很多人认为,直接去打通向桐河的军寨就好,然后一个急行军过去,顺手就把桐河光复了。 不过李永生认为,先打掉通往许州的军寨比较好一点,拔了这个军寨,再派上少量的人防守,基本上就不用担心后面杀来敌人了。 祭强也认为,直奔桐河的话,容易被人算准行动,先敲掉另一个军寨比较好。 哪曾想,这军寨也太不经打了,基本上就没耽误时间,就连善后都极为方便,每人拿上两天的粮食走人,军寨也被一把火烧了。 不过也好,快速地杀一个回马枪,更能出乎对方意料。 哪曾想,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一路赶到另一个军寨的时候,正看到一群箫阳丁壮进入了军寨,还有人在打扫战场。 战场不是很乱,厮杀的痕迹也不算太明显,大家一问才知道,驻守这个军寨的五百军士,昨天就收拾行囊准备跑路了——傻瓜都想得到,雷谷的人肯定会通过这里进入桐河。 跟雷谷死战什么的,这些军士都没想过——事实上,这五百人里,也有不少人对东大营的屠杀很不满意。 总之,箫阳除了俩军寨,其他地方都被光复了,这个寨子的军士就想跑路,但是被赶到的箫阳人围住了——你们可以投降,绝对不许逃跑。 守军闻言大怒,马勒戈壁的,劳资只是不敢招惹雷谷,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小民耀武扬威了?竟然敢要我投降? 于是守军跟箫阳的丁壮打了一场。 丁壮明显是打不过职业士兵的,但是这些士兵也有忌讳,对方人多,而且……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雷谷的人就会过来——真要打得狠了,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打到天黑的时候,竟然伤亡不大,箫阳人来情绪了,要跟对方挑灯夜战——这都是话本里的桥段,但是大家还就是喜欢种气氛,想像着自己也会成为传说。 夜战的时候,都是单挑或者是二对二、三对三之类的,打到后半夜,守军不干了,说我们真要走了,你们要是敢拦着,那就别怪我们大开杀戒了。 打到这时候,箫阳人也意识到了,己方单对单不虚,但是比配合,远远比不上对方,不过……那又如何?我们人多啊。 守军们闻言冷笑,人多又如何?你们当中夜盲也多! 夜盲是中土国常见的病症,在这一点上,丁壮是绝对不能跟军士相比的——他们吃的肉食太少,营养跟不上去,夜盲症自然多。 于是丁壮们表示:留下粮食,放你们离开!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六十五章莫衷一是 守军断然拒绝了箫阳人的无理要求。 他们没有储物袋,粮食都要靠马驮车拉,箫阳人真要动手的话,士兵们或者容易离开,但是想要带走全部的粮食,那是不现实的——能随身带走一点就不错了。 但是箫阳人也没办法直接动手,否则就算能留下粮食,己方起码要死伤一半的人。 于是大家讨价还价半天,最终取了折中的法子:守军留下一半的粮食,然后离开。 事情至此,也算是圆满解决了。 至于说约定之后,箫阳人为什么放对方离开,而是没有出尔反尔,继续打另一半粮食的主意,主要原因并不是害怕伤亡,是约定之后再出尔反尔的话,会让人看不起。 中土人注重道德,对类似的承诺看得极重,尤其在民间,可以算是一个人的生存根本。 李永生他们赶到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根本不需要出手,对方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还留下了一半的军粮。 这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好事,他很直接地发话,“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此来是要做什么,攻打这个军寨是次要问题,关键是要前往桐河一行。” “这个我们知道,”箫阳当地的豪强笑着表示,“如果李大师有吩咐,我们可以跟着去桐河,帮着呐喊助威。” 呐喊助威是客套话,其实就是襄助一二——雷谷这么强大,他总不好说我们可以帮忙。 不过,真要遇到紧急局面,这些乌合之众,十有八九也派不上大用场。 然而,他这话说出来,桐河兵不答应了,“桐河的事,自有我们桐河人解决,你们箫阳人管好箫阳的事儿就行了。” 李永生对此不置可否,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们没有解决了这个军寨的士兵,那么在进入桐河之后,身后这个军寨还可能成为麻烦。” 这是他要说的重点,别看他放走了前一个军寨的士兵,但是这个军寨的士兵,他是不打算放走的——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李某人做事没有一定之规,从来都是视情况而定。 但是眼下,箫阳人竟然帮他们做了决定,这令观风使有些不爽。 箫阳人闻言也傻了:合着我们还是做错了? 最后,还是祭强出声了,“这个军寨,你们先帮着看守起来,替雷谷看护好后路……虽然雷谷不是很在意这一点,不过你们得了粮食,总该尽一点力才好。” 箫阳人恍然大悟,笑着点头应承,“这个没有问题。” 待雷谷之人开拔走了,一群箫阳人还在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轻叹一声,“说到底,咱们是借着雷谷的名头,强行留下了这一批粮食,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做的好。” 当然,也有人不服气地发话,“怎么就借他们的名头了?咱们这一千多条汉子,强抢也能抢下这么多粮食,那些丘八有胆子就别给。” 带头的豪强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住嘴!你知道那样的话,咱们会死多少人?” 其实,也未必会死人!这位的嘴巴动一动,最终还是没敢说出这话来…… 过了这个军寨,再进桐河就非常轻松了,才一入桐河境内,就有人前来迎接,是四五名精悍的桐河汉子,“见过诸位大人……新兵大营里,已经剑拔弩张,快打起来了。” 桐河有个新兵大营,里面起码有五六万的丁壮,在接受训练。 此前的永乐大营,计划扩充到三万,本意也是想要训练一些新兵,遗憾的是,新兵尚未全部到位,就被李永生打掉了,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 桐河的新兵大营,都是其他地方的,倒是有两千余名桐河辅兵打杂。 箫阳东大营的屠杀,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桐河,而桐河的几个军营,顿时陷入了迷茫中。 按常理来说,发生在东大营的事情,是有违郑王军队本意的,毕竟“爱兵如子”的调子,是郑王定下来的,东大营的主官该被追究责任。 然而,西大营就是因为“爱兵如子”才丢掉的,东大营虽然也陷落了,却带给了对方一定程度的杀伤,而且焚烧了不少军械和军粮,也算是虽败犹荣,打出了郑王府的气势。 所以新兵营有些军官认为,到了这个时候,咱们练兵的调子也该变一变了。 既然内部意见相左,暂时就讨论不出结果来,不过紧接着,大家就发现在东大营的陷落中,桐河人和永乐人所起到的作用。 这六万的新兵里,没有几个桐河人,但是永乐人占了五千还有多,是一股绝对不可忽视的力量。 不少军官认为,咱们的争执暂且搁置,不管怎么说,先妥善处理了新兵营的永乐人。 然而也有人认为,处理永乐人的事情不着急,如何弹压桐河民间的力量,才是咱们最该考虑的——毕竟这里是桐河县。 必须指出的是,虽然是在桐河县,军方也没将本地人太放在眼里,毕竟他们手上掌握的军队超过了六万,如果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屠光桐河人。 然而,该怎么对桐河黎庶下手呢,先下手为强?还是抓一些代表性的人物进军营? 同时,对桐河下手的时候,军营里的永乐人,该怎么适度看管呢? 不得不说,桐河的军营人数虽然多,他们遇到的麻烦,也比其他人大——永乐新兵和桐河地方势力这两块,都不是好处理的。 当然,若是东大营的主官还活着,并且在这里做主官,没准有胆子再下屠杀令,然而,奇葩之所以是奇葩,就是因为基本上没人会那么做,才显得当事人的行为出格。 军营里没人敢提出处决二字,虽然肯定会有人这么想。 东大营的主官已经死了,还传出了跟揶教妖人勾结的消息,甚至王府都传出风声,郑王气坏了,打算追究那家伙的责任——人都死了,还要被追究责任,那肯定就是针对家属了。 这个时候,谁还敢提那些政治不正确的建议? 目前新兵营主流的意见,就是将永乐新兵派出去,让他们强行将桐河地方的代表人物请进军营,在控制桐河地方势力的同时,离间永乐和桐河人的关系。 至于说永乐新兵可能不听,或者阳奉阴违,那也简单,派人在他们身后监督就是了——真当军中的执法队是吃干饭的? 所以这些来报信的桐河好汉,也是心急如焚,“逆贼执意想在我们和永乐之间制造矛盾,我们请诸位大人明察。” 桐河人听说县里的子弟在邻县被屠杀,直接就不配合郑王的军队了,还有人开始对落单的军士下手,现在所忌讳的,不过就是那六万的军队,而县里却没有桐河人的士兵。 这个时候,他们当然不想得罪永乐人,更不想得罪控制了永乐的雷谷。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他们若真的想制造两者的矛盾,手段太多了,甚至可以栽赃……你还是说一说,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永乐兵还没有出来抓人吧。” 听到“可以栽赃”四个字,几个桐河汉子齐齐看了过来,有人钦佩地发话,“李大人果然神目如炬,这两天连续有永乐兵在集镇上伤人的消息,所幸的是,我们给乡亲讲清楚了道理。” “还真是栽赃了?”祭强听得就是一声苦笑,有些感叹,又有点无奈,“唉,都是中土人,没必要这么狠吧?” 这种不择手段的盘外招,国战中经常见到,内战中使用,未免令他感到齿冷。 李永生不耐烦地一皱眉头,“重点……请讲重点,我问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原因也很简单,军营里有人不赞成,甚至是强烈反对这么做——如此行事,短期内是可能引发桐河和永乐的矛盾,但是会激发桐河人更强烈的反抗心理。 至于说永乐兵的感觉——被执法队监督着去抓人,这种耻辱谁受得了? 军队里最强调的就是信任和团结,你若是不相信自己的士兵,士兵也会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现在双方的观点,对立得非常厉害,也就是桐河人说的“差点要打起来了”。 甚至一方会指责另一方,说他们“想要讨好雷谷”。 而另一方更绝,公然表示“我们就想配合雷谷,那又如何”? 李永生听完大致情况之后,问桐河来人,“那你们有什么样的建议?” 桐河人很干脆地回答,“我们已经召集到了两万人,再过三天的话,还能召集到三到五万人。” “两万人?”李永生讶异地一扬眉毛,“桐河竟然随意就能聚起这么多丁壮?” “不全是丁壮,”来人讪讪地一笑,“还有些老兵和少年……嗯,女子也有一些。” “哦,”李永生点点头,心说这才合理嘛,“我还以为你们被抓走的丁壮不多……你们觉得,我们打哪里好一点。” “先打几个小镇,驻兵不过百余人,合适历练队伍,”桐河人回答得很快,显然来的时候就有算计,“最好是县城周边小镇,也好告诉新兵营,咱们的人到了。” 李永生想一想,皱着眉头发问,“为什么不先打新兵营?” 第九百六十六章雷谷义民 “先打新兵营?”桐河人直接愣住了——早听说雷谷的人嚣张,此刻才真的感觉到。 不过,你这根本不是嚣张,而是膨胀,膨胀得还很厉害,就只差砰地一声响了。 好半天,他才苦笑着表示,“打掉几个乡镇,就能解救更多的父老,咱们的人手也才会越来越多,新兵营那里……可是有六万多人。” 新兵营也就五万多人,可旁边就是老军营,里面有一万多老军。 这么大一股力量,别说零散的两万桐河丁壮没胆子碰,就算博灵军役使王志云,想拿出两万正规军攻打类似地方,也要好好地盘算一下。 “六万多又怎么样?”李永生看着对方反问,“你觉得他们敢对我雷谷出手?” 这话他问得很自信。 这位就感觉,有点不好回答,不过他旁边还有个机灵小伙子,赶紧出声,“按说是不敢,但是李大师你也知道,一种米养百样人,万一有人在里面捣乱,这么多人……就容易失控。” “是啊,”前一位听到这里,也赶紧补充,“咱挨个乡镇打下来,到最后,新兵营就算有六万人,也要掂量一下。” “这是什么浑话,”祭强毫不客气地发话,“挨个乡镇打,倒是稳妥,但是我就问一句……你敢保证,不会有箫阳东大营旧事重发?” 几个桐河人顿时哑口无言,是啊,当新兵营和老军营发现,桐河已经开始失控,再做出点过激的事情,就太糟糕了。 还是那小伙子机灵,很快想出个说辞,“你说的这些很对,但是新兵营里,也有明白人,不会任由这些家伙胡来。” 这就是此前说的,还真就有人很在意雷谷的反应。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撇一下嘴,“这不仅仅是东大营旧事的问题,新兵营的人数如此多,人家派一支偏军出来支援,都可能影响局部的战局……你要明白,他们的人真的太多了。” 六万人的军营,和两万人的军营,差距不仅仅是在人数上,还体现在兵力调派的自由度上。 我当然明白了,所以才要聚敛人手!桐河人忍了好一阵,才出声发话,“那么,他们人数多,咱们反倒要找上门去……李大师您是这个意思?” “那有什么?”祭强大喇喇地发话,“擒贼先擒王嘛,很难理解?” 我是很难理解……确实很难理解您几位的张狂!这位苦笑一声,“您怎么想,我们都愿意支持,只是提醒几位真人一句,六万人真的很多。” “多又怎么样?我去又不是为了打仗,”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们是追查邪教妖人,他们愿意配合的话,自是一切好说,打仗……那是朝廷的事儿。” “李大师您……”祭强忍不住叫了一声,顿了一顿之后,才苦笑着发话,“您还真是讲规矩的人啊。” “那是,必须的,”李永生理所应当地回答,“咱不是朝廷军队,挨个打乡镇,说辞上就很费脑筋,反正桐河最大的就是这个新兵营和旁边的老军营,直接找过去不就完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别人也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不过桐河来人还是出声发问,“若是他们不识趣,不肯配合呢?要不咱先打下县城?” 他心里清楚,雷谷的人攻克永乐和箫阳,都是先拿下了县城的控制权,而桐河县里也有十余万人,先拿下县城的话,也能增加不小的胜算。 “不肯配合?”李永生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我相信他们看得清形势。” 几个桐河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暗暗地一叹:果然……够膨胀的。 他们却不知道,观风使已经有点失去耐心了,自打来处理郑王起兵的事情,他的调子比前几次都高。 这不但是他处理类似事太多,也跟郑王起兵的方式有关,既然造反了,还不敢明说,同时却要鱼肉和践踏地方的黎庶,没担当还要占便宜,他忍无可忍。 众人既然拿定了主意,也不多说,直奔乱石滩而去。 乱石滩在桐河县城的南边,原本是桐河的一条支流,不过那是一条季节河,没水的时候居多,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两边还有丘陵,新兵营和老军营就驻扎在那里。 在前往乱石滩的路上,不住有桐河人来投,有青壮也有老幼和妇女,不过看上去基本都可堪一战,尤其是绕道桐河县城的这一点,来投的人竟然达到了一万出头。 等他们距离乱石滩十余里地的时候,除了从箫阳带过来的人马,身后已经缀了接近一万五千人。 可见桐河人说自己发动了两万人,还真不算吹牛。 又前行两里地,前方出现一个关卡,见到他们前来,守军顿时做出了防备,还有人放声大喊,“诸位止步,前方军事重地,非请莫入。”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对方是何人了,所以没有蛮横地对待,话说得很婉转。 这种情况下,李永生也没兴趣硬闯,郑王的军队在城门守城的话,他可以发出异议不买帐,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这些并没有多大意思。 于是他很干脆地回答,“三湘雷谷,来追查揶教妖人,你没资格阻拦我。” “原来是雷谷的大人,”守卫关卡的就是两个什,一个什长闻言,脸上现出了惊喜的表情,非常夸张的那种,“终于等到你们了……追查揶教妖人,人人有责,我们愿意配合。” 另一个什长站在不远处,却是抱着膀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袍泽,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很显然,他属于对雷谷不友善的势力。 这两个的什的组合,还蛮有意思的,大约是相互监督的意思吧。 李永生也懒得理会冷哼的那厮,若是对着他哼,他当然不会答应,但是对着另一个什长,他没兴趣去替丫的战友计较。 雷谷一行人过关是很方便的,但是轮到永乐和桐河士兵的时候,那冷哼的什长就出声了,“慢着,这些是什么人?” “你管劳资是啥人?”一个桐河兵破口大骂,用的还是桐河口音,“劳资是桐河的,在自家的地盘上走一走,轮得到你这黎川崽子出声?” 他回来是报仇来了,当然不怕激怒对方,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那什长脸色一沉,“看来不是雷谷的人,倒像是襄王的探子。” “那又怎么样?”桐河兵扬着下巴,傲慢地看着对方,“有种你动劳资试一试?” 区区两个什,也敢主动找碴——军营距离此地还远,一旦发生冲突,六万人救不了你。 “好了,”李永生冷冷地看这厮一眼,制止了他发话——襄王探子的锅,你也敢背?“这是我雷谷邀请的义民,帮着追查揶教妖人。” “那就不是雷谷的人了?”那什长面色铁青地发话,“非雷谷的人,要检验身份。” 其实他早就从对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当然明白眼前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西大营里那两县的士兵。 “这是为雷谷帮忙的,”祭强阴森森地一笑,“追查妖人,怎能少了帮手?” 相对祭真人的话,李永生就霸气了很多,他淡淡地表示,“雷谷是收容流民的地方,我说他是雷谷的,他就是雷谷的……你们不用查了。” 这什长犹豫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发话,“可是,他们带着军械,不能枉纵。” 祭真人一拍腰间的储物袋,狞笑着发话,“我也带着军械,你管得着吗?” 这什长气得直翻白眼,另一位什长拽住了他,走上前赔着笑脸发话,“诸位大人见谅,我们也是军务在身,做事难免死板一点。” 祭真人冷哼一声,“你自死板你自家的,莫要跟我呲牙咧嘴,下一次敢再这样,我一刀斩了这不敬上位者的狗头,倒是不信别人敢说什么。” 事实上,这什长也是壮起胆子作怪,意在试探对方的心意,眼下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对上官有了交待,哪里还敢继续呲牙? 倒是那名桐河兵走到他面前,瞪了他好几眼,才咬牙切齿地发话,“一个小小的什长,劳资怎么也是个都头,今天不是雷谷的大人们在,就取了你的狗命!” 另一名什长见状,马上出声发话,“诸位大人,后面那些,不会也是你们雷谷的吧?”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一指,指的正是那一万多桐河的追随者。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那也是追随我雷谷的义民,怎么,我还需要向你请示?” “大人您这话说的,”什长干笑一声,脸色煞是难看,“我们当然不敢置喙,可这里终究是军事重地……您看?” 桐河人大举招揽人马,军营哪可能没得到消息?过了他这个关卡,前面可就是大营了,要是放这一万多人过关,他也承担不起这个职责。 一万多乌合之众,大营没看到眼里,但是性质太恶劣了。 “没什么我看的,”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追查揶教妖人,需要大量的人手,有种的话……你试着拦一拦?”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六十七章强闯 什长听到李永生的话,哪里敢强行拦着?“追查揶教妖人”的旗号,真的太有力了。 只要谁敢拦着,被当场诛杀,都没地儿喊冤去。 更别说,看守关卡的军士只有区区的二十人,而桐河追随来的人,有一万五千多。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他心里非常清楚,若不是有雷谷的人在场,他连异议都不敢提出,转身就跑是唯一的选择。 如果一边跑,一边还能放出示警焰火,他就算顺利地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郑王的军队里,没有“悍不畏死”的说法,只有“保存实力”的理念。 所以雷谷稍微表现出些强势,他马上就不做声了——此刻能站在这里,还得感谢人家呢。 然而,他想装聋作哑,还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意。 一群桐河人路过关卡的时候,一名壮妇大约是看不惯某个军士,眼睛一瞪,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冲老娘瞪眼作甚?” 被她呵斥的军士先是一愣,然后觉得委屈极了,才要发作,却被身边的战友拖住,直接往后方拽去——活腻歪了你?也不看看人家有多少人,咱们多少人。 可是这军士心里不平衡,一边挣扎着被人拖走,一边不服气地回望,嘴里还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话。 壮妇旁边的一名汉子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扬起手里的棍子,就狠狠地抽了下去,“小兔崽子还敢骂人……活腻歪了?” 拽那军士离开的士兵见状,忙不迭上前阻拦,还赔着笑脸,“大哥,大哥,误会……他不是骂人,只是说他没有瞪那个大姐。” 那军士到底骂人了没有,大家都没听到,不过脸上的不满,却是不止一个人看到了。 于是,这边才有人出来阻拦,桐河人就炸了,又冲过去三条汉子,“卧槽……还敢还手?” 三个汉子还只是第一波,是反应最快的,紧接着,又有十几名汉子冲了过去。 更多的桐河人,则是不怀好意地看着其他军士。 下一刻,又有几人大摇大摆地走向其他军士,嘴里发出嘲笑,“怂货,战友被打,你们就看着?真是一帮娘儿们。” 军士们真的是无语,我们倒是想帮忙呢,然后……你们就好出手了,对吧? 他们不但得充耳不闻,还须耷拉下眼皮,回避对方的目光,以免被认为是挑衅——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给对方丝毫发作的机会。 委屈吗?当然委屈极了,不过在此之前,大营的军士对桐河人,也经常有事没事地找碴。 要不总有人说,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然而,他们的忍辱负重,换来了桐河人更嚣张的行动,两个汉子走上前,抬手就去推搡,“马勒戈壁的,劳资跟你说话呢,你丫耳朵聋了?” 军士们不敢反抗,只能继续忍辱负重。 然后他们就遭到了更多人的推搡,“麻痹的,连句话都不说,这是看不起我们……找死呢?” 人只要想找别人的毛病,就一定能找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眼见一场骚乱就要开始了,祭强拨马走了过来,大喊一声,“嘿,干什么呢?” 祭真人在桐河人里的名头,比李大师还响亮一些,大家见到他发话,纷纷住手,有个别已经红了眼的家伙不想理会,却是被身边的人拖走了。 然后就有人上前,恭恭敬敬地向祭真人解释,无非就是说对方的眼睛和口舌不规矩,大家气愤不过,打算教训他们一二。 “少扯淡,”祭真人冷哼一声,“不就是仗着人多,想欺负人少吗?你们还真出息!” 这话说得桐河人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是事实可不就是这样? 有人低声发话,“他们欺负起桐河人来,比我们狠多了,他们做得,我们做不得?” 祭强也无奈地摇摇头,人一多起来,秩序就是个大麻烦,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太容易发生群体性事件,从而导致事态变得不可控。 他清一清嗓子,大声地发话,“大家听我说一句,你们要是继续这么乱哄哄的,不守规矩,会让我们很失望的……咱桐河的爷们儿,啥时候要仗着人多欺负人了?” 其实大多时候,仗着人多欺负人,才是常态,不过他这话说出来,桐河人也觉得脸上挂不住。 于是就有人解释,“桐河人被这帮丘八祸害得不轻,真是有点控制不住。” 祭强的眼睛一瞪,大声发话,“控制不住也得忍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吧,我是想说,咱们本来是追查揶教妖人的……” 他扫一眼四方,声音越发地大了,“你们想打死这十来个家伙,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性质就变了,你们跟军队发生私怨,军队就可以出面解决你们……既然跟揶教妖人无关,我们也无法护得你们周全。” “祭真人说得没错,”李永生在不远处鼓掌,也大声发话,“我们有庇护你们的实力,但是你们不守规矩的话,休怪我们袖手旁观,我雷谷也是要面子的。” 一番说辞之下,终于平息了事态,可是被殴打的士兵,已经是一个重伤两名轻伤了。 就算这样,守卫边卡的军士,还得向李永生道谢——若没有雷谷的人斡旋,看守关卡的两个什,恐怕不会有一个活下来。 过了关卡又走了两里,李永生一摆手,吩咐大家在这里休息。 这个地方距离新兵营的大门,已经不足五里了,一万多人休息或者扎营,本身也要占很大一块地方,再往前走真的不合适了。 众人休息的时候,李永生放出去两支队伍做斥候,然后将桐河兵召集了起来,表示自己希望打散这两百多人,由他们来管理这一万多的桐河人。 他一向擅长未雨绸缪,这种事情,按说他早该想到的。 不过说句实话,桐河能这么快聚起这么多人,还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甚至在一开始,他认为“两万人”只是个经过艺术加工的数字——这么做的人太多了。 与此同时,他也没想到,桐河人对郑王的军队,居然仇视到了如此程度,竟然一遇到机会,就要下死手。 可是再一想,箫阳人对郑王的态度也不怎么样,而桐河刚被东大营屠杀了三百子弟,态度激烈一点,倒也不算什么。 所以整顿这一万五千多人,就是要尽快做的事了,否则的话,这些人既然能被他所用,也没准会被对方利用——乌合之众太容易被煽动起情绪了,尤其是没有任何秩序的乌合之众。 当然,他要求的,并不仅仅是整顿好眼前这些人,而是制定了一个更大的目标:短期内可以有效管理六到八万人。 没错,他要为即将到来的桐河人,做出足够的准备——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其实他认为,将这些人训练到令行禁止很难,不过大致服从管理的话,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毕竟都是同一个县的人,随便拐个弯就能论得上亲戚。 箫阳那里整顿义军,也不过才用了不到十五个时辰,就有点模样了。 然而事实告诉他,桐河县的整顿,比箫阳稍微难了一点,各个大小势力之间,不是很好协调,至于说原因也很简单——雷谷没有拿下桐河的县城。 在眼下的中土国,一个县精华就在县城,大多数人才也集中在县城,没有了中间的骨干力量,没有了令人信服的纽带,想迅速整合好这一万五千人,并不容易。 李永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天只能就地扎营了。 不过大多数桐河人根本就没带营帐,很多人只是随身背个小包,吃饱喝足之后,枕上包裹就能睡——最多也不过是拽几把草铺到身下。 斥候也带来了附近的消息,大营里派出了最少六个千人队在附近游弋,而驻地周围就摆放了三个,虽然三千人不能对己方造成什么严重伤害,但是足够让桐河人狠狠吃一次苦头。 另外三个千人队,也在不远处游弋,似乎在提防别的可能性。 祭强非常遗憾地表示,“可惜不能将他们的斥候抓回来,终究没有撕破脸。” 战争中双方斥候的搏杀,绝对是战局中最惊险、甚至是最残酷的战斗,然而,李永生他们是打着调查邪教妖人的幌子,进入大营周边的。 为了避免授人以柄,最好还是不要使用常规战争的战斗手段。 第二天上午,这些乌合之众吃完早饭之后,正在整顿兵马相互熟悉之际,又有斥候来报,“现在游弋在咱们身边的士兵,已经在侧面集合,形成了一个五千人的集团,看上去不友好……” 这五千人的战斗团队,以中间三千士兵为骨干,两侧各有一个千人的马队,遮蔽了两翼。 斥候的汇报刚刚结束,五里地外的营门大开,里面又冲出一支千人的马队,盔明甲亮,一看就是战斗力比较强的那种。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是打算……夹击? 很快地,前方有人喊话,“桐河大营副统领高阳扁,请雷谷李永生大师见面一叙。” 李永生想一想,选了一匹马骑上,直接迎了上去。 第九百六十八章愿意配合 高阳扁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不到四十岁,肤色微黑,浑身带着军人的精悍之气。 他的身边,竟然是八个女侍卫,一个个英姿飒爽,一看就知道,都是军中的好手。 事实上,就连高阳扁本人,也赫然是初阶真人。 李永生单枪匹马迎了上去,一拱手,面无表情地发话,“见过高统领,我就是李永生,不知道阁下此来有何时?” 高阳扁也一拱手,硬邦邦地回答,“还没谢过雷谷的回护之德,昨天若不是李大师,我军中又要少二十名精锐了。” 他说话的语气绝对不算好,可是配合上他的气质,再加上说话的内容,给人的感觉竟然是……他在给雷谷示好? 李永生不是能被一句话动摇的,他的下巴微微一扬,“约束下属,是我的本分,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这跟回护无关。” 我只是讲规矩,至于说什么回护,抱歉,你想多了,我对郑王的军队,没有任何义务。 不软不硬的一个钉子,令高阳扁有点尴尬,他身边的八个侍卫,面色也不太好看。 然而,停了一下之后,高真人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好吧,不管阁下怎么说,我们军中的袍泽是被保住了,我能问一下吗,李大师此来,所为何故?”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李永生微微撇一下嘴角,最终还是再次回答,“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此来,是追查揶教妖人的。” 高阳扁收起强行挤出的笑容,再次回复了那张冷脸,面无表情地发问,“李大师确定,我们的军营里,有邪教妖人吗?” 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有没有邪教的妖人,查过之后才知道,我如果现在说肯定有的话,恐怕你要认为我是在栽赃。” “这倒也未必,”高真人冷着脸回答,“毕竟堪舆队和桐河县,都出现过妖人的踪迹,你若是能点出人来,我们愿意配合捉拿。” 是吗?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抱歉,我认为无此必要,哪怕我真的有妖人的名单,也不会告知你们,因为我非常怀疑,妖人会不会被你们特意放走。” 高真人一翻白眼,冷厉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无奈的表情,“真没想到,雷谷对我们的误会有这么大……事实上,身为中土人,我们也非常痛恨揶教妖人。” 李永生抿着嘴巴并不说话,但是他身后响起了祭强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语气,“你是想说……在箫阳大营发起大屠杀的人,只是个意外吗?” “那当然是个意外,”高阳扁没有丝毫的犹豫,理直气壮地回答,别人对祭真人相当头疼,但是他没这个顾忌——你是真人,我也是真人。 不过紧接着,他又再次表示出了善意,“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所以才主动出来,商量一下,接下来双方该如何配合。” “配合?”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自己没有说错?” “我非常确定,”高真人很干脆地点点头,“没错,就是配合,我们有很大的诚意。” 祭强闻言又忍不住了,“想要配合?那好说啊……我们早就说了,郑王往雷谷一行,亲自向谷主做出解释,他不过是个区区的郡王,九公主有资格这么要求他。” “这不可能,”高阳扁地干脆地拒绝了,心说你们都道郑王僭越,可是那雷谷的赵欣欣,也不过是英王的九郡主,怎么就敢称公主? 他拒绝得过于快了,以至于祭强眉头一皱,就要怒斥他。 然而,高阳扁虽然是一张冷脸,但是反应却是很快的。 他迅速地为自己的拒绝作出了解释,“我们只是王爷的下属,不可能为替王爷答应下来,若你们有兴趣,我们可以代你们向王府通传,至于相关事项,你们可以亲自跟王爷交涉。” “无此必要,”祭强拒绝得也相当干脆,“事实上,你们的王爷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要求,但是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高阳扁斜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也许王爷没有收到,你要知道,下面人有时候不是很听话,喜欢擅自做主……” “大人物想要明察秋毫,有时候并不是很容易,我可以保证,这次一定能将你们的话传到,撮合双方见面也未必就很难。” “还是无此必要,”祭强一摆手,继续很干脆地表示,“他见了李大师也没有用,雷谷的要求不容更改……郑王必须亲自前往雷谷解释,我想我说得很明白了。” “这有点不合适吧?”高阳扁冷着脸发话,“王爷是皇族贵胄,享受亲王待遇,除了天家,没有谁能让他屈尊前往,而且……封王不得出封地,这一点不需要我再说了。” “事涉揶教妖人,他必须前往,”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至于说封王不得出封地,只要郑王愿意出来,相关事宜道宫作保了……皇族也有配合调查邪教妖人的义务。” 封王是不得出封地,那那是常规状态下,有事当然就可以出去,更别说是这种大事。 “好吧,咱们还是不要提王爷的事了,”高阳扁见对方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强求,“干脆一点说吧,我们如何配合,就能让你们尽快完成对大营的调查?” 听到这话,李永生忍不住眨巴一下眼睛,“我们要求你们如何配合,你们就能全力配合?” “这当然不可能,”高阳扁面露苦笑之色,“合理的,必须是合理的要求,我只能说,我们愿意全力地配合,在不违反规则的情况……李大师注重规则,对这一点,我们非常高兴。” “全力配合吗?”祭强狐疑地看他一眼,“如果我们要求入营检查,你能接受?” 高真人思索一下,然后点点头正色回答,“能接受,不过我要建议一点,入营检查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军营是很大的……” “比如说,你们检查了这一块,再检查另一块的话,你们检查过的那一块,会不会……会不会你们再找回来,认为里面还可能有问题?比如说转移了什么东西之类的?” “这种争议很好解决,”祭强大喇喇地发话,“我们将整个军营看管起来,严禁军士们走动,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高阳扁顿时就愣在了那里,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好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祭真人,我是很诚心地来谈配合的。” “我也很诚心,”祭强一摊双手,淡淡地看着对方,“难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手段吗?” “这当然不是什么有效手段,这是欺人太甚!”高阳扁冷冷地发话,不过奇怪的是,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多少的愤怒,“我们这么大的军营……足足六万八千人,让你们看管起来?” 李永生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发话了,“我就奇怪了,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召集六万人的?别说郑王只是享受亲王待遇,哪怕他是实打实的亲王,他有资格募这么多兵吗?” “李大师,郑王有没有资格募这么多兵,是王爷自己的事,跟雷谷无关,”高真人面无表情地发话,“咱们说的是追查邪教妖人,您的关注重点偏差了。” 他这话有道理,雷谷本来就是玄女宫罩着的,关心官府事务算怎么回事? 但李永生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我不认为自己偏差了,你所要强调的东西,那是不正当的权益,我们没有必要因为要考虑一些不正当的要求,放弃行使自己该有的权力。” “没错,”祭强洋洋得意地发话,“你这个军营的存在,本身就是非法的……” “好了祭真人,”高真人很干脆地打断他的话,“非法与否,你说了不算。” 祭强先是眉头一皱,怔了一怔之后,他笑了起来,“那么好吧,高真人你拿出合法的证据来,比如说朝廷的委任书,又比如说……郡军役房的相关文书,这个要求不高吧?” 这要求倒是不高,但是高阳扁真能拿出这些东西的话,郑王府的行为还能叫作乱吗? 高真人也挺头疼的,“祭真人你这么说,就真的没意思了,我若是能拿出来这些,你们想在军营调查,就要通过军役部……起码也得是郡军役房了。” 祭强却是有意作对,“对我们来说,那些许可都好办,还是说你能不能拿出合法的凭据吧。” 高真人重重地叹口气,“祭真人,赵家子孙争夺江山,跟咱们能有多大关系?我是真心地想帮助你们调查揶教妖人,你若执意在这些细节上纠缠,就没意思了。” “我倒是想有意思呢,”祭强闻言眼睛一瞪,气呼呼地发话,“赵家子孙争夺江山,确实跟咱无关,但是郑王……你那王爷,他做了什么?” “堪舆队是他组建的吧?两名揶教真人,是他请来的吧?我们要他去雷谷解释一下,他却不敢去,就这么屁大一点的胆子,造什么反啊?”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九百六十九章分歧 祭强的话,说得高阳扁脸上白一阵青一阵。 这还不算完,李永生在一边补刀“东大营搞屠杀的揶教妖人,也是郑王委任的吧?” “是啊,”祭强点点头,继续大声发话,那样子是要多痛心疾首,就有多痛心疾首。 “你们搞得民不聊生,连中土的气运都要惦记,现在暴露了,竟然嫌我们没意思……如果学你们做事,才叫有意思的话,那我还不如自杀了算求,真丢不起这人!” 高阳扁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别看他是典型的军人,一脸的不近人情,正经他是大营里的主和派代表之一,此次出营来谈判,也是他极力主张的,并且亲自带兵出来。 主和派仔细分析过雷谷的行事,一致认定这帮人做事,其实还是很有章法的。 只要当事人行事不过分,雷谷就不会过分;你若是过分了,雷谷可能会更过分。 分析的另一个结果则是,若是真的惹恼了雷谷,郑王绝对扛不下这么大的对头。 那么,目前雷谷的诉求,只是追查邪教妖人,郑王府好好配合才是正理。 郑王要面子不肯配合,其他地方行事也没章法,雷谷那么大的名气,不好好出一口恶气,怎么肯善罢甘休? 所以高阳扁此番求见,一是为了表明态度,二也是求虐来了,你们出了气,事情就好办了。 但是他真没想到,雷谷不但名气大、武力强横,就连玩诡辩,也极为擅长,挤兑得他连话都说不出口。 说来说去,他忍不住要抱怨郑王胆子太小——雷谷的人说得还真没错。 你真去一趟又如何,赵欣欣能杀了你,还是敢扣下你? 不过这种抱怨的话,心里想一想就好了,没办法说出口的。 良久,高真人才叹口气,“我是有诚意的,你们若是执意做如此要求,那我也只能回转了……你们提的要求,我根本不可能答应。” 李永生并不做声,而是看向祭强——这时候得你出面,我若是出头,谈不拢就是崩了,你出面的话,谈不来还有我。 祭强不太明白这一眼的含义,但是谈判的艺术,他还是懂的,军队在战场上,也偶尔会玩这一招——下级军官谈事,努力给自家争取好处,至于拍板,那是上官的事。 于是他一摆手,“那你就直说好了……你能答应什么?” 高阳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生硬地发话,“祭真人,这不是合作的态度……能答应的,我都可以答应,关键是你提的要求不能过分。” “你这才不是合作的态度,”祭强眼睛一瞪,生硬地发话,“我是让你说你的底线,你别问我的底线是什么……这不真诚!” 高阳扁一摊双手,近似于无赖地发话,“我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只要你的要求合理,什么我都敢答应,当然,必须得合理。” “你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祭强的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喊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的眼里,什么是合理的,什么是不合理的?我觉得我刚才提的要求,都是合理的。” 高阳扁双手摆一摆,“这样吧,咱们这样争,也没有意义,不如这样,你说一说打算如何追查,所有的预案都拿出来……能答应的我就答应。” “这个……还是我们吃亏啊,”祭强觉得还得己方开条件,有点不划算。 一边说,他一边瞥向李永生,希望能得到些什么暗示。 不过非常遗憾,李大师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祭真人想一想,索性是心一横,“那这样吧,你的军士出营接受检查,检查完毕之后,我们还要进大营检查,这是最低的要求了。” “这是最低要求?”高真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这跟投降有什么区别?” “你的军队根本就不是合法的,‘投降’两个字,用词错误,”祭强淡淡地发话,“这是最低要求,你若是不答应,那就算了。” 高真人当然不想答应,哪怕对方似乎是发出了最后通牒。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发问,“我若是不能答应,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祭强冷冷地一笑,“我们当然会召集其他的义民,等到人数够了……那就是强行检查,你若是不信,可以走着瞧。” 雷谷的手段,当然不会仅仅这么一点,不过再多的细节,他也不可能透露了。 高真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若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的眼神异常复杂。 良久,他才叹口气,“我希望你能再给出一种合作方案。” “这不可能,”祭强很痛快地回答,“你要知道,其实我们并不在乎你们配合不配合。” 他一边回答,一边斜睥李永生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高阳扁也看向了李永生,“李大师,这就是你雷谷的诚意?” 李永生一摊双手,“我觉得祭真人说得挺好,符合雷谷的意愿。” 高阳扁不再说话,沉默半天之后,才一拱手,“既然如此,此事我要回去商量。” “好的,”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一句,“你要知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高阳扁怔了一怔,拨马转身就走,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身边的八名女侍卫,紧紧跟着他离开,接着又是那一千训练有素的骑兵。 再然后,就连那五千军队,也向后撤了差不多半里地,距离虽然不长,但是内中的含义非常明确:他们不想动手。 观察到这一幕,祭强才放下心来,侧头看向李永生,“你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永生微微一笑,“就是字面的意思,时间不多了,他们拖不起,咱们拖得起。” “我当然知道字面意思,”祭真人幽幽地看着他,“我是想问,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能发生的事情很多,”李永生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反问一句,“你不觉得,他竟然会答应考虑你的条件,是很奇怪的事吗?” “很奇怪吗?”祭强的眉头皱一皱,“雷谷有这份威慑力的吧?” 跟李永生配合了这么些时间,他自己都有点迷信雷谷的影响力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骄兵必败,你这念头要不得,我相信……他们遇到了麻烦。” 高阳扁回到军营之后,一干高层军官已经等在统领的大堂中了。 他将交涉的经过说一遍,顿时有人跳脚大骂,“高统领,你执意前往,竟然谈了这么个耻辱的条件回来,真是罪莫大焉,当杀之!” 他嘴上说“当杀”之类的,也仅仅是说说,表示一下愤怒而已,高统领是大营的二号人物,甚至可以说是新兵营的一号人物,哪里是说杀就能杀的?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附和他的说法的人不少,纷纷指责高统领被吓破了胆,涨他人士气,灭自家威风。 高阳扁也不是一个人,一名高阶司修冷哼一声,“朝廷要分兵来支援雷谷,此事必须尽快解决,你们继续纠缠下去,后果谁来承担?” 原来高真人着急配合李永生,除了不愿意开罪雷谷,还有一点就是,他们通过某些渠道得知,朝廷正酝酿着出兵,配合雷谷的行动。 这个消息真的非常隐秘,郑王在军役房安插了钉子,才得以知道,像李永生之流,想知道就难了——这种消息,不是通过斥候探查就能得知的。 “朝廷未必会派兵来支援雷谷,”有人大声反驳,“他们可以在许山一线的战线上,加强攻势,牵制住王爷的注意力,令王府不能来援桐河,就算对雷谷的支持了。” 这个猜测倒也有说服力,雷谷有援兵,桐河大营也可以有援兵,朝廷攻打得紧一点,郑王当然就无暇分心他顾了。 不过还是有人有点接受不了,“咱们大营里,这么多人马,王爷就不派兵来救?” “你有点出息成吗?”有人看不惯了,“咱们这么多兵马,足堪一战,何须王爷派兵来援?” 众说纷纭中,统领表态了,“要不咱们再等一等,看一看情况再做决定?” 统领也姓赵,赵家皇族之后,不过血脉有点远了,托庇在郑王府中,真人的修为,算是郑王的心腹,思维比较缜密,不过决断能力差了一点,很多时候扮演和稀泥的角色。 “统领大人,”高阳扁不得不出声发话,“等一等是可以的,但是万一等来了朝廷的军队,到时候,想跟雷谷谈配合都难了。” 有人冷哼一声,“万一等来的,是王爷的援兵呢?” “就算王爷派来援兵,雷谷也能纠集桐河人,”高真人大声发话,“现在时间不是站在咱们这一边,是站在他们那一边!” 他的话一点都没错,截止到天黑,又有两千多近三千的桐河人,来到了大营之外。 这些桐河人也要过那个关卡,但是关卡的两个什,根本不敢上前阻拦,甚至都不敢直视对方,生怕再次惹祸上身。 若不是他们还要承担接应斥候和信使等任务,早就龟缩回大营去了。 第九百七十章尔虞我诈 李永生提出条件的第二天正午,高阳扁再次出了大营。 这一次,高统领给出了答案:我们可以把人派出来,由你们调查,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只能派出三万新兵来。 原来这个大营,是分老军营和新兵营的,老军营差不多有一万八千人,新兵营只有五万人。 其中大营的大统领,就是祖上也是赵家皇族的那个,主要负责管理老军营,而管理新兵营的事情,就落在了高阳扁副统领的身上。 赵统领决定,让高统领带着三万人,出新兵营任由雷谷的人检查,检查完之后,雷谷的人还可以进新兵营,继续检查这五万人的营房。 而赵统领则是带着剩余的两万新兵,进入老军营,这其中就有五千多的永乐新兵。 等到雷谷的人将那三万新兵和新兵营检查完之后,再来老军营,依样检查一遍。 大营里这些军人提出这个方案,肯定是有他们的想法,祭强打算再争取一下。 但是李永生表示,这个方案就不错,好了,就按他们说的做。 高统领见他们答应了,于是表示说,今天都已经午时了,显然不方便办理相关事情了,不如从明天开始? 其实,就算从明天开始,那两万的新兵撤离新兵营,转到老军营,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赵统领大事上墨迹,小事算得却极为精明,这样一来,差不多又能拖一天。 先答应下雷谷来,然后拖一天算一天,这就是他的计划。 能拖延到王爷派来援兵,那是最好的,等不来也无所谓,哪怕等到朝廷的援兵来,他们也已经答应雷谷配合了,不怕朝廷的兵马借机生事。 兵荒马乱的岁月,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悲哀,大人物也要讲究生存手段。 但是李永生拒绝了这个建议,“从现在就可以开始执行。” 他不知道对方的算计,但是他的心里也在提防着:万一对方来了援军怎么办? 郑王占领的县,总共也就二十个不到,永乐和箫阳已经换了旗帜,两个县转眼脱离了控制,对于这样的损失,郑王府不可能没有反应。 至于朝廷可能的反应,他也有猜测,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不是特别确定。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忧,他需要尽快开始执行,只要启动了这个事情,郑王府来人也没用了。 高阳扁能猜出赵统领的一些算计,于是他表示自己很为难,“就是半天时间了,三万人出营就需要一个过程,另外两万人要转移到老军营,转移过程中,营地里会很乱的。” 祭强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感觉这里面没什么可争执的——他还是没听懂。 不过他是无条件支持李永生的,于是马上出声表态,“这半天时间里,我们不进军营,只在外面检查,那两万的新兵正好能借机搬迁……永乐的新兵也在其中吗?” 高阳扁听到“永乐新兵”四个字,心脏忍不住猛地一跳,顿时就忘记了自己还要坚持什么,“两万新兵,一下午恐怕搬不完。” “搬不完就把大件物品留下呗,”李永生很随意地发话,似乎并没有想到其他事,“他们只是暂时离开,又不是不回来了,不需要全部搬完。” “是啊,”祭强马上就表态了,“这三万新兵,一下午也检查不完,各忙各的就是了……嗯,关键是你得让我们看到诚意。” “我这还没有诚意吗?”高真人简直要叫起来了,“问题在于,这些新兵出了大营,还是一下午检查不完……你让他们吃什么,睡在哪里?” “吃的问题很好解决,我们吃什么,他们吃什么好了,”祭强毫不犹豫地回答,“住嘛……也不难,睡地上就行了,天气这么热,我们都是这么睡的,当兵的还能怕吃苦?” 高阳扁无言以对,对方的解决手段很粗鄙,但还真是那么个道理,他没办法反对。 他回去之后,说服赵统领又用了一点时间,所以新兵出营的时候,已经是申正时分……就是下午四点了。 接下来的检查比较简单,出营的新兵,最多也就是带了一个行李卷和一些干粮——有人想带长兵器来的,但是军营认为,这会损害双方的互信,喝止了这样的行为,只许带短兵器。 到了这个时候,大营外的聚集的桐河人,已经超过了两万人,这大半个白天,又赶来了两千多的桐河人。 必须指出的是,大部分的桐河人,没有检查新兵的权力,郑王的军队愿意接受检查,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两万桐河人,大概分出了一千人负责检查。 其他的桐河人,则是负责维护秩序,还分出一部分人,看管检查完毕的新兵。 对于桐河大营的新兵来说,这是耻辱的一天,然而他们别无选择,不仅要接受别人的检查,还要忍气吞声,防止跟桐河人发生冲突。 桐河人在豫州府中,原本就算得上悍勇,又对郑王的兵有成见,再加上东大营屠杀事件,他们对大营新兵的态度可想而知。 哪怕是李永生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他们检查的时候,动作依旧很大,而且异常粗鲁。 大多数新兵对此敢怒不敢言,但是精壮的新兵里,从来不缺血性汉子,有人更是因为不堪受辱,还爆发了几次小冲突。 最后李永生不得不宣布,谁要再胡来,莫怪我雷谷对事不对人! 有了这样的公开表态,桐河人的行动才收敛了一点,不过当天检查不完,也是必然了。 事实上,没有人公开表示仇视之后,对立双方的关系,马上就缓和了下来,说到底,大家都是宛邑和许州人,天生的乡亲,差别只是所处的县不同而已。 三万新兵是在第二天中午才检查完毕的,检查出了二十多个疑似邪教妖人的家伙,接着桐河人又用一天半的时间,检查了整个新兵大营,居然从中查出了三个朱雀的牌位。 看来是有些新兵因为降雨的原因,信了玄女道,眼见有人检查,又不敢毁掉牌位,只能将其悄悄地丢弃。 朱雀信徒不在此次的追查中,当然没人去计较这些,于是高阳扁问李永生:现在天色已晚,孩儿们已经在外面露宿了两天,是不是可以回军营了? 当然不可以!李永生很干脆地表示,“既然可以有朱雀信徒,就肯定能发现别的信徒,对这新兵大营,我们还要仔细地搜索。” 高阳扁不高兴了,“你们这么搜下去,何时是个尽头?能告诉我,还需要几天吗?” 李永生一摊双手,似笑非笑地发话,“这个我怎么知道?总是要查到没有嫌疑为止。” 堂堂雷谷,竟然出尔反尔?高阳扁气得牙根直痒,却只能面无表情地发话,“那么,看起来检查其他军士的活计,要放一放了。” “不用放,”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这两天又增加了近万义民,他们可以帮忙搜查,麻烦高统领通知赵统领,明日卯末,老军营士兵出营寨,辰正时分,我们开始检查。” 高阳扁闻言大怒,“我们已经送了三万兵到你手里,现在你又想拿下其他人,枉我觉得雷谷还都是些讲规矩的高人……真当我郑王府的军队好欺?” 这三万新兵虽然有短兵器护身,但是跟解除武装也相差不大,再解除了老军营士兵的武装的话,这桐河大营就是不战而亡了。 “我怎么不讲规矩了?”李永生冷冷地发问,“新兵营尚未彻底检查,难道不是事实?” 高阳扁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对方的当,但是对方偏偏有歪理支持。 新兵大营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检查完了,还有新兵营的代表在一边监督,严防对方栽赃,不过雷谷若是执意认为,还没有检查完,那也不是说不通——谁让查出朱雀的牌位了呢? 可是再要细细检查的话,用的时间就没数了,没准整个大营统统掘地三尺,才能算检查完毕——甚至可能是掘地五尺!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们不配合了!高阳扁知道,这三万新兵的命运,已经由不得他来决定了,于是咬牙切齿地发话,“还是先检查完新兵营吧,老军营的检查,不急在一时。” 无论如何,他要保住老军营里的三万多士兵。 李永生似乎没听出里面的意思,很无所谓地发话,“这样不好,太耽误时间,我这边这么多桐河人无事可做,容易生出是非来。” 高阳扁一脸的铁青,他被雷谷骗了,三万新兵贸然交到了对方手里,会成为他生命中抹不去的耻辱,所以他异常坚定地表示,“我坚持!” “哦,是吗?”李永生侧头瞥他一眼,思索一下微微颔首,轻描淡写地表示,“既然你坚持,我也愿意尊重你的选择,难得遇上一个愿意配合的。” 高阳扁都打算以鲜血来洗刷耻辱了,闻言又是一怔,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军营的检查推后……这可是你答应的!”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七十一章纷纷来援 李永生听到这话,很无奈地看高阳扁一眼,“当然,我李某人从来说话算话。” 呼~高真人暗暗松口气,总算争取了些成果回来,人家愿意松口,那就证明我没做出什么。 不过紧接着,他的心中又生出一些疑惑来:难道这李大师,真的不是有意刁难? 没准是我以小人之心,置君子之腹了…… 然而,第二天天刚放亮,事情又发生了变化,有一支多达万人的队伍,一路急行军来到了大营之外,很多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地方之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来的不是郑王府的援军,也不是朝廷的兵马,而是……永乐的义师! 三百永乐的新兵,在箫阳东大营被屠戮,消息传到永乐之后,民间大哗。 每天有无数人跑到县城和大营,要求出兵讨伐郑王。 当雷谷的人马直奔桐河之后,永乐人更急了,桐河大营里,可是有五千的永乐新兵。 这五千人再被屠杀的话,永乐不能说是家家戴孝,起码五、六家里要有一家戴孝了。 他们要求县里马上出兵,解救家乡的子弟——目前没兵,那就召集义军好了。 蒙县令不仅萌,也是比较爱护黎庶的,一开始考虑着实力上有差距,强行压制着,当他知道李永生转战桐河之后,马上组织了三万的黎庶,还放出了被俘的桐河兵,要他们带路。 同时县里还在继续组织人手,万一桐河打成拉锯战,要保证还能拉过去三到五万人。 现在赶过来的一万人,是这三万人里最能跑的,先跑过来昭告大家一声,稳定军心之余,还能为后续的大部队准备扎营等事宜。 桐河人原本对永乐人很有点耿耿于怀,他们的亲人在永乐损失了一些,但是话说回来,那是打仗,刀枪无眼,死了谁苦了谁,跟军营里自己人屠杀自己,性质完全不一样。 而且事实上,在永乐大营那一战,总共也没死多少人。 所以见到永乐方面竟然有成建制的义军来援,还是一副跑断气的样子,桐河人异常感激,马上箪食壶浆迎接义军。 同时,他们兴高采烈地宣布:这才是永乐义军的先头部队,后面还有五万大军。 桐河人表示,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然后就开始抱怨,还是永乐好啊,人家现在能集全县之力,打造这么一支援军出来,咱桐河的县城,可惜还在逆贼的手中。 有组织和没组织,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消息传到三万被看管的新兵耳中,大家心里都是拔凉拔凉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新兵营,不少人心里哀嚎:这大营,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希望再回去。 高阳扁昨夜去老军营开会,吵吵了一晚上,总算是撇清了自己建议失当的责任,今天哈欠连天赶过来,就是防着雷谷的人再出什么幺蛾子。 当他来到地方,看到漫山遍野的永乐人,听着四处可闻的永乐口音,只觉得眼前一黑,好悬没晕过去: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这一万人仅仅是先头部队,这个话他信。因为桐河大营的军队建制目前还健全,驻守在乡镇的那些军士,也能有效地哨探情报,这么大一支军队过境,没道理不知道。 之所以没人汇报,那就是因为这一支军队是夜间行军,赶路过来的,别人没察觉。 想到还有五万永乐人在路上,他的头都是大的——再有五万人来,军营外的义军要到十万了,老军营的三万多人,都未必挡得住了。 王爷的援兵再不到的话,这桐河县的大营恐怕……吃枣药丸! 就在他四处寻找李永生的时候,远处一队人马押来了两个人,他一眼就认出,那两人是自己的兵,忍不住大喊一声,“你们干什么?” 桐河人对大营的官军不感冒,但是对于这个真人,还是有点敬畏。 就那么一愣神的工夫,两名军士大喊,“高统领,张堡、二道河、桃林等四个乡镇,一夜间陷落,是永乐人干的!” 这一嗓子,声音着实够大,起码周围四五百人都听到了,大家顿时就炸锅了。 原来永乐的大军,真的就在后面不远处啊。 一些桐河人坐不住了,“不就是几个乡镇吗?桐河的老少爷们儿,咱们不能让永乐的兄弟们小看了咱们。” “走起!”马上就有人附和,“怎么说也是在桐河呢,咱不能丢这个人。” 闹哄哄之中,就有一两千人起身,眼下义军越聚越多,除了两万人在军营里四处乱找,其余人只能看着那三万新兵,根本就闲得没事做。 “好了,”祭强正好从新兵营里出来,见状大喊一声,“规矩一点,搞定了大营,乡镇算什么,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吗?” 众人闻言,齐齐噤声,毕竟祭真人最近管理大家很严——据说是军营里出来的。 不过听到他这话,高阳扁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什么叫“搞定了大营”? 眼下情况危急,他也顾不得跟祭强计较了,而是进入新兵营,找到了正在监督检查的李永生,大声发话,“李大师,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又将永乐人召来,强行攻打大营?” “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李永生侧头看他一眼,很随意地一摆手,“我何时召集永乐人了?不过,永乐有人前来襄助的话,我当然也不能拒绝。” 高阳扁简直要气疯了,“你敢说自己不知道永乐人要来?” 李永生看也不看他,淡淡地回答,“这不正常吗?你们杀了人,怎么可能没有果报?” “可是……”高真人犹豫一下,就想解释箫阳大营和桐河大营的区别。 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无意义的行为,而是选了更要紧的话题,“那你可是答应了,检查完新兵营之后,才会检查老军营,你不会连这也不认吧?” 李永生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发话,“我之所以那么答应,是因为人手不够,所以才有了先后,你难道不知道,追查邪教妖人是多么大的事,从来是赶早不赶晚吗?” “噗,”高真人终于喷出一口鲜血来,纯粹是气的,“我真是没想到,堂堂的雷谷李大师,竟然是巧舌如簧之辈,你这么欺骗别人,心中没有愧疚吗?” “没有,”李永生摇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其实我从来没打算要你配合,是你自己表示要尽力配合,接下来检查老军营,你也可以选择不配合,我们无所谓。” 高真人好悬又喷出一口血来,长这么大,我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也豁出去了,冷哼一声,“莫要以为只有你雷谷有援兵,王爷也不会坐视桐河出乱子。” “我说了,对此无所谓,”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洒脱地回答,“王府想派援军,那就来呗,若是郑王能亲征,我更高兴。” 高真人简直要气炸了,他大声喊道,“王府现在有战兵五十万,你挡不住的!” 李永生无所谓地笑一笑,“呵呵,我倒是不信了,郑王能把五十万的兵全部派过来。” “派不过来五十万,五万却是不难,”高真人冷笑一声,“五万百战老兵,想守住老军营,真的很简单,那些义军的战斗力,终究是堪忧。” “我就奇怪了,”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莫非你以为,郑王会为了阻止我们追查邪教妖人,真的跟雷谷拉开架势打一场?” 高真人顿时语塞,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一点,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 眼见蒙哄不住对方,他咬牙切齿地发话,“阁下莫要得意太早,我大营三万多将士齐心协力,挡住十万人的攻击,却也不难。” “这个我信,”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然后面色一整,似笑非笑地发话,“我就是有点奇怪,那五千永乐新兵,也算在防守力量里吗?” 高真人的脸,刷地就黑了下来——那五千人哪儿能算防守力量?正经是还要消耗防守力量去看管,而且就算在战斗中,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否则一旦弄个里应外合…… 李永生见他不说话,也懒得理会,自顾自又去监督别人查找大营了。 不多时,高阳扁又找了过来,一脸的坚毅,“我们如何做,你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 李永生根本都不看他一眼,“我压根儿也没弄死你们的打算,这个罪名太大了,我现在正做的事情,是追查邪教妖人。” 高阳扁也知道这厮说话太绕,索性直接发问,“你们打算何时检查老军营?” 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要看人手情况了,永乐若是能再来两万人,就足够强行检查老军营了……当然,你们可以抗拒。” 高阳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希望这次你没有骗我。” 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家伙……我这人从来不骗人的!” 当天晚上子夜时分,又有一万永乐人抵达了,跟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八千桐河人。 第九百七十二章压力山大 迄今为止,驻地里就有两万永乐义军了,还没有赶到的一万人,则是在扫荡各个乡镇的驻军,解救当地的黎庶。 更新最快 像跟着永乐义军来的八千人,就是那几个乡镇被打下来之后,当地的黎庶获得了自由,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其中竟然还有几名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些老人的子孙,在箫阳大营的屠杀中死掉了,他们此番赶过来,只是为了呐喊助威。 见到永乐又来了一万人,大家纷纷猜测了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能凑够三万人。 不过永乐义军表示,可能短期内不会大量永乐人来了我们那些同乡,需要将周边的乡镇全部清理一下。 桐河人听得就又有点不高兴,我们的县的事,凭啥你们外人来清理? 然而永乐人说了,乡镇的守军,很多时候会抓大批当地妇孺,囚禁在驻地里,一旦遭遇攻击,会将这些人当作挡箭牌,然后借机跑路。 所以,在他们看来,桐河本地人,不宜大批量参与攻打本地的乡镇的任务。 类似情况,在李永生扫荡永乐时就没有出现过,这不是观风使的面子大,而是当时永乐县和驻军的关系,远远没有现在桐河县这么糟糕。 桐河人听了这些话之后,忍不住破口大骂驻军,可是除了骂人,他们也不能做得更多。 不过很快地,类似遭遇就落到了永乐人头上。 高阳扁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来,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老军营里来了两名士兵,都是永乐籍的新兵。 他俩告诉李永生,五千永乐新兵已经全部被打入敢死队,若是大营遭受攻击,他们会站在第一道防线上,跟进攻者殊死搏杀,而他们的身后就是执法队。 很显然,老军营的赵统领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止永乐义军的进攻。 永乐人气得破口大骂,这只是内战,不是国战,对方竟然罔顾良知,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真的是丧心病狂。 李永生不是很生气此刻的他,已经不太会愤怒了。 他只是挑了两名新兵带话回去:你们尽管安排永乐兵到第一线,待我们打破老军营,所有的军官格杀勿论,并且那些军官的家属,也会遭到追责。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们敢不讲究,我就敢更不讲究,恶意阻拦追查邪教妖人,本来就是诛全族的大罪,看来道宫这几十年与人为善,反倒是被人看成是可欺了!” 因为受到这个消息的影响,两大股义军势力当晚就开始整军,第二天卯初时分,用过早饭之后,四万桐河人和一万永乐人组成的义军,前去包围老军营。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义军的人数还不到对方的两倍,所以形成包围圈有点单薄,对方若是拼命突围的话,很容易凿穿包围圈。 然而,就算凿穿包围圈,能跑掉的也就是少数人,整个老军营里,战马不到四千匹,挽马倒是有一些,但是挽马实在不是逃跑的最佳选择,胆子小不说,速度也慢,只有力气大一点。 李永生甚至估算过,对方凿穿包围逃跑的话,最终能跑出去的,没准都到不了两千人。 当然,这个数量的话,基本能保证中高层军官逃生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他是不怕对方逃跑的就算此刻逃得了,试着四下看去,桐河县里,也遍地是仇家。 什么?能有多少人可以安全出了桐河?抱歉,李永生给不出答案。 老军营这边也非常警觉,看到源源不断的人马开了过来,军士马上汇报了上官,不多时,赵统领和高统领就出现在了寨墙上。 老军营的营寨,修得比箫阳东大营还结实。 寨墙五尺以下,全部是大青石垒成的,再往上才是厚厚的木墙,一排排起码碗口粗的原木,横竖相间用铁丝捆在一起,同时还有榫嵌和大号铆钉,将寨墙修得固若金汤。 高阳扁站在寨墙上,在人群中找到了李永生,然后黑着脸大喊,“这样就要进攻了?李大师最好息怒,莫要导致生灵涂炭,耗费了来之不易的功德。” 他都开口说功德了,显然并不把李某人当作某个郡教化房的官吏了这也正常,博灵郡教化房的教化长,也不过是高阶司修,李大师可是真人来的。 然而他这话,也算点明了身份,只有道宫的人才会讲功德,哪怕那些隐世家族的灵修,都未必会在意。 李永生却是从话里,听出了怯意,他冷冷一笑,“你们只管将永乐人放上来,看我雷谷怕是不怕,不过难听话我也撂在这里……” “只要有一个永乐人上了墙头,在场的所有军官,不管你们逃得了逃不了,全部族诛……包括伍长在内,谁若是不信,尽管试一试道宫的手段。” 在场的军官闻言,齐齐噤声,伍长也算官吗?一个什长都能管两个伍长。 赵统领、高统领等高级官员,早就收到了雷谷的警告,但是很多中下层军官,还真不知道这个说法,尤其是那些众多的伍长和什长。 哪怕老军营只有三万的军士,起码也有六千个伍长,三千个什长。 李永生当场叫破自己的底牌,就是不给对方心存侥幸瞒天过海的机会。 赵统领和高统领对视一眼,再四下看一看,触目所及,都是面色苍白的中下层军官。 赵统领随手冲一个都头指一下,冷着脸发话,“你这脸色……可是怕了?” 他平日里没有太多的主见,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整个大营的统领,言语中自有一番威严。 那都头闻言吓了一大跳,愣了一愣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回答,“怕倒是不怕,左右不过是一死,可虑的是会连累家人……统领,恕我愚昧,有一事不明。” 赵统领轻叹一声,半天才发话,“你说吧。” 其实,他已经想到,对方想问什么了。 果不其然,那都头就是这么问的,“追查邪教妖人,这是应该的啊……咱们为什么阻拦?” “大胆!”有人厉喝一声,却是一个指挥使,此人神色肃穆,沉着脸发话,“就算有邪教妖人,也该咱们自己查,再说了……他们说有就有?是谁在给你发粮饷?” 这世道,总有人搞不清状况,不是当事人笨,而是立场使然,这是没有办法选择的,除非是想做那背主之臣。 都头叹口气,“请恕我直言,原本我们是可以好好配合雷谷的,何至于到了这一步?” “你真是活腻了,”那指挥使手按刀柄,狞笑着走上前一步,“大战之前动摇军心,当诛!” 这个罪名杀人,真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那都头却不后退,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对方,没有半点畏惧之色。 “好了,”赵统领见状,轻哼一声,然后看向都头,“我知道你素来勇武,不是不战而怯之人,可是你要想一想,咱们配合的结果是什么?是三万新兵,现在还被雷谷羁押着。” 他身边的高阳扁无语看天,此刻他根本懒得辩解。 “他羁押又如何?”那名都头看起来很是有点义愤填膺,“待调查清楚,倒不信他不肯放人,天下事,终究逃不过个理字,” 按着刀的指挥使不屑地哼一声,“雷谷若是肯讲理,至于羁押咱们的兵吗?” “你这个心态有问题,”高阳扁终于忍不住出声,“若是咱们一开始就好好配合,何至于走到眼下这一步?” “一开始没有好好配合吗?”指挥使斜睥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看不起这个软蛋,怕那高统领是真人,“依高统领之见,那三万新兵不是咱们送出去的,而是他们俘虏的?” 白痴!高阳扁瞪他一眼,眼中满是无奈,“我说的是稽查队的事情,一开始咱们就错了。” 赵统领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只能冷哼一声,“阳扁老弟,听你这意思,是在指责王爷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高阳扁面无表情地发话,“其实王府混进来两个揶教妖人,并不是多大的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了,怎奈……唉!” 他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事实上,还就是在指责郑王应对失当。 反正对面的义军已经开始围城了,一场战斗在所难免,而他十有**要遭殃了,哪怕逃出去,都没好果子吃武力抗拒别人追查邪教妖人,只是这一个罪名,就够族诛他全家了。 没错,他看得很清楚,就算不把永乐兵摆到寨墙上,只说这个罪名,营里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倒霉雷谷做事,虽然是自命讲究,但也绝对是斤斤计较之辈。 高阳扁很了解李永生了,所以,当赵统领决定要抵抗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知道自己必死,还不能反抗,那么,说两句怪话算多大事? 那个都头见他连这话都说了,马上出声发话,“高统领,现在配合……应该还来得及。” 来得及?高阳扁看一眼赵统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却是没有做声。 “还来得及吗?”有人轻声嘀咕一句,不是别人,正是大营一把手赵统领。 (更新到,召唤月票。)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九百七十三章敢斗将否? 赵统领问出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高阳扁。 事实上,他没有看任何人,他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军营外,这句话,更像是他在喃喃自语。 那指挥使听到这话,却是吓了一大跳,“统领,您不会也……” 赵统领并不回答他,而是侧头看向了高阳扁,“阳扁老弟,还来得及吗?” 高真人沉吟一下,苦笑着缓缓摇头,“已经有点晚了,李永生那厮,报复心比较强……” “若咱们能早早地答应,就会体面很多,现在嘛,就算配合也是城下之盟,他想要为难咱们,也很简单,多检查上三五个月……这种手段需要人教吗?” 赵统领嘿然不语,良久才叹口气,“阳扁老弟,你觉得咱们能坚持多久?一个月?” “够呛,”高真人摇摇头,“李永生此人,你我都琢磨过,比较爱惜兵力,一旦战事胶着,雷谷派来大批好手的话……相较而言,桐河和永乐这点义军,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赵统领微微摇头,“雷谷的敌手也不少,荆王牵扯了他们很大的精力,前些日子他们又派出人去会稽作战,能抽出人手顾及这里吗?王爷还想援助咱们呢,被朝廷兵马牵制住了。” “雷谷跟朝廷,根本是两回事,”高阳扁非常干脆地回答,“除了雷谷,他们没有必守之地,所以,就算赵欣欣的酒家遭遇刁难,李永生依旧可以率领群雄,纵横柔然。” 赵统领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纵横柔然……听你这措辞,似乎是很欣赏李永生?” 高阳扁犹豫一下,还是很干脆地点点头,都这时候了,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能纵横异域,是我们军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当然,这小子的滑头,我是极不喜欢的。” 赵统领闻言,重重地叹口气,“唉,遭遇到能让对手都欣赏的敌人,不甘心啊……我本来是想,异日能领军征战异域,重新夺回我们这一支的荣耀。” “这真是……咝,”高阳扁说到一半,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也瞪得老大,“统领您这是?” “配合吧,”赵统领颓然地一摆手,语气虽然轻松,却是难得的坚定…… 李永生指挥人将老军营围了,开始调整兵力,然后做一些训练,并未急着攻城。 兵力布置的重点是南门和西门,东门北门兵力弱一些,但是东门那里,他在忙着布阵,也就是说,只留了北门一条路,让老军营的官兵突围。 他正在布阵之际,军营的东门打开了,九匹骏马疾驰而出,正是高统领和他的八个女侍卫。 其他人想上前拦截,李永生一摆手,“不用了,看他想做什么。” 高阳扁策马来到李永生面前十余丈远,飞身跳下马来,硬邦邦地发话,“我们可以配合。” 他的语气生硬,态度也很不友善,甚至连个称谓都没有,李永生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我就奇怪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高真人的语气,依旧很不礼貌,“身为军人,没有谁喜欢不战而降。” 李永生闻言,也是冷冷一笑,“真是可笑,我就不说你们的编制问题了……只说这残民以逞之辈,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军人?” “好了,我知道嘴皮子不如你,”高真人很痛快地认输,“我们愿意配合了,愿意签订城下之盟,有什么条件,你随便开好了,我们都认了。” 要不说他本质上还是个军人,就连前来妥协,语气都是硬邦邦的,还夹带着些许嘲讽技能,丝毫不掩饰他的脾气和态度。 可是李永生从来不惯这些毛病的,他冷笑一声,“真的我开什么条件,你们都认?” “当然……当然不能太过分,”高阳扁硬着头皮回答,“而且,我也有条件……” 李永生其实没有什么过分的条件,他的想法就是拖,将大营里那些军士带出营,挨个检查之后,再进入老军营彻底地搜查,这期间就需要不短的时间。 然后,他就可以拖着不放人——别强调官府的拖延技巧有多高,只要愿意突破下限,民间的拖延水平,只会比官府强。 毕竟官府是负责管理国家的,要考虑面子和形象,是强调规则和秩序的,没了这些,会动摇统治的基石,所以不能无限制地突破底线。 但是搁给民间,哪里会讲这个? 李永生将具体交给祭强,祭强又召人来商量,结果桐河人拍胸脯表示:拖着不放这些人回去?简直太简单了,多了不说,三五年之内,我们有的是招数! 所以高真人在意的配合条件,对观风使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事,条件开得过分一点,还是收敛一点,与大局是无关的。 不过,高统领提出的条件,倒是让李永生感觉有点意思:赵统领表示,我们愿意配合你们,但是身为军人,有些荣誉我们必须维护。 不管大家再怎么认为,不能掩饰一个事实:对桐河大营的军队来说,这样的配合,是城下之盟,是军人的耻辱。 赵统领也不说自家带的兵,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官兵,他只强调一点,身为主官,就这么把兵交给你检查,是我的耻辱! 军人的耻辱,当然是要用鲜血来洗刷的,所以他提出:雷谷可敢跟我斗将? 斗将是两军作战时,非常古老的仪式了,最早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战法。 老军营里一共三名真人,除了赵统领和高副统领,还有一名来自郑王府的供奉,这名供奉负责管理的是执法队,但他本身不在军人序列,可以算是郑王府的督军兼高级打手。 赵统领提的要求是:你们有三名真人,我们也有三人,咱们配对厮杀,如果我们输了,那就算了,若是我们赢了,赢一场就带走一千兵。 当然,这些兵肯定也要经过甄别的,区别只在于,这些被带走的兵被检查之后,就可以直接离开——肯定不能再回老军营了。 事实上,大家都已经意识到,李永生检查了士兵和大营之后,不会轻易罢休。 不得不说,赵统领为了挽回面子,也是相当拼了,一军的主帅甚至赤膊上阵。 祭强觉得这个建议,有些不公平,“凭什么你们输了之后,没有任何的付出,而我们输了,就要让你们带走士兵呢?” 高阳扁冷着脸回答,“我们是为了军人的荣誉而拼命的,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当场将我们格杀,我们却肯定不可能格杀你们……这样的差别还不够吗?” 斗将可以是不死不休,也可以点到为止,按眼下的形势,老军营一方就算赢了,也不可能对雷谷的对手下死手,但是雷谷完全没有类似的忌讳。 祭强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行,这次我们准了,看在你们还知道一点廉耻的份上……祭真人,咱们要强调一下榜样的力量,桐河大营两次愿意配合,咱们也没必要计较太多。” 高阳扁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多少好看了一点,“既然是这样,那怎么就说定了?” “可以,”李永生微微颔首,“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找人来做见证。” 高阳扁深深地看他一眼,“不用了,李大师虽然喜欢玩弄一些小花招,但是这种承诺,我还是信得过的。” 李永生扬一扬眉毛,无所谓地笑一笑,“看来你对我的怨气不小啊。” 说实话,他此前的行事,多少还是有点耍小聪明的意思,虽然这是时势使然,但总是欺对方不得不接受,既然已经占了这样的便宜,就懒得计较那些小小的不敬了。 条件都商量好了之后,第二天中午,在外游荡的一万永乐义军也赶了过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袭击那些乡镇的驻军,也没有意义了。 事实上,经过前两天的攻击,那些乡镇的驻军,有不少都选择了逃跑。 在这期间,还有一些驻扎的军士,在被俘虏之后,让人想起了以往的劣迹,然后被愤怒的桐河人诛杀,再加上有军士以地方黎庶为挡箭牌脱身,双方的关系极为紧张。 不过老军营已经发出告示,要这些驻军回大营归建,如此一下,这些军士们也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躲藏了。 永乐三万义军终于汇集在了一起,当天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第二天,雷谷整顿一下各支义军,又约定了每一部的职责,终于在第三天头上,开始敞开队列,等待老军营的军士出来接受检查。 当时的局面和气势……不说也罢,军士们的士气相当地压抑,要知道,这老军营里是有一万多名老兵的,基本上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在作战中,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溜,但是如此地被人强行检查,真的令他们感到耻辱。 所幸的是,老兵之后,第一支新兵就是永乐的五千人,场面在瞬间就热闹了起来,他们直扑永乐的义军,不少人认出了自己的亲属,禁不住抱头痛哭。 说句良心话,这五千人在老军营里待得,真的是提心吊胆,生恐哪一天就小命不保了,现在见到了来自家乡的义军,各种情绪顿时就宣泄了出来。 第九百七十四章斗将 平心而论,赵统领勉强算得上一个合格的统领,分寸把握得极好。 他虽然派人将永乐新兵看管了起来,还威胁说要押他们上第一道防线,由执法队来督战,但是在此期间,永乐新兵还真没受到什么欺负。 所以在接下来的检查中,不少永乐新兵,甚至会为某些军士求情,说这个人对咱老乡不错,咱们该检查的肯定要检查,不过呢……给个面子,态度好一点。 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桐河人,他们检查对方的时候,是绝对地简单粗暴,尤其是碰到希山人的时候,要想方设法地羞辱对方,只等对方反抗,就要下重手惩处。 祭强其实挺不喜欢这一点,都是一个府的,何必这样呢?于是他找到李永生,希望每一个检查点,能由桐河人和永乐人共同负责。 李永生正跟赵统领高统领一起,在军营里闲逛,听到这消息之后,微微颔首,“适当控制一点仇恨的好,都是中土子民,道宫的基石,这两个的县的关系,已经够糟糕的了。” 高统领闻言,忍不住冷冷一哼,“在永乐挑起桐河和箫阳人争斗的,可不就是你雷谷?” 发生在永乐大营的混乱,并没有权威的说法,不过到了高统领这个位子,很多猫腻一眼就看得出来,张嘴就道出了真相。 李永生当然不会直接承认,他冷冷一哼,“高统领是不是还想说,发生在箫阳军营的屠杀,也是我雷谷干的?” 高阳扁顿时哑口无言,破坏各县关系的事情,数东大营那夯货做得彻底了。 就在此刻,祭强又说了一件事情,“迄今为止,还有千余名乡镇驻兵,没有来大营报道,据我们了解的情况,这些人应该已经逃出了桐河。” 李永生侧头看一眼赵统领,不无讽刺地发话,“这就是你带的兵,服从性和纪律性呢?” 赵统领本不想说话,不过顿了顿之后,终于还是出声辩解,“被人强行检查,这种耻辱的事情,能不遇到,还是不要遇到的好。”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就不担心,这些逃走的军士里,隐藏着揶教妖人?” 赵统领嘿然不语,倒是高阳扁愤愤地回答,“我能保证,没有揶教妖人。” 这明显是意气用事的话,李永生毫不客气地反驳,“你倒是厉害,郑王都不能保证,稽查队里不会出现揶教妖人,你倒是能保证自家的军士,我就想问一问……” “是你自认领导才能高过郑王呢?还是你觉得,郑王其实私下跟揶教有勾结?” 高阳扁顿时语塞。过了好一阵,他才侧头看向赵统领,轻叹一声,“听到了吧?这就是雷谷李大师的无双辩才。”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辩才,小道耳,不要给人以攻击的借口,才是王道……” 这一次的检查,用了三天的时间,在检查过程中下了一场雨,虽然阻碍了效率,但是天气变得凉爽了不少,检查的双方都少受了很多酷暑的煎熬。 检查了军士之后,就该是对大营的检查了,不过赵统领认为,此刻已经可以斗将了。 是的,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双方就来到了老军营前空旷的空地上,一方是李永生、祭强和血奴,另一方则是赵统领、高统领和张姓供奉。 两里地外,聚集了超过十万的修者和军士,观看着这难得的一幕——真人对战! 张供奉是最先出场的,这是一名微胖的中年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饭店厨师,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般人根本想像不到,此人竟然是管理执法队的。 他笑眯眯地冲着对面一拱手,“笨鸟先飞,我本非王府军人,只是一个区区的供奉,这场切磋,也是点到为止,大家尽量不要伤了和气。” “呸,笑面虎,”祭强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发话,“我最烦这种装模作样的,执掌执法队的,能是善人吗?”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你上去教训他?” “不用,”祭强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我看那高阳扁有点手痒,跟他对吧。” 他和高真人都是行伍出身,气质差不多,修为也是半斤八两,当然是想来个棋逢对手。 李永生见他拒绝,就看血奴一眼。 然而,血奴也不想跟此人打,它摇摇头,抬手一指赵统领,咿咿呀呀两句,意思是我要对他——以它的修为和身手,对面三人都不是它的对手,那当然打对方的主官比较过瘾。 “这可由不得你,”李永生脸一沉,“赵统领是要交给我的,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血奴又吱吱呀呀两声,看那表情和语气,显然有点不情不愿。 不过下一刻,它一跺地面,小小的身子腾空而起,站立在空中,冲着那张供奉轻蔑地勾一勾手指头:你上来吧。 这个嚣张的动作,顿时引起了一片叫好声,不过紧跟着,就是不小的嘘声,原来是那些军士们见到了,忍不住要喝一个倒彩,为张供奉增加一些气势。 张供奉对这小女孩了解得不少,先给自己加一个轻身术,轻飘飘地飞起来,然后才微微一拱手,“见过道友,未知阁下怎么称呼?” 小女孩儿绷着脸,冷冷地摆一下手,又抬起手指来勾一勾:你动手吧。 她虽然看起来年纪小,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却是轻车熟路,同时又显得无比的高冷,构成了一副极其怪异的图像。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供奉干笑一声,手腕一翻,一道黑光迅疾地打了出来。 “天狱之雷!”祭强是个识得货的,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出手就是这么狠?” 天狱之雷又被称为惩戒神雷,事实上这东西一般不是用来对战的,而是用来惩治人犯的——比较特殊的人犯,比如说真人囚徒之类的。 此雷中有火属性,僵直的效果不是很好,但是可以烤炙肉身和神魂,恢复起来也很缓慢,用来惩戒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此物经常在皇族的天狱中施展——是天狱不是天牢,不属于朝廷管辖,那里是关押高阶修者的地方,都是赵家最危险的对头。 所以这雷又被称为是天狱之雷。 张供奉能有这种宝物,是相当令人惊讶的,而他刚才还笑眯眯打招呼,接着第一个照面就将此物打了出来,可见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杀器。 血奴也是识得厉害的,一见这黑光,它直觉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威胁,想也不想就是身子一晃,想要遁逃。 祭强无语地摇摇头,他都甚至来不及提醒小女孩:天狱之雷会锁定气息,你躲不开的。 然而血奴也当真了得,它的身子才一动,就感受到了锁定的威胁,于是整个人在瞬间就砰然炸开,化作了漫天的碎屑。 这正是血魔的天赋神通:以一化万。 张供奉却是一脸的懵圈:这是干啥呢?怎么雷还没打到,人就炸了? 天狱之雷虽然自带寻踪功能,但还真没有点亮“分导式多弹头”的科技树,对方化身亿万,它也只能选择其一,追踪过去狠狠一击。 可是血魔这么多化身,根本就不怕被击杀,揶教一直不能将血魔除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天赋神通——你杀得再多,只要人家有一个化身跑了,就将流毒无穷。 一声炸雷之后,本来炸开的小女孩,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半边的头发被电得站了起来,同时还有些弯曲,正是地球上那种“爆炸式发型”。 显出身形之后,它气得凄厉地叫了一声,身子如闪电一般,直扑对方而去,显然是气坏了。 血魔身法的诡异,可是连李永生都要感慨的。 然而这张供奉也着实了得,他应该是听说了这小女孩的身法诡异,所以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为自己增加一个轻身术。 别说,轻身术虽然是个比较鸡肋的道术,一般只用于赶路,可是对上这诡异的身法,还相当有用——因为轻,所以不着力,血魔的身子移动时,会带起气流和有若实质性的杀意。 张供奉有轻身术在身,对这些气机的流转,会有微弱的回避效果。 再加上他的身法也不错,竟然非常勉强地让过了这一击。 由此可见,中土的功法秘术,就没有什么是没用的,只要利用得好,鸡肋功法照样有奇效。 而张供奉能先示弱再抢攻,又使出了这么有效的辅助道术,可见对这一仗做了足够的准备。 然而他的幸运,也就到此为止了,血奴吃了一记雷击,是异常的愤怒,眼见对方还能躲开自己的追杀,想也不想,直接一个瞬移,来到了对方身边,探手向前一抓。 它这一抓也有讲究,能释放出一种类似于“束缚”的效果,令对方的身体微微变缓。 这原本就是血魔猎食时的一种手段。 哪曾想张供奉才发现身子有点滞缓,想也不想就大喊一声,“我认输!” (最近总有人说节奏,风笑开书时就说了,这本是试水之作,会做一些新的尝试,现在写的情节,也是为收尾做的铺垫,是必要的,不管书友们感觉如何,我保证最近章节都是用心码出来的,代笔会写得这么认真吗?当然,我知道大家都是玩笑话。最后,召唤月票。) 第九百七十五章军人的对决 张供奉的表现,实在有点出乎其他人的意料。 见他出手就是杀招,轻身术也是料敌于机先,大家还以为,这会是一场比较精彩的战斗。 哪曾想,双方才打了两个照面,他倒干脆利索的认输了。 然而,谁又能知道张供奉的苦楚? 他对血魔的战斗力比较清楚,知道自己硬拼绝对拼不过对方,所以一开始就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发现奈何不了对方,而轻身术也被克制了,才会果断地认输。 不认输等什么,等着被对方撕成两截?他可不认为,自己会比蓝天真人更强悍。 据传言说,清微庙二代首座弟子,就是被眼前这小女孩,硬生生地撕下了一条大腿。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血奴却是恨这厮出手阴险而且奸猾,根本不理会对方认输的话,而是结结实实地一把将人抓住。 张供奉身上隐现一道白光,弹开了它的手,原来他的衣服上,有被动激发的防御阵法。 血奴见状却是狂性大发,手一伸,再次向对方探去,这一次的气势,格外地狂暴。 他俩的动作都快逾闪电,一般人都看不清,可是却瞒不过赵统领和高副统领的眼神。 赵统领眉头一抬,就要喊出声——太过分了,我们能容忍你们过失杀人,可是现在张供奉都认输了,你们还继续下杀手,真是欺人太甚! 不过就在此刻,只听到一声冷哼,就见红衣小女孩的身子,电一般地倒飞了出去,然后,她就可怜兮兮地看向李永生,身子也在微微地发抖。 原来这一声冷哼,竟然是观风使发出的。 他也见不得张供奉玩弄心机,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方除了玩弄小聪明,也没什么太过分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按着规矩来的。 甚至他都能理解对方心中的无奈: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了,奇招不见效,迅速认输才是明智的选择,要不然就真把自己玩进去了。 总之,对方基本上遵守了规矩,他当然也不愿意做破坏规矩的人,而且……血奴你本来就非我族类,不得我许可,谁准你随便杀人泄愤来的? 所以他冷哼的时候,直接催动了血魔体内的禁制。 血奴只是气昏头了,它认观风使为主之后,一开始还知道小心翼翼,但是逐渐地,它发现主人其实并不怎么管制自己,而它出手了几次,就算血腥了一点,仙使也没说什么。 所以逐渐地,它就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的人了,没错,它现在都快忘了自己是一只血魔,思维方式也人性化了许多——若不是考虑到“面子”,它也不会恼羞成怒地报复张供奉。 直到李永生出手,催动禁制,它这才反应过来,我好像……做得过分了。 其他人看到威风不可一世的小女孩,竟然在李永生面前瑟瑟发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能让一个强悍真人惊吓到这样的程度,李大师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很多老军营的将士,本来还不忿张真人认输,觉得这是己方的耻辱,见到这一幕,就情不自禁地分散了注意力,竟然没人去谴责张供奉了。 然而,血奴的战力和表现,也引起了赵统领和高统领的诧异,两人相互交换个眼神,最终还是赵统领低声发话,“似乎是……奴役禁制?” 他这一支虽然已经破败了,但皇族就是皇族,对于某些奴役方面的手段,感知比别人强。 高统领却是想到了别的,他大声发话,“李大师,未知那化身千万的道法,是什么秘术?”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你们已经输了,至于说秘术,我不认为有告诉你的义务……你输了你有理吗?” “我只是这么一问,”高统领面无表情地发话,然后看血奴一眼,眼神意味深长,“雷谷的这名真人,似乎不怎么爱说话?” 他这就是暗示了——我已经猜出了小女孩儿的根脚,不要逼着我说出来吧? 事实上,雷谷弄到了一只血魔,这消息在郑王府的高层里,也不是秘密,大家只是不知道,这血魔被雷谷放到哪里去了。 高阳扁也是根据这小女孩儿的身法,以及瞬移的手段,再加上化身千万和被奴役这一系列消息,才大致推断出了,张供奉是在跟什么样的存在单挑。 天下的事,其实就那么多,看你肯不肯琢磨罢了。 不管怎么说,中土的修者虽然对待血魔有一套,并不像揶教一样顾忌这个物种,但是血魔在中土人的心目中,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他就想借机暗示一下:你说郑王勾结揶教,你自己还不是任由血魔作祟? 可李永生哪里肯吃这一套?他冷冷一笑,“我雷谷的真人,不想说话,自然就可以不说,你若是不服气,再跟它打一场?” 他不太愿意让人认出血魔的身份,但并不是因为害怕被别人戳穿——这一只血魔,可是过了明路的,就连它身上的变形术,都是北极宫三宫主亲手所为。 之所以不愿意声张,是担心在中土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而且,他不喜欢麻烦,也懒得跟别人解释很多东西。 可你要是以为,可以借此抓住我的把柄,那我只能说:你真的想多了。 高阳扁闻言大怒,就有心揭开这血魔的底牌:你用血魔胜了人族,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可是再转念一想,知道这只血魔的人不少,官府和道宫也都没说什么,就算传出去,可能也起不到多大的效果。 这个险他不敢冒,捅出去的话,没啥效果倒还不算最糟糕,就怕李永生迁怒于我的兵! 士兵们已经初步检查完了,但是接下来的煎熬才是最折磨人的。 高真人通过亲身体会确定,雷谷李大师的气度,还真不够大,他也不想激怒对方。 于是他悻悻地发话,“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我也不想多生是非……” “呵呵,”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无所谓,有什么是非你尽管生好了,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怕事。” “好吧,那就开始第二场好了,”高阳扁前行几步,傲然发话,“还望李大师不吝赐教。” “切,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祭强不屑地一笑,大踏步地走了出来,“挑战李大师,你还有点不太够,还是咱俩松一松骨吧。” 高统领冷笑一声,直接掣出一柄大枪来,一抖手,抖出七个枪花,“请祭真人赐教。” “无生枪吗?”祭强不屑地笑一笑,取出一双护手钩来,“纯兵器战斗,还是各使手段?” 纯兵器的战斗,相对而言简单一点,战阵上单挑斗将的话,长枪大戟都是一等一的强兵器,一寸长一寸强,这话不是白说的,枪术练得好的人,往往会忽视一些额外手段。 不过祭强并不害怕,祭家终究是曾经的隐世家族,虽然早就没落了,但是兵器上的独门秘术,还是流传了下来。 祭家的护手双钩,算是比较偏门的兵器,长度不够威力就要打折扣。 然而,祭家护手钩能杀得对手人仰马翻,那就是因为他们有底蕴——秘传的钩法! 双钩在手,他还真不怕对方的枪法,那怕无生枪是军中最凶悍的枪法——七朵枪花代表北斗七星,撞到的基本上是有死无生,所以才叫无生枪。 高阳扁微微一笑,“我就这么一杆大枪,你有其他手段,只管使出来好了。” “你还真狂妄,就算枪帅辽西公孙家,在我祭家双钩面前,也不敢这么说,”祭强手中双钩前伸,搭了一个花十字,傲然发话,“你只管出手!” 这两人的战斗,就好看多了,乒乒乓乓打成了一片,高统领在枪术方面造诣极高,把军中的无生枪练到了最高的境界——一枪七朵花,看得一干军士们如痴如醉。 一样的枪法,别人就是能使出你使不出的味道,达到你梦寐以求的境界,这种现场展示出的差距,是最有说服力、也是最震撼人的。 而且高统领在枪术方面,还有其他的际遇,攻防转换之际,偶尔使出一招大家都看不懂的枪法,却又惊艳无比,令人不得不叹服。 而祭强的护手钩,也使得极为出色,一般人看不太懂,只能看到他眼花缭乱的刃光,以及进退奇快的、飘忽的身法。 赵统领是个识货的,看了许久之后,眉头越皱越紧,“张供奉,我看阳扁有点危险了。” 现场中,高统领还是占据了七成的攻势,大枪原本就是以攻击为主。 不过祭强的防守反击也极为出色,护手钩这兵器,虽然是以锁拿长兵器为主的,但是事实上,不管什么兵器,想要取胜,还得看攻击能力。 张供奉也看得清楚这场战斗,他神色肃穆地发话,“祭家的护手双钩,果然名不虚传,身法也极为惊人……这是跟钩法配套的身法。” 赵统领沉吟一下发话,“你觉得……高统领被他拖垮的可能性大不大?” 高阳扁的大枪,比护手双钩要耗费体力,若是不能速胜的话,容易在体力上陷入困境。 第九百七十六章两败俱伤 张供奉想一想,又摇摇头,苦笑一声发话,“祭家人狂妄得很,我反倒是担心,祭强不会接受拖垮高统领的结果……你看,他的进攻开始变得犀利了。” 赵统领愣了好一阵,才不由自主地摇摇头,“隐世家族……果然是底蕴深厚啊。” 说话之间,祭强就怒吼一声,亡命一般对高阳扁发起了攻击,“压着劳资打,很爽吧?” 紧接着,他就将护手钩的凌厉攻势,展现得淋漓尽致——一寸短一寸险,使用这玩意儿,除了要有精妙的招式,更得有搏命的勇气。 这一轮攻击,高阳扁防守得就有点吃力了,不过他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才像几分样子,我也是说嘛,祭真人你终究是做过边军的,不该娘娘腔一般的软绵绵。” “劳资比你想像的还硬!”祭强冷哼一声,手中的双钩,舞动得越发地急了。 十七八招之后,祭真人连砍三钩之后,头顶蓦地出现一只巨大的白色护手钩,冲着高阳扁狠狠地砍了下来,他嘴里还狞笑着,“跑吧!” 战斗双方对于对方的情况,都比较了解,他非常确定,自己这一击,高阳扁不可能完好无损地接下来,此刻选择避让,才是最正确的反应。 当然,对方就算避让,他也依旧有后手,不过他这话一说,对方只要有点血性,就不会选择避让了——军中汉子宁可死,也不能让别人小看了去。 果不其然,高统领一咬牙一抬头,噗地向天喷出一大口精血,他头顶的大枪虚影,在瞬间就凝实了起来,青色的长枪中,隐隐透出了一丝血色。 这正是军中用精血透支战力的法门,这一口血喷出,就算高阳扁取得了胜利,事后也要将养些时日,才恢复得过来,甚至可能影响自家根基。 这种手段,若是用在其他场面的切磋上,有耍赖的嫌疑,也会被人看成是输不起——比如说博本院里两名修生切磋,使出这样的手段就算作弊,会被直接判输。 但是在战阵对将的时候,这是军人血勇的表现,没有人会觉得不妥,不敢这么放手一搏的,反倒是容易被人看不起。 见他如此行事,祭强长笑一声,单钩和长枪就重重地撞到了一起,在空中剧烈地碰撞了起来,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这不是真实兵器的碰撞,但兵器显化是灵气幻化的,有若实质的灵气的撞击,也会有声音和冲击波。 高统领透支了精血,气势和力道比祭强要强一些,但是祭真人并不以为惧,也不透支精血,就跟对方硬碰硬地过招。 到了此刻,两人甚至连招式都不讲究了,就跟两只蛮牛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顶牛,比拼的是纯粹的实力,没有任何的花招和和技巧可言。 军中切磋,也确实容易沦落到这样,只是单纯的力量和修为的冲撞。 高统领一枪紧似一枪,祭真人虽然逐渐落了下风,脸色也变白了许多,却兀自嘴角含笑——他是绝不肯透支精血的,不是没这勇气,而是他要在没有透支精血的前提下,赢了对方。 铁血汉子的骄傲,一般人是不会懂的——我若透支精血赢了你,那不算本事! 两人相争,争的就是谁能扛得到最后,别看高阳扁现在狂风暴雨一般地进攻,一旦到了撑不住的时候,那就彻底没戏了。 正经是祭强还有强行碾压的机会,不过很想显然,他并不想使用。 枪和钩在空中撞击了百余下,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护手钩终于溃散了,而高阳扁幻化出的长枪击开残存的混乱灵气,从侧上方斜斜地狠狠地砸落下来。 祭强的脸上红晕一闪,显然是吃了一个不小的亏,不过他没有任何的退避,手中双钩扬起,迎向了那柄灵气幻化的大枪。 大枪在撞击到两柄真实的护手钩之后,终于也溃散了开去,不过崩溃的巨大灵气,重重地冲击到了祭强的身上。 祭真人身上白光一闪,却是有防御符箓被激活,硬生生地扛下了这一击。 饶是如此,这巨大的灵气冲击波,还是将他整个人推得连退几步。 几乎在同时,高阳扁手上的大枪也动了,枪头带着雄浑的气势,迅猛无比地扎了过来,这一招“无坚不摧”被他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仿佛空间都被他扎穿了一般。 祭强的双钩再起,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枪,然后一张嘴,“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紧接着,高阳扁也喷出一口血,他收回长枪,枪尖点地,稳稳地站在那里,并不言语。 祭强将左手钩交到右手中,抬起左手,一抹嘴边的鲜血,轻笑一声,“不错,过瘾!” 高真人咬牙切齿地发话,“你身上的防御符,不是军中的货色,否则你定无幸理。” “那没有办法,”祭强耸一耸肩膀,很轻松地回答,“装备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是高统领胜了,”张供奉叫了起来,“不倚仗自身装备,先击溃了祭真人的兵器显化,又令祭真人先吐血。”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有胆子的话,你再说一遍?” 他不怕跟别人斗嘴,但是才目睹了两条硬汉毫无畏惧的对撞,他觉得这厮是在侮辱人。 张供奉当然不敢再说了,只能一摊双手,“我说的是实情。” 他可以尝试歪曲事实——不试怎么知道不行?但是对方摆明态度要计较,他也不敢再胡说。 祭强的嘴角,又冒出了些许的鲜血,他抬手抹掉,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姓高的你说吧,咱俩谁赢谁输了。” 赵统领轻咳一声,缓缓发话,“应当算成平手,祭真人你有些托大,没有及时透支精血,这是战术上失误了……若是在战场上,死的可能是你。”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是很明显,屁股歪了的人,就不要指望他们能有多公正。 “嗤,”祭强不屑地冷哼一声,又看向李永生,“李大师怎么说?” “要我说?”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看向高阳扁,“来,高统领你说一句‘我赢了’……你若是能说出这三个字,就算你赢!” 高真人的嘴巴蠕动两下,终于是没有张开,而是缓缓地摇摇头:我不行! 他非常清楚,只要自己一张嘴,就又是一口鲜血,根本不可能说出三个字来,勉强说一个字还差不多。 既然自己的状况被人看清了,他也不想丢了军人的脸,所以索性认输——就算输,咱输得堂堂正正,打不过是很丢人,打不过还耍赖的话,那就更丢人了。 “哈哈,”祭真人仰天大笑,然后他脸色一变,拍一下储物袋,取出一颗药丸丢进嘴里,人则是当即坐到了地上,眼睛也闭了起来。 赵统领也发现高统领的不妥了,走上前一拍他的背部,拍出一大口鲜血,然后直接塞了一颗丸药进去,扶着他坐下。 坐下的时候,高统领浑身软绵绵的,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般。 硬汉的碰撞,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事实上,对修为、肉体和意志的要求极高,两人在空中显化兵刃对撞的时候,耗费了大量的灵气和意志。 别人不说,只说祭强,以他的骄傲,只要有一分的奈何,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显化出的护手钩崩溃——实实在在是撑不下去了。 护手钩崩溃的时候,他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但就算是这样,他还硬撑着接了两枪,说了那么多话,那纯粹是残留的一丝意念使然。 高阳扁同样是如此,一枪扎出去无果之后,他只能靠长枪支撑着,自己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上。 而一旦停止打斗,他透支精血的副作用就显现出来了,这个时候,祭强若是鼓足余勇,走上前给他一钩,高统领的大好人头会落地。 当然,因为事涉一千军士,高统领一直在强提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显出疲态,可是窘况被人识破,一口血喷出,基本上就昏迷了。 赵统领看一看高统领的储物袋,又扭头看一看祭强的储物袋,心理哀叹一声:没错,阳扁的储物袋里,还有底牌没有拿出来,但是人家祭真人,同样没有动储物袋的。 这一战,双方都没有动用什么道器和术法,但是这硬碰硬的对撞,假冒不得,是属于军人之间的对决,也算相当公平。 两人调息了一阵,双方都有郎中上来,简单诊治之后,将人搬了下去。 祭强胜了,胜得有点侥幸,也胜得相当不含糊,当然,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起码一个月内不能动手,完全将养好,起码需要半年。 高阳扁比他还要惨,两年能恢复过来就算不错,至于说会不会影响根基,那都是两说。 安顿好两名伤员之后,赵统领大踏步地走到了战场中间,自顾自地拿出一柄斩马刀,轻轻地擦拭着,也不看对方派什么人上来。 李永生这一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李大师,要我来吗?”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永乐城的老海头。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七十七章破碎山河第一更 老海头一直是坐镇永乐大营的,就连永乐义军进入桐河,都没有动身。 不过这一场斗将约定之后,李永生就着人将老海头喊了来,因为他不太清楚张供奉的修为,生恐祭强成为斗将的短板,而且也担心斗将的时候,出现不可控制的场面。 至于说永乐大营的防守,那就只能交给郑王府那名投降的真人了,反正观风使已经给那厮下了禁制,倒也不担心他不出力。 事实上,就算那名真人有别的算盘,不想出全力,李永生依旧有后手。 但是现在看来,老海头是没必要出场了。 所以李永生摇摇头,“对付赵统领,还是我来吧。”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上了场,抬手掣出了长刀,向前微微一指,“想怎么打,你划出道来。” 赵统领依旧在擦拭斩马刀,虽然那刀已经是锃亮无比一尘不染。 他头也不抬地回答,“你确定,想跟我赵家人单挑兵刃吗?” 赵家皇族是马上得江山,对兵刃的运用,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号称是刀枪双绝。 辽西公孙家的白马银枪威震天下,但也只是自命枪帅。 而赵家皇族的虎头枪,可是号称霸王枪的。 当然,霸王枪未必能赢得了枪帅,但是起码人家敢称王,而公孙家就只能称帅——这或者跟赵家得了天下有关,不过也从侧面证实了赵家人在枪法上,有绝对不凡的造诣。 李永生却是傲然一笑,“比拼兵刃……有何不敢?想必你也知道,在箫阳的军营,发生了什么,你自以为比得上寨墙吗?” 赵统领却是傲然一笑,“寨墙对我来说,也没有多么难破……军寨挡不住我的气运!” 李永生顿时无语——还真是这么回事,对赵家皇族来说,己方的军寨,对皇族气运的认可程度极高。 当然,这必须得是同一阵营的军寨,像襄王想去亲自攻打朝廷军寨的话,军寨不会认可他——双方都有气运,这个不假,但是这两者不是加成关系,而是在相互掠夺。 赵统领想打破箫阳军寨的话,阻力要小很多。 然而,他这话有点偷换概念,自家的狗不咬自己,其实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不过奇怪的是,李永生并没有出声驳斥,而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赵统领终于抬起头来,将擦拭的布子丢到了一边,沉声发话,“那么……比拼兵刃?” 李永生冷冷一笑,“我无所谓,无非是不同的胜利方式。” “你很狂,”赵统领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斩马刀虚虚地向前一指,“你先动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永生身子前蹿,三道刀光几乎同时斩下,直取赵统领。 这是刀速太快,形成了虚影,事实上他只有一把刀。 不过这一刀,竟然不是阳关三叠的第一刀,而是另一种刀法,唤作“梅花三弄”。 而赵统领的斩马刀一横,以异常狂野的气势,迎了上来,刀光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弧,竟然要同时接下这三刀。 按说以双方修为的差距,他是接不下三刀的,赵统领才是初阶真人,而李永生已经是中阶巅峰,只差一步就晋阶高阶的。 更别说李某人还有一个身份,他在仙界,可是堂堂的仙君。 然而,世间事还真就有这么奇怪,李永生的三刀,竟然被对方挡住了, 李永生的身子急退,直接退出去有二十余丈,他脸上的表情也比较怪异,“还真的是……气运?” 他之所以不用阳关三叠,就是提防对方身上有气运重宝,阳关三叠这刀法有点霸道,万一气运反噬,他也要掂量一下后果,是以,他选择了相对轻灵一些的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斩下的时候,斩马刀上果然传来了气运的反击,李永生因为准备充足,并没有受伤,这么着急后退,无非是要细细感受一下这气运。 赵统领见他后退,却是毫不犹豫地笔直前冲,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斩马刀狠狠斩落。 “竟然还有军中的肃杀之气?”李永生又品味出了一些。 不过他也没有放弃迎战,手中的长刀极为凶悍地迎了上去。 两人叮叮当当地战在了一起,转眼之间,就过了七八十招。 猛然间,李永生大喊一声,“你竟然带着山河社稷图……跟我比拼兵刃?” 他终于回味过来了,对方这区区初阶真人,为何能跟自己对抗而不落下风——对方身上不但有气运重宝,而且还是极为逆天的重宝。 山河社稷图,可是代表了赵家子孙对中土的掌控,这样的重宝,比什么官府的大印还要强出很多。 赵统领闷哼一声,又连攻几招,才抽个空子发话,“装备也是实力的一种。” 这就是刚才祭强说的话,他原话奉还,打脸的效果极佳。 “我只是确认一下,”李永生一边战斗,一边发话,“总是有点担心,会毁了什么气运重宝,要是山河社稷图,那我就放心了……你身上带着的,不过是个仿品。” 当然,他嘴上说的是“不过”,心里却还是相当重视的。 山河社稷图只有天家手里是正品,其他亲王手里的,都是仿品——以英王之尊,都舍不得将自己的山河社稷图带在身边,以至于在生日宴会上,差点被刺客得手。 中土到底有多少山河社稷图?这谁也搞不清楚,不过按照常理,只有亲王才能得到仿品,然后流传给后人。 眼前的这名赵统领,显然也是一名亲王的嫡脉,才能得到一张山河社稷图。 赵统领紧紧地抿着双唇,没命地攻击着,他有山河社稷图之助,都不便分心说话,但是对方竟然在战斗之余,能随随便便开口,这让他心中原有的忌惮,又增添了几分。 双方又激战了二十余回合,李永生有点不耐烦了,“喂喂,我说你差不多点啊,是一定要我毁了这山河社稷图吗?” 赵统领一听,气得乐了,他索性放缓了攻势,然后也开口了,“哦,你能毁掉山河社稷图?那你尽管毁,我本来还想着尽快拿下你呢,现在我决定了,给你这个机会。” 山河社稷图,那真不是一般人毁得掉的,想毁掉这东西,怎么也得是高阶真人出手,或者是几个中阶真人实施饱和攻击——亲王都舍不得随身携带的东西,简单得了吗? 尤为要紧的是,中土修者毁掉这东西的话,要遭受气运反击,就连道宫中人,也不敢随便对这东西出手——除了要承担因果,气运也是一大因素。 赵统领原本对打赢李永生,还是有点期盼的,但是眼见自己有山河社稷图的加成,都打不过对方,索性是心一横:我也不打你了,你来打我吧。 要是纯粹的防守,不争取胜利的话,赵统领并不觉得,李永生能奈何得了自己——再怎么说,你也是中土人,甚至还是一个官府的小吏,你承受得起气运的反击吗? 所以啊,别你一个劲儿地唠叨了,我也说两句吧。 然而,他想的是不错,可是下一刻,李永生凶狠的一刀斩来,重重地撞在山河社稷图的防御圈上,他整个身体都忍不住抖了两抖,“这是……真不怕气运反击?” 他其实也不看好今天这一场斗将,但是对方不使用道术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赢的,起码不会输,所以他能让对方承诺只用兵刃,心里觉得有了几分胜券。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颠覆了他的认知。 李永生一刀斩出,脸色微微地一红,不过他想也不想,又是一刀狠狠斩了下来。 这是阳关三叠的第二刀。 赵统领手中的斩马刀,被硬生生地斩成了两截,他整个人也倒退两步,脸色通红。 李永生的脸色也不好看,身子后退一步,又猛地前蹿,狠狠地斩出了第三刀。 赵统领从储物袋里又取出了一柄斩马刀,黝黑的斩马刀,虽然没有开锋,看起来品相不凡。 然而,这一柄斩马刀,也被长刀斩为了两截,与此同时,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 赵统领的身上,冒起一股淡淡的白烟,整个空间也似乎凝滞了那么一瞬。 等到空间恢复正常的时候,大家总觉得,哪里发生了什么问题,可又说不出来。 赵统领探手往胸口一摸,神色顿时大变,“你、你、你竟然真的……毁了山河社稷图!” 李永生倒退两步,脸色是不正常的酒红色,他的身子晃了两晃,抬手一捂嘴,却见指缝中,有鲜血渗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方始缓缓地发话,“好厉害的气运反噬,不过……咳咳,终究是被我破了,你还有什么仗恃吗?” 赵统领愣了好一阵,才轻叹一口气,低声发话,“好吧,你赢了。” 李永生用很怪异的眼光看着他,“这就认输了?” 赵统领嘿然不语,好半天,他才深吸一口气一拱手,“今日方知,不可小看天下英雄。” 李永生又咳了一声,“那么……你真的决定了?” 赵统领怪怪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永生放下手来,看着满手的猩红,耷拉着眼皮,也不看对方,沉声发话,“你提出斗将的时候……就早有死志?” (今天有主编力荐的推荐,以这个理由加更了,风笑也是蛮拼的,大家记得,不许在书评区留差评哦,最后召唤月票。) 第九百七十八章惺惺相惜?呵呵第二更 赵统领呆呆地看着李永生,好半天才颓然长叹一声,“你猜到了?” 李永生一摊双手,其中一只手上兀自鲜血淋漓,很随意地反问,“这用得着猜吗?” 赵统领又是一声苦笑,“如果我能赢了你,我可以不死的。” 他提出斗将的初始,确实是想以死明志,他觉得桐河大营的沦陷,真的跟他无关。 他非常同意高阳扁说的那句话——郑王自己做错了,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事实上,他心里都有点后悔,早知道郑王如此没有担当的话,当初都不该支持他起事。 然而话又说回来,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他想要证明自己,恐怕是终生无望了,至于说重振本支辉煌,那更是不可能……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是桐河大营的统领,大营现在沦陷了,他必须负责——哪怕有人认为,这并不算沦陷,可是赵家的子弟,不会不认账。 当发展到斗兵器这一步,他生出了点侥幸之心——若能靠着自身的勇武,带走一千名士兵,他起码对郑王、对军队都有了交待,也无须以死明志。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些妄想罢了。 李永生歪着头看着他,不屑地笑一笑,“那你告诉我,明明我胜得过你,为什么我要输呢?” 你为什么就不能输呢?赵统领心里相当地不平,整个大营我都交给你检查了,这么配合你,你稍微放一放水很难吗? 不过就是带走一千军士,有啥呢?郑王府不会因为多了一千军士,就增强多少战斗力。 你给我一个面子,我有了这个台阶下,就可以不死了。 赵统领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身为赵氏皇族的一员,不会将这份不平说出口。 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技不如人,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若是抱怨对方不肯放水,那也太不要脸了,委实愧对赵氏先人。 然而这一刻,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这么想,如果可以不死,谁愿意死呢? 他耷拉着眼皮站在那里,自顾自地魂游天外,心里五味杂陈,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抬起眼皮,讶然地看向李永生,“你不劝我一下?” 李永生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上血渍俨然,“我劝你的话,你会答应吗?” 赵统领双目失神,又沉默了片刻,才略带一点茫然地摇摇头,“我不会答应。” “那就是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以阁下的骄傲,既然已经决意赴死,我为何要阻止?” 赵统领再次陷入了茫然中,良久才叹口气,艰涩地发话,“没想到,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我才遇到了真正的知己。” 李永生却没有表现出身为知己的“荣幸”,他淡淡地发话,“难得你有此担当,我可以斟上一碗酒,为阁下送行。” “赵统领,使不得啊,”高统领刚刚苏醒过来,听到这话,顿时叫了起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就噗地喷出一口血来,再次晕了过去。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统领,“有人在劝你,多考虑一下。” 赵统领闻言,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摇摇头,声音低沉地发话,“我意已决,此刻并非怕死,只是想起来,多少有点不甘心,其实斗将非我所长……我更擅长的是排兵布阵。” 他的语气中,有着无限的遗憾,以及浓浓的无奈。 李永生扭过身子来,冲着老海头摆一下手,“给赵统领上一碗好酒!” “不用!”赵统领大喝一声,抬手抽出佩刀,在颈下一抹,顿时血光四溅。 “赵兄……”张供奉哀嚎一声,眼中浮现出泪光。 血奴却是在不远处的空中虚悬着,死死地盯着他,严防他有异动。 观战的军士们见状,也是一番躁动,赵统领行事虽然有点优柔寡断,但是对下面人还是不错的,不见就连五千永乐新兵,对他都没有多少埋怨? 李永生见到对方骚动,却是冷笑一声,“擅长排兵布阵?真是开玩笑,你还是自裁了比较好,那样只耽误你一个,省得害了其他军士。” “你!”张供奉气得死死地瞪着他,“统领终究是赵氏皇族,他以一己之力,承担下全部的责任,对逝者保持适当敬重,难道很难吗?”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死者为大没错,但是我也没说错他……他不是带兵的材料。” 说完之后,他并不看对方脸色,而是侧头看向空中的血奴,“我不让你对战他,原因也在这里了,因为我知道……他有死志!” 他真的没有单挑对方主将的欲望——搁在仙界,这种家伙甚至不值得他看一眼。 他是从对方提出斗将的要求上,猜到了赵统领可能会在斗将失败之后求死,否则的话,这斗将一点意义都没有。 既然这厮打算求死,他当然不能让血奴出手,否则的话,万一血魔的身份被人识出,麻烦就大了。 虽然中土人不是很在意血魔,可它终究是异族,甚至还是异种,一旦传出去,中土皇族被异种逼死了,真不能想像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所以对战对方主将的事,还得观风使自己来做。 他跟血魔说话,张供奉却是恶狠狠地发话,“李大师,赵统领已经逝去,你竟然如此说话,真的欺我六万大军,没有血性吗?” 军士们的愤怒,原本已经压下去一些了,听到这话,顿时聒噪声再度大起。 “哦?”李永生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张供奉面无表情地回答,顿了一顿之后,又说了一句,“而且我提醒李大师一句……阁下和祭真人,都是身负重伤。” “是啊,我俩身负重伤,”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呢?” 还用得着问然后吗?张供奉这威胁之意,已经昭然若揭。 事实上,张供奉打的也是这个念头,郑王的军队之所以在面对雷谷时束手束脚,主要是因为输了大义——在追查邪教妖人的名头下,雷谷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正确。 但是眼下赵统领在斗将失败之后,自裁身死,本来就很容易博取口碑。 须知死者为大,也是政治正确,而他自身又是皇族,这就更令人嗟叹了。 这种时候,李永生口出不逊之言,郑王的军队若是因为悲恸过度,真的乱起来,就连玄女宫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张供奉就有这么个念头,要是撺掇军士们齐齐发作,他还真不怕玄女宫找后账。 反正真要比战力的话,经过训练的军士,肯定比七拼八凑的义军要强不少。 然而,他算盘是这么打的,可是现在见到李永生古怪的眼神,心里忍不住忐忑一下,难道此人尚有后手? 不得不说,投靠郑王这亲王待遇的真人,成色真的不高,大家为了就是求财。 眼见情势有点出乎意料,他果断地转移了话题,“好吧,是我悲伤过度了,不过军士们的情绪需要照顾,还是请李大师慎言。” 李永生白他一眼,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他们可以试一试。” 回到己方阵营之后,他丢一颗丸药进嘴里,也不去调息。 老海头却是寻个机会,悄悄地问他,“李大师,我怎么感觉……你有意逼死那个赵统领呢?” 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没错,我正有此意……不过是他自己也有死志,我只是帮他一把,要他无须后悔。” 老海头想一想,然后才又悄声发问,“既是如此,那也成全了一段佳话,你又何必事后出恶言,反不为美?” 他觉得今天两人这一仗,可圈可点,输了的赵统领竟然自杀了,更是让这一仗具备了流传下去的资格。 “什么佳话,”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我可没兴趣给赵家人传佳话……中土破败至斯,黎庶流离失所,赵家人是始作俑者。” 老海头闻言,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我还当……我还当你跟那赵统领是惺惺相惜。” “惺惺相惜?呵呵,”李永生冷笑一声,“我只是觉得,黎庶已经死得够多了,也该死几个皇族了,怕他舍不得死,所以催一催他。” 老海头的嘴角抽动一下,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经过这一番谈话,他也对李大师有了新的认识,此人虽然年轻,却是看待问题眼光独特,行事洒脱不落窠臼,真真当得起“大师”二字。 不多时,祭强也听到了这一番说法,特地找到李永生来,“你真不怕激起兵变?” 李永生笑一笑,也不正面回答,“休息一天,我们要去希山了,你在桐河养伤。” 祭强虽然粗犷,心思却也机敏,闻言忍不住愕然,“原来你吐血是假的?” 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确实没伤那么重,我只是想借此勾出,可能隐藏在暗处的家伙。” 观风使非常擅长未雨绸缪,只不过很多时候,他留的后手都没有被触发,现在别人问起,他倒也不掩饰。 第九百七十九章又见征用三更求月票 观风使一职主要是观世风民情,随便插手下界事务,是比较忌讳的。 所以仙使遭到气运攻击的话,不但伤势不可避免,因果也要比一般人重,严重到上界仙人都要忌惮的地步。 可是偏偏有一项气运,是仙使可以插手的,那就是王朝更替气运。 下界若是发生了王朝更替,而且主政的王朝没有崩坏,没有出现不可逆的气运轮转,那么,观风使扶持正朔的话,气运攻击效果不大。 说人话就是:如果当今天家没有大的失德行为,下面造反不是因为吃不饱饭,而是某些野心家想要争权夺利,这种情况下,观风使扶持正朔是相对正确的行为。 毕竟造反这种事,是要殃及黎庶甚至严重破坏资源的,仙界的态度也是倾向于不折腾。 维稳的成本比较低的时候,还是选择维稳比较实际,这一点大家都明白。 而李永生击破的山河社稷图,属于郑王一系——严格说是投靠了郑王的,属于跟正朔争夺气运的主儿,所以不会有什么大的后果。 换句话说,若是他击破了英王的山河社稷图,后果就会严重很多。 可是祭强不知道,他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叹一声,“我本来以为,姓张的那厮瞅准了时机想要发难,而你是强撑着……还真有点为你担心。” “他能瞅准什么时机?”李永生不屑地一笑,“那厮就是个投机者,不管他的煽动成功与否,起码他尝试煽动了,那么……这次的事情,郑王就不好怪罪于他。” “你连这都想到了?”祭强惊得叫了起来,“我去,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 “这有什么难的?”李永生一摊手,“想一想那厮的表现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敢于孤注一掷的主儿,说实话,这种人在我眼里,还不如赵统领。” “我也见不惯这种人,”祭强点点头,才又想起一事来,“那你这出兵希山,也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永生点点头,“趁着我受伤的消息刚传出,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取了希山,然后就好继续逼迫郑王了。” “连桐河县城也不取?你这真是……”祭强目瞪口呆好一阵,才想到一个才听过的词儿,“真是玩得一手好套路,佩服!” 然而,再强的套路,也算不到所有的人心,天底下的人心,何其地复杂? 两天之后,李永生带着两万永乐丁壮,两万桐河丁壮,昼伏夜行,一路赶到了桐河边界。 两万永乐丁壮里,有五千是经过郑王训练的,还有一万五是来自永乐的义军,战斗力不俗。 而桐河人里,大约只有一千出头的老兵,其他一万八千多全是桐河义军。 这还是桐河人攻破了县城之后,从城卫军里吸收了一些家在桐河的老兵。 否则的话,想凑齐一千老兵都难。 没错,县城被攻破了,在斗将胜利之后,李永生和祭强休整去了,桐河人可是按捺不住收复县城的欲望,一刻不停地前去攻打,为了保险起见,还请了老海头压阵。 桐河县城的城卫军,也不过才两千人,此前为了保护县城,没有回归大营,现在见到浩浩荡荡的大军杀来,而大营又被雷谷全面接管,实在难以生出抵抗的心思。 有个别人还想拿赵统领的死做文章,但是义军也学聪明了,直接打出了雷谷的旗号:我们是受李大师所托,前来追查揶教妖人的,谁若是不配合,后果自己考虑。 两千官兵紧急商量一下,直接降了,有两个都头在桐河行事太过,担心桐河人秋后算账,原本不想降,却直接被其他人拿下。 没错,收复桐河县城就这么顺利,李永生甚至都没有出面,有大义在手,真的是太好用了。 县城的城卫军里,有四百左右的桐河人,大家东凑西凑,终于凑出了一千多人的正规军。 桐河的正规军少一点,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组成两万人的队伍,当然,这也是无奈之举,希山的新兵营里,除了有五千的永乐人,还有五千多的桐河人。 这些桐河新兵,肯定也会成为军队的眼中钉,肯定要尽早解救出来。 然而,他们刚过了县境,就听到前方的探子汇报,朝廷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希山。 李永生闻言有点奇怪,朝廷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有胆子了? 因为拿下了桐河的整个大营,他也知道了朝廷的反应,对于雷谷进入桐河,豫州军役房还是相当开心的,并且也有意做出一定的配合。 然而,据郑王的人分析,朝廷出兵来援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分兵有危险,朝廷的军队原本就远远少于郑王,又多是以防守为主,如此冒险,实在有点划不来。 当然,在两军对垒的正面战场,朝廷加大一点攻击力度,还是能做到的,态度表现得积极一点,可以有效地向郑王的军队施加压力。 李永生心里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军役房做出这种冒险行为,不过他也无意了解那么多,这个时候,做好自己的事才是真的。 四万人摸黑前行了五十里,天色就亮了,大军终于开始公开扎营:希山,我们来了! 休息了一个白天之后,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探子就带来了朝廷的斥候。 李永生这才知道,原来豫州军役房只派了一万两千人过来,其中七千的老兵,还有五千新兵,就这点兵力,竟然考虑要攻打希山。 要知道,希山和桐河一样,也是郑王一个重要的新兵训练场所,新兵老兵加在一起,驻扎了差不多也有六万人。 李永生实在想不通,军役房为何会如此大胆,哪怕带队的是一名真人,可是郑王的希山大营里,也有两名真人的。 还是斥候回答了这个问题,原来带队的夏真人认为,他带的兵虽然少,但是永乐、箫阳都光复了,桐河那里也只是差一个名义,朝廷的军队完全可以临时征用当地义军。 夏真人前天路过永乐县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不过被蒙县令很干脆地拒绝了。 这比较萌的县令,行事还真是令人意外,他竟然顶住了一个真人的压力。 当然,他也有相对充足的理由:永乐本来就有个军营要守,这要用去不少人力,而与此同时,永乐还出动了三万丁壮组成义军,去桐河打仗了,所以……现在的永乐真的缺少丁壮。 夏真人倒是没有继续纠缠,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然后蒙县令提出,我们这里还有一万多郑王的兵,要不你征用走他们好了。 夏真人对此毫无兴趣,他公然表示,郑王的兵,我们是信不过的,今天我带他们出去打仗,晚上他们就能散了摊子,而且多半还会跑回郑王那里去。 所以他更愿意征用本地的丁壮,尤其是那些当过义军的,比较忠心。 李永生听得是相当地无语,郑王这练兵的手段,也是没谁了。 别人俘虏了他的兵都不敢用,只能将其纵走。 不过想一想郑王府军士们的做派,他也能理解朝廷兵马的无奈。 这是一帮见势不妙就敢逃的军士,将这些不知道军纪为何物的家伙,征用到军队序列里,还不知道会影响多少人呢——坏风气一旦蔓延起来,总是很快的。 而尤其头疼的是,军役房还不能严格整顿军纪,否则难免有“杀降”的嫌疑,这种坏名声一旦传出去,对手就算能投降,都未必敢降了。 参照一下箫阳东大营大屠杀带来的影响,就可以想像得到“杀降”的后果——虽然这样的比喻,并不是很恰当。 不过,李永生虽然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他要支持,“这么说,夏真人这点人就敢进攻希山,是想借我雷谷的力?” “这倒也未必,”斥候恭敬地回答,“对方的老兵,也不足一万五千人,我们人数虽然少了点,但还真没把郑王在希山的军队放在眼里。” 李永生一抬手,无奈地一拍额头,“好吧,我知道跟郑王的军队相比,豫州的军队更厉害,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一次,你们是在进攻?” 以少胜多不是战争的常态,虽然中土国的战争史上,并不缺乏类似的战例,可是这样的案例中,少数一方大多是防守方,进攻方以少胜多的例子,真的是太少了。 在战争中,防守方具备了天然的优势。 反正他不看好,朝廷这一万两千人,真的能打破六万人的大营。 斥候是身经百战之辈,可是见到大名鼎鼎的李大师,也难免有点心怀忐忑,于是忍不住怯怯地出声解释,“这个我们想过了,李大师肯支援一些义军的话,攻下军营不算什么事。” “真是莫名其妙,”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他真想征用的话,外面有的是人,我看他征用是假,借我雷谷的名号才是真的……” “他难道没有想过,自己身为军人,跟我们走得太近,一旦被戳破,双方都难免尴尬?” (三更了,理直气壮地召唤月票。) 第九百八十章巧妇难为第一更 李永生不想跟朝廷军队多打交道,原因有二。 其一就是,他不喜欢朝廷,所以也不喜欢朝廷的军队,抢夺离火扇的事情,让他心里腻歪透了,也看穿了某些事物的本质。 其二就是,他此次来豫州办事,是用了雷谷的名头,而雷谷算是道宫序列的——起码也是道宫支持的民间势力,跟朝廷挂上钩,算怎么回事? 就算朝廷不在意,想打一个擦边球,李永生还不愿意呢,我打着玄女宫的旗号,捉拿揶教妖人,这是多好的名头,何必让朝廷插手,葬送了自家的优势? 见到李永生不高兴,斥候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是有前车之鉴的。 按说这种战乱时期,手里有兵就是王,可是前一阵军役房派人接管永乐大营,接管的那厮垂涎大营里的粮食,想要借机中饱私囊,却被李永生断然拒绝。 到了最后,眼见永乐县可能得而复失,军役房不得不换了人过去,为了安抚好李永生,还将惹事的那厮调到了前线指挥敢死队——是面对襄王的前线,而不是跟郑王对峙的前线。 那厮去了不久,就遭受了重创,丢了两臂一腿,头皮也被砍掉一半。 原来他进了敢死队,见到伙食不错,下意识地又去克扣,却是惹恼了他的下属——大家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脑袋别在裤腰上,无非是想拼个赦免,吃点好的还不是正常吗? 哪怕被秋决的人犯,砍头之前也得吃顿热乎的不是? 他得罪了下属,却没觉得有什么要紧的,结果敢死队奉命坚守一个山包两天,大家见襄王军队扑来,一个呐喊转身就跑,身为主官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回去也是死吧? 猝不及防之下,他就重伤了,然后……那些敢死队员又杀了回来。 这一场守卫战,百人的敢死队只死了两个人,重伤五个,其中就有他这主官。 这些话就扯得远了,总之,斥候见李大师发火,却不敢计较——这位是有资格计较的。 于是他又婉转地表示,“您若有想法,可以跟夏统领一叙,他很想见一见您。”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见他,修为比我高?还是带的兵比我多?想征用的话,希山到处是丁壮,我也没拦着他不是?” 希山人好斗,哪怕不是丁壮,也非常悍勇,跟桐河人差不多——壮妇都敢上战场。 也正是因为如此,希山和桐河之间,恩怨不断。 斥候不得已退去了,结果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夏真人的信使又到了,约定在龙头岭相会。 信使说得明白,龙头岭距离你们也才三十里,距离我们有六十里,算是夏统领登门拜访——大军行动不易,我们想少走三十里,真的抱歉了。 李永生本来没兴趣去,但是对付郑王,本来也不仅仅是雷谷的事,有一支援军配合,总还是好的。 于是四万大部队开始动身,用了三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龙头岭下,等了一个时辰,见到了朝廷兵马的旗帜。 夏真人带领的队伍,看上去有点狼狈,原来是在路上遇到了一支万余人的队伍伏击。 不过郑王的军队,真的是渣得可以,虽然是伏击,但似乎只是想抢夺前面马队的战马——军队不但派出了斥候,还派出了两百余人的马队做前导。 袭击者在一开始的时候,下手特别狠,待发现被袭击的人训练有素,后来又有援兵不住赶来,等发现对方是朝廷军队,规模也上了三千人,马上撒丫子就跑了。 就算是这样,朝廷军队也死伤了四百余人,狼狈自然是难免的。 李永生终于见到了夏真人,此人男人女相,长得相当俊美,若不是脸上有一道比较新的刀疤,令人很难相信,他竟然是一名男性军人,而且还是真人。 夏真人说话也比较阴柔,话不算多,但是他对李永生还是很友好的,“永生你好,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今日才得一见,果然不愧是博本院有史以来最杰出的修生。” “有史以来可是不敢当,”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然后眉头一扬,“夏真人也是博本院的?” 在中土国这么久,他已经遇到过了很多博本院的学长,不过对于已经悟真的学长,客气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 “惭愧,我没考上,只上了渔阳军事本修院,”夏真人笑着摇摇头,“不过我的妹妹在博灵郡政务司,她认识你的。” 李永生皱起眉头想一想,才试探着发问,“莫非是夏明妃夏司长?” “就是她,那可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夏真人笑着回答,“她对你的评价相当高。” 中土国的一般都是大家庭,说起兄妹来,堂兄妹表兄妹满天飞,但是一母同胞显然不同。 李永生这就明白了,夏真人打算套一份交情,他在博灵郡的时候,夏司长对弱小的他表示过关怀,怎么说也有点香火情。 于是他很干脆地发话,“既然是夏司长的兄长,咱们也就不说套话了,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别看夏真人是男人女相,声音也很阴柔,但是他行事并不拖泥带水,“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将桐河和永乐的义军,各抽调一半给我……” 想一想之后,他有补充一句,“他们主要负责后勤,原则上不会参加战斗……除非遇到紧急情况。” 李永生听得就笑,“他们只是义军,又不是我的私军,你想征用他们,去跟他们谈就是。” 夏真人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愕然地看着他,“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不过我有个条件,不得用强!” “不得用强?”夏真人再次愕然,“那你让我怎么征用他们?” 李永生翻个白眼,有点无奈地发话,“你可以耐心地跟他们解释……征用就必须强迫吗?” “征用哪里有不是强迫的?”夏真人苦笑一声,“哪个国家都一样。” “我这里不一样,”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他们都是自愿追随我……既然我这个草民都能做到,你这军方重将,更没理由做不到。” 夏真人愣了一愣,才叹一口气,“这一点你比我强,体制内行事,哪里能像你一般随心所欲?我倒是很羡慕你的无拘无束……哦对了,你其实在教化房也有官身,不过不是军役房就好。” 李永生一摆手,有点不耐烦地发话,“你根本没弄明白我说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得弄明白,这些义民为什么会主动跟随我,找准问题的核心,这一点很重要。” “这个我明白啊,”夏真人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回答,“你帮他们寻找亲人、报仇,还分散军粮,他们当然会跟着你。” “这不就结了?”李永生眉头一皱,奇怪地看着他,“你也这么劝说他们,不是挺好吗?” 夏真人支支吾吾地发话,“他们在你麾下,是不受约束的,在军队里,可是不兴这样……且不说军法无情,只说管理不当,可能偷偷跑掉一些人,都会成为别人弹劾我的理由。” 这可不是他叫苦,而是真的为难,体制森严这话不是白说的。 “这我可是没办法了,”李永生摇摇头,其实他都不想让别人征用自己的追随者,知道是夏司长的兄长,他才网开一面,现在夏真人叫苦,他也只能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提了一个建议,“其实你可以诱之以利……比如说做出承诺,打下大营之后,分军粮给他们,总不能让人白出力不是?” 征用可不就是免费的?夏真人苦笑着一摊双手,“军粮我可不敢承诺,军中现在盯粮食盯得最紧……就算我承诺了都没用。” 李永生不屑地一笑,“盯得再紧,照样有人在私卖军粮……有意思吗?” 夏真人无言以对,半天才又支支吾吾地发话,“永生,不瞒你说,我的军队现在也只有十天的粮草了。” 李永生警惕地看他一眼,“你别跟我说这个,再说的话,我就担心要对不住夏司长了。” “我知道你为难,可是我也为难啊,”夏真人的眉头一皱。 他非常苦恼地发话,“我领兵出来,军营就只给了一万两千人和十五天的粮草,永乐的蒙县令不给补充,若不是想着能遇到你,我就要考虑就地打粮了。” 打粮这个词,真的是刺耳,攻打乡镇夺取粮食,会将黎庶置于何地?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半天才叹口气,“你觉得咱俩……真有这交情?” 夏真人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些红晕,“其实我是想说,满足我这万把人的肚皮,粮草还勉强够支撑。” 李永生楞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原来你不但想征用我的追随者,还想征用我的粮草?我说……你这么做人,很容易没朋友的。” 他这才算计出来,夏真人带了兵和十五天的粮草出来,到现在还有十天的量,要说紧张的话,是较为紧张,但也不至于惶恐。 可是一旦再征召几万丁壮,这点粮食也就能撑个三天左右,必须马上去找粮食了。 (加更,就是这么任性,大家投月票也任性点呗。) 第九百八十一章想跑?二更 夏真人闻言,脸上的刀疤处涨得通红,忍不住怒吼,“我也不想这么做啊,可是军营就给了这么多粮食,想要征召人手,不得再找粮食?李大师……只要你有粮食,我给钱!” “我差你那点钱?”李永生白他一眼,这个时候,钱不是硬通货,粮食才是,“既然你没粮给丁壮,那也不用征召了,靠你的兵打大营吧,反正你自家不缺粮。” 夏真人的脸又皱做了一团,“可是只靠我这一万两千兵,十天打不下来的。” 对他来说,怎么算都是缺粮,兵多的话粮食不够吃,只靠本部的话,时间不够——一万两千人去打六万人,已经是很狂妄了,想要十天打下来,基本上是做梦。 正经是一旦着急取胜,心态失衡的话,很可能犯了致命的错误。 人少打人多,本来就很不容易了,再没个好心态,其实也就不用打了。 李永生听得又是一翻白眼,“我就奇怪了,知道不好打你还来?” “中土板荡,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际,”夏真人正色回答,“我不来,自有人来,他们却未必会像我一样体恤黎庶。” 李永生转身就走,“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我许你征召人,动我的粮是不要想……还有,必须自觉自愿,要不然别怪我翻脸。” 他一听就明白上面是怎么想的,下面想争功不是?人数和粮草给你定死了,出去之后自己发挥好了,能弄到多少人和粮,我们是不管的。 当然,不征召人和粮也可以,反正军队就给这么多兵和粮食,只要能打赢了就行。 军方这么做,也不能说是完全错了,很多战争都是这么打的,但是……该死的!这是中土的内战,不是国战,也不是在异国的土地上作战! 军队没人没粮,自然是要骚扰地方,你可知道,你荼毒的是中土黎庶? 这种情况下,夏真人还要争抢着出兵,以为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李永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了。 总之,看在夏明妃的面子上,他做出了小小的让步,许对方征召追随自己的义军,再多的退步,却是不可能了——义军原本就不算雷谷的人,他也不便干涉太多。 当天下午,夏真人就遣了手下兵将过来,分别关说两县的义军,想要征召他们。 可是这两县的丁壮,又哪里是那么好哄的?大家虽然地处偏僻,见识算不得上太多,但是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朴素的认知能力。 加入朝廷军队好不好?那肯定不错,但是自由吗?给关饷吗?遇事军官会冲在前面吗? 既然什么都没有,征召我们做什么? 至于说报仇和救人?我们跟着雷谷李大师,也不愁做到,雷谷的人遇事,还会冲在前面。 雷谷也不关饷,但是管饭啊,等闲也不呼来喝去地斥责人,甚至谁愿意参加战斗,人家都不管,只不过想上场打仗的人,要事先协调一下,保证听从安排。 自由主义之所以能盛行,而且屡禁不绝,魅力就在这里了。 尤为重要的是,雷谷足够强大,能在战场上有效地庇护大家,战损比非常低,而且一点都不介意郑王的态度。 这样的势力,才是大家最愿意投靠的,谁都喜欢打胜仗,但是首先……咱们要少死人。 哪怕是百胜将军,若是每一战基本都打光了士兵,你看谁愿意跟着他? 而雷谷在两县威风八面大杀四方的时候,朝廷在做什么? 郑王起兵之初,朝廷就是步步退让,对于子民被郑王盘剥,朝廷只有坐视。 当初你不理会我的死活,现在要我为朝廷效力……凭啥呢? 大部分人坚决拒绝了朝廷的招揽,有些胆小的人,原本是不敢拒绝的,但是看到大家都在拒绝,也就有胆子说不了。 少数人有点心动,这是因为夏真人也承诺了,打下你们县之后,查一查有哪些人附逆了,他们的田土和家产被充公之后,可以用奖励的形式发给你们。 夏真人终究不是迂腐的,他也将李永生的建议听了进去,知道现在征召丁壮,不能光凭着军令了,必须要有利诱才行。 利诱的话……粮食他是拿不出来,这个是真的为难,但是不要紧,他还有别的,比如说那些附逆者的家财。 当然,这些家财现在并不掌握在他手里,不过,等他打下希山之后,可不就到手了? 用尚未到手的财富来许诺,不得不说,夏真人也是满拼的。 半天时间下来,他们拉拢到了三千多人——义军里的丁壮,来希山也未必都是激于义愤,不少人前来的最大目的,是要冒险发点小财。 这些被拉拢的人,大部分是桐河人——桐河和希山的仇太大了,对于合法地抢劫希山人的财物,桐河人有极大的兴趣。 这点人数,令夏真人很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鼓足勇气,让军士们继续沟通,希望这些被征召的人,能自己带些干粮过来——军方可以补贴一些银钱,不让他们吃亏。 当然,这个“不令其吃亏”的价格,跟夏真人买高价粮的价格相比,要低很多,虽然他不知道“发动民众”的说法,但是他很清楚,这么做才能最大可能地减少支出。 在这一点上,义军的脑瓜转得就不太够了,因为跟雷谷的人在一起,他们并没有觉得粮食有多么难得。 李永生接到消息,就有点苦恼了,心说这夏真人还真是能折腾,这么从我手里搞粮,有点防不胜防啊。 就在他闷头琢磨,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才能尽量不伤和气的时候,第二天中午,有一支溃兵,投奔两军而来。 来的竟然是箫阳人,这一点,非常出乎李永生的意料,在他的感觉里,箫阳虽然是打下了,但是那里的人,对郑王的怨气,应该不是特别大才对。 在箫阳遭遇屠杀的,只有永乐兵和桐河兵,而现在的箫阳,也是一帮地方豪强在做主,其中还有祭真人曾经的袍泽。 不管怎么说,他觉得箫阳人没有来希山的兴趣——这两县的关系也不算太糟糕。 不过很快地,他就知道箫阳人前来的目的了,这帮家伙……合着是捡漏来的。 箫阳人确实不太想来希山,他们的悍勇,比希山和桐河都差一点,能不招惹希山的话,还是不愿意去招惹。 然而,当他们听说,雷谷拿下了桐河,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只要是个人就知道,雷谷是绝对放不过希山的,哪怕他们不想打,桐河人也会去打。 雷谷能不能打下希山?这根本不需要问的,人家战力强悍,又有大义在手,还有复仇心切的两县义军,怎么看都是稳居不败之地了。 这种局面下,箫阳人忍不住怦然心动,那两县有义军?我箫阳也可以有啊。 我们打着响应雷谷号召的旗号,去希山武装游行一番,岂不是很好? 当然,若是在这游行中,能遇到什么肥肉,抢几口来吃也是正常的。 他们是抱着这么一种心态,进入希山的。 箫阳来的人不多,一共就五千多人,分属四个大势力,他们进了希山之后,本来想袭击符扬镇,夺取镇子上的军械和军粮——符扬是希山第三大的镇子,应该比较富裕。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在侦查中发现,郑王府的兵正在镇子上抢劫。 这些兵搜走了黎庶最后一点粮食,烧了不少反抗者的房子。 同时,他们还告诉被抢劫的希山人,“我们在箫阳和桐河,被雷谷的人抢了很多粮食,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夺你们的口粮,你们想要活命,还是去找雷谷的人要吧,他们粮食多。” 箫阳的人听到这话,顿时大怒,他们还是很念雷谷的好的,而对方这架势,明显是祸水东引之计。 眼见对方不过两千人左右,他们商量一下,决定埋伏起来,打上一场,不光能为雷谷出气,同时也能抢粮食。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们看到的是两千人,事实上,人家还有两千人在另一个乡抢粮,才开打不久,郑王府就有军队来援了。 五千散兵游勇和四千正规军作战,结果可想而知,这种差距,真不是打个埋伏能抹平的。 箫阳人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好在郑王的军队要保护粮食,也没追上来。 再然后,他们就遇到了朝廷军队的斥候,被领到了这里。 敢来希山的箫阳人,也没几个善碴,别看吃了败仗,但是大部分人都跑脱了,五千人跑到这里,竟然还有四千多。 夏真人听到这消息,马上前来安抚他们,同时又抛出橄榄枝——要不你们接受军队的庇护好了,到时候我们帮大家报仇。 不得不说,环境真的特别锻炼人,他才接触了李永生一天,现在就不说征召了,口口声声不离“庇护”二字。 李永生听到这消息,反应却是另一回事,他气得直跺脚,“这郑王的军队,着实可恶,竟然逼迫黎庶来跟我们争粮。” 老海头不屑地冷哼一声,“要不我就懒得理会这些破事?真的很让人寒心。” 下一刻,李永生惊呼一声,“不行,马上集合队伍,这些家伙想跑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主动出击三更求月票 驱使黎庶就粮于敌,这种招式非常冷血,也非常无耻,但是在战争史上,并不罕见。 这么做虽然有点草菅人命,但不可否认的是,能有效地消耗对手的资源,打击敌方士气。 相较于驱使无辜的黎庶攻城,这么做已经算是相对仁慈了。 不过,这里本来就是郑王的地盘,郑王肯定还存着杀回来的打算,所以这么选择这么选择,倒也没错——总不能把黎庶们都得罪死了。 事实上,李永生一开始都有点奇怪,郑王的军队大肆劫掠,难道就一点不担心,把希山人也逼进雷谷的阵营里? 要知道,希山人是出了名的悍勇和好斗,大部分的豫州人认为,桐河虽然号称希山人的死敌,但是真要比起来,大概还差希山人那么一点点。 希山的童子和老妪,都敢一言不合就持刀杀人。 郑王的军队将希山人逼到这一步,那么接下来,军士们在人数比较少的时候,就不要随便出门了,一旦让希山人逮到机会,他们的下场会很悲惨的。 李永生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能解释了这个现象:希山大营的军队要跑路了。 否则的话,希山的黎庶固然可以去找雷谷的人讨要粮食,却也能围着大营要粮。 什么……你说不给?可以不给,但是看到外面遍地的饿殍,希山大营的军士们,心里也不会舒服了,士气也会遭到打击。 甚至雷谷派兵来围的话,这些人在饥饿的驱使下,甚至可能充当进攻的先锋。 毕竟,抢了希山人粮食的,是郑王的军队,而不是远道而来的雷谷人。 希山大营不怕本地人来围,那就说明,他们做好跑路的准备了。 李永生想到这里,不再犹豫,马上就着手整顿人马,同时派人通知夏真人。 夏真人虽然小动作比较多,但是他本人对李永生,并没有个人的成见,闻讯很快地就赶了过来,并且毫不见外地发问,“你这儿是怎么回事,乱糟糟的……是在准备拔营吗?” “没错,拔营,”李永生点点头,“你打算拉走多少人,尽快去关说,我没时间等你了。” “着什么急嘛,你的墙角可是不好挖,”夏真人不以为意地笑着发话,不过很快地,他就是一愣,“你是打算去解救那些希山人,帮他们避免被抢劫?” “未必能解救多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的意思是,要堵住逃窜的郑王军队……” 他将自己的分析讲了一遍,“……这么丧心病狂地抢粮食,他们肯定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夏真人沉吟一下,缓缓点头,“你这个判断,我认为很有道理,不过……他们离开不好吗?” 他身为朝廷军官,首先想的是收复失地,至于对手是主动撤退的,还是被他打走的,这一点不是特别重要——好吧,若对手是被他打走的,他会获得比较高的声誉。 当然,如果能有效地杀伤对手,那就更好了。 “一点也不好,”李永生摇摇头,然后反问一句,“粮食都被带走了,你如何面对整个希山的黎庶?” “这倒也是个问题,”夏真人的功利心比较重,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不在乎黎庶的死活,统治一个缺少粮食的县,麻烦也太多,“那么咱们现在就……出击?” “出击,”李永生点点头,“我是打算直扑希山大营的,你怎么看?” “我觉得,希山大营未必有多少人,”夏真人认真地思索一阵,方始回答,“他们此刻应该都在外面抢粮……怪不得我会遭遇万人的队伍埋伏,” 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发话,“不管有多少人抢粮,只要希山大营还在,抢来的粮食,肯定都要放在那里……不能放他们走了。” 夏真人毫不犹豫地表态,“你说得有理,我愿意配合。” 两人很默契地搁置了此前的争议,这个时候,实在耽误不得,而且,希山大营真的收拢了很多粮食的话,两人此前争论的那点东西,就不值得一提了。 更别说,对夏真人而言,只要能收复了希山,就是大功一件,他甚至都无须征召义军了。 军队这种机器,一旦统一了认识,运作起来是很快的,在傍晚的时候,两支队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一摆手,“出发,前往希山大营。” 必须指出的是,两人带的队伍,再加上箫阳来的溃兵,总人数接近了六万,这么庞大的人马,想要全部快速推进是不可能的。 想一想就知道,隔着两米一个人,一里地也不过才两百五十人,就算是五路纵队,一里地也才一千多人,六万人起码能拖延五十里地。 当然,这只是一种算法,有运粮的马车在,还有骑兵,不可能两米一个人,大军齐头并进的话,也不可能是五路纵队,排出一个宽达十里的扇面都是可能的。 总之,天还没黑就出兵,一夜过后,大军走了七十里,这已经是相当难得了,尤其是在路上,还遭遇了一些小小的接触战。 虽然战斗都不大,但是每一次遭遇战,都得当作大战来打。 否则的话,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真要遇上优势敌军,夏真人的军队倒还好说,雷谷的四万乌合之众,铁定会四散崩逃。 到了天明,距离希山大营还有五十里,大军短暂就地休息,夏真人来找李永生,“咱们怎么打,你在前面,还是我在前面?” 李永生眉头紧皱,“我感觉情况有点不对,一路上没遇到太大的阻碍……难道这些人,已经都龟缩回去了?” 其实他并不相信自己的猜测,希山的军队到处打粮,己方的反应速度不算慢,六万军队,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撤回去? 恰好,夏真人也是这么认识的,“我先冲吧,你的人使唤起来,有点乱糟糟的。” 李永生就算再是要强,也不能否认这话,于是双方在短暂歇息之后,继续向前推进。 两军扎下大营之后交战,二十到三十里是个比较合适的距离,万一敌人有什么异动,己方有足够的空间,来做出反应。 不过,考虑到还有很多郑王的军队可能打粮未回,为了不让那些人轻易地逃入大营,两支队伍推进到了距离对方十五里左右的位置,才开始着手扎营。 扎营的过程中,肯定是要放出警戒的,但是郑王大营的士兵,可不想让他们轻易地扎营,于是派出了两千人的马队,在周围试图骚扰。 然而,夏真人率领的朝廷军队,并不是李永生所带的散兵游勇能相比的,他直接派出几支队伍,支起拒马和盾阵,又有弓弩手准备,防备对方冲击。 当然,还有一队队的骑兵,在一边机动配合。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们的扎营还是受到了干扰,就在扎营到一半的时候,有斥候放出了告警焰火——有大批敌人在接近中。 紧接着,就看到不远处烟尘大起,足有上万人的骑兵,从大营的另一侧冲了过来,直取正在扎营的夏真人一方。 夏真人见状大骇,“卧槽,不是郑王的主力杀过来了吧?” 上万人的骑兵,就算搁在中土和柔然的边境,也算是一股极大的军事力量了。 郑王倾尽兵马的话,凑出一万名骑兵不难,可就算是那样,战斗力都是参差不齐的。 不过很快的,夏真人就发现自己是虚惊一场,“原来大多是骑马步兵。” 骑马步兵和骑兵的差别很大,骑术、冲击力和马匹品种都不一样,主要是能快速接近敌人,并且保持相当的体力,近身之后再下马步战。 紧接着,对面的大营也打开了营门,上百辆战车驶出,身后还跟着运兵的飞舟。 李永生和夏真人并不是靠在一起扎营的,相互之间距离了差不多十里,互为犄角倚仗,而且李永生这一方,还将大营分成了两部,所以是个三角形的营盘。 令夏真人感到气愤的是,两路敌军全是直奔他的营地而来,“卧槽,劳资是正规军哎,你丫看我们人少就好欺负?” 旁边有亲卫出声提醒,“夏大人,对方可能是……不想招惹雷谷。” 夏真人当然考虑到这个可能了,闻言他悻悻地发话,“卧槽,我还以为他们多大的胆子呢,原来也知道吃柿子捡软的挑,不过,居然敢离开军营……真当劳资是软柿子?” 他马上就开始布置防守,说实话,朝廷军队打郑王的军队,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若是在野外对战,以一打二他都信心十足。 然而,对方表示出来的攻击性,也令他不得不重视,又是骑马步兵,又是战车还有飞舟,军营旁还有骑兵接应,装备和兵种,都是难得一见的精良。 郑王府准备如此充分,怎么看都是像要打一场大仗。 所以,夏真人虽然不怵对方,还是用传音海螺联系了一下李永生,“能不能派一点兵来支援?人不需要多,表示出你们雷谷对朝廷的支持就行。” “雷谷对支持朝廷没兴趣,”李永生冷冷地回答。 不过下一刻,他又是一声轻笑,“但是支持夏真人你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又是三更,大声召唤月票。) 关于最近的情节,不吐不快 最近一段时间的情节,是本书收尾前的铺垫。 只写一个准亲王,就用了这么多章节,有人表示不理解,但是事实上,任何事情都是从小处着手的时候最难,这符合客观逻辑。 要是想看仙使一抬手,就山崩地裂死伤无数一统位面的朋友,抱歉,您选错书了。 仙使早就无敌了,直接沙发果断,这个位面还有什么写头,写一拨一拨的智障冲上来找虐? 就算装、逼打脸,也不能这么写不是? 有人不喜欢看这种桥段,这我理解,但是不能说我写得不用心,只是不合口味罢了。 说我写的人物幼稚,抱歉,起码这本书不存在这个问题,每个人物的选择,虽然偶尔有夸张,但都是有他自己的逻辑,至于说个别情节看起来离奇到幼稚,这是我有意为之。 看遍中外历史,各种严肃事件中,匪夷所思的意外事情少吗? 正是因为有了种种意外,这个世界才会多姿多彩。 所以我认为,说我找人代笔的朋友,应该是在开玩笑。 认真看书的朋友,应该都能感觉到,依旧是风笑的文字。 当然,实在不能容忍的朋友,会掩卷而去,风笑也只能表示遗憾,希望下一本书再见。 此前我对类似的评论,并不解释,因为写书的是我,以后的情节安排,我心里有数,有些人看得生气着急,那是因为不了解后续,才表示了不满。 从某种角度上讲,这种不满表现了对书的感情,是可喜的。 所以我不做解释,打算用情节来证明。 但是书评也是要有分寸的,上升到人身攻击,那就是风笑不能忍的了。 尤其是有些隐含恶意的书评,什么叫“风笑你太矫情,身为赵家人的后人,写书的时候,不要那么多负面情节,应该为赵家着想”? 拜托,风笑是在写书,读者在看故事,这么简单的事情,不要搞得那么复杂成不? 在伟光正批评别人的时候,麻烦能先订阅正版吗?立身不正,何以服人? 我从里面看到了恶毒。 在有推荐的时候,作者对负面书评的容忍度会降低,删帖不会留情,希望大家理解。 本书已经在收尾阶段,因为是试水之作,是对一种新题材的尝试,成绩不是很好,搁给不太负责的朋友,早就烂尾了,风笑希望有经济能力的朋友订阅一下正版。 能投一下月票就更好了,风笑感谢。 第九百八十三章试探无效 李永生和夏真人都看穿了本质,雷谷这一刻支援朝廷军队与否,就决定了战场的基调。 按说,雷谷是没道理支持朝廷的,道宫插手红尘中事已经是不该了,就算真的有必要插手,也要遮遮掩掩,争取不让人抓到把柄。 而在两军交战中,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支持其中一方,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夏真人都没指望,李永生肯定会帮忙,毕竟这是要冒风险的。 但是李永生却很干脆地答应了,而且表明我不是支持朝廷,而是支持你。 当然,这种借口在战场上,是不适用的,郑王的兵又不是傻子。 看到李永生的军营里驰出千余名骑兵,旁边负责骚扰郑王骑兵不能无动于衷了,于是有四五百骑拦了过来,嘴里大喊,“这是王爷和朝廷的公案,跟雷谷的诸位无关!” 打头的数十骑,正是雷谷的人马,李永生和血奴赫然在其中,面对这样的喊话,一名雷谷的司修大声发话,“有关无关,你说了不算!我雷谷行事,何须你多言!” 拦截的骑兵也是沙发果断之辈,“雷谷贸然插手官府事务,后果自负……大家列阵!” 几百骑很快就列出了阵势,四个百人大阵,大阵中还套得有小阵,又有人贴身护卫,错落有致秩序井然,一看就是真正的军中精锐。 就连夏真人见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郑王这是……把护卫亲兵都派来了?” 然而打头的雷谷数十骑,根本就当没看到一样,策马继续向前奔去。 “雷霆!”郑王府骑兵有人高喊一声,一个百人骑兵队在马上齐齐举起了长刀,其中一人向空中抛出一个排球大小的黑色物事,诸多长刀的杀气,遥遥地指向了黑色物事。 此物名为雷引,也是军中重器,制作方式只有军械局才掌握, 在气机牵引之下,雷引迅速地膨胀起来,涨大成一个直径四五尺的黑色圆球。 紧接着,雷引猛地炸裂开来,一道闪电迅疾地劈向雷谷众人一方。 几乎在同时,闪电的下端,又生出无数小小的枝桠,就像一棵倒立的大树一般,因为速度过快,又像是闪电扎根于地面,猛地向空中蹿去一般。 雷霆阵势,在骑兵对战中比较罕见,但是一旦施展开来,杀伤力也极为惊人,尤其是还有麻痹的功效,对方须得有避雷之术,才能比较好地防御。 这一百骑兵的配合果然精妙,雷霆正正地劈在雷谷骑兵前方的七八丈处,警告的味道很浓。 疾驰的奔马顿时降低了速度,还有的马儿受到了惊吓,忍不住人立长嘶——尼玛,前面太危险了,本马儿不去! 但是奔在前方的,都是雷谷的精锐,根本丝毫不为所动,有人更是直接将惊马压下,再次强行提速。 这一下,郑王的骑兵有点坐蜡了——咱警告过了,人家不理会,这可咋办? 他们在出击的时候,就知道打的是朝廷兵马,这两千骑兵更是出营来确认了的。 他们知道雷谷握有大义,也不敢上前来纠缠,但是打朝廷的军队,这可没啥压力。 甚至雷谷来解围,这种可能他们也想到了,但是他们真的不怕——你敢打我,就丧失了大义,还令你自己陷入了麻烦中。 可是当雷谷众人顶着警告,硬冲上来的时候,他们还是难免犹豫:这尼玛打还是不打? “打!”领军者大喊一声,“丙队丁队锋锐!乙队雷霆准备!甲队三才分阵!”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非要强行干涉红尘事,我们就不算不教而诛了。 事实上,他还防了雷谷拿私人交情说话,所以刚才他的警告,不是“道宫不得干涉红尘”,而是“雷谷不得干涉官府事务”——就算你不是道宫体系,社会组织也不能影响官府。 百人队发出的锋锐,就连血奴都要避让一下——倒未必是扛不住,但是因此受伤很划不来。 但是雷谷的骑兵居然丝毫不让步,八名司修骑士组成了两个四象阵,冲在前方,两个四象阵又是一阴一阳,化为两仪阵,硬生生地顶住了两个百人队发出的锋锐。 不过这一击,也令八名司修的面色齐齐一变——这还是他们身上有防御符箓。 其中的两人,更是直接口鼻流血,忙不迭摸出丸药来吞服。 可饶是如此,他们依旧不停歇,继续向前冲去,有两匹马也也明显不行了,燃烧着生命和精血,做一生中最后的冲刺。 对面的骑兵头领也火了,正要继续发号施令,旁边有人高叫一声,“头儿,打不得了,人家要来真的了!” “来真的又如何!”头领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占理啊。 他高声叫着,“雷谷干涉红尘事务,弟兄们都听好了……” 话音未落,有人高声叫了起来,“小红魔……小红魔飞起来了!” 若说雷谷众人在豫州的名头,李永生排第一的话,血奴绝对排第二,它以诡异的身法、凌厉的杀人手段、以及颇具颠覆性的形貌,在豫州闯出了好大的名头。 就连雷谷谷主赵欣欣,名气都要排在它之后,位居第三名。 血奴见到左一个雷霆,又一个锋锐,心里实在烦躁不已,索性从马背上直接飞了起来。 它的飞行能力是天生的,并不是到了真人才会飞——事实上,初代血魔起步就是真人。 所以,就算前方有禁飞阵法,对它的影响也会小很多。 骑兵头领却是不管不顾地喊一声,“击杀它!” 得,这下好了,原本乙队准备的雷霆,直奔血奴而去。 血魔对危险的预知能力,那是天生的,这是物种的优势,它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胁袭来,想也不想就直接一个瞬移,避过了这一道雷霆。 然而,就这么一道雷霆,却是让它想起了刚刚遭受过的天狱之雷——那道雷可是连它的头发都劈焦了半边。 念及此处,它真是不尽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忍不住尖叫一声,“吱~~~~~~~吖!” 这叫声里,是掩饰不住的杀气。 “跑吧!”郑王府的骑兵里,有人忍不住大喊一声,“咱们是来试探的,不是送死的!” 有几名军士更是不等头领发话,拨转马匹就跑。 四五百的骑士,确实不弱,尤其他们还是郑王亲卫,但是对方的战力,走的是精锐路线。 小红魔不可怕,八名扛得住锋锐的司修也不可怕,可是这两者加在一起,那就太可怕了,更别说还有一个号称大师的李永生。 郑王这一方,除非有两个真人——起码也得有一个战力超强的真人,牵制住对方的顶端战力,这仗才有得打。 没错,仅仅是有得打,至于输赢,那还是两说。 没有相匹配的高端战力,这仗真的是没法打,给谁也打不赢,军阵终究不是万能的。 而且,喊叫的那人道出了一个真相:别看他们在大张旗鼓地攻打夏真人,但是本质上,他们还是在试探雷谷的反应,看雷谷打算在这件事里介入多深。 以郑王府的想法,雷谷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支持朝廷的。 但是万一呢?所以相关的应急预案,总是要准备的。 要是郑王府连预案都没准备的话,他们这一次的起兵,基本上是等于找死——涉事的都是亲王,你一个区区的亲王待遇,想介入其中,又不懂得算计,不是找死是什么? 在遭遇初期,郑王府的军队可以表现出强势来,雷霆警告也好,锋锐攻击也罢,这都是该有的——不用点真功夫,怎么吓得住对方? 但是雷谷不吃这一套,不但不吃警告,就算中了军阵的攻击,都硬顶着上来了,这足以证明,人家不是样子货,而是要玩真的。 面对这样的雷谷,郑王的骑兵,终于意识到,己方必须做出抉择了。 这些骑兵都是郑王的亲卫,到了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悍不畏死,但是…… 现在是必要的时候吗? 没错,他们不怕死,但是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牺牲,划得来划不来。 骑兵们认为,硬扛雷谷划不来,而且预案中也早有决策——若是雷谷一定要救朝廷军队,也要避免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雷谷的底蕴,是郑王都要退避三舍的,道宫中人不得干涉红尘事,这是没错的,但是郑王真的要执意跟雷谷为敌,没准在雷谷激起众怒之前,自家已经先完蛋了。 且不说雷谷背后的玄女宫,只说那两名结了跨境之缘的真君,一旦发作,也不是郑王的小身板扛得下的。 当然,真君是不能随便出手的,但是雷谷若是仗着跨境之缘,执意要真君有所动作的话,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人家是在了结因果,算不上随意出手。 骑兵中的头领,刚才还义愤填膺,待发现对方的真人小红魔都飞了起来,而且躲过了雷霆的军阵,忙不迭大声发话,“让开,让开,要对雷谷保持敬意。” 四五百名骑兵顿时拨转马头,向两侧分去,不见如何混乱。 可是雷谷这些骄兵悍将,早就被养得眼高无比了,现在竟然受到了攻击,哪里肯善罢甘休?根本不去凿穿骑兵的封锁,而是再次加速,衔尾直追退去的郑王骑兵。 血奴当然是冲在最前面。 第九百八十四章食为天 若是说雷谷之人敢追杀郑王骑兵,尚在意料之中的话,他们身后的千余骑,竟然也有样学样,敢跟着追杀,就着实令人惊讶了。 夏真人看着衔尾直追的义军骑兵,愕然地张大了嘴巴,“雷谷精锐,竟然如此悍勇!” 他当然知道,后面这些杂鱼敢跟着追杀,是受了雷谷的影响,这也就是军事上所说的,“兵为将胆,将为兵魂”,有主心骨的军队和没主心骨的军队,是截然不同的。 雷谷精锐的存在,让义军们有了核心,那么,杂鱼也就不是杂鱼了。 雷谷这边一发飙,郑王的军队就扛不住了,尤其令他们痛苦的是,那小红魔神出鬼没杀人不眨眼,而且还特别有效率。 最后还是那出城的上百战车见状,冲过来使用远程武器接应,才接应回这四五百骑,不过到了这时候,三百骑都不到了。 然而,他们光想着接应了,就忘记了正面还有敌手,夏真人也不愧是敢惦记抢功的主儿,见到有这样的良机,直接令军士们投石机抛射,摧毁对方的战车。 与此同时,因为战车将心思放在接应骑兵身上了,就不能很好地遮蔽身后的飞舟,夏真人又发出号令,令床弩抛射大箭,攻击运兵的飞舟。 郑王的军队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他们的伤亡虽然不大,但是对面朝廷官兵的迅速反应,还是给他们上了一课——这才叫精兵强将。 见他们戒备森严,那万余骑马步兵也在三里地外停了下来,这个仗没法打下去了,要知道,雷谷那边还有数万人没有动作呢。 于是他们相互掩护着,缓缓地向大营退去。 李永生和夏真人也不能追他们,毕竟扎营扎到一半了,抛下手里的活儿去追击,没准正中对方的心思——扰敌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 双方初次接触的一战,就这么草草了结了,郑王一方死伤了七八百人,还有十几人被俘虏。 通过审讯俘虏,李永生得知,原来这希山大营,竟然真的是来了援军。 来援的人数并不多,五千骑马步兵,两千精骑,以及在正面战场上才用得到的战车一百辆,带兵的也是一名真人。 郑王的援军是昨晚到的,才安顿下来,就得到线报,说朝廷兵马和雷谷合兵一处,前来攻打大营,于是他们决定趁着对方不了解情况,主动出击一下。 哪曾想,雷谷的人行事,实在肆无忌惮了一些,竟然直接动手了,郑王的军队在猝不及防之下,吃了点小亏。 不过,野战能打成这样,郑王的军队已经可以满意了,主动出击之后,还撤得回来,又探知了雷谷的态度,真的很划得来。 李永生并不满意这样的口供,他吩咐下去,要了解郑王派出援兵的原因——那厮难道真的想坚守希山吗? 不过遗憾的是,下面的小兵,还真的不清楚这种级别的机密。 倒是有人说,我们此番来援,只带了五天的口粮,也许王爷的意思……是让我们把大军接应回去?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拜托,他们只要能五天之内进入大营,粮食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这跟他们是否为了接应而来,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会推理肯定是好的,但是多少要靠谱一点,成不? 就在他抱怨的时候,一名雷谷的司修过来汇报,“李大师,郑王府的人求见。” 来的人是名中阶司修,见过礼之后,他不无愤懑地发问,“我此来,是想代表王爷问一句,堂堂雷谷,何时跟朝廷勾结起来了,李大师你是否想过,消息一旦传开,后果会如何?”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很无语地摸一摸额头,“你觉得……你有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抱歉,”中阶司修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但是从他的表情里,实在看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我是代表王爷而来的,阁下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反了中土的共识和规矩,王爷需要您一个解释。” “郑王豢养揶教妖人,也严重违反了中土的共识和规矩,他也欠雷谷一个解释,”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他不给我解释,我为什么要给他解释?” 中阶司修硬邦邦地回答,“王爷有苦衷,这个解释,我是给不出来的。” “给不出来就滚蛋,”李永生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做不了郑王的主,却来找我要解释……呵呵,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中阶司修下巴微扬,寸步不让地盯着对方,“不管怎么说,王爷可以说是无心之失,而阁下所作所为,却是有目共睹,无论如何不能说是无心……李大师真的不想解释什么?” “他有苦衷,我当然也有,”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还是那句话,你不配知道。” 中阶司修面无表情地发问,“李大师,你真的不考虑后果?” “看在你是传话人的份上,我饶你一命,”李永生又是一摆手,不耐烦之色溢于言表,“你大可以宣传出去,看我怕是不怕……好走不送。” “最后一个问题,”中阶司修顽强地盯着对方,“我们若是让出希山县,王府和雷谷的恩怨,是不是可以就此了结?” “你想都不要想,”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我再次重申一下要求……郑王若是想了结此事,亲自去雷谷做出解释!” “李大师你这么固执,令我们真的很难做,”中阶司修还在喋喋不休,“王爷本来很愿意成为您的朋友。” 这话里隐含着威胁,不过李永生是真的不想再听了,他一摆手,“来人,将这厮押出去,胆敢反抗的话,格杀勿论。” 两名司修走过来,将此人押走,这位兀自挣扎着发问,“李大师,我们现在撤出希山,相互不伤和气,您看如何?” 李永生看着他,淡淡地发话,“你已经问过最后一个问题了,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吊死在营门!” 送走不速之客之后,李永生想一想,拿起传音海螺来,“夏真人,严密监视对方的行踪,感觉他们要逃跑了。” “你那里去了使者?”夏真人的反应倒是够快,不过他马上就掀开了底牌,“我这里也来了使者……他们想撤出希山,我没有同意。” “哦?”李永生来了点兴趣,“你不是很想收复希山的吗,为什么不同意?” 传音海螺的另一边沉默良久,才传来两个字,“粮食!” 毫无疑问,郑王是想撤出希山了,他派来的援军,十有八九是负责接应的——极有可能接应的还是粮草。 可是现在,朝廷的军队,已经公然和雷谷联手了,这种情况下,夏真人当然不想轻易放对方离开——没了粮草,他收复希山,其实是背上了沉重的负担,那么多希山人正饿着肚子。 不过,李永生和夏真人还是小看了对方的决心,次日凌晨寅正时分,大营的东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队队军士走了出来。 东门这里,并没有朝廷和义军的军营,但是这里的探子何止百人?义军有一支百人的马队,除了刺探军情,还负责狙杀信使等任务。 见到一队一队的军士悄然无声走出来,探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打出示警焰火,同时打马逃开,跑得远远的,再继续观察。 希山守军这次离开,是相当地直接,一点都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事实上他们也隐瞒不了,四万多人的大行动,指望对方全是睁眼瞎,那也不现实。 他们之所以选择寅正时分出营,只是想打个时间差,迟滞对方的追击——这大半夜的,士兵们都睡了,等他们起身,再整理好军队,差不多也就天亮了,想追击就要花点时间了。 大营的行动,确实是有点出人意料,不过既然李永生和夏真人猜到了对方的行动,做一些准备是必然的。 有五千的朝廷官军和一万五千人的义军,都是集中在操场上,不但排好了队形,更是怀抱兵器和衣而卧,站起身来就能追击。 接到消息之后,李永生血奴带着这两万人追了上去,夏真人仔细分辨一下,发现周边并没有潜伏的敌人,嘱托副将看护好营寨之后,也带着千人的骑兵,衔尾直追。 在距离东营门十余里的地方,追兵被对方殿后的部队阻住了。 按说殿后的军队应该是精锐,不过郑王的军队,怎么说呢?打仗真的太油滑了,这一万殿后的军队并不死拼,而是且战且退,以空间换取时间。 追兵一阵猛攻,缠住了殿后的军队,看看暂时吃不下来,于是分出去一万人追击大部队。 大部队带着辎重,走得并不快,又追了七八里,万余追兵就追上了三万人的主力。 郑王军队带队的真人扭头看一看,发现离开大营才刚过二十里,忍不住勃然大怒,“我留下了希山县和一座大营,你们居然还要穷追不舍,实在是欺人太甚!” 此刻,正好夏真人急匆匆赶了上来,闻言大喊,“留下粮食,放你们离开!” (更新到,召唤月票。) 第九百八十五章各打各的 发生在希山大营以东二十余里处的战斗,真切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穷寇莫追”。 众所周知,郑王的军队,战斗力非常地稀松,但是这三万人对着一万追兵,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走得慢不说,在发现追兵之后,早早地摆出了防御阵势。 追兵连续冲击了好几次,都没有对防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倒是郑王的军队大喊,“雷谷的人勾连朝廷,罪莫大焉。” 这喊声多少有点动摇军心,尤其是那些义军,心中更是难免忐忑,雷谷虽然握有大义,但是这么一个罪名扣下来,对方也握了大义在手。 义军多半都是乡镇的黎庶,消息不算灵光,可是道宫干涉红尘事的后果,他们是听说过的。 连续冲击几次之后未果,不光义军们有点不安,就连夏真人也忍不住出声,“永生,你营地里的其他义军,能赶过来支援吗?” 连上他带的一千人,朝廷军队一共有六千追兵,那他的营地里也就只剩六千人了,最少最少,也要留下两千兵驻守,能继续赶来的不过是四千人。 而李永生的营地里,尚有三万人在,还有老海头坐镇,不过令人郁闷的是,这三万义军没怎么受到过训练,围城可以,守营也可以,但是分出一半来追击,同时还要守营,这就难了。 训练过的军士,和没训练过的,真的不一样。 而且,此番守军主力撤退,也只离开四万人,大营里差不多还留下了三万人。 这三万看守营地的士兵,有一万是桐河和永安人,这个可以不算在内,但是剩下的近两万人,不但可以守卫营地,也能随时主动出击。 这才是郑王军队的算计,打不赢你?我们就分兵,看那七拼八凑的所谓义军,如何能适应这种乱战场面。 若是能真的废了义军的用处,朝廷军队那点人,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李永生闻言,也是有点头大,他深知自己下面的义军是什么成色,面对这种乱糟糟的局面,他着实有点不喜,这让他感觉似乎有点失控。 而郑王的军队,对打乱仗却是极为在行,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只会给郑王的军队制造更多的机会。 乌合之众和训练有素,差别就在这里了,郑王的军队虽说比较垃圾,但是人家的体系是完整的,伍长、什长、都头、兵马使、指挥使这一系列的体系是健全的。 有健全的指挥,才能多点开花,支持好几个战场作战,义军在这一点上就差远了。 事实上,因为大家彼此之间配合得不多,一旦遇到事情,谁该听谁的,这都有得争。 这些是客观存在的问题,令李永生更担心的,到现在为止,对方所有的飞舟和一半的战车,根本踪迹绝无,他忍不住要琢磨一下:对方把这些东西藏到哪里了? 夏真人也知道他的为难,见他不回答,于是轻声叹口气,“算了,我先召四千军士来援,你那边再出一万人就行了,走得慢一点,严防对方偷袭。”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还是先拼这里,保持对大营的威慑……借我五百骑兵,我去绕到前方,拦住对方的去路。” 这么点人数还要分兵?夏真人都不知道该说对方什么了,你这是不懂军事呢,还是真正的狂妄? 然而,他想了想,还真是借了五百骑兵出去,前方的防御太密集,骑兵冲阵等于是送死,目前也就是起个策应和游击的作用,少五百人不打紧。 事实证明,夏真人还真是小看了李永生的军事素养,撇开仙使大人在上界的经历不谈,只说他在柔然和伊万打了将近一年的仗,就战场的嗅觉而言,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现在被围住的三万敌军,防守是相对比较严密,但是这么一来,就丧失了机动性,只能被动挨打,所以李永生认为,自己不需要带多少人,只须带上部分机动力量,做出堵住对方去路的行为,就可以逼迫对方,不敢随便改变战术。 总之,就是死死地缠住对方的主力,不令他们逃脱。 他带到前方的骑兵,总共也不足八百人,但是看到这一支骑兵出现的方位,对方马上就派出了两千骑兵上前驱逐。 这就对了!李永生并不跟这些骑兵缠斗,远远地绕着圈子。 而对方虽然人数多,却明显是忌惮雷谷一方的高端战力,不敢分兵,也不敢离主力太远——背靠主力,起码可以得到远程武器的支援。 战局发展到中午,双方的统帅都很不满意,夏真人见到强攻的损失很大,少不得又同传音海螺联系李永生,“你确定了能来多少援兵吗?” “我在前方试探了一下,认为援兵不来也没什么,”李永生笑着回应。 他已经有了腹案,所以回答得异常轻松,,“只要能缠住这三万人,慢慢地解决掉那殿后的伊万人,至于驻扎在营地的队伍……可以做出攻击军营的姿态。” “攻击军营?”夏真人先是愕然,然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也是,咱们死死地缠住他们,你的人再拖住军营里的人,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了。” 义军的最大问题,是调度和指挥不灵,应变能力极差,不过用心围攻大营的话,却能充分发挥他们的长处——就算攻不下,守住营地总是没问题。 而军营的守军受到牵制,肯定不能再去操心逃跑的主力了。 如此一来,在目前的战场上,就是李永生一方的一万四千人,缠住三万敌人。 等到另一万追兵将殿后的敌军击溃,然后汇合过来,就是两万四千人合围三万人。 就算殿后的敌军也靠拢向主力,到最后也不过是两万四千人和四万人的决战。 其实李永生的思路很简单,发现敌人舍不得扔掉坛坛罐罐之后,他就迅速做出了决定: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只要你不轻身逃跑,我就有留下你的把握。 战局发展到这一刻,这里的主力纠缠,就算不得重点了,义军尝试攻打军营,也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一万追兵,要尽快解决一万殿后的敌军。 但是郑王的军队也打出了性子,十分的难缠,一时间,战事成胶着状态。 到了未时,郑王一方接到大营被攻的消息,顿时明白了对手的算计。 于是他们在战斗间歇,遣人大声喊话,“李永生,你勾结朝廷的事情,我们已经飞报郑王,此刻收手还来得及,否则待其他三大宫出面,问罪于玄女宫,你就追悔莫及了!” 李永生长笑一声,“勾结朝廷?玄女宫勾结朝廷?哈哈,你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对方又大声喊话,“既然没有勾结朝廷,你为何阻我们的归程?” 这是郑王的人第二次这么问了,他们实在想不通,雷谷在其他县,手段尚算温和,为何来了希山之后,就大打出手,还是配合了朝廷军方。 其实这里面的因素相当多,李永生也早就准备好了理由,此前他不向使者解释,一来是嫌对方身份低微,态度也不端正,二来就是不让对方摸清自己底牌,推算出自己要采取的行动。 但是现在,他再不解释的话,就要影响己方军心了,于是他大声回答,“你们向希山的黎庶打粮,剥夺了百姓的最后一口吃食,致使生灵涂炭,饿殍遍野,我雷谷怎么能不过问?” 好了,这次他不说邪教妖人了,直接拿打粮说事。 道宫不干涉红尘事,但是发生了大面积灾难的话,道宫也是有资格过问的——譬如巴蜀天久不雨,李永生和张木子将开发出的冰洞,转交给烟霞观,十方丛林就可以惠及黎庶。 郑王的人先是一愣,然后大声发话,“赵家的江山,赵家的子民,关道宫什么事?” “哈哈,”夏真人仰天长笑,大声呵斥对方,“混蛋,雷谷之所以入世,岂不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荆王把三湘折腾得太惨,流民遍地……才有了雷谷!” 众人这才想到,原来赵欣欣组建雷谷,初衷就是为解救黎庶。 对雷谷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李永生此次的“追查邪教妖人”,反倒是顺带而已。 听到这一番解释,李永生这一方的人心大定。 但是郑王这边忍不住了,“也不见雷谷就跟朝廷联手了,李永生你跟朝廷兵马一起攻打我们,这是实情,容不得你抵赖!” 李永生懒得跟他们多说,只是大声发话,“你们交出粮食,我自会退到一边,现在交出,还来得及……莫要说我不给你们机会!” 郑王的军队闻言大哗,于是那厮又高声发话,“那你们就不打我们了?” “想得倒美,”夏真人高喊着回答,“雷谷还要追查邪教妖人,还有……残害黎庶的凶手,雷谷也不会放过!” 他是铁下心思要拉雷谷下水,不过这番话,倒也合李永生的心思。 所以李大师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轻声嘀咕一句,“居然学会抢答了。” 第九百八十六章比拼耐力 郑王这边得了这个回答,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就算交出粮食,雷谷也不可能退兵。 他们本来就不想交出粮食,当然更不能接受如此条件,只能大声发话,“希山刁民袭击军队,打死打伤我袍泽多名,我们也不过是想借着抢夺粮草,逼出真凶。” “我对这样的公案不感兴趣,”李永生冷笑一声,“我只信我看到的,还有……别以为撑到天黑,就容易逃脱!” 他的话,还真的说到了郑王军队的心里:他们就是想撑到天黑。 然而,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就在接近酉正的时候,殿后的一万士兵终于撑不住了,这一仗从早上打到晚上,亏得攻击方也只有一万的丁壮,否则他们早就垮了。 通过传音海螺和焰火告警,郑军的三万主力知道友军即将撑不住了,整个防御线开始崩塌,很快地就酿成了大崩溃。 其中有一大股势力,差不多有万余人马,直奔大营而去,战马嘶号战车驰骋,冲进了殿后军队,救出数千人,然后旋风一般冲向大营。 四散溃逃的军士就更多了,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全是人。 追兵也分成了两拨,一拨是夏真人带领的朝廷军队,衔尾直追那大股势力,在他们眼中,那些奔逃的溃兵根本不值得抓——郑王的军队一向都是如此。 可是李永生带领的义军就不同了,纷纷四散去捉俘虏,抢夺他们的军械和财富,甚至扒掉他们的衣服。 到了这时候,就算李永生亲自发话,都约束不过来,他叹口气摇摇头,“这个野战……还真是的,要是能训练一段时间就好了。” 追到天黑,义军们纷纷回转,一点人数,他郁闷得想吐血:带了一万五千人来追,现在满打满算连一万二都不到了。 而那些郑军的主力,被大营派兵接应了回去,虽然出来四万人,回去连两万人都不到,可是能跟着主力回去的,那都是精锐。 这一战,李永生打得相当憋气,可是细细推导一下,他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明显的错误,那就只能说,前一阵他打得太顺了,以至于整个人变得有点心浮气躁。 这样可是不好,他暗暗地告诫自己。 等到整理好队伍回营,那就接近子正了,将士们累了一天,才说要歇息,夏真人又通过传音海螺联系他,“永生,内线传来消息,大营里两名真人,都带着亲卫离开了。” 李永生愣了一愣,“内线?” 夏真人理所应当地回答,“郑王起事的时候急速扩军,这种情况,军方想要安排暗线进去,非常容易……我们的暗线很多。” 就在刚才不久,大营的两名真人悄然离开了军营,还带着贴身的护卫,这个消息封锁得很严,但是经过白天一场恶战,军士们都有了别的猜测——这不是要临阵脱逃吧? 当然,知道此事的人,都是两名真人信得过的,可就算这样,这些人私下嘀咕两句,也是正常的——大敌当前,两名主官逃跑,这仗还怎么打? 好死不死的,他们低声的嘀咕,被朝廷的内线听到了耳中,此人冒死将情报送了出来。 夏真人皱着眉头发话,“这些人逃走,想必也带走了不少粮草……这仗打得,唉。” 白天的战斗虽然比较激烈,他却没放在心上,将对方堵回了大营,接下来就好打多了,他甚至已经将那些粮草看成自己的了。 李永生的眼珠却是一转,“既然对方少了两名真人,岂不是没了主心骨?” 夏真人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想干什么?” 李永生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现在组织强攻。” “不妥,”夏真人马上摇头,“今天战斗一天了,大家都很累了,很多人还透支了精血,真不是说恢复就能恢复的。” 他实在有点头疼李永生的异想天开,少不得又劝说几句,“没了主心骨,白天打也是一样,咱们慢慢磨就是了,还能减少伤亡,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其实做将领的,就没有谁不喜欢夜袭的,可是夜袭野外的军营和夜袭军寨,根本是两个概念,希山大营属于军寨,是要长期使用的建筑。 若对方也是野外搭建的临时军营,夏真人没准还真会动心。 李永生却是摇摇头,“白天打的话,就给了他们调度的机会,现在趁着他们都不知道两名主官离开,一旦打起来,他们必定是群龙无首。” 顿了一顿,他又诚恳地发话,“咱们是很累,但是对方也累,打仗这种事,有时候就看谁更有忍耐力……咬牙多坚持一息,也许就获胜了。” 夏真人摇摇头,苦笑着发话,“永生你还真是……” 很明显,他也被这话打动了,犹豫一下,他出声表示,“我大概……最多也只能出五千兵,白天的战斗太伤体力了,还要留人看守营地。” “五千就足够了,”李永生点点头,“我负责组织一万人,再放一万人接应和堵截,其他人随时待命。” 与此同时,希山大营里,四五个高级军官在喝酒,其中就有人发话,说的是同样的话。 “若是今夜偷营,准能大获全胜,对方白天打得很辛苦,还有那么多的俘虏需要管理,真是难得的机会……” 发话的这位,白天留守了大营,手下的健儿们都精神饱满。 不过遗憾的是,统领没有批准他的请求,说到这个,他就有点牢骚。 “谁让人家是统领呢?”有人醉醺醺地附和,“白天让我们殿后,战车只给了五辆,床弩更是只有十张,简直是让送死嘛……还好兄弟我命大。” 按说军营里是不许饮酒的,尤其是在战时,不过他们都没当回事,一来是郑王的军队原本就军纪松弛,二来则是因为他们是在军寨里,不是野外军营,牢固异常。 至于说对方可能偷营,他们根本不相信,李永生虽然夜袭过不止一次军营,可是今天这情况,他们不主动出去偷袭,李永生就该偷笑了。 今天这一场恶仗下来,有一半的军士“走失”了,大家好不容易杀回来,好好地放松一下才是正道。 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寅正时分,军寨发出一阵大响,竟然是被人打破了。 出手的还是李永生,而且异常的轻松,寨墙一破,血奴第一个冲了进去。 紧接着,另一侧的营门竟然被从里面打开了,原来是血奴仗着诡异的身法,趁着夜色摸过来,杀了看守的士兵,打开大门接应。 没过多久,第二扇营门也被它打开了。 李永生他们这一次,是选了三个方向多点开花,结果全部成功。 希山的军队顿时就乱套了,李永生遭遇到的郑王的官兵里,他们是战意最强的,但是此刻到处都是喊杀声,四面都是敌人,想打都无从说起。 很快地,攻入的人就找到了桐河和永乐新兵的所在,紧接着,外面负责接应的丁壮,也冲了进来,大营里的军士只能仓促地各自为战。 有人着急去找主官,却发现两名主官都不在,而代理主官的副统领,却是指挥不动昨天来自郑王府的援军。 此刻天已经开始放亮,军寨外的两个营地,也有队伍整肃一下,陆续开拔了过来。 到了这一步,换成李永生是希山大营的主官,也回天无力了。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大营的战斗就基本结束了,朝廷军队和义军们开始瓜分战利品。 军营里的粮食堆积如山,比李永生此前打下的几个军营的粮食加起来还多,义军们纷纷破口大骂,说有这么多粮食还去抢劫黎庶,真的是太冷血了。 夏真人一开始还担心,己方和义军会因为粮食的问题闹矛盾,见到这如小山一般的粮食,他终于放下心来,大手一挥——只要你们搬得走,粮食随便拿。 对于制修来说,轻松扛个三百五百斤的,那都不是事儿,但是不用储物袋的话,一个人再强,也带不走多少粮食,就算赶上马车来拉,能拉多少斤? 在这温饱型的社会里,普通人的饭菜里油水有限,一个成年男子,一个月五十斤口粮未必够——那些做重体力活的,绝对不够吃。 四万义军就按一人拿五百斤粮食算,也不过才二十万石,这点粮食大约也就够他们每个人吃半年的,夏真人打下了希山大营,还真不愿意为这点儿粮食跟李永生叫真。 不过紧接着,他们就得到一个消息,原来粮食已经运走了大半——两名主官走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不止一个军用储物袋。 事实上,昨天四万主力撤离,是希山大营的统领带队,他的任务是带走士兵,顺便携带一批粮草。 而另一名主官,那名带领援兵来的,则是暂时留在大营里,他是专职负责运送粮草,想的是趁着外面打生打死,吸引了对手的注意,自己择机偷偷用飞舟运送粮草离开。 这也是希山大营的官兵明知道对方不允许他们撤离,还要冒险离开的原因——虽然这个行为,看起来有点蠢。 只是白天的时候人多眼杂,他实在没有机会,而他更没有想到,四万守军竟然没有坚守到黑夜,就狼狈逃了回来。 看着大败而回的守军,两名主官商量一下,觉得实在难以守住了,就趁着一片慌乱的时候,用飞舟先偷偷运送一批粮草离开。 (更新到,召唤月票和推荐票。) 第九百八十七章抽身而退 两名主官离开的时候,多半还想着能偷偷赶回来,毕竟主官抛下军队离开,是杀头的罪。 不过现在嘛……也就不用说了。 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夏真人表现得有点烦躁,甚至一度想阻止别人搬粮食。 可是现在两县的义军,已经从四万变成了五万——又多了一万的永乐和桐河的新兵。 再加上萧山赶来的五千人,义军的数量,奔着六万去了。 夏真人手上只有万把人,实在是鼓不起勇气翻脸,更别说对方身后还站着雷谷。 李永生无意考虑他的想法,只是在四处搜集情报,看接下来要攻略哪里。 此次俘虏的新兵,来自不同的县,多数人还没有成长为兵痞,大多都很乐意带雷谷的人去解救家乡父老。 时近午时,天上下起了小雨,驱除了些许的暑气,大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起码没那么大火气了——终究是打了胜仗不是? 李永生无语地看一看天:这老鸟儿追着我下雨,万一被别人看出纰漏就不好了。 可是这雨一下就是一天一夜,第二天夜里,夏真人冒着小雨,找到了李永生,兴致勃勃地发话,“俘虏不用遣散了,郡里要发动全面攻击了。” 希山大营一役,俘虏足足抓了有五万人,除开已经反正的新兵,以及部分不能遣散郑王府精锐,他原本打算就地遣散最少两万人。 前文说了,朝廷的军队始终看不上郑王的兵,认为与其留下这些人浪费粮食,不如让他们去浪费郑王的粮食——至于他们可能从黎庶口中夺食,那就不是朝廷军队能管的了。 慈不掌兵义不行贾,天下事原本就是这样。 正经是郑王的军士们为非作歹多了,自然就把民心推到朝廷这边了。 夏真人想遣散这些人,但是李永生不同意:希山的黎庶已经够苦的了,你还把这些家伙放出去,跟他们抢粮? 所以这个问题就暂时搁置了。 现在好了,不用争执了。 因为雷谷接连收复了四个县,打掉了郑王起码五万的老兵,还有逾十万的新兵,整个豫州西南形势都为之一变,豫州军役房决定,全面展开反击。 郡军役房其实也一直在扩军,不过他们是正规方式训练新兵,又是双线作战,对襄王方面的战斗,更加激烈一点,所以一直无心收拾郑王。 既然郑王的兵力大减,郡军役房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良机,那么,就不能再坐视郑王扩军了,要争取解决掉这个祸患。 情况发生了变化,释放俘虏就不再是合适的选择了,不能将郑王的兵纳为己用,也要暂时羁押住这些人,大不了付出点粮草做代价。 再说了,也没必要让他们吃饱不是? “要反攻了?”李永生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天空,任由细密的雨丝打在自己的脸上,嘴里轻声嘟囔一句,“看来这个副本的任务,也结束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真人听不懂“副本”是什么,但是“”任务结束”四个字,他却是知道的。 一时间,他就有点急眼了,“郡军役房正在跟博灵教化房沟通,要将你借调过来,令你出任四县招讨使……这官小了点,不合你真人的身份,但是会给你二十万人马的战时编制。” 战时的临时编制不算什么,但是二十万人这数量,相当了不得,哪怕等战争结束,起码也是享受郡军役副使的待遇,到小一点的郡出任军役使,也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李永生看着他就笑,直笑得对方瞪大了眼睛,才饶有兴致地发问,“此事若是真的能操作,你觉得王志云会放我离开吗?” “王军役使?”夏真人是知道博灵军役使的,他眨巴一下眼睛,才干笑一声,“这可不一样,你博灵又没有遭到入侵……嗯,我们联系教化房就好,军役房那边还请你保密。” “这可不是我保密与否的问题,”李永生摇摇头,你真不知道我在博灵的名头,想要跨郡调动,那些人怎么可能答应?“不信你就尽管试一试。” 夏真人听到这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沉吟片刻才出声,“这里真的离不开你……我们要怎么做,你才肯留下来,帮助我们平定郑王?” 他非常清楚,豫州郡之所以能下定决心反攻,雷谷的存在,是关键因素之一,郑王府对上雷谷之后的束手束脚,他们全看到了眼里。 李永生却是很坚决地摇摇头,“我不可能跟朝廷军队配合,雷谷是道宫的分支,跟你们配合,会授人以柄,不知道多少人现在盯着我呢。” 前天咱俩才配合过的!夏真人郁闷地撇一撇嘴,“那你不追查揶教妖人了?” 李永生一摊双手,坦坦荡荡地发话,“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对朝廷来说,揶教的妖人,可是比国内的野祀威胁大多了。” 朝廷对于朱雀这种野祀,虽然也是禁绝的,但是有时候真的未必会下大工夫,但是揶教和真神教的妖人,朝廷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佛修都要排在这两者之后。 夏真人看他说得果决,忍不住抱怨一句,“永生,你除了是雷谷的人,本身也是官府的人。” “这个不一样的,”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可是没领过一天的俸禄……而且,雷谷谷主还是英王的女儿呢,那又如何?” “唉,”夏真人长长地叹口气,好半天之后才意兴索然地发话,“那你留下雷谷一些好手,就当帮忙了,这总没问题吧?” “问题大得很!”李永生听得就笑,他太清楚对方的心理了,无非就是想打擦边球,弄得半遮半掩一点,本质上还是借雷谷的名声。 不过念及夏真人也是为了尽快平乱,他不跟这家伙计较,“我们必须全部撤走,不过呢……关于追查揶教妖人的事,你们可以告诉对方,说雷谷很关注,我也只能帮到你这里了。” 夏真人心知,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他很不愿意接受,最后他才长叹一声,“那你此次离开,接下来要去哪里?” “先回雷谷,”李永生回答,顿了一顿之后,又补充一句,“对了,有会稽郡的消息没有?彭泽水师是否已经入海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夏真人摇摇头,想了一想又发话,“不过郡军役房的消息应该更灵通一些,你在这里待几天,军役房会来人的。” 李永生可不想见军役房来人,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离开了,但也不想跟那些人无谓地浪费口舌,“算了,我还是去永乐待着吧,有什么消息,你让老海头告诉我就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带着雷谷的众人离开了大营,前往永乐县,留下老海头等消息。 刚刚进了永乐县境,就见不远处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这估计不是朱雀干的!李永生做出了判断,想到这是豫州郡近来难得的自然降雨,他心里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豫州的这场天灾,算是过去了吧? 因为身边带着雷谷的伤员,众人四下看一看,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残破的村子,于是匆忙赶过去避雨。 这村子不大,而且也远离道路,建在半山腰,看上去也就三十几户人家的模样,但是他们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没有一个活人。 事实上,别说活人了,就连完好的房屋都没几间,郑王起兵,给民间带来了太多的灾难。 李永生他们选了一个比较大的院落,这里勉强有两间可堪一用的房屋,优先给伤员住了,其他人则是借着残破的墙壁,搭起了帐篷。 帐篷才刚刚搭起,就有狂风呼啸而来,吹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正是强对流雨即将到来的典型征兆。 狂风吹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有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 就在此时,外面又冲进来十余人,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祭强祭真人。 祭真人原本是在桐河养伤,听说雷谷要离开了,他也毫不犹豫地走人,双方打算在永乐汇合,没想到猛然遭遇暴风雨,竟然在这里相逢。 跟他一起的,是祭家的几个子弟,还有一些永乐的伤兵。 李永生少不得又帮对方诊断一下伤情,拿出一些伤药来。 倾盆大雨转瞬即至,下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停了下来,但是四周还是能见到一团一团浓厚的云彩,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下一场雨。 现在的山路,到处是流淌的泥水,赶起路来很不方便,除非真人裹胁着大家飞行。 李永生他们并不着急赶路,商量了一下,索性决定在这里住一晚上。 祭强特意拿出一坛酒来,说这是他的袍泽送的,酒不算多么名贵,难得的是百年陈酿。 第二天起来,天色还是有点不大好,李永生也懒得再等了,索性放出一只飞舟,让他们坐上去,而他和血奴则是在旁边飞行护卫。 他们去的地方,是李永生第一次来永乐的那个小山谷,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郑王的堪舆队,是个比较合适驻扎的地方。 刚刚接近山谷,李永生的脸色就是一变,他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两具尸体,被丢在草丛里,都是身首异处。 其中一个,仅仅是七八岁的孩童! 第九百八十八章追凶 看完山谷内外的惨象之后,李永生一行人全部沉默了。 此处一共有三百七十八人被杀,上至白发苍苍的老妪,下至襁褓内的婴孩,凶手都是照杀不误,还有几名妙龄少女,死前还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蹂躏。 “禽兽!”祭强前后看了一圈之后,忍不住出声大骂, 李永生则是黑着脸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雷谷的修者里,不乏有那些一技之长的,很快地,有一名寻踪好手前来汇报,“凶杀发生在寅正左右,而当时这里……在下雨。” 凶杀应该是没过去多久,否则大雨早就把血腥气冲得闻不出了。 “早知道,昨夜就该赶过来的!”祭强气得大喊一声,左手握成拳,狠狠地一砸右掌心,咬牙切齿地发话,“都怪我偷懒,不想赶路!” 李永生依旧黑着脸,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见他不说话,旁人也不敢随便发言,良久,才有一名司修小声发问,“李大师,您会用气息寻踪吗?时间一旦拖得久了,气息就散了。” 李永生这才回过神来,他微微一摇头,低声发话,“没用的,对方收束了气息,就算有什么遗漏,这场大雨也足够冲刷得干净了。” 擅长寻踪的那位也出声发话,“雨水把脚印都掩盖了,很难追踪。” 这位并不气馁,再次建议,“那天机推演呢?” “我也试过了,”李永生摇摇头,黑着脸回答,“天机被遮蔽了。” “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有人低声嘀咕一句,“是来报复的。” “瞎说什么?”刚才出声的那位忙不迭呵斥一句,你丫也不看看看,李大师的脸色都难看成什么样了?“没准是来偷袭咱们的,咱们不在,才迁怒于黎庶……好狠辣的心肠。” “确实,”那位倒是听得进去话,“如果不遇到那场雨,咱们昨天晚上应该就到了。” 祭强气得脸色通红,“肯定是郑王府的人干的,欺咱们没有证据。” “郑王府?”又有人后知后觉地惊呼一声。 不过接下来,他的问题却很有点前瞻性,“那么接下来,他们会不会去永乐的大营出气?” 祭强的脸色一变,侧头看向李永生,却也不说话。 “好了,不用担心,”李永生的脸色,终于正常了一些,他淡淡地发话,“军营可不是那么好偷袭的,气息更难以遮蔽,他们若是有那样的实力,就该在这里埋伏等着咱们。”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冷笑一声,“至于说没有证据?呵呵。” “咱雷谷做事,何须证据?”有人高声发话——在雷谷待得久了,一般人都会滋生出一些傲气来,“这是打算偷袭咱们……李大师,倒不如索性召唤援兵,平灭了郑王府。” 李永生淡淡地看这厮一眼,“有傲气是好的,不过最好不要乱用……你们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之后,他身形一闪,直接电射而去,消失在了远处。 寻个四下没人的小山包,李永生摆出阵势,召唤朱雀。 朱雀来得很快,“仙使有何吩咐?难得我冒领一拨香火,正补亏空呢。” 最近豫州雨水多了起来,很多不是它做的,但是信众要感念它,又多出了很多香火。 然而这种香火没有因果关联,它得四下忙碌去收集,免得浪费或者被别人占了便宜去。 李永生看它一眼,一指自己的来处,“那里有个小山谷,里面有三百多人被屠戮,凶手隐匿了气息,你帮我查出来。” 朱雀闭上眼睛,感知一下,然后缓缓摇头,“没有类似消息,待到夜里,我去托梦。”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问,“托梦……然后呢?就会有确切的消息?” “这怎么敢保证?”朱雀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若是没有人知晓,也不在我香火的感知范围内的话,没有消息也正常。” “这样不行,”李永生很干脆地发话,“用你的真君修为推演一下天机。” 观风使也能推演天机,但是他的修为在那里摆着,哪怕是曾经的上界仙人,论起推演水平,也不过是比本位面的真人强一点,大致可以媲美真君。 朱雀在本位面就已经是真君修为了,而它的本尊修为远超真君,它若是愿意推演天机,比本位面的真君还要强上一些。 为什么别人都说朱雀野祀无所不知?它的香火流传广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推演天机的水平高强,一旦有什么大事发生在它身上,它肯定找得出正主,不会吃哑巴亏。 然而,听到这个要求,老鸟儿的脸,顿时就皱做了一团,“仙使,我是野祀哎,你推演不出的天机,让我来推演……这可要用很多的香火,咱先试一试托梦成不?” 李永生此刻心情极为糟糕,可没兴趣跟它讨价还价,他黑着脸发话,“我仙君阆苑每百年可得一枚启灵芝华,你若推算起来麻烦,我自去召唤白虎。” “我干了!”朱雀听到启灵芝华四个字,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这种宝物可以帮助兽修提升灵智,在仙界都极为罕见,而且只有胥兽仙君会种植,出产有限,每十年结一次果,只有区区八十枚,很多非人类种族的修士,都要打破头去争抢。 想一想以永生仙君之尊,每百年才能有一颗的份额,就知道它有多珍贵了——虽然是胥兽仙君着人送到阆苑里,但那是对永生仙君表示恭敬。 总之,一颗启灵芝华,连朱雀的本尊都要意动,就别说这区区的分身了。 分身帮本尊赚家业,原本就是它的使命——大河有水,小河才能满。 但是老鸟儿的心里还是有点疑惑,忍不住又问一句,“其实……没准托梦就能得到消息。” 李永生闻言,狠狠地瞪了它一眼,“你一定要将机缘让给白虎吗?” 不过,瞪完这一眼之后,他最终还是叹口气,“死的人是我的因果,我不能让凶手溜走。” “这还了得?”朱雀勃然大怒,它义愤填膺地表示,“敢将仙使牵扯到下界的因果中,我就算豁出去这具分身灰飞烟灭,也要推算出凶手!” 老鸟儿的表情有点夸张,它怎么可能猜不到,此事涉及了李永生的因果? 要不然,仙使也不会急吼吼地找它来推演天机了,而且出手还如此大方。 这一番做作,都是看在那一枚启灵芝华上。 李永生对此也心知肚明,但是这话没必要点破,朱雀全力推演天机的话,付出也是很多的,别看这里是下界,极端情况下,真的可能因为强行推演某道天机,而毁掉这具分身。 朱雀全力出手,速度还是很快的,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它就缓缓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笑一笑,“幸不辱命……” 在山谷里制造屠杀的不是别人,正是希山大营里逃走的两名真人,他俩一共带了八名司修亲卫,于昨天晚上悄然潜到山谷附近,并且在大雨来临之时暴起发难。 用朱雀的话来说就是,这两人似乎小看了李永生,又或者觉得暴起发难的情况下,可以占到便宜,所以在刚开始出手的时候,就果断地透支了精血,随时准备着搏命。 那时候,山谷里就算有真人,没准都要重伤甚至丧命。 不管他们是不是打算偷袭李永生,反正他们发现山谷里都是老弱妇孺之后,还是选择了杀戮,一条性命都没有放过。 李永生听到这里,黑着脸发问,“那他们现在躲在哪里?” 朱雀随口说了一个方位,这十个人制造了杀戮之后,因为那八名司修都透支了精血,而两名真人为了不被人发现,也不敢飞行逃走。 所以这十个人竟然没有远离,而是躲在距离此地六十多里的一座断崖下。 没准他们是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永生看到朱雀一脸疲惫的样子,心知它不是装出来的,于是站起身来,“好了,辛苦你了,我这就去……对了,是谁帮着他们遮蔽天机的?” 能让他都推算不出天机的主儿,应该是真君——最起码也得是高阶巅峰真人,还得是有非常独到的手段才行。 “啊?”朱雀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然后才赔着笑脸回答,“这个……真的没注意,比较耗费香火的,还有反噬之力……好吧,我现在就去推算。” 李永生看着它疲惫的样子,微微一摆手,“算了,我也没要求你查,就是随口一问,你感受到了固然好,推算不到也无所谓。” 其实他心里是想着,那十个滥杀无辜的家伙,为三百多条人命抵命,未免有点不足,可是他也懒得去杀这些人的家属,正经是查到什么人帮着遮蔽天机,他还能多一个发泄的对象。 不过既然朱雀没有用心去感知,他也不强求它去推算,无心的感知和强行推算,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截然不同的。 然后他身子一晃,就飞遁而去,在进入山谷的时候,他才猛地想起一件事来,狠狠地一拍自己的头——就忘了问问老鸟儿,知道不知道会稽的战事如何。 这一刻,他真的理解朱雀刚才的失误了,心里有事的人,一般很少会关注其他事情。 第九百八十九章有备而来 李永生回了山谷之后,也没招呼别人,就是让血奴跟他走一趟。 考虑到现在的山谷并不是很安全,他特地留下了几个阵盘,让他们保护好自己。 雷谷的人早就习惯李大师的阵盘了,倒是祭强拿着阵盘,翻来覆去地琢磨。 李永生和血奴的配合,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他俩先是选了一个方向,贴地飞出去差不多六十里,才折向过去,直奔那一处断崖,以此逃过对方可能的戒备。 血魔打探消息的能力极强,来到距离断崖二十里的地方,它直接嘴巴一张,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雾在空中凝聚成一只黄豆大小的微型蝙蝠,直接破空而去。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黄豆大小的蝙蝠飞了回来,血奴一口将它吞了下去,然后闭目回味片刻,断崖处的景象,就通过奴仆契约,传到了李永生的识海里。 黄豆血魔在探查的过程中非常小心,避开了一切它认为可能有问题的东西,李永生分析着画面,还真让他发现了几处埋伏。 不过,这几处埋伏的杀伤效果有限得很,主要的任务,应该还是用来示警,不过,郑王府两个小小的真人,能布置下这些东西,也是相当了不得的。 紧接着,他又很意外地听到了一段对话,是那两个真人在聊天。 其中一个真人抱怨说,算李永生命好,否则出其不意之下,怎么也要重伤他。 另一个真人则是表示:知足吧你,万一李永生真在的话,咱俩没准要吃不了兜着走,现在杀了那些蝼蚁,咱们的目的应该也达到了。 “目的达到了?”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制造了这一起惨案的目的,是为了出口气吗? 遗憾的是,两名真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郑王府现在面临朝廷的反击,有点捉襟见肘,说到郁闷的地方,两人还忍不住唏嘘一番。 大致明白了他们所处的情况之后,李永生带着血奴,悄悄地潜行过去,在断崖的周边,布置下了禁空大阵,防止他们逃脱。 他安排了血奴在外面,准备发动禁空大阵,自己却是悄悄地潜进去,来到了距离一名暗哨仅有一丈左右的地方,捏了两个阵盘在手里,还有几块撼神符,默默地等待着。 这暗哨是十人中仅有的岗哨,藏得极为隐秘,视野却相当开阔,只能靠近了杀。 李永生等了一阵,感到气机忽然有了极细微的变化,他想也不想,直接捏碎了撼神符,身子电一般地蹿了出去,同时拔出了长刀,斩杀了那名充当暗哨的司修。 身子前欺之际,他抖手打出两面阵盘,直取对方。 那九个人本来是或坐或站,猛然间发现周遭有灵气的变化,一名真人毫不犹豫摸出了一张符箓,不过遗憾的是,紧接着,他就觉得识海猛地一震,意识就变得混乱了起来。 事实上,他知道李永生有神识攻击的手段,因为雷谷李大师最近的名头太响了,此人的很多手段,都被郑王府的人挖了出来。 然而,他虽然知道这些,怎奈自家的地位实在有点欠缺,想要搞一些高级的防神识攻击的道器,根本没有门路。 所以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来自李永生的神识攻击?不会这么强吧? 另一名真人,也遭遇了类似的眩晕,他想的却是:我可能买了一块假的定魂玉玦! 两名真人同时遭受撼神符的攻击,紧接着,他俩就被两块阵盘困住了,只剩下七个司修,其中还有一名也受到了撼神符的攻击。 那六人的反应不一,其中三人口喷鲜血,再次透支精血,同时迅速调整位置,看样子是打算组成三才阵。 不过李永生一招得手,哪里还会再给他们机会? 他毫无花招地一刀斩了过去,刀光幻化出三个刀影,对着三人各是一刀。 这就是他在对战赵统领时曾经使出的“梅花三弄”,这一招的威力比阳关三叠差一点,但是胜在轻盈快捷,袭杀三个尚未组成阵势的司修,也是绰绰有余了。 李永生本来是有心将他们全部擒回山谷,活祭那惨死的三百七十八人,但是一旦动手,他首先要保证的是不能放走一个,至于说这些人的死活,就排到第二位了。 三名司修被他一刀枭首,三颗头颅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齐齐地向远处飞去。 看一眼尚存的三名司修,李永生根本懒得理会。 他走到一名真人身边,看一眼地上掉落的符箓,不屑地笑一笑,“土遁符?倒也是不容易了……不过,只能遁出十来里,你这也太小看我了吧?” 几乎在同时,他的身后风声响起,扭头一看,却是一个司修手执大戟,狠狠地向他扫来,大戟上还闪着异样的光芒。 “爆裂道器?”李永生是识货之人,少不得运气于身,同时身子一闪,十几道青芒向对方打去。 爆裂道器是很阴损的玩意儿,对方跟你作战的冷兵器,突然变成了炸弹,威力还是格外大,遇到这种情况,怕是谁也要挠头。 李永生算是个警觉的,但饶是如此,道器自爆的冲击波,也让他的身子晃了两晃,就像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似的。 等他站稳身子,那自爆兵器的司修,已经被自家的兵器炸得千疮百孔,更别说了还吃了李永生十几根穿甲钉,虽然这些穿甲钉打的都不是要害,但是此人也眼见就不能活了。 “反派常常是死于话多,”李永生小声提醒自己一句,正战斗呢,我不能太得瑟了。 事实上,今天他遇到的这十个对手,素质还是相当高的,司修竟然能有爆裂道器,初阶真人居然怀揣土遁符,可见这些人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 就在这时,血奴冲了过来,李永生看它一眼,一道意念发出,“司修交给你了,真人我来收拾。” 两名真人都被困在了阵中,但是他也要尽快将对方擒下,倒不是担心对方脱阵而出,而是提防对方一旦发现无法破阵,没准会服毒或者自爆啥的。 李永生没想着留这两人的性命,但是他想知道,所谓的“达到了目的”,指的是什么。 而且,祭奠逝者,最好是用活的祭品。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才要跨入阵势,猛地感觉一股威胁扑面而来,想也不想就倒射了出去,还在面前祭出了一块盾牌。 “砰砰”两声响起,却是那两名真人身子膨胀,齐齐地自爆了。 “吱,”血奴气得尖叫一声,李永生居然听出了它的意思——我的储物袋啊~ 紧接着,血奴就拎起一个司修来,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这司修顿时被摔了一个七荤八素,不过到了他这样的修为,被摔得骨断筋折不太容易,而且他身上也有防御物品,而且防御指数相当高。 别看李永生杀司修跟杀鸡一样,一刀一个,事实上,没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变态。 血奴只是发泄怨气,也没使出太大的力气,这厮竟然囫囵着爬了起来。 不过他的眼中,却满是茫然,“我捏碎的,难道不是传送符?” 合着这名司修手里有一张玉符,是他的上官给他的,说这是一张传送符,一旦自己陷入了缠斗前景不妙时,希望他能捏碎符箓,帮助自己脱身。 这名司修也没想那么多,上官打不过对手,肯定是要跑的,但是那时候很可能抽不出手激发玉符,当然就要让自己这个亲卫来帮忙。 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捏碎的可不是传送符,而是爆裂符。 原来这两名真人前来,也是存了必死之心,所以他们将自己精血的气机,用一种很罕见的诡异手段,关联到这块玉符上,一旦事不谐就可以自爆,同时还能给对方造成杀伤。 这司修眼见自家上官陷入了危机中,忙不迭捏碎玉符,却造成了这种效果。 血奴虽然不懂阵法,但它的直觉是相当敏锐的,眼见这厮不知道捏碎了什么东西,那俩就自爆了,它凭感觉就能判断出,此事定然是这名司修所为。 这一下,它气得可是不轻,那俩真人,可都是有储物袋的,虽然储物袋里的东西,未必就能归它所有,但是它如果有需要,李永生也不会不给。 盛怒之下,它能控制着不将此人摔死,已经是充分地考虑到了仙使大人的怒火。 当然,另外一名司修就没那么便宜了,血奴的身子一闪,就将此人的双臂撕下,同时放出一根束缚用的索子,将那名被撼神符击昏的司修捆了起来。 李永生看一眼血奴,本来想说你怎么不快点下手,竟然导致那两名真人自爆了,可是再想一想,自己可不是也忽略了吗? 凭良心说,这一次的对手虽然不强,但是对方准备充分,也很有点诡异手段,若是被他们暴起发难,雷谷一方很难完好无损。 怪不得这区区的十个人,竟然就敢惦记偷袭,真的是有所仗恃,而李永生若不是提高了警惕,发动了雷霆一般的袭击,想要全部留下对方也难。 第九百九十章别有用心 李永生回想一下刚才的战斗,心里发出了由衷的感慨:有心算无心的话,占据的优势实在太大了,先下手为强真的是至理名言。 就算他这种上界仙君,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可能被面前的这群宵小偷袭成功。 李永生将活人和尸体拢在一起,连真人自爆的碎片也裹起了一些,然后又招呼血奴一声,一起向着山谷处飞去。 十个袭击者,现在就只有三名司修活着,其中一个还被撕下了双臂,来到山谷之后,三人已经料到了会发生什么事,脸色忍不住变得刷白。 中土的道德观支持血亲复仇,拿仇人活祭这种事,虽然朝廷明令禁止,但依旧是屡禁不绝。 雷谷的人在戒备之余,也没有闲着,他们已经挖了个大坑,将四散的黎庶尸首都收集起来,摆放了进去,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填土。 李永生拎着三名司修,来到土坑前,指一指里面惨死的老弱妇孺,“看看你们做的孽!” 三名司修的身体,像筛糠一样不住抖动着。 他将三人放在土坑边,淡淡地发话,“现在,我需要知道,你们来这山谷的目的。” 三名司修默然,好半天,那捏碎玉符的司修才战战兢兢地发话,“我们也是奉上官的……” “别跟我说这些,”李永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你们的目的!” 什么上官的命令,什么身不由己,他统统不想听,左右不过是借口。 这三人当时在场,没有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就是罪大恶极! 三名司修吓得哆嗦了一下,良久,还是那名司修发话了,“我们说了的话,能活吗?” 李永生冲他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他阴森森地吐出三个字,“你说呢?” 这司修是被吓坏了,但是基本的思维逻辑还是有的,闻言他叹一口气,“既然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为什么要说?” 李永生的眉头一扬,面无表情地发话,“是吗?你难道不知道……人可以有很多死法?” 就在这时,那断了膀子的司修鼓起勇气发言,“李、李大师,我若是说了……能给我一个痛快不?” “你倒是识趣,”李永生看他一眼,拎起此人,走到了二十余丈外的山石后。 这名司修双臂已失,自认活下来也没多大意思,但是话说回来,能活的话,他也不想死。 所以他非常配合,叹口气说道,“这个……其实我是不赞成屠杀的,而且,此行是两名真人决定的,至于说目的,也只有他俩知道,我说的仅仅是我的猜测。” 李永生下巴一扬,你接着说! 至于对方话里露出的求生之意,被他直接无视了:你可能是不赞成屠杀,但是屠杀依旧发生了,而当时你在场。 这司修见他的反应,也只能熄了侥幸的心理,老实地讲述了起来。 原来这两名真人逃回郑王府之后,郑王大怒,就想以临阵逃脱的名义,将两人斩首。 他固然是号称“爱兵如子”,但是最近频频遭遇败仗,心中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尤其这二人带了亲卫逃走,却将希山大营数万人丢在了那里,导致军士们在遭遇夜袭的时候,群龙无首无人号令,终于被人攻克了大营。 要知道,希山大营可是唯一一支敢跟雷谷野战,并且还顺利撤回了主力的军队。 更令郑王感到耻辱的是,攻克大营的部队,除了所谓的义军,还有朝廷的军队。 须知此前雷谷攻克的三个县,都是独立行动的,郑王认为输给道宫的人,也不算丢人。 被朝廷的军队攻占了大营,那性质就另当别论了。 没错,两名真人是带了大量粮草回来——但是,他们若是连这个理由都没有,就敢逃回来的话,郑王肯定连人都不见,直接就下令斩了。 两名真人觉得很委屈,没命地辩解,正好这时,传来了朝廷打算全面反攻的消息,而雷谷的人打算撤出战斗。 两人商量一下,面见郑王请求追杀李永生,而且不用带其他帮手,只带几个亲卫就可以。 追杀李永生?听到别人耳中,这话跟笑话没什么区别。 但是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说的,郑王居然还就同意了。 八名亲卫也别无选择,他们原本是待罪之身,甚至还可能连累家人,应下了此事之后,就算偷袭李永生的时候阵亡,家人总是可以摆脱阴影了。 所以他们四处搜刮资源,竭尽全力地备战,务求雪耻。 然而,当他们杀进山谷,发现李永生还没回来的时候,两名真人齐齐下令,要诛绝山谷中的人。 这名断臂的司修表示,自己当时劝解了,结果吃了一记耳光,他的主官当场表示,“不杀掉这些人,何以激怒李永生,激怒雷谷?” 听到“激怒雷谷”四个字,这名司修就大致猜到了主官的意图。 “我的估计是,他们是想让雷谷重新介入战斗,”他结结巴巴地表示,“以前雷谷并没有跟朝廷联手,现在一旦联手的话,王爷就好向别人申告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对方说的话,跟他的猜测相差不大,此前郑王恨不得雷谷早早离开,但是现在,他又巴不得雷谷卷进来——朝廷开始反击了。 而且,这里面有个很有趣的因果,因为雷谷的出现,郑王才连失了四县,朝廷才意识到了情势的转变,开始主动求战。 可是朝廷才下了决心,雷谷就打算撤退了,这个结果,不仅仅是朝廷遗憾,郑王更遗憾。 就在这时,有人冷笑一声,却是祭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很不屑地表示,“郑王向别人申告?我就奇怪了,他能向谁申告,谁会受理这段公案?” “当然是宗正院,”那司修想也不想就回答,“北极、白虎和青龙三家道宫或者会不太重视,但是宗正院绝不可能答应……本来是赵家的内斗,联手道宫可是大问题!” “这尼玛……”祭强哑口无言,半天才狠狠地一咬牙,“你赵家内斗,死的可全是黎庶,这活生生的三百多条人命……赵家能不能负责?” 这司修原本就失血过多,已经疲惫不堪了,只是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念支撑着,见到他睚眦欲裂的模样,一口气没上来,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李永生却是冷哼一声,意兴索然地发话,“指望他们负责?省省吧……郑王绝对不会承认,是他让这两个人来刺杀我,刺杀不成又屠杀平民,实质是要拉雷谷下水。” 祭强愣了一愣,才郁闷地发话,“我倒是忘了,赵家的子孙,最擅长找人背锅了。” “这不是赵家的子孙擅长,所有的统治者都擅长找人背锅,”李永生悠悠地发话,“没有这点不要脸的素质,做什么统治者?” 至此,两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祭强去找那两名健全的司修,强行搜魂之后,发现李永生猜的确实没什么大错,只能将这三名司修在大坟前斩杀,慰藉屈死的冤魂。 事实上,祭真人还是很不甘心,“我总觉得,若不是因为我的伤势,咱们就能提前回来,惨事也就不会发生……李大师,要不咱们悄悄地潜进郑王府邸,将那厮斩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略带一点无奈地回答,“照你这么说,我的责任更大,若不是我要在这里等彭泽水师的消息,这些黎庶岂不是都能幸免?” “那不一样,”祭强很干脆地摇摇头,“咱们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待过,哪怕你不在这里等消息,那些家伙为了激怒你,还是可能来这里搞一场屠杀……他们终究不可能去军营屠杀,去那里的话,难度就太大了,而且到时,被激怒的未必仅仅是你了。” “呵呵,”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干笑一声,良久,又幽幽地叹口气,“郑王那里,去不得啊,我好不容易光膀子上阵一次,把这个准亲王推进了坑里……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祭强沉默好一阵,才若有所思地发问,“其实你是想对亲王们下手的,是吧?” “看透不要说破嘛,”李永生双手抱着膀子,看着远处的朵朵白云,悠然地回答,“对亲王们下手,有点麻烦,名义也不好掌握,总要先树个典型……嗯,我不会承认说过这话。” 祭强闻言,眉头忍不住一挑,不解地发问,“可是,这终究是赵家的江山……你图个什么呢?” “图个什么?”李永生沉吟一下,很奇怪地看他一眼,“做这种事,一定要有原因吗?” 他没有回答,祭强却是明白了,于是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为了大道什么的。”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抽动一下嘴角,接着轻喟一声,低声喃喃自语,“不能让无辜黎庶受到涂炭,这原本就是天理吧,为什么还要找原因呢?” “从什么时候起,赵家皇族的感受,比修者中的大道,更为重要了呢?” 祭强难得地脸一红,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谨受教,多谢李大师指点。” 第九百九十一章又要北上 对于祭强的恭敬,李永生不以为意地一摆手。 紧接着,他却又叹口气,“道心蒙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蒙尘者并不自知,在潜移默化中,对某些不合理的事情,竟然变得能够接受,继而熟视无睹……这才是最可怕的啊。” 祭强再次一拱手,越发地恭敬了,“多谢李大师指点,此后的岁月,愿为大师牵马坠蹬,甘为门下行走,还请您看在我这一片赤诚之上,不要推辞。” 他原本就相当佩服李永生,但是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但在修为和战力上不如对方,在对道心的体悟上,人家的境界和清明,他更是拍马难及。 须知门下行走也好,牵马坠蹬也罢,那起码也是将身份放到了徒弟的层面,才会如此表示。 然而,就算有师徒渊源,徒弟的修为到了真人,也不可能再为师尊牵马坠蹬。 所以祭真人所求的,竟然是近似于奴仆的地位。 这话一旦传出去,不知道会惊掉多少眼珠子,一名真人,还是有家族传承、有根脚的真人,居然主动要求做另一名真人的下人,两者之间,竟然还毫无血缘关系。 被恳求的真人,得是有多么大的人格魅力,才能令人如此信服? 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沟通交流可以,牵马坠蹬……还是免了吧,没有谁天生就该高高在上,祭真人还是不要妄自菲薄的好。” 祭强还想求恳,但是两人接触的时日不短了,他也知道李大师的性情,一旦认定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于是点点头,“既然是这样,在下愿附大师骥尾,还中土黎庶一片安宁。”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大家在山谷里又呆了两天,朝廷终于派了人过来,除了夏真人来了,还有一名来自京城的贝姓真人。 贝真人自称是来自于军役部,稍微试探了一下李永生,希望他能为朝廷军队效力。 李永生觉得,这事儿未必太滑稽了一点,不但朝廷想让雷谷帮忙,郑王居然也有这个心思——你们真的认为,能承受起这样做的后果? 雷谷一旦这么做了,两方之中,必然有一方会后悔,李永生很不厚道地想:也不知道谁后悔的可能会更大一点。 但是最终,他还是明确拒绝了,无论最后后悔的是哪一边,这个过程的实质,还是赵家子孙对江山的争夺,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参与。 而且,道宫原本也该是超然物外的,他这个观风使,总不能带头坏规矩。 贝真人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试探,而是讲述起了彭泽水师的动向。 水师在得到了雷谷势力的帮助之后,在会稽休整了月余,吸收了很多原会稽水军的士兵进来,其中还有不少是退役的。 在招募水军的过程中,雷谷主要是负责出钱——想要让退役的士兵重新回到战船上,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出海去战斗,钱给得少了可是不行。 至于人力方面,据说是金陵有肖姓的豪强,为水师提供了不少帮助。 然后彭泽水师又从会稽水军的手里,低价购买了三艘“退役”的大型海上战船,以及十余艘中等海船。 退役二字,之所以会被打上引号,那是因为三艘船都很新,其中一艘还是今年才刚刚下水的,才服役就退役,而且是低价出售,这里面的内容,足以令很多人浮想联翩。 不过事实上,会稽水军也没有什么反对的资格,水军的统领已经换人了,原本那位姓裘的统领,请了病假,回家休养去了。 宁王妃裘氏,也“生病”了,躲在王府里不出来。 宗正院从京城派来了几名真人,帮着王妃打理王府,没有人会说“宁王是被王妃害死的”之类的话,这个时候,稳定大于一切——起码要让别人看到,宁王府一切正常。 获得了大量补充的彭泽水师,于二十多天前出海,不久就在海岱的海域,跟巡防的海岱水师打了一仗,并且取得了胜利。 然后彭泽水师摆出一副要登陆作战的架势,襄王大骇,但是面对漫长的海岸线,他不可能防得过来,于是派出精锐队伍,乘坐渔船接近水师战船,打算靠舷之后近距离作战。 但是海船上有雷谷的真人,还不止三五个,战斗的结果也就不用说了。 就在这危急的时候,一直在幽州海域封锁海路的海岱水师主力,终于回援了。 他们的船比彭泽水师的船多,士兵数量也多。 然而,“北人习马南人弄舟”,这是中土国的黎庶都知道的,海岱水师虽然跟彭泽并称为两大水师,可彭泽水师的水战经验,比海岱强多了。 几场小型战斗下来之后,海岱水师损失不小,所以后来一旦出动,都是好几艘船结伴而行。 彭泽水师知道自己力量小,也不跟对方硬碰硬,出其不意地占了几次便宜之后,就去了幽州海域,继续找海岱水师的巡防船队打仗。 海岱水师这就坐蜡了,海岱是襄王的老窝,那是必须保护的,但是对幽州的海上封锁,也不能中断——海运被封锁了大半年,京城的粮价早就涨得飞起,民众们也怨声载道。 这时候放弃封锁幽州,不是功亏一篑吗? 可是同时防守两处,海岱的水师实在力有不逮,毕竟对手是战力不逊于他们的彭泽水师。 这时候,他们甚至有点羡慕起对面的同行了——你们没有需要防护的根本重地,真的很洒脱啊,只有你们主动欺负别人,别人可是寻不到你们。 因为海岱水师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襄王才又发出命令,让已经攻入豫州的军队转攻为守,将占领的地方稳固下来,同时又大力加强海岸线上和近海地区的防御。 豫州郡为什么能抽出手来对付郑王?除了雷谷收复四县导致的形势变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来自襄王府的压力减轻了。 在这两个方面,雷谷都算是帮了朝廷大忙。 李永生听到这里,终于放下心来,于是问一句,“襄王对幽州海域的封锁,解除了没有?” “谈解除还过早,”贝真人沉重地回答,“偶尔能有些运粮船能进去了,京城的黎庶们也很开心,但是说实话,被击沉的船也不少……这么运粮,成本实在太高了,不可能维持。”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他就见不得黎庶们喜大普奔,高层却“唯我独醒”的那种心态。 夏真人却是借机又劝说,“永生,你可不知道,京城的黎庶苦得很啊。” “切,你跟我说这个,有意思吗?”李永生不屑地撇一撇嘴,“以粮困敌的说法,我去年就听说了,还尝试阻止……你别告诉我说,不知道这法子是谁先提出来的。” 夏真人闻言,顿时语塞,他很想解释一句,说这种大事,不是我能参与的,真的是有心无力,不过话到嘴边,最终是化作长长的一叹。 这样的解释,有什么用呢?该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会发生。 贝真人却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他来自京城,想必对李永生的了解更多,所以并不奇怪对方这番话。 到末了,双方还是一团和气地结束了谈话,李永生款待了对方一顿晚饭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双方分道扬镳。 李永生选择的是回雷谷,不曾想在博灵郡,被朝安局的密谍找了过来。 密谍找他,不是说什么为朝廷效力的事,而是告诉他说,公孙不器的证真庆典,定于八月初五在辽东举行,雷谷已经得到了请柬,谷主大人希望李大师能拨冗一行。 合着是赵欣欣利用朝安局的人,为自己传递消息。 要不说官府和道宫虽然是两套体系,但是谁想将这两者彻底分开,也是不可能的。 两者是相互独立却又相互倚仗的,只不过聪明人更懂得把握分寸罢了。 李永生闻言,忍不住微微一皱眉,他能感觉到,永馨没准还想借助他,缓和一下幽州的紧张局面。 对这种事,他真的是不感兴趣,不过既然已经将郑王竖成靶子打了,其他的亲王若是真的不开眼,他也不介意下手更狠一点。 对于永馨的心情,他自问已经关照得不算少了,现在的问题是,他越来越不能容忍,赵家子弟对黎庶的无视甚至是荼毒——是谁给你们权力这么做的? 我堂堂的上界观风使,一代仙君,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糟践黎庶! 他原本还指望,赵家能出来几个明白人,控制一下内乱的蔓延——比如说宗正院的元老。 可是眼下看来,指望别人主动出头,实在有点不现实,事不关己嘛——虽然是皇族内乱,但是并没有死几个赵家人,死的全是黎庶,人家怎么会在意? 反正,到时候见机行事好了,李永生做出了决定:实在惹得我火了,大不了用仙使令牌说话! 想到这里,他收起了思绪,看着面前的朝安局密谍,轻咳一声,“那就请你转告九公主,我已经收到了消息,打算现在就北上,对了……她没有加派人手过来吧?” 第九百九十二章隐现真君 李永生实在有点小看永馨对他的关心了。 他才转身北上,重新抵达了豫州和博灵的交界处,身后就追来了同行的人,其中有五名真人,分别是天姥双杀、杜晶晶、风真人,以及一名郭姓真人。 天姥双杀是雷谷的,杜晶晶和风真人,都是玄女宫的人,其中风真人还跟曲阿杜家有点关系,而郭真人却是来自清微庙,一名老牌的中阶真人。 公孙不器证真,玄女宫这种大势力,是要遣人到场道贺的,更别说不器真君就是在玄女宫属下的雷谷证真,有一份因果在其中。 然而,辽西公孙家所在的地方,是北极宫的传统地盘,而且几近于核心领域,玄女宫也要照顾北极宫的情绪,所以派了风真人这中阶真人来道贺。 杜晶晶却是主动要求跟着来的,中阶真人身边跟一个初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正经是孤零零地一名真人前往,反倒显得有点寒酸。 当然,杜真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曲阿杜家跟公孙不器接触过,但是没有深交,杜家目前比较凋敝,虽然也要派出真人前去祝贺,可是到时祝贺的宾客肯定不会少,杜家如何才能保证自家人不会遭到轻慢? 所以杜晶晶认为,自己也有必要去一次,她这种心态在道宫中,属于典型的放不下家族的弟子,不会为道宫所喜,但是在她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之前,玄女宫也不会太过在意。 郭真人跟着来,就有意思了,按说清微庙虽然也是不小的势力,但却属于南七庙,不前去道贺也是无妨——就算他们死皮赖脸去了,公孙家都未必愿意接待。 但是清微庙的二代首座弟子蓝天真人,曾经因为做事冲动恶了李永生,还被血奴拽下了一条大腿,所以赵欣欣稍微示意一下,清微庙就派出了郭真人,一起去参加庆典。 郭真人在庙里,也算得上老成持重之人,他此行最大的任务,就是配合好李永生,至于说为不器真君道贺,那只是其次的任务。 当然,参加这种盛事,对清微庙也有好处,真君可不是那么好接触的,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可能近距离沟通,顺便结一点香火缘。 总之,郭真人虽然是赵欣欣召唤来的,但是这件事本身,对清微庙是有好处的——若是不跟着李永生,他们就算前去道贺,也得不到什么重视。 除了五名真人,雷谷还派了几名司修前来,而玄女宫更是为风真人备下了场面——有九名正式弟子和十八名道童,跟随风真人前往。 两拨人汇合之后,一路北上而去,其间风真人打出了玄女宫的旗号,根本没有人敢阻拦,哪怕他们路过襄王和豫州交战的地方,也没谁敢不开眼地上前阻拦。 然而,在行至豫州郡中部的时候,还是出了一点小意外,襄王遣了他的长女前来,邀请玄女宫的弟子去别院做客。 风真人很干脆地拒绝了,道宫不跟红尘俗世来往,更不跟赵氏皇族接触。 襄王长女有点失望,就说你们收了英王的女儿做弟子,又何必独独别样对待襄王? 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说襄王早晚要身登大宝的,到时你玄女宫还不是要跟我们打交道? 风真人觉得对方这话,实在有点狂妄,不过对方是依足了礼节来拜访的,她也不太方便发作,于是就表态:将来咱们会不会打交道,我不太清楚,现在我是有事的,请你让开。 襄王的女儿让开了,但是几乎就在同时,一股庞大的气势扫了过来,慢慢地掠过了每一个人,那威压竟然是令人喘不上气来。 风真人顿时大怒,她大声发话,“玄女宫途经此处,是哪家的真君,敢如此地无礼?” 普通人是不能冒犯真君的,哪怕道宫的弟子也不例外,但是玄女宫已经打出了旗号和仪仗,若是有真君就这么不打招呼,直接发动气势压过来,那就是对玄女宫的冒犯了。 以风真人的好脾气,都气得呐喊,可见这件事有多么出格。 那道威压却似乎没听到一般,肆无忌惮地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地离开了。 风真人看着襄王长女,脸色铁青地发话,“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襄王的女儿摇摇头,很歉然地回答,“启禀风真人,此事我们真的不知情,父王的兵前几日才来到此处,哪里会知道,这里竟然还有真君?” 明明是跟你有关,前来威慑我们的!风真人恨得暗暗咬牙,但是这种正规场合下,她也不能随便发作,更别说还有一个真君躲在暗处。 所以她只能冷哼一声,“既然知道这里不太平,你们又何必巴巴地从海岱打到这里?” 这话原本只是暗藏讥讽,算不上干涉红尘。 但是这襄王的长女被人娇惯习惯了,是个不晓事的,顿时拉下脸来,阴森森地发话,“玄女宫管得也太宽了吧?你们插手赵家的事情,还上瘾了?须知我父王可不是郑王!” 风真人闻言心中大怒,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你确定,自己是在跟一个道宫真人说话?” 襄王长女再不晓事,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点冒失了,然而她并不打算认错,只是气呼呼地回答,“我无心冒犯真人,只是替郑王叔打抱不平罢了。” “哦?”风真人怪怪地看她一眼,“依你的意思,郑王豢养揶教妖人,是应当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襄王的长女叫了起来,明显是很委屈的样子,“王叔是赵家人,怎么可能勾结揶教妖人?绝对不可能!” 风真人的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你的意思是说,是我们有意栽赃陷害他了?” 她竟然将雷谷的行为,直承为“我们”,其用意不言自明——这因果我玄女宫接了。 襄王的长女闻言也慌了,忙不迭地解释,“我不是说陷害,而是说……天底下任何事情,都可能出现例外,他一时不察,误信了两个邪教妖人,这也不算什么……” 合着她不但被骄纵惯了,说话时也相当没有分寸,语言表达能力欠佳。 “你闭嘴!”风真人厉喝一声,一股威压凭空生出,“再敢出言无状,真当我杀不了你的乳臭未干的娃娃?” 她这威势爆发得极猛,烈度也极强,是存心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一点好看。 襄王长女猝不及防之下,被逼得忍不住倒退了两步,脸色也变得刷白,胸口更是有如被大锤重重地一击,好悬一口血喷了出来。 见她不再聒噪,风真人冷哼一声,下巴微微一扬,杜晶晶早忍不住了,上前一抬手,就将对方一行人裹起来,远远地甩到一边。 这还亏得是她知道,附近有真君在关注,所以没敢用多大的力,否则对方跌个骨断筋折也是正常的。 当然,杜真人的小心谨慎,也是能理解的,她才晋阶真人多久?在大多数修者的心目中,真君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存在。 撵开这些人之后,风真人一行再次上路,她表面上装作没事人一般,可是心里却忐忑不安,生恐那没有显出行踪的真君,做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行人埋头赶路,气氛相当地沉闷,有真君在一边关注,谁也不敢随便出声说话,更没胆子去讨论此事,但是为了维护道宫的面子,大家还不能走得太快。 所以这段路,走得是要多憋闷有多憋闷,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赶出了近百里,李永生才轻哼一声,“这名真君……我知道是谁。” 风真人侧头看他一眼,心里有点纳闷,你不会想不到,那家伙可能还在暗暗观察吧? 当然,这样的问题,她不可能问出来,要不然玄女宫的脸都被她丢光了,她轻咳一声,“真君的性情,咱们不便评说,但是这件事……总归要有个说法的!” 李永生微微一笑,“那厮已经离开了,风真人你只管放心便是。” “咦?”风真人这才讶异地看他一眼,顿了一顿之后,才微微颔首,“常闻你有过人之处,今日才知道,原来真君的行踪,也瞒你不过。” 她这话也是试探,试探那真君在不在,同时还能显出玄女宫的担当来——不止你敢谈论真君,我道宫弟子也敢谈。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话虽然涉嫌了不敬,但那真君若是真在一边观望,也不好为这点小事出手,毕竟自己也是玄女宫的,不是那些没有根脚的散修。 然而,她以为自己胆子已经不算小了,哪曾想李永生又不以为意地哼一声,“这厮骄狂习惯了,说句实话,我若是他,早就找个地方藏起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风真人再有城府,闻言也忍不住脸色一白:你……你确定自己是在评价一个真君?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知道,这名真君到底是何许人。 但是很显然,她是不能这么问的,提及真君的名讳是大忌,于是在忍了半天之后,她终于开口发问,“永生你此前见过这位真君?” 第九百九十三章膨胀之心 李永生闻言摇摇头,“我没有见过此人。” 然而,他虽然没有见过这厮,却是非常熟悉对方的气息——正是襄王府中那名排帮真君。 这真君以往行事就比较高调,经常散发出神识去查探,似乎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真君一般。 张老实为了调查此人,特地潜入王府,还因此受了重伤。 风真人听到这里,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那你如何知道此人的?” 李永生挠一挠额头,斟酌着回答,“不器真君证真之际,此人曾经前来做客。” 风真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你说的躲起来,就是说不器真君可能去找他报仇?” “这种阻人问道之仇,怎么可能不报?”李永生微微一笑。 在中土国的道德认知里,这种仇大了去啦,仅次于杀父之仇,然而在不少修者眼中,阻人问道之仇,甚至比杀父之仇还难以忍受。 事实上,李永生刚才都忍不住要拼一下了,他本来想着,这个仇要交给公孙不器去报,但是这厮刚才竟然敢拿神识去扫视他,实在有点欺人太甚。 所以,当他发现那真君的神识离开,就肆无忌惮地评价了起来。 风真人也异常痛恨此人,见李永生如此放肆都没什么事情,她忍不住点点头,“若是不器真君有意邀斗报仇,我愿请出宫中的真君做见证。” 李永生点点头,心里却在嘀咕,你这一番好意,怕是公孙不器未必愿意接受。 风真人之所以想的是真君邀斗,那是因为对方明显跟襄王有勾结,公孙不器虽然已经证真,可以随心所欲地行事,但是对于任何一个隐世家族来说,真君都是非常宝贵的大杀器。 所以,指望公孙家族跟襄王开战,比较不现实,那么不器真君也只能选择单挑了。 反正玄女宫并不介意强势介入,在公孙不器和此人结仇的事件中,玄女宫也是被羞辱者,须知当时还有宫中的真君在场,还是玄后亲自出手,将对方击得仓促遁走。 李永生正是知道有这番因果,心中反倒是增添了不少无奈,他总不能说,对方是得了排帮传承的真君,你玄女宫插手,恐怕朝廷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总之,他本来不想关心此事——公孙不器早晚会报复的,无须他过问。 可是这名真君的行事,实在是太过嚣张了,连李永生都忍不住暗暗发狠,看来要好好催促公孙不器一下,让他尽快想起这个仇家来。 玄女宫的真人对襄王之女出手了,这个消息传得很快,接下来,襄王的人马离他们越发地远了,而沿途遇到的朝廷官员,态度却变得热情了。 道宫的人出行,一向不怎么骚扰地方——当然,地方也不能去招惹他们,否则那是作死。 但是此番玄女宫招摇地公开路过,其实是有说法的。 他们是来恭贺真君证真的,肯定要张扬一些,以彰显喜气,虽然他们不可能见人就宣传,我们此来是为什么,可是这番阵仗过去,旁人自然要问,玄女宫这是在做什么? 如若不然,风真人大可以直接从玄女宫传送到北极宫,那样的话,近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在这种情况下,地方官员如果有意,还是可以略作表示的。 此前他们并不知道,自家该不该凑上去,但是听说道宫真人惩戒了襄王之女,这个热闹却是不凑也不行了——否则的话,别人难免要歪嘴,玄女宫对襄王出手,你竟然没有任何的表示,难道是心系襄王不成? 面对这种情况,风真人也没有太过不近人情,毕竟她要带去吉庆的气氛,一路上搞得太过肃杀的话,也不是恭贺之道。 有了地方官的护送,他们走得更轻松了,甚至在进入幽州郡的时候,还有几名地方官借着他们的阵势,直接穿过了两军对峙的火线。 就这般一路来到了顺天府的郊区,众人也没有进城,而是进入了玄天观。 风真人虽然只是中阶真人,但她这次出行,是代表玄女宫的,玄天观的监院带着都管,恭恭敬敬地远出十里相迎。 他们的计划,是在玄天观论道两天,然后才继续北上——这也是在替公孙家结善缘,是恭贺的一部分。 玄天观外的黎庶众生相,就不用多说了,四个字——惨不忍睹。 不过,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既然天家都没什么表示,道宫中人也不会吃多了撑的,越俎代庖地去管闲事。 风真人讲道才一天,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找李永生。 来的也算是熟人,法院的副院长叶真人,他是孤身前来的——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厮。 这一次,叶真人可是不同了,走路都是下巴朝天,他的亲家里出了真君,顿时底气大增。 总算还好,他知道在李永生面前不能秀优越,所以还是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比较客气地打个招呼,“李大师此来,可是要去祝贺三长老证真?” “嗯,”李永生点点头,直接开门见山地发问,“不知道叶院长此来,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叶院长倒也痛快,很干脆地回答,“孟辅大人心忧国事,积劳成疾病倒了,而阴九天大师,则是不幸在关陇遇难,京城里现在,并没有什么好的郎中……” “慢着,”李永生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京城里除了阴大师,其他人医术都不行?我怎么记得,当初你为了给公孙不器疗伤,请了很多医生来?” “这个……”叶院长干咳一声,“我觉得他们都不如你,既然你路过京城……”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我再确定一下,别人都看不好他?” 叶院长的老脸一红,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别人的治疗效果都不是很好。” 李永生脸上的表情越发地奇怪,“那你能跟我说一说,他到底是什么病吗?” 叶院长哪里说得出来? 事实上,孟辅大人只是有点心力交瘁精神不济,主要是精神压力大导致的——中土乱成这样,他身为内阁之首,怎么可能没压力? 他也请了一些医生来看,但是这种心病实在是不好医治,只能疏导,神医遇到也得束手。 孟辅大人吃了一些汤药调剂,多少有点效果,但依旧是状态不佳。 叶院长目前有点蠢蠢欲动,他的顶头上司,法院的正院长早就过了乞骸骨的年纪,却一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不肯退下来安心荣养。 好死不死的是,前一阵有人举报,说院长族人在京城的产业里,有荆王的探子活动,朝安局紧急出动,击杀两人擒获一人。 这名院长就遭了池鱼之祸,按说那院子只是他族人的产业,可现在京城的形势这么紧张,真的是有杀错没放过。 于是就有巡荐部的官员,上书弹劾他,要求追查他的责任。 天家倒是表示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紧接着,朝安局里又有小道消息传出,说天家不愿意背上轻慢老臣的名声,所以希望大家继续弹劾。 朝安局的人是这么说的,但是京城官场里的高层,心里都有数——不管天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说这老院长年纪够老,就是原罪! 年纪够老,认识的人就够多,人脉也就够广,一旦心向外面的藩王,会产生极大的破坏力。 所以大家就继续弹劾他,还有人在广播电台里,置疑年迈之人,是否还能承担起明断是非的重任。 老院长也闻出不对味儿了,马上就上书乞骸骨。 少年天子当着大家的面,和颜悦色地表示,我还年轻,正需要你们这些老臣辅助。 老院长马上开心地表示:既然天家不嫌我老迈,那我就再坚持两年,等到年轻人们成熟了,我是一定要退的。 然而,他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官场里能走到这一步的,哪个是简单的? 大家心里都有数,少年天子是要来个挽留再三,方才肯答应,好彰显自己的贤名。 而且他们相信,老院长对此,心里也是清楚的,此前那番表态,不过是做作罢了——或许他真的舍不得这个位子,也是有可能的。 老院长沉寂了两天,结果弹劾之风又起,天家没有任何表态,可想而知,老院长很快就该第二次乞骸骨了。 叶院长将这一切都看明白了,忍不住心里活泛了起来:我这个副院长,也有资格坐那个位子。 然而,想坐上那个位子去,必须要认真活动才行,所以他就将目光盯准了内阁孟辅。 法院是三院之一,论级别还在六部之上,法院院长必须要天家钦点才行, 但是,谁又敢忽视了内阁的意见?很多时候,都是内阁拟定人选,天家批准了就算完事,以示自己尊重群臣,正经是天家建议的人选,内阁觉得不如意,可以坚决地反对。 更别说眼下的天家,不过是个少年,更是切忌轻狂的年纪。 叶院长正愁没机会巴结孟辅,猛地听说李永生来京了,忍不住怦然心动:阴九天死后,京城就没有公认的第一国手了,而曾经治疗好宁致远和李清明的李永生,可是阴大师都佩服的人。 所以他就毫不犹豫地来请人了。 面对李永生的提问,他支吾一下才回答,“他什么病,我也说不清楚,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第九百九十四章今非昔比 我去了就知道了?李永生听到这话,委实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找我治病的人里,还没见过这么说话的。 反正对方不讲究了,他也就懒得留面子,“想治病可以,让他来找我,我在京城最多再呆两天,记得抓紧时间。” “李大师,你这就有点……”叶院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亲家都是真君了,你不知道吗?“大人身体不适,请你上门治疗的好。” “他病重到走不动路了吗?”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那就是说,也不能上朝了?” “这倒不至于,”叶院长忙不迭地摇头,他哪敢咒内阁老大上不了朝?只能干笑一声,“你知道,孟辅可是国之柱石,身份尊贵得很……” “那我就是国之瓦砾了?”李永生毫不客气地反问,“我的身份就卑下得很?”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院长心说,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拧呢?“孟辅他日理万机……” 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难道我就清闲得东游西逛,浪费人生?” 叶院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一句,“你这年轻力壮的。” “算了,”李永生摇一摇头,也懒得跟他废话,“我就是这个规矩,只要能自己过来的,我绝对不上门,你就算说他走不动了,把我骗过去,我也照样不看。”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京城的名医少?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天下的名医,三成以上在京城,顶尖的更是占到了八成,阴九天被人尊为大师,不是具备碾压的实力,而是综合实力最强,开方子最稳妥,合适给权贵看病。 孟辅得病,满京城都找不到能确诊的名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就算治疗不容易,还能确诊不了病情? 这姓叶的吞吞吐吐,死活不说是什么病,那十有八九就是积劳成疾,或者心病。 积劳成疾的话,需要静养,少操心点事,对于下界的养生手段,李永生还是认可的,他身为仙界来人,不会比本位面土著做得更好。 至于说心病,那就更没法治了,自己想不开,神医来了也没辙。 不过……真的是心病的话,十有八九是在头疼眼下的局势。 他想明白了这些,所以说话就相当不客气。 叶院长听得就有点不高兴了,“李大师,就不能给我个面子?” “给你个面子?”李永生气得笑了,“你这人的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良好啊,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好吧……麻烦你给我一个理由,必须给你面子的理由。” 叶院长的脸沉了下来,“我是专程上门来请你的,不要随便羞辱人成不?我这人好说话,贱内姓公孙,她可不好说话。” “呵呵,”李永生一拍额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你今天怎么不一样了,原来是亲家里出了真君,求人都理直气壮了很多……果然是有底气,才会有魄力。” 叶院长听出了他的嘲讽之意,但是多年的官场生涯,已经将他的脸皮练得相当厚了。 所以他看着对方,意味深长地发话,“我知道,你跟三长老的关系不错,还为他疗过伤,是在我家疗伤的,说起来,也算是对他有救命之恩……” 李永生斜睥着他,等着他继续发话,见他半天不言语,才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但是呢?” 这样的话之后,肯定是要跟着“但是”的。 “但是!”叶院长斩钉截铁地吐出了这两个字,顿了一顿之后,才又饶有兴致地发问,“你是否考虑过,修者一但晋阶真君,那就不方便做朋友了?” 他这表情非常地欠揍,但是仔细琢磨一下他的话,却是有一定的道理,真君那是什么样的存在?是本位面最顶端的存在,准证一旦证真,根本不是真人们再能随便接触的。 中土国有多少真人,才有几个真君? 就算一些真人平日里的关系不错,其中有人证真可,其他真人就跟这人拉开了距离。 没办法,相互之间的身份、地位和修为,都有了天差地别,如何能愉快地做朋友? 这倒未必是真君想端架子,问题是,昔日的老友再相见,他们该以何种态度跟真人打交道——以昔日朋友的态度?别逗了,这根本不可能的好吧? 要是以对待真君的态度来行事,倒是不存在冒犯了,可是如此一来,还能做朋友吗? 李永生听了这话,倒是没被叶院长的模样激怒,他只是感觉非常地可笑。 看到对方大有深意的目光,他点点头,也还了一个类似的目光,“这个我懂,然后呢?” 这……还用说然后吗?叶院长摇摇头,看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怒其不争的样子。 不过他还是做出了解释,“还用说然后吗?再告诉你……三长老证真时的异象,可是七杀异象,那是公孙家的祖象,你知道吗?这意味着他以后飞升的可能性极大。” 李永生的表情,越发地怪异了,他点点头,“哦,我知道了……然后呢?” 还要问我然后?叶院长没好气地发话,“你救了三长老一命,他肯定是要认的,不过以他真君的身份,又是有大好前途,所以……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我这可是善意的提醒。” 顿了一顿,他又一指自己,傲然发话,“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他的朋友,我却是姻亲,哪怕他飞升了,也改变不了我是他姻亲的事实……” “他可以帮你一次,就算了结了救命之恩的因果,但是他可以在无心中帮助我很多次。” 叶院长虽然有了真君的亲家,但是因为身在京城的缘故,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张扬,所以他很少有能如此宣泄得意的时候,一说起来,竟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陈述欲望。 “你倒是想一想,就算我今天贸然邀请阁下,有点仓促了,可是三长老知道了,会为这一点小事,责怪我这个姻亲吗?而他所欠你的,不过是一场因果!” 这话说得够直白,也够赤裸,只要具备一点智商的,都听得懂。 李永生却是没有说话,等了好一阵之后,他才出声发问,“说完了?” 见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叶院长心中又生出一点不爽来,他傲然发话,“我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一般人根本不会教你,说来说去,你还得感激我才对……难道不是吗?” 李永生的脸上,又泛起那种类似于便秘的表情,“我就问你一句,你知道三长老是在哪里证真的吗?” 叶院长摇摇头,很警惕地看着他,“这个我不可能告诉你,三长老已经被算计过一次了,哪怕他已经证真了,我也只能说……三长老是在南方证真的,具体的你就不要问了。” 李永生看了他好一阵,然后出口发话,“我可以告诉你,他证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呃,”叶院长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地,他就调整好了心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你是帮着护法来的……按你们以前的交情来说,这并不意外。” 没错,他说的“以前的交情”,现在两人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他心里想的是,就算再多一桩护法的因果,又算多大事?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说,你真应该问问三长老……他是在我的地盘上证真的,知道吗?机缘也是我给他的。” “啊?”叶院长终于动容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永生,竟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跟你结的跨境之缘?而且……还是从你这里得了机缘?” 他虽然距离真君境界尚远,却也知道跨境之缘和证真机缘的重要性。 此前他认为,三长老和李永生之间最大的因果,应该是救命之恩,这个恩非常重,重到李永生可以随便提一个重要的要求,然而,这并不足以令悬殊的地位变得平等。 至于说证真时的护法……好吧,那也是一场因果,但实质上是打手的性质,参与护法的人多了,未必都能劳动真君亲自出手一次——要不然真君还不得累成狗? 对真君来说,如果准证能解决的问题,他安排准证解决,就可以了结因果,没必要出手。 可是跨境之缘就不一样了,准证证真,只能选择一块地方,这就是一对一的人情。 尤为关键的,还是证真机缘,某种角度上讲,证真机缘比救命之恩更宝贵。 身为一个名医,见了病人就要治,也想努力治好——当然,对病人来说,这是救命之恩。 但是证真机缘,那真不是能随便给人的,诚然,准证得不到机缘,也不会马上就挂掉,但是这机缘,却是决定了那名准证的未来。 中土的准证何其多?证真机缘该给谁,不该给谁,这个选择可是太难了。 然而,对叶院长来说,最悲哀的是,这四样因果,李永生占全了——这可不仅是一个区区的证真机缘能比的。 更悲哀的是,在此之前,两人还是相处甚得的好友! 叶院长终于意识到,在三长老的心目中,李永生应该是占了一个什么样子的位子。 真坑啊,我有点得意得过早了。 第九百九十五章又现真君 叶院长犹豫半天,最终还是不想服输,没办法,谁让他在此前得意过头了呢? 所以他不甘心地发问,“借你的地方?莫要开玩笑,你可知道,证真需要多大的地盘?” 李永生只是淡淡地笑一笑,虽然严格来讲,雷谷是永馨买下来的,但是两人夫妻一体,又是共同经营,跟他的地盘有什么两样? 见他如此波澜不惊,叶院长反倒叫起真来,“你可是能说一说,那证真之地是哪里?” 李永生白他一眼,悠悠地回答,“先前你不跟我说,现在轮到我拒绝你了……凭你的身份,还不配知道那个地方!” 叶院长闻言,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两下,然后才咬牙切齿地发话,“原来你也不过是口出妄言,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胡言乱语。” 以他的年纪和城府,原本是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人要是恼羞成怒了,一时冲动之下,很难把握情绪上的分寸。 李永生看他一眼,却是连生气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你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回吧,我会向公孙不器说的,你这样的姻亲,还是少来往一点的好……会给他带去麻烦的。” 话音刚落,他心里就生出一丝悸动来,愣了一愣之后,他无奈地笑一笑,“这家伙……” 下一刻,玄天观的后院里,凭空飘起一人来,紧张地四下张望。 出现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玄天观的监院,一名老迈的中阶真人。 他左右看了半天,才看向李永生这边,“咦?奇怪,刚才观中的阵法有些感应,似乎是有强敌在周边窥伺,李大师可有发现?” “没事,”李永生微微一摆手,“是我刚才不小心提到了公孙家那位真君的名字,激发了他的感应……这家伙好像很介意别人说自己的小话。” “原来如此,”监院松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公孙家刚证真的那位真君,跟李大师交好,尤其是此人在惊动了真君的感应之后,竟然还敢大喇喇地将其称之为“这家伙”。 这得是什么样的交情,才能让一个真人对着真君的关注,还敢如此口出狂言? 他只能苦笑一声,“我说,您动静小点成不?周围来论道的人不少,莫要惊扰了大家。” 就在这时,又是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却是经主邓小文,他笑着发话,“李大师,您这是说了不器真君什么,他这么大反应?要知道,他可是在辽西的!” “邓经主慎言,”又一条人影飘了起来,却是玄女宫的风真人,她淡淡地四下扫两眼,才继续发话,“刚才有些气机变动,那是京城的一些防御措施,被不慎激发了出来。” 京城是天子脚下,那可不仅是嘴上说说,各种防御齐全得很,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京城权贵们意识不到的。 公孙不器的神识遥遥地感知到了,这里有人提他的名字,于是稍微聚集一下神识,想过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哪曾想,顺天府现在是一日三惊,各种警戒的级别,都提升到了相当的高度,他的加强版神识才探查过来,京城这边顿时就做出了反应。 李永生的心悸,是发现公孙不器广布中土的微弱神识起了反应,所以要快一点。 而玄天观的监院能意识到这一点,则是真君稍强的神识,跟京城的防御发生了些纠缠,观里的示警阵法做出了反应,所以就稍微落后片刻。 真君和京城防御阵法发生的摩擦,其实极为细微,一般人根本感应不到,但是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玄天观拥有一些变态的设备设施。 说起玄天观,也是蛮有意思的,这里原本是个子孙庙,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京城周边的子孙庙都破败了,只有这个当初不怎么起眼的玄天观,出人意料地留了下来。 因为只有这么一家庙宇,玄天观就逐渐壮大了起来,到了后来,就有了转型的意思,打算改制为十方丛林——毕竟背靠大树才好乘凉。 然而,观里的真人也早意识到了,一旦改为十方丛林,朝廷的心里多半会不喜,须知这里可是京畿近郊,朝廷怎么会乐意看到道宫系统扎根? 玄天观的历代主持,都十分重视这个问题,一边小心地为转型做准备,一边尽量缓和跟官府的关系,恪守本分,轻易不做那些过分的事情。 事实上,玄天观这子孙庙的传承很是一般,要不然也不会连个高阶真人都没有,听起来似乎还不如朱尔寰的二郎庙。 不过,这里终究是京城近郊,最不缺的就是杰出的修炼人才,玄天观里一共三个中阶真人,四个初阶,司修数量就更多了。 这些就扯得远了,反正玄天观一直在小心地发展,虽然算不上左右逢源,但是他们是京畿附近唯一的道观,道宫体系的人来了,大多也是在这里挂单。 如此一来,他们在道宫里的口碑当然不错,也结了不少因果,很多人想要帮扶他们一把。 然而大多帮扶,却是玄天观不敢要的,生恐朝廷心里不满,所以他们一般的要求就是,给点灵石和灵谷就行了,功法或者宝物之类的东西,还是免了。 有些人就发现,玄天观的阵法一般得很,就着手加以改进,而这么做的人,并不止一个两个。 所以现在玄天观的各种阵法,都极为精妙,别看他们的战斗力很一般,可是预警的阵法,种植灵谷的阵法等,甚至超过了大多数的十方丛林,几乎都快可以跟四大宫相媲美了。 正是因为如此,监院能比较早地感受到异常,反应还快过来自玄女宫的风真人。 当然,风真人来自四大宫,对京城的防御手段,也有一定的认识,所以才出声解释。 这时就又有人发问了,“风真人,京城的防御如此厉害,竟然能隔绝真君神识,像这种手段,耗费应该不菲吧?” “其中耗费,我却是不知道,”风真人摇摇头,心说就算知道我也不说,在天子脚下问这种居心叵测的问题,我怎么可能回答你? 所以她顺势转移了话题,“不过你说得也不完全对,这种防御,多半还是警示为主,告知异地的真君,这里是中土的中枢,做事不要太随意了。”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了人声,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异常清楚。 声音来自于他们正在议论的某个存在,“呵呵,我当然不会在京城乱来,当初我证真遇劫,还是躲进了京城寻求庇护,怎么可能做那恩将仇报的事情?” 在场的人齐齐一怔,然后忙不迭地向空中纷纷拱手,“见过真君。” 这可是传说中的真君啊,来听风真人讲道的人,有几人曾经跟真君距离这么近?很多人兴奋得脸都红了,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倒是玄天观的道人,虽然也行礼,却不失章法,这庙就是如此,虽然等级不高,却是京师独一份儿,接触真君的机会比大家大得多,见得多也就习惯了。 “免礼,”公孙不器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道是谁念我的名字,原来是李大师。”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叶院长就是一拱手,“见过三长老,我是小叶啊。” 公孙不器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话,这是他看在自己曾经在对方府上养伤的份儿上,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叶家大张旗鼓地寻找名医,自己可能会错过李永生。 至于说姻亲什么的,那真的是枝节末梢,公孙家的数万子弟,姻亲海了去啦,他怎么可能照顾得过来? 凭良心说,就连族中的子弟,他都没可能一一照顾,只能对异常优秀者,稍加关注。 叶院长的脸上,难免悻悻之色:对我只是轻轻一哼,对李永生,就是以大师称之? 总算还好,此刻已经入夜,没几个人能看得到他的尴尬。 李永生却是轻声一笑,“大师二字,真君客气了,你最近的神识,涨得很快啊。” 公孙不器心知他不愿意高调,于是说起了别的,“神识的增长只是一方面,公孙家已经很久没有真君了,现在我证真成功,当然会关注一下中土的动态。” “好了,我知道这样很累的,”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真君请回吧,我是来道贺的,咱们证真庆典上再见。” 公孙不器却是很热情,“都到家门口了,我将你接引过来好了……哦,对了,还有玄女宫的贵客们。” “这可不用了,”李永生笑着拒绝了,“真君就要真君的体面,我们来道贺,不能乱了章程。” 公孙不器轻笑一声,“咱俩之间,还说什么体面?以前你是李大师,以后你还是!” 李永生郁闷地挠一挠头,“我说,你能让我低调一点吗?” “哈哈,”公孙不器轻笑起来,这笑声越来越轻,最终至不可闻。 知道真君离开了,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却是难掩眉眼间的兴奋,低声激烈地议论着——这可是真君啊,活的! 李永生收回心思,却一眼看到,叶院长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极不好看。 第九百九十六章只是聊天 一般来说,永生仙君是很不屑欺负弱小的,等闲也不会计较别人小小的冒犯。 刚才叶院长那副嘴脸,令他十分地反感,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计较的兴趣——因为没必要,叶院长这种人,他都是当小透明对待的。 然而,目睹对方尴尬之色,李永生突然间生出了促狭之心,他笑着发话,“还没有谢过叶院长,刚才教我做人。” 叶院长的脸色,真的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可是目睹了刚才的一幕,他再也不敢说什么“姻亲强于朋友”的话。 三长老刚才的话,已经算是赤裸裸的打脸了。 所以他只能悻悻地表示,“李大师,我贸然来找你,虽然有些唐突,但终归是亲自上门,是有诚意的……而你刚才对我的羞辱,也抵得过我的冒失了吧?” “咦?”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我刚才一直是实话实说,何曾羞辱过你?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觉得……你值得我羞辱吗?” “看看,又是这种话,”叶院长一指他,气得叫了起来,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哭腔,“刚才你就说,说我不配知道三长老的证真之地。” 李永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道宫中人,所以只能跟雷谷众人一起,住在观外的客房里,不过两人的争执,却已经引起了道宫其他人的注意。 杜晶晶闻言,忍不住出声发问,“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叶院长却越发觉得耻辱了,身为姻亲,竟然不知道三长老是在何地证真,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他还如何在别人面前摆架子,秀优越感? 然而天姥双杀的打击,更是接踵而至,兄弟俩满脸的不屑,齐声发话,“还姻亲呢,假的吧?” 叶院长不想跟他们计较,也没脸计较,只能怒视着李永生,大声地质问,“看看,这就是你说的我不配知道?还敢说你不是有意羞辱我?” 杜晶晶眼中带着些许痴迷,呆呆地看着李永生:就连羞辱人的时候……你都这么帅! 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李永生是有意羞辱对方——公孙不器在雷谷证真,这是整个中土都知道的,难道还有不知道雷谷的吗? 李永生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发话,“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我也没必要让你知道!” 叶院长的脸涨得通红,才待说什么,就听得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他说的没错,你真的没必要知道。” “你算什么东西,”叶院长勃然大怒,扭过头来,想也不想就直接开喷——他现在可是真君的姻亲,就算真君不怎么搭理他,那也是姻亲不是?“我们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一般,眼睛也顿时张得老大,“这个……无心、无心真君?您怎么来了?” 瘦小老头背着手,从黑暗中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我怎么来了?我想来就来……莫非还要你许可不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叶院长慌乱地解释,“我只是没想到来的是您……我不是有意冒犯,还望真君海涵。” 无心真君慢慢地走近,看也不看他,嘴上不紧不慢地发话,“不器真君在哪里证真,确实是很多人知道,但是消息依旧被封锁了,明白了吗?” 为啥我不能知道?叶院长还真的不明白,他摇摇头,“我有点不懂,三长老已经证真完毕,成就了真君,不用再担心别人偷袭了吧?” 尼玛!李永生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刚才你跟我摆谱的时候,可是说了,不器真君证真的地方是秘密。 这厮真的太可恨了,观风使自问脾气不错,也忍不住暗暗咬牙。 而杜晶晶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你难道不是在骗人?公孙不器雷谷证真,真的算秘密? 下一刻,无心真君做出了回答,“他证真的地方关系重大,甚至关系到中土的兴衰……姓风的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正是如此,”风真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一开始也以为,李永生不肯告诉对方,是有意羞辱,但是听了无心真君的话,她仔细想一想,终于反应过来了。 在三湘,甚至在整个南方,雷谷都不是秘密,而公孙不器在雷谷证真,知道的人起码数以十万计——甚至可能数以千万计。 然而,以为这并不是秘密的人,忽视了一点,不管怎么说,雷谷有毁灭道意在,那就是可以连续制造真君的。 这个秘密重要不重要?简直太重要了。 对于中土南部的人来说,大家要考虑的是:如何能从雷谷争到一个证真机缘。 但是对于北方的修者来说,除了争夺证真机缘之外,他们还要考虑一点:怎么样才能不让敌人破坏了这一风水宝地?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类似的宝地,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而这样的宝地,也是敌国重点关注的地方——从战略层面上来讲,破坏这么一处宝地,比拼掉一个真君的好处还多。 所以这样的消息,在南方不是秘密——其实南方人也在控制传播,以免影响对争夺机缘的争夺,但是对北方来说,这真的不仅仅意味着机缘。 风真人也是南方人,此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南方,这真的不是秘密,可是现在她明白了,“这位初阶真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以玄女宫的名义保证,他不是在羞辱你。” 叶院长愣了好一阵,然后一转身,二话不说就走了。 他甚至没有跟无心真君打个招呼,就这么自顾自地走掉了。 无心真君是修无情道的,不在意这些俗礼,他甚至不在意叶院长的离开。 他看着李永生,很直接地发问,“公孙家的那位关注到了京城,有什么说法没有?” 合着他是因为城防系统的波动,注意到了有来自外地的真君神识,而公孙不器也相当不含糊,被发现了之后,还是不管不顾地来找李永生聊天。 无心真君感知一下,就知道了神识的根脚,他对公孙不器也不算陌生——当初他甚至专程赶到雷谷,想要见七杀异象的主人一面。 回来之后略略费点手段,他就查清楚了,证真的是辽西公孙家的三长老,紧接着,公孙不器的资料就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通过了解,他对公孙不器还是比较放心的,尤其是此人证真失败后,躲到了京城避难,证明此人对中土朝廷,有一定程度的信任。 但是公孙家三长老触碰了京城的防御之后,神识还逗留了一阵,他就有点不放心了,于是赶来玄天观,彰显一下存在。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跟不器真君比较熟惯,不小心提了一下名字,他感应到了,就过来看一下,然后就聊了几句。” 尼玛……无心真君的脸上,露出了痛不欲生的表情,“我说,你们就算想聊天,能不能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真当我们闲得很吗?” 凭良心说,他这么说话还算客气的,他大部分时间在京城,接触类似的情况太多了,总有些人嘴上没把门的,那些被念及到真君,很多时候也会做出反应。 这次公孙不器无视了防御发出的警告,滞留了一阵,与此同时,无心真君的神识也感觉到了,玄天观里来了玄女宫和雷谷的人。 他知道公孙家跟这两方交好,但是双方的沟通,被不器真君遮蔽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赶来了解一下情况——谁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呢? 待他巴巴地赶过来,得知对方竟然是在聊天,他真是连吐血的心思都有了——不带这么折腾真君的! 可是事涉另一名真君和李永生,他还不能随便生气,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我们的态度,真君应该比较清楚吧,何至于这么紧张?” 无心真君心里生出点无奈来:你的态度,我们倒是很清楚,但是玄女宫对朝廷的态度,却是微妙得很,毕竟劫夺离火扇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所以他又发问,“你从辽西回来之后,有没有回博灵郡的想法?直接来京城也行。”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京城真君这么多,何须我这小小的真人插手?” “唉,”无心真君意兴索然地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一言难尽呐。” 李永生对朝廷所谓的苦衷,是一点兴趣都不感,所以只是微微颔首,“哦。” 可是他不想听,无心真君还想说,因为他分得很清楚,雷谷的实际掌控者赵欣欣和李永生,跟玄女宫本部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他们对朝廷的态度相对和善。 于是他将声音收束了起来,传音给对方,“有些亲王在宗正院,也有人帮忙关说,所以他们在两殿也不乏同情者,譬如说幽思真君,就对荆王持同情态度。”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他,“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其实我是非常想干掉襄王的,”无心真君淡淡地表示,“已故的太皇太妃,对我倒是颇为关照,但是她这个儿子,我实在是看得不顺眼。” 第九百九十七章旧友重逢 无心真君本是修无情道的,想要提升心境,需要对人情看得淡漠。 所以,他能说出这话来,并不奇怪。 李永生甚至有点怀疑,这位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完善一下自己的道心。 于是他又点点头,继续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你看得惯看不惯某人,那是你的事,跟我说这个有意思吗? 无心真君见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自己也觉得无趣,只得郁闷地发话,“你若是能想办法将襄王引入幽州,我可以将此人解决掉。” 李永生本待拒绝,不过想一想之后,终于正面回答,“此事我无法答应你,不过,你若是想对付襄王的话,我要提醒你一句,襄王府就有真君,还是昔年的排帮余孽。” “排帮真君在襄王府?”无心真君听到这话之后,也是有点小小的吃惊。 不过很快地,他就调整过来了心态,无奈地笑一笑,“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但是这种违禁的事情,可不止一个亲王在做。” 李永生听到这话,是越发地失望了,“也就是说,这样的消息,也不能让你们占据大义?” 无心真君一摊双手,“你说一说简单,但是……证据呢?你不会告诉我,你有证据吧?没有证据就信口开河的话,很容易激怒其他亲王。” 想要证明真君跟某人勾结,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也不信对方找到了证据。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所以说……真君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对吧?” 无心真君听到这样的回答,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顿了一顿才继续发问,“你发现了这个秘密,居然能安然无事?” “这也不是很难做到吧?”李永生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可还是忍不住泄露一点秘密,“不器真君证真之时,曾经遇到此人的偷袭,好在有玄后在场,化解了这一劫。” 无心真君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终究是心怀大善之人。”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竟然没有继续问下去,对方打算如何对待那个真君。 他俩这番谈话,其他人浑然不觉,倒是一些来听讲道的修者,兴奋不已地谈论着。 一晚上竟然遇到了两个真君,实在是太荣幸了,哪怕其中一个真君,来的仅仅是神识。 第二天,风真人继续讲道,李永生带着血奴,在京城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去远远地看了一下吴小女。 吴妈妈最近的日子还算不错,虽然京城里的粮价飞涨,但是她有房子,安心地做收租婆就是了,跟她相比,那些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房客,倒是大多愁容满面。 知道她生活安定,李永生也放下心来,转身就离开了。 他在街上正走着,猛地前面有人招呼他一声,“永生,你什么时候来京城了?” 李永生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汤师姑的弟弟汤昊田,他一脸欣喜地看着自己。 他笑着点头,“前天到的,不过这次是路过,马上就走。” 汤昊田的气色并不怎么样,看得出来,他最近的日子过得不好,不过这也正常,他就是做个中介,还是做图书这一块的,主要是靠着教化部,向修生们销售配套的书籍。 可是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姑且不论修生们能不能静下心来读书,只说顺天府已经跟下面各郡联系不畅,他的生意好坏真的不问可知。 不过他见到李永生,还是非常开心的,兴冲冲地发话,“着什么急走?今天就住城里吧,我给你接风。” “不用了,”李永生摇头拒绝,“此次是赴东北办事,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拒绝的话说到一半,他就想起了叶院长对真君的点评,心说我不能身份发生了变化,就无视了以前的这些朋友。 正好,他也想了解一下京城的动态,于是表示,“我就借住在玄天观客舍,你若想跟我喝酒,只管来就是了……别再跟别人说了。” “好的,没问题,”汤昊田笑着点点头,然后看一眼血奴,笑着发话,“永生你果然没变,还是那么喜欢小女孩。” 我去!李永生听得直翻白眼,什么叫我喜欢小女孩?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嘛。 不过,血奴对这话,可是有一些敏感,在回去的路上,选个没人的时候,它壮起胆子,战战兢兢地发话,“仙使大人,您喜欢小女孩?我可是雄性……是男的,你知道的。” “你脑子进水了吧?”李永生狠狠地瞪它一眼,“我是人类,你是血魔。” “那就好,”血奴长出一口气,然而,顿了一顿之后,它又低声嘀咕,“不过,跨越了种族的爱恋,也不稀奇吧?比如说方真人的那位先祖……”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看它一眼,阴森森地发话,“你是希望有一种爱恋,在跨越种族的同时……还跨越性别吗?” 血奴吓得一哆嗦,顿时不敢吱声了。 不过血魔这个种族,实在没有长性儿,过了一阵之后,它又兴奋地发话,“中土的京城,真的好多人啊,跟你们相比,布瑞藤、佛朗斯和伊万国这些地方,根本是不毛之地。” “呦呵,居然学会使用成语了?”李永生看它一眼,然后面容一整,正色发话,“我警告你啊,你再忍不住口水,小心我收拾你!” 原来,京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血奴看到那么多的小姑娘,一个个鲜美多汁的样子,嗜血为生的它,一个劲儿地猛咽口水。 听到李永生的呵斥,它也不敢辩驳,只能选个他不注意的时候,低声嘀咕一句,“我不吸血,她们每个月也要流血……这不是浪费吗?” 三个时辰之后,它终于没有顶住诱惑,再次流下了口水。 汤昊田还是没有听从李永生的话,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同行的还有三人,正是任家三姐妹。 永玢就是他嘴里的“小女孩”,此前在跟李永生的接触中,他非常清楚,永生很喜欢永玢这娃娃,今天知道李永生来了京城,他就跑到朱塔任家,告知了这一消息。 跟汤昊田不同的是,任家终究是在规划部讨生活,体制里的人特别多,这个号称“小政务院”的副部级机构,消息一向是特别灵通的,他们对李永生的动态比较清楚。 更别说任家也是奉旨勾连道宫的,所以听说李永生来了,姐妹三个一齐出动。 李永生第一个过问的,还是任永馨,“你不是要入十方丛林的吗?怎么还在京城?” 数年没见,永馨出落得越发动人了,褪去了一分青涩,却增加了不止三分妩媚,实实在在的大姑娘了,而且是中土国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任永馨微笑着回答,“我已经是氤氲洞记名弟子了,不过目前的并州,情况不是很好,氤氲洞建议我在京城上研修生,顺便了解时局动向……我终究是顺天府本地人。” “不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很为永馨这一世的有缘人高兴,“已经身入道宫,还能在红尘修行,很多人会羡慕你的。” “他们是羡慕,我心里却未必好受,”任永馨幽幽地叹口气,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的雷谷,现在还需要人吗?” 很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了,当初她不怎么看得上眼的李永生,现在已经成长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而她曾经心动不已的十方丛林,如今看起来,诱惑力就小了很多。 如果当初,她选择了这个人,而不是什么道宫系统,前景显然会更可观。 法院的叶副院长,不是很清楚雷谷的动向,可是任永馨是十方丛林氤氲洞的弟子,对那里相当清楚,事实上,氤氲洞的都管知道她跟李永生相识之后,都曾经专程找过她,希望她能帮着引见一下李大师。 不过,她终究是惊艳了整个京城的美女,被人呵护和仰慕习惯了,心气儿不是一般地高——天下的美女,年轻时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她没有主动去联系李永生,不过当她知道,他来了京城,当然就要过来看看,顺便鼓起勇气问一句——我能不能去雷谷? 李永生对她,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想起那个正牌永馨的醋劲儿,他有心拒绝,不过最后还是决定,让永馨来对待她的“有缘人”好了。 于是他摇摇头,“现在肯定不合适,兵荒马乱的,路途上极不安全,雷谷谷主有言,希望能尽可能多地接待灾民……你若是想去,我还得问谷主一声。” 任永馨的脸上,掠过一抹失望之色,然后若无其事地问一句,“对了,你说的雷谷谷主,可就是那英王殿下的九公主?” 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微微地颔首,“没错,她做的很多事,深得黎庶的喜爱。” 看到他那压抑不住的笑容,任永馨的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丝不服气,“听说她是一夜之间晋阶司修的,确实是难得的修炼奇才。” 比修炼的话,我可能不如她,但是其他嘛,哼哼…… 就在这时,李永生的身侧,传来“咕噜”一声,非常地响亮。 第九百九十八章名额冲突 李永生并没有意识到,任永馨是吃醋了,不过凭着直觉,他认为不接这话的好。 下一刻,他听到身侧传来“咕噜”一声,侧头一看,眼神顿时就变得不善了。 发出声响的不是别人,正是血奴。 它看到三位美少女,早就有些食指大动了,尤其那最小的女孩儿,圆乎乎的身体里散发出的鲜血味道,竟有一种奇异的诱惑之力,简直都快令它迷失神智了。 当然,有李永生的警告在前,它又是跟在他身边,无论如何,它也不敢乱打主意,但是想要压下去那股嗜血的欲望,也真的是很难啊。 它光顾忙着压制来自体内的冲动了,却忘了控制口中的唾液。 永玢现在已经接近十岁了,个头长了一些,婴儿肥的小脸却还没多大变化,她指着血奴叫了起来,“永生哥,这小妹妹对我流口水!” 李永生冲着血奴,面无表情地发话,“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不用!”还是永玢叫了起来,她笑嘻嘻地盯着红衣小女孩,兴致勃勃地发话,“谁没有年少的时候呢?我小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小妹妹,来,告诉姐姐,你想吃什么?” 血奴幽幽地看着她,缓缓地摇头:我很想吃你,但是不敢说……估计你也不能答应。 任永玢见到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女孩,本来是很有沟通欲望的,但是对方一副木讷的样子,她就失了兴趣。 于是继续将目光投向李永生,“永生哥哥,你去辽西,是不是参加公孙家族的证真庆典?”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不简单啊,竟然知道证真,看来长进了不少。” 永玢顿时跳下座位,跑到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摇一摇,“我也要去看看。” 李永生脸一沉,“这可不行,你才多大年纪?现在外面乱的很。” “我跟着你,肯定会很安全的,”永玢嘟起了小嘴,“人家也想证真嘛,永生哥哥……” 李永生抬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松开我的胳膊,我要夹菜……听话,不许瞎折腾,想证真是好事,但是你现在,最好先打牢基础,这次我给你十两灵谷,去辽西就算了。” 在他印象中,永玢是个小财迷,小小年纪就知道给人斟茶赚取见面礼,这十两灵谷出手,应该能打动她了。 哪曾想,小姑娘竟然变了性子,她很干脆地摇摇头,“不嘛,我就是要去辽西……永生哥哥,永馨姐也想去。”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看她一眼,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发话,“听话,再不松手的话,可就是九两灵谷了啊。” 就在此刻,任永馨也出声了,“李大师,我是真的想去见识一下。” “她胡闹,你也胡闹?”李永生不满意地看她一眼,“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老实实在研修院修行!” “永生哥你真笨,现在研修院是夏季休沐时间,”任永玢叫了起来,还咯咯地笑着,“我们初修院也是休沐时间。” “那也不行!”李永生没好气地瞪着她,“最后一次警告,再胡闹就真的只有九两灵谷了。”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一个袋子,是个十两装的灵谷袋子。 他将袋子在她的面前晃一晃,作势要打开,取出部分灵谷。 任永玢眼巴巴地看着灵谷袋子,情不自禁地咽一口唾沫。 “哼,”血奴见状,忍不住哼了一声,心里非常地不平衡,大家都是咽唾沫,凭什么她就可以,我却不行? 然而,永玢真的是长大了不少,她虽然很垂涎灵谷,但是最终还是干脆地一扭头,不看那灵谷了,“永生哥哥,我永馨姐必须要去,这关系到她的面子。” “少跟我来这套,”李永生笑着发话,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愣,“什么面子?” 这是永馨仙子的有缘人,他可以不去理会,但也不能让她轻易被人扫了面子。 “永馨姐本来已经争取到机会了,”永玢叽叽喳喳地说,“可恨的是……” “你先别说,”李永生一摆手制止了她,然后看向任永馨,“这个陈述,应该由你来……氤氲洞难道也接到了请柬?” 任永馨先是脸一红,然后才缓缓点头,“不器真君昔年游历时,见过老监院,此次发来了请柬,容许老监院带四人前往观礼。” 氤氲洞在十方丛林里不算弱,但是他们还真不够资格接真君的请柬,公孙不器是将请柬发给了老监院,算是他个人的交情,也是他昔年游历天下的记忆。 至于说限定人数,这更是正常了,不限定人数的话,谁知道会来多少人? 这不是公孙家有没有接待能力的问题,而是证真庆典,原本是一桩隆重的大事,不怕来的人多,就怕来的人不合适。 公孙不器跟老监院的交情,那就是带四个人的交情——这可不是势利,而是真正的关系有远近。 比如说,他对二郎庙主持朱尔寰发出邀请,就根本没有限制人数。 老监院得了请柬,当然非常开心,但是紧接着问题就来了,想去的人太多! 三都五主十八头这个级别里,三都表示自己机会比较多,最后从五主里选择了静主。 剩下三个名额,原则上讲,就该是敕牌弟子和随从了,虽然级别低了一点,但是能显得氤氲洞后继有人。 两个敕牌弟子的名额,氤氲洞商议了很久,对司修而言,这是难得的开眼界的时候。 十方丛林的司修,其实比较幸福,经常就有机会听真人们论道或者讲道,比外面野路子的灵修,强出了很多——这算是道宫体系的福利,连这点好处都没有,凭什么吸引人? 但是近距离接触真君……道宫体系也给不起这种福利,只能是各凭缘分。 两个敕牌弟子名额竞争得很激烈,但是制修随从的名额,却是早早就定下了——顺天府的记名弟子任永馨。 她的入选,跟她姣好的容貌有一些关系——美好的东西是大家都喜欢的,氤氲洞也愿意借此美化一下自家的形象。 但是更重要的是,任永馨的来历不凡,是上宫真人张木子推荐的,据说早晚要回上宫去。 引荐的人有面子,自身又长得漂亮,而且……十方丛林里,敕牌弟子之下,没有谁算得上是重要人物,大家的地位相差无几,上面一旦选定了人,下面也没谁敢反对。 事情原本已经定下来了,然而就在六天前,静主在闭关修炼之际,猛地遭遇心魔,虽然没有走火入魔,但是心神和肉体都有所损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没法参加庆典了。 所以静主的名额,就转给了化主。 化主在入选之后,马上就表示:我认为任永馨去参与庆典并不合适,她虽然很漂亮,但终究是个才晋阶的初阶制修,我堂堂的氤氲洞,连个高阶制修都拿不出来了吗? 其实这话有点扯淡,老监院一共带了四个人,一个够份量的真人,两个敕牌弟子,这仅剩的随从名额,明显就是个服侍人的差事,别说初阶制修了,未入制修都是可以的。 但是化主就这么说了,老监院也不问此事,受伤的静主有点气不过,找他去问,结果却被化主回了一句:她虽然是上宫引荐进来的,但这里终究是氤氲洞,不是北极宫。 任永馨对于去参加庆典,有一些期盼,但是也没有必得之心,她并不认为,自己能竞争过其他同门——这次被选中,算是侥幸了。 不过得知自己被临时换下,她是真的无法接受,“李大师,不是我舍不得,若是当初没有选我,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可是既然选中我了,临时却又要换掉,这算怎么回事?” “是呀,真的太欺负人了,”永玢的童声,在一边响起,“你不给我糖吃,我不生气,但是你给了我糖,然后又抢走,这不是玩弄女孩子吗?” 玩弄……女孩子?李永生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初修院里,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永玢冲他扮个鬼脸,“永生哥,我们就指望你帮着出气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然后才发问,“你确定一开始就选了你?” “静主当着大家的面,亲自宣布的,”任永馨气呼呼地回答。 这就过分了!李永生本来是不想管这件事的,毕竟是氤氲洞自家的事。 但是这姐妹俩说得没错,不给是一回事,给了之后又收回,就太侮辱人了。 反正李某人也不是氤氲洞的人,又不受人数上的限制,多带一个人算多大点事? 于是他点点头,“那好吧,你跟你家人说一声,后天一大早启程,会骑马吧?” 任永馨点点头才要说话,旁边的永玢叫了起来,“我也要去,你要一碗水端平了!” “老实回家待着,”李永生黑着脸发话,“路上可是有吸血鬼,专吸小女孩的血!” 接着他手一扬,手中的灵谷袋子,准确地落到了永玢的小手上,“喏,给你的补偿。” 旁边的血奴无语地翻个白眼——吸她的血,我敢吗? 第九百九十九章庆典排场 李永生的队伍在两日后的卯初时分,准时开拔了。 他们起身的时间比较早,但是没办法,时值盛夏,虽然幽州郡地处中土北部,夏天也是酷热难当,只能在一早一晚赶路,正当午的时候必须找地方避暑。 任永馨来得更早,几乎是在寅末的时候就到了玄天观,跟她随行的,还有两个健壮的仆妇,以及一名清秀的侍女。 李永生也没在意,众人一直赶路,到了午初时候,来到了一处山林里,歇息到酉初,日头不那么毒了,才继续前行。 再歇下来的时候,就是亥初了,众人迅速生火做饭,想尽早吃完,趁着凉快的时候休息。 李永生对吃饭没什么兴趣,于是起身四下查看,顺便布置几个示警的小阵法。 忽然间,他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扭头看去,发现一个小家伙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一个水囊,“永生哥,要喝点水吗?” 李永生脸一沉,很不高兴地发问,“你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永玢,她也不怕他生气,而是得意洋洋地回答,“我昨天就藏在中午那片树林里了,然后就偷偷跟上你们了。” “胡闹,”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看向不远处的任永馨,“然后是你给她打的掩护?” 任永馨尴尬地抽动一下嘴角,“她就是想跟着见一下世面,我负责保护她好了。” 这可是得寸进尺啊,李永生心里有点无奈,“她才多大?派人送她回家!” “可是……”任永馨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按照既定的剧本说话,“回去的路上,不是很太平,我带的人修为都不行。” 很显然,这姐妹俩早就商量好了,打定主意要永馨蹭着去辽西了。 当然,在这件事里,任家不知情是不可能的,只说他们中午休息的那片树林,距离京城也有近百里,永玢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提前藏到这么远的地方? 李永生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事态,他才要继续发话,永玢却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永生哥哥,我昨天在树林里,可是被蚊子叮了几十个疙瘩……” 一边说,她一边指一指自己的小圆脸,“你看,光是左脸上就是八个。” 又是“咕噜”一声响,还是血奴发出的,此刻的它,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之心:蚊子吸得,我吸不得? 李永生无奈地翻一个白眼,此刻专程着人送她回去的话,也是有点浪费人力了。 所以他只是冷着脸一伸手,“那么,把我送你的灵谷拿来。” 永玢的眼珠子一转,“吃……吃完啦,都在肚子里。” 以她现在的修为和身体,十两灵谷绝对能让她爆体而亡,这小财迷是舍不得到手的好东西。 “小无赖!”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告诉你啊……下次再敢这么胡闹,小心我把你卖了!” 永玢的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喜眉笑眼地回答,“好啊,把我卖到雷谷吧……对了永生哥哥,你快喝水呀。” 李永生警惕地看她一眼,很坚定地摇摇头,“这水我可不敢喝,又要给你见面礼了。” 永玢咯咯地笑了起来,“免费的,不收见面礼,我请你喝,快喝啊……” 血奴实在忍无可忍了,嗖地一声飞走了,这话实在太刺激它的神智了。 不行,我得去抓点野物,猛猛地喝些血…… 因为风真人打着玄女宫的旗号,一路上没什么人招惹,众人很快就来到了辽西郡。 公孙家摆出的阵势也非常足,辽西郡界的官道处,足足有数百名子弟在界迎,他们负责一路护送客人们前往家族。 风真人等人亮明身份,又有人认出了李永生和雷谷的其他人,子弟们在热情接待的同时,飞报家族——来贵客了! 约莫半个时辰,有真人裹着十余人,从远处电射而至,却是公孙未明来了。 现在的公孙家,真君公孙不器之下,未明准证算是最顶尖的人物,论资格可能比大长老略差一点,但是他的风头更劲,隐隐是不器真君之下第一人。 他能来界迎,足以证明公孙家对李永生的态度,而且他竟然非常歉然地发话,“不器真君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他在西北帮呼延家搭建秘境,估计晚上能到。” 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不用客气,随意就好……书生真君家都开始着手建秘境了?” “说是着手,我看没个十来二十年的,建不起来,”公孙未明不以为意地回答,“他家断档实在太久了,族中的后辈子弟,也没有多少杰出的。” 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就上了公孙家的华丽大车,这车刻画得有飞行阵法,虽然不能高飞,但是离地三尺总是能做到的,不受道路崎岖的影响。 马车上挂着玄女宫和公孙家的旗帜,有十六匹龙马拖曳着马车,轻松地驰骋着。 因为有夸耀的考虑,龙马跑得不是很快,但就算如此,华丽的大车也是速度极快,再加上马车两侧的众多骑士,一行人马卷起的滚滚烟尘,眨眼就消失在远方了。 到了地方之后,大家才发现,周遭数百里方圆,全被公孙家族装点了起来,各处大大小小的山头,都见得到公孙家族的子弟在忙碌和巡逻。 祭强见状,忍不住嘀咕一句,“好家伙,这得花多少钱?” 公孙未明心情不错,侧头看他一眼,笑眯眯地发话,“卫国战争之后,公孙家再无这么盛大的场面,这还是三长老要求从简,否则以他的七杀异象,装点万里方圆,也不算过分。” “万里方圆……”天姥双杀兄弟齐齐一愣,面现羡慕之色。 风真人和杜晶晶等人却是见怪不怪了,一个隐世家族面临断档的时候,猛地出了一个真君,真的是再怎么庆祝也不为过。 接待宾客的地方,距离公孙家的宗祠不远,是一片不小的谷地,宽七八里,长约十余里,青石建成的房舍逶迤连绵,起码是经历了千年的风霜。 这里是公孙家举办大型典礼的地方,上次李永生来,都没有进入这里。 公孙未明不无自豪地介绍,“每年的春秋祭,我们只在宗祠祭祀,三年一次的大祭,才会在北坡举行,只有每次的证真庆典,才会开放全谷。” “每次”的证真庆典?祭强和杜晶晶忍不住交换个眼神:我们知道公孙家厉害,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刺激人吧? 公孙家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也是北坡上一等一的好位置,他们的邻居,一边是白虎庙,一边是宗正院。 他甚至表示,如果雷谷想单独住的话,也可以安排一个不错的住处。 李永生婉拒了,他并不想那么高调,而且听赵欣欣的意思,也是不希望他跟玄女宫分开。 清微庙的郭真人倒是问了一句,得知清微庙若是想要驻地,会安排到东南角,就熄了那份心思——那里基本上算是三流位置了。 事实上,每一次真君的证真庆典,排座次都有讲究,这里面固然是有跟主家亲厚的因素,但是很多时候,也是对该势力在修者中地位的评价。 甚至经常会因为排座次的缘故,引发争吵,大打出手的例子也不鲜见。 然而,郭真人不能因此动怒,虽然清微庙是南七庙里第一庙,但是看一看有资格待在北坡的,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四大宫,那不用说,玄女宫虽然只来了一名中阶真人,也能稳稳地在北坡占据个位子。 宗正院更不用说——谁敢跟他们别苗头? 呼延家……或者差了一点,但那也是有真君的家族,而且人家跟不器准证关系好,据说真君会亲自来道贺,公孙家这么安排,谁敢说个不字? 据说陇右丁家也会有真君前来道贺,但是公孙家硬生生将他们安排到了南坡,虽然也是正面,但比北坡要差一点,丁家也不能说什么。 ——其实真君不要扎堆坐在一起,也是好事。 总之,南七庙之首清微庙位处南方,距离辽西极远,又跟公孙家没什么交集,是主动上门的,被安排这么一个位置,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其时为八月初一,距离初五尚远,不过宾客们已经到了一多半,一来是目前治安状况不好,路上很可能耽搁了时间,再有就是,大家都希望借此机会,淘换一些宝物回去。 没错,这种类似场合,主家一般都会开辟一个集市,供宾客们交易物品。 够资格跟真君们交往的势力,所掌握的宝物,肯定都不是大路货,他们迫切需要的东西,等闲在市面上也见不到。 打个比方说,朱雀城是中土大名鼎鼎的修者交易市场,什么样的宝物都可能出现,但是平心而论,那里出好东西的概率,比真君庆典的集市,差得太多了。 原因很简单,目标销售人群不一样,朱雀城的客户群体,是面对整个中土的修者,高端货能卖,低端货也能卖,最高端的货,甚至都不在那里卖——终究还是穷人多。 真君庆典的集市就不同了,一水儿的高端客户,供货者也是高阶修者,更有人有好东西并不指望卖钱,而是希望能以货易货,换取那些同样是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 对大多数修者而言,真君庆典的集市,是极其难得的淘换宝物的机会。 第一千章惹厌之物 李永生对于在集市上淘宝,并不是很感兴趣。 原因很简单,身为曾经的仙君,他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怎么会对下界的宝物有兴趣? 玄青位面不是没有特产的好东西,但是那些特产,是相对仙界而言,看在玄青土著的眼里,却又未必是那么回事了。 比如说青龙庙的椥草,是鼎鼎有名的道草,在中土国算得上是好东西,但也就那么回事。 而仙界那里,它的价位却是高得吓人,哪怕大家只将它当作一种味道特殊的零食。 原因很简单,仙界不出产这个东西,还偏有人爱吃它。 永馨仙子就很喜爱这种零食,李永生也有计划在回去的时候,去青龙庙搜刮一番,但是现在,他没有必要为了寻椥草,就去集市上转悠——那样才能买几颗? 至于那些玄青土著视为天地间罕见奇珍的宝物,李永生估计,能令自己心动的屈指可数。 所以他懒得去转悠,打算平息一下心情,找个机会晋个阶。 但是架不住他不去,别人想去,杜晶晶就跟着风真人去了,她俩起了带头作用,玄女宫和雷谷的人去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也不是不想去,但是他们住的院子,也得有人看家,倒不是担心丢了东西,而是万一有人拜访,总得接待一二吧? 别说,集市上的好东西确实不少,就连风真人都交易到了一块万年玄铁——经历了罡风侵蚀的那种,这是她一直遍寻不到的。 任家姐妹俩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见识有限得很,而她们的修为也极差,看到漫山遍野的真人和司修,却是不敢轻易地去逛集市。 有心跟着玄女宫的道姑们一起吧,人家真的懒得搭理她俩,首先是修为差得太远,其次是身份差得远——任永馨不过是一个十方丛林的记名弟子,如何能入得了上宫弟子的法眼? 更别说她还长得美艳绝伦,要知道,玄女宫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女性。 漂亮到没朋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任永馨打算等张木子来了,再跟上她去逛集市,但是永玢是小孩子性情,忍耐不住,于是就又去找李永生,要他陪着自家姐妹去逛街。 这要求就有点过分了,观风使虽然比较喜欢这小女娃娃,但是还没溺爱她到这种程度,所以直接召唤了血奴过来,“让她陪你俩吧,应该没问题的。” 任家姐妹并不知道血奴的根脚,不过这一路下来,她俩已经知道,这红衣小女娃娃其实是真人修为,看着年纪不大,正经是出名的心狠手辣。 永玢打心眼里有点怵她,尤其是她经常对着自己咽唾沫,仿佛挺想吃了自己一样——她并没有意识到,其实她的感觉是正确的。 总之,因为血奴看起来是个小女孩,任家姐妹也不排斥跟她一起逛街。 事实上,这里的集市规矩得很,虽然随意性很大,有人甚至支起凉棚喝茶,茶碗旁边就摆着要卖的东西,但是真的没谁敢随便坏规矩。 即将举行的是真君庆典,谁敢在集市上捣乱,那就是不给真君面子,若是公孙家子弟协调不过来的话,公孙不器甚至可以悍然出手。 这可不叫大欺小,而是叫维护真君体面。 所以说,这集市真的很安全,别看大家的摊位都是胡乱摆设的,巡查的公孙家子弟也不过问,但是事实上,甚至没人敢在这里卖假货。 销售假货,也是对真君的不敬——平日里你怎么卖,没人管你,但是在真君庆典的集市上,够胆你就试着卖一卖假货? 任家姐妹俩没来过这种地方,但是在离京之前,家族里有人告诉了她俩,这种只存在传说中的集市,到底是什么章法——一般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然而,既然有“一般来说”,就肯定会有不一般的时候,而且她俩不敢随意逛街,还存在着一个很大的原因,担心发生对上位者不敬的情况。 要知道,摆摊的人可不是小商小贩,起码都是司修起步,真人也随处可见。 一个制修顾客,面对一个真人摊主,该不该讨价还价呢? 当然,现在她俩身边有了真人随行,一颗心就放在了肚子里。 事实证明,真人摊主,一般也是很好说话的,任家姐妹俩问了两次价钱,没有购买东西,真人摊主都是笑眯眯地表示——那你就再回去考虑考虑。 不过,若是没有血奴在身边的话,会是什么结果,那就难说了。 反正任家姐妹也听家里说过,有制修在这种集市上,问了价钱没有买,那真人抬手一弹指,直接将对方打杀了——麻痹的,一个小小制修,也敢消遣真人? 总之,她俩逛街逛得很嗨皮,虽然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她们买不起的,但是姐妹俩并不在意,女孩子都是这样,哪怕不能痛快地买买买,逛街本身,也是一种享受。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任永馨还是太漂亮了一点,不少摊主甚至表示:只要你愿意跟我结成双修伴侣,你看上的东西,随便拿。 面对这种坦坦荡荡的追求——或者说交易,任永馨通常就笑一笑走人,对方也不会纠缠。 大家都是来参加真君庆典的,谁强谁弱,那真的不能单纯看修为,事实上,美艳到任永馨这种祸国殃民的级别,要说她身后没靠山,别人也得信不是? 逛了好一阵,任永馨终于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那是一把青玉做成的折扇,摊主似乎是个职业商人,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乱七八糟很多东西,甚至还有破碎的瓷片。 然而这职业商人,竟然也是一名真人,长得瘦瘦高高的,坐在一张躺椅上,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任永馨指一指折扇,“掌柜的,请问这把扇子怎么卖?” 瘦高真人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有气无力地发话,“三块灵石。” “三块灵石?”任永馨愕然地张大了眼睛,“我是问这把青玉折扇,它不是道器呀。” 瘦高真人看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说了,那意思很明显,买得起就买,买不起你就走。 他确实没必要说话,问价的只是一个制修,谁听说过,制修花得起灵石的? 好吧……制修身边,还有一个诡异的真人,但是……那又如何? 任永馨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出声发话,“掌柜的,能便宜点吗?” 掌柜的还是不出声,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来,“任永馨……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一名道人,初阶真人的修为,眉清目秀个头不高,一双眼睛有微微的肉泡,不显臃肿倒是有些轻浮,正是传说中的桃花眼。 任永馨看他一眼,抬手一拱,“见过余化主。”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氤氲洞的化主余化龙,他眉头一皱,轻声呵斥,“我不是说了,不许你来吗?” 任永馨心里极为厌恶此人,不过十方丛林还是相当讲究上下尊卑的,所以她只是淡淡地回答,“我此来是朋友带挈来的,并没有占用庙里的名额。” “胡闹!”余化主冷哼一声,沉着脸发话,“我不管是谁带挈你来的,你终究是我氤氲洞的弟子,你现在老老实实地离开,我可以当做此事没有发生。” “这是什么道理?”任永馨终于忍不住了,她在氤氲洞没有加入任何阵营,只是庙里的经主、静主都比较喜欢她,大致她也就是做这两方面的事情。 她从来没接受过化主的管理,当然也就可以不买化主的面子,“我不归化主您管。” “一派胡言,”余化龙沉声发话,脸色非常难看,“敕牌弟子之下,庙里真人都可以随便指派的,你最好仔细研读一下十方常住的规则。” 他说的不算错,敕牌弟子之下的制修,在十方丛林里存在感很差,谁都能吆喝指使。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制修投靠了某些阵营,上面有人罩着,那就只需要完成自己人交待的任务,别人不能轻易使唤。 但是任永馨还真没加入任何阵营,她是张木子引荐的,不怕别人欺负,而且她的目标可是北极宫,早晚要入上宫的,在下面的十方丛林里投靠什么人的话,将来说起来也不好听。 不过这个时候,掰扯这些很没必要,只是让别人看笑话。 所以她又丢出一个话题来,“我已经说了,是别人带挈我来的,用的是我朋友的名额,我来了之后再离开,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行径,如何向朋友交待?” 余化主闻言,不以为意轻笑一声,眉毛也向上挑一挑,“你这是在影射吗?可惜,没用的……据我所知,北极上宫的弟子还没到吧?” 北极宫距离公孙家很近,路上遇到意外的概率极低,没必要来得太早——事实上,来得太早的话,有点过于抬举公孙家了。 任永馨却是淡淡地回答,“好教余化主知晓,我不是跟着北极宫的朋友来的。” 他们在这里争吵,早就惊动了公孙家的巡查子弟,不过他们过来旁听了一下,就没了过问的兴趣——氤氲洞的弟子自家搞内讧,大家看个热闹就好。 第一千零一章有意刁难 听到任永馨的回答,余化主的脸再度沉了下来,“是吗?你跟着什么样的朋友来的?” “这是我的私事,”任永馨面无表情地回答,“余化主,我并没有占用庙里的名额,你揪着我这么一个小制修不放,实在没有必要。” “这却是难说,”余化主冷笑一声,“谁知道你是真的有朋友,还是冒用氤氲洞名义进来的?为了氤氲洞的名声,我必须要问一下……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旁边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附和,也有人说余化主如此威逼一个小姑娘,实在有失身份。 任永馨被挤兑得没办法了,才出声回答,“我们是跟着玄女宫的人来的。” 漂亮女孩儿大多都擅长挖坑,这似乎是一种天赋技能,任永馨也不例外,她才不会说自己是走了李永生的门路。 一听说她是跟另一个道宫的人来的,起哄的人顿时就少了很多。 四大宫的赫赫威名,那真不是吹出来的,强势霸道人所共知。 余化龙却是笑了起来,“哈哈,你在玄女宫有朋友?真是……” 话说到一半,他终于发现了站在记名弟子旁边的红衣小女孩,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这是真人吗? 他看不清对方的修为,但人家是真人,这个没有疑问,而且很诡异地长得跟个女孩似的。 而全天下的修者都知道,玄女宫是出女修的地方。 “余化主,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就在这时,一名女修走了出来,才是区区的高阶制修,却是生得妖艳无比,顾盼之间,竟然有无限的风情。 此人正是顶替了任永馨的氤氲洞弟子,旁人都说,她跟余化主有点不清不楚,反正有权力的地方,就少不了龌龊,倒也不算多么稀奇的事情。 更有人私下说,余化主看上了任永馨,想要她主动表示一下,怎奈任家大小姐出身京城富贵家庭,又有上宫的真人撑腰,早晚必然会登临龙门,眼高无比,看不上区区的氤氲洞化主。 这样的传言,任永馨也听说了,但是这传言没头没尾来历可疑,又没有什么证据,她都不好向李永生告状。 话题再转回来,这女修平日里就看任永馨不顺眼,现在得了机会,少不得娇滴滴地发话,“余化主,您不是正要买一柄扇子的吗?” 余化龙早就将刚才的事情看到了眼里,闻言就走上前,冲着那名瘦高真人一拱手,“这位道友请了,敢问这柄扇子,可是有什么说法?” 瘦高真人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说法,就是前朝画怪遗墨,货卖识家,不感兴趣的就不要问了。” 余化龙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低声嘟囔一句,“前朝画怪?” “咦,是画怪之作?”那娇艳的女修眉头一扬,一脸的兴奋,走上前去细细看一看,才扭头看向余化主,神情激动地发话,“化主,确实是画怪遗作。” 画怪是前朝一名赫赫有名的画家,修的是以画入道,画画的风格极为诡异。 此人在画技上,是自学成才,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悟真了,堪称惊才绝艳之辈。 不过,他在晋阶中阶真人之后,当天就神智错乱,飞到了东海上空,最终被雷电击中,堕入东海而亡,死时年仅三十二岁。 他为人癫狂,存世作品不多,很多人对他的作品评价不高,但是喜欢他的,则是疯狂追捧。 也有修者弄了他的画来,想感悟他以画入道的独到精髓,但是无人能有所得。 画怪的作品极少流落在市面,算是有价无市,但是凭良心说,哪怕真的售卖,也是以黄金计价,用灵石计价的,还真是不多。 余化主听说过画怪,但是对此人不甚了了,于是微微颔首,“三块灵石的价格,高还是不高?” 女修犹豫一下,终究还是苦笑一声,“货卖识家,我第一次听说,画怪还有扇面的作品,若是碰上真正喜爱的,这价格未始不能商量。” 这时她也明白了,对方为何要在这里摆摊售卖,人家针对的就是有灵石的高端修者。 此扇摆到红尘中的商铺,肯定也能卖出一个惊人的天价,但是价格再怎么惊人,终究是用黄金交易,反倒是错过了最愿意花大钱的主顾。 三块灵石,对在场的大多数人,也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了,不过没关系——真人买不起,不是还有真君吗? 事实上,高阶和中阶的真人,花得起灵石的,也未必就少多少,关键是看是否喜好。 余化主也听明白了,这个东西无价,用灵石买了也未必不划算,于是他看向那瘦高真人,笑着发话,“廖真人,能否便宜点?” 合着他还认识摆摊的这名真人。 廖真人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却是不肯再说话。 尼玛,劳资好歹也是氤氲洞的化主呢,余化龙只觉得头脑一热,想也不想地大声发话,“好,三块灵石就三块,不过你得饶我一点东西。” 他其实是个不缺钱的,化主是十方丛林里负责跟黎庶沟通的,他生性好色,又颇有手段,迷住了好些个有钱的女性,从她们身上获得了大量的财货。 饶是如此,三块灵石,他出起来也很肉疼,不过再想一想,这东西如此罕见,又极有特色,倒也不怕砸在手里。 正经是能抢了任永馨看好的物品,这令他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你不是牛吗?你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我就让你看看,真人和制修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 但是待他决定买的时候,又有点心疼,所以就让对方饶他点东西。 廖真人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却也不说话。 余化龙却是有点恼火了,“老廖,我是余化龙,氤氲洞的化主,你不会连我也不认识了吧?” 廖真人索性耷拉下了眼皮,有气无力地发话,“你既然知道我是老廖,总知道我的绰号。” 原来此人真的是职业商人,修的是经济之道,除了自己做买卖,还是东南商盟的供奉,至于他的外号,却是糖稀竹竿。 形容一个人抠门,大家会说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更过分的形容,就是糖稀公鸡,不但不拔毛,还要粘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糖稀竹竿就更过分了,中土的孩子们会用竹竿粘知了,就是说连空中飞过的虫子都不放过。 廖真人长得瘦瘦高高像一根竹竿,又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就得了这么个绰号。 现场有人认出了他,低声跟其他人科普一下这个绰号。 余化龙怒了,咬牙切齿地发话,“好,三块灵石是吧?真以为我出不起?” 一边说,他就探手去摸储物袋。 “慢着,”就在这时,围观的人中走出一人来,中阶真人的修为,他面无表情地发话,“先来后到……你不懂吗?” “切,”余化龙白他一眼,很不屑地发话,“不管怎么说,阁下来的似乎也比我晚吧?” “我又没说是我自己,”那位看一眼他,扭头看向任永馨,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来,“永馨,你看上这画怪的扇子了?要我帮你买下来吗?” 任永馨耷拉下眼皮,微微摇摇头,然后一拱手低声发话,“谢过……真人,还是不用了。” “呵呵,你这又是何必呢?”中阶真人笑着摇摇头,略带一点无奈地发话,“我先帮你买下,等你以后有了灵石,慢慢还我即可。” 任永馨咬一咬嘴唇,心里很是为难,她知道这名真人是谁,更知道他看上自己了——严格来说,是他想为家中的嫡子迎娶一房媳妇。 但是她此刻已经身入道宫,根本就看不上红尘这点事,当然不想嫁人,也不想欠人情,所以她本能地不想答应下来。 这时,余化龙可就不满意了,马勒戈壁的,任永馨都放弃了,你丫又站出来撺掇,这是打谁的脸呢? 于是他冷笑一声,“还没请教这位朋友,是何许人?如此逼迫我氤氲洞弟子,是何缘故?” 中阶真人淡淡地看他一眼,没错,非常平淡的眼光,说话也是轻描淡写,“我姓赵,来自宗正院,其他你也无须知道。” “宗……宗正院就很大吗?”余化龙先是一愣,然后硬着头皮发话,“我氤氲洞只是一个小小的十方丛林,也有保护自己弟子的决心!” 宗正院的势力是很可怕,但是十方丛林是正儿八经的道宫二级体系,比子孙庙的血统纯正多了,他也不怕对方能把自己怎么样了。 赵真人漠然地看他一眼,“你是在保护弟子吗?怎么我看到的,是你在逼迫她?” 余化龙心一横,脖子一梗,直着嗓子发话,“她已经身入道宫,跟红尘无关了,我道宫如何行事,用不着宗正院的高人来教。” “嗯?”赵真人的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他。 “好了赵真人,”任永馨咬一咬红唇,出声发话,“我只是问问价,并无必得之心。”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可怕。 挑起道宫和皇族争斗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第一千零二章交易原则 见到任永馨如此表态,赵真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永馨,你……” 任永馨坚定地摇摇头,紧咬着嘴唇,脸色却是越发地苍白了。 围观者看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都忍不住心肠一软。 余化龙却是哈哈大笑,异常得意的样子,任永馨越是难受,他心里就越高兴——让你再傲气冲天,让你再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原本就是个色中恶魔,早就惦记上了任永馨,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之后,甚至都不怕得罪上宫的张木子。 张真人又如何?不过是跟我一样的初阶真人,上宫真人虽然地位高,但是我十方丛林内部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做主的! 只要我不犯什么大错,上宫也无奈我何。 而且他此次出面,还是打击了宗正院的气焰,不单不应该受到责备,没准还能得到嘉许。 他得意洋洋地走上前,从储物袋里摸出三块灵石,拍在桌上,大笑着去抓那柄青玉扇。 然而就在此时,他只觉得一股大力击上他的手臂,整个身子都是踉跄了一下。 他只当是赵真人发起了偷袭,想也不想直接激发了一张防御符,身子下意识地向后暴退。 然而,当他的目光看向前方时,瞳孔猛地就是一缩:出手的竟然是她? 只见一个红衣小女孩虚悬在空中,双脚离地约摸有尺半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廖真人,目光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余化主气得浑身直哆嗦:尼玛,你打了我,竟然都不看我一眼? 见过气人的,真没见过这么气人的,他大喊一声,“你竟然敢在这里动手?” 不过这时候,根本没人理会他,甚至看热闹的人群,都没兴趣关注他,大家都在期待,糖稀竹竿廖真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廖真人的势力肯定比不上氤氲洞,但是此人异常难缠,听说过他的都知道,那可是宁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果不其然,面对冷冰冰的红衣小女孩,廖真人的眉头一皱,那双似乎永远睁不开的眼中,一道精光掠过,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变,从休闲模式直接跳到了对战模式。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对方,而血奴也不含糊,依旧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就那么站在那里对峙着。 良久,廖真人才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轻笑一声,“这位朋友,你们是先来的,但是你们不肯出钱,现在破坏我和别人的交易,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血奴二话不说,白皙的小手往储物袋上一抹,直接摸出三块灵石来,她的手是如此地小,甚至只抓住了三块灵石的一个角,灵石的大部分都露在外面。 她将灵石往桌上一拍,也不说话,继续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好险!廖真人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忍了一时之气,先问了因果。 要不然,对方这是依旧不肯罢休的样子——人家说了,我们不是没灵石,你为什么要先卖给别人? 要不说,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的好。 廖真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热情了,“咳咳,这个……不好意思哈,我还以为你们不要了,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要不,再饶您点儿什么?” 血奴依旧不说话,倒是永玢眼珠一转,“再饶十两灵谷好了。” 小姑奶奶你还真敢要!廖真人心疼得一呲牙,十两灵谷,那是几十两黄金呢。 他正要婉转而不失和气地拒绝,猛地一皱眉头,这红衣小女孩……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就在这时,余化龙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廖,我出四块灵石!” 他是真生气了,尼玛,你打了我,连看我一眼都没兴趣,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其实,他是想冲上去打回来的,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我打不过对方。 而且人家终究是先来的,出了灵石,当然有资格拿走东西。 廖真人闻言,顿时怦然心动,以他财迷的性格,能多赚一块灵石,当然好了。 严格来说,中土国的人比较注重道德,售卖货物都是非常讲规矩的,不但有先到先得的说法,一般人也不会说什么“价高者得”。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这时候交通不便,甚至还有路引之类的约束,商家售卖货物的对象,大多是当地居民。 若是图了一时的利益,被人视为“唯利是图”之辈,败坏了名声,接下来还怎么做买卖? 流动人口少的地方,短期行为就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很爱护自己的名声。 可是廖真人不同,他是满天下做生意的,又将利润看得格外重,倒是不介意把货卖个高价。 然而,就在他打算答应下来的时候,眉头又微微一皱——这小女孩儿,到底是谁来着? 余化主见到他皱眉,只当嫌自己加价少了,忍不住勃然大怒,大声喊道,“老廖,想一想咱俩的交情。” 他实在不能再加价了,虽然此次,他也带了不少灵石,打算购买可能的好东西,但是四块灵石购买一柄没有什么用处的扇子,已经是他的极致了。 若不是为了让任永馨难堪,两块灵石他都舍不得出。 廖真人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心说我跟你有个屁的交情! 不过很显然,余化龙嘴上说的是交情,暗指的却是——你可要想好了,我是什么身份。 十方丛林的五主之一,也算号人物了,一般真人可以不去巴结,但是真没必要去开罪。 廖真人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再也顾不得考虑红衣小女孩儿的身份了,于是点点头笑着发话,“好吧,难得老余你如此喜爱……这位真人,你若不再加价,我就将扇子卖给他了?” 血奴的眼睛一眯,依旧不说话,不过一股杀气从她体内透出。 “咦?”廖真人的脸也是微微一变,心说你还敢杀人不成? 就在这时,那赵姓真人又冷冷地出口发话了,“真是稀奇,三块灵石是你约定的,人家也拿出了灵石,你竟然要出尔反尔?” “这可不算出尔反尔,”廖真人一摊双手,神色自若地发话,“我是商人,追求的就是利益最大化,要不然,我何必拿这扇子到此处来卖?” 那赵姓真人撇一撇嘴,不屑地发话,“哼,唯利是图的小人!” 廖真人只当没听见了,他虽然视财如命,但是如非必要,也不想去招惹一个宗正院的真人。 他看着空中的小女孩,正色发话,“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否加价?” 血奴指一指桌上的三块灵石,又一拍储物袋,摸出了一只爪套,缓缓地带在了右手上。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我就这么三块灵石,你不识趣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呵呵,”廖真人笑了起来,一指周围的公孙家子弟,“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 “谁敢在这里动手?”一声大喝传来,两名真人电射而至,都是公孙家的族人。 原来他俩听说,有真人在集市上对峙,直接赶了过来。 下一刻,两人就齐齐地瞪着血奴,愣在了那里——竟然是它? 须知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对李永生相当地推崇,早就将他身边几人的图像秘密传了下去,公孙家的真人都曾经见过。 任永馨的图像没有被列在其中,但是红衣小女孩的图像,绝对有资格位居其中。 事实上,两名真人甚至心里都清楚,这家伙就是那只被从伊万国擒回来的血魔。 只不过这种消息,也就只能传到真人这个层面,绝对不可能再往下传了。 见到是血魔即将发飙,两名真人头都是大的,其中一人忙不迭地一拱手,“阁下先别动手……谁能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旁边围观的公孙家子弟不少,纷纷出声发话,很快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事实上,两名真人听到一半,就想起来那个美艳绝伦的女子是谁了——好像确实是跟着雷谷的人来的。 于是两人一侧头,齐齐看向元凶,那氤氲洞的余化主。 其中一名真人沉吟着发问,“氤氲洞……咱们此番给他们下了请柬了吗?” 另一名真人回想一下,出声发话,“好像是给氤氲洞的监院下了请柬,允许带随从。” “老监院确实是真君的故交,”另一名真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然后他又看向余化龙,沉声发话,“既然是跟着真君好友而来,这次就算了,奉劝阁下一句,不要随便在集市上生事。” 余化主直听得睚眦欲裂,“两位真人,我不过是高价求购心爱之物,如何就是生事了?” 这个问题问得比较……那啥,两名真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总不能说,你们找雷谷的碴儿,就算生事。 就在这时,永玢高声喊了起来,脆生生的童音响起,“我们先到的,也给灵石了,你为何要夺我姐姐所好?” 余化龙根本不在意她说话,倒是廖真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赔着笑脸对她发话,“价高者得,这原本就是生意场上的原则。” 第一千零三章红魔之名 “这才不是原则!”永玢大声喊了起来, 她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胖乎乎的小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约定了价格,就该按约定的价钱成交……你究竟会不会做生意?” 围观的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都感觉是童言无忌——天下的事,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廖真人也笑着摇摇头,奇怪的是,他居然耐心地对她解释,“一般的货物呢,确实是应该按约定的价钱成交,做生意要讲信用,但是我卖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中土只有这么一件……所以,价高者得也正常。” “就是不正常,”永玢继续大声发话,“你事先已经约定了价格,那就是你已经觉得满意了,也没提前说,允许临时加价……还是你贪得无厌,见风使舵,不够诚信!” 这话说出来,有人还在笑,有人却是陷入了沉思里。 是啊,什么时候起,我们就默认,见风使舵是正常的行为了呢? 要是按地球界的逻辑,永玢的话是不符合经济规律,违背市场经济认知的。 然而在中土国并不是这样,这里的商人也重利,但是同时,他们将名声也看得很重。 廖真人也被这话噎住了,身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其实有很多理由和借口,来驳斥这种理论,然而,当他面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的指责,他竟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这是谁家的孩子?”就在这时,有人高声叫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脸色铁青的氤氲洞余化龙,他一边四下看着,一边高声发话,“再任由她放肆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尽管对我不客气好了,”永玢怒视着他,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一般,“你自己做事龌龊,说不过就要动手?” 血奴闻言,侧过身子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余化主,冰冷且无情。 “这是……”有人终于认出了它,倒吸一口凉气,大声发话,“这是雷谷的小红魔?” “雷谷小红魔?”余化主闻言,也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一步,一脸的骇然。 这两年来,雷谷在中土的名声极盛,尤其是在道宫系统内,简直快成了传说,风头盖过了任何一家子孙庙和十方丛林。 余化龙听说任永馨是跟着玄女宫来的,心里还不怎么以为然,因为他首先怀疑这件事情不可能——任永馨可是北极宫看好的,家也在顺天,怎么会跟南方的玄女宫扯上关系? 其次,就算扯上关系,他也不怕,玄女宫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区区的一个北地制修,请得动玄女宫的人出面找场子吗? 还指不定任永馨是如何求恳,才得到了这张入场券。 不过,当他听说,对方可能是走了雷谷的门路,心里就忍不住一揪。 若真是雷谷,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通了,有雷谷的撑腰,任永馨真的可以无惧任何人。 “既然你知道是雷谷了,这件事可就不能这么算了,”就在此刻,人群中走出一人来,此人的脸上带着面具,手臂上缠着一条透明的小蛇,不是别人,正是北极宫的佘供奉。 北极宫的大部队还没到,但是佘供奉为了替自己的小宝贝寻找五行宝物,先赶了过来,在集市上乱逛,反正他是供奉,不算北极宫的正经编制,倒也不需要太循规蹈矩。 待他听说,有人在为难雷谷的人,马上就赶了过来。 余化主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引出了一名高阶真人,忍不住头皮一麻。 不过这个时候,他还试图通过自己的身份,吓退对方,所以轻咳一声,“这位准证,这是我们氤氲洞的事情,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还真巧了,”佘供奉狞笑一声,“本人是北极宫供奉,这件事我还就管定了!” “是谁在刁难雷谷的人?”就在这时,又走过来一人,依旧是高阶真人,他冷冷地发话,“本人执掌的摩天岭虽然是小庙,但是也容不得别人欺负我朋友!” “是邵真人!”周围又有人认出了这个传奇人物。 余化龙的脸都白了,他是十方丛林的人,对中土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都是相当了解,摩天岭的邵真人,被青龙庙放逐的憨真君之徒,他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邵真人并不认识余化龙,却认识廖真人,他冷冷地发话,“糖稀竹竿,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欺负小女娃娃,有意思吗?” 别说,这天底下,还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廖真人虽然是号称要钱不要命,但是大多时候,他还是能确定,对方是不会要了自己的命,所以才敢放肆。 当然,若是遇上天姥双杀这种凶人,廖真人也不怕硬扛——对方都打算下手了,客气也没用。 他最头痛的,就是邵真人这种人,喜怒无常不说,谁的面子也不卖,是不靠着任何势力的孤魂野鬼。 惹火了对方,就是灭顶之灾,不留任何情面,但若是应对得当,就没有任何风险。 说到底,做生意是求财的,廖真人也不例外,闻言他苦笑一声,“邵准证,我正接受雷谷小姑娘的批评呢,怎么敢欺负她?” 邵真人一摆手,淡淡地发话,“随风涨价,就是你糖稀竹竿的接受批评?” “好了,我不涨价了还不成吗?”廖真人无奈地一摊双手,“涨价一说,原本就是氤氲洞的人提出的,真当我廖某人那么没底线吗?” “你的底线,就算有也不多,”邵真人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不管怎么说,你随意欺负小女娃娃,而且欺负的还是雷谷的朋友,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待。” 廖真人的脸色,顿时就苦得不能再苦了,事实上,他刚才就想起来了,这红衣服的小女娃,是来自哪里,由此他就猜到,对方姐妹俩,没准是跟着雷谷的人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反常态,和颜悦色地冲永玢解释,以求获得对方的理解。 待此事经过众多人确定,他的心就沉到海底了——不器真君,可是在雷谷证真的。 他敢在这里摆摊,最大的倚仗就是公孙家的真君,真君庆典不容别人捣乱。 结果倒好,他直接招惹了真君的恩人。 想一想之后,他一咬牙,“那这样吧,这扇子我两块灵石卖了,邵真人你看如何?” “小气鬼,要我就白送了,”邵真人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看一眼血魔,又看一眼任家姐妹,似笑非笑地发话,“这事儿你不该问我……这么些年没见,糖稀竹竿你连买卖都不会做了?” 廖真人暗暗地撇一撇嘴嘴,我会不会做买卖,可不是你有资格评价的——你虽然是高阶真人了,但是论身家,怕是不及我的百分之一,玩的不过是穷横。 当然,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招惹邵真人的,而是笑眯眯地看向了任永玢,“小囡囡,我两块灵石卖给你,总可以了吧?” 永玢摇摇头,很坚定地回答,“不!” 旁人听得就是一愣,不过紧接着,她就大声发话,“说好三块,就是三块,我才不做那见风使舵的小人!” 一言既出,周遭竟然没人说话,这些人里,肯定有人觉得她傻,但是还真没谁敢这么说。 好半天之后,才有人叹口气,艳羡地低声发话,“这是谁家孩子?怎么教出来的?” 一个小小的、不到十岁的女娃娃,竟然给这么多高阶修者上了一课——什么叫守信! 搁在地球界,怕也算得上一碗浓浓的鸡汤,可以刷爆朋友圈了。 廖真人纵然是走南闯北做惯了生意,这一刻也有点无地自容,被一个小女娃娃教做人了啊。 他勉力笑一笑,“这不算你不讲信用,是我主动让利的,别人不会笑话你的,不信你问大家。” 永玢却是摇摇头,很干脆地表示,“我不占你的便宜,我才说了你不讲信用,你就想让我也不讲信用,咱俩一起被嘲笑,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周围的人哄地一声大笑起来,更有人惊讶地看着永玢,目现异色。 廖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讪讪地一笑,“你说笑了,我真的是想补偿刚才的失礼,现在,你还是决定要三块灵石购买吗?” 永玢小心地看血奴一眼——毕竟灵石是她的。 见她没有反应,永玢才点点头,“我确定……对了,你还答应饶我十两灵谷来的。” 周围的人闻言,再次哄堂大笑了起来,心说孩子就是孩子,一块灵石不要,反倒是要什么灵谷——你搞清楚这账该怎么算了吗? 然而在笑过之后,还是有人忍不住赞叹,“有理有据有节,却还不迂腐,这孩子若是能成长起来,肯定是号人物。” 永玢当然也感觉得到,旁人都是很欣赏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她的小心脏有点膨胀,得意洋洋地四下看一眼,然后才惊呼一声,“呀,永馨姐,你们氤氲洞的化主走了。” 余化龙当然要走了,不走等什么?等人家接着虐自己吗? 佘供奉闻言,却是冷哼一声,“离得开此处,还离得开十方丛林吗?看来北极宫也该整顿一下秩序了。” 第一千零四章真君胸襟 任家姐妹买下了青玉扇之后,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俩也顾不得逛街,赶紧离开了。 走在路上,血奴将青玉扇交给了永玢。 永玢为难地摇摇头,“永馨姐不是要看画,而是想把扇子带回家,我伯父可喜欢啦。” 血奴无所谓地一摆手,那意思很明显,拿走好了。 “我买不起,”永馨幽幽地发话,“不过,还是多谢真人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血奴又是一摆手,指一指任永玢: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出手买的。 任永馨看懂了她的意思,眉头一皱,疑惑地发问,“你想要永玢做什么?” 她并不知道,这名才帮了自己的小女娃真人,竟然是在西方被传得极为恐怖的血魔,否则的话,她可以在瞬间判断出对方的用意。 血奴并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走着,看起来酷酷的。 任永馨心中疑惑,却是也没有再问,回来之后,就去找李永生。 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不在,连天姥双杀也不见人影,据说他是闭关了,双杀是护法。 任永馨听得非常意外:有没有搞错,两天之后,就是证真庆典了,你这时候闭关? 她一向不习惯白收别人的东西,尤其是价值三块灵石的物品,虽然她心里决定,将来一定要还灵石给对方,但是说句良心话,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到这么多钱。 也许得等到悟真之后了吧? 她越想越不心安,频频来找李永生,到最后竟然坐在他的门口等了起来。 正好杜晶晶在集市上买了一块罕见的石头,想麻烦李永生在上面刻画一个阵法,看在她守在李永生门口,忍不住出声发问。 待她弄明白情况之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放心好了,它不敢对永玢做什么,不过……它的东西你俩也敢要?呵呵。” 与此同时,南坡东侧的半腰上,一名老道士正在呵斥余化龙四人。 他就是氤氲洞的老监院,虽然是高阶真人,但是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也卸掉了监院的职责,北极宫特许他去上宫养老,不过他跟大多数老去的监院一样,选择在十方丛林终老。 听说余化主在此地惹了祸,他将人喊过来一顿痛骂——那个任永馨明明是得罪不得的,又是咱氤氲洞的弟子,你吃多了撑的去难为她? 余化主心里很委屈,“我听都管说,她没什么背景的嘛。” 任永馨若是在此处,听了怕是要跳起来,要知道,氤氲洞的都管还曾经找过她,希望能通过她,接触一下李永生。 老监院气得抬手就打,“就算她真没什么背景,也是氤氲洞弟子,你怎么能当众为难她?” 余化龙老老实实地挨打,不住地出口求饶,“还望老监院回护弟子啊。” 老监院狠狠揍了他一顿,才停下来悻悻地发话,“好了,接下来你老实一点,别再出什么乱子,若是别人找你麻烦……哼,不器真君面前,我还是有点老脸的。” 余化龙得了这个承诺,才长出了一口气,老监院与人为善一声,面子确实相当大。 接下来,他就有机会仔细思考另一个问题了:都管说任永馨没什么背景,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有意阴我? 他跟都管的关系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在他被提拔为化主的过程中,都管是支持了别人,但是一旦大局初定,都管对他也表示出了支持。 想到头疼之处,他忍不住叹口气,咬牙切齿地发话,“若是你有意阴我,哼,别怪我对不住你!” 如果都管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大呼冤枉的——他是真没有阴余化龙的意思。 此刻他已经身为三都的老大,下一个目标是监院或者入上宫了,吃多了撑的,去设计一个五主级别的真人? 化主在五主里的地位,也不是很高,他是不怕得罪的,但是没有啥大仇,为啥要得罪? 说起来事情也挺寸的,余化龙看上了任永馨,又不摸她的底,知道都管消息灵通,就侧面打听着问了一下。 都管当然知道任永馨的一些事情,但是他正值关键时候,需要四处借力,好不容易手下有一个可能出得上力的弟子,他当然不可能跟别人分享这个资源。 所以他就含糊地说,据我所知,任永馨似乎没啥大背景,也就是个“朱塔任家”的名头。 结果余化龙就放心了,开始打任永馨的主意。 到现在,余化主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反倒要怀疑,是都管想要设计陷害他。 都管要是知道这番因果,肯定一个大耳光子就抽了过去:尼玛,我说她可能没啥大背景,又不是说让你去欺负人家! 余化主正咬牙切齿地琢磨呢,就听到身边那美艳女修轻声发话,“化主可是问过了,那面具供奉的事情?” “问过了,老监院也不知情,”余化龙闷闷地回答,“上宫的真人那么多,他遮遮掩掩的,谁能知道他是谁?” 美艳女修迟疑一下,还是出声发话,“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供奉……公孙家跟北极宫关系好得很,若他是假冒的,公孙家怎么可能上当?” “这个我当然知道,”余化龙不耐烦地发话,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愣,“你想说什么?” “我说的是,化主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美艳女修幽幽地叹口气,“那供奉可是说了,要让上宫重新整顿秩序,老监院就算在不器真君那里有些面子,他拦得住上宫的整顿吗?” 余化龙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之后,才狠狠地一跺脚,厉喝一声,“匹夫误我!” 他骂的当然是氤氲洞的都管。 他不会考虑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会想到,是别人隐瞒任永馨的根脚,恶意算计自己。 “而且……”美艳女修犹豫一下,才又发话,“就算不器真君碍于老监院的面子,不公开难为你,可是毫无疑问,他跟雷谷渊源更深,没准会侧面推动北极宫整顿秩序。” 听到这话,余化龙是彻底地愣住了,好半天之后,他又问出了同样一句话,“你想说什么?” “我哪里能想说什么?”美艳女修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只是奉劝化主,不要太掉以轻心,须得为自己考虑条后路……你能安定了,我才能安定啊。” 余化主的沉吟了半天,脸色阴晴不定好一阵,眼中掠过一丝冷厉,才微微地颔首,“唔,我知道了,这话莫要再跟别人说。” 他不知道的是,十余里外的一处庭院里,有人正在感知着他。 感知者不是别人,正是新进的真君公孙不器。 他正在跟呼延书生喝茶聊天,不过对于家族领地内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放弃关注。 监视来贺喜的宾客,这种事有点丢人,一般来说,他是不屑为之的,但是这一次,终究是公孙家五十年多以来,重开真君庆典,高度重视也是必须的。 所以,对于某些可能不安定的因素,公孙不器还是要暗暗关注的,哪怕是有点跌份儿,他都认了,公孙家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而今天发生的氤氲洞内讧一幕,就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他悄悄用神识监视着余化龙一行人——这人对我公孙家,似乎有点怨念。 当然,余化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居然会使得真君自降身份偷窥,所以他还是有啥说啥。 公孙不器却是眉头一皱——这小子有搞事的可能? 呼延书生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两人都是才刚刚证真,家里都是一大摊子事,都知道对方的不容易,监视宾客真不算什么大事,大哥别笑话二哥。 见到对方皱眉,呼延书生就就笑一笑,“你这神识之强,我可是望尘莫及……怎么,发现什么不妥了?” “一只小小蝼蚁罢了,”公孙不器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然后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才感触颇深地叹口气,“有些昔年的旧识,真的是老了啊。” 呼延书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反正需要我出手的话,你只管说话就是了。” 公孙不器收回思绪,缓缓地摇头,“没什么,目前还看不太出来,就是有人对李大师不太友善……他倒是走到哪里,都能惹到仇家。” 呼延书生听得就笑,“这是话本里,主角一般的存在啊……你觉得他晋阶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多大?”公孙不器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若是换了别人,我可以断定可能性是零……二十岁出头就想晋阶高阶真人,想啥呢?不过若是他,我还真不敢说。” 呼延书生笑一笑,“我倒是觉得,他晋阶的可能性极大……你见他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吗?我是没见过。” 公孙不器沉吟一下,摇摇头低声发话,“我就奇怪了,什么样的传承,才能培养出来他这样的妖孽,都说他是得了北极宫瘸真君的衣钵,我看未必……那瘸子怕是自己也做不到。” “你只看到他妖孽吗?”呼延书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冲着南方扬一扬下巴,“雷谷那位……可也不逊色于他。” 第一千零五章真君庆典 李永生是在庆典开始前一天出关的,他的掩饰或者可以瞒得过别人,但是绝对瞒不过一直关注他的两名真君。 他才一出关,就感受到了两名真君的关注,于是凭空拱一拱手:两位,别盯着了成不? “呵呵,”公孙不器将神识收回来,看一眼对面,“这家伙总是喜欢掩饰修为。” “换了是咱们,也得掩饰修为,”呼延书生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一摊双手,坦坦荡荡地发话,“这种神奇的传承,你说谁能不动心?” 公孙不器笑着摇摇头,“我原本还打算送他一份晋阶的贺礼呢,听你这么一说……得了,他想低调,咱们就配合他低调。” 呼延书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咱们只许对他保持尊敬即可,其他的都不重要。” 若是余化龙听到这话,估计能把眼珠子吓得掉出来——一名真君向另一名真君建议,对一个真人保持尊敬? 李永生晋阶高阶真人可以低调,但是不器真君的庆典,那是无论如何不能低调的。 庆典在第二天辰时正式开始,到场恭贺的宾客,足有三万人之多。 这还是公孙不器尽量少邀请外人,堂堂的十方丛林氤氲洞,不过才来了五人。 至于到场的真君,也有五名之多,除了呼延书生和丁相实,竟然还有上党杨家的真君——就是那名在柔然证真的真君。 这三人能来很正常,呼延书生是战友,陇右丁家是有两名真君,杨家的真君来得古怪了点,但是在历史上,辽西公孙和上党杨家都是强势家族,长期保持着相对友善的关系。 不过李永生更愿意相信,杨家是意识到了,自家的真君遮遮掩掩了很久,最终还是躲不过去京城解释的结果。 眼下既然在朝廷跟前过了明路,那杨家高调冒头,宣布家族强势回归,也是正常的。 北极宫的三宫主也来了,这多少让大家感到一些意外。 事实上,她本来没想好来不来,但是最后,还是觉得来一趟好——公孙家的活动范围,跟北极宫有极高的重合。 她此来,既是表示对公孙家的看重,也是间接地彰显北极宫在此处活动的法理性。 不过让人感到有趣的是,在她现身后不久,因果殿的幽思真君也突然出现了。 公孙家接待宾客,并没有刻意地分开因果、天机两殿,他们将两殿和宗正院合做了一处——就像将玄女宫和雷谷合并在一起一样。 很显然,原本赵家人是没打算派出真君的,毕竟此刻战事紧张,每一个真君都是极为宝贵的,但是见到道宫出现了真君,宗正院就不能坐视了——我们也有真君前来。 这些因果就不用再提了,不管怎么说,有五名真君能前来捧场,公孙家的面子真不算小,很多不能来的真君也表示:时局艰难,实在有点不克分身。 恭贺典礼过后,不器真君开始发放另一个福利:真君讲道。 这也是庆典该有的一项内容,具体讲道的时间不定,大致就是七到十五天。 公孙不器宣布,自己讲道七天,每天上午讲一个时辰,至于其他时间,宾客们自由安排,想要离去的也随意。 三宫主只听了一天讲道就离开了,公孙不器是在讲道而不是论道,以她积年真君的身份,实在没必要听太多类似的东西。 修者最重要的就是坚定本心,别人的东西听得太多,未必不是好事。 当然,若是坐而论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三宫主一走,幽思真君马上也告辞了,接着杨真君受不器真君所邀,也讲了一天的道,然后飘然离开,最后就只剩下了呼延书生。 讲道到了最后两天的时候,宾客们开始逐渐离去,到了这个时候,真君不会再拿出什么硬货了,甚至连集市上,各种珍稀物品也少了很多。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李永生和风真人也来告辞,公孙不器不肯放他离开,说你再待几天,我还想着要出去游历一番。 真君做到他这个样子,也是没谁了,一般人家的真君,等闲是不愿意离开大本营的,就算出去办事,也是来去由心,根本不会出去长期闲逛。 李永生听得就笑,“我还以为,你会考虑去海岱报仇呢。” 听到这话,不等公孙不器表态,呼延书生就先出声了,“排帮的那厮,是吧?找他动手的话,算我一个。” 公孙不器却是讶然发问,“你也注意到氤氲洞的那厮了?” “氤氲洞?”李永生听得有些不摸头脑,“他们又做什么了?” 一边发问,他一边狠狠地瞪了不远处的血奴一眼。 他出关之后,遇到了正在等他的任永馨,所以他也知道了,发生在集市里的事情。 不过他第一反应不是去找氤氲洞的什么余化主,而是去看永玢。 不知道血奴使了什么招数,竟然获得了永玢的信赖,小丫头竟然主动地替它打掩护。 李永生虚言恫吓了好一阵,终于探听到了其中内情。 原来血魔对永玢表示,说我要祭炼一件法宝,需要人血温养,不过呢,我这人有点贫血,血不太够,你看怎么办才好? 永玢也没想那么多,就说血不够好说,去集市上买啊,只要你给的价钱够,修者谁还差点鲜血? 血奴很为难地表示,这是我自己要用的法宝,不想让那么多人的血沾染——可能你不知道,我这人有点洁癖。 永玢就为难了,好半天才表示,我倒是能给你一些血,但是我个子小,又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能给得你太多。 不用太多,每天十滴就行,血奴兴奋得都要撞树去了,你给我三年,那三块灵石,就不用你还了,你看怎么样? 永玢当然不肯答应,她是守信的人,但是没做好约定前,砍价钱的时候,她也不会手软。 她认为一天一滴,持续一个月,是个比较好的交换条件。 于是血奴开始教育她,说“咱们”身为女人,血这东西不值钱的,每个月都白流那么多。 永玢虽然不到十岁,对这些事也隐约有了解,于是两人商定,每天三滴血,供应一年之后,三块灵石不用还了。 李永生知道此事之后,就想狠狠地发落血奴——你倒能耐了,居然学会骗人了? 但是血奴这次不答应了,它说那三块灵石是我战斗所得,来路光明正大,而且我花钱买血,她又肯卖——这两厢情愿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惩罚我? 李永生被顶得特别无语,他倒是有心帮永玢还了这三块灵石,但是一来人家未必愿意接受,二来则是——他凭什么要给任永馨买高价奢侈品? 而且这高价奢侈品,还是买给任永馨老爹的,万一赵欣欣问起来,这个……解释不清啊。 反正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到最后,他警告血奴,这血你现在不能要,等回去问过九公主,她答应了,你才能动手。 然后血奴吞吞吐吐地告诉他,我已经提前支取了三天,九滴血——退不了货啦。 一边说,它还一边意犹未尽地咂巴一下嘴巴。 李永生承认,当时他真的很想打杀了这只血魔。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说起氤氲洞,他有点好奇,那厮又做什么了? 公孙不器笑着回答,“倒也没什么,他似乎打算派人,去松峰观走一趟。” 松峰观?李永生沉吟一下,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倒是都想到一块去了。” 松峰观就是前一阵发起“北七庙”争夺的子孙庙,但是在去摩天岭挑战的时候,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后来又遭遇了一些其他的干预,不得不放弃了计划。 在摩天岭下打击松峰观气焰的,就是来自三湘雷谷的势力。 不过李永生关注的,却是松峰观位于海岱崂山,是新近崛起的子孙庙,要是说他们跟襄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不信的。 公孙不器见他没什么好奇,又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就不想一想,他派人去做什么?” “这个没什么可想的吧?”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发话,“左右不过就是那点事,联系松峰观,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 这又是自由心证,子孙庙和十方丛林有联系,是相当正常的,但是这子孙庙叫做松峰观的话,他就认定里面有猫腻。 公孙不器却是欣赏他这种只看现象,不问因由的态度,他笑着点点头,“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还当你也知道此事,提醒我去海岱报仇……可恨的是,不知道那厮现在何处。” “恰好我知道他在哪里,”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在来的路上,正好遇到这厮在豫州境内横行……靠近海岱的位置,真的是不知道死活。” “哦?”公孙不器一扬眉毛,他近来一直在忙着迎来送往,虽然身为真君了,但是举办这么大的庆典,哪怕他端着架子,应酬也是多得不克分身,竟然没有时间去打听这种事。 听到李永生这么说,他也感到十分震惊,“这厮竟然如此地悍不畏死?” 第一千零六章兴师问罪 面对公孙不器的提问,李永生一摊双手,“这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按说他应该知道,你要举办证真庆典。” “这也不算什么,”呼延书生在一边出声了,“当时他在豫州,现在却是未必在了……也许是声东击西之策?” “声东击西?我也不怕,”公孙不器冷冷一哼,“李大师你们先等一等,我去跟北极宫打个招呼,请他们帮我看护一下家族,然后咱们一起去寻那厮的晦气。” 做为公孙家的人,他心里是相当看不起排帮的,哪怕对方可能是积年的真君,而他是新晋的,但是他还真不怕跟对方放对。 不过,击败对方或者不难,可是想留下对方,那就不是一般的难了,真人对战,杀死对方都很难,就别说真君对战了。 他有信心取胜,但是阻人向道之仇,却不仅仅是取胜就可以抹平的,所以他除了留下了呼延书生,甚至还邀请李永生一起参与。 正好李永生心里也恨那厮张扬,于是笑着点点头,“那我就多勾留几日。” 风真人本来是要离开了,听到这话,也插一句嘴,“此人在雷谷放肆,也是我玄女宫的仇人,我向宫里汇报一下,看宫中是个什么意思。” 过了一日,玄女宫就有了回信,说既然不器真君和书生真君愿意出手,玄女宫也不会后人,会派出人手,协助捉拿排帮真君。 于是,公孙家在刚举办完真君庆典之后,马上又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打算南下为不器真君报仇。 这时候,在前些日子的战斗中结下的友情,就充分体现出来了,甚至连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都表示愿意共襄盛举。 “你就算了吧,”公孙不器很干脆地拒绝,“你的战力……还是治疗伤患去吧。” 又过两日,两名高阶真人悄然而至,是玄女宫经主丁青瑶和都厨紫嫣,这就算准备妥当了,于是大家整顿行装,悄然南下。 这次他们还是取道顺天府,公孙家除了公孙不器,还出动了公孙未明,以及三个初阶真人和十八个高阶司修。 他们伪装成普通黎庶,通关进入了幽州,而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玄女宫的仪仗。 一路无话,走到京城近郊的时候,李永生要任家姐妹俩回家。 永玢是非常不想回家,任永馨也是一脸的幽怨,甚至就连血奴都绷着脸。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李永生决定的事情,容不得别人反对。 大家原本是打算在京城附近休息一下,顺便打探一下那排帮真君的下落。 哪曾想前方传来战报,说襄王的军队水陆配合,大败彭泽水师,俘获无数。 才有一点眉目的海运,又陷入了停顿中,京城马上再度告急,盘查也瞬间严厉了起来。 大家商量一下,索性直接推进到了大名府一线,这里距离海岱就相当地近了。 紧接着,从并州传来了新的消息,氤氲洞化主余化龙向都管建议,追问松峰观挑起北七庙之争的责任,要求他们做出解释。 按说,十方丛林可以过问子孙庙的事,子孙庙虽然没有必须解释的义务,不过真不解释的话,很容易招来道宫的问询,关系也会搞糟。 然而这种情况,多是发生在邻近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之间,像氤氲洞和松峰观之间,隔着幽州郡和豫州郡,这么做,手伸得实在太远了。 而且,人家子孙庙之间相互竞争,你十方丛林多的什么事? 可氤氲洞的都管,还真的就同意了,并且派出余化龙为代表,前往松峰观。 从派出的人选来看,都管其实不傻,知道此事有蹊跷,但是他还不能驳回这种要求——做为四大宫下属的二级机构,他们是有权力知道子孙庙的一些情况的。 所以他索性就将余化龙派了出去——你不是想知道吗?那自己去了解吧。 李永生听说了这消息之后,也是一脸的古怪,“这种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不怕青龙庙的人跳脚吗?” 四大宫之一的青龙庙,可就是在海岱的。 紧接着,又有新的消息传来,余化龙带着氤氲洞的几个弟子,直接传送到了海岱郡的旋昊观——这也是一家十方丛林。 然后他说动了旋昊观的堂主,也带了几名弟子,一同前往松峰观问罪。 然而,就在距离松峰观百里的地方,他们遭到了袭击,袭击者布下了禁空大阵,差点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幸的是,旋昊观的堂主非常了得,不但救出两个旋昊观弟子,还顺手将重伤的余化主也抢了出来,然后一路亡命奔逃,终于逃脱。 消息传来之后,氤氲洞大怒,将事情上报给了青龙北极二宫,希望上宫能调查清楚。 李永生越发地不明白了,“这家伙……是想玩苦肉计吗?” “这却是难说,”公孙不器也有点疑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么一受伤,北极宫想整顿氤氲洞,还真得放过他了。” 呼延书生想得最多,“我发现青龙庙在海岱的存在感,十分微妙啊。” 公孙不器昔年走遍天下,却是知道原因,闻言他笑着发话,“海岱民风彪悍,青龙庙更愿意向南经营,还有就是……青龙庙在海岱,少一个雷谷。” 最后一句话是点睛之笔,道宫终究是不能干涉红尘的,若是三湘没有出现一个雷谷,玄女宫也一样,只能坐看荆王在三湘肆虐。 李永生却是不满意地皱一皱眉头,“没有雷谷,可以自己搞个风谷火谷什么的,青龙庙就没有意识到,这普天下的黎庶,才是道宫的基础吗?”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来报,说有朝安局的人求见。 他们来到大名府后,就待在英王的领地内,周围服侍的人,也基本上都是英王府的。 一名瘦小的朝安局密谍,被英王府的人带了过来,见到李永生之后,他赶忙递上一面玉符,“京中急报,给您的。” 李永生拿着玉符,往额头上一贴,脸色顿时一变,“混蛋,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顺天府昨天发生了一起绑架未遂案,这是相当恶劣的事件,尤其案件发生是在城区里,影响也极大。 但是对李永生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令他感到的吃惊是:被绑架的目标,竟然是任家姐妹俩。 当时辰正刚过,姐妹俩出门去看望一名生病的老教谕,不成想就在规划司的门口,有人悍然出手袭击她俩。 不过好死不死的是,正好军役部有人乔装前来,要拿一份陈年的京城规划图,因为军人的戒备心极高,看到有蒙面人当街动手,想也不想,直接就是弩箭齐飞军阵伺候。 动手的一共是七个人,当场死了四人,剩下的三人眼见逃不脱,也纷纷服毒自尽。 这些人里,修为最高的只是一名中阶司修,但是军役部的人不敢小看此事——规划司可是掌握着顺天府各种地形图。 于是他们火速找了专家来,在自杀者意识尚未消散之前,强行搜魂。 搜魂的结果,令他们目瞪口呆——这七人虽然确实是来自海岱,但是他们的目标,竟然是……绑架两个小女孩? 为什么绑架两个女孩,这些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海岱某个大人物的意思。 事实上,就凭他们七个,绑架了人也未必走得了——在不远处,还有人等着接应。 军役部和捕房的人匆匆赶过去,那接应的地方,已经是人去楼空。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就打算将任永馨和任永玢带走了解情况——虽然她们是被绑架者,遭遇这样的待遇,实在有点冤枉,但是没办法,谁让现在是非常时期呢? 还好任永馨的反应够快,直接报出了朱塔任家的名号,见这名号似乎不太顶用,又报出了李清明的名号。 军役部的人一听,越发地不敢放她们走了——被绑架的人认识李部长,这还了得? 最后他们还是联系了任家的家主,由军役部和捕房共同讯问任家姐妹,然后通过她们最近的遭遇,推断出这些人尝试绑架她俩,应该是冲着雷谷去的。 雷谷的人为了保护她俩,愿意付出相当的代价,更别说她俩还是李永生的旧识。 知道原因之后,军役部的人也不敢怠慢,因为他们目前跟雷谷的关系有点微妙,所以就通过朝安局的渠道,向雷谷示警。 呼延书生听说这消息之后,不屑地冷哼一声,“这种事情,十有八九是那氤氲洞化主搞出的幺蛾子……自己跑到海岱去避嫌,真是欲盖弥彰。” 丁青瑶却是表示,十方丛林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这女娃娃怎么说也是北极宫看好的,我觉得……没准是别人泄露出去的,毕竟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参与的人实在太多了。” “管他是不是呢?”李永生冷冷地发话,“现在很明显,对方是打算逼着雷谷尽快进入海岱了……十有八九还想逼着咱们跟襄王放对。” 他的猜测应该没有错,事实上,各方势力都想将雷谷拖进诸王对江山的争夺中。 不过这个猜测,对玄女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一千零七章流言蜚语 紫嫣都厨最先表示,她不希望大家贸然进入海岱,那样可能导致事态失控。 道宫不得干涉红尘事,这是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则是:青龙庙就位于海岱。 玄女宫的两名高阶真人前来,若是不跟青龙庙打招呼,就在海岱大打出手的话,对青龙庙有不敬之嫌。 但是提前打招呼的话,又很容易走漏风声,毕竟青龙庙跟襄王的关系,看起来有点微妙。 公孙未明却是没有这样的忌讳,有些话,不太合适由不器真君来说,他就直接表态,“我们又不是道宫的,找那厮报仇也是天经地义,要不玄女宫的几位,在海岱之外接应就好了。” 丁青瑶却是看向李永生,“不知道李大师是什么意思?” “进入海岱是必然的,”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算计任家姐妹的事情,我是一定要查清楚……受我保护的人,竟然也有人敢动脑筋,还是冲着我来的,搁给谁能忍得住?” “那就先派人去调查吧,”丁青瑶点点头,旗帜鲜明地表示出了支持,“一旦消息确定,咱们快进快出,也不算什么……最好是能找一个擅长搜魂的人来。” 公孙未明闻言,马上出声发话,“这个不需要了吧?我家真君就比较擅长搜魂。” 公孙不器在游历天下的时候,五花八门学了不少东西,搜魂也是其中一门,要说有多精通,那是谈不上,不过他现在已经证真了,这种修为上的提升,可以大幅提高搜魂的水平。 然而,三长老看他一眼,微微摇头,“若是搜魂那个化主的话,道宫出手是最合适的。” 公孙未明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点点头,“倒也是,不过……只搜魂那个氤氲洞化主,不搜魂旋昊观的堂主吗?” 众人很无语地看着他,好半天,紫嫣都厨才轻咳一声,“终究是海岱的十方丛林,多少要给青龙庙一些面子才好。” 他们才商定大致手段,外面有人来报,说雷谷有人前来。 从雷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养好伤的张老实,他受过排帮真君的一击,对那人的气机比较敏感,让他潜入海岱找人,是最合适不过了。 张老实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事实上,这种活儿本来就是他的强项,此前独狼在刑捕部,还曾经多次出国捉拿人犯。 他前脚才离开,天机殿的方真人后脚就赶了过来。 李永生见他来了,还是相当地纳闷,“不是说襄王的水师,大败了彭泽水师吗?” 方真人就是响应雷谷号召,前往彭泽水师护航的真人之一,反正他本来就是天机殿的,近期一直混迹在雷谷,出的任务有点少,这番出动,既能令雷谷满意,也能折算进两殿任务里。 听到李永生打问,他不屑地哼一声,“大败?他做梦吧,不过就是设了一个陷阱,彭泽水师虽然中招了,但是拼了一个两败俱伤,海岱水师也战力大损……若不是彭泽水师船少,现在耀武扬威的该是我们才对。” 他这番话说出来,众人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彭泽水师大败,不过是襄王往自家脸上贴金,是为了给京城制造恐慌。 如若不然,方真人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跑来大名府? 不过襄王的谎言,还是起到了非常不错的效果。 朝廷虽然在晚些时候得知了真相,但是流言的影响已经造成了。 朝廷拼命地在广播电台里宣传,说彭泽水师取得了一场大胜,但是非常遗憾,现在的黎庶已经不是第一天听广播了,大家也不会无条件地相信里面的讯息。 不少人认为:既然朝廷你说取得了大胜,为何最先宣布此事的,会是襄王一方? 反正襄王这一手,弄得朝廷很被动,方真人回去述职之后,又做为亲历者,轮流去各家广播电台讲述战斗经过。 方真人被此事弄得烦不胜烦,正好九尾狐发现,李永生打算对海岱出手,就托梦给他,希望他能跟随李大师再入海岱。 李永生倒是能理解九尾狐的心态,等候了千年的恋人出现了,虽然他已经忘却了过去,但是对痴情的它来说,还是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哪怕见不到人,能距离他近一点,也是一种幸福。 于是他笑着点点头,“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找一个搜魂好手……他出手的话,青龙庙应该也无话可说吧?” 丁青瑶和紫嫣真人交换一个眼神,最后,还是丁经主迟疑地点一下头,“这个倒是可以,就算青龙庙不喜,也要考虑他天机殿的身份。” 公孙不器闻言,忍不住自嘲一句,“光杆真君果然不行,比不上有组织的大势力。” 呼延书生看他一眼,笑吟吟地回答,“公孙家的真君若还算光杆,我岂不是叫花子了?” 玩笑开罢,众人各自去了,安排人手去海岱打探,甚至连血奴都被李永生派了出去——它擅长黑夜活动,身法诡异,也是做探子的好人选。 用了差不多三天时间,海岱那边传来消息,旋昊观对自家人遇袭一事,也相当愤怒,他们甚至打算纠集武力,前往松峰观一行。 但是这个时候,青龙庙出面了,上宫认为,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都属于道宫系统,贸然起干戈是不合适的——你们认为偷袭的事是松峰观做的?那你得拿出证据。 旋昊观当然拿不出证据,他们表示,若是上宫愿意出手搜魂的话,得知真相并不难。 但是青龙庙怎么可能随便就搜魂?而且是对子孙庙下手? 所以他们拒绝了这一要求,但是同时,他们也对松峰观发出了通告:你们需要主动证明,这件事不是你们做的。 这个要求实在有点难为人,还是那句话,“说有易说无难”,松峰观证明此事是己方所为,倒是容易一些,想要证明不是,那难度就太大了。 青龙庙倒也不算是特地刁难,实在是旋昊观和氤氲洞吃了大亏,为了平息下面的怨念,他们也得做出一定的姿态。 而松峰观也绝,他们将庙里全部的真人,以及大部分战力强的司修,行踪都报了上去,尤其是两家十方丛林修者遇袭的那段时间,行踪交待得尤其详细。 简而言之,这件事有拖下去的迹象,而且很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青龙庙已经开始尝试劝说松峰观,向两家十方丛林支付一笔疗伤费用,毕竟他们是在去找你们的时候遇袭的。 但是对这个说法,松峰观不是很乐意接受——他们来找我们,并不是我们要求的,而是他们主动找上门,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看得出来,松峰观对这两家,也是有些怨气的。 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有用的消息了,血奴倒是传来消息:旋昊观的堂主和余化龙,两名真人在观里养伤,恢复得似乎不错。 公孙不器看向李永生,“现在就去捉了这个化主,还是再等一等?”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摇摇头,“再等几天吧,看张老实能不能打探到排帮真君的消息。” 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不想遇到他的时候,这真君肆无忌惮地发散神识,彰显自己的存在,可是真要找此人,却是死活找不到。 张老实给出的最新进展就是:那真君应该是收束了气息,若是他不再主动发散神识的话,那么接下来,就得在海岱一点一点地仔细排查了。 这就是水磨工夫了,海岱是一个大郡,详细排查的话,三年也未必能有结果。 所以张老实给出的建议是:倒不如直接从旋昊观里将余化主掳走,没准能勾出那个真君。 李永生和大家商量一下,最终决定带着公孙未明,去旋昊观捉人。 这种时候,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都不能出手,一旦出手,真君的气息根本瞒不过青龙庙的真君,还得落个大欺小的罪名,实在是没有必要。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搭档,这分量其实也够了,尤其李大师已然晋阶高阶真人,战力肯定再次猛涨。 公孙未明更是大言不惭地表示,他俩联手,遇上真君也敢一战,更别说还有血魔的配合。 两位货真价实的真君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悄然潜入海岱,用了两天时间,来到了旋昊观之外。 然而就在这时,在附近负责监视的血奴,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旋昊观的都讲从闭关之地出关了,而此人尤其擅长医术,所以余化龙和那个堂主,最近搬进了都讲的小院里。 这麻烦可就大了,都讲的小院,紧挨着经主的小院,以及旋昊观的秘典楼,这里可谓是观里防卫最严密的地方,而此前他俩疗伤,住的不过是十方堂后院,以及练功房。 两者之间在防卫上的差距,根本没法比。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一听,也有点头大——原本是打算偷偷将人掳走,现在看起来,搞不好要强行抢人了。 不过还好,血魔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天傍晚,余化龙都有在十方堂散步的习惯。 麻烦的是,这家伙散步时间不太固定,有时候堂主还在一边作陪。 第一千零八章上宫来人 散步?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这厮才来旋昊观多久,居然养成了生活习惯? 不管怎么听,他都感受到了淡淡的阴谋的味道。 次日接近傍晚的时候,天色不是很好,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雨,旋昊观外,赶来了一名红脸的年轻道长,高阶司修的修为,自称是氤氲洞来的,奉了都管的号令,求见余化主。 道宫中人的交往,一般是很少验看敕牌和身份的,这一点,跟官府中人有着截然的不同,然而,这正是修道之人的自信——大家都是道友,也没谁有胆子,敢随便冒充道宫中人。 道宫并不负责管理红尘,所以行事也无须循规蹈矩,有人冒充官员的话,官府想要定罪,还需要一系列流程,但是道宫遇到冒充道友的,一剑斩杀也很正常。 但是这一次,负责接待的道人,要验看对方的敕牌——没办法,最近实在不太平。 红脸道长很不高兴,但还是摸出敕牌递了过去。 检验的道士认真地查验一下,然后轻咦了一声,“这敕牌……该是北极宫序号的吧?” 红脸道长冷哼一声,不高兴地发话,“我在北极宫公干,上宫特意给我们做了敕牌,这很奇怪吗?” 真的不奇怪,被派遣到上宫临时当差,为了出入方便,弄个上宫敕牌是很正常的。 而且这种敕牌出来办事,也很拉风的——四大宫的旗号,肯定比十方丛林的气场足。 不过旋昊观接待的这位,有点认死理,“可是这样的话……不能证明你是氤氲洞的。” 红脸大汉眉头一竖,很不耐烦地发话,“那你就刚我是北极上宫的道友好了,我一点也不介意……真是奇怪了,北极宫不能过问此事吗?” “你这话怎么说的?”接待的道友苦笑着一摊双手,“我也是本着负责的态度,又不是有意刁难你,你这敕牌确实不符。” 红脸大汉冲他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长,“其实吧,我现在依旧是在上宫当差。” 事实上,李永生心里却在哀叹:没办法啊,北极宫敕牌的路数,我是比较清楚的,但是氤氲洞的敕牌……我还真没在意过。 懂了!这位却是明白了,于是微微颔首,“好了,那我知道了,反正敕牌不是假的,至于你来自哪里,就当我没问好了。” 旋昊观的人也不认为,北极宫对这件事会不闻不问,毕竟余化龙是打着氤氲洞旗号来的,而且还是都管下的令,他只是具体的执行者。 北极宫若是忽略了这里,会非常影响氤氲洞的积极性,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这些因果,跟他这个小小的负责接待的道人无关,他也不想弄明白那么多事。 所以,这位跑到后面汇报的时候,就略过了这些无关的话。 而余化龙却是听得一脸的懵懂,“氤氲洞的高阶司修?他可曾说,自己叫什么?” 这位面无表情地回答,“知道是氤氲洞的道友就行了,我何必问他叫什么?敕牌我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余化主还是有点疑惑,“那麻烦你说一说,此人长得是什么模样?” “余化主,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这位没好气地回答。 事实上,旋昊观的多数弟子,对氤氲洞都有几分不满——你们并州的十方丛林,非要跑到海岱来生事,害得堂主重伤不说,还有两名弟子惨死。 所以他虽然仅仅是司修,话也不是很客气,“我是旋昊观负责接待的,不是谁的护卫。” 旋昊观的堂主见状,皱着眉头呵斥他一句,“怎么说话呢你?注意身份,余化主可是真人,治你个不敬上位者,我都要大力支持。” 这位见状,只能悻悻地转身离开,“那我让他在那里等着,见不见的,余化主您拿主意。” 余化龙则冲着堂主勉力笑一笑,“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想,是不是那话儿来了?” 堂主皱一皱眉头,“不该是这样吧?在你散步的时候暴起发难,才是最好的选择。” 余化主每天的散步,确实是两人合计好的,为的就是勾出幕后黑手。 相应的埋伏和接应,肯定也是有的,反正每天就那么一小会儿,不会浪费大家太多时间。 不过堂主想的是,幕后黑手应该是松峰观的人,“再说了,子孙庙能制作氤氲洞的敕牌吗?” 余化主心里却是清楚,雷谷的人来找他的可能性也极大。 然而他再想一想,就将那些顾忌放到了脑后——是啊,敕牌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他没想到的是,对李永生来说,制造道宫敕牌是再简单不过的了,这敕牌有气息校验和锁定,其中很多手段,是灵修才能做到的。 换句话说,就是造假大师张老实,做道宫敕牌也不会容易了。 可是观风使在上界的时候,就是灵修,这点小事,哪里难得住他? 正经难住他的,是他不清楚氤氲洞的敕牌序号,以及有没有什么其他特殊标识。 反正他也觉得,有敕牌的话,假冒的可能性就极低了,“那我去看一看。” 堂主微微颔首,“我也跟你去一趟,看看你们氤氲洞还有什么说法。” 两人相伴着走到十方堂,远远地见到红脸道士,余化龙就停下了脚步。 他非常确定,氤氲洞里没有这么一个人。 余化主不可能记得住氤氲洞所有的人,但是高阶司修的话,没有他不知道的。 于是他离得远远的就发问,“那红脸道友,你是氤氲洞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红脸道士一扬手上的敕牌,面无表情地发话,“我一直在上宫公干,余化主不会不知道这些吧?” 四大宫虽然弟子众多,但是抽调十方丛林弟子的事情,也是常见的——借调这种事,在哪个体系都不是新鲜事,不能盲目扩大编制,就只能如此。 事实上,十方丛林的弟子对他们所在的当地环境,了解得比上宫要多,抽调这么一批力量,也能很好地弥补上宫的短板。 而且借调这种事,经常借着借着,就把关系转走了,而下面借调来的人,用起来也方便。 当然,真正转走归属关系,也不是容易做到的,正经像张木子给任永馨设计的,先在氤氲洞做记名弟子,见真之后入上宫,这才是正规的流程。 这些就扯远了,反正氤氲洞是真有这样的弟子在北极宫,而且余化龙并不能全部认识,很多弟子被抽调走的时候,他还不是真人,也没接掌了化主一职。 尤其是,很多弟子就直接在上宫晋阶了,他又如何能知道? 不过纵然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警惕,但是考虑到对方来的时间,比他往日散步的时间要早一点,他也不能断定,这红脸道士一定有问题。 所以他冷笑一声,还是站得远远的发话,“既是我氤氲洞的弟子,把你的名字报上来!” “你好大的胆子!”红脸道士厉喝一声,并不因为自己只是司修,就对真人恭恭敬敬,“看在你也是氤氲洞前辈的份上,我愿意尊敬一二,你竟然敢质疑我的身份?” 他冷着脸发话,“上宫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倒摆起真人的架子来了?” 余化龙被说得脸一红,紧接着就恼羞成怒,“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氤氲洞弟子?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拿出你的敕牌来!” 红脸道士随手将一块敕牌丢了过去,然后又冷笑一声,“难得你心里还有上宫敕牌。” 余化龙翻看一下敕牌,没发现问题,只是有点疑惑,“石枫关?这名字极为陌生……林堂主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吧?” 林堂主执掌十方堂云水堂,整日里接待的就是各种道友,一眼就看出敕牌没问题,他摇摇头,直接将敕牌抛回去,淡淡地发话,“阁下虽然是上宫道友,但是对待真人,该有些体面。” “他也配谈体面?”红脸道士冷哼一声,不屑地发话,“若不是敬重青龙庙,上宫早就派了真人过来,将他拿走问讯了。” 余化龙气得脸色通红,厉喝一声,“不管我有体面没有,你身为氤氲洞弟子,就是如此对待庙中真人的?” 红脸道士冷笑着回答,“那些丧生在松峰观外的弟子,对你倒是挺尊重的,结果如何,还不是死了?” 余化龙气得好悬吐血,“不行,豁出去被上宫责罚,我今天也非要治你的不敬之罪……” 一边说,他一边就幻化出一只大手,向对方抓去。 “那你就又多了一条罪名,”红脸道士稳稳地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冷笑。 不过下一刻,他就骇然地向他俩身后望去,大喝一声,“什么人?” 两名真人不防还有如此变数,下意识地齐齐扭头向身后看去。 紧接着,林堂主就觉得识海微微一震,心里大骇,不过区区的司修,一声厉喝竟然如此厉害,也不知道是什么秘法? 然而下一刻,更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一股劲风袭来,他身边的余化主已经失去了踪迹。 第一千零九章来去如风 林堂主骇然地扭头看过来,正见到一道身影划破长空,迅疾地向外奔去。 黑影的速度奇快,在空中留下了一连串的残影,甚至可以听到尖锐的破空声。 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此人的手上提着一人,应该就是余化龙。 林堂主一时间大怒,“混蛋,是真人偷袭……赶快示警!” 对他来说,这真是奇耻大辱,就在他的十方堂,周围戒备森严,还是郎朗晴空之下,竟然有人当着他的面,强行掠走了庙里的客人。 一边喊,他就打出一道雷法,不过因为是仓促发出,对方迅疾地一闪,就避过了。 林堂主身子一晃,就追了出去,但是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林真人,小心是诱敌之计,您的身上还有伤啊。” 听到这一声,他不得不硬生生地停下了身形,没错,余化龙被掠走,是他的奇耻大辱,但是他也被敌所乘的话,那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这么一犹豫,红脸道士已经去得远了,就在这时,只听到一声冷哼,远处茂密的树林里,无数棵大树无风自动,数以万计的树叶从树上脱落,激射向天空中飞行的身影。 林堂主见状,轻出一口气,“草木皆兵……是都讲出手了。” 都讲这一手,是青龙庙赏赐下来的术法,奥妙无穷,都讲虽然只是巅峰中阶真人,但是此术一出,就算高阶真人,也得被阻一阵。 只要能阻得对方一阻,旋昊观的真人们就有时间冲上去围攻了——对于这种上门撒野的货色,别说多欺少了,就算真君出手,也不算什么大欺小。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面对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数万枚树叶,黑影的身子一闪,竟然凭空瞬移到了百丈之外。 要知道,他的手里可是还拎着一个人呢。 “我去!”林堂主也看呆了,他太清楚对方的这一手,意味着什么了,“高阶真人?” 就在两名真人飞起,正要没命追赶的时候,又是一声冷哼传来,“不要追了,此人太过危险,不是一般的准证!” 两名真人齐齐地一拱手,“见过都讲,不过……” “好了,散了吧,”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周边的阵法都开启了,咱们先稳住阵脚……林堂主,麻烦你过来一下。” 说话的是旋昊观的都管,监院之下第一人,很显然,在他眼里,余化龙的安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旋昊观自家弟子的安危,当然,今天事情的详情,他还是要找林堂主问明白的。 李永生将人擒走之后,直奔松峰观的方向而去,不停歇地飞了近百里,才停下来收束一下气息,然后折向遁走。 又走了近百里,他才在一处断崖下停下来,这里是他和公孙未明、血奴约好的汇合之处。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这俩才一前一后赶了过来。 他俩是负责接应李永生,要是旋昊观有真人追出来的话,必要时大家就大战一场,没人追的话,监视一阵就悄悄撤离。 公孙未明笑着表示,“旋昊观好像是吓坏了,竟然阵法全开,还有真人带队在周边巡逻,永生,要不咱们再打他一次?” “何必呢?”李永生笑着摇摇头,“青龙庙的真君应该已经开始关注那里了,还是早点回去搜魂的好。” 余化龙听得脸上一片惨白,他已经被下了禁制,目不能见口不能言,但是一双耳朵却还听得到声音。 听到永生二字,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栽在谁的手里了,心里也禁不住暗叹:雷谷李大师偌大的名头,真的不是吹出来。 这时他还只顾着感慨和愤懑,并不是特别绝望,然而,当他听到“搜魂”二字的时候,是真的肝胆俱裂,只想大喊求饶。 但是非常遗憾,李永生只给他留下了听力,他甚至连动一下手指的能力都没有。 接着他的头部一震,整个人就昏了过去,这次不光是没了听力,连意识都没有了。 待他再次醒来,却是身在一个草亭里,身子依旧不能动。 余化龙竖起耳朵,打算先听一听动静,不成想不远处有人冷哼一声,“醒来了就别装了,真当我们都是瞎子?” 余化主就当没听到,继续闭着眼睛装死狗。 说话的是紫嫣都厨,事实上,现在他们正在商量,该如何对松峰观出手。 九尾狐已经对余化主做了搜魂,因为这次涉及到的,是观风使的私事,青丘狐运足了精神,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将余化龙脑子里那点东西,全部掏了出来。 事实上,余化主对某些事情,也是不清不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任家姐妹的消息,确实是他主动泄露出去的,泄露的对象就是松峰观。 松峰观对于北七庙计划的夭折,是相当不爽的,他们为此卧薪尝胆多年,只求一朝名动天下,所以对于破坏此事的元凶,他们一直耿耿于怀。 当他们听说,有一大一小两个美女,是雷谷很看重的,那个小女孩真人,竟然为她俩做护卫,马上就决定抓起来那俩美女。 当然,两个美女住在京城,家里多少也有点背景,所以松峰观的人并不亲自出手,而是高价找了一些亡命——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并不需要花多少钱。 可惜的是,亡命们失手了,中间人发现情势不妙,赶紧溜掉。 这就是余化龙做的缺德事,至于他来松峰观兴师问罪,纯粹就是为了躲避嫌疑。 没错,他建议来找松峰观的麻烦,都没打算得到什么结果,他也想到了,都管一定会把自己派出来——这点小聪明,他是真的不缺。 来松峰观一趟,还会产生一个效果——算是为十方丛林长脸。 有了这次行动,北极宫也不能抓住他的一些小瑕疵不放,他的地位就稳固住了。 他将一切都算好了,甚至都跟松峰观商量好了,我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也别太当真——氤氲洞找麻烦失望而归,旁人再动这脑筋,也要掂量一下。 至于说松峰观信不过他?那不可能,他出卖了任家姐妹的信息,双方就相当于都握住了对方的把柄,信任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他将一切都算得好好的,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距离松峰观不到百里的地方,遭遇了埋伏! 是谁干的?他也不知道!事实上他真的很想骂娘:劳资前来,不过是走一走过场,哪个王八蛋就心黑到想要我的命? 他觉得自己非常冤枉,我做这一切,不过是给雷谷添点堵,顺便稳固一下自己的位子,事情咋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李永生他们可不管这些,现在大家商量的,是要不要再等张老实的消息。 公孙未明认为不需要等了,“一码归一码,先去松峰观兴师问罪……有啥手段当面使出来,背地里绑架小女娃娃,这是一个子孙庙该做的吗?” 风真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但是这消息是搜魂氤氲洞化主得来的,怕是不便对质,要不……先跟北极宫打个招呼?” 紫嫣都厨冷冷一哼,傲然发话,“咱堂堂上宫,何须跟他们对质?直接将人抓了就是,我坏过的子孙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话听着有点夸张,但还真是这么回事。 先皇大清洗之际,无数权贵功臣逃离庙堂,很多都走了道宫门路,想建立子孙庙,倚为护身符,但是很多人准备不充分,禁不住道宫核查,最后又被收回资格。 反正身为四大宫中的三都之一,紫嫣都管说这话,绝对有底气。 李永生却是看向公孙不器,“不器真君,一起去松峰观?” 不等公孙不器说话,呼延书生先出声了,“去去又何妨?遮蔽好气息就是了。” 丁经主笑着凑趣,“确实,书生真君收束气息的水平,可谓是完美了。” 公孙不器闻言,淡淡地看她一眼,“说得好像他收束气息的能力,比我强似的。” 总之,真君是不好伺候的,这两位对上李永生还算客气,但是别人嘛,还真就是京城叶院长说的话——证真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同了。 众人将余化龙留下来,并且派了两名玄女宫弟子看护,其他人则是收起气息,悄然进入了海岱郡。 因为要顾忌青龙庙的真君,一行人都是小心地飞行,昼伏夜出,真是要多谨慎有多谨慎。 他们用了三天的时间,潜入了距离松峰观百里左右的地界。 这个时候,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就不能继续前行了,百里的距离,也合适他俩发挥。 两人留下了,还留了清微庙的郭真人服侍,其他人乔装成商队,直奔松峰观而去。 松峰观这几年是着实兴旺,虽然他们酝酿的“北七庙之争”胎死腹中,但是就凭他们发起了这一行动,也足以令很多人知道了这家不起眼的子孙庙。 在距离松峰观还有三十多里的山口处,他们就派出弟子把守,挨个检查进山的人。 紫嫣都厨远远看到,心里就有点不耐烦,“要不咱们亮出玄女宫的旗号,直接冲过去?” (网终于好了,月初第一更,能让月票数据好看点吗?) 第一千零一十章伏兵二更 按规矩,玄女宫进入海岱地界,是要向青龙庙打招呼的——真人以下问题不大,但是真人进出的话,不打招呼就有点失礼了。 当初四大真人南下,搜寻永馨的下落,也是要跟玄女宫打招呼的,结果被玄女宫禁止了。 不过紫嫣都厨不介意这些,他们此来是为雷谷报仇的,这种事,不管青龙庙答应不答应,她们都做定了,当然就无所谓那些规矩了。 正经是打了招呼,青龙庙可能会出面阻止,那才叫没意思。 李永生正在沉吟中,猛然间,大家就见到,另一方向的山脚下,升起了一团示警焰火。 紫嫣都厨忍不住一愣,神色也为之一变,“糟糕,这是被发现了?” “不是,”有人在一边接话,却是很少说话的杜晶晶,她面色惨白,一脸的惊骇,“这是……我曲阿杜家的求助焰火。” “咦?”紫嫣都厨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小杜你入了道宫,还是忘不了红尘?” 她接触杜晶晶机会少,并不知道她是那种不太合格的弟子。 风真人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不过她很好的控制住了——其实她也是出身杜家的。 杜晶晶虽然愿意照顾家族,但是当着三都之一的都厨,哪里敢再争辩? 所以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永生。 李永生错愕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先去那里看看,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反正松峰观就在那里,也不会长腿跑掉。” 紫嫣都厨讶然地看他一眼,“倒是看不出来,李大师竟然也是性情中人。”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发话,“顺手的事情,做也就做了,跟性情中人没什么关系。” 杜晶晶可是无心说这些,她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我能先赶过去吗?” “好了,”风真人皱着眉头出声了,“不到二十里地,也不差这几息时间……晶晶真人,都厨面前不得失态。” 宫中弟子心系红尘,本身就是道宫禁止的,现在李永生肯去救人,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你还要先行赶去,真的不拿紫嫣准证当回事吗? 杜晶晶的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狠狠地一咬牙,不再说话。 李永生运起神识,尽力向前方扫去,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咦,没有打斗?” 丁青瑶、紫嫣和公孙未明的神识都不错,但是他们真的没想到,李永生竟然敢肆无忌惮地发出神识探查——你就不怕万一撞上真君的神识? “没有打斗?”杜晶晶这下急了,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身子笔直地向前蹿去,嘴里还在大喊,“我去给你们探探路。” “等一下,”李永生身子一晃,就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 “这俩……”紫嫣准证顿时愕然,她无奈地摇摇头,冲着公孙未明苦笑一声,“都是急性子啊,怪不得相处甚得。” 她身边是丁青瑶,但是紫嫣都厨和丁经主的关系,真的很一般,正经是她愿意跟公孙家的子弟多聊一聊闲话——自打见到公孙不器的那一刻起,她就沦陷了。 公孙未明摇摇头,正色回答,“紫嫣准证这么说,可就有点冤枉李大师了,他可从来不是个鲁莽的人。” “是吗?”紫嫣都厨眼珠一转,笑吟吟地发话,“我感觉他刚才探出神识的时候,也是有点着急,被真君发现就不好了。” “也许你不相信,”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回答,“我敢说,永生散发出神识,就是因为他能确定,附近没有真君神识。” 紫嫣都厨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不是吧,照你这么说,他不是比真君还厉害?” 一边问,她还一边看一眼丁青瑶,却很意外地发现,玄女宫经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丁经主当然没有表情,李永生比真君厉害——那不是废话吗? 公孙未明却是继续洋洋得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他可是擒获过真君的,我们合作,还重伤了慕容神起,至于他有没有真君厉害,那就是大家见仁见智了。”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的李永生一抬手,硬生生地拦住了杜晶晶,然后就停在了那里。 后面跟着的人也不慢,眨眼就赶了过来。 李永生落到地上,左右看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却是满不在乎地发话,“行了,别躲了,不会真的以为,能骗过我们吧?” 不远处响起一声长笑,然后前方不远处,地面扭曲一下,竟然站起了上百名身着保护色服装的人,而且一看服装的样式,就知道这是军服,只是颜色怪异了点。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竟然布置下军队拿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我们只是在诱捕,”远处稀疏的树林里,光线似乎扭曲了一下,几个人却是凭空出现了。 “诱捕?”杜晶晶闻言,忍不住眼睛又是一红,“你们那示警焰火,是从何处得来的?” “示警焰火?”一名书生模样的人鼓掌大笑,“妙哉,还真的捉到了大鱼,此人定然跟那该死的杜家有关系!” “屁的有关系,姑奶奶我就姓杜,”杜晶晶气得大喊一声,掣出一柄长剑,就要冲上前拼命,“贼子休走!” “嘿,还真的巧了,这话也是我想说的,”书生模样的人冷冷一笑,“现在想走?晚了!包括你这些同党在内,一个都不要想……咦?” 他是中阶真人,看到来得最快的杜晶晶,也不过是初阶真人,心里下意识地就生出了轻视,现在正眼一看,却是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怎么这么多真人? 最终,他还是将目光转移到李永生身上了,眉头也是微微一皱,“我看你有点面熟。” 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回答,“我确定,跟你一点都不熟……还是言归正传,示警焰火的主人何在?” “焰火的主人吗?”书生真人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们组团而来,阴谋刺杀皇族,在海岱郡意图盗窃气运,是不赦之罪,我们正是在引诱他们的同党前来。” “胡说!”杜晶晶气得大叫,“那是我曲阿杜家的人,要去观礼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我还纳闷呢,怎么不见他们来……合着被你们抓起来了?” “曲阿杜家?”书生冷冷地看着她,“你确定这帮反贼,是曲阿杜家的人?” “你少跟我扯这个淡,”杜晶晶挥舞着长剑,张牙舞爪地发话,“我家人被你抓了这么久,你不知道是曲阿杜家?” 李永生心里暗叹一声,杜晶晶还是太嫩啊,这种场合,报出家族的字号来,很可能会为家族招灾,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那书生冷冷地一笑,“曲阿杜家?以前我还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谁都跑不了……来人,给我统统拿下。” “我看你是想死吧?”公孙未明一摆手,身后的真人和司修们顿时散开来,他冷冷地发话,“全部拿下,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书生得意了半天,这时才傻了眼,“你们……你们竟敢反抗朝廷的命令?果然,反贼的友人,定然也是反贼。” “你他娘的少胡说,”紫嫣都厨冷哼一声,“本真人是玄女宫都厨,敢对我道宫中人出手,你也好胆,明明你们才是反贼……都与我捉了!” 他们这一方虽然人少,只有四十多人,但是真人倒有十多个;对方虽然有百余人,还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但是论起实力对比,真的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我们是朝廷的人!”书生大喊了起来,“正儿八经天家任命的,你玄女宫敢公然对抗朝廷?就因为这小小的杜家反贼?” 想到不许干涉红尘事的禁忌,紫嫣都厨就是一愣,朝廷捉拿反贼,道宫硬是插一杠子,那还真是犯忌,但是她转念一想,冷笑一声,“你们怎么可能是天家任命的?” 书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若是拿出任命书来,你便退走吗?” “别,”方真人叫了起来,“海岱好多地方一夜就反了,很多附逆襄王的官员,够有任命书,都厨切莫上当!” 天机殿虽然也不管这种小事,但是他们距离朝廷实在是太近了,这些因果都清楚。 紫嫣真人顿时为难了起来,她不喜欢杜晶晶现在还顾念家人,可是见到杜家人被抓而不理,似乎也不太好,更别说自己是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的。 说不得,她只能下意识地看向李永生——虽然公孙未明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但是行事过于鲁莽和跳脱了,关键时刻,她下意识地觉得,还是李大师值得信赖。 李永生冷冷地一摆手,然后狞笑一声,“全抓起来,搜魂之后,大不了杀了灭口!” 他并不认为,曲阿杜家的示警焰火在这时被放出来,是一个巧合,事实上,如果抓住了曲阿杜家的人,当然会知道,杜家有一个女儿叫杜晶晶,正是玄女宫的真人。 而且,杜家跟襄王作对,这也不是第一遭了,广陵韦家的身后,就有明显的襄王的影子。 这时放出杜家的焰火勾人,十有八九就是想看看,雷谷之人是否已经进入了海岱。 所以想在这件事上讲道理,没用!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大打出手三更求保底 李永生一摆手,其他人齐齐地扑了上去,甚至连丁青瑶都不例外。 埋伏的军人们,真的是训练有素,组成的军阵威力也大,要不说襄王军队的战力是诸反王第一,那真是没得说,不要说郑王那种儿戏一般的军队,就是荆王的军队也没得比。 在诸多真人和司修的攻击之下,他们竟然能有板有眼地抵抗,一时间竟然不见混乱。 然而,终究是战力就在那里摆着,对方只有区区的三名真人,其中两个还是初阶,再怎么稳得住,士兵数量也是在迅速地减少着。 李永生没有动手,他觉得,这点区区的军队想要留下己方的人,似乎有点太托大了,所以他在战场一侧,小心地四下戒备着。 果不其然,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远处又冲来三名真人,一名高阶两名初阶。 真人身后是一支马队,也有百人之多,疯狂地冲了过来。 原来,襄王府的军队背靠大山,分出了两个方向戒备和埋伏,李永生他们撞到了其中的一支,并且喊破了他们的埋伏,否则的话,这隐藏的起来的军队一旦发动,并不比马队好对付。 李永生见状冷笑一声,劈手一道黑光打了过去,晋阶高阶真人之后,他就可以勉力发出“无生神雷”的神通了。 无生神雷根本不是这个位面该有的东西,一招击出,直接夺人心魄,若不是李永生才是高阶真人,只这一击,就可以令高阶真人魂飞魄散。 这个东西对待军阵的效果差一点,但也仅仅是差一点,冲在最前方的军士觉得此物古怪,六匹马组成一个六合阵,手中大枪一举,在空中幻化出一个硕大的白色圆环,迎了上来。 这种六合阵运转如意,可攻可守,在军阵里也是难度系数相当大的,一般人根本掌握不了。 不过这圆环跟黑光正面一撞,圆环顿时消散,而六名军士的身子齐齐一震,有五个人竟然从马上掉了下来。剩下的那位也是趴在马上,人事不省。 三名真人看得睚眦欲裂,齐齐一声喊,组成了一个三才阵,直奔李永生而来,“贼子休走,纳命来!” 就在这时,血魔的身子一晃,很诡异地出现在那六名军士身边,也没见她做什么,地上五名军士的身体,就化为了两段。 这六名军士是马队中的精英,直接杀掉最好,可以有效地降低对方军阵的效果。 血奴将这一点也看得很清楚,它出手之后,身子一闪,又去对付刚才它的对手去了,竟然没有什么拖延。 若是单论身法的诡异,在玄青位面,果然没有人能跟血奴相比肩。 三名真人围住了李永生,他也不着急,一招“梅花三弄”斩了出去,直取三人。 这样一来,他就被这三才阵拖住了,而马队直接对战场发起了冲击。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们来得稍微晚了一点,第一波埋伏的军人,已经被斩杀掉了三成,李永生这一方已经有不少人腾出了手,在马队涌入的时候,真人们纷纷飞起来作战。 一旦飞起来,马队能产生的冲击力,就被大幅弱化了,正经是马上的骑兵,要小心空中飞来飞去的这些存在。 李永生对战三人,哪怕对方组成了三才阵,对他的影响也是极小的。 不过同时,他想要拿下对方,也不是很容易的。 缠斗一阵,他终于找到机会,将对面的一名初阶真人击伤,才有时机观察战场。 经过一阵的搏杀,赶来的骑兵数量也在急剧地减少,曾经一度稳住的场面,有再次失控的可能。 对方的高阶真人见状,赶忙高声大叫,“精血狼烟,快用精血狼烟。” 精血狼烟不但可以透支体力,激发战力,还更有示警的效果。 “狼烟也没用,”李永生长笑一声,“我就奇怪了,区区两百士兵加上六个真人,就以为可以对付得了我们?这么幼稚的想法,是谁给你灌输的?” 他的想法,还真的不对,事实上,襄王一方对雷谷的估计,已经相当高了,六名真人加上两百余名敢战之士,就算面对十几名真人,也拿得下来——起码有信心打成平手。 他们认为,李永生就算进入海岱,也不可能带太多的人,有这样的准备足够了。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料对了对方来的人数少,却没有料到,埋伏的士兵被人发现了。 一旦失去了偷袭的突然性,就不好缠住对方了。 等骑兵们赶过来的时候,形势非常危急,在这种时候,十个头领中的六个,想要逞强接下李永生的一招,却没想到对方这一招威力如此巨大,直接放倒了他们。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缠住对方,就相当困难了,更别说拿下对手。 若是没有这些意外,这一仗会打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高阶真人听到李永生如此说,脸涨得通红,大吼一声,“你们还在等什么?” 现在战场上还在作战的襄王府士兵,也就一百三十余人,在下风头中苦苦抵挡。 闻听这一声,起码最少二十多人马上崩毁自己的肢体,一道道精气狼烟直冲云霄。 这些人里,有崩毁自己手臂的,也有崩毁小腿的,更有很多人是崩毁了耳朵之类的部位。 紧接着,又有人渐次崩毁自己的肉体,战场正是热血男儿挥洒豪气的地方,受到别人的感染,血气一上头,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目前是处于下风了,再不玩命,就没命可玩了。 一道道血气冲天而起,战局虽然看似稳住了,但是很明显,透支精血只能顶用一时,若是没有救兵赶来,落败是迟早的事。 附近有襄王府的援兵吗?抱歉,还真的没有! 他们为了做这个局,将周遭的军队都调开了,就是担心别人不肯踩这个陷阱。 这时候发出精血狼烟,最近能赶来的军队,也是驻扎在九十余里之外县城里的城卫军,不过这里的城卫军,没有郑王府的城卫军那么多,一个县城也就五百人。 这五百人,起码要留三百守县城,以防是敌人的诡计。 剩下两百人赶过来,够干什么的?城卫军主要是负责治安和守城,根本不擅长野战,更别说跟这两百名百里挑一的精兵相比了。 事实上,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他们根本就没跟城卫军做约定,而且他们认为,若是真打不过对方的话,多来五百城卫军也意义不大。 只听得“嗵”的一声大响,紫嫣都厨硬生生击开一个七星杀阵,为杀阵加持灵气的书生真人更是“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公孙未明见状也急了,围着他的是二十一个士兵,三才阵里套着七杀阵。 原本他是想着拖死对手,见到紫嫣准证建功,他大吼一声,手中长枪狠狠地一扫,直接将一个七杀阵击溃,两名士兵口吐鲜血,眼见不得活了。 不过未明准证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一闪而过,这一击可是耗费了他不少灵气,虽然没有受伤,可是想要赢得漂亮,还是得付出点真东西。 丁青瑶也不淡定了,抖手一道白芒打出,将面前的一名司修打成了一团齑粉——一道白烟过后,落下了一些粉尘,一个大活人竟然就那么没了。 就在此刻,远处有人大喊一声,“住手,要不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永生这一方的人,全是一些骄兵悍将,哪里会将什么不客气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们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 倒是襄王府的军队很想罢手了,可是对方不罢手,他们此刻停手,不是等着挨宰吗? 于是有人惊呼一声,“是松峰观……是松峰观的道长们到了。” 破空声响起,四条人影从远处电射而来,打头的是一名童颜巨乳……错了,童颜鹤发的老道长。 老道长年纪虽然不小,气色却是极好,他大喝一声,“谁再不停手,我们就揍他!” “呀哈,”紫嫣都厨火了,抬手一掌,直接将面前一名司修打成一团肉泥,“揍我?就凭你个老杂毛,有胆子揍我这玄女宫的三都?” 她的话刚说完,襄王府的高阶真人身子一侧,脱离开跟李永生的接触,但还是没有躲过对方如影随形的一刀,左臂顿时脱离了他的左肩。 他强忍疼痛,大喊一声,“张主持,玄女宫公然阻拦我们捉拿反贼,而且就在你家松峰观门口!” “玄女宫的道友,你们还是住手的好,”白发苍苍的老道长大喝一声,“身为上宫中人,不知道避讳禁忌,这是又要挑起官府和道门的大战吗?” “大战?真是可笑,”丁青瑶避开两人的攻击,身子一晃,轻巧地飘出战圈,动作异常潇洒,“谁告诉你,责任是在我们呢?” 别说,她在很久以前,虽然比较粗暴地对待过李永生,但是平心而论,她的脾气比紫嫣都厨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像现在就是了——在需要说理的时候,她会先说理。 只有这番气度,才当得起玄女宫的经主,修道之人多是我行我素之辈,但对于外界,终究是要讲个形象。 (月初,不要让月票榜太难看,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偷盗气运 见到丁青瑶罢手,其他人也纷纷脱离战场,停了下来。 李永生也停了下来,不过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极隐秘的、诡异的笑容。 白发苍苍的老道长看紫嫣都厨一眼,又扭头看向丁青瑶,一拱手,和颜悦色地发问,“不知准证怎么称呼,在玄女宫又是担任什么职务?” 他也是高阶真人,一眼能看清楚对方的修为,这很正常。 丁经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不管我是什么职务,总大不过三都,现在紫嫣准证在,你有什么话跟她说。” 老道长淡淡地一摆手,“紫嫣都厨的名头,我是听过的,不过她的态度,实在不太好沟通,我觉得还是跟阁下商量比较好一点。” 这话说得就有点火气了,须知一般不太熟惯的人,很少称呼“都厨”二字,三都里的都管和都讲都能单独称呼,唯独都厨二字,听起来不太上台面。 事实上,在中土国这温饱型社会里,厨师的地位并不算低,老话说死了,民以食为天。 但是有些人还是在意,比如说紫嫣准证就是,她原本也是美女一枚,可因为修习功法的缘故,身材粗壮异常,很是令她不喜欢这个词。 所以,除了对上熟惯的人,她对外人都是自称三都,倒也不虞引起误会——都管和都讲,都不会如此自称。 就连丁经主称呼她,用的也是“三都”,这是知道她的忌讳。 老道长却不管这些,直接称其为都厨不说,还表示不愿意跟她交谈。 丁青瑶却是不上当,她冷笑一声,直接点明对方的用心,“这是打算分化我们,挑拨起矛盾吗?老道长你想多了,有三都在,自然不用我这五主出面。” 老道长虽然猜到了,此女也应该是玄女宫高层,但是听到她的话,还是忍不住愕然,“您……您是丁经主?” 玄女宫的三都五主十八头,起码三都和五主,是天下皆知的,五主的相关面容、气质和做派,也流传得极广,对方一提醒,他就猜出了她的来历。 紫嫣都厨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丁经主,你直接替我做主便可,看他们打算说什么。” 丁青瑶冲着老道长一摊双手,下巴微微一扬:你听到了吧? 老道长扫视一下战场,面色有点难看:来的这帮人,还真的是很棘手啊。 不过最后,他还是心一横,看向襄王府的高阶真人,“你说玄女宫阻止你们捉拿反贼,可是有根据?” 不等他发话,杜晶晶气得叫了起来,“我堂堂的玄女宫弟子,怎么可能是反贼?” 高阶真人却是冷着脸,傲然地反问,“谁说四大宫的弟子里,就不能有反贼?” 还真是如此,在历史上,四大宫的弟子中,不止一个人勾结过反贼,道宫虽然严禁弟子们家族联系,可这种事情屡禁不绝,自然有弟子因为家族利益,悍然对朝廷出手。 历史上好几次的官府和道门冲突,起因大多就是因为弟子先跟官府发生了冲突,然后道宫被迫卷入。 就在这时,丁经主出声了,她冷冷地表示,“就凭你,还不配定义反贼,在当今天家的眼中,恐怕你们才是真正的反贼吧?” 这话说得有根有据,但是那名高阶真人却是冷笑一声,“王爷和天家的争执,那是赵家内部的事情,你玄女宫这名弟子的家人……也就是曲阿杜家,他们是打算偷盗国朝气运!” “偷盗国朝气运?”老道长惊呼一声,“这可是中土的公敌!” 偷盗气运,是官府和道宫都严厉禁止的,中土的气运,是属于中土所有人的。 不过大致来说,官府对这种事容忍度更低,这也很好理解,就像道宫对野祀的容忍度更低一样,大家看重的东西不一样。 “你在说什么浑话!”风真人气得大声发话,“早年间曲阿杜家都没有做过这种事,现在他们早就大不如前了,偷盗国朝气运做什么?” 偷盗国朝气运的人,通常都是心存反意的,要不然偷了也没啥用。 可是杜家早就中落了,这时候说他们造反,别人也得信不是? 然而那高阶真人却冷冷地回答,“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受人指使?我们有人证物证,不容你们抵赖。” “人证物证?”紫嫣都厨不屑地撇一撇嘴,冷冷地一笑,“呵呵。” “既然是如此,我松峰观愿意做一个见证,”老道长正色发话,“谁是谁非,拿证据说话,不知你们双方意下如何?” 紫嫣都厨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没睡醒吗?区区的子孙庙,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要裁断玄女上宫的是非?” 面对她的讥讽,老道长也没有恼怒,只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都厨大人或者没听清楚,我们只是做个见证,裁断什么的,那真是不敢当。” “是吗?”紫嫣都厨冷笑一声,她的脾气不好,但是智商还是没问题的,“刚才你说的,难道不是‘谁是谁非’四个字?” 老道长干咳一声,“这个……口误吧,都厨若是不信,我们还可以请来青龙庙的道友。” 听对方说起青龙庙,紫嫣都厨不吱声了,她倒不是惧怕青龙庙,实在是他们这次进入海岱,没有通知对方,总觉得这样见面,难免尴尬。 就在这时,襄王府的高阶真人出声发话了,“松峰观的道长,我们还是信得过的,不过,在此处公断,我们还是担心会被对方所乘……证据一旦被毁,就难说清楚了。” 一边说,他一边还皱着眉头,表示自己很为难。 老道长闻言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去我松峰观大殿好了,未知丁经主意下如何?” 丁青瑶来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传来了细细的声音,“绝对不去大殿,就在此处解决,大不了直接翻脸。” 我不至于像你想的这么弱智吧?丁经主心里暗暗吐槽,却是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这不可能,我堂堂上宫五主,还有上宫三都在此,不可能受你一个小小的子孙庙如此调遣。” 老道长狞笑一声,“你们这般推三阻四,老道却是更好奇了呢。” 公孙未明却是促狭,他在不远处笑吟吟地发话,“那算了,今天就当是一场误会,大家各走各的路好了。” 杜晶晶和风真人都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这是怎么说话,不要这么讨厌行吗? 但是那高阶真人闻言,却是不肯答应了,他厉喝一声,“不许走!跟反贼合谋,杀死了这么多朝廷士兵……这是你说走就能走得了的?还请张主持为我们做主!” 被称为张主持的老道士看公孙未明一眼,又扭过头来对着丁青瑶,冷笑着发话,“我们也是一番好意,把事情澄清了,岂不是大家都好?” 丁经主也冷笑一声,“看来你的屁股早就歪了。” 那高阶真人见状,高叫一声,“看看,他们还说自己不是反贼,连澄清的勇气都没有。” 张主持的脸也拉了下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丁青瑶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你这罚酒如何吃法。” 老道长长叹一声,一摆手,“友善,发弟子召集令!” 松峰观来的真人,一共是四个,两个高阶两个中阶,高阶真人里,有一个正是跟李永生见过一次的松峰观都管席友善。 那时的席友善意气风发,结果硬生生在摩天岭下吃了一个大亏,打击得他好悬怀疑人生。 若是搁在两年前,他都懒得召集弟子,在他看来,己方四名真人,再加上襄王府的百余人,足以拿下眼前这些人了。 没错,雷谷来人中,真人数量很多,光是高阶真人就有四个,但是襄王府的军队,也全是百战精兵——此前他们在战斗中失利,最大的问题就是高端战力太少。 现在松峰观来了四个真人,真的是够资格跟对方狠狠拼一场了。 不过,席都管的信心已失,既然是张主持要求,他就果断地抖手打出一团示警焰火。 “动手!”李永生大喝一声,直接出手,攻向了席友善。 这厮可是有点诡异手段的,尤其那禁锁定身术,甚至是来自于上界的禁锁心咒。 公孙未明却是滑头,见到大家齐齐出手,直接身子一闪,来到一个受伤的初阶真人面前,长枪直接扎了过去。 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方来了这四名强援,战场形势再次变得微妙了起来,更别说对方还发出了什么“弟子召集令”。 既然是这样,还不如抓紧时间,尽量诛杀对方有生力量。 这初阶真人也没想到,对方的准证,竟然会对自己这个伤员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枪头从自己胸口扎了进来,“我投……” 话说到一半,他就再没有力气了。 公孙未明的反应很快,但是松峰观的反应也不慢,他还没来得及诛杀第二人,就见远处有大片黑影飘了过来。 来的正是松峰观的弟子,召集焰火发出这么短时间,对方竟然就赶了过来,要说此事松峰观是凑巧遇到的,那真的是白痴都不信。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给我停手 松峰观的弟子中,高端战力一向是不缺的,三名高阶真人,中阶真人也有七名之多,至于说初阶真人,最少也有十二名。 而此番赶来的人里,就有七名中阶真人,以及四名初阶真人,他们裹着十余名司修,风驰电掣一般赶了过来。 这些人旁边,还有一名高阶真人,却也是李永生曾经见识过的。 此人姓冯,是松峰观的护法,他本人并没有被包含进“三名准证”的范围里——护法的力量,不能算在本院固有的战斗力中,人家愿意帮忙是情分,不愿意帮忙也是正常。 他们这么一赶到,优劣之势顿时意味,现在论真人的数量,李永生他们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了,在参战人数上,就更是劣势。 看着己方且斗且退,丁青瑶直接掣出她的经主令旗,冲着地上一扔,然后掐一个法诀,大喝一声,“咄,且看我的守护!” 玄女宫的经主令旗,就是有这么奇妙,可以为自己人提供绝对守护。 紫嫣都厨见状,也放出了她的都厨守护,却是一个青色的小碗,散放出灰黑色的光芒,很快就在百丈之内,形成了一个中间高、四周低的圆形护罩。 这护罩凝实无比,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灰色的锅倒扣了过来。 公孙未明虽然正在接斗三名真人,见状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紫嫣准证的守护,还真是像一口锅,够难看的……那么都讲的守护,不会是一把戒尺吧?” “好了,这可是玄女宫的秘密,”丁经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才懒得告诉他,都讲的守护是一张棋盘,“还是快点动手吧。” 这时,却见那张主持掣出一面长幡来,轻笑一声,“莫非只有你玄女宫才有加持之物?” 他将长幡抖动起来,只见一阵灵气的波动传开,正在作战的松峰观弟子,顿时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战力凭空提升了一大截。 李永生看得眼睛一眯,“咦,这样的手段,倒是有上界运修的风采。” 这手段很不错,但遗憾的是,只能加持松峰观弟子的战力,而玄女宫的两大守护,却是能将雷谷的人也守护进去。 在守护的绝对范围里,只有玄女宫的弟子能使用灵气,就算加持了灵气的松峰观弟子,冲进守护范围之内,也只能像莽夫一样,靠着本身的力气搏杀,半点灵气都无法催动。 李永生等高阶真人和中阶真人在外面厮杀,一旦遭遇麻烦,马上可以退到守护里去,对方若是敢追进来,玄女宫的制修弟子,也敢跟对方的真人厮杀。 如此一来,雷谷和玄女宫一方,似乎就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了。 然而,松峰观哪里又是那么好对付的?张主持大喝一声,“再发弟子召集令,敕牌弟子全部召唤过来,拿人堆,也将他们堆死!” 原来,刚才都管席友善发的虽然也是弟子召集令,但那是事先约定的,松峰观的高端战力都准备好了,直接杀了过来。 要不然,来的初阶真人怎么可能只有四名? 前文说了,松峰观的初阶真人,至少有十二名,很多人显然是在守护庙宇。 可是这话一说,显然是要倾尽松峰观之力,拿下对手了,张主持甚至说出了“堆死”两字,可见是赤裸裸地撕破了面皮,丝毫不掩饰杀意。 绚烂的焰火在天上猛地炸开,又有巨大的响声传出,松峰观这次也玩命了,发出的竟然不止一团焰火,而是足足有六七团,此起彼伏地在天空中炸响。 而松峰观的人来得也快,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远处飞来了大批真人,还护卫着四艘飞舟。 来的真人,足足有十二个,其中有十个初阶真人,还有一个中阶真人——合着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松峰观又有一个真人晋阶中阶。 最后一个高阶真人,就是松峰观的大长老了,此人年纪不算太大,不喜俗务,所以只领了一个大长老的头衔,一般不愿意抛头露面。 这些人一到,光是松峰观的高阶真人,就有四个了,气势上是彻底压住了雷谷和玄女宫。 李永生这一方,也只有他和丁经主、紫嫣都厨和公孙未明四个准证,除此之外,敢在守护外面跟对方厮杀的,也不过再加上血奴、方真人、风真人和天姥双杀。 至于杜晶晶、祭强、公孙家两名初阶真人之类的,都只能贴着绝对守护跟对方游斗厮杀,一旦陷入麻烦,就退入守护范围中。 别小看了他们的游斗,也牵制住了很大一批对方的战力。 见到己方占据了上风,松峰观张主持却还是眉头紧皱,有绝对守护在,对方算是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啊。 看了一阵之后,他轻咳一声大声发话,“丁经主、紫嫣都厨,你们若是还不愿意配合调查,休要怪我们撕破面皮了。” “咦?”丁青瑶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而且是极为夸张的那种,“难道现在还没撕破脸?” 张主持冷冷地回答,“你若再是如此,休要怪我破了你的守护。” 丁青瑶冷笑一声,“那你只管动手好了,丁某人坐看你松峰观自取灭亡。” 张主持也不理她,而是冲着襄王府的真人喊话,“那位准证,你身上可带了气运重宝?” 道宫的绝对守护,不是破不了的,一种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一种就是通过激发气运重宝,攻击守护信物,这也是官府对付道宫的手段。 但是气运重宝不易得,激发它攻击守护信物,也要耗费不菲的灵气。 若不是来了大批松峰观的弟子,张主持未必敢如此提要求。 那高阶真人正在跟另一名真人对战血奴,闻言忙不迭地发话,“我还真带了件气运重宝,乃是岱宗石敢当,取自岱宗深处。” 方真人闻言,忍不住惊呼一声,“可是前朝旧物,宫中失窃的那块石敢当?” “屁的宫中失窃,”高阶真人不屑地哼一声,“这是太皇太妃生前赐予王爷的,天家放出这样的谣言,真的是令人齿冷。” “屁的谣言,”方真人也气得破口大骂,“这石敢当在先皇的时候就失窃了,起码数十人为此丧生,我还负责了调查,真以为你的胡说八道,能瞒得过天下人?” 这石敢当历经数个朝代,是有名的气运重宝,失窃之前,曾经被襄王借去把玩,一天之后就还了回去,再然后,还有番邦使臣等前来瞻仰,却再没人把玩过。 两月之后的某一天,石敢当不翼而飞,先皇得知之后大怒,杖毙了多人。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襄王,认为可能是他动了手脚,但那时还是皇太妃的太皇太妃发话了——他若真是喜欢,张嘴跟天家要,天家还能不给? 先皇心里清楚,自己真的可能不给,但是皇太妃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若是再不给面子,也就有点过分了。 于是他着人略略地问了襄王几句,襄王肯定是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我都还回去两个月了,现在说我掉包……你们这些负责调查的混蛋,做事能靠谱一点吗? 因为事涉宫中一些辛秘,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此事也就只有宫中少数人知道,外人根本没听说过,很多朝中大臣尚且不知道。 倒是方真人因为有九尾狐幡,昔年参与了调查,对此事内情相当清楚。 而现在,这岱宗石敢当,竟然出现在了襄王麾下一名高阶真人的手中,真相不言自明。 这高阶真人见方真人门儿清,也就懒得再争辩了,“待我腾出手来取它。” 他想腾手是很方便的,几名司修顶上去缠住红衣女娃娃就是了,至于这些司修可能丧命,那也正常——这是战争,没有任何仁慈可言,用人命换取时间,只是划得来划不来的问题。 就在这些司修鲜血四溅,高阶真人取出石敢当的时候,紫嫣都厨大喊一声,“你要看热闹看到什么时候?” 众人闻言,齐齐就是一惊:此地莫非还有外人在? 就在这时,有人轻笑一声,空中蓦地现出一只大手,狠狠地将高阶真人拍在地上,轻轻巧巧地将那块石敢当夺了去。 正在战斗的席友善吓得汗毛直树,没命地大喊一声,“是真君!” 张主持却是不见如何意外,而是铁青着脸发话,“身为真君,贸然插手世间事……阁下你可考虑清楚了后果?” 空中蓦地出现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他懒洋洋地发话,“我就见不得你们多欺少,再说了,我跟玄女宫结有跨境之缘,出手还不是应当的吗?” 这真君正是公孙不器,一边说,他一边看紫嫣都厨一眼,心中很是有点奇怪:我隐藏得很好,你怎么就能发现? 紫嫣准证似乎是想到他在疑惑什么了,忍不住脸一红,心说自打见到你证真之后,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再细微的气息,我也感受得到。 公孙不器也没纠结此事,接下来,他傲气十足地表态,“现在,我命令你们停手,接受玄女宫的调查,否则的话,不要该我大欺小……” 下一刻,他大喊一声,“哈,来得好,我找你多时了!” (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仇人相见 随着公孙不器一声大喊,他的手一抬,右手食中二指射出两道白芒。 两道白芒在空中幻化做两杆长枪,打向前方空无一人处。 长枪过处,空气里荡漾起涟漪一般的波纹,一个人影蓦地现了身出来。 此人竟然是一个胖大的和尚。 胖大和尚的头上,并没有戒疤,只是脖子上挂了一串佛珠。 这现身的和尚,赫然也是真君的修为。 此人手里持着一面小小的令旗,手腕微微一抖,就打出两道黑芒,正正地迎上两支长枪。 黑芒和长枪在空中一撞,只见空间一阵诡异的扭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尚冲着公孙不器微微一笑,和蔼地发话,“有些时日不见了,道友别来无恙?” “我有恙得很,”公孙不器冷笑一声,死死地盯着对方,“道友不敢当,阁下的大恩大德,公孙不器没齿难忘。” 原来这胖大的和尚,竟然就是那排帮的真君! 公孙不器在证真的时候,第二次遭遇了偷袭,虽然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但是他将仇敌的气息,记得一清二楚,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对方。 ——就像紫嫣都厨能感觉到,他暗暗潜伏在旁边一般。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李永生为何暗暗通知,要自己悄然赶过来。 事实上,看过了事态的发展经过之后,他已经将因果捋清楚了。 为什么这名真君在海岱消失,寻找不到了?合着人家早就收束了气息,潜伏在这里了。 潜伏在这里做什么?当然是算计来找碴的雷谷中人。 这其中的因果,只要不是太笨的人,就想得明白。 松峰观在绑架任家姐妹失败之后——甚至可能是在此之前,就打算好了,要在这里狠狠地算计雷谷一道,打掉李永生的嚣张气焰。 至于说襄王府抓住了曲阿杜家的人,大概只是意外。 当然,他们利用曲阿杜家做文章,虽然可能是想引来杜晶晶,但也有公报私仇的想法。 事实上,襄王府跟杜家的恩怨,不是什么大事,基本上不值得一提。 关键是他们给杜家扣上了“偷盗国朝气运”的帽子,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抗道宫。 至于说这可能是栽赃,做这些口舌之争真没什么卵用,这里是海岱,不是玄女宫的主场。 青龙庙才是道宫系统在这里的地头蛇,更别说还有松峰观帮忙。 这计划都是一环扣着一环,先是利用杜家的示警焰火,将杜晶晶等雷谷的人吸引过来,襄王的军队就发起突袭,正面拿下对方。 万一襄王的军队失手怎么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找松峰观求援。 可以说,松峰观在一开始,就做好了跟玄女宫撕破了脸的打算,而且他们还设计了逻辑陷阱,让他们这种行为,得到了道义上的支持——玄女宫阻拦朝廷追查偷盗气运的反贼。 大义在手,可以将之上升到无限高的高度,那么子孙庙对抗四大宫,也有了足够的底气。 怪不得张主持一出场,气势就足得很,后面的态度也很强势——人家根本不怕动手。 总之,这一切的计划,都策划得相当完美。 至于说氤氲洞的余化龙,则是这些计划的一个引子,他自以为聪明,却没有想到,他求助的松峰观,连他也算计了进去。 甚至余化主的遇袭,都极有可能是襄王府所为——松峰观修者当时的行踪都有记载,但是心襄王府修者的行藏呢?谁会去调查? 当然,这些依旧不重要,就算没有氤氲洞化主这么一号人,松峰观处心积虑对付雷谷,也会找到别的引子,那厮不过是适逢其时。 不过排帮真君也埋伏在此,想必不是要对付雷谷和玄女宫的,他的目标应该是公孙不器。 否则的话,刚才襄王府被打得满地找牙,他应该已经可以出手了。 总之,结了一个真君仇家,对他这排帮余孽来说,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公孙不器急着南下找他报仇,他也想处理掉这个隐患。 李永生比较确定这一点,因为刚才双方战斗的开始,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个张老实遍寻不到的排帮真君,就隐藏在左近。 不过对于这一切,他也早有预案,于是暗中通知了公孙不器,要他悄悄潜行过来,不要着急出手,看一看那潜藏的真君有什么打算。 然而,不器真君终究是证真时日不久,见到玄女宫和雷谷被人按着打,对方还拿出了大名鼎鼎的岱宗石敢当,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悍然出手。 果不其然,他的气机才一凝聚,那潜藏在暗处的真君就发现了,亏得他动作迅速,毫不犹豫地废掉了对方的高阶真人,抢到了气运重宝石敢当。 事实上,这胖大和尚若是肯出手回护的话,他也未必能轻松得手,不过这厮做事比较阴险,根本就无视了襄王府高阶真人的生死,而是悄悄地贴近了过来。 显然,他是想故技重施,再暗算不器真君一次。大约他以为,公孙不器刚证真不久,对真君的施为能力,运用得不够娴熟,不太可能及时发现他。 非常遗憾的是,他的算盘打错了,反倒是因为出手晚了,自家折了一个高阶真人,气运重宝石敢当也被对方夺走了。 此刻,要说他心里一点懊恼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打仗这种事,怎么说呢?从来也就没有什么算无遗策的说法。 想要冒险占便宜,就要接受冒险没有成功的后果,这叫愿赌服输。 所以他索性大喇喇地打个招呼。 见到不器真君咬牙切齿的样子,他也不以为然,反倒是笑着表示,“证真一事,原本就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我出手为阁下增加人劫,也许是天道之意,谁说得清楚呢?” 公孙不器的嘴角抽动一下,终于强行按下心中的恼怒,似笑非笑地发问,“照你怎么说,我还该感谢你了?” “谢我倒是不必,”胖大和尚笑着一摆手,“你我之间本无私怨,实在是造化弄人,不得不做了敌手……我这么说,也不知道阁下信是不信?” “你说什么,我都可以信,”公孙不器淡淡地回答,“不过,信与不信很重要吗?我只需要知道,你我之仇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说是也不是?” “唉,”胖大和尚轻叹一口气,苦笑着一摊手,“其实,若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又哪里愿意与你为敌?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所谓真君,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是啊,”公孙不器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旁人都道,真君便是本位面顶尖的存在,殊不知在真正的大能眼中,依旧是区区的蝼蚁……最多,不过是大号一点的蝼蚁罢了。” 他这话可不是随便敷衍的,而是语出至诚,公孙家拥有中土顶尖的家族传承,前人早就警示过:若是仅仅为证真而得意,公孙家的格局,也就只能限于玄青位面了。 甚至,这样的格局都未必能保证公孙家传承下去——撇开上界不提,只说在这个位面,就有很多存在,是真君也不便随意招惹的。 多的不用说,看一看他身边的李永生就知道了,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妖孽? 公孙不器出声附和,可是那胖大和尚又有点不开心了,他的脸一沉,“阁下既然知道,大家都是同为蝼蚁,你这大号的蝼蚁,为什么还要对幼小的蝼蚁出手呢?” 不器真君心里冷哼一声,你当初扰我证真,可不也是以大欺小?现在居然跟我谈这个? 然而,公孙家真不愧是异常骄傲的家族,他根本不屑跟对方斗嘴皮子,而是冷笑一声,“我辽西公孙家行事,想做就做了,何须向蝼蚁解释?” 胖大和尚闻言大怒,这就是说他也是蝼蚁了。 不过他城府极深,也不会因而动怒,只是轻笑一声,“那么,我也可以对蝼蚁出手了?” 两名真君相斗,胜负不会轻易地决出,但是他们战斗的余波,足以摧毁这个位面的大多数生物。 不等公孙不器出声,紫嫣都厨就勃然大怒,她冷冷地发话,“够胆你就动手试一试,我玄女宫没找你们这些秃驴的麻烦,你倒不知死活地凑上来了。” 玄女宫位居中土南方,距离西南几个佛国不远,确实是有找麻烦的资格。 “我可不是佛修,”胖大和尚淡淡地看她一眼,“你们也知道我功法的根脚,我是那种修香火成神道的气息吗?” 紫嫣都厨嘿然不语,但是这时候,李永生出声了。 他看着对方正色发话,“你的身上有香火气息!莫要以为很淡,别人都感受不到。” “咦?”胖大和尚侧头看他一眼,然后微微颔首,“你便是那自称大师的狂妄小辈?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浮躁了,你何德何能,竟然敢小看天下英雄?” “老匹夫住口!”有人厉喝一声,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主丁青瑶,她怒视着对方,“李大师再是年轻,也好过你这种藏头藏脑之辈!” 难得有这样向仙使示好的机会,她当然要抓住了。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无所不能 胖大和尚看丁青瑶一眼,犹豫一下,终究是没有跟她一般计较。 他是真君不假,但是道宫体系的势力,真不是他能抗衡的。 玄女宫的两三个真君,倒是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但是四大宫里,一共有多少真君? 四大宫出面,又能请得动多少真君出手? 他敢在雷谷算计公孙不器,那是因为公孙不器不是玄女宫的人,当时在场护法的,也是以雷谷的高手为主,现场中玄女宫的大多数人,都不是以正式身份出现的。 所以他这个阻道之仇,是针对公孙不器去的,虽然也得罪了玄女宫,但还不足以让道宫的人不计成本地追杀他——没错,最大的苦主是公孙不器。 若是玄女宫大力追凶,反倒是对刚证真的不器真君不敬——以为人家没能力报仇吗? 但是现在,他敢对玄女宫五主出手的话,那就是铁铁地硬杠玄女宫了。 所以他忽略了这女人的不敬,本来嘛,不计较小事,那也是身为真君的气度。 他再次看向公孙不器,傲然发话,“可敢跟我上莲花头一战?”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公孙不器一摆手,淡淡地回答,“玄青虽大,但是容不下你我共存,你也莫要做逃跑的打算才。” 胖大和尚身子蓦地消失,一道白光箭一般地射向三四十里外的一处山包。 那山包周遭有几个凸起,中间是山尖儿,正像一朵半开的莲花。 公孙不器一抬手,将石敢当掷向李永生,“李大师,此物借给你使用。” 李永生接下了石敢当,只觉得手里一沉,这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重量竟然近千斤,他的身子差点踉跄一下,“好家伙,这石敢当的本体不算太小。” 看到石敢当被他拿在手里,张主持是又急又气,没命地大喊,“给我冲,耗费他们的灵气,不要让他们有机会松懈!” 他一边喊,一边摇着手中的长幡,天地灵气不住地被吸附过来,输出到战斗者的身上,附近空间的灵气都混乱异常,仿佛发生了暴乱一般。 这是笨法子,但是着实有用,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绝对守护再牛,也禁不住合一个子孙庙全部的战力,源源不断地攻打。 就在玄女宫和雷谷众人苦苦支撑的时候,远处又飞来三人,地面上也烟尘滚滚,显然有大部队在接近。 待近一点之后,张主持看清了来人,忍不住大喜,“见过冯真人、司马真人,还请大家合力,诛杀这些负隅顽抗的反贼。” 空中的人向下看一看,眉头微微一皱,“这是……绝对守护?我去,是道宫的人呢,张主持你们是吃了豹子胆?” 就在此刻,松峰观那名高阶真人的护法冯真人,大声发话,“冯家子弟快来帮忙,玄女宫恶意犯禁,公然跟反贼同流合污,拿下他们报知青龙庙,便是好大一桩富贵!” 来的三名真人中,有两人姓冯。 他俩知道最近松峰观可能遭遇恶战,冯家应该随时准备好,响应族中准证的召唤。 待他们看到空中此起彼伏的示警焰火,迅速组织人手,等了好一阵,没接到准证传来的消息,正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却发现司马家唯一的真人带着几十名弟子,一路狂奔而来。 崂山司马家,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隐世家族。 不过近几百年来,没有出现什么杰出的人物,反倒一天比一天没落,目前只有一名中阶真人,只比一般的小家族强一点,甚至还不及一般的半隐世家族。 冯家则是实打实的半隐世家族,底蕴虽然不深,但是后来者居上,比司马家强出太多了,而两家同处崂山地界,哪怕有族中子弟相互结亲,可平日里明争暗斗也不少。 松峰观崛起之后,压制了两家的纷争,但是总体上讲,子孙庙是比较偏向冯家的。 冯家见状上前发问,说你们这是做什么,司马家战力不如对方,带队的真人只能婉转地解释,我们感应到不远处有真君争斗,想要前去观摩一下。 这就是崂山司马的底蕴了,虽然此刻只有一名真人,但是族中秘术不少,还有一些可能存在的传承重器,竟然能发现有真君出现。 冯家一听,说咱们也去吧,正好看一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赶过来,就亲眼目睹了松峰观和军队联手,一起攻打另一方的战斗。 冯家子弟听说被攻打的是玄女宫,也吓了一大跳,不过听清楚理由之后,顿时恍然大悟:我们就说嘛,谁失心疯了,敢公然攻打四大宫的人马、 冯家子弟打算介入此战,不过他们是跟司马家一起来的,心中自然有裹胁之意。 一名真人就说了,“司马真人,既然是玄女宫公然坏规矩,那咱们身为崂山本地人,襄助松峰观义不容辞,一起上吧?” 司马家一名司修也高声叫了起来,“是啊六叔,这可是玄女宫犯了错,正是咱们回报家乡父老的好时机。”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永生在摩天岭下遇到的那位,此人当时就在为松峰观摇旗呐喊。 然而,那司马家的中阶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心里将这厮骂了一个半死:道宫的事情,也是咱司马家掺乎得起的? 然后他又侧头看向冯家的真人,淡淡地发话,“既然是涉及到道宫内部的纠葛,司马家人微言轻地位低下,不敢轻易置喙。” 他的态度异常明确:我连评判都不敢,就别说参与战斗了。 冯家两名真人认为对方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被裹胁,听到这话之后,一名真人大怒,“真是给脸不要脸,你司马家是不是不想在崂山混了?” “你这话说得奇怪,”司马真人看一眼远处鏖战的两名真君,“是是非非,真君都意见相左……莫非你冯家还能强过真君不成?” 冯家的真人顿时语塞,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那相斗的两名真君,应该也是分属两个不同阵营的。 冯家的人支援松峰观,那是二话没有,松峰观也答应了,在未来会大力帮冯家培养子弟。 但是为了这些好处,就硬对上一名真君庇护的势力,想一想也挺令人忧伤。 不过他们跟司马家不同的是,此刻收手已经晚了,族中修为最高的准证,已经加入了战斗,就算想退出都来不及了。 冯家的真人脸一沉,还待继续逼迫司马家子弟,只听得战斗中的冯家准证大喊,“不要再拖延了,司马家不愿共襄盛举,将来的功劳,自然也就没他们的份儿!” 这厮也是个会算计的,知道此刻不宜跟司马家翻脸,否则就是将一股生力军逼入对手的阵营了,于是果断终止自家族人的行动,还提及了未来的功劳,想要诱惑司马家。 不过非常遗憾,司马家唯一的那名真人,主意拿得极正,他一拱手,淡淡地发话,“司马家身板太小,实在不敢争这样的功劳,多谢诸位体谅。” 冯家子弟见状,也不好再逼迫司马家了,于是下马整顿一下队形,大部分人冲着绝对守护就冲了过来。 两名真人却是跟本方真人一起,围攻对方敢于出战的真人。 而司马家的子弟则是退到了十里之外,冷眼旁观两个战场,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赶来的冯家子弟,都是族中的精英,又是生力军,七八十人一拥而上,绝对守护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松峰观的弟子见状,也鼓起余勇,没命地攻击着。 就在此刻,战斗中的李永生长笑一声,抬手扔出去了一个什么物事。 那物事在空中蓦地变大,竟然幻化为一块硕大的怪石。 这怪石见风就涨,眨眼间就涨大到了百丈大小,冲着绝对守护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时间,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是微微一怔:攻打自家人?这是……内讧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怪石轻松地穿入了绝对守护的光幕中,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下一刻,已经变得微薄的光幕,在瞬间就重新变得厚重了起来,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同时猛地向外扩张,竟然是席卷之势。 扩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瞬间就吞噬了起码三四十名正在攻打光幕的修者。 那些远距离攻击的修者,身子也齐齐一震,不少人直接喷出了鲜血,更有甚者,直接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气运反噬?”松峰观的大长老惊骇地大叫一声,可以听得出一股浓浓的恐惧,“你你你……你是何人?竟然会使用岱宗石敢当?” 气运重宝,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使用之前必须祭炼,而且必须温养到能心意契合,才能以自身的气运,引动重宝的气运。 事实上,那名持了重宝的高阶真人,也不过是能勉强驱动石敢当,想要做到如臂使指,那可不是十来八年能磨练出来的。 不过此刻,最令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惊讶的是:这可是气运重宝,你区区一个灵修,仓促间怎么能驱动如此宝物?而且还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只有公孙未明长笑一声,“李大师不愧是大师,无所不能!”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真君分心 事实上,别说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被吓呆了,连紫嫣都厨都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她知道气运重宝是怎么回事,对自己的绝对守护,她也有非常彻底的了解。 不过她真的没有想到,气运重宝竟然能给自己的绝对守护加成。 运修和灵修,不是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吗?怎么还能这样配合? 严格来说,运修和灵修相互也能配合,四十多年卫国战争的时候,官府和道宫就是如此相互配合,打败了新月等国的敌人。 但那也是双方合作得久了,生出了默契,才能够相互取长补短。 饶是如此,在卫国战争期间,道宫和官府因为配合失误,殃及友军的战例,也比比皆是。 这还是灵修和运修的配合,是修者间的配合,而不是驱使宝物,和另一件宝物配合。 紫嫣都厨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可以在守护效果上跟自己相契合——根本不是契合,而是完全的融入了! 她忍不住问自己:他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李永生拿上那石敢当,也不过片刻的工夫,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熟练地使用气运重宝,这根本是她无法想象的! 然而,她无法想象,丁青瑶的动作却是不慢,她借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双手上的玉环飞出,正正地击中了两名中阶真人的胸口。 这是她积蓄了许久的一击,直接将对方两人打得骨断筋折,口吐鲜血。 童颜鹤发的张主持,原本也是在惊骇李永生的手段,见到丁经主又重伤了己方两名真人,他忍不住又急又气,“你竟然敢下此重手?” 丁青瑶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心说你都要“堆死”我们了,我们不下重手,莫非还等死不成? 就在这时,一名正在夹攻风真人的初阶真人,猛地发现身后有绝对守护逼了过来,想也不想,抖手就是狠狠一击。 下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愚不可及。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然后,他的身子猛地一震,倒飞出去足有十几丈,直接倒地不起。 这也是他的不幸了,刚才一大波人都受了气运反噬,虽然情况都比较严重,但终究承受的人比较多,大家遭受的反噬,也都不怎么厉害。 可是这一次,遭受反噬的只有他一人,那结果如何,也就不用赘述了。 风真人见状,都忍不住嘀咕一句,“这李大师会的东西,也太多了一点吧?” 好死不死的,这句话被丁青瑶听到了,她大声笑着回答,“李大师在朝廷里还有正式编制呢,会些气运之道,也很正常吧?” 这话听起来没错,中土修者在修为比较低的时候,灵修和运修是相通的,也是能相互转化的,像祭强之流,甚至会去运修的军队里锻炼。 但是事实上,能将气运重宝的用好的修者,九成九都是运修,然而就算在运修里,能用到像李永生这么熟练的,十万个人中也未必能出来一个。 张主持则是睚眦欲裂,没命地叫了起来,“看看,这就是不入红尘的玄女宫……哈哈,终于还是跟运修勾结了起来,你当青龙庙会放过你们吗?” 他是真的有点气急败坏了,但是同时,他又不忘诋毁对方,没命地强调己方的正义属性——没办法,他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己方的士气都要跌没了,还打什么? 然而就算是这样,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马也是士气大幅滑坡,冯家人更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们很高兴看到,玄女宫跟朝廷运修不清不楚,但是同时,对方竟然能激发气运反噬,这让大家都有点无所适从——敌人这么凶残,咱们打得过吗? 反过来看,雷谷一方却是气势大涨。 公孙家的两名初阶真人,竟然联手杀掉了一名初阶真人,一枪穿心,一刀斩首。 刹那间,攻守的天平,似乎又开始恢复平衡。 就在这时,远处正在激斗的胖大和尚一晃头,脖颈上的佛珠串飞起在空中,幻化成百丈方圆大小的珠链,对着公孙不器就砸了下去。 每一颗佛珠,直径都有两三丈大小,在这硕大的佛珠面前,公孙不器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然而公孙家纵横中土数千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只见不器真君长吸一口气,整个人在瞬间就开始涨大,当他蹿到八丈高低的时候,佛珠狠狠地砸了下来。 公孙不器脚踩大地,探手向上抓去,虽然跟百丈方圆的珠链相比,他的身高还是差了点,但他还是稳稳地托住了珠链。 珠链的其他部分向他卷来,相识要将他卷住一般,但是距离他的身体还有数十丈,就猛地被甩开,似乎是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道弹开了。 胖大和尚的眼睛一亮,感叹一声,“竟然是问道金身,唉,公孙家偌大名头,果然不是幸致……给我镇压!” 在他的厉喝声中,两颗被公孙不器托住的佛珠,猛地冒出了浓浓的青气,向下方席卷而去,瞬间就将公孙不器淹没。 胖大和尚大笑一声,身子一晃,再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绝对守护旁边,他一扬手,一只十余丈方圆的黑色大手,就幻化了出来,正正地悬在绝对守护的上空。 昔日李永生对战柔然显达真君的时候,显达真君幻化出的大手,足有百丈方圆大小,但这并不是说,这胖大和尚的修为就逊色于显达真君。 老话说得好,浓缩的就是精华,他将大手浓缩至十余丈方圆,内中蕴含的灵气惊人,很多修为低一点的修者,甚至被威压压制得有些站立不稳。 就连张主持手里的长幡,都受到灵气剧烈的扰动,差一点无法为众弟子加持战力。 丁青瑶却是认出了这黑色大手的来历,忍不住高叫一声,“小心飞瀑玄水的攻击!” 飞瀑玄水,正是昔年排帮的无上功法之一,既知对方是排帮真君,功法并不难辨认,不过排帮心法绝传了近千年,也就是博览群书的丁经主,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这一切说起来慢,做起来却是极为快速的,眨眼之间,黑色的大手在空中略略扰动一下,仿佛是撕破了空间一般,无尽的黑色水柱,像飞瀑一般滚滚而落,直接冲上了绝对守护。 守护的光罩在瞬间大减,几乎稀薄到辨识不出了,阵中的青色玉碗和令旗也微微一震。 硕大的怪石虚影,也变得透明了起来,就连李永生的脸色,都忍不住一变。 前面说了,道宫的绝对守护,并不是无敌的,其中就有一种破解手段,叫做实力碾压——好吧,这种手段对绝大部分功法和道术都有用。 胖大和尚是真君,飞瀑玄水又是排帮压箱底的神通之一,击穿绝对守护并不意外,要知道玄女宫位居南方,功法是以丙丁火为主,而绝对守护跟道宫息息相关,也是火属性为主。 这两者天生就是水火不容,效果上是有加成的。 多亏了李永生使用了岱宗石敢当,为绝对守护加持了气运,否则只这一击,怕是就能打穿这守护,令被守护的众多修者现身,乃至于加以伤害。 甚至,因为紫嫣都厨和丁经主已经遭受了轮流攻击,两件守护信物,都有被损伤的可能。 胖大和尚见到一击未果,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一击可是他酝酿已久的。 他在跟公孙不器斗法的过程中,也在注意着这边的战局,发现那狂妄小辈竟然驱使得动岱宗石敢当,心里也忍不住微微诧异了一下:这厮的路子……有点野啊。 不过当他听到丁青瑶说,此人在官府里还有职位,心中就释然了很多,既然有运修功法在身,能借助石敢当的气运,倒也不算什么。 旁人都在震惊,李大师无所不能,但是胖大和尚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可是真君,见过的惊才绝艳的人物,不知凡几,对方能给他小小的惊讶,已经是准证里不俗的存在了。 可是,就算他勉强能接受,但是玄女宫一方多了气运守护,战场局势顿时就是一变。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胖大和尚是真的不愿意跟玄女宫为敌,但是今天的战斗,不仅仅是关系到他和公孙不器这一对死敌,还关系到襄王府的整体布局。 他是一定要将玄女宫这些人留下的,不能全部留下,也要留下一部分,造成既成事实。 原本他以为,襄王的军队和松峰观联手,再加上一些本地的小杂鱼,足以实现这一目的。 是以他就没打算自己出手。 然而,当他发现对方有翻盘的可能的时候,就不淡定了,于是暗暗做了准备,打算关键时刻哪怕豁出去,也要对玄女宫发起攻击。 随着松峰观的攻击越来越被动,胖大和尚的准备也就越来越充分,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出手不行了的时候,于是果断地用佛珠困住公孙不器,自己直接冲过来,就是狠狠一击。 别看他这一击似乎没有用多大力气,事实上,已经相当于竭尽全力了。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一群鸟人 在胖大和尚想来,对方虽然有玄女宫的三都和五主各一,但是已经护持了很久,强弩之末,力不能穿鲁缟。 而那狂妄得被称作大师的年轻人,虽然是会运用气运重宝,但终究是才刚刚入手石敢当。 所以他认为,自己这一击,必然能够建功。 要是他直接对战三个高阶真人,都未必有多大信心,毕竟对方中有两名道宫的三都五主,但是对方在护持什么东西,他击破防护,那真的不难。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的防护虽然不怎么样,但最终竟然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于是他想也不想,手腕又是一翻,那只黑色的大手再次形成,就要继续施展飞瀑玄水。 做这些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时间不允许,他虽然困住了公孙不器,但是对方随时可能脱困——真君之间的战斗,哪怕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会左右胜负,实在轻慢不得。 这种情况下,他敢抽出身来攻打玄女宫的绝对守护,其实已经算是弄险了。 然而,就在大手再次形成之际,他猛地觉得一股奇大的威胁笼罩住了自己,直令他毛骨悚然。 一时间,他根本顾不得再施展飞瀑玄水,身子一晃,就到了百丈之外。 可惜的是,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点,一股奇大的灵气笼罩住了他,而且那灵气带着诡异的旋转,中间夹杂着缕缕劲道,直取他浑身的三十六大祖窍。 而此刻的胖大和尚,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候,情急之下他顾不得许多,手中掐一个法诀,身上的僧袍蓦地发出一圈黑色的光芒,将他的全身罩住。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小旗向前一指,大喝一声,“卑鄙,身为真君居然偷袭……看打!” 小旗上射出万千个小黑点,狠狠地打向前方。 前方蓦地现出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雷谷出产的另一名真君呼延书生,他手中捏着法诀,轻笑一声,“身为排帮余孽,竟然能兼修佛修,也是难得了。” 他是看准了时机出手的,而他的证真异象“黄沙百战”,正符合呼延家的一门罕见神通,唤作飞沙走石,能聚集灵气,发出风属性的攻击,同时还带有压迫和旋转功效。 好死不死的是,风属性的功法,对水属性的功法影响极大,不是有一个词叫“兴风作浪”吗?有了风之后,水才能作浪。 排帮修的是有势水,水若有势,一定程度上能抵抗风,但是风也是分强弱的,大部分的风属性功法,是用在身法或者赶路上的。 然而飞沙走石这风是用来作战的,力道极强,攻击性也极为惊人。 简而言之,飞瀑水虽然惊人,可是遭遇大风的话,瀑布也照样会被吹歪。 他手中捏着法诀,直接将那些黑点吹得不见了踪迹。 胖大和尚手中的小旗,其实是一件控水的准真器,先前接下了公孙不器指力幻化出的两枪,用的就是水柱,这次发出的攻击,也是无数细小的水刺。 然而这些细小水刺遇到飞沙走石,那真的就没什么用了,呼延书生并不求抵挡住对方,他只需要将这些水刺吹歪,就算破坏掉了对方的攻击。 与此同时,他的头顶冒出一根硕大的金锏,冲着对方狠狠地砸了下去! 胖大和尚看到这金锏,才算想到了对方根脚,忍不住大喊一声,“邽水呼延一系,竟然也能出了你这种以多欺少的小人!” 喊归喊,他的身子一动,迅疾向远处遁去,同时小旗再次一抖,无数条黑索缠向了空中的硕大金锏。 有势水偏刚猛,但是缠住对方金锏的砸扫,也是没有问题的,正经是他接连出手,已是非常的勉强,体内也有人去楼空的无力感。 就在此刻,他猛地又感到一股威胁传来,虽然这威胁不是很大,可还是给他心惊肉跳的感觉,少不得又一抬手,向着前方不远处一摄。 下一刻,又一条身影跌落了出来,胖大和尚一看,忍不住大怒,“混蛋!你们这些偷袭,还没完没了啦……咦,是你?” 跌落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海岱境内寻找排帮真君的张老实。 独狼遍寻真君不果,心中难免郁闷,听说雷谷有意进攻松峰观,就悄悄地跑了过来。 不过他出师无功,也不好意思露面,只能默默地观察,心说等到要紧时候,我可以果断出手,也算是一场功劳,省得他们笑话。 事实上,他心里隐隐有一点期盼,因为他总感觉,那民排帮真君也会关注到这场战斗。 果不其然,当公孙不器露头之后,竟然真的勾出了排帮的真君。 张老实思索一下,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露面的好,现场已经很混乱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自家也不会脆败。 ——呼延书生都没冒头,我这么冒冒失失地冲出去,算怎么回事? 这人呐,还真禁不住念叨,没等多久,呼延真君就悍然出手了——居然也是偷袭。 出名强硬的呼延家,什么时候也学会偷袭了?独狼愤愤不平地想着,有点三观被扭曲的感觉。 你都已经是真君了,胆子反倒是小了? 不过他很快地就调整好了心态,开始琢磨,该怎样留下这名真君? 其实他不用多想,此前他对付显达真君时,所作所为就很有效。 所以这一次,他打算故技重施,悄悄地潜过去,偷取对方的储物袋。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对自己隐踪匿迹的水平,有点太过自信了,当他贴近对方时,居然被对方发现了! 平心而论,胖大和尚的感知能力,并不比显达真君更强,但是必须指出的是,此前在襄王府内,他和张老实就交过手。 当时真君只是随手一击,以为无论如何也拿下对方了,然后才愕然发现,对方竟然是早就捉了一个王府下人,将气息转移到此人身上,自己悄然离开了。 襄王府还为此还小小地折腾了一下,大家都以为,那个下人是朝廷的探子。 此人竟然能扛住真君一击,王府众人都以为是捉住了一条大鱼。 结果一检查才发现,合着此人是被转嫁了气息,王府众人气恼无比,而胖大和尚更是将此视为耻辱:一只小蝼蚁,竟然在我这真君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所以他就记住了这股气息。 当然,气恼归气恼,但是他心里也相当清楚,这厮能在承受自己一击之后,还安然无恙地溜走,绝对不会是一般人。 这次他猛地感受到了这股气息,还没辨别出对方来历,心里就下意识地认为,这不是好路数,于是直接探手,将人从隐身状态里拽了出来。 张老实却是做这种事情的老手了,发现自己被揪出来也不慌乱,手一扬,一道白光打了过去,“看我玄女宫炽火!” 炽火不是玄女宫独有的,但是玄女宫玩炽火的人最多,此前丁经主将一名司修化为灰灰,用的就是炽火。 炽火对真人之下的修者,是无解的手段,事实上,就算是真人,能躲开炽火的也不多。 但是在大型战场上,炽火的功效并不是那么大,比如说有准备的军阵,对炽火的抗力,就远远超出了单独的个体。 所以丁经主虽然可以激发炽火,一般也懒得用,这种手段合适在单挑的时候使用,群殴时效果就很一般,更别说激发炽火,使用者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至于说对上真君,炽火基本上就没用了,实力上的差距足以抵抗得住。 尤其这胖大和尚,防护原本就极为惊人,他又是修有势水的真君,水就能克火。 不过,当他听说,对方打出了炽火,他下意识地就是一闪——没办法,他现在体内的灵气,供应有点不暇,这种情况下,不宜去招惹炽火。 他是肯定不怕炽火的,灵气不足也不怕,但是他必须考虑到,自己现在面临着两个真君的夹击,体内的灵气必须合理分配。 万一被这厮的炽火消耗了一部分,然后败在那两名真君手上,他想抱怨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他虽然很想给这厮一点颜色看看,但是该躲的时候,真君也不能由着性子来。 下一刻,他就勃然大怒,因为那道白光跟他错身而过,正正地击中了一名松峰观的初阶真人,将那真人打得凌空飞起。 胖大和尚气得大喊一声,“混蛋!竟然敢欺瞒真君!” 他没看清楚那道白光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那不是炽火,炽火是会追踪的,而且人一旦被炽火击中,不是被烧毁,就是扛住了,没有这么强大的动能,将人击得飞出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尖啸,竟然是呼延书生再次发动了飞沙走石——没办法,才证真的真君,掌握的大杀器不是很多。 但是这就足够了,这手段刚刚克制有势水的功法,老话说得好,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胖大和尚差点气破了肚皮,两个真君二打一不说,其中一个真君还不住地偷袭。 更有那根本没有证真的家伙,也敢偷偷摸摸凑过来,打算偷袭他这个真君。 这尼玛都是一帮什么鸟人?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地心元磁 胖大和尚抱怨的时候,就忘了他自己也是偷袭证真的公孙不器在先,才结下了如此大仇。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只见公孙不器从滚滚的青雾中冒了出来。 没错,就是冒了出来,公孙不器原本十余丈的金身,已经膨胀到了接近七十丈,竟然穿透了青雾,双手托着佛珠,还在不断地升高着。 那一串佛珠在他手上不住地跳动着,仿佛是有生命一般,拼命地想从他的手中挣脱。 胖大和尚大骇,这佛珠原本是他祭炼多年之物,也算得上是如臂使指,现在竟然被公孙不器以金身的姿态,硬生生地拿住,这是硬碰硬的蛮力角逐。 若是说比蛮力,他其实不怕这个刚证真的真君,但是要知道,他的身侧还有一名真君在虎视眈眈,而且是一名功法相克的真君。 至于说其他想要偷袭的毛贼,虽然不足挂齿,但也多少能给他找一点麻烦。 到了这一步,胖大和尚就想逃走了——没办法,这仗打不下去了。 修者战斗,是最头疼以多打少的,双拳难敌四手,哪怕是真君,也架不住围攻。 别说是真君,就是观风使遇到围攻,一样会觉得棘手。 但是就这么逃走,他还有点不甘心,别的不说,他的佛珠还在公孙不器手中捏着呢。 此物伴随了他几乎一生,怎么能说丢就丢下? 而且,在走之前,不能狠击对方一下,他的念头也不通达。 所以他的身子向旁边迅疾地一闪,正好将那偷袭他的小贼,挡在了跟呼延家真君的中间。 而他自己一边暗暗运力收回佛珠,一边挥舞着小旗,冲着公孙不器一指。 眨眼间,逾百支黑色的水箭,冲着公孙不器而去,指望能逼得对方放开佛珠。 他就不信,这新扎的真君敢用他的金身,硬扛这黑色的水箭。 然而,公孙不器根本没考虑水箭的问题,他死死地攥住手中的佛珠,丝毫不肯放松。 而现在他的身形,已经蹿到了九十余丈高。 按照这个趋势再蹿一阵,恐怕那佛珠就成为他手中的玩物了。 胖大和尚身为真君,对审时度势还是相当有经验的,见状身形又是一闪,再次将张老实拉在自己和呼延家真君的中间,好让对方充当自己的挡箭牌。 在高阶修者的战斗中,低阶修者掺乎进去,弊端真的很多,不但会成为围魏救赵的目标,也可能阻挡自家人的攻击,让己方战友束手束脚。 当然,胖大和尚拖延这点时间,也有他的目的,就是想等着看一下水箭攻击的效果,如此舍弃佛珠,实在令他有点不忍。 然而,就在他转换位置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似乎有人在偷袭自己。 要说他的警惕性,可是比显达真君高多了,显达真君当时面对的是一群异国真人,很难不生出托大之心,而他面对的是两个真君的夹击,谨慎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出手偷袭他的,应该是那个玄女宫的准证,也就是假称用炽火偷袭他的家伙。 此人虽然行为卑劣,但是修为还是不错的,不够胖大和尚也没在意,只是催动身上的僧袍,将周身防御好了——他并不认为,对方有能力在瞬间破开他的防御。 就算是真君,攻击也要有个时间,能瞬间破开他防御的,只可能是真君,准证还差点。 但是下一刻,他就觉得身子一轻,似乎是什么东西不见了去向。 然后他就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勃然大怒,“你这小贼,将我的储物葫芦还来!” 他身上并无储物袋,用的是三个储物葫芦,葫芦穿在一起,一个葫芦装灵液,一个葫芦装酒,还哦于一个葫芦装着其他东西。 这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盗走了他的葫芦,令他真的是忍无可忍——你们敢更下作一点吗? 而张老实一招得手,身形顿时暴退,这次是轮到他藏在呼延书生身后了,而且还高声大笑着,“天下神偷,舍我其谁?大家注意了……他没有储物袋了!” 他自居第一神偷,其实完全说得过去,须知他可是中土国曾经的第一名捕。 老话说得好,若没有惯偷的眼力和身手,如何做得好捕快? 这一刻,胖大和尚却是乱了分寸,他舍不得佛珠,但是也舍不得随身的三个葫芦。 佛珠只是一件战斗利器,虽然说单论价值,可以算无价之宝,可是他的储物葫芦里,却有太多的家当,可以说,他的家当基本上都随身携带着。 这在真君中是比较少见的,但是要知道,他是排帮的余孽,并没有固定的老巢,目前虽然在襄王府做事,可他总不能将身家都放在襄王府不是? 所以在又羞又恼之下,他竟然忽略了自身的危机,身子一闪,想要将对方擒住,带着储物葫芦逃窜。 可是张老实是什么人?他对情势的判断能力,规避风险的意识,甚至超过了很多真君。 如若不然,他早就客死异国他乡了,哪里还能擒回许多的罪犯来? 他一招得手,先是拉开跟对方的距离,然后想也不想,就逃进了绝对守护里。 胖大和尚一时间大怒,才待继续出手,使出“飞瀑玄水”的手段来,但是考虑到身边不远的呼延真君,索性身子一晃,直接冲进了绝对守护里。 绝对守护虽然相当厉害,但是对真君级别的修者而言,禁锢能力就小了很多。 不过就在此刻,杜晶晶跟进了守护的圈子中,直接一记炽火打了过去。 就在胖大和尚硬扛炽火的时候,张老实一抖手,又是一道白光打了过去,“看我上宫炽火!” 简直是混蛋!胖大和尚手一抬,就向那道白芒击去——又来这一套,真当我眼瞎? 别说,他的眼力还真的不怎么样,当他的手撞向白芒的时候,只见那白芒砰然炸开,化作了漫天的灰尘,而且还是透明的那种。 胖大和尚终究是真君,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手段了,“你用毒?” 真君号称百毒不侵,但是事实上,还是很有些毒物能对真君起作用,尤其在战斗中,万一被人下了毒,极有可能遭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所以他的大手虚虚一握,竟然将那散开的白雾,再次聚拢了起来。 然而,就这么刹那的功夫,紫嫣都厨已经冲回了绝对守护中,抖手打出一支赤红的玉簪,同时不忘厉喝一声,“照打!” 在绝对守护中,只有玄女宫的弟子战力不受影响,而她这个准证出手,也足以伤得到真君。 至于跟她对敌的人哪里去了?那几位正被呼延书生冷冷地盯着。 事实上,当雷谷一方出现第二名真君之后,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顿时就陷入了不尽的恐慌中——到了这时候,谁还能有鏖战的心思? 也就是大家想着,青龙庙没准会过问此事,还勉力鼓足勇气,跟对方其他修者对战。 紫嫣准证从战场上回撤,那几位当然想要追击,但是……被真君盯着的感觉,真的不好啊。 玄青位面最顶端的存在,就应该有这样的威慑力。 胖大和尚见到紫嫣准证迅速回援,情知已经错过了夺回储物葫芦的最佳时期,这一刻,他心中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提高速度,直接从绝对守护中冲了出来。 然而他才出来,就见一名年轻英俊的准证一抬手,直接激发了一张符箓。 那符箓不是别的,正是专克水系功法的地心元磁符。 胖大和尚也是个识货的,见状顿时就是一怔,“中土什么时候还留下了这种符箓?” 地心元磁符能依靠来自地下中央的元磁,可以起到迟滞修者行进速度的作用,而且对水属性功法尤其明显,金属性功法受到的影响也不小。 这种符箓以前就比较罕见,后来水属性的北极宫和金属性的白虎庙吃了不小的亏,最终宣布禁止此符箓使用、销售和制造,于是市面上终于绝迹了。 不过民间还藏有多少类似的符箓,这是大家都不太清楚的数字,事实上,中土国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符箓,都还是两说。 毕竟这种符箓的用处不是很大,功效也非常一般,只有在用于暗算人的时候,比较好使。 为着这点小小的功效,得罪四大宫里两宫的话,那才是真的划不来。 当公孙未明拿出这样的符箓之后,胖大和尚只来得及暗骂一声:卧槽,这种冷门的符箓都有,辽西公孙果然是名不虚传。 地心元磁符对真君的身法约束,时间其实很短暂——就是对真人身法的约束,也不是很长,事实上,这原本就是一个鸡肋一般的符箓 然而还是那句话,没有垃圾的符箓,只有不会用的人,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公孙未明此刻激发出这张符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借着来自地心元磁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限制对方的移动。 这短时间到底有多短?或者仅仅就是一两息而已。 但是对于真君之间的战斗来说,一两息的时间,足以改变战局甚至左右结果了。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狂奔作死路 公孙未明使用地心元磁符,可以说是算计得非常准确,时机也把握得非常好。 甚至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面对的是一个真君,而且是常年生活在警惕中的真君。 胖大和尚一看他激发的符箓,心里就猜测到了对方的用意,情知要糟糕。 不过这时候,着急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他索性停下了身形,任由身后追逐的呼延真君出手,下一刻,飞沙走石神通重重地击上了他。 呼延书生见状,也猜到了对方的用意,不过这个时候,他想要收手也晚了,于是他催生出的狂风,毫无阻拦地卷向了对方。 地心元磁对水属性和金属性功法影响严重,但是对火属性、风属性之类的功法,影响就非常小了,甚至对土属性的功法有所加成。 也正是因为如此,道宫一直怀疑,这种符箓有可能是朝廷研发的,毕竟他们占了中央戊己土的位置,这个位面的运修,功法多偏重于土属性。 这些就扯得远了,总之,公孙未明激发的地心元磁符,对书生真君的神通,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影响,那飞沙走石重重地撞到了胖大和尚的身上。 胖大和尚的僧袍上,闪现过一片光芒,正是淡淡的白色佛光,这一刻,他的佛修身份,真的是再也遮掩不住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愿意就此将自己暴露出来,实在是他的水属性功法,此刻不能用来抵御。 这僧袍原本是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所得,是一件受损的真佛器,相当于灵修所说的真器。 胖大和尚得了这僧袍之后,曾经尝试修复来着,不过实在太难了,后来他得了排帮的传承,所以用一些材料,将其祭炼为了水属性的僧袍,也算是无限接近了真器的级别。 此前他跟公孙不器对战,仗恃的就是僧袍的水属性防御,那泛起的黑光,正是水系功法的招牌,水在五行中色尚黑。 但是这一刻,他是不能使用排帮心法了,所以激发了僧袍上残留下来的佛修印记。 这佛光一经发出,他就算想抵赖佛修的身份,都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时,胖大和尚也顾不得许多了,对方不但有两个真君夹击他,还有越来越多的准证冲上来骚扰,此刻他若是再不脱身,想走就不容易了。 当然,他心里也不相信,对方真能留得下自己,可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还是有点高估了佛光的防御,这僧袍虽然是曾经的真器,可是“曾经”二字就足以说明一切了,而他修复僧袍的时候,是应对着排帮的功法。 所以这僧袍上的佛光防御,并没有变得强了,现在又吃呼延书生一击,胖大和尚只觉得浑身一震,说不出地气闷。 只是这一击,就让他气息紊乱,而且严格来说,此刻他已经算是受伤了,虽然伤势非常轻微,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想要彻底恢复,没有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 真君是很强大的,但也是非常娇气的,想要保持巅峰战力,必须要注意不能轻易受伤,否则将养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带伤作战的话,则更容易导致更坏的结果。 胖大和尚意识到自己身体欠佳,根本没有回头跟呼延书生对战的意思,他借着对方的飞沙走石,冲出了地心元磁符的覆盖范围,想也不想直接向侧前方奔去。 这时,他已经感受到佛珠被强行压制了,公孙家那名真君,大约很快就会脱身出来。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公孙不器的身高已经蹿到了一百七八十丈,刚才那百余支水箭打到他身上,竟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而此刻,他正在将佛珠链缠到自己的左手上。 经过这一番争斗,不器真君已然意识到,这佛珠绝对不是凡俗之物,比那小旗和僧袍还要难以抵挡,极有可能是真器。 所以他不能忽略了这桩宝物,必须将其临时镇压住才行,否则一旦被排帮那厮收回,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损失和变数。 他想的没错,佛珠是真正的真器,而且还是用来战斗的佛器,主要是佛修在做怒目金刚护法时,用来镇压邪魔的。 也亏得胖大和尚不是专精的佛修,不能彻底发挥这件真器的作用,而且中土也不是佛修故地,气运反倒还会影响佛光,否则的话,公孙不器想要脱身,哪里有那么容易的? 这些都是题外话,胖大和尚感受到佛珠被压制,根本顾不得回头,直奔李永生而去! 直奔李永生……而去…… 好吧,他是真的不知道,对方的潜力有多么变态,虽然他耳朵里也听多了李大师的事迹,知道这狂妄年轻人的战力极高,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收拾不了对方。 不过是区区高阶真人罢了,哪怕比那个小偷的战力更高一些,又能高到哪里去? 胖大和尚直奔过去,是想要擒拿此人为质,争取借此要回佛珠和储物葫芦。 哪怕要不回这些东西,退而求其次,他希望自己能够安全离开。 因为他并不确定,自己此刻逃窜的话,能不能如愿以偿——不过他可以肯定一点,想要能顺利逃脱,不可能不付出些代价。 所以对他来说,选个人质是个不错的尝试,而那个狂妄的年轻人,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你丫现在名气大得惊人,不找你找谁? 希望你以后记住了,做人,低调才是王道! 胖大和尚不怕对方战力高,正经是他希望,对方的战力越高越好! 战力越高,就越能从侧面证明李大师地位的重要性。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不但低估了僧袍的佛光防御,更是严重低估了年轻对手的战力! 低估了僧袍,倒还不打紧,无非是吃了一击气息不稳;但是低估了李永生的战力,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行为! 公孙未明见此人要逃走,冷冷一笑,又摸出一张符箓来,不过下一刻,他就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我去,这是……花样作死?” 呼延书生见到对方冲向李永生,也是微微一愣,然后收起了飞沙走石的神通,头顶上的金色大锏,却是狠狠地砸了下去。 胖大和尚此刻哪里还敢分心?他手中的小令旗一摇,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指,几道黑索再次缠上了大锏。 与此同时,他的脚向前一踏,张口就是一声大吼,声震四野,“咄,还不束手就缚!” 这原本是佛修中醍醐灌顶,金刚怒目之际,也能成为狮子吼一样的护法神通,降妖伏魔。 他这狮子吼,使得不是特别正宗,而是掺杂了排帮的心法。 然而,这却是胖大和尚的得意之作,狮子吼是靠音波震慑他人,而排帮的心法,特别强调对“波”的感悟和掌控,这“波”的说法,原本就是来源于有势水。 无风不起浪,有势才有波。 经过他这么一番改进之后,狮子吼的威力不减反增。 此刻他冲着狂妄的年轻人吼一声,就是想通过自己最得意的手段,轻松地拿下对方。 公孙未明见此人一副强行出手的模样,原本坐看好戏的心思,顿时不见了去向,冲着对方再次激发了手中的符箓。 赫然又是一张地心元磁符! 第一时间受到影响的,就是在空中缠斗的黑索和大锏。 大锏原本就是庚金之属,而呼延书生所修习的功法,也偏向于庚金。 受到地心元磁的吸引,大锏降落得越发地快了。 不过凭良心讲,大部分庚金修者,并不喜欢地心元磁力对兵器或者功法的影响,哪怕这些影响对他们有利——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相信没有几个人会喜欢。 至于那些玄水化作的黑索,就更不堪了,土可是能克水的。 而胖大和尚正在高速接近李永生中,猛地感受到身子再度减缓,忍不住心里暗骂:什么时候地心元磁符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这种符箓原本就是被禁物品,能影响真君身法的,更不是普通的地心元磁符,连续使用两张,实在太浪费了吧? 公孙未明原本就打算使用一张,他觉得用得多了浪费——地主家也没余粮吖。 李永生给了他三张这样的符箓,他打算用掉一张,自己收起一张,再给家族密库里增加一张,也算是充实公孙一族的资源。 但是见到真君冲向李永生,他还是忍不住又用了一张。 虽然他对李大师的信心很强,但是能够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不要出意外的好。 这一张符箓,效果却是比前一张还好,胖大和尚根本没想到他有第二张符箓。 而他身后追着的大锏,狠狠地砸了下来,他自家的玄水却崩散了,与此同时,他的身法却减慢了很多。 总算还好,改进版的“狮子吼”,没受到太大影响。 然而紧接着,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面对他的出击,那狂妄的年轻人甩开对战的敌手,转身直奔他而来,抬手就是刷刷刷三刀! 这三刀不是梅花三弄,也不是阳关三叠,而是三刀化作了一刀,在仙界,这刀法被称之为“龙门三叠浪”。 第一千零二十章真器被毁 龙门三叠浪的三刀,一刀比一刀强十倍,三刀合一,威力增加了何止百倍? 这一刀,比阳关三叠的第三刀,还要稍稍厉害一点。 不过想要使出龙门三叠浪,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李永生只有在晋阶高阶真人之后,才能比较得心应手地使出这么一招。 面对这迎面而来的三刀,胖大和尚情不自禁地哆嗦一下,下意识地就想逃走。 因为从这一刀的威势里,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更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威胁。 他非常肯定,这一刀绝对有重伤自己的威力,甚至不排除杀死自己的可能。 尼玛,区区的高阶真人,什么时候也能使出这种玄奥无比、霸气十足的刀法了? 他真的很想逃走,但是他更知道,自己身后还追着一根大锏,那也是真君的一击。 换个方向逃走?这个想法是最妥当的。 然而,也是最不实际的——他现在可是处在地心元磁符的影响范围内!身法缓慢得紧。 那么此刻,他也别无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迅速地冲去,同时再一张嘴,大喊一声,“咄,区区真人,也敢不敬上位者?” 上一声狮子吼,虽然力度不差,但是使用效果不佳,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底牌,竟然硬生生地承受住了他的一次冲击。 所以他打算再来一次,哪怕不能建功,能影响对方的刀势也是好的。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小令旗又是一摇,三支黑色的长枪,就迎了上去。 这是他能在短期内做出的有效的反击了。 不过非常遗憾,地心元磁之力,对水属性的功法影响真的大了一点。 虽然他是真君,论及掌控能力和对精妙之处的把握,在这个位面是最顶层的,可是五行相生相克,是属于天道规则,以区区的真君之力,并不足以违逆天道。 这一次的狮子吼,出口不到一丈的距离就崩散了,水都不受控制了,哪里来的波? 三支黑色的长枪在他的着意护持之下,倒是迎上了狂妄年轻人的长刀。 可是三支玄水长枪,竟然丝毫不能阻挡这一刀,长刀毫无阻碍地斩开它们,就像没有遭遇任何抵抗一般,继续斩向对手。 这时候,胖大和尚连生吃了张老实的心都有——尼玛,把劳资的储物葫芦还来! 他这前半生中,是很有一点机缘的,得了佛修和排帮的不少宝物,不过目前除了手上在用的,一般都是放在储物葫芦里。 而眼下面对这一刀,他在仓促之间,竟然找不到一件可以用来防御的道器。 储物葫芦里,可是有不少防御道器的,大多数虽然一般得很,但是如果连扔几件出来,也不怕挡不住对方这一场凶悍的一刀。 可惜的是,玄青位面没有后悔药卖,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胖大和尚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激发小旗,打出几条黑索,同时催动护体的僧袍。 李永生这一刀,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地心元磁的影响,不过他的刀势极为迅猛,所谓龙门三叠浪,最注重的就是气势,一时间竟然没有太大阻碍,径自斩向了对手。 长刀轻易地斩开了才激发出的几条黑索,重重地劈到了胖大和尚的僧袍上。 下一刻,僧袍发出了耀眼的白光,仿佛猛地多了一个太阳一般,紧接着又是黑光一闪,生出了漫天的黑雾。 李永生见状,前冲的身子猛地停了下来,紧接着弃掉手中长刀,身形暴退,可以说这一次身法的速度,是他降临玄青位面之后,使得最快的一次。 没办法,可能要粗大事了,他必须得避让一下。 紧接着,白光和黑雾之间,僧袍在不住地闪动着,白黑交错,虽然看起来有点模糊不清,但是又能让人感觉到,它是真实存在的。 下一刻,隐隐有雷声传出,紫嫣都厨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面色大变,高声大喊,“大家小心防御,可能是有真器要损毁了!” 在玄青位面上,真君陨落有仙陨之光,做为跟真君相当层面的真器,一旦损毁,也会有异象传出,当然,肯定没有仙陨之光那么轰动,但是小范围内,还是能造成相当的影响。 听到她这一声喊,邻近胖大和尚的几名真人立刻抽身暴退。 甚至正在打斗的真人,都放弃了战斗,各自向不同方向逃逸。 真器损毁的动静可大可小,极端情况下,剧烈的灵气暴动,能令真君受伤。 呼延书生见状,都吓了一大跳,虽然空中的大锏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但是他本人也迅疾向后退去,来到了一里地之外。 大家都退出好远,李永生却没退多远,也就是退出了百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在大家都退后的时候,他独自做出如此表现,显得是那么地扎眼,可以说仅次于处于黑白相间的光芒中的胖大和尚。 这一刻,甚至连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都忍不住低声交头接耳,谈论的无非是这雷谷李大师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在战斗中击毁了真器? 然而,就算你能击毁真器,也不该如此托大,竟然就站在距离那么近的地方吧? 要不说,还是年轻啊,无知者无畏,能击毁真器,只是代表了有足够的攻击力,不少人判断,此人甚至很可能是借助外力,才达到了这一效果。 可是这并不代表,你有足够的防御力,能够防住真器损毁时的冲击。 不过,呼延书生看到李永生的行为,却是眼睛一亮,身体微微蓄势,随时打算再度出击。 至于说他还在一里多地之外,这并不算什么,真君的身法之快,不是一般真人能够相比的,这里许的距离,跟七八十丈没什么差别。 几乎在同时,他在空中幻化出的大锏,重重地砸到了胖大和尚的身上。 事实证明,李永生的判断一点都没错,那隐隐的雷声过后,传来一阵极低的布帛破裂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紧接着,胖大和尚的身子,被大锏击得撞了出来,他面色惨白神情惶惑目含愤怒,再也不见刚才的悠然神态,显然是刚才吃了大亏。 没错,他身上穿着的僧袍,曾经破损的真器,之后被他耗费无数心血和材料,修复为无限接近真器的僧袍,被李永生这一刀彻底摧毁了。 因为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真器,但又有真器残留的属性,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 李永生初开始也没意识到,对方身上的僧袍,竟然是破损的真器,他只当这可能是真器,待一刀斩出去之后,知道真器破损在即,才直接暴退。 但是退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了,对方的真器应该并不完整,后果不会很严重。 看到胖大和尚跌落了出来,还是冲着自己的侧前方,李永生的身子再闪,电一般冲向对方,手中再次出现一柄长刀。 胖大和尚见到他,真的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生撕了这厮。 然而,他也只能想一想而已,刚才他的僧袍被毁,自身就受到了伤害,而呼延书生的一锏接踵而至,给了他狠狠的一击。 这一击可真是伤得他不轻,邽水呼延家一向以攻击力强大而著称,若不是他修得有炼体身法,换个普通真君来,一条命能被打掉半条去。 所以见到李永生冲上来,他虽然恨得牙根痒痒的,但还是非常明智地直接暴退。 恍惚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个高阶真人,似乎比另外两名真君还难斗。 然而,就在他打算暴退离场之际,却没有注意到,四十里外的公孙不器终于镇压了佛珠,也不缩小身形,就用百余丈高的金身,直接冲了过来。 他现在使用的金身,不合适使用复杂的身法,但是一百多丈高的人,随便迈一步也是七八十丈远,区区四十里地,跑过来也用不了几息时间。 于是,对胖大和尚来说,更悲催的事情发生了。 他退却的方向,好死不死的,正对着公孙不器冲来的方向。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得不改变方向,没办法,对方的金身实在有点大,双臂一伸,就能封锁百余丈宽的空间。 这一刻,胖大和尚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求能顺利跑路,其他事情,都可以等以后再说。 然而,他想跑路,别人也得肯答应才行。 李永生和公孙不器就封锁了两个方向,而呼延书生所处的位置,差不多又占了一个方向,胖大和尚也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逃了。 当然,每一个真君,都不是可以小看的,他虽然连连损失真器,身体也遭受了重创,但是逃脱的速度依旧惊人,若是透支精血的话,瞬间遁至千里之外也是寻常。 胖大和尚若是肯亡命脱身的话,足够李永生他们追的。 但是他还不想如此选择,一来他的身体若是伤上加伤的话,十来二十年都不够他养伤的,更可能伤了根基。 更关键的是,他是真君,对方也有两个真君,若是锁定了他的气息,就算他逃到国外,人家照样能追到国外——只要他们愿意。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触电的滋味 基于种种考虑,胖大和尚最终选择了靠普通遁术逃脱。 如此一来,他就能勉强保持着一战之力——起码要让对方知道,自己若是豁出去一条性命,对方也得掂量一下需要付出的代价。 恨只恨,那小贼偷了他的储物葫芦,连疗伤的丹药,他现在都欠奉! 他猛地提一口气,正要划虹遁去,哪曾想侧后方的李永生一抬手,打出了一道黑光,“看打!” 胖大和尚心里就是一揪,不过那黑光极为迅速,不等他有反应,直接击中了他。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心说这厮不过是高阶真人罢了,有了一门绝世的刀法,怎么可能还有其他手段,也能威胁到真君? 不带这么小看真君的! 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声看打,大约就跟那小贼嘴里的“炽火”一般,可能是用来唬人的,所以他没必要对此一惊一乍。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管他在意不在意,此刻的他已经躲不开了。 紧接着,他就觉得全身一僵,识海中传来了剧痛,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他的识海原本不至于这么娇气,但是今天他祭炼的僧袍被毁,佛珠也被公孙不器强行镇压了,神魂早就受了损伤,再遇到这么一击,表现得有些不堪也是正常。 然而,他根本顾不上考虑受伤,而是心中大骇,“这是什么样的雷法?” 他对雷法一点都不陌生,要知道,排帮的有势水功法,本身就对雷法多有涉及,甚至那“飞瀑玄水”一招,在排帮也被称之为天水之雷。 所以他的身体,也是雷法淬炼过的,再加上特殊的锻体术,他根本无惧大部分的雷法,如果不是真君对战,他根本不需要拿出防雷的防具。 没错,一个小小的真人,使出的雷法很难伤得了他——就算有些雷法威力也不小,可是那种大威力的术法,不是随手能发出的,对方酝酿术法的过程,很难逃过他的耳目。 对方随手的一击,竟然能令他的身体麻木,尤其让他吃惊的是,这雷法还能撼动神魂! 说句实话,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没事去招惹李永生? 上次在豫州郡神识扫视玄女宫一行人,他至今记忆犹新,当时他就注意到这个声名鹊起的年轻人了,不过那时,此人的反应中规中矩,没什么桀骜行径。 可是对方的中规中矩,就引起了他极大的不满——在真君面前,你不该诚惶诚恐吗?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承认,事实上,他是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了嫉妒之心,优秀的修者,他见过不知道多少,但是如此年轻就能取得这么大成就的,真的是很容易……优秀到没朋友的。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有意无意地针对此人。 现在他意识到了,自己真是不该针对此人,但是已经太晚了。 就在他身子僵直之际,呼延书生已经狂风一般卷了过来,头顶的大锏再次虚悬了起来,不过最后,他还是打出了一记“飞沙走石”。 因为公孙不器已经在远处喊了起来,“把这厮交给我!” 旋风卷着胖大和尚,就直奔硕大的公孙不器金身而去。 公孙不器看着自己距离对方还有一点距离,左手指前伸,虚虚地一点,一道白光幻化为一支长有百余丈的大枪,直奔对方而去。 尼玛!胖大和尚此刻吃人的心都有了,他的防御已失,但是偏偏储物葫芦不在手边,而且此刻又身受重伤,就这么简单的一枪,竟然令他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不过真君终究是真君,他虽然被飞沙走石吹得东倒西歪,三十六个祖窍也被狠狠地挤压和撞击着,但是终究还是能维持灵台的清明。 他手中的小旗一抖,又是几道黑索打出,勉力缠住了对方的长枪,狠狠地往旁边一甩。 就在刚才,对上公孙不器的长枪,他还能用小旗打出水箭,跟对方硬碰硬,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不敢跟对方力敌了,而是选择将长枪缠住,然后带歪。 这正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他,已经跟刚才截然不同了。 不过公孙不器的大枪,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引歪的?哪怕不器真君现在的金身状态,在很多的时候失之灵动,但是威力却不减反增。 事实上,真君对战,大多时候都是实力的比拼,其他因素所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胖大和尚使出了几乎半数的灵气,才堪堪将大枪引歪,可就算是那样,枪杆的尾部,距离他身体最近时,只有不到两尺。 只这尾部掠过时产生的气流,都刮得他身体隐隐发痛——要知道,他可是拥有锻体术的! 眼看大枪并未建功,公孙不器一边飞奔,一边将右手搭在左手腕上,再次伸出了左手。 事实上,他这飞奔的架势,也是相当骇人的,十余丈长的大脚丫,每触及地面一次,大地都会微微颤抖一下,并且以震荡波的形式,向四周扩散着。 胖大和尚见状,情知再不拼命,能不能活过今天都是问题了,于是没命地催动被镇压的佛珠,以期给对方制造点麻烦,同时狠狠地咬一口舌尖,打算喷出精血,来一个血遁。 血遁是对精血损失很大的遁术,对灵气的要求并不算高,他认为为今之计,是在逃命的时候,要保持一定的战力。 至于说损失的精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弥补,他已经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了。 只要人活着,损失的东西都可以慢慢地找回来,要是人没了,保留下那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他想的是不错,但是李永生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么个机会? 永生仙君自命讲究人,但是他从来不迂腐,该痛打落水狗的时候,绝对不会犹豫,什么多欺少之类的话,也就不用说了——你都要大欺小了,还能怪我不成? 事实上,有一个真君对头,是大多数人的梦魇,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或者不用担心真君对自己的威胁,但是他在玄青位面还有些其他有关系的人。 看一看任永馨姐妹在京城差点遭遇绑架一事,就可以意识到,有些人做事,真的是不择手段,连堂堂的十方丛林的化主,都可以为了私人恩怨,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那么,一个心怀怨恨的排帮余孽,又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呢? 更要命的是,这余孽还是一名真君! 所以,李永生见到对方甩开了公孙不器的长枪,情知正是紧要关头,想也不想就是一抬手,又是一道无生神雷打了出去。 胖大和尚正要发动血遁,可是就在他发动的一刹那之前,神雷再次及体。 这一击,打得他差点昏死过去,他心里又是一惊:这样的惊人雷法,那个小子竟然能够连续使出来? 一定是借助了什么器具,才能发挥这样的雷法吧?这一刻,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然后他就忍不住暗叹:可惜了,我的储物葫芦被那小贼偷了。 储物葫芦里,还有几件不错的防雷护具!他忍不住微微自责:明明知道可能遭遇恶战,我为什么不带防雷护具呢?真是太得意忘形了。 事实上,这种事也怪不得他,首先,真君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的,其次……其实他身上被摧毁的准真器僧袍,也有相当的防雷功效。 就在他下意识地自怨自艾的时候,呼延书生的攻击又到了,还是飞沙走石——没办法,不器真君想要亲手报仇,这个面子,他是要给的,因为这涉及到了真君自身的声誉。 两记无生神雷,两招飞沙走石,两人轮番出手,直接一波流就将对手送到了公孙不器面前。 不器真君正在用右手攥住左手腕,努力地镇压缠在手腕上的佛珠——这东西又开始不听话了,所以一时间,他也激发不出长枪攻击对手。 但是他向前奔跑的速度,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眼见对头被送到了自己前方不远处,他狞笑一声,伸出十余丈长短的左手,恶狠狠地向对方抓去。 这一抓,是金身所为,他根本不怕任何的伤害,“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这阻道之仇,今日也该算一算了。” 看到他的大手抓来,胖大和尚发现自己避无可避,心一横,就已经打算自爆令旗了。 这令旗是他自己炼制的,用的是排帮传承里的秘法,虽然目前还仅仅是准真器,但是具备相当的成长性,如果任由他温养下去,十年之内升级为真器,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身上一共三件准真器以上的宝物,虽然只有佛珠才是正儿八经的真器,但是那佛珠需要极为精深的佛家修为,才能发挥出该有的威力。 简而言之,这厮身上的宝物真的不少,可是最令他看重的,就是持在手上的令旗。 他原本是想将此物最终炼制为大名鼎鼎的“真玄癸水旗”,此刻竟要考虑自爆了,可想而知,他遭遇的危机有多么严重。 胖大和尚心里暗叹:若是刚才知道是这番结果,早就该果断血遁的! (月票排名太难看了,来点月票成吗?) 真君对战,情势真的是瞬息万变。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刀斩真君 公孙不器的大手,直接攥住了衣衫褴褛的胖大和尚。 五尺长短的人身,落在十余丈长的大手里,情形该是怎样的不堪,大家只管想像就是了。 不过下一刻,公孙不器惊呼一声,左手一抖,直接将胖大和尚扔了出去,“我去,有电?” 真的有电,李永生的无生神雷打在对方身上,并没有立刻消失,这些雷电的释放,需要一段时间。 不器真君也看到了,李永生频频地使出雷法,貌似很有效果的样子。 可是他还真没想到,这雷电能在人身上残留这么久——呼延书生对这和尚出手,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不是? 他却偏偏忘了,人家书生真君施展的是神通,而且是不需要身体接触,就能奏效的神通。 公孙不器自己幻化出的长枪攻击,也没有什么触电的感觉。 总之,这次触电,非常出乎他的预料,等他意识到,这其实是李永生所施雷法的残留电量的时候,跌落在地的胖大和尚喷出了一口精血。 公孙不器见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他想也不想,抬脚狠狠地一跺地面。 随着一声大吼,地面猛地一震,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有天外陨石狠狠砸了下来一般,简直是地动山摇的动静,几个十余里外的制修,都被颠得东倒西歪。 这一脚不是什么秘术,只是他仗着自己的金身,通过绝对的实力,在小范围内制造空间的震荡,从而破坏对方的血遁秘术。 所谓遁术,就没有跟空间无关的,若是没有空间坐标的参照,“遁”之一字根本无从谈起。 所以想要影响遁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制造空间震荡。 公孙不器家学渊源,早就知道这个说法了,事实上,就在他狂奔而来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这厮若是想遁逃的话,我该怎么阻止? 略略一思索,他就被脚下不住震动的大地提醒了:嗐,狠狠跺一脚不就完了? 所以他这一脚看着是快捷无比,反应速度超常,但是这一次,真的跟不器真君的应变能力无关,他纯粹是早就有了预案。 这一脚的效果也极为明显,大地一阵震荡之后,胖大和尚的身子似乎消失了一下,然后又出现在原地,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刚才那一瞬间的消失,好像就是眼花了一般。 公孙不器可不认为自己会眼花,他非常确定,刚才面前这厮,真的是消失了。 事实上,胖大和尚现在的身子,还略略带着一点透明,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面前是个假人一般。 然而,这正是遁术强行被人打断时,该出现的正常反应——人在进入空间转移之后,因为受到空间之力的骚扰,被强行逼得回到现实,就会是这副模样,过一阵就好了。 但是公孙不器绝对不会给他“过一阵”的机会的,他再次伸手大手,抓向对方。 现在那些雷电,总该释放完了吧? 不过没释放完也不打紧,公孙不器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就算再次被电到,他也不会再撒手了,区区一点余电,他的金身完全扛得住,刚才只是猝不及防下,被吓了一跳而已。 然而,就在他再次抓向对方的时候,一股强大到令人觳觫的气息,直扑了过来。 这气息不算多么庞大,但是意志之强,杀气之烈,以及那种睥睨天下无视众生的进击势头,令公孙不器都生出了规避的心思。 没错,这股气息就是这么危险,不器真君自问不是对手,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若是一定要跟对方拼一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甚至……不排除有陨落的可能。 他的身子猛地后撤了一步,大声地发话,“李大师,还请留个活口。” 没错,散放出这股气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永生。 他手持长刀,电一般射来,人尚未赶到,已经长刀前指,待来到三十丈左右的距离,刷刷刷连斩三刀,目标直指身体尚未完全凝实的胖大和尚。 龙门三叠浪,这个位面再次出现了这种刀法。 李永生根本无视了公孙不器的要求,手中的长刀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地斩向了对方。 “这才真是……”公孙不器嘟囔了半句,少不得又退出去七八十丈,这种刀势和杀意,真的是连他也不敢轻攫其锋。 当然,七八十丈搁给别人,那是不算近的距离了,可对他现在的金身来说,也就只需要一步,轻松无比。 就在他的注视下,李永生直接将人斜劈为两截,从左肩直到右胯。 然后他反手刀尖一抖,又挑掉了对方的右臂,才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一眼公孙不器。 此刻的胖大和尚,真是要多惨有多惨了,他的头颅连着的,就是从左肩一直到右胯的小半个身子,下面的大半截身子,已经跟上半截脱离了。 到现在,他还没有死,却也就是倒数时间了,真君的生命力虽然顽强,但是遇到这种伤势,不马上服用逆天的丸药医治的话,必死无疑。 当然,若是救治得当,想要不死也很简单,起码以李永生储物袋里的药物,就能保证将他断成三部分的肢体接起来,再施以银针通窍,没准还能保留下部分修为。 不过这也就是说一说,李永生的手里虽然有丸药,却也不会救治一个不值得救治的人。 看到这一刀的威力,公孙不器忍不住暗暗咋舌,看到李永生看向自己,他勉力笑一笑,心说你还真是不怕误伤啊。 李永生疑惑地看着他,“不器真君,你这是……有事?” “没事,”公孙不器摇摇头,顿了一顿之后,才又出声,“这人还有一口气……这个,你能把他交给我,让我审一审吗?” “当然可以,”李永生微微颔首,“那你就审吧,我去接应玄女宫和雷谷的人。” 说完之后,他身子一转电射而去——此地他们距离主战场,差不多有三四里地。 公孙不器走上前,先给胖大和尚下了禁制,然后才拿出一些丸药来,为他止了血,同时帮他治疗伤势。 在救治的过程中,胖大和尚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直到最后,见到公孙不器停下了手,才冷哼一声,“可惜我的储物袋不在身边,要不然接续肢体也不难。” 他的上身只剩下了半截,竟然能硬挺着,用声带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是殊为难得。 “你想的有点多了,”公孙不器冷哼一声,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还得负责治好你吗?” “为什么不呢?”胖大和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继续用声带发音,“我可以任由你下奴仆禁制,公孙家多一个真君的奴仆,难道不好吗?” 公孙不器根本不理他,将身体慢慢地恢复到正常大小,才冷哼一声,“蠢货,我这不是问道金身,而是大道金身。” 大道金身的档次,比问道金身还要高,虽然没有到达不朽不灭的境界,可是论及威力和抗力,比不朽不灭也差不了多少。 大道金身是一门非常罕见的功法,除了两个隐世家族,就连官府都没有这样的秘诀。 胖大和尚听到这里,露出一脸的讶异,“这么说……你在证真的时候,是即我状态?” 非即我状态,不能修炼大道金身,知晓“大道金身”来历的人,一般都知道这个。 不过公孙不器依旧不理他,而是大口喘着气,放松地站在那里,还丢了一颗丸药进嘴里,很显然,大道金身这一秘法,需要很大的灵气支出。 别看他刚才表现得极为悍猛,又是镇压佛珠真器,又是用长枪凌厉地攻击胖大和尚,事实上,他也是强提一口气,现在大事已定,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真君对战原本就是极为凶险的事情,就算不说真刀真枪的搏杀,只论高强度对峙时心神的损耗,也是相当耗费神魂和精力的。 胖大和尚见他没有反应,眼珠转一转,有气无力地发话,“我的储物葫芦里,有疗伤的灵药,你跟他们商量一下,只给我疗伤的药,待我伤好,立誓奉公孙家为主,永不背叛……” “你我之间,虽然有阻道之仇,但是我终身奉你为主,这也说得过去了吧?” 公孙不器淡淡地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胖大和尚却是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说得心动了,于是又试探着出声,“莫非那偷我储物葫芦的小贼,不听你的话?倒也是难怪,他们雷谷的人,一向牛气得很,又跟你结了跨境之缘,当然可以不卖真君面子。” 他原本以为,张老实真的是玄女宫的人,可是对方连着喊了两次炽火,却打不出炽火来,十有八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么,这小贼估计不是玄女宫的人,否则身为上宫的准证,不该拿自家的招牌来抖机灵。 既然不是玄女宫的,那当然就是雷谷的人了。 公孙不器听到他这话,依旧不做声,只是半眯着眼睛,急速地喘气,以期尽快回复灵气。 胖大和尚看到自己的话“有效果”,少不得添油加醋一番,“我看那李永生,尤其不尊重你,竟然对我下此狠手,他考虑过真君的尊严吗?”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挑拨无效 面对胖大和尚的喋喋不休,公孙不器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眼皮子微微一抬,不动声色地发话,“这么幼稚的挑拨之术……你不嫌丢人吗?” 胖大和尚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我丢不丢人,是我的事,堂堂真君成了现在这副德行,再丢人一些又有何妨?正经是你公孙不器,想要跟我对决,却被一个小辈扰乱了。” 说到这里,他不再出声,没错,他就是使用了挑拨之术,那又如何? 所谓用间,并不是一定要让对方采纳自己的意见,埋一根刺下去,那也算是成功。 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想要提前享受搜魂,直接说便是。” 胖大和尚不以为然地扯动一下嘴角,却是不肯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呼延书生走了过来,对着公孙不器直接发话,“这厮居心叵测,颠倒黑白。” 不器真君微微颔首,“嗯,此事我当然省得。” “你还真没注意,”呼延书生老大不客气地回答,然后走上前,抬脚踢一下地上的断臂,那手上兀自握着小小的令旗,“这小旗子倒也精致,不器真君不把玩一下?” “这是李大师的战利品,”公孙不器微微一笑,“他不取,我如何好意思把玩?” 他嘴上说没生气,但是心里还真是有点不开心,他和胖大和尚有阻道之仇,于情于理,这个仇都该他亲自来报,这不但是了却因果,也涉及到了真君的体面。 是以,就算呼延书生有更好的下手机会,都要让给他,这不是书生真君怕他,而是要照顾公孙不器的因果和体面。 可是李永生就不管不顾地将人收拾了,根本没考虑其他,严格来说,这已经是对真君的不敬了。 但是公孙不器还真不好发作,李大师对他有救命之恩,还给了一份证真机缘,这些恩情他尚未回报,哪里合适摆真君的架子? 然而话又说回来,不管怎么说,他也已经是真君了,做为这个位面最顶端的存在,想要获得一些尊重,这是很正常的要求吧? 就是叶院长说的那句话,修者一旦证真,那真的是不同了,大家忍受寂寞埋头苦修,甚至还要低调入世红尘历练,图的可不就是成为这个位面最顶端的存在吗? 若是证真之后,还不能快意人生,那这个真君做得还有什么鸟意思? 所以公孙不器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虽然不至于抱怨李永生,可是对方的战利品,他是不想去触碰的——那是你该得的,我不去动。 要是搁在大家纵横柔然和伊万之际,李永生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公孙未明首先就会抢来把玩,公孙不器想要欣赏的话,也会直接伸手去拿。 他现在这个心态,其实已经有了生分的感觉。 公孙不器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他真的有点难控制情绪,只能不住地告诫自己:真君本来就很难杀,李大师怎么也是帮着把人留下了,搁给我来战,没准就把人放走了,我不该生气。 呼延书生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发现不器真君在使小性子,说不得又踢一下地上的断臂,意味深长地笑一笑,“这旗子满有意思的,不器真君不把玩一下,还真的可惜了。” 公孙不器当然也不是笨人,他只是满怀信心地想要找回场子,一雪前耻了结因果,结果打来打去,自己的仇人反倒是被队友解决了,念头实在有点不通达。 现在听到呼延书生屡屡提起这面旗子,他心里一动,一抬手,就将旗子招入手中,同时入手的,还有胖大和尚的右臂。 此人的手将旗子攥得太紧了,两者根本分不开。 胖大和尚见到他这个动作,眼中掠过一股浓浓的失望之色,知道自己先前的话白说了。 公孙不器也不是傻瓜,他拿着令旗和手臂看两眼,脸色顿时一变,沉下脸来,狠狠地瞪一眼胖大和尚,阴森森地发话,“看来……你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想要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这么说,当然是从手臂和小旗上,感受到了这两者此前的状态——这面小旗差一点就被对方弄得自爆了。 搁给一般人,可能感受不到其中的蹊跷,但是如何能瞒得过真君的感知? 也就是说,李永生当时若不痛下杀手的话,对方能不能逃走,这不好说,但是这小旗一旦自爆,哪怕公孙不器是处在大道金身的状态,起码也要受点伤。 若是对方还有什么秘术的话,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也未可知。 这么来说的话,李永生果断出手,反倒是帮着大家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意识到这一点,一时间公孙不器真的是惭愧无比。 凭良心说,为了了结因果,他是不怕负伤的,伤重一点都无所谓,阻道之仇不死不休,可是对方若是在自爆令旗之后,还有别的变数发生,那就未必是他想要见到的了。 比如说,己方同行的修者将会受到波及,造成一定的损失。 又比如说,对方没准可以借着小旗自爆所产生的混乱,遁逃得无影无踪。 公孙不器想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个……我还真是没注意到。” 呼延书生听到这话,知道这已经是不器真君的极限了——能随口就道歉的话,真君也就不成其为真君了。 所以他笑一笑,挑逗一下对方,“没能亲手抓住这厮,还遗憾不?” “遗憾当然是有了,”公孙不器老大不客气地回答,这原本也是他的真实想法,不怕让任何人知道,“但是李大师下狠手,是为了不波及无辜……这一点上,是我想得粗浅了。” 他当然还是在意亲手了断因果,可是李永生这么做,是事出有因,而不是对他不尊重。 想明白这一点,公孙不器还要生气的话,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事实上,能够证真的主儿,眼界和格局都不会差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才又低声抱怨一句,“李大师也真是的,就不能说得明白一点,攥着拳头让人猜……他是怎么注意到小旗的异样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呼延书生笑着摇摇头,“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到,但是当他刀斩这厮的时候,我看到小旗不对了,还好,他反手就挑下了这厮的膀子。” 公孙不器禁不住悠然长叹,“李大师的这份眼力,天下真的是无人可及,他肯定事先就发现,这厮想要自爆真器了。” 没有证据表明,李永生在出手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已经证真的呼延书生,一开始都没看出问题来。 可是这两名真君就能确定,李永生肯定是看出问题来了,他刀斩真君,就是因为这点。 能令两名真君盲目迷信他若斯,李真人也足以自豪了。 呼延书生却是点点头,“没错,其实他连续施放了两次雷法,其中就有时间,可以使出这样的刀法来。”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李永生一开始也想让你自己动手,了断因果的,实在是看出来情势不妙了,所以才会悍然出手。 公孙不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下一刻,他就将头侧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呼延书生,“我就奇怪了,你又是通过什么功法看出来的?” 呼延真君咧嘴一笑,“不是我怎么看到的,而是你那个角度,根本看不到。” “呃,”公孙不器顿时傻眼了,他眨巴了好一阵眼睛,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我只当我的金身对着他,该当一览无遗才是。” 这又是惯性思维害死人,他刚才是处于大道金身的状态,一百余丈高的人,面对一个五尺高的家伙,怎么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一览无遗才对。 殊不料,胖大和尚一直在防着他,打算自爆令旗,都选了一个公孙不器看不到的角度。 搁在平日里,这个小动作瞒不过公孙不器的,都是真君了,视线上的遮挡基本上没有意义。 但是今天好死不死的,他是处于金身状态,粗犷有余而精细不足,还真的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呼延书生之所以能发现小旗差点自爆了,就是因为他观察到了。 想到自己的疏忽,不器真君越发地惭愧了——人家李永生不是不解释,而是他应该自己发现的,但是他却偏偏没有在意。 又羞又恼之下,他看一眼远处还在战斗的现场,冷哼一声,“书生真君,劳烦你帮我看着这厮,我去杀几个人,消消心中的火气!” “这个没必要吧?”呼延书生闻言吃了一惊,“我看他们很快也要结束战斗了。” 其实自打发现雷谷一方出现两名真君,松峰观和襄王府的联军,早就没了斗志,现在之所以还在负隅顽抗,无非是在赌这两名真君,会不会介入这一场的战斗。 真君不得随意出手,这是共识,哪怕是内战,随意出手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这里终究是青龙庙的地盘,若是有真君行事太过,青龙庙也不会答应。 事实上,随着李永生的回援,眼下襄王府和松峰观的败局已定,他们现在还不肯投降,也是心存侥幸,指望青龙庙会有人出来,指责玄女宫行事错误。 公孙不器闻言冷冷一笑,“反正我已经不爽了,杀几个跟佛修勾结的家伙,那又如何?”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杜家下落 公孙不器果然还是有真君的担当,为了抹去心中的那一缕愧疚,直接就对着对方动手了。 理由是现成的——其实就算没有理由,他愿意出手的话,找一个就行了。 至于说青龙庙的干涉?呵呵,他真没考虑那么多。 事实上,在跟胖大和尚结怨的过程中,他是被害者,还有海量的见证者,找元凶了结因果,谁也不能说什么。 那么,那些跟元凶交好的势力,他再去找一找的麻烦,别人依旧不能说他什么。 所以他直接飞到了战斗双方的上空,双手向身后一背,冷冷地俯视着地面的芸芸众生。 发现有真君前来,战斗的双方也纷纷缓了下来,都在疑惑对方要做什么。 公孙不器背着双手,扫视一下四周,淡淡地发话,“都给我住手,跟这胖大和尚有交情的,主动站出来,不要自误!” 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听说之后,就有心停下手来。 但是雷谷和玄女宫的人并不停手,依旧狂攻不止。 雷谷的人是看李永生不停手,当然就不会停手,玄女宫弟子却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身为四大宫成员的一份子,真的不愿意听外人摆布,哪怕对方是真君。 当然,这也跟公孙不器在雷谷证真、玄后出手护法有关,大家反正都不是外人。 若是换个真君这么说,大家还是要掂量一下的——毕竟对真君不敬,也是大罪。 他们不停手,对方当然也就不敢停手,要不然,那不是等着挨宰吗? 有那心思机敏之人,眼见是打不能打,又不敢停下,说不得只能转头跑路。 其中一个冯家的中阶真人,最是擅长审时度势,他大喊一声“跑啊”,率先扭身狂奔。 可是真要让他逃了,不器真君就成了中土国的笑柄。 公孙不器抬起手来,虚虚地一拍,一股奇大的力道,正正地击中这名真人,直接将其打得骨断筋折七窍流血,眼见不得活了。 护法冯真人见状,顿时大怒,“不器真君,他已经停手了,你为什么这么做?” 公孙不器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让你们停手不假,让你们跑了吗?” 冯真人气得好悬喷出一口血来,真君就可以不讲道理吗? 然而话说回来,真君还就真的能不讲道理,只要能抓住点歪理,就足够了。 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解释,“是雷谷和玄女宫的人不肯停手,我们也就不敢停手。” “哦,”公孙不器淡淡地点点头,“这个我看到了,但是这两家跟我都太熟,我也不便相劝……不过我就奇怪了,你们为什么要抵抗呢?” 席友善听到这话,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我们不抵抗,难道等着被杀吗?” “嗯?”公孙不器的眼睛微微一眯,阴森森地发问,“蝼蚁,你是在质问我吗?” 我不是在质问你,而是在陈述现实!席都管郁闷得想吐血,但是没办法,他一个高阶真人,根本不可能同一名真君平等对话。 曾几何时,他也是众所瞩目的天才人物,更是内定的下一任主持,事实上,以他的修为、战力和年纪,在中土国全部子孙庙的弟子里,他也绝对是占据了前三的风云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准证,面对真君之际,竟然连据理力争都做不到。 “不器真君见谅!”童颜那个啥……鹤发的张主持高声叫着,“席准证乃是我子孙庙的都管,只知道专心修炼,年轻气盛不会说话,还望真君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他也知道,己方这次是大败亏输了,竟然不敢提及“松峰观”三个字,而是强调,席友善是子孙庙的都管——子孙庙可也是道宫系统的。 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子孙庙竟然敢主动攻击道宫,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拍死了一名刚刚激发了精血狼烟的高阶司修,“都说让你们停手了,竟然不听话,真不把我这真君放在眼里?” 张主持刚想解释一下,己方对玄女宫出手,是有原因的,但是见到这一幕,顿时闭嘴。 身为这个位面顶端的存在,真君想要偏帮谁,根本不需要理由,甚至连“我今天心情不错”,也能成为出手的原因。 倒是席友善看得睚眦欲裂,“你这是明显的偏帮!” “找死啊你!”张主持冲着他破口大骂,然后高喊一声,“松峰观弟子听令,大家都住手!” 再打下去,也没有任何的希望,要知道,对方还有一个真君没出手呢。 松峰观的弟子顿时傻眼,不打……怎么可以呢?莫非等着被人杀? 还好,张主持不是笨人,喊出来这话之后,顿了一顿就又喊,“投降,咱们投降!” 道宫是从来不提投降的,所以刚才公孙不器喊话,别人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松峰观的计划明显失败了,再强撑着,等待他们的只有全军覆没。 倒不如愿赌服输,看己方投降之后,对方能拿出一个什么样的章程来——同是道宫一脉,总不能将这些弟子全部斩杀了吧? 玄女宫真敢那么做的话,青龙庙十有八九坐不住。 而且,对子孙庙来说,向上宫投降,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四大宫原本就是他们的管理者。 他这话一说出口,顿时一大批弟子扔下了兵器,盘腿席地而坐,这就是宣布放弃抵抗了。 跟他们对战的玄女宫和雷谷之人见状,果然不好意思下手了。 虽然这些人里没几个心肠软的,但是杀放弃抵抗的修者?还真是丢不起那人。 松峰观的弟子好投降,但是襄王府的军士就难了,不少人宁可尝试逃跑,也不愿意放下兵器束手就缚。 对于这种人,雷谷和玄女宫的人毫不手软,而公孙不器也扮演了一名冷血的真君——只要有人尝试逃跑,不管是真人还是制修,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很快的,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就停止了抵抗,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襄王府完好无损的军士不到二十个,就算加上伤者,也不超过四十个。 要知道,一开始出手的襄王府的军人,足足有两百多,现在却连四十个都凑不出来了。 在眼下的中土,一百多条人命虽然不算什么,但是想一想超过八成的战死率,还是令人毛骨悚然,这两百多人,铁定是襄王的死士部队。 松峰观的弟子数量,就多得多了,有超过五百名的司修,真人的数量也是两位数。 如何处置松峰观弟子,也是个麻烦,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问讯口供。 从襄王府残存的军士口中,大家得知,曲阿杜家前往辽西的队伍,还真的是被他们抓住了,而且就关在崂山。 据说襄王的本意,是不想招惹隐世家族,并且还派了人前来招揽,说咱们以前有过误会,但是我不计较,你们肯投效我的话,有大把的好处可拿。 但是杜家人很有主见,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襄王的招揽——抱歉,隐世家族就不干涉红尘事,我们也不会介入你们赵家子弟的争家产的战斗中。 插手皇族内部事务,是隐世家族内部公认的大忌,人家打生打死的,家产争夺完毕,还都是赵家子孙,最终是血浓于水,到最后,你这外人如何自处? 反正这种事,杜家的主意拿得非常正,带队的大长老杜三潮表示,我们着急赶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好了。 然后襄王的军队就出手了,由于有“外来高手”的帮助,他们很快就拿下了百余人的杜家远行队伍,其中有包括杜三潮、杜馨梅在内的真人七名,司修子弟四十多名,其他都是制修。 杜家人被擒之后,就被关押在崂山,一来是劝他们归顺,二来也是想再勾来杜家人。 不成想,到了今天反倒是成了勾来李永生的诱饵。 杜晶晶听了几句之后,就勃然大怒,抬脚踹翻了一个军校,咬牙切齿地发问,“杜家人都被关在哪里?” “晶晶真人,此事我已经打听过了,”远处传来一声轻笑,眨眼间,呼延书生就裹着五个人,飞了过来。 严格来说,其实是四个半人,那半个人当然是只剩下小半条命的真君,而其他四个人,却是他在战场周边抓到的。 略略审讯一下,其中就有两个家伙主动坦白,承认是朝安局的探子,而剩下的其他两人,最后还是不得不吐露实情:他们是襄王府的人。 襄王府的两人中,一个是帮襄王的情治机构传递消息,另一个就是看守杜家的军士之一,他要将战场的消息,尽快地通知回去,好让看守者根据情况,合理地利用杜家人。 但是他来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能看到传说中的真君,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真君! 最令人兴奋的是,他居然还看到了真君对战。 当然,他有多么兴奋,就有多么畏惧,虽然他藏身的地方,距离战场差不多有二十里,可是这么点距离,对真君的感知能力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解救 四个偷窥者藏得非常小心,还是被呼延书生发现了。 书生真君做事,是相当稳健的,当时根本没有动作,待战局告一段落,他才施施然绕着四周走一圈,将四个人挨个儿捉拿回来。 粗粗甄别过之后,两名朝安局的人被暂时留下了,等身份确认之后再处理。 而那两名襄王府的人,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再一次被九尾狐搜魂了。 杜晶晶是最操心族人的,打听了一下族人被关押的地方,就喊上风真人前去救人。 风真人却是多了一个心眼,“你觉得杜家那么多人,里面还有七名真人,襄王府只可能派几个司修去看守吗?” “这也正常吧?”杜晶晶表示这不算什么,“都已经下了禁制,有司修看守就够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风真人摇摇头,很认真地发话,“七个真人,只要有一个真人侥幸有办法,区区的司修看守,连处理危机的能力都没有。”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杜晶晶不耐烦地发话,“但是,这个俘虏是方真人搜魂的,你不会是怀疑九尾狐的能力吧?” 风真人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我怀疑有真人在暗处配合着看守,我怀疑这个被搜魂的家伙,很可能就没资格知道这些。” “那咱俩还解决不了一个真人?”杜晶晶越发地急躁了,“说句痛快话,你去不去吧。” 她对风真人的态度,始终就不那么友善,她当司修的时候,就敢跟风真人顶嘴了。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她感觉,风真人对族中亲人的态度太冷漠。 风真人眼珠一转,“你信不过我,我也无所谓,但是你总信得过李大师吧?” 李大师?杜晶晶警惕地看她一眼,下巴微微一扬,“想说啥,你继续。” “我是说,你可以问问李大师,”风真人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发话,“你就问他……看守这么一大家子人,可能不可能没有真人?”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冷哼一声,“你就算信不过我,也总该信得过李大师吧?” 杜晶晶愣了一愣,站起身风风火火地走了,“我现在就去问他。” 过不多时,她不但回来了,还把李永生也带了过来。 原来,李永生听说此事之后,也觉得有点古怪,他倒是没说,必须得真人才能看守真人,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问题,“那就是说,去一个真人救人,就能救出七名真人?” 杜晶晶原本是不相信风真人的话的,但是听到他这么说,就觉得十分有道理。 于是她点点头,“对嘛,我说哪里有什么不对,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没有真人坐镇,救人的成本就太低了,这才是不对劲的地方……这风真人说话,就是说不到点儿上。” 李永生暗暗地撇一下嘴巴,无非是一件事物的两个方面罢了,你还真是耳朵根子软。 不过,既然知道是这样,他少不得也要自告奋勇,“我跟你们走一趟吧。” 对这个建议,杜晶晶是求之不得,她始终对他有些说不出的情愫。 虽然她现在也已经意识到,两人是不可能了,别说那强大的对手九公主,就是李永生现在的威望和影响力,也不是她能随便攀附的了。 但是能跟他在一起做事,她依旧是兴奋异常。 当然,他强大的实力,也是行动的保障,真论起战力来,在场的除了两名真君,眼下怕是没人有资格跟他同列了。 张老实不行,公孙未明也不行,甚至连紫嫣都厨都不行。 三人说走就走,这一次,就连最爱凑热闹的公孙未明都没跟着去——他要帮不器真君审讯人,阻道之仇目前是差不多了,但是公孙家还要找出原因。 李永生等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三人在五十余里外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杜家被擒的一百多人。 这个山洞是自然生成的,不过被襄王的人改造过了,坚固无比。 风真人还真没猜错,这里果然是有一名中阶真人在坐镇。 这真人的双腿齐膝而断,不良于行,虽然这并不妨碍真人的移动,但是此人躲在一间密室里,等闲不见外人,他的任务是阻挡可能的强敌。 在李永生变态的感知能力之下,此人的位置被发现。 然后风真人和杜晶晶齐齐攻打山洞,这名真人出来援手时,被李大师轻松拿下。 此地的看守不多,七男两女九个人,两名真人将他们擒下,然后一起返回去。 临行之前,杜晶晶还在山洞里放了一把火,将里面的设施全部烧光。 杜家一百多人,也是吃了不小的苦头,除了被抓的时候,战死了九名子弟,在此地又有四名子弟伤重而死,还有一名真人和三名司修的修为被废。 其他被救出的人,也是精神萎靡,有七成的人需要静养恢复,其中一半的人,起码要休养一个月,才能大致恢复元气。 要不说战争这种事,残酷起来,那是真的没道理可讲,杜家只是不愿意为襄王效力,就遭受了这种打击。 三人将他们带到崂山脚下的汇合处,大长老杜三潮见到松峰观一方的两名真人,顿时勃然大怒,抬手一指,“就是他们帮助襄王攻击我们!” 杜家这次前往辽西,参加公孙不器的证真庆典,上路的人手,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别的不说,只说他们中间有七名真人,就不是一般人有胆子打主意的。 哪怕襄王府有军队,没有四五名真人,也不要打这个主意。 不过可气的是,襄王府的军队发起攻击时,猛地多出了七八名真人,就连真人的绝对数量,都超过了曲阿杜家的队伍,所以杜家一个人都没逃脱。 杜三潮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他因为是杜家的大长老,是队伍的核心,在关押期间,并没有吃多少苦头,现在解开禁制,稍稍休息一下,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通过气息判断出了两人。 这两人一名是松峰观弟子,一名却是冯家的真人。 杜三潮虽然怒火中烧,但他终究是族中大长老,所以只是微微地颔首,“冯家?好好好,我杜家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吧?” 冯家众人都不说话,帮着襄王府对付其他家族,却被苦主抓到了,且不说此事如何善后,就从道义上讲,他们也没什么辩解的理由。 杜家人心中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不管怎么说,曲阿杜家也是曾经的隐世家族,就算眼下有点衰败,也不是崂山冯家能够比肩的。 杜三潮见他们不说话,冷笑着发话,“没有私仇是吧?那我杜某人在这里起个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曲阿杜家跟你冯家就势不两立……不是你家死完,就是我杜家在中土除名!” 冯家的高阶真人见状,忍不住出声发话,“老杜你这又何必呢?左右是赵家人的江山,咱们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上升到家族血斗,就没什么意思了,大家都不容易。” 他这倒不是说风凉话,中土国大多数家族,都非常注重维护家族荣誉,但是与此同时,也都懂得适可而止以及和为贵的道理。 要不然,一旦有点矛盾,都要以全族相拼,那族中有再多人,也不够死的。 没错,在冯真人看来,这确实是个小矛盾,冯家不声不响地打杜家闷棍,是有点不合适,可他们也是受人请托,忠于人事罢了,并不是跟杜家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 “我呸,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杜三潮一撇嘴,不屑地吐一口唾沫,“区区一条走狗,也配跟我平起平坐?我曲阿杜家,又岂是你冯家能比得上的?” 没错,隐世家族就是这么骄傲——你家祖上连真君都没出过,也好意思跟我充大瓣蒜? 更别说,哪怕是现在,杜家的实力也要强于冯家。 冯真人听了这话,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索性是闭嘴了,倒是一名冯家的年轻制修低声嘀咕一句,“你想动手,也得松峰观答应才行。” “松峰观?”杜晶晶在一边听到了这句话,于是不屑地笑一笑,“今日之后,还有没有松峰观,尚在两说。” “杜真人,您这么说话,就太吓人了,”张主持闻言,忙不迭出声发话,还赔上一张笑脸,“我们今天对上宫不敬,也是受了襄王的蒙蔽,大家同为道宫一脉……” 丁青瑶本来在远处打坐,闻言抬头看过来,斜睥他一眼,才似笑非笑地发话,“这时候,终于想起来是道宫一脉了?” 张主持的老脸一红,“我们刚才的行为,本意也是为道宫好。” “你少扯这么多,”紫嫣都厨大声发话,“这松峰观是没必要存在了,回头我会责令除名的。” 四大宫管理着天下所有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她身为玄女宫的三都之一,肯定有权力提名废除子孙庙。 当然,在一般的情况下,道宫的管理也是法度森严,非常注意流程的,一个子孙庙不是说废就能废的,你得提出论点,还得经过大家同意。 不过有时候,道宫做事也是很随性的,像玄女宫今天吃了大亏,被下面的子孙庙冒犯了,甚至差点被人围歼了,这种事情完全不用走流程。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襄王的算计 紫嫣都厨在这种情况下,宣布要将松峰观除名,取消子孙庙的称号,并不算过分。 可是张主持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松峰观虽然兴起的时间不长,但却是蕴含了他师父、师祖、太师祖以及太上师祖四代人的心血和期待。 他的太上师祖乃是别家子孙庙弃徒,辛苦奔波之下,直到他的徒孙,也就是张主持的师祖这一代,才获得了建立子孙庙的资格。 后来因为其他事,松峰观又从外地迁到了崂山,重新申请子孙庙资格。 这四代人的辛苦,再上张主持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人了,才经营出这样一番局面。 他大声地嚷嚷,“你们不能这么做,这里是海岱!” 海岱子孙庙的审批,都是要过青龙庙的,玄女宫这么做,手有点伸得太长了。 “海岱又如何?”紫嫣准证不屑地看他一眼,“我取缔的子孙庙,没有一百家,也有八十家了,还没出现过意外!” “你们不能这么做啊,”张主持嚎啕大哭了起来,“这是我们师徒十几代人的心血。” “好像谁家的子孙庙没师徒似的,”一名中阶真人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合格的就是不合格,裁撤没商量,哪一家子孙庙,都不是天生就该存在的。” 张主持闻言,怒视着他,才待出声发话,然后猛地眉头一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对了,郭真人……你是清微庙的郭真人!”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郭真人,清微庙可是十三庙里的第一庙,您可一定要帮我们松峰观做主啊。” 郭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心说清微庙现在都不敢说是南七庙老大,你倒好,竟然直接送上一个十三庙老大的名头来。 不过,无论如何对方怎么说,他都不会站在松峰观一方的,清微庙本来就是在玄女宫的地盘,吃傻逼了,去跟玄女宫作对? 要知道,因为前段时间的事儿,玄女宫不找他们麻烦,已经不错了,他此次跟着来,都是打算通过良好的表现,获得对方的谅解。 而且,就算持平而论,子孙庙胆大到勾结亲王的军队,攻击四大宫之一的玄女宫,这种行为,怎么看都是属于作死, 这时,杜晶晶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偷袭者的身边,此人是松峰观道人,中阶真人,不过刚才被公孙未明打得骨断筋折,眼下重伤在身。 杜真人掣出腰间的长鞭,鞭头一指对方,冷冷地发话,“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受死,或者跟我决一死战。” “杜真人,”席友善忍不住叫了起来,“他目前是重伤,这不公平!” “嗯?”杜晶晶冷冷地看他一眼,桃花眼中满是杀气,“我只是初阶真人,这公平吗?杜家正是我出身的家族,他偷袭杜家,这公平吗?” 席友善竟然无言以对,好半天才叹口气,“我们也是被襄王蒙蔽了。” “是不是蒙蔽,你说了不算,”杜晶晶冷冷地发话,“你自身尚且难保,就别管别人了。” 这名中阶真人拒绝跟她战斗,杜真人毫不手软,直接抬手一刀,将其头颅斩下。 她本来就不是个心肠软的,只是在对家族子弟的时候,心肠比较软而已。 而且她斩杀的真人,是道宫系统的,杜家未必承担得起杀人的后果,所以还是由她出手比较合适,也算是彻底为杜家解决了一个隐患。 不过,她的行为,只是血腥清洗的第一步,今天的崂山,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很快地,相关的信息就汇总了过来,原来这松峰观果真是搭上了襄王的线儿,甚至松峰观在发展过程中,还得到过太皇太妃在财物上的支持。 严格来说,松峰观的祖师,也就是获得子孙庙名额的那一位,他的师弟,就是太皇太妃的兄长,不过此人死得比较早,在松峰观里也没有留下什么名声。 此番松峰观对玄女宫大打出手,就是要狠狠地落一落玄女宫的面子,玄女宫若是大打出手,则是正符合了襄王的算计——将玄女宫拉下水。 诸王争霸的过程中,南方的玄女宫居然插手了,这足以引得青龙、白虎和北极三宫一起对玄女宫发难。 而玄女宫面对这样的压力,该考虑的是如何化解,如此一来,荆王的压力会大减。 荆王的压力一减,其他亲王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天家的胜算又小了一点,那么他们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就很难说了。 当然,青龙、白虎和北极三宫,也不是听命于襄王府的,这个计划多少有点一厢情愿——万一人家不理会,该怎么好? 所以这次襄王的计划就是,不但要将玄女宫打败,还要捉到一些有份量的人,要不然,胖大和尚吃饱了撑的,在豫州的时候,就去招惹玄女宫? 此次和尚真君埋伏在此处,别看是要对付公孙不器,但是王府军队和松峰观最后拿不下玄女宫的话,他依旧会出手。 总之,将玄女宫拖下水,是既定宗旨,就算青龙、白虎和北极三宫不理会,襄王府一旦捉了玄女宫的人,自然会拿他们的身份说事。 到最后,哪怕这三宫依旧沉得住气,玄女宫肯定也要改变策略了——她们总不能冲到海岱来,在青龙庙的地盘上大开杀戒。 只要玄女宫改变策略,事情就大有可为,如若不然,这帮女道士虽然似乎跟朝廷的关系有点微妙,但是事实上,他们打着保护黎庶的幌子,给众多亲王制造了太多的麻烦。 雷谷的存在,那就不用说了,是公然拖荆王的后腿,他们的地盘里,甚至还有博灵郡的军队在休整,荆王每每提起这个雷谷,都是一脸的苦相。 除了荆王,其他亲王吃的苦也不小,秦王府和宁王府被宗正院调查,燕王和蜀王表示臣服朝廷,这些事里,隐隐都有玄女宫和雷谷的影子。 至于郑王,那就更是如此了,雷谷的人竟然公然跟朝廷兵马勾结起来,扫荡郑王的地盘,对其他亲王来说,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玄女宫已经在公然打擦边球了! 最终促使襄王府下决心的,是彭泽水师的出海作战。 要知道,彭泽水师原本是被会稽等郡封锁在扬子江上游的,虽然后来宁王死了,但若不是雷谷多事,宁王妃掌控着会稽水军,依旧能将水师封锁在江中。 后来宗正院前往金陵,宁王妃最终是“在府中养病”,雷谷的人更是护送着水师入海。 雷谷的这些表现,早就证明了其倾向,要说他们对反王没有成见,恐怕无人相信。 更令襄王府愤怒的是,在雷谷真人的帮助下,彭泽水师跟海岱水师很是打了几仗,互有损伤不说,还打破了海岱水师对幽州的封锁。 要知道,彭泽水师虽然都是南人军士,可终究是起过内讧的,不但船少,中下级军官也少,再加上新兵蛋子多,相互之间的配合也很是一般。 也就是彭泽水师队伍里的真人多,才保证了他们能屡屡化险为夷,否则的话,早就被海岱水师打得满地找牙了。 正常的军队里,哪里可能有这么多的真人?显然,这又是雷谷干的。 雷谷的真人宣称,是为了保证不让船只颠覆,才出手的,但是尼玛……你们打沉海岱水师船只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个? 前一阵襄王府声称的水师大胜,其实真的是惨胜,甚至海战的前景都变得不妙了,只说后续兵源,海岱水师的潜力,远远比不上彭泽水师。 所以襄王认为,这不是他想找玄女宫的碴儿,而是他不得不去找碴了,再这么下去,他的造反生涯怕是也进入倒计时阶段了。 不过非常可惜的是,襄王府最后还是算计错误,他们并没有想到,跟着雷谷众人进入海岱的,并不仅仅是公孙不器一个真君,而是还有西疆新扎的真君呼延书生。 你说你一个才证真的真君,不在家里好好地修建秘境,居然跑到海岱来,冒着陨落的风险,硬撼别的真君,还对上了亲王的军队,是不是傻啊? 一般来说,隐世家族都不会参与赵家人内部的争斗,有太多惨痛的例子在前面摆着。 输了的话,后果很严重,赢了也没啥好果子吃,以公孙不器为例,若不是胖大和尚跟襄王军队关系密切,他吃撑着了,去硬扛襄王的军队? 所以呼延书生的出现,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更别说,雷谷的队伍里有李大师这么一个变态,不但战力超群,居然还会使用气运重宝! 归根结底,还是襄王府小看了道宫中人的胆子,设计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们大多认为,玄女宫的人在海岱,未必就敢不管不顾地出手,这里毕竟是青龙庙的地盘…… 反正不管怎么说,事情就一步一步地发展到这个样子了,此役失败,襄王府就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中。 就在众人将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的时候,猛然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紧接着,不远处泛起了一片暗黄的光芒,浩浩荡荡,向整个天地间散去,隐约中,一种莫名的萧瑟的感觉,渗透进了众人的身心。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仙陨之光 “啧,”感受到这天地间的变化,不远处的丁青瑶咂一下嘴巴,眼睛向光源处看去。 她的眼神煞是怪异,嘴里也是微微一叹,低声吐出四个字来,“仙陨之光……” 仙陨之光?众人听到之后,齐齐就是一愣,然后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三四里地之外。 公孙家的兄弟俩,就在那里,带着一帮族人,正在炮制胖大和尚。 他们当然是最早发现真君陨落的,公孙未明第一个站起身来,冲着李永生等人拱一拱手,笑着发话,“这家伙实在太脆弱了点,居然就这么挂了。” 他是笑着说话的,但是其他人还愣在那里,好半天之后,张老实才长叹一声,“未明准证,你的心可真大,这样都能笑得出来。” 要知道,死的可是真君啊,还不是在域外征战时遇到的异国真君,而是实实在在的中土国本土顶尖人物,就连胆大包天的独狼,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其他人就更不堪了,尤其是松峰观的张主持,虽然是松峰观第一人,还是高阶真人,竟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多时,裤裆里竟然传出了臭味。 紫嫣都厨也没好到哪里去,良久,她才轻喟一声,“每当看到仙陨之光,都能感受到大道的萧索,令人忍不住生出生命苦短的感叹。” 感受到仙陨之光的,远远不止是在场的众人,事实上,就连西疆白虎庙所在的一处山崖,山腹中都传出了一丝令人悸动的气息。 玄女宫的玄后则是冲着东北方看了一眼,轻喟一声,“看来不器真君……还是报了仇。” 她跟排帮真君交过手,能感知到陨落者的身份。 当然,感知不到陨落者身份的人也不少,顺天府西郊的山上,就有三股隐晦的意念升起,在空中甚至交流了起来。 “竟然有真君陨落,而且还是战陨,奇怪,死的会是谁?” “不知道,反正是海岱地界……我就奇怪了,诸王之乱,竟然引动了真君交手?” “诸王内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不过,死的这家伙好像……有点佛修气息?” “佛修……唉,这些人卷进这种事,中土又要多灾多难了。” 当然,对仙陨之光感受最深的,还是海岱境内的修者。 襄王府内,一身王袍的中年人,怔怔地看着崂山方向,面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的脚下,是摔碎的酒壶和四散的干果。 看到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一名美姬款款走上前,手执洁白的丝帕,探手去擦拭他额头的汗珠。 哪曾想,王袍男子抬手掣出腰间的长剑,狠狠一剑斩了过去,厉喝一声,“滚!” 锋利的长剑,将美姬斜斜地劈为两段。 她倒在地上,一时还未丧命,只是睁着大大的美目,愕然地看着前方的男人,“为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异常怜爱自己的男人,双手刚才还在自己的身上游走,现在竟然能拔出剑来,将自己斩杀。 男人冷冷地看她一眼,双目中满是血丝,“是你逼我的。” 我逼了你什么?美姬的双目,缓缓地闭上了,她到死都没弄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你们逼我的!”襄王低声怒吼着,挥舞着长剑,在房中不住地乱砍,状若疯狂。 他发泄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将房中的各种器具砍劈得七零八落,才停了下来。 他的面容,兀自还在不住地扭曲着,气喘吁吁地不住重复着,“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既然我不好,那么……大家就都不要好过了!” 这时的崂山脚下,公孙未明在向李永生解释,那胖大和尚是如何死的。 此人姓窦,是西南边陲的一户小民之子,先是得了佛修的关照,后来不想去异国修佛,所以四处游历,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排帮的传承。 没错,他不是排帮的后人,而是那种“有缘人”,属于自带主角光环的。 排帮的传承之处,埋藏了海量的财物,他取来用了,后来在异国成就真君。 当他成就真君之后,就开始认真对待自己这个“排帮真君”的身份了。 人的欲望,从来都是没止境的,没证真前想证真,证真之后,他就又想权力了。 所以他在巴蜀教授了一些排帮心法出去,一来能了结因果,二来也能借着排帮留下来的名头,建立一些属于自己的势力。 说这些的时候,窦真君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有问必答,非常地配合。 然而,当公孙不器问他,帮你跟襄王府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打扰我证真的时候,窦真君终于不直接回答了,而是反问一句,“我直说的话,能否为我疗伤?” “疗伤有什么意义?”公孙不器倒也大方,直截了当地回答,“你已经是必死的人了,且不说别人,我就第一个放不过你……何必浪费宝贵的丹药呢?” 窦真君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说我可以成为你家终生的仆人,这不比你杀死我划算? “我们公孙家不需要仆人,那样不利于子弟的成长,”公孙未明的嘴巴很快,直接插话了,公孙不器见状,也只能笑着摇摇头——四长老的嘴上真没有把门的。 不过下一刻,他就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口无遮拦了,“就算我们真的需要真君战力,也可以考虑把你炼制为傀儡,虽然傀儡的战力会低一点,但没什么危险性。” 结果,公孙未明的话才刚刚说完,窦真君浑身一抖,就没了气息。 公孙不器还担心他诈死,上前检查一下,才发现此人体内经脉逆转,一寸寸地断裂了开来,也不知道只剩下小半个身子的对手,如何做到了这一步。 只能说,佛修果然有几分古怪,各种没听说过的秘术,层出不穷。 这样身体,哪怕是真君之躯,炼制出的傀儡,也不会具备多大的战力。 更别说在人死之前,并没有将三截身子接起来,待人死之后这么操作,难度和成本都会大幅增加,而成功率却会变得极低。 不管怎么说,窦真君是在听说自己可能被炼制为傀儡之后,果断地选择了自杀。 公孙未明却没有丝毫的愧疚感,反倒是美不滋滋地自夸,“三长老,别看你是真君了,我却是一句话能吓死真君,这种战绩,我看你是很难复制的。” 公孙不器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自打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李永生之后,他就刻意压制自己身为真君的傲气,“你就这么确定,他真的死了?我都不敢确定呢。” “不会是假死秘术吧?”公孙未明果然思索了一下,然后惊呼一声,“坏了,没有仙陨之光……” 这厮的嘴巴,就跟开了光似的,话音未落,天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以窦真君的身体为中心,有昏黄的光芒散放出来,瞬间遍布整个天地,无处不在,却无人知道光芒从何而来,仿佛是凭空生出来的一般。 然后,这里的异象就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看到他们轻描淡写地面对一个真君的陨落,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修者无不觳觫,心中惶恐不已,这可是一名堂堂的真君啊。 我们是吃了什么样的豹子胆,竟然算计这么一群人? 李永生听公孙未明说完之后,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真君傀儡的事,最好还是别随便说。” “我嘴快习惯了,一时不察,”公孙未明嬉皮笑脸地回答,“以后会注意的,不过,能一句话吓死真君……还是满有成就感的。” 李永生无语地摇摇头,对这惫懒货,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闹了起来,原来是紫嫣都厨心恨那些襄王府的军士,不能饶恕他们主动攻击玄女宫的行为,要将他们全部割眼挖舌,斩掉双手大拇指。 这样对待军方俘虏,其实是道宫的惯例,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就成了废物,但是敢对道宫动手,不严惩怎么可以?没将他们诛杀,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但是襄王的人不同意,他们说与其这样,不如杀了我们算了,玄女宫不会连杀人的胆子都没有吧? 紫嫣都厨大怒,旁边的杜晶晶不等他发话,就拔出短刀,连杀两个敢聒噪的军士,气势汹汹地看向剩余的军士,“我现在就问一句,都不想活了吗?” 道宫屠戮官府军士,尤其是已经投降的这种,是比较犯忌讳的,哪怕对方是反王属下。 不过今天这一仗,早就把大家的火气打了出来,也就没啥敢做不敢做的说法了。 反正眼前的朝廷军士,连五十人都不到了,这么几个人,杀了也就杀了。 正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乌云翻滚,云中蓦地现出一名魁梧的青衣男子,一脸的虬髯。 他看着下方的人群,轻叹一声,“唉,都是中土黎庶,何必自相残杀?” “你又是哪儿来的杂碎?”公孙未明破口大骂,“好好说话,别装逼,真君就很了不起?” 公孙不器吓得一抬手,赶紧捂住了四长老的嘴巴,然后冲着青衣男子微微颔首,然后苦笑一声,“见过青龙真君,舍弟口无遮拦习惯了,见识又短浅,待我回去,重重处罚于他。”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护庙神兽 公孙未明确实口无遮拦惯了,不过他出口的时候,还真没以为此人是是道宫中人……你不穿道袍,算什么道友? 可是一听三长老的说辞,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还很离谱,只能讪讪地一笑。 青龙真君也不是个气量大的,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冲着紫嫣都厨微微一扬下巴,“玄后真君近来可好?” 以紫嫣的桀骜不驯,见他发问,也不由得毕恭毕敬地回答,“玄后修为日渐精进,前一阵子,还赏了这陨落的家伙一记。” 她是不敢对面前这位放肆的,哪怕玄后亲至,对他也要毕恭毕敬,不过她心里又有点不甘,少不得就要点出来——这窦真君可是跟我家真君交过手。 青衣男子微微摇头,淡淡地发话,“这些恩怨我是不管的,我只是想问一句,玄女宫既然以保护黎庶为己任,那么,这些听从上峰命令的军士,其实也是黎庶。” 紫嫣都厨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许多,半天才出声发话,“以真君之意,我们该如何处置?” 青衣真君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带回玄女宫,劳役十年二十年的便是了。” 他这话倒也不能说偏颇,不能杀也不能放的情况下,用劳役抵罪,确实是个法子。 但是紫嫣都厨黑着脸不说话,带着这四十几个家伙,不远万里地回玄女宫,其中还有过半的伤者——你这到底是在惩罚谁? 就在这时,丁青瑶出声了,她淡淡地发话,“好教真君得知,玄女宫多是女修,这些贼子,却是不方便去服苦役。” “嗯?”青龙真君闻言,老大不满意地看她一眼,“你是反对我的意见?” 他也清楚,玄女宫确实是女修比较多,但是女修再多,还能不需要做苦力的男人? 所以这个经主的回答,有点敷衍他这个真君的嫌疑。 哪曾想,丁青瑶并不看他,而是茫然地看着远方,嘴里不轻不重地回答,“真君言重了,我区区的一个小经主,怎么敢反对真君?” “咦?”青龙真君闻言,脸就是一沉,“我怎么感觉你口是心非?” 就在这时,走出一人来,冲着丁青瑶一拱手,“丁经主,我杜家愿意买下这些军士的奴役权,他们诬陷我杜家偷盗国朝气运,此仇不报非君子!”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曲阿杜家的大长老杜三潮。 杜家虽然心恨崂山冯家和松峰观,但是他们心里最恨的,还是襄王府——我们杜家好端端地去参加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几十名襄王府的军士,玄女宫不愿意要,杜家却是非常愿意接手,正是这些人,给杜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别说奴役他们,杜家连吃了这些人的心都有。 丁青瑶还没说什么,紫嫣都厨出声发话了,“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一个人一块银元,有伤的不要钱……杜晶晶,你去收一下钱,算是咱们收的租金。” 她居然是说租金,而不是转卖,显然是提防青龙真君对杜家下手。 呼延书生看得有点迷茫,少不得用神识暗暗联系公孙不器,“这青龙真君是什么来路?我看连你都很忌惮他?” 公孙不器也用神识悄悄回答,“青龙庙的护庙神兽,你说厉害不?” 护庙神兽?呼延书生听得差点哆嗦一下,他久在西疆,族中有千年未现真君了,对东方青龙庙的情况,知道得实在不多。 事实上,青龙庙有护庙神兽的消息,就算在中原腹地,也没几个人知道。 当然,呼延书生对护庙神兽的理解,还是相当到位的,“我去,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条真的上界青龙?” 上界的青龙,地位跟朱雀类似,青龙一族还有小辈,但修为也铁铁地在真君之上。 怪不得玄女宫的人,脸色都那么难看——玄后来了都不够看啊。 公孙不器一脸的面瘫相,神识却是很活跃,“据说是上界青龙的后辈,等闲也见不到他现身,没想到这次出来了,也算是大饱眼福。” “我看你是大叫晦气吧?”呼延书生悄悄地调笑他,“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尊真神,恐怕本位面的观风使见了他,也得陪小心。”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李永生,嘴角极为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眉头也是微微地一挑。 错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丁经主用眼角的余光,发现了他这个小动作。 公孙不器却是被这话说得有点恼怒,他沉默片刻之后,用神识发问,“书生,有没有胆子,来一次合作屠龙?” “屠……屠龙?”呼延书生吓了一跳,他艰涩地咽口唾沫,“这个,合适吗?” 他自认胆子也不小,但是这一刻,真的是佩服死对方的胆气了,辽西公孙不愧是中土最顶尖的隐世家族,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表示,“这厮原本就不该是这个位面的存在,而且,它离不开青龙庙千里,就算打不过,大不了以后绕路走。” 呼延书生想一想之后,认真地回答,“看他怎么说话吧,若是欺人太甚,不将咱俩放在眼里,那么……屠龙就屠龙吧。” 青龙真君对于杜家接下此事,还算满意——起码没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然后他又看向松峰观的一行人,下巴一扬,“这些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紫嫣都厨犹豫一下,咬牙回答,“我将会以玄女宫的名义,裁撤松峰观。” 青龙真君的眉头又皱一皱,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着急表态,只是出声发问,“不能知会青龙庙吗?” 紫嫣都厨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玄女宫对子孙庙可以一言以决,这事关我玄女宫的颜面,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松峰观虽然是在海岱,算是青龙庙的核心地盘,但那只是大家默许之下的地盘划分,从严格意义上讲,四大宫中的任何一宫,都有资格管理任何一家子孙庙或者十方丛林。 青龙真君对这章程也很熟悉,于是眉头又皱一皱,“你这话的意思,是信不过青龙庙?” 就在这时,有人轻咳一声,“青龙真君,您有多少年未回上界了?” “嗯?”青龙真君扭过头来,冷冷地看说话的人一眼,“这个小经主,你这话何意?” 丁青瑶又是轻咳一声,“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本位面道宫的事情,还是我们本位面的修者做主好了,您安心守护青龙庙,不就挺好的?” 青龙真君侧着头看着她,好半天之后,才哈地笑一声,“你好像是在嘲弄我?” “我哪里有胆子嘲弄真君?”丁经主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只是想说,既然当时,松峰观的宵小冲我们泼脏水的时候,真君没有现身,那现在又何必劳烦真君?” 青龙真君脸一沉,然后又干笑一声,“呵呵,好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有趣的小辈了,你可知道,你家玄后在我面前,也不敢这么放肆?” 丁青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壮起胆子回答一句,“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她说的当然是事实,不但是事实,还隐隐地指出了青龙真君在偏帮。 青龙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但是他这番出来,就是想要回护一下治下的子民。 当然,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它跟朱雀分身有矛盾。 青龙朱雀,原本都是四神兽,但它是青龙后辈,朱雀也是上界分身,跟本尊不完全是一回事。 那么这两位发生一点矛盾,也是正常不过,相互之间就算不大打出手,一旦见了面,唇枪舌剑总是少不了。 尤其有意思的是,青龙的来历清白,在青龙庙是护庙神兽,道宫得哄着它,而朱雀分身却是天外而来,在本位面是野祀,玄女宫对它喊打喊杀。 事情的有趣,就在这里了,青龙真君见不惯朱雀分身,但是它也见不得玄女宫对它穷追猛打——都是四神兽,终是有一份渊源在里面的。 所以他对玄女宫的态度,就也很微妙,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它愿意看到这帮女人吃点瘪。 听到这个小经主大言不惭,青龙真君就越发地恼了,他冷笑一声,“你是在质问我吗?不知道你倚仗了谁的势……是这俩真君?” 他淡淡地扫一眼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只看那眼神,就知道他并没有将此二人放在眼里。 下一刻,他的目光扫过了其他人,然后就是微微一怔,愣了一愣之后,目光又转了回来。 虽然他的动作很隐秘,但是丁青瑶还是注意到了,青龙真君的目光,在李永生的脸上多停留了那么一丝丝时间。 接着,他就陷入了沉默里,半天之后,才轻笑一声,“小小经主,胆子却是不小。” 丁青瑶心里越发地肯定了,于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之所在,不得不争,还望真君海涵。” “哈哈,”青龙真君仰天长笑一声,“女娃儿果然不错,有胆色……行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走了……记得,少造杀孽!” 说完之后,他一头扎进了乌云中,须臾,云开雾散,真君已经不见了去向。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装逼失败 青龙真君在回到青龙庙之后,身形一闪,隐入庙后的一块千丈长的龙形巨石中。 这里就是护庙神兽的居所,它的存在,在青龙庙是个禁忌话题,很多敕牌弟子都不知道。 躲进居所之后,它都忍不住心中的惶恐,“尼玛……居然去招惹这位存在,差点害死劳资。” 它是上界青龙一族的小辈,在仙界就远远地见过永生仙君——它也只有远远看几眼的份儿。 后来它触犯仙界律条,被罚下界,因为本位面的青龙庙面临存续的问题,所以来此镇守。 一般来说,它只有在青龙庙面临巨大危机之时,才能出手,这也就是“护庙神兽”的来历。 刚才它去为难玄女宫一行人,也是因为对方同为道宫系统之人,否则他还真不方面露面。 到了现场之后,他就能感觉出一些不妥,不过当时他没往心里去,直到他扫了两名真君一眼之后,注意到了李永生。 事实上,发生在崂山的战斗,根本瞒不过他的感知,终究是护庙神兽,怎么可能忽略了自家地盘上的真君战斗? 所以他在抵达崂山之前,就注意到了李永生,知道这名被称作“李大师”的年轻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论起威胁来,并不比那两名真君小多少。 当然,青龙并不把这威胁放在眼里,它可是超越真君的存在,虽然受到位面天道规则的影响,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但是对战这三人不落下风,它还是有把握的。 既然来到了近前,他就多看了李永生一眼,然后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就又回看了一眼。 这一眼,它就终于明白,为何玄女宫的小小经主,有胆子跟自己叫板了。 在李永生的身上,他感受到了熟悉的上界气息。 有了这个想法,他在沉默的时候,再细细感受一下气机,心里就明白了——位面对此人,没有任何的排斥。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此人是得到位面意志认可的——这尼玛是位面观风使! 其实呼延书生说得没错,以青龙的实力,没有必要把观风使放在眼里,虽然它并非青龙族长,但是哪个观风使敢小看它? 然而呼延书生不知道的是:它是犯了天条,下界来服刑的。 所以青龙也不好跟观风使随便呲牙。 朱雀敢不在乎观风使,因为丫原本就是野祀,是信徒从虚空中流浪到这个位面,将它召唤来的,老鸟儿本来就来路不正,又属于“情有可原”的这种,当然不怕观风使。 但是青龙来历清白,就不敢太过放肆,它还指着从正规渠道回上界呢。 猜到了李大师的身份,他就已经有了退意,更令他郁闷的是:眼前这人,我似乎在上界见过……在哪儿见过呢? 不管怎么说,青龙是来此受刑的,不想见到上界的友人,更不想见到仇人——不够丢人败兴的。 直到丁青瑶念出“道之所在,不得不争”八个字,他才终于想了起来:这李大师的模样,可不就是永生仙君吗? 再想一想,此人被唤作李永生,他强行压抑着惊恐,仰天长笑一声,勉强交待几句话,然后撒腿就跑——尼玛,装逼装到仙君面前了。 青龙的心眼并不大,但是永生仙君实在太可怕了,他连生出怨怼的心思都不敢有,连滚带爬地回到大石里,心中真是把挑拨他出手的人恨透了。 不多时,挑拨他出手的人竟然还来了,在巨石前拿出了香案,摆放上了祭品,毕恭毕敬地磕三个头,“见过神兽上仙。” “滚!”青龙直接发出一道神识,将此人击得抱着头满地乱滚,“别以为我弄不死你!” 他来守护青龙庙,上界对他当然有约束,就是他不能伤害青龙庙弟子。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略施薄惩,同时再放两句狠话。 这位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才站起身子来,整理一下衣冠,又一拱手,柔声发话,“上仙息怒,不知我哪里做错了,您为何大发雷霆?”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忽悠我出手!青龙很想这么怒吼一声。 但是这话,他还没法说,须知对方只是诱惑他出手,但做出决定的,可是他本人。 青龙身为上界神兽,当然不屑出尔反尔。 可是他也不敢泄露观风使的身份,只能冷哼一声,“没什么,忽然觉得憨真君死得很壮烈,比中土人打内战有意思得多。” 前来祭拜的这位,是青龙庙的化主,须知化主院是道宫接触外人最多的两个地方之一,另一个则是堂主院。 堂主院主要接触的是四方道友,而化主院接触的,则是红尘俗世中人。 曾经有人笑言,化主是最容易犯错误的位子,这话不假,化主过手的东西油水最大,受到的诱惑也最多。 青龙庙化主也是如此,他虽然身份极高,不接触一般的黎庶,但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就跟襄王府有了往来——当然,是那种程度适中的往来。 反正他跟外界保持接触的同时,也一直在刻意讨好护庙神兽,这次玄女宫和松峰观的战斗,青龙庙里注意到的人不少,但是平心而论,松峰观行事实在太差了,青龙庙都不好出面。 于是化主就来央求护庙神兽,青龙近日里,也是静极思动,而且他有一种直觉,认为此番应该出去一趟,所以才应了下来。 简而言之,化主听到神兽这话,觉得有点教训自己的意思,少不得又挑拨一句,“玄女宫这也是在打内战啊,上仙您该劝一劝……他们总不能连您的面子也不给。” 青龙的性子急,心眼也小,搁给普通人,那就属于智商略略欠费的那种。 但是他的智商再欠费,终究是活了那么久,该见识的东西,真的见识了不少,听到这话,他老大不高兴了,“你莫非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的师尊极力主张,将憨真君的门徒开革的?” 这就是另一桩公案了,涉及到了摩天岭的邵真人,邵真人当时身为憨真君最小的弟子,原本是能得到不少资源倾斜的。 但是邵真人矢志报仇,又有人眼红他的资源,所以将他开革出了青龙庙。 严格来说,邵真人被开革,是属于自己作死,顶风作案,道宫不得不处理他,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在这件事的过程中,有些人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化主接到青龙的神识,忍不住微微一惊,“上仙说得没错,但是我和邵真人是立场相悖,跟今天的事情毫无关系。” “拉倒吧你,”青龙不屑地嗤之以鼻,“姓邵的那小子,明显是跟雷谷交好,你敢说,没有想断绝摩天岭上那小子的希望?” 这问题直接拷问人心,化主也有点招架不住,“这个……是有一点点,但是绝对不多。” “你也别跟我扯这些了,”青龙加重了神识,隐隐有威胁的意思,“反正我觉得这种事情太没劲儿了,你去找别人吧。” 化主还想继续纠缠,猛然间发现,龙形巨石上,竟然隐约生出一股寒意来。 他不敢继续纠缠,只能转身悻悻地走人——护庙神兽若是教训他,青龙庙上下,没有一个人会出面拦着。 青龙在石头里沉默半天,总觉得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索性释放出神识,在青龙庙上方三千里的高空,微微扰动一下。 不多时,一股微弱的神识靠了过来,“嘎嘎,小龙崽子,吃瘪了吧?活该!” “老女人,我懒得理你!”青龙的神识针锋相对,“我不跟你废话,就问你一句,位面观风使是不是下界了?” “嘎嘎,”朱雀又得意地笑两声,然后很干脆地回答三个字,“不知道!” 青龙对她这态度,也早有了准备,“那我就宣传出去了,位面观风使下界了,还就是在雷谷……这些话,都是朱雀说的。” 朱雀一听急眼了,“你个小崽子,做事不要这么不讲究成不?我告诉你,我要是不好了,你会更倒霉。” 青龙一听就明白了,自己真的没认错人,“我去,还真是那位下界了,我就奇怪了,以他的身份,做位面招讨使都嫌跌份儿啊。” 朱雀一听,又得意地笑了起来,“嘎嘎,你招惹那位了?完了完了,你死定了。” “你少幸灾乐祸,”青龙老大不乐意地发话,“我是不知者不罪,那位的性子,我也听说过一二,不是爱计较的。” “他倒是不爱计较,但是他的爱侣呢?”朱雀继续得意洋洋地威胁,“他可是因为爱侣遭逢仙厄,转生在这个位面,才追过来的。” “我去,”青龙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那个、他的爱侣……好吧,这位还果然是真的有情有义,两人真的是太般配了。” 他一直在努力打听,永生仙君的下界原因,现在他终于如愿了,但是想到仙君的爱侣,他又是一阵头大,永馨仙子的名头,在仙界一点都不逊色于她的夫君。 “紧张了吧?”朱雀继续耻笑他,“你青龙庙也是够牛,看着襄王坐大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找玄女宫的碴儿,真是无知者无畏。” 青龙脑子里一亮,忍不住惊呼,“那位雷谷谷主……就是转生的?” 第一千零三十章大势的碾压 知道了前因后果,青龙若是还想不到,赵欣欣便是永馨仙子转世,它就不仅仅是智商不够了。 可是确定了猜测之后,他越发地苦恼了起来,“完了,这次将这二位得罪得不轻。” “活该,”朱雀幸灾乐祸地发话,“让你再不懂尊重前辈。” “咦?”青龙琢磨一下,声音变得不怀好意了起来,“我若是帮玄女宫捉住个野祀……” “少扯淡,”朱雀冷哼一声,它可不怕这小龙崽子,不过,想一想两人打一场,也十分地无趣,少不得提示一句,“我在那位面前,过了明路……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我去,”青龙越发地悲愤了起来,“老鸟儿,你都知道了,偏不告诉我……这特么的还有个前辈的样子吗?” “反正你从来没拿我当前辈,”朱雀很不高兴地表示,想一想之后,又补充一句,“你都说了,不知者不罪,以后做事,配合一些不就完了?” 青龙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有点担心永馨仙子,“我是想……雷谷谷主不好交待。” “已经是这样了,”老鸟儿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你又不是有心的,接下来用心表示就是了。” 青龙沉默良久,最后才愁眉苦脸地表示,“也只能如此了……” 青龙真君在玄女宫众人面前,晃了一圈就离开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襄王府中。 襄王闻言,越发地震怒了,“什么护庙神兽?假的,全是假的!想不到高高在上的道宫,也会释放这种谣言,狗屁,全是狗屁!” “王爷慎言,”旁边一名高阶真人出声劝阻,“万一被那青龙真君听到,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我的王府,”襄王状若疯狂,大声喊叫着,“我有锁魂龙门阵,我有山河社稷图,他敢进来,那就试一试!” 当然,这两样也不能拦住青龙真君的窥伺,但是起个预警作用,还是没问题的。 最关键的是,哪怕是青龙真君来自上界,可他既然身属道宫系统,就不得随意干涉红尘。 所以襄王只是出离愤怒了,他并没有真的疯狂。 高阶真人小心地提醒,“现在要防备的,是雷谷的小畜生,不要胆大到冲击王府。” “他们敢!”襄王气呼呼地回答,然后就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才又出声发话,“先加强戒备,调两个万人队来护卫王府。” 当天夜里一宿无话,不过襄王的卧室里,时不时就传出一阵怒吼来。 第二天巳时,襄王从卧室里出来了,睡眼惺忪满嘴的酒气,随手抓住一个侍卫,迷迷糊糊地发问,“昨天府里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侍卫老老实实地回答,“连别院那里,也没什么消息。” 襄王前一阵,多是在前方的别院居住,好邻近军队就近指挥,不过那里距离崂山有点近,自从打算对雷谷动手之后,他就又回到了王府遥控指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可外人却未必知道他的行踪,雷谷若是有不轨之心,摸到别院去的可能很大。 听说别院也没有动静,襄王轻轻地出了一口气,然后眉头一皱,忍不住轻声嘀咕一句,“这些家伙在忙什么?” 李永生在忙什么?他在忙着整顿松峰观。 昨天的事情,真的是一波三折,在战斗双方各出招式之后,雷谷一方终于获得了胜利,并且成功地捉住了屡屡作祟的排帮真君。 哪曾想在这个时候,竟然惹来了青龙庙的护庙神兽? 青龙出场的时候很高调,气势也很足,逼迫玄女宫放过了襄王府的军士,就在大家以为,松峰观的道人也可能躲过一劫的时候,局面居然再次峰回路转。 在玄女宫经主丁青瑶的“据理力争”之下,青龙真君竟然没有发作,而是大笑着离去。 说得好听一点,这叫神龙见首不见尾,说得难听一点,这是雷声大雨点小。 护庙神兽离开之后,现场的气氛很怪异,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在琢磨:是什么原因,让气势汹汹的青龙大人改变了态度? 不少人都想到了李永生身上,其中尤其以两名真君和紫嫣都厨心里疑云最大,别看紫嫣性格暴躁,却不欠缺见识和智商。 可是偏偏地,大家还不敢问李永生,青龙真君莫名奇妙地离开,让某个号称大师的人身上,也罩上了一层谜一样的光团。 都厨大人甚至私下找到了经主,“青瑶,你跟我说一说,怎么就敢那么顶撞青龙真君呢?” 丁青瑶眨巴一下眼睛,缓缓回答,“两名真君在场,他的脾气,应该不至于太火爆吧?” 紫嫣都厨想要的,哪里是这个答案?不过她还是被丁经主带歪了思路,“青瑶你这个想法有点冒险,那青龙出名的脾气不好,而且咱玄女宫……何须外面的真君撑腰?” “紫嫣准证说得是,”丁经主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我只是一时气愤不过,觉得他太不讲理……两名真君都在雷谷证真,倒也不算外人。” “那厮何时讲过理了?”紫嫣都厨轻声嘀咕一句,然后眼睛一亮,“咱们去找两名真君和李永生,商议一下,看是不是要攻打襄王府。” 她身为三都之一,当然知道攻打一个亲王府的性质,但是道宫之人多是率性之辈,这次玄女宫被人如此算计,她觉得就算打上襄王府,也不会产生太严重的后果。 以紫嫣都厨的性子,也就是带的人手不足,实力稍微有点欠缺,否则的话,她根本都不用跟雷谷商量,直接就带着弟子去找场子了。 丁青瑶听得却是大惊失色,“不可,咱们上门去打他,可就不占理了!” 紫嫣都厨傲然地哼一声,“咱玄女宫行事,何时需要占理了?别委屈了自己就行。” “此番却是不同,”丁青瑶苦口婆心地相劝,“若是随便别的亲王府,打也就打了,这襄王乃是内乱首祸,没事还要找点事情出来,如何能让他找借口生事?” 紫嫣都厨其实也就嘴上一说,若是她拿定了主意,也不用再争辩了,听丁经主说得在理,她微微颔首,“那咱们去问一问他们,看他们如何说辞。” 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听说,玄女宫有意攻打襄王府,顿时面现难色。 按说这两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但是隐世家族中人,公然去攻打一个亲王府,还是有点夸张了,哪怕这亲王是反王。 可是要让他们拒绝,这话还有点说不出来,公孙不器就直接表示,“若是都厨能弄到玄女宫的敕令,别说攻打亲王府,攻打紫禁城,我公孙家也不会皱眉头。” 呼延书生回答得稍微婉转一些,“最好能想个办法,引得襄王主动来攻,只要有第二次攻杀,咱们打上门去,青龙庙那位也不能再说什么。” “是啊,”张老实难得地出声表态,“那位离开的时候可是说了,要少造杀孽。” 看得出来,青龙真君虽然来去匆匆,但还是给大家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尤其是除了丁青瑶,没人知道这名真君为何匆匆离开。 于是,两名真君和玄女宫两名准证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李永生身上。 大家都想听一听,李大师是个什么意思。 李永生微微一笑,“要我说,咱们就在这里驻扎下来,整顿松峰观,紫嫣准证去请玄女宫敕令,勾除松峰观子孙庙的资格。” 紫嫣都厨听得眉头一皱,心说都要勾除其子孙庙的资格了,还整顿什么? “此计大妙,”公孙未明却是狠狠地一拍大腿,他性子跳脱,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玄奥。 他兴奋地发话,“咱就借口整顿,赖在崂山不走了,整天在海岱晃悠,看那襄王怎么办。” 呼延书生也点点头,“没错,若是他忍得住这口气,咱们何妨将松峰观变成第二个雷谷?” “这个却好,”紫嫣都厨闻言,眼睛也是一亮,“那我就去申请敕令,在松峰观整顿个十年八年的……这可是咱道宫内部的事情,旁人不得置喙。” 他们做出了决定,松峰观的一干弟子可是苦了,所有人都被关押了起来,有人想要逃跑,可是有两名真君看着,谁能逃得脱? 至于说崂山冯家,就更不在话下了,雷谷的人直接去他们家族的聚居地拿人,有人想要反抗,则是被玄女宫的弟子直接斩杀——世俗中人冒犯道宫者,杀无赦! 也是合该冯家倒霉,他们的实力原本不俗,就算在曲阿杜家的眼里,也是需要付出全族之力,来用心对付的对手,甚至,杜家很可能付出相当的代价。 哪曾想,玄女宫突然决定整顿松峰观,又有两名真君逗留在此处,这个颇有些实力的家族,竟然被摧枯拉朽一般打掉了。 除了冯家自己,没有人同情他们,就连同在崂山的司马家,都旗帜鲜明地表示:冯家居然敢对上宫的人动手,必须严加惩治! 什么叫大势?这就是了,冯家眼小,非要跟在松峰观之后摇旗呐喊,不成想,最终却葬送了整个家族。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噩耗不断 玄女宫的人也没去考虑,该如何处理冯家,这上万的人口,杀之不祥,放了也不可能。 她们索性就学处理襄王府的士兵一样,直接将人处理给了曲阿杜家。 杜家非常仇恨冯家,但是这仇恨不足以大到屠杀尽冯家,了不得也就是斩杀数十个当权者。 至于说冯家的其他人,服劳役也好,被打散也罢,那都是杜家要操心的了。 事实上,每一个隐世家族,都非常擅长肢解对手的家族,还是那句话,动不动就灭人全族的事情,真的是有伤天和。 将对手庞大的家族,肢解得七零八落,甚至发送到中土各处,这才是最合适的法子。 杜三潮欣喜若狂地表示:这些冯家人,我们也可以出钱租用。 不过紫嫣准证很明确地告诉他,你把人带走就是,我玄女宫不差这点钱。 当然,她是这么说,杜三潮可不能那么办,于是马上表示:人我们可以带走,冯家的产业,我们肯定是要献给道宫的。 其实查抄一个家族,利润最大的地方,就是族产,藏宝库什么的,都没有太大的意思。 冯家能成为一方的豪强,族中的产业之多,可想而知。 这些产业,杜家是不敢要的,他们只能充当白手套的角色,将产业从冯家榨出来,变卖之后,将所得献给玄女宫。 上宫并没有表示出类似的意思,但是杜家非常上路,主动进献,他们能赚的,也就是中间吃点差价,赚个辛苦钱——按说这钱也不该赚,不过他们姿态做到了,上宫也不可能深究。 仅仅是冯家这产业,处理过程就异常繁琐,尤其是那些不动产,没多少人愿意接手。 想要接手的人,给的价钱都特别低,没办法,附近最有钱的就是冯家,产业最多的也是冯家,这些产业一旦成为无主之物,甚至直接拉低了当地固定资产的价格。 简而言之,没钱的人买不起,有钱的人怕麻烦——这毕竟是冯家的产业,而且售卖产业的杜家,明显跟襄王不对付,这个时候,谁敢从他们手里买田土? 有钱又不怕麻烦的主儿,当然就要寻求一个好价位了。 也有一些人,哭哭啼啼地找到杜家,说某些田土或者店铺,原本是他们的,被冯家强取豪夺走了,希望杜家能大发慈悲,将产业发还。 接连几天,问津此处产业的人都不多,价格也不怎么有诚意,直到玄女宫关于褫夺松峰观道籍的敕令发来。 这敕令原本是该经主草拟,都讲书就,都管用印之后下发,不过丁经主在外,直接就由静主写了,都讲画押都管用印,下发了下来,上面还有玄后印章。 有玄女宫的真君背书,青龙庙都不能提出异议。 真的有异议?可以,两家的真君先沟通,沟通好了再走程序。 敕令发来的同时,还有一枚刻有玄后神识的玉符。 玄后真君的神识在玉符中,直斥都厨和经主,说她俩“胡闹”,哪里有整顿一个子孙庙,都要整顿十年八年的?说去出没的弱了玄女宫的名头。 她建议二人,在此处着手修建一个十方丛林,修建好之后,可以交给旋昊观经营,成为下十方,或者索性就空在这里,留几个人看护,看哪一方的道友愿意接手这个十方丛林。 玄后的建议四平八稳,最关键的是,充分考虑了青龙庙的情绪。 到了真君这个层面,错非阻道之仇这种不能善了的大事,其他都是浮云,四两之力可以拨动千斤,绝对的举重若轻。 套用地球界的一句话就是:不用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紫嫣都厨得了敕令,趁着冯家还有大批人在,直接使用这些人,大张旗鼓地开始修建十方丛林,摆出一副要修建十年八年的模样,并且放出了风去。 这风声原本是放给襄王听的,但是周边的人一听,玄女宫要在此处常驻了,于是纷纷来找杜三潮,想要购买冯家的产业。 发生这样的变化,主要是两个因素。 第一,玄女宫的人不着急走,杜家就没必要着急出手产业,可以慢慢等,等到一个好价位,而想买的人继续拖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没准会越拖越贵。 第二就是,玄女宫的人在这里常驻,就能保证产业的安全性,不管是襄王还是青龙庙,都不能质疑这些产业的合法性。 这时候,杜家的人反倒拿起架子了,以前答应的价位,现在不卖了——当时我们卖得那么便宜,你们还要嫌贵,现在我们索性卖得更贵一点,看你买不买。 不买是吧?过一阵只会更贵。 也别说什么乱涨价,既然玄女宫的人在此修建十方丛林,这价钱就得涨,不涨才是胡闹。 杜家虽然是隐世家族,可是族里擅长做生意的人大把,此前没有好牌,只能咬牙甩卖,现在王炸在手,还不是可着劲儿地纵横捭阖? 襄王听到这个消息,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齿,他发动在青龙庙的一些关系,希望道宫能出面,解决掉眼皮子底下的麻烦。 不过此前跟他有来往的道长,纷纷推了他的请求,都说玄女宫下了敕令,还抄送了青龙庙,同为四大宫,这点小小的面子,哪里能不给? 而且人家玄女宫修建的是十方丛林,肯定不会自用,到最后还是青龙庙得便宜。 襄王气得大骂,等了几日之后,确定玄女宫真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他索性又跑到了前方的别院,竟然有点吸引对方动手的意思。 不过,他在别院里待了才一天,就又接到一个坏消息:海岱水师受到彭泽水师残部的埋伏,损失惨重! 海岱水师上一次就是惨胜,因为彭泽水师战略性撤退,所以他们得以继续封锁幽州郡。 但是很显然,他们高估了彭泽水师的损失,或者是低估了彭泽水师的求战之心,在稍有懈怠的时候,被彭泽水师偷袭得手。 水师大都督发来的战报认为:现在的海岱水师,已经不足以完成封锁幽州海域的任务了,否则接下来,只能被潜藏在暗处的彭泽水师各个击破。 他的建议是,战略性放弃封锁任务,收缩兵力,寻找时机,跟彭泽水师再来一次决战。 “纯粹是放屁!”襄王气得大骂,“打仗打的是什么?就是士气!我放弃封锁,大家都道我要输了,到时候别说决战了,连我的兵都要跑完了!” 他自起兵以来,兵锋一直极盛,打得朝廷只能被动防守,他的骑兵一度突破大名府,离京畿都不远了,在反王里号称是第一能打的。 然而,别看他平日里行事诸多不堪,在京城的名声都不是很好,但他还真不是个糊涂人,以往那些行为,不过是有其缘由。 若是他一直表现得像英王一般有贤名,不光自己受约束,太皇太后也未必能护住他。 当然,这或者是他放纵自己的借口,但是无论如何,他是一个暴虐而不失精明的人。 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兵为什么能打,除了准备比较充分之外,无非就是一直在胜利。 身为反王,没有占据大义,无论他如何强调今上的不堪,终究自己不是正朔。 这是他天生的短板,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的,所以想要保持士气,只能用胜利来说话。 反王就怎么了?只要能打败天家夺取皇位,那他就是正朔,跟他造反的士兵,也就会成为从龙之臣。 历史不会责怪胜利者,这个法则,在玄青位面同样适用。 幽州郡的海域封锁被解除,消息一旦传出去,绝对会军心大乱,军士们再怎么愚昧,也总要问一声:为什么封锁被解除了? 消息会传出去吗?这简直是一定的,襄王会控制消息传播,但是朝廷绝对会四下宣扬,试图告诉所有的人,比如说……通过广播电台。 襄王在盛怒过后,没有着急给水师大都督回信儿,而是认真地考虑一个问题:若是收取了军营里的收音机,可行不可行? 从道理上讲,这是可行的,军士们集中在一起,是来打仗的,听什么的收音机? 但是实际上,军营中的军士们,日常生活极为无聊,除了吃饭睡觉和训练,根本无所事事,而这些家伙又都是处于精力过于旺盛的年纪。 收音机是军营里最重要的消遣手段,尤其到了说书的时候,军需官敢晚点开收音机的话,都会被愤怒的士兵们暴打一顿。 还有些不差钱的军士,自己买了收音机带到军营里,襄王一开始想阻止,但那些都是军官,这个口子一开,到了后来,也就无法阻止士兵们携带了收音机进军营。 襄王当然知道严明军纪的重要性,但是拜托,他是反王,军纪太严的话,谁跟你混? 他现在就在分析,这唯一的消遣,也取消的话,该如何安抚士兵。 总不能坐视他们每天喝酒打架,这是不行的。 他正在思索之际,门外冲进来一人,大声地喊道,“王爷,不好了,郑王薨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郑王之死 这消息有若一个晴天霹雳,直接将襄王震在了那里。 他跟郑王是堂兄弟,但是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亲王待遇”的兄弟来。 不过自打郑王起事,两家联系得迅速紧密了起来,襄王甚至去信,称其为兄长。 两家本来约定,要在豫州郡会师,彻底断绝南方跟北方的联系,怎奈计划赶不上变化,雷谷一番搅和之后,郑王陷入了朝廷兵马的重围中。 不过襄王真没想到,郑王居然这么快就败亡了,那厮不是有五十万虎贲的吗? 郑王是自杀的,他被朝廷军队围攻的时候,那几个已经“光复”的县的军士,成为了严重的不稳定因素,再加上他又爱兵如子,所以悲剧就发生了。 当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部队,十停里去了九停,万念俱灰之下,直接用一杯醉千年,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遍地的反王,终于有一家被扑灭了。 没错,郑王不是在乱战中被杀,而是自杀的,那么就意味着他彻底认栽。 这个位面的皇位争夺,说残酷很残酷,可是说绝对冷血,也不尽然。 赵家皇族有宗正院,会对类似的事情做出评判。 比如说郑王,他到最后也没有扯起反旗,只形成了事实上的割据,攻略的地方不多,影响也不大,并没有对朝廷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他已然是旁支了,是一个享受亲王待遇的郡王,就算造反成功,除非其他亲王死绝了,根本轮不到他惦记那个位子。 事实上,很多亲王的世子,都比他更有资格——论顺位继承人,他的排名在二十开外。 按照常理,他此刻自杀,就算是给了少年天子一个交待,他的子女都可以活下去——最多也不过就是嫡长子陪葬。 当然,他的子女肯定要被剥夺全部的特权,至于说能不能继续享受优渥的生活,则是要看天家想不想追究了。 这种注重家族的社会里,出现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比如说金陵城里,那个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的老大肖二,就是徐王之后,要知道,当初徐王可也是被冠以谋反的罪名。 郑王自杀,也是他笃定自己的顺位太低,又没做出什么大恶事来,只要自己死得够痛快,子女不会受太大的罪。 听说郑王是饮了毒酒自杀,襄王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心。 但正是因为明白了,他反而越发地愤怒了,望着崂山的方向,他嘴里咬牙切齿地吐出两字,“雷谷……” 这时,另一人还等着给水师回话呢,见到王爷面色不对,也不敢出声,只能提心吊胆地在那里等着,良久才壮起胆子问一句,“王爷,水师这边……” 襄王正阴晴不定地想着什么,听到这话,心不在焉地一摆手,“好吧,解除封锁也可以……” 紧接着,他的话戛然而止,停了一阵之后,才又出声发话,“不行,告诉大都督,千秋大业,就在这一段时间了,要他一定咬牙挺住……我派十个真人去襄助他。” “十个真人?”问话的这位顿时一喜,“多谢王爷厚爱。” 现在的海岱水师在襄王府中,算得上一股极为重要的力量,甚至可以说是战略性的力量,不过他们亮相比较晚,军队中没有配备几个真人。 前一阵跟彭泽水师的交战中,彭泽水师中的真人,起了很大的作用,海岱水师马上向襄王请求,要求支援水师一些真人。 襄王当时没有答应,因为真人在水师里的作用,比在其他部队要小很多——大海上没有陆地,真人只能飞来飞去,不但费时费力作战效率低下,还很容易成为水军远程攻击武器的活靶子。 雷谷能给彭泽水师提供那么多真人,原因很简单……雷谷又没有其他军队。 襄王却是不同了,除了水师,他还有步兵和骑兵,他的安全也需要真人保护,还有一些核心地点,也需要真人看守。 襄王府招揽的真人并不少,目前已经有一百多,但是真人多,他需要用真人的地方更多。 所以他只能忍痛拒绝水师的要求——水师是很重要,可是只能影响一下运输,制造一些恐慌。地面战争,终究是要靠骑兵和步兵来完成。 用地球界的话来说就是:炮兵是很重要,能将对手送回石器时代,但是能够占领对方土地的,只有步兵。 现在听说襄王居然能拿出十名真人,来支援水师,水师来人顿时欣喜若狂,“好的,我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都督。” 他压根就没考虑一下,襄王打算从哪儿挤出这十个真人来。 他离开之后,前来报郑王死讯的高阶真人发话了,“王爷这是……要转入防御状态了吗?” “没错,”襄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的战略要改变了,从现在起,进攻的力量全部收缩,不得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击。” 高阶真人并不奇怪这个命令,他眨巴一下眼睛,好奇地发问,“是因为郑王的死?” 襄王冷着脸没回答,两只手攥得紧紧的,骨节都因为用力而变白。 半天之后,他才轻叹一口气,低声嘟囔一句,“这是他们逼我的,我别无选择……” 接下来没几天,消息就传遍了海岱,襄王的军队全面收缩,不再进攻,而是专注于防御。 这并不是襄王府放出的烟雾弹,大家都在海岱,消息很容易查证。 李永生也得到了消息,他有点理解不了这个动态,但是下意识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于是暗暗加紧提防,又着人去打听。 打听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原来襄王停止了陆上的进攻,对海路的封锁,却是越发地严了,增加了许多的真人,对彭泽水师的小船都是穷追猛打。 应该是什么情况发生了变化,李永生正琢磨着,忽然有人来报,说赵欣欣来了。 李永生对此是相当地奇怪,他们夫妻俩,相当于是雷谷的核心,有一个不在雷谷不要紧,两个都不在的话,雷谷里都没人做主了。 赵欣欣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告诉他,“我离开雷谷之时,已经将一应事务交给了滨北双毒,有他俩看着,应该没问题,栗化主也会关照一二。” “我主要关心的,是那个毁灭道意,”李永生随口解释一句,然后出声发问,“你这次匆匆而来,是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来看你吗?”赵欣欣白他一眼,然后面色一整,黯然发话,“郑王自杀了。” “我听说了,”李永生点点头,随口发话,“死得好啊,要是早死两年就更好了,多少黎庶因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行了,人已经死了,”赵欣欣止住了他的话,“拿出点仙君的气度来好不好?” “凭他,也配享受我仙君的气度?”李永生不屑地撇一下嘴,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的……他跟你的关系,不是很远吗?” “那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赵,”赵欣欣幽幽地叹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郑王其实是相当于死在咱俩手上的,你意识到这点没有?” “我坚决不认可这话,”李永生很干脆地摇头,“他是死于自己的贪心,属于自作孽不可活,跟你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较真有意思吗?”赵欣欣有点无奈,“我的意思是说,雷谷直接对他出手,导致了他的灭亡。” “雷谷不出手,还有电谷、风谷、硅谷……”李永生好悬说走嘴,“就她那德性,就算襄王身登大宝,也早晚要收拾他。” 赵欣欣见他认死理,索性直接发话,“他的死跟宁王的死不一样,会导致很多亲王迁怒雷谷……当然,咱们也不怕这个,不过要做好迎接变数的准备。” 李永生嬉皮笑脸地发话,“要我说,实在不行就把那小家伙掀下皇位,你坐上去,享受一下女皇的滋味,怎么样?不过不许开后宫……咦?我说怎么不对。”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我要开个大大的后宫,”赵欣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才出声发问,“哪里不对?” “襄王最近的反应有点古怪,”李永生将自己刺探来的消息说一遍。 赵欣欣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确实有点不对劲……你怎么看?” 李永生摇摇头,“暂时也看不出太多,不过我感觉,他在海上发力,路数比较奇怪,不像是放弃的样子,十有八九,陆上会有人出来,帮他分担压力……哪个亲王又要反了?” 赵欣欣也觉得他说得有理,皱着眉头想半天,“就这位置而言,只有晋王、燕王和代王了……代王有胆子反吗?” “有胆子,他也得有那实力,”李永生不屑地一哼,代王的封地极为贫瘠,除了有些不错的战马,其他都不值一提,事实上,代王连打仗的费用都出不起。 而且,还有很关键的一点,“他就在关陇军役房眼皮子底下,他敢反,关陇那边反手就捏死他了。” 关陇军役房,是中土有数的几个副部级军役房,手里握有精锐的常备军,丝毫不弱于边军,是提防柔然和西疆的。 就在这时,呼延书生匆匆走了进来,“李大师,西疆有警,新月人再度大举寇边。”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稳步推进 新月人大举寇边?李永生听得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说嘛,这就是了。” 赵欣欣却是听得嘴角抽动一下,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这些赵家亲王,怎么都这样?” 这次,九公主是真的对皇族中人失望了,连王叔都不叫了,直接称为亲王。 这也难怪了,从荆王到秦王,从蜀王到郑王,不是勾结敌国,就是勾连野祀,甚至还有赵家的世仇排帮,现在,就连荆王也勾结敌国异族,赵家子孙这都是怎么了? 李永生没关心她的心情,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发问,“新月国这次来势不小?” “确实不小,”呼延书生点点头,“此前边界上就有五十万常备军,现在增加到了八十万,已经进入中土国境了。” “进入国境了?”李永生虽然猜到了其中关窍,闻言还是忍不住吃一惊。 不过,这样才正常吧?他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若不是如此大张旗鼓寇边,怕是襄王也不会全面收缩,只有新月国的压力足够大,他才能彻底放手。” 呼延书生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真是人渣,这样的人也能做亲王?” 赵欣欣听到这话,忍不住脸一红,书生真君虽然说的不是她,但是谁让她姓赵呢? 下一刻,李永生看一眼呼延书生,“你这是心急回去了吧?” “倒也不急,”呼延书生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虽然我证真了,但是在几十万人马面前,真君又算得了什么?” 李永生点点头,轻喟一声,“还得朝廷出兵马,单独修者的力量,真的无法跟大军抗衡。” “没错,”呼延书生点点头,“虽然我很看不起新月国的军队,简直是一帮散兵游勇,毫无军纪可言,但是这么多人,非得朝廷出兵不可。” 三人嘿然不语,心中都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来,别看雷谷现在中土国威名赫赫,但是跟人家数十万的大军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就在此刻,又有人走了进来,却是公孙不器,他神情肃穆地发话,“据说新月国即将寇边,人数还不少……咦,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不是即将寇边,而是已经进入中土了,”呼延书生叹一口气接话,“根据得到的消息,真神教已经在全国发动了起来,后续兵源正在紧急召集中。” “切,听他们吹牛,”公孙不器不屑地哼一声,“全国动员又如何?真神教全是一帮欺软怕硬的怂包,狠狠给他们来两下,他们知道痛了,缩得比谁都快。” 公孙家一向如此,除了对中土的修者稍微客气一点,对上其他人,简直是目无余子,就连对上伊万人也是如此,公孙未明平日里表现得比较张扬,其实公孙不器心里也这么认为。 呼延书生白他一眼,“你倒是说得轻巧,谁来给他们狠狠一击,你吗?” 公孙不器也不介意他说自己,只是微微点点头,“我倒是忘了,你距离新月国很近,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真君之间欠下交情,都是因果,书生准证陪他来海岱,他当然就要陪对方去西郊。 “这个倒是不着急,”呼延书生摇摇头,沉吟着发话,“等他打到邽水,大半个西疆已经沦陷完了,他们不敢推进得太快。” 公孙不器好奇地发问,“为什么不敢推进太快?” “因为白虎庙在他们身后,”呼延书生耐心地解释,“他们这次大举进犯,已经是结束了双方的默契,若是真敢推进太快,白虎庙可以直接反攻新月国,断了他们的后路。” “这个倒是,”公孙不器点点头,“对了,他们这次没有直接攻打白虎庙?” “打白虎庙?”赵欣欣不屑地哼一声,“再给他们一个胆子,上次卫国战争,白虎庙也没有陷落,只是被真神教遮蔽住了……上次他们的亏吃得还不够吗?” “是没吃够,”公孙不器又是不屑地一哼,“真是记吃不记打,才打痛他们多久?这就又来了,不过……奇怪,不应该呀,新月国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已经快五十年了,”赵欣欣淡淡地发话,“五十年,两代人了呢,当初参战的人,也都七老八十了,新生代谁又知道中土的厉害?” “这可未必,”公孙不器摇摇头,“好像真神教也是比较尊重老人的,是吧?” 呼延书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假的,嘴上说说而已。” 公孙不器捏着下颌想一想,“就算是假的,也要有个样子……他们这一次寇边,有什么借口?”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皱,“借口……需要借口吗?两家只是休战,并没有停战。” 前文说过,卫国战争中土国胜利了,但是招来了其他国家的干预,最终只是收复了失地,除了一片被打烂的山河,没有得到任何战争红利。 但是新月国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中土国抢走了不少原来在他们控制之下的土地——虽然中土国认为这是己方的固有领土,但是新月国认为,那本来就该是真神教的地盘。 其实领土问题,说到底就是谁拳头大的问题,其他都是扯淡。 总之,中土国没有收到战争赔款,新月国则是失去了一些土地,双方都认为自己吃亏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停战,只是非常默契地休战了。 当然,休战四十多年,已经是实质上的停战了,只不过赵欣欣说得也没错,没有停战的话,新月国打进中土,确实不需要理由。 “借口?那还是有一个,”呼延书生怪怪地看了她一眼,才哭笑不得地回答,“中土赵家无道,诸王争夺江山,导致民不聊生赤地千里,新月国是为了解救中土黎庶而来。” 李永生和公孙不器对视一眼,齐齐道一声,“卧槽。” 赵欣欣的脸也黑了下来,赵家这丑事还被敌国拿来利用了,“白虎庙那边是什么反应?” 呼延书生摇摇头,“这个我还不清楚,不过真神教大举进犯,白虎庙不该无动于衷吧?” 李永生却是轻叹一声,“白虎庙若动,该怎么动?国家社稷的事,还是要看朝廷。” 道宫实力雄厚,主要是体现在高手众多上,虽然道宫也有道兵,但是一般不会使用。 而且这次新月国进犯,打的旗号就是对付赵家人,白虎庙可以干预,但是赵家人惹出来的事儿,不是该赵家人善后吗? 就在这时,门外又急冲冲地闯进一人来,正是朝安局的探子,他大声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李、李、李大师,魏公公、宁御马和军役部李部长,请您前往顺天府一行。” 李永生缓缓地摇头,“不去,他们若是真的有事,还请他们来崂山找我。” “李大师您这是……”朝安局的探子苦着脸,“现在战事紧张,他们实在不克分身啊。” “那他们大可以跟那些军事将领商量事情,”李永生待搭不理地发话,“他们要紧事那么多,就不要找我这个闲人了。” 观风使不是不想帮忙,但是拜托,你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态度吧? 事实上,他也想不通,自己在这件事里,能帮上什么忙,大军对战,跟高端修者自身的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朝廷的大军不出,说什么都白瞎。 让雷谷的修者组团去作战?别逗了,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说到底,都是赵家这些不省心的玩意儿整出来的事情,他想一想都觉得腻歪。 “李大师,”探子赔着笑脸发话,“您又何必让我们这些做事的为难。”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欣欣出声了,“他们三个找永生什么事?” “你是……”探子一开始没认出赵欣欣来,聚精会神一看,顿时精神一振,施了一个礼,“见过九公主,您什么时候来的?” 赵欣欣一摆手,“免礼,我已经不在红尘了……是我在问你话,不是你问我。” “这个……西疆的新月国有异动,”探子恭恭敬敬地回答,“李大师在西疆声望颇高,又跟道宫交好,对了,这事儿跟九公主您说也行。” “都说了,别叫我九公主,”赵欣欣又一摆手,淡淡地发问,“新月国的事儿我们已经知道了,不过,跟道宫交好怎么了?这种军国大事,朝廷找道宫是什么意思?” “朝廷的兵马吃紧啊,”探子愁眉苦脸地回答,“抵御真神教的进攻,不是道宫该关心的吗?” “道宫当然会承担起该担当的责任,”门外响起一个声音,然后紫嫣都厨走了进来,她圆乎乎的脸上,是满满的肃穆,“白虎庙的道友,已经开始在接敌了。” 探子的脸上,显出一丝为难来,他想一想,才又挤出一句话,“朝廷是觉得,光白虎庙的道长,未必扛得住对方。” “你这不是废话吗?”紫嫣都厨的柳眉一竖,“朝廷不出手,光指望我们道宫能行?这千万里江山,是朝廷在管理,不是我们道宫!”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相会 紫嫣都厨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但是她直接抓住了问题的核心:统治中土的不是灵修们所在的道宫,而是以运修为主体的朝廷。 偌大的中土,所蕴含的庞大气运,不是你运修说占就能占的。 玄青位面虽然是仙界的下界,却也知道仙界的其他下界里,有的位面就是道宫统治世俗。 在这个位面,道宫让位于运修,是仙界的规定——也有人说,是天道规则决定的。 不管怎么说,道宫是不干涉红尘,可并不代表他们对运修执掌红尘事务,一点意见都没有。 如果可以****的话,道宫也会很开心的,红尘里俗人多,但是宝物也多不是? 那探子听她刻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只能苦笑着一拱手,“紫嫣准证,上面的意思是,白虎庙独力难支,还希望玄女、北极等四大宫出手……你们四大宫原本就是同气连枝的。” “这是我们的事,”紫嫣都厨不耐烦地一摆手,“朝廷还是多多考虑一下,何时出兵,出多少兵的好,道宫和朝廷,各司其职就好。” “可是朝廷现在……”探子的话说到一半,禁不住苦笑一声,“具体情况也不用我说。” 紫嫣都厨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原本就没资格跟我说话。” 探子被这句话噎得不轻,但是还没法生气,他一个小小的中阶司修,错非是眼下这种情况,还真的没资格跟玄女宫的都厨对话——甚至连近身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求助地看向九公主,这一刻,他只能指望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救星了。 您好歹也是赵家人,帮着说两句呗。 赵欣欣却是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探子当然有很多话要说,但那都是劝说,该说的消息,其实已经说完了。 对方既然开始撵人了,他也只能一拱手,默默地退下。 他才一离开,紫嫣都厨就不屑地哼一声,“这赵家人的脸皮还真厚,自己整出来的事情,向道宫求助,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她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若不是中土诸王作乱,新月国哪里有胆子再次进犯? 但是她却是忽略了现场还有一个赵家人。 赵欣欣听得脸一红,轻轻咬一咬嘴唇,看向李永生,“永生,我想去跟襄王谈一谈。” 李永生苦恼地一皱眉头,“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 如果说话就能解决问题,天底下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纷争? “终究是我赵家的锅,”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我还是想面见他一下,希望能劝说他,以中土黎庶为重,争夺天下,也不该勾结外敌入寇。” 跟邪门歪道势力勾结的亲王不少,但是引得外敌直接入寇的,只有襄王一人。 李永生苦恼地一拍额头,“你觉得……有用吗?” 襄王若是个听得进去劝的,中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赵欣欣却是异常坚持,“成不成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尝试了,可能会不成功,但是不尝试,永远不会成功。” 李永生也知道自家爱侣的脾气,只能无奈地翻个白眼,“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紫嫣都厨也早就知道赵欣欣,清楚这是宫里无人可以匹敌的潜力弟子,但是在她心里,赵欣欣的身份和地位,远远比不上现在的李永生。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过来,原来这个弟子,在李永生心目中,竟然有如此重的地位。 当然,这是好事,赵欣欣终究是玄女宫的弟子。 于是她干咳一声,“欣欣,我不是对你有意见,你也已经脱离了赵家,有些事情呢……没必要强求的。” 赵欣欣轻喟一声,耷拉下眼皮,低声发话,“不试一试,总是不甘心……永生,陪我走一趟吧?” 李永生微微一笑,“当然没有问题,现在就走吗?” “算我一个,”呼延书生闷声闷气地发话,“你俩去,终究有点不够安全。” 公孙不器闻言,也站了起来,“也算我一个,如此好玩的事情,不去岂不是可惜了?” 李永生笑一笑,“我担心你俩去了,襄王还有没有胆子见赵欣欣。” “切,”公孙不器哼一声,非常不屑的样子,“赵家人马上得江山,要是他真的只有这点胆子,凭什么惦记取代当今天家?” 李永生一摊手,似笑非笑地发话,“打江山的时候,当然是这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坐江山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 公孙不器不同意他这说法,“先皇和光宗,可也都是骑得动烈马,拉得开硬弓的。” 李永生无意跟他争辩这些,“我的意思是,见一面应该没有多大危险……” 他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两名真君的态度很明确:不能只有你俩去。 他俩尚且受到这样的反对,襄王那边的反应,更是可想而知。 双方商量了一下,最后敲定,赵欣欣在王府别院之外,跟襄王一见,她可以随身带一名真君之下的修者,其他人必须远离襄王府十里以上。 十里的距离难不住真君,但是这十里的地面上,全是军队的话,真君也要掂量。 传话和敲定见面,都是非常快的,在李永生接到西疆有警的第二天,大家就商量定了。 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那天一大早,两名真君裹着他俩,直奔襄王别院。 真君飞行的速度,远非真人可比,区区数百里地,也不过是盏茶功夫。 四人来到距离襄王府十三四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两名真君虚悬在空中,看着李永生和赵欣欣笔直地向前飞去。 前方是密密麻麻的军阵,乍一看,露面的起码有两三万人之多,而且还布设了各种阵法。 再考虑到别院的防卫,以及襄王可能拥有的气运重宝,两名真君想要强攻,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 李永生和赵欣欣慢吞吞飞出去两里地,前方就有一队着装整齐的军人迎接,还备有豪华的马车,以及开道的近卫军。 这些人看向两人的目光,多少都有点不善,不过他们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一些。 这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雷谷打掉了襄王府两百多名精锐军士,里面还有三名真人,而军人们是非常注重袍泽情意的。 尤其是这些近卫军,跟那些精锐军士,大多都相识,现在两百多人匹马不得回还,搁给谁也要生出兔死狐悲之情。 在军士们的护送下,马车来到了襄王府别院的大门口,这里的防卫,越发地严密了,到处都是一队一队的军士,结成了战阵的雏形,只要一声令下,保证瞬间就能发动战阵。 别院的大门敞开着,可容八匹马拉着的大车并行,近卫军的头领走到马车旁,出声发问,“两位贵客,你们是进院一叙,还是就在大门口?” 赵欣欣毫不犹豫地表示,“进去,倒不信王叔能将我如何。” 近卫头领眉头一挑,并不做声,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大门口响起,“唉,算了,本来王叔是很想见你一见的,可惜眼下时机不对,为了防止人说闲话,就这样聊一会儿吧。” 这赫然是襄王的声音,用了传音的手段,在门口一个喇叭里传出。 赵欣欣微微一愣,站起身走下车,抬手冲着大门一拱,“见过王叔,欣欣已经身入道宫,就不用俗礼了,还请王叔海涵。” “呵呵,”襄王干笑一声,感触颇深地叹口气,“不知不觉,已经是大美女了……上一次见你,还是在你姐姐出嫁的时候,王叔当时没有细心招待你,后来每每想起,颇为后悔。” 当时的他哪里会想到,一个入了道宫的小女娃娃,连敕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拥有,竟然能在数年间掀起如此惊涛骇浪?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的话,当时他一定会费尽心思,将她哄得开开心心。 退一万步说,哪怕不能把她哄开心,把人杀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的是,这个位面没有后悔药卖。 “王叔客气了,”赵欣欣只当听不出他的意思,“当时我是代父王前来,没有跟王叔详谈,以至于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一步,想一想也是惭愧。” 襄王本来还想好好聊两句,心说就算不能打动这个侄女儿,能拉近一点关系也是好的。 但是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就呛了,于是幽幽地一叹,“王叔落到眼下这般田地,还要多亏欣欣你的功劳啊。” 赵欣欣一听也呛了,合着你扯起反旗,搞得烽烟四起尸横遍野,倒是我的不是了? 反正她今天来,就是为了敞开说话的,所以她很干脆地回答,“王叔这话我听不懂,您到了什么田地,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黎庶们的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襄王默然,良久才叹一声,“唉,被你说得连聊天都没兴致了,欣欣你果真这么恨王叔吗?当初你父王西行,是我一路将你们送到了幽州边界。” “我不恨你,一点都不恨,真的,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来贺喜,”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只是看不惯这尸横遍野满地饿殍的中土……你不该扯起反旗的。”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一意孤行 赵欣欣和襄王,都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还刻意寒暄了几句。 但是两人的立场相差得太远了,谈了没几句,刻意营造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襄王其实也是一肚子火,当然,更关键的是,他态度再和善,事情也无法挽回了,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我确实是被你吓到了……郑王倒是没扯起反旗,结果呢?” 果然是这话,赵欣欣心里也是一声暗叹,嘴上却还是要辩解,“郑王也就差最后那步了……不过,他是自杀的,围攻他的是朝廷军队,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雷谷先攻击他的,”襄王艰涩地发话,“可怜他人在豫州,你在三湘,中间还隔着一个博灵呢……他招你惹你了?” “他一个小小郡王,实在太僭越了,”赵欣欣冷冷地回答,“不过,这跟我无关,他的供奉里,竟然藏着两名揶教真人,李永生去豫州,就是查那两名真人去了。” 她这话是在说谎,因为细细辩解的话,很容易陷进细节的争论中,不但没效率,基本上也没用处——没有谁能叫得起一个装睡的人。 所以她索性撒谎了,反正襄王嘴里也不全都是实话,关键是——那两名真人是客观存在的,至于李永生是为那两人而去豫州,还是半路上撞到的,这根本不重要。 襄王也没纠结细节,他能再次确定,双方的立场分歧明显,这就足够了。 所以他慢吞吞地发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欣欣你愿意告诉王叔实情吗?” 赵欣欣很干脆地点点头,“王叔你只管问便是,我只有不方便回答的——毕竟我已经深入道宫了,但是绝对不会有假话欺瞒王叔。” 襄王闻言松一口气,“这就好,我问你,玄女宫……或者说你的雷谷,是不是执意要对付诸王,扶持当今天家?” “王叔这是哪里话?”赵欣欣强压着怒火,尽量客气地回答,“我玄女宫跟朝廷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前一阵宫中从伊万国迎回了失落已久的离火扇……” 她将离火扇差点被劫走的消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了出来,是的,她没有替朝廷遮羞的意思——你算计我,还不许我跟别人嚼谷一下了? 至于说朝廷的名声会因此受损,她才不会在乎,害怕坏名声,当初你就不该做这事,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甚至,她连范含的人头被送来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我玄女宫十八头之一的寮头因此而丧命,跟朝廷的关系,怎么好得起来?” 襄王一听这话,情绪有了明显的波动,他略带一点欣喜地发问,“既然是这样,欣欣你为何还要支持那黄口小儿?不如你来支持王叔,大事若成,王叔给你一个护国尊者的称号。” 这也是他想得多了,赵欣欣身在道宫,哪里可能明确支持一个反王?就算她可以打擦边球,但是九公主的老爹,那也是一位亲王,名声比襄王可是好得多。 对于这种痴人说梦一般的话,赵欣欣连拒绝的兴趣都没有,她很明确地回答,“我已经身入道宫,不会支持任何人,王叔你莫要多想。” “我能不多想吗?”襄王气得笑了起来,“看看你雷谷对付过的亲王吧,荆王就不消说了,秦王、宁王、燕王、蜀王、郑王……还要我多说吗?” “宁王?”赵欣欣的眉头一皱,雷谷何时对付过宁王?正经是帮着把害死宁王的凶手揪出来了。 “咳,”李永生干咳一声,轻声发话,“是往博灵郡运送战马那次……” 会稽水军想要扣掉运往博灵的战马,李永生指使朱雀完成了护送任务,估计襄王是把会稽水军的损失,也算到了雷谷头上。 “你便是那号称大师的李永生?”襄王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不悲不喜,“你若肯投我襄王府,条件任你开,封你异姓王也没问题,世袭罔替。” 异姓不得封王,这是开国太祖定下的铁律,更别说世袭罔替了,襄王能提出这样的条件,可见他招贤之心有多么迫切。 事实上,这种承诺是相当危险的,襄王现在敢破坏规矩相许,将来一旦身登大宝,异姓王的处境会有多么尴尬,简直是不消说的。 别说世袭罔替了,能够善终就可以谢天谢地了。 可是权力的魅力就在于此了,虽然明白人都知道,这个承诺有多么危险,但是面对这样的诱惑,很少有人能做到不心动——万一襄王真有那么大度呢? 不过李永生对此,是毫无兴趣,他摇摇头,连话都懒得说,只是拿眼去看赵欣欣。 九公主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我们都是出世之人,王叔,不是我要对付那些王叔或者族人,而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损害了黎庶的利益,动摇了道宫的根基,雷谷才会出手协调。” “协调?”襄王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冷笑一声,“你的出手协调,就是出手攻打郑王,害死了你的王叔?” “现在你协调到了海岱,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自杀了?” 赵欣欣扬一扬眉毛,没有说话,很明显,这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襄王见她这副样子,也懒得再多说了,有气无力地发话,“你今天要见我,何事?” “还请王叔去掉反旗,”赵欣欣的语调很平缓,像是在问对方“吃了没有”一样。 但是她的话的内容,却是惊天动地,“若您能答允,我保您后半生安然无恙。” “你说什么?”襄王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大声笑了起来,“莫要开玩笑,你一个道宫的人,保我这亲王……你确定玄女宫不会将你开革吗?” “便是开革也认了,”赵欣欣波澜不惊地回答,“王叔护送西行之事,我未敢忘记,所以我今天来,也算是为王叔指出一条明路。” “这明路我敬谢不敏,”襄王冷冷地回答。 别说他没有这个心思,就算有这心思,也不可能当着众多军士的面说出来。 反正他已经使出了最后一手,把柄掌握在新月人手里,彻底没有退路了。 而且他并不认为,赵欣欣若是因为干涉皇族的事务,被驱逐出道宫,会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别看你雷谷混得风生水起,但是离开道宫的支持,真的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又冷笑一声,“老大不小的姑娘了,别净说这些幼稚的话。” 赵欣欣闻言大怒,心说当着这么多人,我本来还想给你留下最后一块遮羞布,既然你上杆子找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发话,“我这里还有几句不是那么幼稚的话,却是不方便当众讲。” “你直说就是了,”襄王冷冷地回答,“成熟的话,自然可以让大家都听一听。” 赵欣欣的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王叔你执意要我在这里讲?” 襄王一听,这似乎不是好话啊,不过他转念一想,这种关键时刻,军心是乱不得的——只要撑过这段时间,新月国那边有了进展,他的局面就会好很多。 他不能让大家生出猜忌之心,所以非常果断地回答,“你直说就是,我做事没有隐私。” 赵欣欣心里暗叹一声,微微提高了点声音,“我说的撤去反旗,只是客气话,我真正想说的是,王叔你还是停止跟新月人勾结吧,他们长久不了,你别落个身败名裂,那就……” “大胆!”襄王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赵欣欣,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扰乱我的军心,休要怪王叔将你留在此地了!” 就在此刻,百里之外的一朵白云中,青龙真君兴奋地攥着双拳,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他低声嘀咕着,“动手啊,你倒是快点动手啊……你不动手,我怎么能有机会表现呢?” 自从恶了永生仙君之后,青龙一直在尝试找机会补救,今天就是很好的契机,不但永生仙君在,永馨仙子也来了,若是他能找到理由出手,那便是完美的结果。 至于那俩小小的真君,虽然距离永生仙君只有十里,但是,不是他小看他俩,速度绝对比不过他这条百里之外的青龙。 不过令青龙真君沮丧的是,襄王竟然活生生地忍住了。 襄王真的很想出手,可惜的是,他不得不考虑十里之外的那两个真君,大事将成,这个节骨眼上沉不住气,导致功亏一篑的话,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他急速地喘几口气之后,轻咳一声,很恼怒地发话,“欣欣,你的那些兵家手段,就不要在王叔面前卖弄了……我的士兵,军心不是那么容易扰乱的。” 上位者说话,感染力相当不错,军士们刚才多少有点狐疑,听到王爷的话之后,才反应过来:嗐,现在是两军对阵,我们怎么能听信对手的话呢? 赵欣欣却是冷笑一声,然后急速地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静一些,耐着性子发问,“王叔,新月人已经大举寇边,进入中土了,你真的要做赵家的罪人吗?”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形势严峻一更 可惜的是,赵欣欣的苦心,注定是白瞎了。 当着这么多军士,打死襄王,他也不可能承认跟新月国勾结的事情。 但是他的脾气又不是很好,所以异常暴躁地发话,“赵欣欣你个小辈,若是再执意诬陷我这做长辈的,就休要怪我不给道宫面子了。” 赵欣欣无奈地笑一笑,叹口气一摊双手,“真的是冤枉吗?” 襄王连喘几口气,才暴躁地发话,“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 赵欣欣才待出声,李永生却抢着说话了,“拿出证据来,你便认罪吗?” “怎么可能?”襄王怒吼一声,顿了一顿之后,才又解释,“我是说……你们就算拿出证据来,也是假证伪证,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认的。” “哈,”李永生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但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也就这点水平,连对质都不敢。 赵欣欣却是不习惯这种诈人的手段,身为他的伴侣上万年了,她还是不习惯。 她冷冷地发话,“新月人打进来,而你却全线收缩……这巧合未免太巧了一点。” “我还当你有什么证据,”襄王不屑地哼一声,“我想怎么打,什么时候打,那是我的事,你非要给我扣这么一顶帽子,是想也送我一杯醉千年吗?” 赵欣欣嘿然不语,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抬手一拱,情真意切地发话,“王叔,西疆的黎庶,真的是太苦了……我不能坐视。” “那你去西疆好了,”襄王不耐烦地发话,“我也没有拦着你,正好不要在我面前碍眼……其实新月人打进来,我这边全线收缩,对朝廷来说,不是好事吗?” 赵欣欣实在有点腻歪这家伙的信口开河了,于是也暴躁了起来,“那你把封锁幽州郡的水师也撤了,方能显出你是支持朝廷打新月人的。” “这不可能,”襄王很干脆地拒绝了,“还是那句话,打仗是我个人的事,不能因为你说了什么,我就要改变作战计划。” 赵欣欣越发地急躁了起来,“你水师封锁海域,这是支持朝廷打西疆的态度?”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襄王也不耐烦了,“中土很大的,西疆距离幽州远着呢,封锁幽州,跟西疆能有什么关系?好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能有多远?”赵欣欣叫了起来,“左右不过是真君带几个储物袋,整个北方资源都匮乏,你分明存了东西夹攻之心!” 李永生听得撇一撇嘴,然后无语地摇头:永馨你真的不是干外交的材料。 “那你可以让南方的真君,带着储物袋来北方!”襄王愈发地不耐烦,“左右,送客!” 送客的时候,大部分的军士,都用一种不善的目光看着这二位——杀我们同袍不说,还要诬陷王爷勾结新月人,此等人真的可杀。 至于有几个人在思索赵欣欣泄露出来的信息?那真不好说,只能说……也许有吧。 就连十里外的两名真君,也感受到了士兵们浓浓的敌意,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接应二人,严防有人偷袭。 所幸的是,谈判虽然不顺利,但是大家都很克制,终于没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 回到松峰观,赵欣欣兀自气愤不已,“这家伙不但贪婪、暴虐,还足够无耻,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活了多少年了,连这点都看不透吗?李永生很无语地看她一眼,“我都跟你说了,没必要去,你非不听……现在惹一肚子气,划得来吗?” 赵欣欣愁眉苦脸地回答,“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现在的朝廷,根本支撑不起两面作战,襄王收缩起来,增加了朝廷扫平他的难度,不能尽快结束战斗西进。” “是啊,”呼延书生也叹口气,“不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西边,西疆的黎庶有苦头吃了。” 他终究是西疆出来的真君,说起家乡父老来,就是一脸的不忍——关键是呼延家也在西疆。 “嗯,朝廷是左右为难,”公孙不器大有同感地点点头,“一旦全力西进,襄王这边翻脸一发力,就能端了顺天府。” 他对朝廷一向不怎么恭敬,现在居然能一脸同情地说出这话,显然也是心忧现在的局势。 呼延书生摇摇头,他的思维缜密,看问题一向很透彻,“襄王都不需要发力。” “他只需要借着朝廷兵力减少的机会,派出游骑扫荡地方,就可以达到目的,没了粮食,海路又不通畅……朝廷撑得下去,黎庶们也撑不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听到这话,李永生禁不住想起“以粮困敌”的说法,这计划最早还是内阁中的哪位建议的,后来被泄露给他。 他当时是表示出了坚决的反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内战,若是国战的话,采取焦土政策坚壁清野,或许还不会令他太反感,但是内战……黎庶何辜? 不过他不是朝堂中人,意见再大,也没什么卵用。 现在看起来,朝廷打算使用的计策,反倒被人用在了自家身上,真是可笑得紧。 也不知道那庙堂里的衮衮诸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呼延书生分析得很有道理,就连赵欣欣听了,脸上都现出一丝愁容,“那朝廷会怎么做?” “这我就不知道了,”书生真君摇摇头,沉吟一下之后,才缓缓发话,“要看他们更在意哪个方向了,东西两侧,攻一面守一面,必须有所侧重才行。” 他们谈论此事的时候,内阁里也在谈论此事,因为事关重大,除了阁臣之外,还有军役部长李清明,以及内廷的宁致远和魏岳在场,更有一些军中宿将旁听。 此刻的宁御马红得发紫,已经超越魏公公,成为内廷第一人了,只不过天家不好无缘无故地发落老臣,所以魏岳才得以继续执掌司礼监。 当然,魏公公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有多尴尬,所以近年一直表现得很低调,路上曾经遇到宁致远的马队,主动道左相避,充分表现出了他的识时务。 没办法,不识时务不行啊,内廷第二人范含,被一道谕旨夺了性命。 魏公公心里其实很清楚,离火扇被劫一事,跟范公公能有什么关系? 那厮不被天家所喜,唯恐活得不够低调,根本没能力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范含的死,不过是天家借机报复罢了,这颗够分量的人头,也能减去玄女宫的一些怒火。 所以在目下这种场合的争辩中,魏公公老老实实地闭嘴——我是只带着耳朵来的。 事实上,就连宁御马都没胆子在这时发话,因为他不谙军事,而且从本质上讲,他只是一个弄臣,就算想在大事上表态,那也是等天家回宫之后的事了。 一群人里,意见分为三种,孟辅和次辅都是主张东守西攻,因为在他们看来,异族入寇,是涉及了国祚,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四十多年前惨烈的卫国战争,可为佐证。 大司马坤帅独持一种意见,她认为朝廷目前还是以平叛为主。 若是襄王死守,就慢慢地耗着他,至于说西疆战事,“我这老太太还骑得动马,使得动枪,西疆的安全交给我了,我一日不死,西疆就不会陷落!” 不愧是卫国八大帅之一,这份豪气着实令人佩服。 事实上,坤帅跟新月人的仇恨大了去啦,卫国战争结束都没报完,而且她在西疆声名赫赫,虽然是八大帅里唯一的女性,却比大部分的大帅更有威慑力。 李清明则是持另一种意见,他认为目前全力平叛的时机已经成熟,朝廷有必要集中全部的兵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平灭襄王这支最大的叛军。 物资紧张?这不要紧,只要集中全力打好这一仗,自然能从襄王那里获得物资补充。 就算襄王毁了物资,依旧不要紧,南北通道通畅之后,自然有大批南方的物资涌来。 仲辅坚决反对这个方案,他表示,我虽然不谙熟军事,却也知道攻难守易,襄王现在全面收缩防守,麻烦李部长你告诉我,要多久才能平灭襄王? 李清明哪里能给出具体时间?他只能表示,我们会全力进攻,襄王仓促间决定回缩,防线不会太牢靠,而且襄王府目前在海上发力,陆地上的高端战力要少很多。 这恐怕不妥,孟辅出声表示反对,东线全力进攻,西线的新月人得了消息,自然会加大攻击力度,西疆的黎庶就要吃苦头了。 坤帅听得冷哼一声,说我虽然不赞成大力强攻,但是西疆黎庶……我会跟他们共存亡的。 就在这时,李清明又抛出一个论点来:咱们攻得力度大,新月人反倒是要掂量一下后果,否则的话,等咱们平叛之后,还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吗? “这话倒是不错,”列席的离帅表示赞同,“新月人似勇实怯,看上去莽撞得很,其实只喜欢占便宜,明显会吃亏的事情,他们很少做。” 仲辅看到东攻的建议占了上风,顿时急了,“物议呢?难道咱们不考虑物议了吗?子民在异族的铁蹄下呻吟,而咱们却是在忙于内斗?”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谁输不得二更 李清明闻言勃然大怒,“什么叫忙于内斗?攘外必先安内……你身上一直在流血,不包扎好伤口,如何打仗?” 仲辅一摊双手,“问题就在这里了,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襄王全面回缩防守了。” 李清明不屑地笑一笑,“他说了一直会防守吗?我跟你说个军事常识,由进攻转为防守不容易,因为你要建城、架设阵法,这需要时间,但是由防守转为进攻……不需要时间!” 事实上,他身为卫国战争后唯一的名将,呼延书生能想到的问题,他也想得到,“襄王甚至不需要进攻,他派游骑骚扰就足够了。” 坤帅和离帅同时点头,两人都是卫国老帅,这里面的军事逻辑太简单了,一听就明白。 可是这时候,仲辅又发言了,“就怕襄王会作怪,他可以说……为了国战,我都不进攻了,官府反而没命地打我,置西疆的黎庶于何地?” 听到这话,孟辅难得地表一下态,“治国的话,确实是要注意民心大义,失了民心,很容易动摇治国的基础。” 这话却也不假,中土国是个异常看重道德的社会,朝廷必须要考虑舆论的影响。 其实严格来说,升斗小民如何看待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掌握了部分话语权,又心怀叵测的家伙,这些人很擅长绑架舆论的。 李清明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幽幽一叹,“襄王这一招,确实妙啊,以退为进,朝廷不管怎么做,他都实落了好处。” 这一招确实狠,他往后一退,朝廷打他不好,不打也不好。 朝廷打他,那就证明天家不在意西疆黎庶的生死,还不如他这个亲王明事理。 朝廷不打他,他正好可以安心地休整,坐看朝廷和新月国狠斗,如果时机成熟了,可以果断地转守为攻,端的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咱们也可以跟他斗民心,”坤帅提出个建议来,“用广播电台通知,若是襄王肯回心转意,并且派兵去打新月人的话,他此前的旧账,一笔勾销……看他肯不肯答应。” 姜还是老的辣,她不愧是杀伐果断之辈,迅速提出的解决方案,比一般人强太多了,而表面看起来,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动脑子的迹象。 “一笔勾销,这不太好吧?”李清明提出了异议,“谋反是大罪,留他一命就不错了……起码比郑王强很多了。” 仲辅却是一梗脖子,倔强地发话,“侄弑叔……写进史书里也不光彩。” 年轻天子听得头都大了,看一眼静悄悄的内廷中人,轻咳一声,“内廷怎么看?” 内廷怎么看?简单……内廷就没人说话。 天家无奈,只能点将了,“魏公公,说说你的看法,我需要合适我的建议。” 魏岳沉吟一下,缓缓发话,“我是不懂军事的,所以就随便说一说……若是襄王真的在意民心,他应该放弃封锁海域才对。” 孟辅和仲辅闻言,眼睛齐齐一亮,缓缓点头,“此策甚妙!” 妙个屁,李清明心里冷哼一声,才待发话,坤帅已经表态了,“这个没用。” 为什么没用,她没解释,但是她说得非常笃定,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听不明白的人,都不好意思出声发问。 年轻天子顿了一顿,发现没人解释,只能再次点将,“宁御马……你来说说。” 宁致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奇怪的表情,他支支吾吾地发话,“我的一些粗浅见识,会向天家您汇报的,不过这种场合……我还是不露丑了。” 孟辅淡淡地发话,“没人会笑话你粗浅,你只是内廷的人,又不是朝臣。” 这就是不带脏字的骂人了——对我们朝臣来说,内廷的人素质不行,这是正常的。 其实这话不对,能在内廷出人头地的,很少粗鄙不文之人,很多小太监,都是从小重点培养出来的——要跟天家朝夕相处作伴,怎么可能用一些莽汉? 说起来,孟辅跟宁御马的关系,虽然谈不上好,也绝对糟糕不到眼下这种程度。 关键是刚才宁致远的话里,说明他不是没想法,而是想私下跟天家说,这就是孟辅不能忍的了——有话当面不说,背后乱说,这是想提防谁?又是想诋毁谁? 宁致远听到这话,忍不住暗暗地咬牙,他现在红得发紫,也不怕跟孟辅叫一叫板——你要搞明白,我是不愿意招惹你,并不是怕你。 少年天家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被激怒了,于是下巴一扬,“你说。” 宁致远左右扫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狰狞,“那我就说了。” 他顿了一顿,发现没人阻止,于是冷笑一声,“本朝太祖兵围金陵之际,前朝大臣争议该不该抵抗,纷纷赞同投降,只有御马大哭,说天家啊,我们都降得,就你降不得。” 仲辅听到这里,不满意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比方?真是莫名其妙……宁御马你还是多用些心思在马场上吧。” 这话也是很阴损的,暗指对方只懂得养马,果然是粗浅之辈。 天家却是听出了点名堂,于是一摆手,饶有兴致地发话,“仲辅,你容他把话讲完,随便打断人说话……是非常不礼貌的。” 你说别人粗浅,自家的行为,也没高贵到哪里去。 仲辅闻言,瞪了宁御马一眼,悻悻地闭嘴。 宁致远却是一咬牙,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然后大声发话,“小臣请天家斩那些倡导西进者的头颅,他们想要陷天家于险地,可谓贰臣!” “无知!”孟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竟然不再多说什么,脸上也是一脸的“我懒得跟你解释”的样子。 仲辅也冷笑一声,“失了民心,天家就不在险地了吗?” 少年天子有点不高兴了,尼玛,你俩等宁致远说完成不?到底你俩是天家,还是我是天家? 可是他终究不能对德高望重的老臣发作,只得轻咳一声,又微微一笑,“无知之言,可以博大家一笑,轻松一下气氛,让他讲完又何妨?” 仲辅和孟辅心里就不想让宁致远讲完,事实上,他们已经猜到这厮要说什么了——都是玩心眼的高手,还能读不出这点内涵? 但是天家发话了,仲辅也只能悻悻地忍了,少年天家也是天家,要注意分寸。 然而,孟辅不在意这个,论地位,他是朝臣之首;论资历,朝中无人能及,想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他都敢犯颜直谏,对上更加年轻的天子,他更是敢有什么说什么。 于是他轻咳一声,语气里带有明显的不悦,“天家,此刻是在谈正事,军情如火,玩笑之类的话,可以回头慢慢说。” 不等年轻的天子发话,宁致远就冷笑一声,“孟辅这话奇怪了,刚才要我说话的是你,现在不让我说的还是你,怕被我说中吗?” “小子狂妄!”仲辅大喝一声,“须知这里是朝臣议事的地方,你能旁听,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现在竟然还要诬陷阁臣?”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要诬陷了?”宁御马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 “好了!”李清明厉喝一声,“不管怎么样,总得让人把话说完不是?” 他跟宁致远的关系很一般,但是对方支持他的建议,他自然是要声援,这跟阵营无关,只是两人的立场相同。 李部长这么一出声,连孟辅都只能皱一皱眉头,论资历他当然不怕对方,但是谁不知道,李清明是有了名的狂人和疯子? 这厮急了眼,真敢就在此处揪住孟辅暴打一顿,反正天家不可能因此杀了他。 至于说免职,李清明会在意吗?现在这个军役部长的位子,就是个火药桶。 事实上,除了一帮参加过卫国战争的宿老之外,现在的军队中,能有赫赫战功可以服众,又能被天家充分信赖的将领,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清明。 孟辅认为,自己还是不宜跟对方叫真,否则白挨一顿打都是可能的。 “没人说话了?”宁致远扫视一眼四周,又冷笑一声,“不怕我说中你们的痛处?” 依旧没人接他的话,大家多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倒是天家见状,面上露出一丝怫然,拉长了声音,不悦地吐出三个字来,“宁致远。” “好吧,”宁御马立刻就收起了狂态,冲着少年天子微微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发话,“这些人所谓的西线攻击,是救黎庶于水火,不过是想博取声誉,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天家的感受!” “只要向西攻击,哪怕东线的顺天府陷落于反贼之手,对他们也毫无损害,即便是反王登了基,将来朝廷里议事的,还是这帮人,他们的权力丝毫无损,甚至声誉还可能更佳。” “只有天家你,是输不起也不能输的,别人都无所谓,”宁致远盯着少年天子的脸,一字一句地发话,“选择西线攻击,冒险的只有您一个人……只有您一个!” “呵呵,”李清明在一边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发话,“宁御马,加上你,就是两个人。”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我意已决三更 宁致远的话,可谓是诛心之言,怪不得他打算背着大家说。 但是既然撕破脸了,他也不怕说到明处:你们这些赞成西线攻击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便是他说的前朝那个典故的由来——旁人都降得,只有天家降不得。 这话不说局势,不说那边好打哪边难打,更不说战略战术什么的,宁致远就抓住了一点:别人都可以同意这么打,只有天家你不能同意。 天家听得嘿然不语,不管宁御马的眼光和军事才能如何,只这一份忠心,无人可及。 他不说话,别人也不便说话,原因无他,宁致远这番话,真的是太诛心了。 李清明等了一等,见大家都不说话,于是又笑着出声,“看来我的建议是被通过了?” 坤帅率先表示支持,“我还是那句话,西线交给我了,清明你在东线想怎么打,我不管了……呵呵,说起来,西疆也是块埋骨的好地方,我很多同袍姐妹都葬在了那里,正好相伴。” 两人说完,现场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年轻天子终于缓缓开口,“内阁也说一说吧,反正当个笑话听一听也无妨。” “老臣疏忽了,”孟辅一拱手,淡淡地吐出五个字,然后就闭嘴,再也不肯说话了。 次辅却是一梗脖子,“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天地间有大道,难道因为畏惧艰险,我们就不去做了吗?人生一世,何处没有艰险……敢迎难而上的,才是大丈夫。” 李清明闻言,冷冷一笑,“尝闻仲辅幼子聪慧无双,可愿来军中效力?我保他三年内做到旅帅,仲辅可愿意?” “这……这根本是两回事好不好?”仲辅的眼睛一瞪,有心发作吧,还没胆子,只能耐心解释,“他喜文厌武,让他进入军中,怕是要坏了李部长的大事。” 李清明淡淡地看他一眼,“我家小九说,他兵策极好,修为也高,这就是你说的厌武?” “这个,”仲辅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回答,“他的选择很多,未必要从军……” 对中土普通黎庶来说,从军不是坏事,基本上可以保证晋阶为制修,万一沙场上建功立业,混个一官半职,就可以光宗耀祖。 但是对仲辅的儿子来说,显然可以有更好的途径。 不过,不等仲辅说完,李清明就冷冷地发话,“原来你也知道,天家现在没别的选择了?” 尼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断章取义?仲辅怒视着对方。 李清明却是不在意,他执意攻打襄王,也不是要忽视西疆那边,而是他有别的想法:新月国你敢做得过分了,待我平叛之后,直接提百万雄师,灭了你丫的。 身为军人,他期望的就是打仗,期望的就是开疆拓土,这是职业需求,不是不体恤黎庶。 反正他是不会放弃支持天家的,别的不说,赏识之心和起复之恩,就值得他以一生相报。 仲辅实在无法辩论下去,最后只能低声嘟囔一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不该这样吗?” 又等了一会儿,再没人开口,年轻天子才缓缓发话,“孟辅现在的建议是?” 孟辅想一想,沉声答话,“老臣支持坤帅的建议,西边积极防御……这是最起码的。” 他终究是不能马上转变立场,支持李清明。 至此,意见就差不多统一了,同时采纳了李清明和坤帅的方案,大司马在西边抵挡,而李部长则是要忽视补给上的不足,尽快拿下襄王。 其实一旦东边打大仗,西边的供给就不能保证了,考虑到坤帅年事已高,甚至发出了“埋骨西疆也不错”的言论,大家有理由不太看好西线战事。 当然,坤帅在西疆的名头,可以支持她多挺一些时日。 离帅见大局已定,冲坤帅一拱手,“老姐姐,要保重了。” 坤帅爽朗一笑,“你管好你的御林军就是了,不要我在西疆撑住了,你反倒弄出什么纰漏,待再见面时,我会笑话你的。” 离帅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暗叹:那也得有能再见面的一天呢。 就在此刻,少年天子轻咳一声,抬手轻拍两下,笑着发话,“关于战事,我已经有了决断……西攻东守,大司马坐镇关陇指挥,清明部长做好后勤支援,就这么决定了。” 众人一听,齐齐地愣在了那里,须臾,宁致远尖叫一声,“天家,您不能这么做啊……” 年轻天子冷冷地看他一眼,吐出两个字来,“闭嘴!” 他要压下去反对意见,那就不能给宁御马好脸色,当然,他不会为此而疏远对方。 宁致远顿时噤声,这厮虽然平日里目无余子胆大妄为,但是天家的话,他是半点不敢打折扣。 “天家,不必如此,”第二个出声的是坤帅,她长了一张白皙富态的脸,保养得还极好,乍一看就似一个中年贵妇,实在不像是南征北战的女军人,还是中土国唯一的女性大帅。 但是现在她雍容的面容上,是满满的坚定之色,“无非几个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我会无恙,西疆亦无恙!” “此事我已经决定了,”年轻天子笑着回答,“大司马当然会无恙,等你凯旋归来之日,我当远出三舍相迎!” 坤帅愣了一愣,看着这张过于年轻的脸,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坚持。 事实上,大司马做为军方最高的首脑,从来都不会坚定地反对战事,也很少反驳天家在开战方面的诉求,反驳这种事的,通常是孟辅仲辅。 可是孟辅仲辅的本意,就是主战西线,兼顾东线,这时候,就算孟辅已经改变了一些主意,也不会出面反对。 这时候,倒是魏岳跳了出来,他大声呼喊,“天家,您不能受奸人蒙蔽,一时冲动,将自身置于险地!” 年轻天子淡淡地看他一眼,“我虽然年轻,但是很少冲动,你放心,我比你更爱惜自己的生命,再说了,此刻众正盈朝,何来奸人一说?”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心里暗暗补充一句——不算孟辅仲辅的话,确实奸人不多。 魏岳还是不依不饶,他大声叫着,“天家,他们就是欺你年轻气盛,说什么民心大义,其实都是糊弄人的,想诓得你头脑发热……有些人啊,都不让自己的儿子从军!” 仲辅的嘴角抽动一下,也厉声发话,“姓魏的,我讲的民心大义,那都是天道规则,欺君从来是内廷的传统,我内阁不敢冒领!” 就连离帅都出声相劝,“天家,此事一定要慎重,若是一旦东线不顺,反王又不可能仓促获得民心支持,西疆若是再有失,中土就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天家,那时您就是肇祸者。” 少年天子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看一眼坤帅,“西疆会有失吗?” “不会!”坤帅摇摇头,很坚定地回答,“西线主攻,可以便宜行事的话,我要考虑的,是打到哪里才算结束!” 离帅闻言,狠狠地瞪她一眼,少说两句会死吗? “坤帅这么有信心,我找不到理由没有信心,”年轻天子笑着一摊手,“至于说我的安危……不是有离帅你在吗?你对自己没信心?” “我……我已经老了,死不足惜,”离帅的眼睛有些发红,“但是天家,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你身系整个中土国运,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的。” “没点意气,还能叫年轻人吗?”年轻天子放声大笑,“这好像是李永生说的吧……我要民心,也要社稷,没有民心哪里来的社稷?你们老帅都肯冒险,我难道差吗?” 李清明苦恼地挠一挠头,完蛋,天家还是被人忽悠了。 “其实我想得很明白,”年轻天子正色发话,“如果不是担心京城骚乱,我都有心御驾亲征,现在,固守京城还要提心吊胆的话,倒不如把这个位子让给别人!”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事实上,除了孟辅和仲辅,基本上没有人能强行改变他的主意。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宗正院族老发话了,他一脸欣慰地表示,“天家为了大义民心,勇于承担责任,我心甚慰,不过……也要注意不要冒进的好。” 按道理说,宗正院负责的是皇族事务,根本没资格对这种军国大事发言。 然而,要跟异国开战了,无论如何,这也是中土国最顶尖的大事,宗正院可以不表态,但是有资格了解一下动向,这时候列席旁听,也是刷一下存在感。 不过他的发言,令宁致远大怒,你闭嘴不说话就挺好,这时候忽悠天家,是什么意思? 他气血一上头,就顾不得那许多了,于是当场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泪流满面地大喊,“天家,您三思啊,此事可以从长计议的。” 年轻的天子微微一皱眉头,这一刻,他是真的有点不喜欢宁致远了,我都说了“我意已决”,也警告过你了,你还跳出来作甚? 于是他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君前失仪,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 (月票掉得太狠了,这月没双倍,有月票的就投了吧。)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少年意气 关于战事的内会,内容很快就传了出去,年轻天子甚至下令广播电台公告给广大黎庶。 ——他做出了这么大的冒险,若是不趁机刷一波声望,也实在太傻了。 对于这个消息,京城里众说纷纭,大部分人还是认为,天家在面对内乱的时候,还能如此重视西疆黎庶,我大中土看来又要出一位明君了。 但是也有不少人表示,天家这个决定,做得实在是太冒昧,经历了四十多年的休养,中土现在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元气,但是就算如此,依旧没有达到卫国战争之前的盛世。 四十多年都没彻底恢复?还真是这样,这并不仅仅是生产力的问题,先皇要负相当的责任。 他在世的时候,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卫国战争一战中,涌出的大量骄兵悍将。 这场战争一开始极为被动,最终艰难地胜利了,很多人打得特别漂亮,百年以来,还没有如此多的功臣待赏。 当然,这也难怪了,战争在最艰难的时候,号称是“关系中土存续”的一战,可见情势到了如何紧急的地步。 大批功臣和团体出现,可是中土国没有得到战争红利,如何安顿这些骄兵悍将,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光宗在的时候,这问题并不严重,毕竟他是率领大家取胜的核心,是中土的精神支柱。 但是光宗一去,先皇登基,就有点弹压不住这群人了——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还抱团。 于是接下来,就发生了持续了十来年的大清洗。 先皇的心思,很多都用在了这件事上,算是给后代留下了一个相对不算复杂的局面——起码没有什么军事势力尾大不掉,在地方上隐隐形成割据之事。 别说,这个可能性是真切存在的,大多的开国皇帝,都会屠戮功臣,这未必是他们嗜杀,关键是有些人的功劳和影响,大到足以威胁朝廷的统治。 这些扯远了,总之,在那样人心惶惶的情况下,中土就不可能一心一意地发展生产。 现在的中土,物资还不够丰富,这些人认为,朝廷的实力,不足以支持同时打赢两场战争,所以天家将主战场选在西线,是一个错误。 说来说去,天家还是太年轻啊,都是冲动惹的祸。 哪一个社会,都不会缺少嘴炮,这些人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想要彰显自己的不凡。 事实上,如果天家将主战场选在东线,放嘴炮的依旧会是这些人,不过那时,他们要攻击的,会是年轻天子的冷血。 总之,这事儿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不少军中耋老都出声,认为朝廷在这件事上,做得有点太过光明正大,失去了行动的突然性,会被敌手知晓。 ——既然决定了,直接行动即可,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地宣传? 只有远在海岱的襄王,听到消息之后,又杀了两名犯了小错的仆人,“玛德,小兔崽子倒是会挤兑人。”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民心都站到了天家那一边。 甚至可以想像,襄王府的军士们在战斗时,没准都会失去一些动力——朝廷正在跟新月人打仗,咱们何必给朝廷施加那么大的压力呢? 所以襄王只能痛骂天家狡猾——至于说少年天子是不是真的想到了这一点,那就难说了。 襄王知道消息的时候,李永生他们也知道了,赵欣欣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下了,“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点骨气。” 李永生笑一笑,并不发表意见。 这一下,赵欣欣不答应了,她嘟着厚厚的小嘴唇,“你这是什么表情?他无视自身的安危,优先选择抗击异族,都换不来你一声称赞吗?” “好吧,称赞,”李永生又笑一笑,有气无力地发话,“不管怎么说,勇气可嘉,令人不得不感叹。” “年轻就是好啊,”清微庙郭真人也加入了感叹的队伍里,“敢想敢做。” 邵真人不答应了,他是在知道雷谷铲除了松峰观之后,从摩天岭赶来的,“不年少轻狂,还能叫年轻人吗?” 在座的众人,都知道他的过往,倒也无意说什么,反倒是公孙未明出声,为年轻的天子打抱不平,“看看,你们终于还是认为,他做事不靠谱,有点血性难道不好吗?” 他自己就是个跳脱的性子,一点不觉得天家做得有什么不对,居然一反常态地为赵家说话。 “这可未必是单纯的血性,”呼延书生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发话。 他的话不算多,而且以思维缜密而著称,公孙未明就问他缘故。 呼延书生淡淡地回答,“能做了天家的,有几个简单的?此事不仅仅是影响战局,也会影响到皇权和相权的争夺,天子这番冒险,若是真能成功,此后内阁再也无法掣肘。” 众人闻言嘿然不语,哪怕是光宗和先皇时期,军权和相权争夺得也很激烈。 天家希望万事尽在掌握中,但是朝臣们却希望,天下的事情,还是我们读书人来管理,没错,天下是你们赵家的,不过天家安心做个吉祥物就好了。 年轻天子就深受朝臣的掣肘,换了先皇时期,军役部的具体战略布置,何须经过内阁商讨?这压根儿就是欺负天家年少,内阁要行使“监护人”的权力。 李永生听得就笑,谨慎是好的,但是万事不可过头,呼延书生居然成了阴谋论者? 赵欣欣不喜欢呼延书生的论调,见他发笑,就出声发问,“你也这么认为吗?” 李永生其实对天家的决断不置可否,不过想一想之后,他还是摇摇头,“书生准证猜的,可能是实情,但是我更愿意相信,天家目前还保有年轻人的心态……我认为这是好事。” 紫嫣准证侧头看过来,“年轻心态……这个好吗?多是说人不稳重吧?” 中土国的传统认知里,还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那一套,年轻并不值得夸耀。 李永生笑一笑,“我曾看到过这么一篇文章,《少年中土说》……” 《少年中国说》出自梁启超,李永生对作者的一系列行为,并没有多少赞同,但是独独对这一篇文章,他的评价不低。 与少年相对的是“老迈”,人老了会守旧,朝代老了会腐朽,这是客观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越来越健全的制度,只会扼杀更多的想象力,不遗余力地维护既得利益团体。 所以,他将《少年中国说》的大致内容说一遍。 最后他强调,“少年人会犯错,这是他们的特权,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改正错误,但是少年人的冲劲和血性,只会体现在那个时期,一旦失去了,永远不会回来……” 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这《少年中土说》,你是在哪儿看的?” 李永生心中微微一震,脸上却笑容依旧,“我也忘了是在哪儿看的,当时就是觉得,这观点很是新颖,不落俗套,而且很有些道理。” 丁青瑶点点头,“没错,其中蕴含了大道至理,别的不说,只说这中土的王朝兴替,岂不是正符合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 经主不愧是经主,随便就说到点子上了。 呼延书生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冲李永生一拱手,笑着发话,“李大师的见地,果然不同凡响,我却是有点落于窠臼,思维方式有些老迈了。” 公孙不器也笑着点点头,“与李大师沟通,每每能有意外的收获,令人惊喜连连。” 众人又说了几句,还是赵欣欣出声发问,“永生,咱们能帮天家做一些什么?” 很显然,少年天子的选择,不但获得了民心,也得到了很多修者的认可——赵家人的内战有啥意思?跟外国人对着干,那才算好汉。 甚至雷谷这帮桀骜之辈,眼中一向没朝廷的,竟然也因此对天家也生出了点好感。 赵欣欣深明这些修者的性格,所以不加掩饰地问出来,根本不在意“不得干涉红尘事”之类的说法。 李永生微微一笑,说良心话,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此人的魄力,“不要说帮他这种话……在道宫这是忌讳,你若真想帮他,可以去找英王借兵。” “借兵?”赵欣欣听得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道宫想要插手正面战场,实在力有不逮,但是英王执掌的,是精锐的东北边军和屯田军,连伊万人都能死磕,打新月人当然也不会含糊。 “我可以陪九公主一行,”公孙不器很干脆地发话,“来回数千里,一日一夜足矣。” 成就了真君,这口气就是不一样了。 众人兴致都很高,觉得这年轻天子虽然在内战上打得束手束脚,不成个体统,但是对外的态度上,还是很符合大家的心意的。 就连紫嫣都厨都表示,赵欣欣你虽然入了道宫,但是红尘有未了之事,宫中也不欲过多干预——反正你别太过分就行了。 公孙不器当即就起身,裹着赵欣欣,直接奔着北方去了。 他们去得快,回来得也快,第二天傍晚,两人就回来了。 不过看上去,两人的脸色不是很好,公孙不器有些疲倦和懒散,赵欣欣却是阴着脸。 第一千零四十章没谁是圣人 赵欣欣的东北之行,碰了钉子。 英王见到公孙不器带着九公主来,本来是很高兴的,口口声声恭贺公孙不器证真。 说起来也可怜,英王本就镇守东北,跟公孙不器也认识,但是在辽西的不器真君庆贺证真,近在咫尺的他却是不能亲临,只能派人送了一份贺礼去。 没办法,瓜田李下要避嫌疑,更别说他是中土目前唯一世袭罔替的亲王,有多少人盯着。 现在公孙不器亲临军营,还伴着他已入道宫的女儿,他不怕人说闲话,当然要热情接待。 赵欣欣没想那么多,开门见山就问,父王你可知道,西疆有新月人大举入寇? 英王当即就忧心忡忡地表示,新月人来势汹汹,中土又正值内乱,可谓是内忧外患。 他曾经在西疆待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黎庶也有一定的感情,说起此事,他有些愁眉不展,新月人是相当野蛮的,残忍而冷血,尤其那些狂信徒,都是不可理喻的疯子。 所以,西疆的黎庶要做好打恶仗的准备,而且他希望朝廷能尽快出兵。 不过同时,他也对坤帅的出征,表示谨慎的乐观,坤帅在西疆,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总之,该说的话他都说了,该有的态度他也都有,非常符合人们对他的认知。 然而,当赵欣欣提出,希望他能派出大军西进,对西疆做出支援的时候,英王的脸明显地拉了下来,说我坐镇东北,你真以为我手下的兵,都是招的私兵? 这个问题,赵欣欣当然想过,她表示说,父王你若是有意出兵,我愿意找人去朝中活动,你手下虽然都是朝廷军队,但这不是什么难事。 胡闹!英王索性直接呵斥她了,说这些军队都是边军和常备军,布设在这里,是为了防伊万人的南下,你把兵都调走了,伊万人打过来怎么办? 赵欣欣赶忙解释,说我又不是要把兵全部调走——那样的话,朝廷也不会答应。 她只希望能调一半的兵走,反正目前伊万国正跟柔然发生冲突,应该无暇招惹中土,否则的话,中土和柔然夹攻,伊万人也得跪。 说到这个,她心里忍不住要佩服自家的夫君,若不是在去年冬天,他带着北地游侠儿,蹂躏了柔然和伊万,并且成功挑起了双方的矛盾,眼下的中土,局面只会更糟。 以伊万人的贪婪,以及柔然人爱贪小便宜的性子,绝对不会放弃这种敲诈的好时机。 事实上,中土国去年跟柔然起摩擦,导致李永生带领游侠儿进入柔然,起因可不就是柔然人见中土内乱,想要占点小便宜? 由此也可见,柔然人见利忘义,贪婪而鼠目寸光,真的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赵欣欣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李永生当时进入柔然,并且还北上伊万,这决定是多么富有远见。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英王告诉自己的女儿:你的消息不正确,伊万和柔然之间,虽然战云密布,双方都调集了重兵,但是目前看起来,双方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摩擦,都还算克制。 至于说能不能打起来,那还是两说呢,没准下一刻,两家就能商量好,一起瓜分中土。 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人别太一厢情愿。 赵欣欣闻言,求助地看向公孙不器,她对伊万的情况真的不熟,而公孙家就是东北的。 不器真君也很疑惑,他出声发问:伊万那边可是吃了大亏的,其中还有大公的人,以他们贪婪而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会忍住不发作? 英王的表情有点怪异,说似乎是涉及到了铁勒王的藏宝,伊万人想要寻找宝库,若是能找到藏宝的话,愿意以藏宝折抵柔然人所犯的罪行。 这又是李永生干的好事了,铁勒王藏宝的传说,在柔然已经流传了千年,但是最近提出来,炒这一锅冷饭的,却是观风使大人。 公孙不器见英王说得符合认知,于是就又提醒他,揶教伏尔加大区的主教说了,不会入寇中土,就算伊万和柔然和解了,有军队南下,没了揶教的支援,也不过是一帮土鸡瓦狗。 他特意强调一点,这是穆桐大主教当着北极宫三宫主,许下的承诺——有真君的背书。 但是英王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伊万人惯于出尔反尔,就算是大主教的承诺,也未必就可靠,他既然坐镇东北,就要对朝廷负责,对东北的父老乡亲负责。 这话就有点抬杠了,公孙不器觉得英王的态度不太正常,放出真君的感知感受一下,才发现不少的屯田兵正在兴高采烈地种地,纷纷说今年风调雨顺,会有一个好收成。 英王的士兵在种地!公孙不器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将消息告诉了九公主,九公主怒了,找到她的父王,问这是怎么回事。 英王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我的士兵总要吃饭,今年既有内乱,南方的产粮区又有大灾,我们不种地,饿着肚皮保卫国土吗? 赵欣欣愤怒地问她老爸:今年的收成如何? 收成很差!英王毫不犹豫地回答,朝廷不给拨粮的话,我的士兵吃不饱的。 赵欣欣气得笑了,我怎么听说,今年的收成很不错呢? 那是你听错了!英王非常肯定地告诉她。 不过,他终究不想跟自己的女儿太生分,所以补充一句:我说收成不好,那就是收成不好,就算收成很好,也还是要以我的意思为主。 你怎么能这样呢?赵欣欣有点接受不了,中土多少黎庶食不果腹,你怎么还跟他们争粮? 英王淡淡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叹口气,问她一句:中土的黎庶食不果腹……是我导致的吗? 赵欣欣当然不能这么认为,事实上,英王一直很注重劝农,又没有参与造反,中土的粮荒,确实跟英王无关。 大名府英王的封地,黎庶们不差吃喝,这是中土数得着的几个地方之一。 英王很干脆地表示,我的士兵种出来的粮食,只有他们有资格吃,别人休想惦记。 他也同情那些饿死的黎庶,但是这跟他毫无关系,而且中土的黎庶那么多,他的士兵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种不出那么多粮食,能让大家都吃上饭。 赵欣欣闻言,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出声问一句:你是不是也等着襄王打破顺天府? 英王的神色有点怪异,他叹口气反问,我坐镇东北,能保证抵御了外敌,不给中土添乱,这还不够吗?我并不负责拱卫京师,那是离帅的职责。 赵欣欣心里,算是彻底明白了,她这个父王在此刻,也生出了别的心思。 素有贤名,并不代表就是圣人,而且他说得也没错,在这样的乱世里,做好本职工作还不够吗? 赵欣欣心里这个郁闷,也就别提了,最后她问一句:你控制粮食丰产的消息,是不是想借此跟襄王一争天下? 英王淡淡地回答,我首先得考虑,朝廷的粮食供应断了之后,士兵们该如何生存,这个时候,谁想让我交出去粮食,那都是休想,我的人种的粮食,我就有义务帮他们保护好。 至于说中土黎庶的生存?对不起,我顾不了那么多,坐在金銮殿当中位子的,并不是我。 他倒没有说争不争天下,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年轻天子赌赢了就算了,赌输的话,别人争得,他为什么争不得? 赵欣欣的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良久才叹口气:父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英王淡淡地反问,若是你在生日宴会上遇袭,自己家人也被人施术陷害,以及经历数不清的屈辱,你会怎么想? “我都要回封地了,走到半路上被人儿戏一般地召回,不得不栖身于玄天观,这段经历,是你亲眼目睹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有点贤名,不该是赵家所有子孙的追求吗?” 简而言之,九公主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她原本以为,自己父王的工作,是最容易做通的,哪曾想,英王硬生生地给她上了一课,什么叫做无情最是帝王家。 跟李永生说起这些,她真的是一肚子的委屈,“我发现自己忙来忙去,所有人都不领情,当时我真想要回显达真君的傀儡,转借给坤帅护身。” 不得不说,永馨的心思,有时候赤诚得像个孩童,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那成什么了?怎么也是你这一世的父亲,”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他在这个时候,能说出保护好东北,已经很难得了。” 赵欣欣听他这么说,就又开心了起来,事实上,她从东北无功而返,最担心的就是夫君笑话她幼稚,他不出言调笑,她基本上就没什么压力了。 就在她回来的第二天,紫嫣都厨将大家召集了起来,宣布了一桩事情:有鉴于真神教再次入侵中土,在白虎庙的呼吁下,玄女宫将组织精兵强将,远赴西疆作战。 这一次,玄女宫将由玄后真君亲自带队,并且携带了五百名道兵。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青龙的承诺 玄后这真君出动,又非一般道宫中人出行,沿途动静大得很。 按说真君出行,未必一定要摆多大的场面,比如说显达真君之所以被中土人炼制为傀儡,就是因为轻装出行,连随从都没有一个。 公孙不器携着赵欣欣,一日一夜往返东北,也就只带了她一个人。 具体到道宫身上,像上次在西疆惩治马盟,然后去新月国抢灵石,北极宫的三宫主也赶来接应了,她也没摆什么排场。 但是玄后这次出行不同,她带着弟子们去对战死敌真神教,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很有必要广而告之,表示出道宫的担当来。 她所行的速度不慢,通告各方之后,直接带着龙马飞舟凌空飞行,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线,所过之处,地方官员众生黎庶,都无不肃然而立,目视着这一行人。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玄后带着的人马,直接从荆王的地盘上飞过,差一点点就是从荆王府上空跨过。 而荆王不但不敢阻拦,还得矗立在空地上,表示出相应的礼节来。 哪怕他心里恨得痒痒的,该有的礼数必须做到——玄女宫此番出击,是履行自己的守护职责,是为了中土苍生,在此大是大非面前,所有其他的恩怨,在此刻都不值得一提。 其实玄后并不是要专门羞辱他——虽然有点顺势而为的意思,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她要前往海岱一行,穿行荆王控制的地盘,那是必须的。 她不是不能绕路,但是……凭什么绕路? 至于说她为什么去海岱?那是明摆着的,青龙真君跟玄女宫的人起了一点小龃龉,虽然事情没有搞大,很快就揭过了,但是真君之间沟通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尚未抵达海岱,襄王就得知了消息,这时候别说他在全面防守,就算搁在两月前,他正处在进攻状态时,也必须选择低调。 至于说对崂山玄女宫的敌意,他更是完全收了起来,才派到附近的五千军士,也老老实实地缩在军营里,不敢做出任何的举动。 玄后在青龙庙里待了一天的时间,然后两大道宫同时发出通告,在海岱的范围内,两宫将会展开更积极的配合——包括但不限于崂山一地。 也就是说,玄女宫对崂山松峰观的整合,获得了青龙庙的认可,一旦十方丛林建设完毕,有极大的概率是直接转交给青龙庙。 事实上,除了青龙庙,旋昊观也对这个建设中的十方丛林,也起了浓厚的兴趣,他们有意将此地当作旋昊观名下的小十方。 他们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也是对松峰观有不小的怨念,通过对松峰观高层的拷问,他们已经确定,自家的堂主之所以遇袭,是松峰观的人向襄王的人泄露了情报。 发动偷袭的人,九成九就是襄王的人,不过目前的情况太过微妙,中土的大敌新月国再次寇边,国内实在不能再乱了。 所以,在没有得的切实的证据之前,旋昊观不能对襄王做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旋昊观很渴望得到松峰观遗留下来的产业,也算是狠狠地恶心一下对手。 这些因果暂时揭开不表,因为得了青龙庙的认可,玄女宫和雷谷在松峰观,都没必要留那么多人手了——一旦有外人骚扰的话,青龙庙会直接出面庇护。 这种情况下,玄后在离开的时候,将丁经主和紫嫣都厨也带走了,她俩在玄女宫也是数得着的战力,此去西疆,肯定要有足够的好手,才能狠狠地教训新月人。 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商议一下,决定也一起去西疆,书生真君需要关照一下族人,顺便加快对秘境的建设。 公孙不器之所以跟着去,一来是两人的关系不错,二来也是伺机回报一下玄女宫的跨境之缘,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对于同样可能面临袭击的东北,他竟然没有出力的意思。 不得不说,英王的反应,令他有点微微的不爽——反正有你守卫东北,我就不瞎操心了。 所以玄后的离开,带走了崂山不少的战力,但是同时,她也留下了一个人——化主栗娘。 栗化主是跟着玄后来的,考虑到她跟赵欣欣关系极好,玄后特意将她留在此地,协助赵欣欣,将十方丛林建好。 玄后真君倒是没对雷谷的人提什么要求,不过李永生一看这架势,知道这里不会再有太大的问题,于是打算带上自己的人回雷谷。 离开之前,他还是有点事情要做,就在玄后离开海岱的当天夜里,他和赵欣欣悄然来到了摩天岭附近,距离青龙庙也不过三百里左右。 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李永生搭建一个阵法,然后摸出仙使令牌,轻轻激发一下,然后就收了起来。 不多时,一阵清风吹过,青龙真君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毕恭毕敬地一拱手,“小龙见过仙君和仙子,未知两位大人相召,有什么吩咐?” 李永生看他一眼,很随意地问一句,“你见过我?” “小龙有幸,曾经远距离听过仙君讲道,”青龙真君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经历了罗刹之变之后,上界仙君集中讲道的那一次。” “哦,罗刹之变,”李永生点点头,这件事情他是对得上号的,虽然他并不认为,罗刹之变是多大点事,“原来是那件小事……我还当是朱雀分身跟你讲的。” “那老鸟就不是好东西,”青龙真君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冒出无数的怒火,“它才不会好心告知我,那厮乐得看热闹……有时候我真想响应玄女宫的号召,诛杀了这野祀!” “好了,不说这个了,”赵欣欣一摆手,出声发话,“我且问你,你是被什么术法禁锢了活动范围,能否离开青龙庙,去西疆作战?” “术法……没有术法,”青龙真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表情,“只是口头的承诺,可是我哪里敢不照办?” “承诺……”赵欣欣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怪异来,若是对方是承受了术法的禁锢,她倒是不怕伸手解除禁锢,但仅仅是承诺的话,她都有点不便撺掇对方违背了。 要不说,这世上就没有破解不了的禁锢,只有心理上的禁锢,才是最让人无计可施的。 李永生倒是没有指望,对方能参与下界的战争,所以他只是问一句,“那你在这段时间内,庇护好崂山的这些人,没有问题吧?” “这个当然没问题,”青龙真君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表示,“虽然我承诺不轻易出手,但是此前不小心开罪了仙君,哪怕是为了赎罪,我出手也毫无压力。” 李永生点点头,才要发话,哪曾想赵欣欣不悦地出声了,“你这小龙,眼力倒是犀利得紧,合着仙君不能开罪,我就可以随便开罪?” 青龙真君闻言大骇,忙不迭拱手,“仙子恕罪,我的意思是……您有什么吩咐只管提。” 赵欣欣所说的不过是玩笑话,见他诚惶诚恐,心说我要是承认是玩笑,倒显得我自家做事轻率了,所以她又是冷冷一哼,“你若早有赔罪之心,何必等到仙君召你,才姗姗来迟?” 这还真是冤枉!青龙真君苦笑着回答,“我想的是,仙君此次下界,是仙使的身份,定然不欲人知晓,所以才没有去贸然打扰。” 他的话说得不错,但是赵欣欣听了,又难免生出计较之心来,女人嘛,就是这样,“合着仙使不能让人知晓,就可以忽略我的感受了?” 这尼玛真是有口难辩了!青龙真君的心里,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了。 他只能赔着笑脸发话,“您和仙君的恩爱,仙界也是数得着的,我想您两位是一体的,却不是有意对仙子不敬……好吧仙子,我认罚。” 他这番话,却是说得赵欣欣心花怒放,于是看向李永生,“倒是说得一番花言巧语,永生你看该怎么处置他?” 李永生本来没想着处置对方,但是永馨这么说了,他若是没有一点反应,似乎也有点不给爱侣面子,他想一想之后,才出声发话,“这样吧,你不是还差栗化主一个证真机缘?” 赵欣欣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少不得轻哼一声,“证真机缘……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给他这个表现机会?” 她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夸张,对她这曾经的上界大能来说,助人证真算多大点事? 青龙真君听了,却是忙不迭赔着笑脸发话,“要的,要的,栗化主是吧?她的证真,包在我身上了……这个月还是下个月?” 别看他现在唯唯诺诺的,那是因为对着的是仙君和仙子,身为上界青龙,助人证真还真不算难事——哪怕对本位面的那些存在来说,这是不啻于登天的难事。 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自己看着办,要我定日子就没意思了。” 青龙默默地点点头,暗暗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一天之后,李永生带着雷谷的主力,自崂山回返,这一次虽然没有玄女宫的仪仗,但是官府和反王们的注意力,都被西疆即将爆发的大战吸引住了,也没人敢制造任何的争端。 九天之后,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回了雷谷。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冷厉老帅 雷谷是少见的一派祥和景象,没有多少人关注到西疆的大战。 在他们看来,相对目前动荡不安的中土,雷谷是少见的人间净土,至于说新月国会打过来?别开玩笑了,真神教徒能打到这里的话,中土也就可以宣布完蛋了。 有雷谷谷主、李大师等人在,又有玄女宫的庇护,真神教就算想迂回进攻,也不可能选择这么一条路线——雷谷对外的威慑力,可是比荆王府还大得多。 正经是雷谷风调雨顺,今年粮食的产量也大增——事实上,周边几个县的粮食全部丰产,又引得不少灾民前来投奔。 现在的雷谷里,流民数量已经接近了三十万,对小小的雷谷来说,已经有点不堪重负了,所幸的是,忠义县粮食喜获丰收,又有修建城墙的需求,消化了一部分的流民。 就算是这样,在秋粮下来之前,雷谷还是要动用九公主留下的一些粮食储备。 不过对李永生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九公主留下的人手,将账目管理得很清楚,而他的储物袋里,还有不少的粮草,雷谷从外面购买粮食,渠道也很通畅。 他最关心的还是毁灭道意,这道道意在沉寂了三个月之后,稍微有所恢复,而他在它周边布设的阵法显示,没有人擅自打过它的主意。 然而这依旧不是一件可以忽视的事情,李永生心里非常清楚,这道意不被泄露出去则罢,一旦消息走漏,雷谷将要面临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除了在有限的时间里,他过问一下谷中的事务,大多时候,他都在小心保护毁灭道意,同时时不时地了解一下西疆战事。 新月人在一开始,似乎是以稳扎稳打为主,虽然进入了中土,但是推进的速度并不快,每天也不过就是三四十里的样子,行军和扎营颇有章法,还放出了大量的斥候遮蔽战场。 有些西疆的游侠儿,在大军旁边不怀好意地游走,打算借机收割一波人头。 不过遗憾的是,大多时候,他们并不能如愿,新月人戒备得实在太紧了,斥候队伍之间的相互联系,非常地紧密,反应也相当地快捷。 反倒是有些游侠儿,因为对距离掌控得不是很好,不小心遭受了一些损失。 朝廷在做出全力对付西线的决定之后,坤帅的反应很快捷,两天之后就誓师西进,通过八天的急行军,前锋已经抵达关陇。 关陇军役使虽然是可以跟军役部副部长比肩的存在,论及掌控的兵力,甚至还要强出副部长,但是面对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老帅,也只能乖乖地听从调派。 坤帅并没有像天家要求的那样,在关陇坐镇指挥,而是在迅速派出三万精锐之后,自己整顿了一下大军,重点是理顺了后勤之后,携带部分粮草,帅旗西移,向乌孙郡进发。 坤帅的西进,明显地刺激了新月人,他们开始大肆分兵,分出三千到一万人不等的部队,在西疆大肆掳掠,并且对抵抗者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尤其令人感到吃惊的是,在新月人的队伍里,有不少熟知中土风情的家伙,在这些人的带领下,他们能够比较轻松地找到一些大的聚居地。 种种迹象表明,这些带路党多来自前马盟成员,因为雷谷对马盟里亲新月势力的打击,导致他们纷纷出逃,现在他们自以为找到了机会,当然要带人前来报复。 这也幸亏是雷谷提前展开了清洗,若是当初李永生不对马盟发起清洗,任由地方官们放纵地方势力的话,局面肯定比现在要崩坏很多。 事实上,因为边军的坚决抵抗,为边境地区的居民们,争取了宝贵的撤离时间,绝大部分人躲过了这一劫。 但是有些心存侥幸、不肯离开的黎庶,还是遭到了洗劫和杀戮。 当然,因为真神教在西疆,还有一些生存土壤,所以一些居民直接投奔新月国的军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总体来说,投敌的西疆人,比大家所料想的要少一些——其实并不仅仅是少了一些,而是少了很多,但是朝廷官员们习惯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以为就算没有那场清洗,投敌者也不会很多。 直到一个五千人小部族,举族投靠了新月人,并且杀死了部族里坚决反对投靠的百余人,这消息震动了整个西疆。 坤帅听说这消息之后大怒,号令两万大军穷追不舍,并且非常明确地表态:这五千人,我不要一个活口,全部斩杀——中土虽大,却没有恩将仇报者的容身之地。 关陇军役使听到这个命令,私下来见坤帅:老弱妇孺全部杀掉,好不好呢?须知他们当中的多数人,应该是被少数人裹胁了。 这个猜测相当接地气,在大部分时候,一个群体中,中立的人往往是最多的,既不是非常支持朝廷的统治,也不是很认可新月国的那一套。 为什么不认可?很简单,新月国实在太穷了啊,若是信了真神,就要过那样的日子,想一想还是很憋屈的。 所以这个小部族的叛逃,真相应该是这样的:有人支持朝廷,但也有狂信徒想要投靠新月国,双方立场对立得很凶,在无法调和的情况下,狂信徒们杀掉了百余名最激烈的反对者。 剩下的中立者们别无选择,只能被这些狂信徒裹胁着,投靠了新月人。 关陇军役使认为,杀掉那些狂信徒没有问题,但是大多数被裹胁的黎庶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没有主见,随波逐流罢了,惩治他们是必须的,可全部诛杀就过分了。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坤帅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冷厉,她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个建议——这些人既然没有反对投靠新月人,那就应该承受被裹胁的后果。 与此同时,她不无鄙夷地表示,关陇军役使你这是妇人之仁,还好你仅仅是关陇的军役使,而不是军役部长。 坤帅是战争年代成长起来的老帅,有着职业军人应有的冷酷和无情。 在平日里,她可以是一个柔情的妻子、和蔼的母亲以及宽厚的上司,但是一旦走上战场,她只会是一名令人胆颤心寒的统帅,而不会将日常的情绪代入进去。 事实上,坤帅对于战后成长起来的国内将领,很多时候都会有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若是论带兵之术,也只有李清明能让她略略高看一点。 不过她这一次发火,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反感先皇对少数边民们的优待,她认为朝廷能够一视同仁,这些少民已经该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但是没办法,先皇在坐稳皇位之后,一直在努力消除光宗留下的影响,在对待少民的问题上,先皇做出如此改变,其实也是否定光宗对少民又拉又打的态度。 没错,对先皇来说,如何对待少民,根本不重要,严厉也好宽松也罢,这种小事都不会影响到他的位子,他只是很单纯地想“去光宗化”,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坤帅就是这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不过当时她已经乞骸骨荣养了,也就懒得趟这趟浑水, 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关陇军役使的言辞,很容易让她生出愤怒之心来:你们这些毛孩子懂什么?整天说什么宽容之类的,你们压根儿没有意识到,人的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 事实上,关陇军役使也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不过当时年纪尚幼,也仅仅是御林军里一名负责文书的高阶制修,虽然参加过几次战役,可个人的战果很是一般。 不管怎么说,坤帅如此训斥他,他也只能硬生生地忍着,还得感谢坤帅指点迷津。 因为坤帅发火了,所以两万精锐衔尾直追那五千叛变的胡族。 这胡族的叛逃,是得了新月国的支援的,与他们同行的,有一万名新月国军士。 他们的叛逃,因为是裹胁了老弱妇孺,所以逃跑的速度快不起来,那一万名新月士兵,为了阻挡身后的追兵,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关陇军役使和乌孙军役使对坤帅的命令,很是有点头大——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五千叛逃的胡族,正是新月国最最急需的“马骨”,哪怕是为了树立一个榜样,他们也必须保护好这些人,以便争取中土的民心。 仗打成这个样子,想要追杀这五千人,必须要面对新月国的疯狂阻挡,这一波下来,也不知道己方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恐怕完不成任务的可能性,会更大吧? 不过令两人感到不解的是,追了三天三夜之后,那一万名新月士兵眼见己方损失惨重,竟然直接溃散四逃了,而迁移途中的小部落,五千人里,跑掉的不过区区二十余人。 两名军役使还真没想到,任务就这么完成了,于是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命令军士们:留下几个重要的,其他人全部杀了。 跟这五千人同时被抓的,还有新月国四百多名军士,其中伤者占了大半,但是也有人是在撤退的时候,有点不辨东南西北,稀里糊涂被抓的。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精明老帅 从对俘虏的审讯中,中土官兵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新月人没有抵抗到底了。 合着这些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指示:保护真神的信徒,我们义不容辞,但是战斗一旦陷入残酷争夺,那可以视情况脱离战场。 没错,真神的信徒是一家,但是要搞明白,这些叛逃的家伙,原本是中土人来的,不是很值得信赖,更不值得大家为保护他们而牺牲一个万人队。 等打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就让这些中土人狗咬狗去好了。 这个消息,有个别的部族高层也知道,但是他们不可能泄露给族人,更不会让朝廷官军知晓——那样会让人嘲笑他们的智商。 所以,这个消息……竟然是由新月国军队的俘虏交待出来的。 消息一经传出,连关陇军役使和乌孙军役使都目瞪口呆,“这新月人也太不讲究了吧?” 倒是坤帅对此毫不意外,她冷笑着表示,“在新月人的眼里,国内胡族就算是信徒,也是血统不洁的,牺牲起来毫无压力可言……这些人只会看重眼前利弊,毫无诚心信义可言,投降和背叛跟喝凉水一般轻松,真神教的式微,不是偶然。” 不愧是四十多年前就被拜为大帅,看待事物的眼光,果然不俗。 旁人都惊叹坤帅的眼力,赞她狠狠地杀了一回卖国者,涨了自家的士气,只有随同坤帅出征的曲胜男感慨一句,“若不是永生事先整顿了马盟,还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事情来。” “李永生吗?”坤帅的脑中,浮现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 不知不觉中,这个年轻人已经留给了她极为深刻的印象,不过可惜的是,此人虽然是本修院出身,还有官府的编制在身,但是非常遗憾的是,此人跟道宫走得太近了。 想到可惜之处,她轻喟一声,“如此人才,竟不能为朝廷所用……他跟玄女宫在一起吗?” 玄女宫的玄后已经来到了西疆,跟白虎庙有了接触,不过他们并不对一般的新月国军士出手,而是主要针对新月人中的神职人员下手,同时也猎杀一些斥候、传令兵和后勤人员。 这一次坤帅能诛杀那五千叛逆,跟道宫的高手在一边策应,很有些关系。 “他不在西疆,”曲胜男摇摇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她也不可能去特地打听一个不在场的修者,“他此刻应该在海岱吧,前一阵雷谷将襄王逼得很狼狈……还杀了一名真君。”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说一句,“没准正是因为这个,才有了新月国寇边一事。” 关于襄王和新月国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的风言风语,虽然谁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天底下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那点事儿,真的经不起大家琢磨。 中土国的高层几乎可以肯定,襄王和新月人有猫腻,曲胜男这么攻击赵家的亲王,倒也没什么压力。 坤帅也没有在意她说的话,而是摇摇头,“斩杀真君,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道宫的威名果然不是吹出来的,不过此番新月人入寇,主要原因,却还不在斩杀真君上……” 既然都谈到如此私密的问题了,曲胜男当然要向自家主帅请教,“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是雷谷对郑王的攻击,”坤帅毫不犹豫地回答,“郑王之死,对襄王的冲击肯定非常大。” 曲胜男眨巴一下眼睛,“这个我却不是很懂,郑王不是自杀的吗?” 坤帅看她一眼,方始缓缓发话,“郑王的自杀,只是一个偶然的结果,雷谷在此事中,最可怕的表现是,直接攻击赵家亲王的军队……” “郑王不是亲王,”曲胜男忍不住出声纠正一下,“他只是个郡王,享受亲王待遇罢了。” “那又如何?”坤帅不以为然地反问一句,然后才又解说,“重要的是,雷谷敢对赵家的军队动手,今天能对付准亲王,明天为什么不能直接对付亲王?” “雷谷的存在,已经让襄王甚至其他亲王不安了,他们又去了海岱,换你是襄王,你会怎么想?” 不得不说,坤帅看问题,真的是眼神透亮,襄王若是听到这一席话,十有八九也会将她引为知己,她唯一猜错一点,不是雷谷主动找到海岱,而是襄王设计,勾了雷谷的人来海岱。 襄王原本以为,能让雷谷吃一个大大的亏,以后别那么嚣张,哪曾想对方直接将他的埋伏碾压了,连窦真君都被擒下,最后身陨。 曲胜男听到自家主帅这么说,心里没的又增添了一些忧虑,“那他现在海岱,岂不是很危险?” 坤帅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雷谷其势已成,慢说那李永生未必容易被杀,就算他被害了,玄女宫也能接下雷谷势力,多一个少一个李永生,无碍雷谷大局。” 说到此处,她有意无意地看一眼东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此刻在海岱,能给咱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撇开灵修和运修的阵营不谈的话,坤帅对这个小家伙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她现在前线,直面新月人的威胁,当然希望后方能传来什么利好消息。 而雷谷在制造利好消息方面,一向表现得不错,也让人很期待他们的后续行动。 而曲胜男听得却是目瞪口呆,“老帅您的意思是……他还敢继续对襄王出手吗?” 坤帅摇摇头,“我倒是很希望他对襄王出手,如此一来,咱们面临的压力要小很多……” 看到曲胜男瞠目结舌的样子,她笑着解释两句,“你知道为什么咱们一来,新月人的攻击反而疯狂了起来吗?因为……他们其实是不想打的。” “不想打?”曲胜男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错,真神教一向就是这种德性,”坤帅皱一皱眉,略带一点厌恶地发话,“若是能够不打仗就占便宜,他们绝对不会选择打仗……” “一开始进入中土的时候,他们推进得很慢,就是想让咱们把精力全部用在对付襄王上,等到咱们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他们再发起一点攻势,然后再敲诈咱们一番,就可以满意了。” “当然,若是中土被诸王打烂的话,他们赖着不走,也能借机占据大片领土,而那时的中土人,对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 曲胜男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发话,“原来如此,怪不得您并不支持李清明猛攻襄王军队,原来是有这一层担忧。” “我还是信得过李清明的手段的,”坤帅轻叹一声,“若是没有其他因素,他取胜不难,但是朝中有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他的攻击只要略略受阻,事情马上会生出无数变数……” “若是因为这些外界因素,影响了李清明的攻击力度,到最后很可能是劳民伤财,没打垮襄王,朝廷的物资反倒不足了,新月人岂不是要笑死?”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再次发话,“我也不主张西线大力攻击,只要朝廷显示有这么个意思,新月人哪怕是为了自己不被小看,也要展示出强大的战力,和不可阻挡的攻击欲望……” “所谓能战始能言和,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有打痛了咱们,才能争取到好的条件。” 曲胜男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您主张的是积极防御,而咱们一来,新月人就疯一样地进攻……合着是想打疼咱们。” “打疼我?想得确实是很美,”坤帅冷冷一笑,很不屑地发话,“我胡某人从来就没怕过新月人,再有,此番道宫的支援也很及时……到底是谁打疼谁,那还是两说呢。” 曲胜男点点头,她对老帅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解,“照您这么说,天家这次的决定,明显是个错误,您坚持拖住新月人就是了……您当时怎么不说?” 坤帅无奈地叹口气,“你不知道,当时的天家,已经是相当为难和迷惑了,我再说那么多,他未必听得进去,而且打仗这种事,哪里有什么算无遗策?” “天家喜好武功心气儿高,愿意冒一把险,我老婆子也不是怕死的,趁眼下还骑得动马,为他打下几十年的太平。”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说一句,“其实,这些也都是我的猜测,准确率不过六七分,现在看起来是应验了,但是当时,天家、内阁和李清明跟我要证据的话,我是拿不出来的……” 她有灵敏的战争嗅觉,能做出精准的判断,但是让她拿出证据的话,那真是难为人。 曲胜男这才明白,在那场争论中,老帅是处于怎样一种左右为难的境地。 她沉默一阵,才出声安慰老帅,“那么,照您的说法,现在襄王也正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步,所以您才希望李永生对他出手?” “正是如此,”坤帅点点头,“雷谷一旦对襄王动手,新月人的攻击烈度,马上就会降低,他们最希望的,还是坐看中土人内乱,他们不用付出多少代价,就能得到最大收获……”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青龙的面子 “他们想得倒美,”曲胜男闻言,气呼呼地发话,不过,在愣了一愣之后,她又忧心忡忡地表示,“永生这家伙还年轻,千万不要上当的好。” “你还替他操心?”坤帅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他比你脑瓜好用,雷谷行事,每每出人意料,内里应当有高人的,说句实话……我倒是很期待,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来。” 她俩并不知道,被讨论的那个家伙已经回了三湘,留在海岱的,不过是赵欣欣和栗娘。 李永生此番坐镇雷谷,不但看护了毁灭道意,更派出精悍的修者小队,在周边几县来回巡查,一旦发现什么不妥,直接大打出手,哪怕对方是荆王府的军队,也照打不误。 他心里很清楚,自打郑王自杀那时起,他跟反王们的关系,就不可能缓和得了。 而襄王对雷度的算计,也说明他的行为,已经对诸王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已经成了反王们急于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既然这样,他在三湘也没必要对荆王客气。 荆王府的军士们,一开始还不是很习惯这个变化,心说以往我们这么行事的时候,也不见雷谷出面来管啊,所以他们竟然要跟雷谷据理力争。 然而很不幸,雷谷现在行事,竟然都不怎么讲理了,直接就动手。 总算还好,荆王府的军士们对上雷谷,从来都是底气不足,倒也没酿成什么大祸。 荆王闻听消息之后,沉默良久,要军士们从雷谷周边四个县撤兵,并且那些相邻的县,军士们也直接进了军营,除了留少数斥候在外刺探消息,一般都不出军营大门。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就在这一日,李永生正在调整淬体雷池的阵法,猛地心中一动,站起身来看向东北方。 东北方向,传来一阵极其晦涩的灵气变动,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玄奥,而且这变动虽然微弱,可是其中蕴含的威势极为不俗,隐含着些微欣喜之意,又有带有一缕延绵不绝的隽永。 李永生愣了一愣,就微微一笑,心说这青龙做事,倒还讲规矩,说助栗娘证真,就干脆利索地下手。 话说他离开海岱,也不过才月余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栗娘要收束气息,要整理感悟,直到最后证真,时间真的是紧赶紧。 也就是说,青龙在他离开之后,就积极地着手办此事了。 不过下一刻,他的眉头就是微微一皱,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咦,是东方甲乙木的功法?” 栗娘是玄女宫化主院的院主,主修的当然是南方丙丁火,就算有东方甲乙木的辅助功法,但是证真的时候,总不能拿辅助功法来替代主修。 尤其是她此刻所处的位置,就是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这不假,不过有了甲乙木的地利,她就算自身修了甲乙木的辅助功法,这一刻也根本不需要再调用。 所以,这就意味着另一种可能……有人证真了,但不是栗娘。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最终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好奇。 又过一日,从玄女宫传来消息,昨日青龙庙的都管静恒准证证真了。 李永生忍不住轻声嘟囔一句,“这青龙真君搞的是什么飞机?” 一天之后,他感应到了什么,悄悄飞出雷谷,在距离雷谷四十多里的山中,等到了鬼头鬼脑的朱雀。 老鸟儿的表情有点怪异,“见过真君,那小龙托我转告您,他本想帮玄女宫化主证真的,但是青龙庙式微已久,也该出个真君了。” 青龙庙的真君,这几百年来都不是很多,此前在卫国战争中,又有两名真君陨落,其中之一就是憨真君,他原本可以不死的。 此刻青龙庙,就只有一名真君,还是处于衰弱状态,正是庙里的主持,等闲不肯见人,他现在的战力,勉强可以庇护青龙庙,主动出击却是力有不逮。 静恒准证身为都管,近十年来也不怎么理事,而是一门心思冲击证真门槛。 不过他消失的时间越久,大家对他证真就越不报希望,甚至有传言说,青龙庙下一个最可能证真的,应该是都讲徐真人。 青龙被贬下界,要说他心里没点怨恨,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要守护的青龙庙,只是一个称呼,实则跟青龙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青龙虽然被奉为护庙神兽,但是他对庙中之人的修炼,还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修成什么样,是你们自己的事儿,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直到这一次,他答应了给栗娘一个机缘,才说要操作,然后就想起来:青龙庙也好久没有人证真了呢。 他对青龙庙没啥感情,但终究是他守护的庙宇,栗化主此番证真之后,玄女宫就会拥有起码三名真君了——玄后、太上和栗娘。 而他看护的青龙庙,竟然只有一名真君,还是那种不太方便见人的。 青龙不琢磨这事儿还好,一琢磨,就觉得也有点伤自尊——青龙庙可以差一点,但是这尼玛……差得有点多了啊。 正好他心里清楚,都管静恒已经到达了准证的巅峰,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真君的境界,现在的他,是真的只差一个机缘了。 所以青龙索性自作主张一次,先给闭关的静恒发送过去一道道意,看他能不能抓住这道机缘。 静恒正在不上不下的当口,只当自己又快要冲击瓶颈失败了,哪曾想自己面前的虚空中,凭空多出一道道意来,瞬间就水到渠成。 所谓厚积薄发便是如此,他证真的过程,真的是太顺利了,而静恒心中明白,凭空多出的道意,正是本源的甲乙木,而且是非常精纯的本源。 所以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明悟:此番证真,是得自于护庙神兽之助。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情况,护庙神兽可是从不过问这些的。 是以,就算他证真之后,已经感应到了这一份因果,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冲着护庙神兽所在的方向默默地深施一礼,然后就继续打坐,巩固真君修为。 然而,虽然他想低调,但是青龙庙的人不可能低调,证真异象一旦显现,整个青龙庙彻底轰动了——庙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真君了啊。 大肆宣传之类的行为,那是必须的,第一时间昭告天下道友。 甚至连不怎么露头的主持,也在青龙庙上空显化神念,欣慰地宣布:本宫又有新人证真,稍微休整两年,就可以西进对抗真神邪教。 此前白虎庙向四大宫发出了邀请,邀请四方道友同来西疆抵御邪教,却只有玄女宫的玄后响应了,北方的北极宫因为要戒备伊万和柔然人,并没有什么行动,只是表示等到大决战的时候,我北极宫自然不会错过。 最郁闷的,就是青龙庙了,他们拥有两名真君级别的战力,但是其中主持已经不宜四处作战,另一位却是护庙神兽,这位虽然很牛,但只负责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 他们若是派人前往,最高修为的,也就是高阶真人。 这让青龙庙的人有点挂不住,所以他们借口要防备海上的威胁,暂时抽不出人手,等西疆大决战的时候,他们也会派出人手,共襄盛举。 来自海上的威胁?别说,这个还真可能有,四大道宫设立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从四个方向上,防备外敌进犯中土。 东边的青龙庙是临海的,没有接壤的国家,但是依旧有外敌。 海岱附近都是一些小国家,哪怕延伸到南方,也是一些小岛国,但是布瑞藤、迈瑞肯之类的大国,也可以从海上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比较古怪的威胁,比如说三千年前的海族入侵。 而且海岱这里,经常还遇到海啸或者台风袭击什么的,这种自然灾害看起来影响不大,但是每过几十年,总要有那么一两次足以让人伤筋动骨的天灾。 青龙庙的道长,是四大宫里对付天灾最有经验的。 简而言之,青龙庙又出真君了,庙里的人都很高兴,所以玄女宫才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事实上,栗娘证真的消息,也没过了多久,差不多也就是半个月。 这天,李永生正在秋雨中散步,猛地心有所感,抬头向东北方看一眼,心里却是已经确定,这次是栗娘证真了。 栗化主证真,稍微勉强了一点,所以用的时间长一点,巩固修为的话,用的时间也不会短——起码三个月内,她是不便跟人交手作战的。 海岱郡连连有人证真,这架势甚至快赶上雷谷了,所以在栗娘出现证真异象的时候,崂山上空,蓦地多出了几股真君的气息。 赵欣欣直接搬出了栗娘的守护令旗,往地上一插,对着空中微微一拱手,面无表情地发话,“玄女宫五主修炼,诸位真君大德,诸位还是散去吧。” “玄女宫五主又如何?”空中一道神念,很不屑地表示,“我是想看一看,这到底是什么异象……本人因果殿掌令使。” 他一边说着,空中就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大手,不住地掐着法诀,肯定是在算这一场证真的相关细节。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平衡问题 来的这位,虽然非常强势,玄女宫弟子却不好说什么,因果殿掌令使,其实就是殿主,还得是正职才这么称呼,否则就是掌令副使。 这是两殿之一的因果殿殿主,可谓是皇家最最顶级的战力,他真要端起架子来,玄后都是他的晚辈,旁观一个更晚的晚辈证真,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赵欣欣见状,脸刷地就拉了下来,她沉声发话,“掌令使还请自重,这里是玄女宫暂时居停之所,实在不方便。” “咦?”掌令使不高兴了,“你也是赵家后辈,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再说了,这里可是青龙庙的道场范围,还轮不到玄女宫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话你可是说错了,”空中又显出一道真君神念,“四大宫同气连枝,既然是青龙庙的道场,当然也可以是玄女宫的道场。” “咦,老主持果然老当益壮,”掌令使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无嘲弄的笑容,“海岱灵修连续证真,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处?咱官府和道宫,可也是一体两面。” 他跟老主持是素识,不过不管论身份还是论战力,他都比老主持强,所以他对上这个半截入土的真君,没有太多的敬意。 当然,要说得罪,他也是不敢,就算他是因果殿殿主,也负不起跟四大宫开战的罪名。 不过他这次来,还真的是刻意为之,他就是想知道,道宫这是又有了什么机缘,竟然能让人接连证真? 要说起来,雷谷那里,连续出现了两个真君,就已经颇令朝廷意外了,所幸的是,这俩真君都是家族的人,对朝廷的威胁还不算太大,所以无心真君才会尝试去拉拢公孙不器。 但是连续两个道宫中人证真,这就让两殿无法忍受了——有没有搞错,你们的真君这么增加下去,会破坏两家的平衡的。 事实上,平衡已经开始被破坏了,最近几年证真的真君,有两个是隐世家族的,两个是道宫的,偏偏官府里,一个真君都没增加。 若是再加上上党杨家的那名真君,就是说近年证真的五人中,没有官府中人。 所以,掌令使虽然知道,自己神念来到这里,有点犯忌讳,但是也不能不来,他不能看着对方优势大涨而无动于衷——万一有好处,我们也要分润一二。 这么做,当然有点不讲理,但是双方现正在合作对付新月国,倒也不算非常过分的要求。 反正他是吃定老主持了,知道对方不如自己。 若是让他去青龙庙砸场子,他没那个胆子——毕竟是四大宫的根基之地,但是在崂山,他还真不怕对方。 老主持有点生气了,“我家静恒真君,是水到渠成,没什么好处,至于说这玄女宫的五主是什么原因证真的,我也不知情,不过,她既然在青龙庙道场,我自然要护得她周全。” 掌令使的神念微微颤动一下,才又笑着发话,“听说青龙和玄女结盟了?” “我四大宫合作,何须盟誓?”老主持不满意地哼一声,“你若无事,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咦,你这么跟我说话,可不是待客之道,”掌令使有点不满意,“我无非是好奇心起,过来问一问,你又何必恶语相向?” 他仗着自己修为高一点,对方虽有两个真君,但是其中一个才刚刚证真,另一个也是半残废,所以他肆无忌惮地打趣对方。 哪曾想,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这儿是你该好奇的地方吗?” “中土之大,我在哪里好奇,你管得着吗?”掌令使毫不客气地反驳,他这话原本不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两殿殿主,想在哪里好奇,还不是随心所欲? 然而,当他发现来人的身份的时候,顿时傻眼了,“是……青龙大人?您怎么来了?” 做为官府最高级别的暴力机构,因果殿的殿主当然知道青龙庙里有这么一尊存在,就连他见了,也不敢拿大,甚至他都不敢用“真君”来称呼对方。 不过这条来自上界的青龙,不是一直在镇守青龙庙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青龙真君从云中露出上半个身子,淡淡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发问,“这里我来不得吗?”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掌令使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一条被贬下界的青龙,得瑟什么? 他的心里,是相当畏惧对方的,但是身为官府中顶尖的存在,他知道很多位面辛秘,甚至清楚这青龙是不能随便对人出手的。 掌令使心里清楚,大概是刚才自己的话语,对青龙庙的主持有点不敬,引起了青龙的不满,不过他真心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崂山也是中土的地盘,我有说错吗? 心里有了这么个想法,又知道对方不可能轻易出手,掌令使的面容一整,正色发话,“我听说您守护青龙庙,却没想到您会来这里。” 前文说过,青龙可不是个心眼大的主儿,他本来就有点恼火,对方居然敢调笑庙中主持,见这厮竟然还敢给自己使脸色,他的脸一沉,“你欺负我青龙庙的人,我能不来吗?” 掌令使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青龙大人你这是哪儿的话,我哪里欺负青龙庙的人了?我是来看玄女宫五主证真的。” 青龙冷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还羡慕,我道宫有两人连续证真吗?想夺机缘是吧?我青龙庙大把机缘,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掌令使顿时语塞,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能把这位存在引出来。 这时候要否认,实在有点丢人,而且他不认为,对方有胆子对自己出手——运修负责管理江山社稷,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代表了位面意志。 所以他淡淡地回答,“青龙大人说笑了,我想的是,值此风雨飘摇时期……” “少跟我扯这些,”青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玄女宫道友在这里证真,请你来了吗?你此来又抱了什么目的?” “我能抱什么目的?就是旁观一下,”掌令使被他的咄咄逼人搞得有点火了,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这是玄女宫的人在证真,我又没去青龙庙看静恒真君证真。” “你闭嘴!”青龙毫不犹豫地呵斥他,“这里是我青龙庙守护的地盘,谁请你来了?” 掌令使气得身子直发抖,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平稳之后,才缓缓回答,“没人请我来,但是也没人不让我来,这里也是中土的地盘……我因果殿不能来吗?” “没人不让你来?”青龙狞笑一声,“刚才庙里主持屡屡劝你离开,你却充耳不闻,现在你告诉我说,没人不让你来,真当我耳目失聪吗?” 坏了!掌令使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我还真是把这个碴儿忘了。 他当时欺青龙庙无人,又觉得自家代表了运修,天下哪里去不得?眼前这块地方,以前勉强还算个子孙庙,现在连子孙庙都不是了,他何须有半点顾忌? 他哪里想得到,却是被道宫的护庙神兽抓了一个现行? 这时候再否认,也有点没担当,掌令使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只是念在官府和道宫一体两面,所以前来看个究竟,并无冒犯道宫之意。” “你少扯淡,”青龙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家主持屡次三番劝你离开,你为何不走?” “我为何要走?这里也是中土!”掌令使屡屡被他打断,火气也发泄了出来,他高声发话,“我并不知道,玄女宫和青龙庙有了约定。” “你并不知道?”青龙冷笑一声,然后吐出一口唾沫,“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两家有什么约定,还要告诉你不成?” 掌令使来此的,不过是一道神念,但饶是如此,他也气得不轻,“我尊重你,这才称你一声大人,你再三辱我,真当我运修是软柿子吗?” “咦,这时候还敢嘴硬?”青龙也大怒,一探手抓向了那道神念,“给我留下……劳资不发威,你当我病危?” 掌令使虽然有了动手的心理准备,但是他真没想到,对方还真敢直接动手,仓促之间,他连跑路都来不及,神念顿时被对方擒了过去。 一时间,他心里忍不住大骇,对方竟然能囚禁神念!来自上界的存在,果真是不俗! 他忍不住释放出浓浓的威胁,“青龙,你可想清楚,你现在可不是在守护青龙庙!” “去尼玛的,”青龙出口成脏,他很不屑地表示,“该不该出手,是我的事儿,凭你一只小小的蝼蚁,也敢教我做事?” 掌令使的那道神念,在青龙的手上不住地挣动着,“青龙,你可想好后果了?现在放开我,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 真君的神念损失之后,是可以重新修回来的,但是有这么一缕神念被人拿着,终究是不完整了,还会涉及很多因果。 事实上,掌令使都舍不得重修神念,人生苦短,总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所以他现在的话,看似是威胁,其实已经是在求恳了。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青龙发威 青龙若是脾气很好,怎么可能被罚到下界服刑? 他根本不吃对方的威胁,将那一缕神念捏在手里,冷笑一声,“天下之大,你哪里都能去?来,有种就肉身来海岱一趟,我还你神念!” 堂堂的因果殿殿主,被人拿住了神念,竟然走不脱,旁边围观的真君神念见状,吓得魂不附体,就想悄悄遁走。 “我看谁敢走!”青龙厉喝一声,“敢走的人,不要怪我不客气!” 能来旁观的,都是中土国顶级的存在,当然知道青龙庙护庙神兽的可怕。 所以没谁敢不听这警告,其中一名真君更是主动表示,“见过青龙大人,我是陇右丁家丁曜星,族中有弟子,身为玄女宫经主,我此来除了好奇,还有回护之意。” “陇右丁家?”青龙真君沉吟一下,然后出声发问,“可曾接了观礼的请柬?是否经过青龙庙的许可了?” 丁曜星沉吟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都没有。” “都没有?”青龙气得笑了,“你可曾感受到了,周遭都是我青龙庙弟子?” 真君的感知能力,是相当强的,周遭护法的青龙庙弟子,大都是修了甲乙木的功法,任何一名真君只要略略用点心,就能感受得到。 丁曜星沉吟一下,最终还是不敢欺骗对方,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感受到了。” “那你这就是明知故犯,显然是没把我青龙庙放在眼里,”青龙冷冷地发话,“你这神念,要为我劳役三年,你可服气?” “服气,”丁曜星的心里,终于长出一口气,总算不用冒险逃走了。 一名玄女宫的弟子忍不住嘀咕一声,“丁经主确实是出身于陇右丁家的。” 青龙看她一眼,面皮顿时松缓了下来,和颜悦色地发话,“这个我当然晓得,正是因为如此,他暗算栗化主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如若不然,我怎么可能轻轻地放过?” 看到他有若换了一个人似的态度,周围的真君神念都是微微一动:玄女宫和青龙庙之间,关系竟然如此地和谐? 赵欣欣对丁曜星有所了解,知道是丁家比较低调的真君,跟喜欢四处走动的丁相实相比,曜星真君简直就是个宅男,甚至在丁家内部都很低调。 不过丁家人对他的评价,普遍都不低,外边见过他的人,也异口同声地说,此人有一颗赤子之心——其实就是不谙世事。 大约也正是因为这个性格,才会让他跑来看热闹吧? 赵欣欣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发话,“青龙大人,丁经主在宫中……也是很德高望重。” 青龙犹豫一下,面现为难之色,“这些真君贸然来到海岱,不向青龙庙昭告,本身就有失礼的嫌疑,然后还公然围观青龙弟子护法的真君证真,我若放过他们,别人都道青龙庙好欺了。” 赵欣欣一听,这话在理——这几位真君的围观,不但是对玄女宫的不敬,也是在冒犯青龙庙的威严。 对玄女宫的不敬,这个好说,她拿出守护令旗之后,除了掌令使,其他人都没敢再说什么,证明玄女宫的威名还是很管用的,不存在不敬的问题。 但是青龙庙不能忍受冒犯,这就不是她能随便开口求情的了。 而且她跟丁曜星也不熟,对他的了解,仅仅是限于传言和丁青瑶的一言半语,她已经求过情了,对丁经主也算有了交待。 于是她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发话,“青龙大人说得有理,是我冒昧了。” 青龙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喂喂,永馨仙子,咱不带这么玩人的! 难道不该是我做恶人,你苦苦相求,然后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你收获他们的感激? 青龙认为,这样才能凸显出赵欣欣的功劳,甚至他也做好了准备,积极地配合,哪曾想,她就这么放弃了? 放弃了……这可绝对不行,他之所以冒头,还强行出手,就是为了讨好永馨仙子和永生仙君,虽然在这个位面的恩怨已经揭过了,但是,等到了上界呢? 谁又会嫌自己认识的大人物少呢? 而且,他并不能保证,永馨仙子说的是不是反话,万一嘴上说“是我冒昧了”,心里却记上一笔小账,他就冤枉透了! 想一想之后,他出声发话,“曜星真君,你是否考虑过参加对真神教的战斗?” 丁曜星的性子有点烂漫,但是并不傻,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参加,当然要参加,青瑶……也就是玄女宫丁经主,已经去了西疆,我们当然要并肩作战,共御外侮。” “那我暂时放过你这道神念,”青龙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若参战了,我饶你这一遭,记得庇护一下我青龙庙参战弟子。” 丁曜星闻言大喜,“这个没有问题,青龙大人你看我的表现好了。” 跟真神教战斗,虽然可能死人,但是这个概率极低,而他的神念一旦不完整,需要很久才能修回来,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此一来,跟青龙就结了因果。 他一点都不想选择这条路,相较而言,参战就简单得多了。 而且这些年来,代表丁家参加对外战斗的,通常都是丁相实,轮也轮到他一次了。 其他围观的真君,也多没什么恶意——看到青龙庙弟子护法,证真的是玄女宫准证,还敢在一边旁观的,大多都是不担心别人误会的。 只有海右蒲家的真君,也被青龙将神念扣下了,蒲家本不是中土人,而且这个时候,西南沿海的蒲家,跑到海岱来围观玄女宫准证证真,形迹太过诡异了。 蒲家真君连连解释,说自己是无心路过,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两大道宫中的弟子,没有人为他说情,青龙当然要拿他开刀——要怪就怪你自家人缘不好吧。 又过八日,栗娘勉强收功,修为已经稳定在真君,不过暂时还是不能随便跟人动手。 对于自己证真时遭遇的麻烦,她也都看到了眼里,为此她悄悄地问赵欣欣,“我是否该去感谢一下青龙真君?” 永馨仙子在大多时候,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虽然她并不认为,栗娘有必要感谢青龙——这本来是上界仙子的因果,但是不管怎么说,青龙在此事里,还是出了力。 而且下位者对上位者恭敬一点,也是应该的,尤其是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上位者。 于是她微微颔首,“想去就去好了,不过,适可而止就好,他看的是我的面子。” 这时候,她也已经知道,丁经主和栗化主清楚了自家身份,无人的时候,她并不遮掩。 栗娘只能点点头,低声发话,“好的,多谢仙子成全。” 她去青龙庙旁的青龙石走了一趟,并没有直接去庙里拜会其他人。 严格来说,她这次跟青龙庙,并没有结下跨境之缘,崂山虽然在海岱,但是此刻的崂山,是掌握在玄女宫手里的,而且是经过了青龙庙的认可,在此地修建十方丛林。 至于说后来老主持和青龙现身,对她虽然帮助很大,却也只算是护法之恩,这样的恩情,还起来要容易一些。 她是得了青龙的帮助,才证真成功的,但那是赵欣欣的因果,她特地前来拜谢一下青龙,这因果就差不多了,当然,她若是愿意多还一些,也不是不行,那就要另说了。 简而言之,她只是去了青龙石一趟,没有进青龙庙,毕竟她现在也是真君了,贸然登门,不符合真君的体面。 然而,她是这样想的,青龙庙却不可能对一个近在咫尺的真君无动于衷。 待她跟护庙神兽沟通过之后,庙里主持和新晋的静恒真君齐出,还带着都讲徐准证等人,在青龙庙门口,摆了一桌茶水,跟她一起品茗聊天。 谈话的时间不长,也就一炷香的功夫,然后栗娘匆忙回了崂山,找到赵欣欣,“新月国组织了大批的邪教狂信徒,进入了西疆,青龙庙也打算派出三十名真人和千名道兵西行。”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扬,“莫非需要栗娘真君你护卫前往?” “仙子如此称呼,我却担当不起,”栗娘赶忙表个态,然后才嫣然一笑,“以后在公开场合,您称我西木便是。” 修者证真之后,不少人要起个名号,像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名字比较特殊,被人直接叫也无妨,但是栗娘还是为自己起了一个名号,省得别人直呼名字,引起她的感应。 赵欣欣笑了起来,“这个名字……你已经准备好久了吧?” 栗娘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才又发话,“我不会西行的,宫里太上已经要求,让我尽快回宫,将自身的感悟沉淀一下。” 这要求是非常正常的,毕竟她是新晋真君,什么都不成熟,此刻最好的静修之地,就是玄女宫,每一个势力保护自家真君,都是不遗余力的。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出声发问,“关于真神邪教大举入境,要不要通知一下李大师?毕竟雷谷那里,是有……那个道意的。” 赵欣欣想一想,微微颔首,“把局势也跟他说一下,要他帮着分析一下。”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合作和算计 李永生还没见到栗娘,就接到了玄女宫的通知:邪教大举入侵,雷谷要小心戒备。 此刻的玄女宫,还有太上坐镇,真君知道雷谷那道道意,特意要他们仔细提防。 前文说过,毁灭道意跟真神教信徒的契合度极高,绝对要看好了。 李永生当然省得这一点,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是分外地不解:真神教竟然大举进入中土……这是要干什么? 此前他在西疆整顿了马盟之后,曾经撺掇中土群雄进入新月国抢夺灵石,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新月国的情况,还是相当了解的。 真神教被卫国战争伤得不轻,又因为有旧教等因素拖后腿,这些年发展得很一般,想要跟中土全力一战的话,还真不具备那个实力。 就算他们跟襄王和荆王都勾结起来,也未必能如愿,真神教的顶尖好手太少了,根本无法跟道宫一较长短——即便道宫现在也是在缓缓恢复实力。 哪怕新月国的军队能赢,但是在高端战力上输了的话,想要占据中土也是做梦。 就在他揣摩新月国用意的时候,新晋的西木真君前来拜访他。 严格来说,栗娘对李永生的敬畏,并不比赵欣欣多,甚至在她眼里,九公主才是更值得她巴结的人,毕竟两人有一份名义上的师徒关系,平日里接触得也更多一些。 所以她只是将海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同时表示,赵欣欣希望他能帮着分析一下局面。 说句良心话,她并不认为,更接近北方的海岱都了解不到的情况,李永生能分析出什么。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厮还真的摆出一副大师的样子,沉思了起来。 思索了一阵之后,李大师出声发问,“青龙真的将因果殿殿主的神念拘起来了?” “是的,”栗娘很肯定地点点头,“后来我去青龙石面谢他,他桌上摆着一支黑色的笛子,据他说,两名真君的神念,被他拘进了那一支笛子里。” 李永生的眉头微皱,低声嘟囔一句,“摄魂笛……这家伙会的东西还挺杂嘛。” 音攻类的术法,在上界也是极为罕见的,摄魂笛相对低级了一些,但是懂这个的也不多。 不过摄魂笛虽然普通了一些,可是除了音攻,还能拘禁低阶修者的神念,用在玄青位面,倒也是相对合适——这个位面等级不高,太高级的东西,这里无法使用。 下一刻,他又问出一个相对跳脱的问题,“因果殿殿主没说,什么时候会去取回神念?” “这个……他还真没说,”栗娘仔细想一想之后,还是摇摇头,“他那天有点托大了,后来根本下不来台,我看要不是畏惧青龙大人,没准他会带着因果殿的人去报复。” 李永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过了一阵之后,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也不用这么吓人吧?栗娘心里腹诽一句,眼睛却是微微一亮,“明白什么了?” “明白这新月国是怎么回事了,”李永生若有所思地回答,不过看起来,他更像是自己在给自己解释,“怪不得新月国如此冒进,原来他们是被吓到了……他们不会任由道宫如此迅速地增加真君。” 栗娘虽然被人称作呆萌,事实上她的脑瓜并不慢,她眨巴一下眼睛,方始出声发问,“你的意思是说……消息是由因果殿泄露出去的?” 她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过这也正常了,搁给任何一个人,怕是都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土正跟新月打得不可开交,两殿之一的因果殿,怎么可能将友军的消息泄露给敌人? 李永生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就算不是因果殿所为,消息也是他们走漏的,十有八九还是他们授意的……毕竟出卖友军这种事,能不亲自出面,还是不要亲自出面的好。” 看到她一脸震惊加迷糊的样子,他又耐心解释两句,“近几年里,中土已经多了四名真君出来,两个道宫的,两个隐世家族的……唔,加上上党杨家那个,应该是五个真君。”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栗娘,“你可以想一想,五个真君,没有一个是官府系统的,对于这种现象,朝廷应该是什么感觉?” 栗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朝廷肯定不开心,长此下去,力量的均衡会被打破,而朝廷则是式微的一方……”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眼睛越发地亮了,“我知道了,朝廷不能接受这种变化,但是他们心里很清楚,新月国更不能接受这种变化,所以……他们才将消息泄露出去?” 这么简单的因果,猜到了也没啥吧?李永生看着欢呼雀跃的栗娘,最后还是点点头,“我感觉,这个可能性,比较符合逻辑。” 栗娘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脸上又有点愤懑之色,“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也没必要跟新月国讲吧?那是咱们两家共同的敌人,他们这不是卖友资敌吗?” “卖友是可能的,资敌却不会,”李永生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发话,“反正咱两家,都是要打新月人的,这个宗旨不会变,因果殿也不敢变……” “不过,官府和道宫,哪边该承受更大的压力,这个小问题上,做做手脚却是无妨。” 栗娘算是彻底听明白他的逻辑了,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却又忍不住骂一句,“这种事上算计队友,朝廷行事,还真是令人不齿。” 李永生却是轻轻地摇头,不以为然地发话,“官府算计道宫,也不是第一次了,离火扇的例子才过去多久?若是没有这种皮厚心黑的素质,他们凭什么治理中土?” 栗娘撇一撇嘴,显然是不怎么赞同这话,不过最后,她还是出声发问,“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是我猜的,”李永生一摊双手,很坦荡地回答,“但是我的猜测,最能解释新月国狂信徒为什么进入中土……他们不会蠢到以为,自己真的吞得下中土吧?” 栗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他们这次来,针对的是道宫和隐世家族,毕竟咱们出真君的速度,实在有点快了……他们此来,是为了破坏咱们的战争潜力。” 天可怜见,这个位面真的没有“战争潜力”的词汇,也就是她平日里接触赵欣欣比较多,学到了一些时髦的词汇——别说,这个词一出来,大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见词意十分贴切。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然后眼睛一眯,冷笑一声,“他们此举,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不过中土修者也必须严阵以待,否则的话,一步输就可能导致步步输,若是被对方集中优势兵力,打几个歼灭仗,力量也可能发生根本性的对比,实在大意不得。”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仗”战法,真的是以弱胜强的法宝,地球位面那个著名的军事家,就是靠着这种战术,硬生生战胜了强大的对手,打造出了一个新国家。 栗娘若有所思地发话,“怪不得连青龙庙都打算出兵了,原来是他们也猜到了……这个时候,是真的不能留手了。” 李永生点点头,“没错,必须要当作一场大战来打,现在也是歼灭真神教主力的良机,我唯一担心的是,咱们没有足够重视这一仗……中土修者中,好手实在太多了。” 这话说得也不假,因为不管从体量、面积,还是人口或经济发达的角度上讲,新月根本就不配成为中土的敌手。 中土的面积是新月的五倍,人口是新月的十余倍,经济发达,修者中的好手也多,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新月都远远逊色于中土。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新月,屡屡给中土造成极大的困惑。 当然,这些劣势,并不代表新月国就一定会输给中土,毕竟战争不是简单的数据对比,否则的话,每到开战的时候,大家拉出数据来比一比就行了,何必真的动手? 事实上,新月的强大战力,跟他们以教立国的体制是分不开的,信徒这玩意儿,发起疯来,真的是很令人头大。 但是与此同时,中土的屡屡被动,跟大家经常不使出全力,也有很大的关系。 比如说这次白虎庙召集三大宫来援,北极宫和青龙庙基本上没动作,玄女宫倒是有真君带队,但并不是两名真君一起出动,而是将太上留在了宫中,由玄后带队出征。 玄女宫的战力,也不是全都带走了,事实上,玄后带走的高端战力,也就是四分之一强,还不到三分之一,中低端的战力,虽然都是精锐,但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当然,玄后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毕竟玄女宫才是她们的大本营,需要留下足够的人手看守,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 除此之外,物资供应也是个麻烦事。 四大宫倒是不会缺少储物袋,但是道宫打仗,打的可不止是钱粮,兵器、道器的损失,符箓的消耗,回气以及疗伤的丸药,这些东西可是价值不菲。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独立成军 出于以上种种原因,大多时候,中土的战力不能全部集中起来。 国家大了就是这点不好,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地方上各种情况也很复杂。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战斗,中土都需要全力以赴的,比如说李清明坐镇东北的时候,就硬生生以东北的那点兵力,挡住了伊万人对中土的觊觎。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猜到新月国这次的目的,是摧毁中土国的战争潜力之后,栗娘马上回宫,将消息告知了太上。 太上是曾经的宫主,身体开始在走下坡路,现在退居幕后,常年闭关,虽然还能坚持相当的时间,可是如非必要的话,还是不要跟人轻易动手,以延长她的状态。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招来了察都管,将情况说一遍,“咱们现在还能抽出多少人北上?” 察都管此前跟雷谷有点小龃龉,但是眼下栗化主已经证真,他就算身为三都之首,也没法对曾经的化主不敬。 而且这种大事,由不得他有私心,所以他恭敬地回答。 “具体人数还在清点中,不过玄后已经带走了不少精锐,再抽调人手,想必也不会超过上一次,关键是咱们这里,还要对付野祀,以及牵制荆王。” “荆王可以交给雷谷牵制,”太上并没有出面,只是声音从石窟里传出,“野祀嘛……目前消停了一些,放一放也不打紧,关键是西疆那里,必须要加大攻击力度了。” “那可以召集一下各家护法,”察都管提出了建议,然后发问,“咱们还要有真君去吗?” 太上在石窟里回答道,“我和栗娘都不可能走开,只能请那些护法家的真君出手了……” “此事关系到中土灵修的兴衰,你一定要跟他们讲明白,若是谁家真君有疑惑的,可以将他请来,我来解释。” 察都管点点头,不过下一刻,他又出声问一句,“既然两位真君都不方便离开,那何妨让雷谷的人也北上?他们的战力也相当可观。” 栗娘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雷谷也很重要,你难道不清楚这个?” 雷谷的毁灭道意,旁人也许不清楚,但是怎么可能瞒得过你察都管? 察都管愣了一愣,才赔着笑脸发话,“雷谷距离这么近,两位真君都不离开,随便关照一下即可,我的意思是说,如此一来,雷谷用来防御的修者,可以解放出很多。” 太上久不问世事了,于是出声发话,“栗娘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栗娘心里嘀咕,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察都管,“听你这口气,对雷谷似乎还有些不小的怨气?” “这个我哪儿敢?”察都管闻言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赔个笑脸,“西木真君可以去那里稳固境界,正好就近管理起来,有真君看护,不比一些普通修者强?” 栗娘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可是她依旧觉得有点不合适,“雷谷的人才从海岱回来,狠狠打了一场,也很累了。” “打仗肯定累,休整一下再走就是了,他们休整了近两个月,差不多了,”察都管谨慎地回答,“而且,李大师见识过人足智多谋,西疆战事,正缺他这样的精明人。” 栗娘心里是认可这话的,但是她总觉得,察都管的话,似乎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于是她也不直接答应,只是淡淡地表示,“此事还得跟他商议一下,欣欣目前在海岱,眼下雷谷里能做主的,也就是李永生。” 察都管笑着点头,“这个自然,李大师见识过人,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栗娘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发话,“正确的选择,可未必是要答应北上。” 此前她身为五主,比三都的身份略有不如,大多时候,还要看察都管的脸色,一朝证真,现在都管大人反倒是要看她的脸色,这位置的转换,真的容易令人生出一些感慨。 然而察都管却是浑然不觉,他笑着点点头,“必须的,他若是不肯,那必定有缘故。” 栗娘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李永生晚些时候得到了消息,他仔细想一想之后,出声发问,“九公主他们,会不会也被从海岱调到西疆?” “这个……可不太好说,”栗娘眨巴一下眼睛,“除非战事紧张,要不然,可能性不大吧?” 她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浑然没有身为真君的觉悟,否则她会意识到,以她真君之尊,决定一个弟子该不该上前线,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李永生也无意提醒她,而是笑一笑,“好吧,那我先去,尽量不要让她去,如果必须去,把她调到我身边就行了。” 他想的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而栗娘根本没有类似的担心,“不会吧,谁还伤得了她?” 李永生决定,不跟这呆萌的家伙一般见识,“你帮我看守雷谷,知道需要关心些什么吧?” “知道,”栗娘很干脆地点点头,“第一是黎庶的生活,第二是那道道意……可对?”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难得她能意识到,自己关心的还有黎庶,“反正你是真君了,说话肯定比我管用。” “李大师莫要笑话我了,”栗娘哪里敢生受了这话?少不得摇头拒绝。 见他言谈没有什么架子,她犹豫一下又发话,“你若是北上,一定要小心了,我总觉得……察都管的建议,似乎有什么目的。” “目的……察都管?”李永生皱着眉头想一想,然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本来也在考虑,要不要走一趟西疆。” “他可是很赏识权白衣的,”栗娘忍不住提醒他一句——权堂主跟雷谷可是有不小的矛盾。 “不是那么回事,”李永生一摆手,非常肯定地发话,“他就算有点私心,十有八九也是惦记雷谷这道毁灭道意……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再不证真就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栗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以察都管和雷谷的关系,肯定是不好意思开口讨要证真机缘的,将李永生从雷谷调开的话,由她来负责监督,他就有了机会。 无论如何,两人都是玄女宫同门,而且还都位列三都五主,更容易开口一些。 所以他才会积极地建议李永生北上。 念及此处,栗娘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厮果然还是有目的,不过,哼哼……权白衣欺负的是赵欣欣,他不给我面子,我又何必给他面子?” 成就真君,果然是不一样了,以往可以计较也可以不计较的事情,就不能放过了,否则的话,自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李永生笑了起来,“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这毁灭道意,暂时不要再让人参详了……这个时候,低调才是正道。” “这个我省得,”栗娘正色点头,“你只管放心好了,哪怕真君来求……我照样不答应。” 安顿好雷谷的事情,李永生也没有等待那些护法家族的真君,而是带着三百雷谷精锐,直接北上。 穿行豫州的时候,他们又路过了郑王曾经肆虐的几个县,荒芜的田地里,已经有农人在耕种,看起来是打算种一些冬粮,田地里增添了不少生机。 不得不感叹,中土黎庶的自我恢复能力,是相当强大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李永生反而是越发地痛恨这些反王了,战争对社会造成的伤害,实在又太大了,下面有这么好的子民,安心过日子,真的很难吗? 他们一行人这次不是走的老路,而是直接插向了西北,其中还经过了秦王的封地。 不过他们打着“抗击新月入侵义军”的旗号,沿途基本上没受到什么影响,相反的,还有不少黎庶在路边准备了食水,供他们无偿取用。 越接近西疆,黎庶们对那场战争的印象越深,对这些义军的态度也就越热情。 李永生他们一路猛赶,直到来到了二郎庙,才彻底地放松下来,休整一番。 现在的二郎庙,香火比以前还要兴旺很多,而且坤帅借用了子孙庙旁边的一个山谷,设置了一个临时的疗养中心,那些受伤之后需要疗养的军士,会有一部分人住在这里。 也只有这个时候,道宫和官府会毫无芥蒂地深入配合,守卫这个山谷的,除了少量的军士,竟然还有太一庙的两名初阶真人。 就在李永生他们休整的时候,两拨人找上门来,一拨是坤帅的亲卫,另一拨则是白虎庙堂主院的人,双方都是想邀请雷谷的人马加入己方。 此刻雷谷的名声,在中土真的是很响了,对于这么一支力量,谁也不能无视。 不过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两方的邀请,他表示己方独立成军,拥有很大的自决权。 当然,在这种混杂的战场上,这种小股势力,想拥有绝对的自决权是不可能的,他必须依靠一股大势力,起码保证自己有通畅的消息渠道,保证己方能跟友军顺利沟通。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样样精通 李永生知道沟通的重要性,然而,就算依靠,他也不会选择操蛋的朝廷军队。 哪怕他对坤帅的印象相当不错。 朝廷这帮人做事,实在太尿性了,可谓是劣迹斑斑,他不敢相信这些人的节操。 那就只能选择道宫了,相较陌生的白虎庙,还是玄女宫更值得信赖一些。 玄女宫在二郎庙也放了两个留守弟子,其中之一还是刚刚负伤,在此疗伤的,都是司修的修为,听说雷谷的意思之后,马上向上面汇报。 坤帅的人也没有料到,雷谷的人来得这么快,他们倒是听说雷谷要来人,只当会跟玄女宫第二波弟子同行,没想到人家撇下玄女宫,直接赶了过来。 坤帅对李永生的评价相当高,听说这消息之后,马上派了曲胜男亲自去做工作。 不过非常遗憾,曲老来的还是晚了一点,等她赶到二郎庙的时候,玄女宫的杜晶晶杜真人,已经赶了过来。 玄后认为,雷谷的战术自成体系,在柔然、伊万都经历过大场面,很有特点也很有效,听道宫指挥的话,反倒是不方便发挥自身优势,所以她的建议是双方配合好就是。 杜晶晶匆匆赶来,就是要做一个居中协调者,她跟雷谷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她本人都相当熟悉雷谷的战术。 曲胜男赶到之后,听说玄女宫已经派了联络使者前来,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不过她还是找到了李永生,提起了另一个来意:乌孙郡西南,有一个战地医院,里面急缺好医生,她希望李永生能考虑一下。 李永生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竟然更看重我的医术?” “永生你的战力,我们是很佩服的,”曲胜男笑着发话,“能斩真君的准证,历史上总共才出现过几个?不过坤帅对我说,她更看重你的大局观和布局手段……她说若非你在柔然和伊万的布置,中土面临的局势,比眼下还要恶劣数倍。” 李永生干笑一声,“坤帅谬赞了,其实我也是碰巧的。” 曲胜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小子,跟我还玩这套虚的?是不是碰巧的,咱们心里都有数。” 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不管是不是碰巧,现在的朝廷……最不缺的就是参谋了吧?” 曲胜男摇摇头,“好的参谋,什么时候都缺,现在也是如此,不过……”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然后苦笑一声,“你说得没错,中土现在的问题,不是参谋的问题……怪不得说到最后,坤帅最希望能用到你的医术。” 李永生摇摇头,“我的医术在哪里都能施展,正经是我去了军方的战地医院之后,很多修者想要疗伤,都得在战地医院外面等着。” 和平时期,中土的军队医院是对外开放的,但是形势紧张的时候,类似的管理就严了,尤其是在这种大战的过程中,军队医院甚至都不会允许己方的盟友来疗伤。 打个比方说,道宫的修者受了伤,可以去军医院,可是隐世家族的子弟受伤,想进军医院就难很多了——万一是被敌方收买的咋办? 别以为家族子弟就一定会为家族效死,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赵家身为皇族,都有反王敢勾结新月人,其他家族当然也就不用说了。 所以这时的战地医院,是不治疗普通修者的,哪怕是义军,只要不是接受军方直接管理的,也不得享受战地医院的治疗。 坤帅素有宽厚的名声,但是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体现出宽厚,她只是再三地重复强调,战地医院不可能无选择地接受义军疗伤,这是军中规矩,大家一定要考虑清楚。 考虑清楚什么?当然是接受军方的领导——我若是指挥你,肯定会为伤兵考虑。 这颇有点强迫人的意思,但是事实上,坤帅也善意地提醒大家:你们若是想保持独立性,那么准备足够的伤药,配备一些急救医生,是必须的。 李永生对这些很清楚,所以才会表示:我不是不帮你,而是我的医术不仅仅是为军士服务,还想给大多数人疗伤。 曲胜男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反而笑着解释,“你也可以为普通人疗伤,只是别在战地医院内就行,其实军医院旁边不远,就有大量的普通伤患,军中医生可以出去诊治。” 李永生还是摇头,“我本来就自由得很,想治谁就治谁,不想治就不治,坤帅允许我为普通人疗伤……我已经做到了,何须她来允许?” 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曲胜男对此颇为无语,不过他这般回答,却是在坤帅的猜测之中。 用老帅的话来说就是,这家伙有才华,路也走得顺,又有一些神秘的传承,所以自视颇高,养成了自由散漫的性子,没准会拒绝加入军医院。 她甚至猜测,哪怕是提高薪水待遇,对方估计也不会答应,到了他这个层面,已经不仅仅是钱能打动的了。 所以曲胜男拿出了坤帅准备好的说辞,“这样……你可以在战地医院不远的地方,自己开设一个诊所,如此一来,军中若是有重伤员,也可以送到你的诊所救治。” 开个诊所……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无可奈何地发话,“但是我想上战场搏杀……好吧,我是说,我没有行医的资格许可。” “资格许可?”曲胜男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那里是战斗前线,敢上去治疗的郎中,就是好样的,能救命的,就是最好的郎中,行医许可……那算什么玩意儿?” “不是那么说的,”李永生摇摇头,很坚决地表示,“前线是前线,行医资格是行医资格……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曲胜男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小李子,你应该知道‘事急从权’吧?很多权宜之事,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说对于大军来说,一个行医资质重要呢,还是将士们的性命重要?” 李永生翻一翻眼皮,无奈地表示,“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不能赞同,规矩就是规矩,庸医杀人更甚于战场……他们杀人不用刀。” “啧,”曲胜男有点不高兴了,黑着脸看着他,“以你的医术,用得着这么自黑吗?” 李永生叹口气,无奈地一摊双手,“好吧,其实我是不相信朝廷的节操……现在说得好好的,将来一旦反悔,要追究责任,我找谁说理去?” “在你眼里,朝廷就那么不堪?”曲胜男眼睛一瞪,她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泄了气,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朝廷大致是不错的,纵然有些贪腐现象,但也不是主流,朝廷对此抓得也很紧。 但是最近这几年,怪事着实多了点,李清明的作战计划能泄露出去,过气的太监范含,竟然会派人去抢夺玄女宫的离火扇……能更搞笑一点吗? 就拿前两天的东西线之争来说,坤帅心里有丘壑,却也不得不在朝堂上和稀泥,堂堂一代老帅尚且如此无奈,怪得了别人不信任朝廷吗? 于是曲胜男叹口气,“别的人,咱就不说了,坤帅的承诺,总是靠得住吧?” 李永生怪怪地看她一眼,“我感觉,坤帅恐怕也未必有多大自信。” 曲胜男顿时无语,好半天才站起身来,“你在这儿休整三天,等我消息……” 说实话,坤帅是真的很看重李永生的医术,打仗固然拼的是人力和物力,但是士气也很重要,军中若是有一名妙手回春的大国手坐镇,士兵们作战都会勇敢那么一点点。 所以在她听说了李永生的顾忌之后,马上就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两天之后,曲胜男再次来找李永生——西疆的大军正在频繁调动,所有人都忙得要死,她竟然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给出答复,可以想象得到,军队对此事是多么重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她赶到的时候,看到李永生正在接待两名真君,以及数以千计的游侠儿。 两名真君当然就是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这二位到西疆也有段日子了,大多时候是听从白虎庙和玄女宫的指挥,做出一些配合。 ——别看他俩是真君,但是在这种数十万人的大会战中,个体的力量渺小得很,也要跟其他人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两名真君愿意配合道宫,但是他们手下的家族子弟,就不能这么做了,高端战力和低端战力的战斗方式,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很多时候,两家的子弟跟其他家族的子弟一样,都是遥尊坤帅的指挥,组成一个松散的联盟,配合朝廷大军作战。 可是如此一来,就存在一个问题,联盟就算再松散,也得有个主事的不是? 若光是呼延家和公孙家,倒也好办了,两家真君协商一下,推出一个人来就是,但问题是联盟里还有其他家族,比如说上党杨家,又比如说关陇丁家——这些也都是家里有真君的。 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听说李永生到了二郎庙,特地赶了过来,为的就是商量一下,两家子弟都交给雷谷,由李大师统一调派。 然而,信得过李大师的,又何止这两家人? 第一千零五十章莫名的焦点 西疆的四大家族,对李永生就是相当服气的。 此前的战斗,他们因为呼延家出了真君,是以呼延家子弟为风向标的。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呼延家衰败得真的很厉害,总共也就来了一个真人参与作战,所以很多时候,呼延家要跟公孙家商量着来,甚至甘心听公孙家的调度。 西疆其他三大家族,对此就有点小小的微词:公孙家是很厉害,值得尊重,但他们不是咱们西疆的家族啊。 待听说李永生来了,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一下:得了,咱们还是去听雷谷的吧。 李大师虽然也不是西疆人,但是他救治过这几个家族的真人,还在神鹿山上留下了一座神奇的大阵,目前是四个家族共同拥有的资源。 所以,听李大师的安排的话,大家都没有意见。 服气李永生的,可并不仅仅是公孙家和西疆四家族,事实上,他在西疆的名头不低,再加上二郎庙主持朱尔寰的刻意吹捧,不少西疆汉子都相当服气他。 除此之外,很多从幽州、并州、云中等郡赶来的游侠儿,也相当服气雷谷,当初正是雷谷的人带领大家,寒冬腊月里冲破了柔然大军的封堵,冒着风雪踏上了中土的国土。 那一幕壮烈且激昂的风雪回归景象,在不少游侠儿的口中,已经成为了一段传说。 所以曲胜男来找李永生的时候,正好看到不少小股势力来拜会他,想跟雷谷共进退。 场面之热烈,令两名真君都有点瞠目结舌:李永生的吸引力,比我公孙家(呼延家),还要大很多,我们出了真君的家族,都没这么受追捧! 事实上,在游侠儿中,这种心理并不奇怪,须知游侠儿多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热血冲动放浪不羁,天老大我老二,真要不爽了,真君算啥,天家又算啥? 所以有不少游侠儿,并不愿意上杆子去巴结那些有真君的家族——你家有真君,确实很牛叉,但那是你家的真君,与我何干? 搁在地球界,朋友圈里有句话,能很好地解释这种心态——圈子不同,不必硬融。 但是他们对李永生的佩服,那是真心的,是发自内心的,在他们看来,不是靠着家族而崛起的李大师,才是游侠儿们最值得敬重的,也算得上游侠儿中的代表性人物。 没错,他们直接将李永生划到游侠儿的圈子里了——孤魂野鬼的,不去官府坐班,而是满中土乱跑,可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游侠儿? 只这两天时间,前来表示愿意接受雷谷领导的大小势力,人数已经过了五千。 曲胜男走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大家在讨论,在中土国内,合适不合适玩柔然那套游击战术。 听到这话,她也顾不得现场还有两名真君在闭目打坐,直接开口发话,“永生,你的顾忌,我已经汇报了坤帅,她为你开具了特殊行医资质的证明,可以开办诊所了。” 在战争时期,军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很多跨界的权力都可以行使,工商、税务、捕房、法院甚至可以任免官员,跨界开个资质也是平常了。 这种资质能不能长远使用,这个不好说,但是毫无疑问,有了坤帅的一纸证明,谁想借此事找李永生的麻烦,都得先摆平坤帅才行。 一名高阶真人闻言不满意了,他大声嚷嚷着,“李大师是要带着我们战斗的,开什么诊所……你这不是浪费大师的才华吗?” 曲胜男盯着他看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出声发话,“老身是坤帅麾下曲胜男,不知这位真人尊姓大名?” 这高阶真人是陇右丁家的,丁家子弟主要是跟太一庙等几股势力配合,不过听说雷谷李永生来了,也前来交流,想要双方合作一下,以雷谷为主也是可以商量的。 由此可见,陇右丁家真的可能知道了些什么,而且,不排除是受了丁青瑶的影响。 不过,这位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听说对方是曲胜男,却也没有摆真人的架子,而是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一拱手,“原来是曲老英雄当面,适才是我失礼了。” “不用道歉,你怎么说也是真人,我受不起,”曲老太太的脾气也不小,她一摆手,气呼呼地发话,“侥幸没死,倒是碍了大家的事。” 这位听得脸色一变,真是有点发火的冲动,但是曲胜男的事迹,在西疆真的太有名了,而他虽然修为高,资格却是差了很多。 曲胜男在西疆死战的时候,他还没有晋阶司修,根本还是个小屁孩。 所以,面对曲老英雄的嘲讽,他也只能咬牙生受了。 李永生却是笑着发话,“开个诊所,还是有必要的……而且,疗伤和战斗并不冲突。” 丁家这名准证闻言,顿时有些奇怪,“李大师的医术,我是相信的,可是这诊所一开,还怎么打仗?” 旁边就有人出声发话,是高家的一名真人,“丁准证你有所不知,前天晚上,有两名新月国邪教徒勾结了内奸,想要袭击军队的疗养院……” 一般来说,玄青位面的战斗,很少有针对对方医院出手的,因为意义不大,与其杀这些无力抵抗的伤者,还不如屠上几个村子,能在黎庶中制造巨大的恐慌。 但是新月国就这么做了,因为他们认为,屠杀对方的伤兵,不但能制造恐慌,还能打击敌方的士气——中土人现在的士气高了点。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新月国根本就没有战地医院。 受了伤的新月人,只能简单包扎治疗一下,运气好的,没准能等来神术的治疗,但是真神教的治疗术,远比不上揶教的治愈术——真神教的大部分神术,主要是用来战斗的。 所以,对于新月人来说,我们虽然没有医院,但是你们的医院,成为了我们屠杀的对象,看你们还好意思骄傲不? 我虽然做不到更好,但是通过努力,可以让你变得比我更烂! 来的两个新月人都是高阶真人,还是神职人员,他们在山谷的医院里,发展了两名同情真神教的本地护理人员做内应。 两人通过内应,在山谷里下了能让人昏迷的药物,打算等所有人都昏迷了之后,将所有人都杀掉,然后再施放瘟疫的种子。 真神教做事,一向就这么操蛋,能占领的土地,他们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无法长期占领的地方,他们会在土壤里撒下盐和荆棘的种子,让对方也无法利用这些肥沃的土地。 播撒瘟疫之类的事儿,他们做得也多了。 不过他们没想到,一名太一庙的初阶真人,竟然发现了不妥,并且在昏迷之前,暗暗向二郎庙传出了警讯。 也合该他们事败,李永生当时正在跟张老实一起,四下查看己方营地的防火工作,几乎在一瞬间,两人就感到了山谷那边气氛有些异常。 军方的地盘,李永生是不想沾染的,不过既然有问题,他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了。 他先派了血奴去查探,待发现谷中的人都昏迷了,他和张老实两人直接冲了过去,一个人负责保护伤患,一个人负责杀敌。 真神教的两名高阶真人是神职人员,战力不俗不说,神术也相当强大,只他们两人,就敢在中土军队的后方搞风搞雨,可见他们是相当自信的。 不过遇到李永生,也算他们点背,观风使对大部分的神术免疫,而且他已经晋阶了高阶真人,具备斩杀真君的实力,又岂能放过这两人? 而且,李永生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虽然张老实要看顾在场的伤者,但是血奴的实力,也相当地不俗,不但身法好,更是擅长夜间作战。 真神教的神术,对血魔有点克制,不过血魔并不需要跟对方对战,它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封堵对方窜逃的路线就是了。 在二郎庙的援兵到来之前,两名真神教的准证,就栽在了李永生手下,一死一被擒。 不过被擒的那厮,也是有秘术的,他在搜魂高手到来之前,毫无征兆地自爆了。 但是他俩死了,两名内应还活着,所以新月人的图谋,就暴露在了大家面前。 第二天赶来的公孙未明听说之后,跳着脚要去找新月人战地医院的麻烦,“他们能做初一,咱们就敢做十五,居然来杀毫无反抗之力的伤者,真尼玛不要脸……” 说句实话,这种卑劣行径,真的入不了中土修者的眼——太丢人了。 然而,未明准证白跳脚了,小云真人很确定地告诉他,“新月军队就没有医院,别说入侵中土的这些人,就算在新月国内,军队也没有任何医院,就连民间的医院,往往都被视为异端……有神术,还要什么医院?” 小云真人不愧是西疆土著,对这些事情门儿清,“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禁绝医院,总有些病症,是神术治不了或者不方便治的……比如咱中土的针灸,在那边也很流行。” 公孙未明愣了一愣之后,才不屑地一笑,“我当信了邪教,就不怕死了呢,原来还是有人怕死……” 这简直是废话,身份越高的,还就越怕死。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我要收费 李永生遇事,喜欢弄个明白,并且分析出深层原因。 在战争中,以战地医院为袭击目标的手段,在地球界都不是很多见——只有在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还得足够不要脸,才会策划类似的进攻。 而在将荣誉看得极重的玄青位面,就更为罕见了。 真神教的邪教徒虽然很疯狂,也不够理智,但是就算在卫国战争中,也没做过类似的事。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策划了这样的攻击呢? 想来想去,李永生认为,这是他们对这场战争信心不是很足,卫国战争带给了中土沉重的打击,但是对新月国的打击更大。 要不然,当初为什么数个大国联合干预,不许中土人再打下去了?因为新月国的男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新月是要亡国的。 时至今日,新月国的元气尚未恢复,中土虽然正处于内乱中,但是论战争潜力的话,还是要远远高于新月国。 既然是这样,新月国哪怕是大军入寇,心理压力也很大,所以才想出了偷袭医院的主意。 杀掉那些伤兵,能引起中土的混乱,没准还能嫁祸给反王,让中土的内乱更大一些。 如此一来,新月国就有趁乱取胜的可能了。 想通这些逻辑之后,李永生猛然间发现,自己开个诊所,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曲胜男拿着那份特许资质证书,正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却见小李子站起身来,冲她笑着一拱手,“多谢曲老,如此一来,我还真能开诊所了。” 丁家的准证闻言,顿时有点傻眼,“啊?你还真要开诊所?”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是啊,开诊所和打仗并不冲突,咱诊所开得有名了,真神教的邪修没准还会来偷袭,咱们守株待兔就行,何必辛苦地找来找去?”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能守株待兔等鱼咬钩,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不过公孙未明却是一皱眉头,“若是他们不再来偷袭呢?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他性子跳脱,是比较崇尚进攻的,要他老老实实等敌人打上门,实在有点难为他了。 “不必把力量全部放在防守上,”李永生笑着回答,“一边防守,一边主动出击,医院居中策应,使用游击战术,再好不过了。” 曲胜男闻言,眼睛就是一亮,“那你这个诊所,就要往前推了?” 二郎庙附近,目前还算是西线战场的后方,附近没有什么仗可打,再往前推进七八百里,才会到达前线。 “是的,前推几百里,”李永生点点头,“我打算推进到战地医院旁边,正好为那些受伤的修者疗伤。” “这样倒是好,”曲胜男高兴地点头,“到时你也可以救治受伤的军士,同时,你还能帮着庇护战地医院……是这么个意思吧?” 李永生微微颔首,倒是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发话,“双方相互帮忙吧,伤患多了,等到兔子的机会就大增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一眼李永生,“不过,对方第二次犯错的可能性不大……” 这话还真是一语成谶,未明准证很有点言出法随的风范。 三天之后,李永生的诊所就在距离战地医院里许外的地方开张了,不过坐堂的是公孙家、呼延家的几名医修,二郎庙也派了七八名弟子前来。 李大师一般情况下不出手,战争中的伤员救治,其实已经有了比较规范的流程,甚至通用的丸药都不少。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诊所也很火爆,那些成品丸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弄得到的,而且医修在场,也能给出最合理的救治意见和建议。 对于救治伤患,李永生表示诊所要收费。 这一点,引来了不少非议,有一名游侠儿头目,甚至气呼呼地找到了他,“李大师,这些都是参加国战的汉子,你救治他们还要收费,会让天下英雄耻笑的。” 李永生无奈地一拍额头,“我且问你,你觉得我是差钱的人吗?” “你应该不差钱,”游侠儿头目摇摇头,他对此也相当不解,“柔然一战,您应该有所收获,我感觉这点费用,您应该不至于看在眼里,何必毁了自己的名声呢?” 李永生又看他一眼,“那我再问你,你觉得我救得过来整个西疆的伤员吗?” 游侠儿头目闻言,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西疆伤患这么多,十个您也不够啊。” 李永生微微颔首,“这样,我先给你讲个典故,很久以前有个叫鲁国的国家,国君爱惜黎庶,宣布国人在国外的时候,如果遇到本国黎庶被拐卖为奴,可以出钱赎回,带回国内之后,朝廷会报销费用,还会给予奖励……”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那游侠儿点点头,“仁政,国君仁爱!” 李永生接着说,“鲁国有个贤者,名唤子贡,他也很有钱,赎回了一名鲁国奴隶,决定不要国君的赏赐,你说……他做得对不对?” “当然对了,”游侠儿头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救自己的同胞,是应该的,贪图赏赐,就变成了小人。” “可是,鲁国在外的奴隶,不止这一人,还有很多,”李永生大有深意地看着他,“若是贪图赏赐就成了小人,其他鲁国人又没有子贡有钱,他们看到自己同胞为奴的时候……会不会出钱买回来?” 游侠儿头目顿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子贡不愿意领赏,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但是若因此带坏了风气,受苦的就是那些被人掳走为奴的鲁国黎庶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发话,“我救治伤患可以不要钱,但是这里的伤患我救治不过来,总要有其他郎中也来,才能让更多的人获救……” “这些郎中前来,是要冒生命危险的,他们身边的随员和学徒,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你说一句‘国战好汉可敬’,这个没错,但是他没了收入,不仅要赔上药钱,还可能赔上性命……换成是你,你愿意不愿意来?” “我肯定愿意来,”游侠儿头目下意识地回答,不过下一刻,他就尴尬地笑一笑,“不过他们不来,倒也是情有可原,我说怪不得郎中们都不愿意来前线……原来还有这个说法。” “是啊,”李永生点点头,“国战汉子确实可敬,但是让郎中们赔钱赔命,大家就要犹豫了,可是谁也不好意思说收钱,那就只能不来。” 中土国的民风,相对比较淳朴,收卫国将士们的诊治费用,这事儿确实会引起非议。 说到这里,李永生笑一笑,“我不怕非议……希望能给郎中们带个头,我也是在做利国利民的事情,为何不能收费?” “谨受教,”那游侠儿头目听得肃然起敬,站起身恭恭敬敬一拱手,“倒是我想得浅薄了……敢问那子贡后来去领赏了吗?” “子贡的教谕说了他一顿,他乖乖地去领赏了,”李永生笑着回答,心里却忍不住遐想一下:子贡的教谕……那不就是孔教谕吗? 那游侠儿的头目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自古名师出高徒,此言诚不我欺。” 游侠儿多是心里藏不住事的,很快的,李大师这番言论,就迅速流传了开来,不久之后,连坤帅都听到了传言。 “此人行事,果然洒脱,”她忍不住出声赞许,“郎中随军,从来都只能强行征用,他这一手自毁名声,换来的却是一番新气象,实在难得。” “是啊,”曲胜男也表示赞赏,“甚至有些军士都说,愿意多花些钱,获得更好的治疗。” 这也是人之常情,除非那些实在困窘的,只要有些条件的士兵,为了救命,多花几个钱实在正常。 所以李永生的诊所,从一开业,就相当地火爆,不过再过几日,回想起开业时的情景,大家都觉得那可以称之为“冷清”了。 以至于他带的这些郎中,十二个时辰连轴转都忙不过来,李永生不得不又发动西疆当地的势力,火速搜罗了五十多名郎中和学徒前来,才算暂时缓解了人手不足的困局。 不过如此一来,他这个车水马龙的诊所,也被太多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短短的十来天,张老实就发现了起码二十多个来历不明家伙,在周边张头张脑。 独狼是什么人?眼里根本不揉沙子的,他化妆成一个憨厚的牧民,不动声色地接触了其中几人,就向李永生汇报去了——周围有好几家的探子。 李永生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将这些人都抓起来的兴趣,而是沉声发话。 “就是要他们打探,将这些人都记录下来,暂时不要动手……他们知道咱们戒备心强的好,咱们就不好瓮中捉鳖了。” 事实上,独狼也是这么考虑的,要不然他就直接下手抓人了——在目前的战争状况下,雷谷的修者出手抓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然而,二十多天过去了,战事越发地激烈了,诊所的伤患也大增,但是那些探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活动着,看起来没有贴近了解的打算。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铁骨碌部 李永生的诊所,一开始就戒备比较严,雷谷的人在三湘的时候,就是准军事化管理制度,在这里扎营之后,当然也会放出警戒和各种哨探,严禁不相干的人贸然接近。 现在看起来,这个戒备有点过于森严了,探子们不暴露行藏的话,很难靠近。 公孙未明等得有点心焦,特意联系了几个不甘寂寞的家伙,组成精悍的小队,四面出击,打击新月国的斥候队伍。 不过新月斥候也不是那么好击杀的,有好几次,他们都差点踩进对方设下的陷阱,亏得这些家伙战力不俗,又放弃了修者的尊严,看到新月人大军来援,毫无风范地转头就跑。 新月人恨透了这几支小队伍,调大军围剿不易,不管不问也不行,只能破口大骂,说中土人全无天朝上国风范,丢掉了修者的荣誉。 雷谷的修者对这话嗤之以鼻,元真人说得更直接,“嘿,真神教徒说修者荣誉?真是扯淡了,最没有节操的,就是新教徒了,伊万人都比他们有资格这么说。” 新教徒的出尔反尔,在整个玄青位面都是有名的,当初光宗为何阉掉了所有的格洛路男人?这个厚颜无耻反复无常的部族,信的就是真神新教。 不过新月人最近追查公孙未明等人比较紧,他们就回来歇息几天,知道这边还没有探子靠近,公孙未明忍不住建议,“要不……放松一点戒备?” “不好,”李永生摇头拒绝,“前紧后松,很容易被人看出是诱敌之计。” “前紧后松?”公孙未明猥琐地挤一挤眼睛,YIN笑着发话,“李大师看来是受过诱惑了,竟然总结得这么到位……” 李永生白他一眼,也懒得跟这厮计较,“你确定对方知道动手的是雷谷的人吗?” 李永生这个诊所——目前该叫医院了,挂的就是“雷谷李大师”的牌子。 所以公孙未明他们的出击,也是红果果地拉仇恨去了。 “这个倒不是很确定,”一名复姓令狐的真人摇摇头,“各种名号都是混着报的,若是一直报雷谷的旗号,这姿态就有点过于明显了。” 拉仇恨也是要讲手段的,若是太明显,岂不是告诉别人此地有诈? 杜晶晶闻言,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可是报出了襄王纳贤馆的名号。” 这种字号纯属扯淡,别说新月国是襄王勾来的,就算不是他勾来的,一个想要夺取江山的反王,也没可能隔过朝廷,去打击异国入侵者。 不过杜晶晶对襄王是异常不爽,有这样的恶作剧也是正常了。 李永生想一想,微微颔首,“看起来还是打得不够疼啊。” 来到西疆之后,他不能参与作战,只负责治疗伤患,虽然看着那些伤患迅速地好转,也很有成就感,但他还是希望能亲自上阵杀敌。 公孙未明也遗憾地叹口气,“可惜新月人没有医院,要不然可以狠狠地打一下……” “慢着,”李永生的眉头一皱,然后眼睛一亮,“他们没有医院,但是有真神祭坛啊。” 真神教出国作战,军中不但配有神职人员,每当大军扎营,还会临时修建祭坛,尤其在中土这种气运大国作战,祭坛并不仅仅是象征意义的,一定程度上,它能抵消部分气运影响。 事实上,就算是斥候小队这种作战单位,也有随身携带的神牌或者其他什么祭拜物品。 能修建临时祭坛的,起码也得是万人队的规模,起码也是驻扎三天以上。 李永生这话,将目标定的不低——万人之上的军队驻地。 不过公孙未明却是兴奋地一拍大腿,“这个好……我觉得可以打一下铁骨碌军。” 铁骨碌是新月国排名第八的部族,部族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战力极强,仅次于近卫军和神仆军,是一等一的强军。 而且这个部族自称,是得了真神青睐的,出神子的几率极高,在神殿的话语权也极大。 总之,铁骨碌军是绝对不好惹的,此次新月国的大军当中,有三万铁骨碌军。 他们独立成军,虽然不是前锋,但也不负责拱卫中军,而是游离在大军边缘,很不含糊地扎下了大营,那态度不但狂妄,更是几近于直接叫阵——有种你们来打我啊。 除了铁骨碌军,新月国还有两支部族武装,也享受类似待遇,独自扎营。 不过这两支分别打着犀牛和云豹旗帜的武装,已经被中土军队打过了,其中犀牛旗差点被中土军人夺走,亏得他们的援军到得快,中土军人担心被夹击,有序地脱离了战斗。 当然,这是中土最精锐的部队之一,才能做到撤而不乱。 见中土人撤离得有章法,援军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甚至不敢贴近了追——万一有伏兵就麻烦了,他们只是远远地缀着对方,跟了十里之后回转。 这些就扯得远了,总之,这种敢脱离新月大军接应、独立扎营的队伍,一共有三支。 犀牛和云豹受了中土军队的打击,不敢再狂妄,只能将营地回缩,缩到了大军可以迅速接应的范围内。 只有铁骨碌部的军队,依旧游离在大军接应范围边缘,实在嚣张得可以。 当然,他们的嚣张也是有本钱的,铁骨碌部能征善战,神术也相当强大,他们相信,己方三万人固守营地,足以将十万中土部队拖上十天半个月。 有这十天半个月,己方的接应部队就算爬,也应该爬过来了。 中土军方对这个碍眼的钉子,也有估算,他们认为,如果发动五万精锐,不计成本攻打的话,三天三夜能拔掉这个钉子。 但是“不计成本”四个字,实在太沉重了,与此同时,他们派出的阻击部队,也要抵挡对方援军起码二十个时辰。 所以中土西线作战集群的高层一致认为,这个突出部,目前没有必要专门拿下,最好是能在某个战役中,做为战役的一部分,将之打下来。 这个突出部的位置如此微妙,成为一场战役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很有可能的,甚至不排除专门针对铁骨碌军,围绕着它,设计一场大规模的战役。 军方的计划,李永生等人不可能知晓,不过雷谷里高人不少,张老实之类的主儿,粘上毛绝对比猴儿还精,更别说出名稳重的呼延书生。 他们猜得到军方的大概意思,不过这事儿……怎么说呢?双方只是盟友,谁也不能号令谁,尤其是军方并没有告知,不得对铁骨碌军动手。 公孙未明看到大家不做声,就理直气壮地表示,“军方嘛……没准还希望咱们动手呢,打一下并不是什么坏事,也可能一打,还就打出机会来了呢。” 这话也在理,在场的人不由得微微颔首,又拿眼去看李永生。 别看李大师没跟着他们出去打仗,但是他的算计能力,在雷谷中也是有名的——他的口碑甚至还在呼延书生和张老实之上。 李永生皱一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整天疑神疑鬼的也没什么意思——打仗总是要冒险的,天底下哪里有算无遗策的战斗? 所以他微微颔首,同时出声表示,“还是悄悄潜入,注意控制风险,一旦不妥,也别硬拼,跑路才是真的……反正他们已经说咱们不注重声誉了,咱们也没澄清的必要,对吧?” “是这个理儿,”公孙未明笑着点点头,他可是拿得起放得下,注重起声誉来,豁得出去性命,但是真打算不要脸了,什么阴招也能使出来,“我可以先跟三长老打个招呼。” 跟公孙不器打招呼干什么?当然是接应了,真君不得随意对下位者动手,但是真君想接应人,对方不买账的话,“略施薄惩”也不算违约。 毕竟,真君是那种有资格任性的存在。 倒是杜晶晶闻言皱一下眉,“有危险吗?要不我先向宫里汇报一下?” “没必要,”公孙未明摇摇头,嬉皮笑脸地回答,“三长老知道了,呼延家那位就肯定知道了,我倒是想不出来,两真君合力……有几个敢乱来的?” 不器真君和书生真君都不在这里,神念也没有关注这里,但那只是怕吓跑了对手,注意力其实随时可以转移过来。 有人犹豫一下,怯生生发话,“我家老祖也可以关注这里一下。” 说话的人姓杨,是上党杨家的真人,杨家真君是少见的官府合作者,这大概是因为,杨真君在异国证真,甚至还专门去顺天府向两殿做了解释。 毫无疑问,两殿是接受了他们解释,但是与此同时,也欠缺了官府什么因果,所以这一次,杨家唯一的真君主动来请战,而且还是配合官府。 不过杨家人也没昏了头,既然真君是配合了官府,杨家子弟是打死都不可能跟官府合作了,所以他们思索一下,索性直接选择了雷谷阵营。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微微摇头,“此事没必要弄得太大,等到动手之前再联系也不迟。” 他是觉得,杨家真君跟官府在配合,这消息没必要提前通知对方,毕竟官府坑队友的名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然而很快地,他就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焚天大阵 雷谷的人商定好作战计划之后,就开始了封闭修炼。 他们不但要养精蓄锐,还要推演战斗经过,并且做出针对性很强的模拟训练。 三天之后的夜里,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因为这是一次很关键的战斗,雷谷极其同盟一共去了十六名真人,还带了一千的司修。 玄女宫终究还是知道了此事——杜晶晶在这里,参加战斗刷经验,只是她的第二任务,第一任务则是保证双方的沟通效率。 玄女宫对这一仗,也较为重视,玄后甚至将丁经主派了过来,同行的还有五十道兵。 五十道兵听着数量不多,但也是相当强的战力了,须知玄后这真君从玄女宫来到西疆,也仅仅带了五百道兵。 雷谷及其盟友离开之后,诊所就失去了跟他们的联系,这个是必须的,就像地球界打仗,要有无线电静默一样,否则己方之间的联系,很容易被敌方发现。 然而一天之后的凌晨,卯正时分,正在查夜的李永生,猛地感觉一阵心悸。 “糟糕,”他低声嘟囔一句,“这是出事了?” 就在这时,一股神念降临,是呼延书生,他带来了一个很郁闷的消息:雷谷联军遇伏! 好消息是,雷谷联军还是潜入了铁骨碌军的大营。 潜入的人一共有二十名,十三名真人和七名司修,他们成功地破坏掉了祭坛。 非常遗憾的是,就在他们打算动手破坏的时候,被新月人发现了,大家实在舍不得即将到手的功劳,硬着头皮对祭坛动手。 然而,这个祭坛的防御极为坚固,众人稍微多费了一点点时间,才将它破坏掉。 当然,大家都意识到了,这时候多用一点点的时间,意味着会陷入怎样的麻烦中,所以一旦将祭坛破坏掉,众人头也不回地四散逃跑。 说是四散逃跑,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此刻的分散,不过是让追兵难以选择罢了。 逃出百里之后,众人又重新聚集了起来,并且汇合了藏在暗处的一千名司修。 这样的阵容组合,就算不远处的铁骨碌军倾巢而出,大家也不认为有多大问题——军营的难战,是因为军营里各种阵法、陷阱之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己方肯定不能选择在敌人的主场作战。 若是野外浪战,这十七名真人加上一千司修,再加上五十道兵,还真不惧三万新月军队,哪怕那是铁骨碌军。 雷谷联盟这些人的汇合,倒是没有费了什么周折,然后马上再继续撤离。 然而,就当大家撤离了还不到两里地的时候,周围猛地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丁青瑶和公孙未明的反应很快,想也不想就发出了“遇袭”的警讯,同时打出了示警焰火。 事实上,丁经主都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样的埋伏——真神教的焚天大阵。 真神教不是一个注重阵法的教派——从来都不是,不管新教还是旧教。 他们似乎更看重战士的勇敢,更看重战场上的杀伐配合——虽然真神教战士的勇敢,多是体现在对待弱小势力的态度上,对待大势力,他们更多时候是跪舔,不过他们依然认为自己很勇敢。 至于别人怎么看,他们也不在意。 然而,不管怎么说,做为一个不擅长使用阵法的教派,焚天大阵在真神教里的名头却是极大,这不是单纯的战阵,而是一个需要阵基配合,并且要提前刻画的阵势。 这个阵势涵盖的范围很大,使用的是真神教最得意的神火——就是让呼延书生痛苦了二十多年的教火,如果操控阵法的人足够多的话,甚至可以将真君困住并杀死。 哪怕困住真君的大阵,外面只是一帮司修或者真人在驱使。 发现大阵的根脚之后,丁青瑶大喝一声,“是焚天大阵……道兵掩护,全力破阵!” 这个阵法想要从里往外破,只能强行突破,一般来说,希望是非常渺茫的,因为大阵一旦发动,教火会很快充盈整个大阵,陷身阵中,就仿佛陷入火海一般。 教火是对人体有害的——这基本上是废话,不过沉得下心的话,抵挡一阵也不是多难的事,最令人痛苦的是,一旦陷身火海,人的感知都会被封闭。 一如中土的幻阵,陷入阵中,别说方向感了,就连队友都找不到。 就算真君陷入此阵,六识也会受到影响,端的厉害。 所幸的是,丁经主带来的五十道兵是玄女宫的,本身修的就是丙丁火,一定程度上,能抵挡得住真神教的神火——火与火的属性不同,也未必就能相容。 正是因为如此,焚天大阵的教火,没有第一时间充满整个大阵——这么大的大阵,发动到威力最大,需要一个过程,而借着这个机会,五十道兵的道器齐出,撑起一个圆弧形的护罩。 护罩之中,丁青瑶掣出了她的经主令旗,此物用在这里,作用不是特别大,焚天大阵或许焚不了天,但是磨死一个真君毫无问题。 然而,她的经主令旗虽然效果差点,但是对于道兵,有很好的加持作用。 这也是道宫的可怕之处,他们拿出什么东西来,都是成套的,讲究系统化——完整的传承,就是有这种好处。 有道兵稳住了阵脚,陷入阵中的人,起码没有丧失了感知能力,十六名真人和千名司修相互之间还能看得见。 当然,这仅仅也是能在一片血色中,模糊看到队友的身形,不过对于公孙未明、丁青瑶一行人,也足够了,他们可以对阵法发起攻击。 事实上,丁经主对这焚天大阵颇有研究——她对阵法也不是很精通,但是真神教拿得出手的阵法,就那么几种,卫国战争中,玄女宫也吃了不少亏,必然会琢磨破解之术。 其实对大部分阵法来说,如果不是遇到特别高明的阵法师的话,破解手段一般只有一种——强行破解。 丁青瑶也只会这一种,不过好消息是,终究是研究了这么多年,她对焚天大阵的弱点也略知一二——这种大阵蛮横且严密,教火难以抵挡不说,还是挤压式的进攻。 对于这种进攻,最佳的暴力破解手段,就是多点同时突破。 当然,仅仅是多点同时攻击,那还不是很够,最好能有个有效的攻击方案。 丁青瑶有方案,在她的指点下,八个百人队,在真人的带领下,攻击着八个点,又有五名真人,合力攻击着另一个点。 攻击点不是越多越好,九为数之极,九个点也就是攻击力度最大,且效率最高的,超过这个数字的话,阵中修者发出的攻击,会相互抵消一部分。 她的应对毫无问题,可谓是可圈可点,而且这八百多名修者配合起来,对阵法的攻击力,比真君还要强大,哪怕这些人都不能近身攻击,只能采取远攻。 然而,在一轮攻击之后,丁青瑶的脸就黑了下来,“这是能困住真君的威力……外面到底有多少新月国邪修?” 这一拨攻击,让她感觉到了,己方这些人,怕是很难打破这个阵法,对方的准备很充分。 一名上党杨家的真人闻言,高声叫了起来,“坏了,我没来得及告知自家真君!” 这是正常的,真君这种存在,哪怕是自家族人,也不好轻易打扰,此前他说要告知真君,却是被李永生否了,当然就不怎么上心这件事。 “没啥必要,”令狐家一名真人冷哼一声,“丁经主和未明准证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有三名真君知情,消息怎么也传得出去。” 令狐家也是可以媲美丁家和公孙家的强势隐世家族,眼见跟自己家齐名的杨家进退失据,心中难免生出些轻视之心:堂堂上党杨家,竟然衰败若斯? “别说了!”公孙未明气得一跺脚,大喊一声,“这尼玛丢人败兴的,被人包饺子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真的不愿意三长老来接应。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丁青瑶出声了,“接应不接应的,暂时不用考虑,先全力攻击,争取破阵。” “破阵?”公孙未明疑惑地重复一遍,“丁经主,你认为咱们破得开这个阵?” 这话真的是很扰乱军心,然而,这也是修者队伍和军队的最大区别,搁在军中,只是凭这个问题,公孙未明就有掉脑袋的危险——如此破坏军心,你意欲何为? 但是在修者队伍里,这就不是多大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游侠儿来说,拼命无所谓,脑袋掉了也不过就是个碗大的疤,好像谁怕似的。 可是你若蒙哄我,不尊重我的知情权,甚至是侮辱我的智商,那咱俩就没完! 所以,丁经主也没着恼,她太明白公孙未明是个什么货色了,所以她很干脆地回答,“破阵很难,这是能困死真君的威力,不过,有我玄女宫道兵的支持,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牛掰,只听这个回答,就可以断定,玄女宫经主的心机,绝对不简单。 “也是,”令狐家一名真人发话,“不管能不能攻破大阵,咱们不能转为防御,否则攻守易位,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没错,”元真人大吼一声,“真君旦夕即至,咱们缩着头挨打,也太不成体统了……万一真君不便出手呢?”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那又如何 真君是可以来接应的低阶修者的,不过一般来说,能不出手,还是不出手的好。 大多时候,见到对方有真君来接应,对应的这一方就会主动停手,省得真君借机启衅。 不过元真人却是指出,就算有真人接应,咱也不能显得太狼狈不是? 新月人不要脸,咱中土人可是要脸的。 这话说到了大多数人的心坎上,身为修者,又岂能丢掉一颗骄傲的心? 看着众人疯狂地发起攻击,丁青瑶的眉头皱一皱,想要他们留点力气,以应付可能的不测,不过转念一想:这种话实在太打击士气了,还是暂时别说的好。 只希望……三名真君接到示警之后,能尽快赶来吧? 事实上,公孙不器在感受到四长老的情绪波动后,第一时间将神识投放了过来。 不过,一看周边围着的新月人的情况,不器真君就是一呲牙,“我去,四长老这是做了啥事……血祭七十二处、女组成的焚天大阵?” 焚天大阵的威力不是固定的,但是以七十二名纯洁处、女的鲜血激发的大阵,是最顶级的,七十二血祭一出,见不到仙陨之光都算亏本了。 换句话来表达就是,想杀个真君,都未必要用得到七十二血祭。 公孙不器想将神识放下去,看个究竟,猛然间发现,那焚天大阵似乎对神识都有影响,少不得眉头一皱,“咦,教火这么厉害?” 呼延书生的感知,也就比他慢一点点,见到那通红的教火,书生真君的神识嗖地脱离开好远,然后才心有余悸地长出一口气,“小心,这教火能烧灼神魂……我吃了二十多年苦。” 教火在他神魂中造成的损失,还是李永生帮着修复的,所以,哪怕他现在已经证真了,见到这种规模的教火,也忍不住哆嗦一下。 书生真君是土生土长的西疆人,对这大阵的威力再清楚不过了,眼见不能察觉阵中的情况,马上就告知了李永生——雷谷的人遇袭了。 遇袭当然不是好事,但是看对方围了足足有万把人在那里,还有神仆军的旗号,而大阵里血红的教火翻滚不已,显然还没有拿下阵中的修者。 他侧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公孙不器,“咱们这边发动偷袭的都是什么人?” “你家、我家、令狐家、杨家、西疆四家族……还有丁青瑶带了五十道兵,”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个消息书生真君没在意,他却知道,“一共十六七个真人,一千司修。” 呼延书生沉吟一下又问,“道兵能抵挡教火吗?” 呼延家终究是衰落得太久了,有些东西是真的不清楚。 “大概……会有点用处,”公孙不器不太确定地回答,“不过抵挡教火,玄女宫的道兵,不如北极宫的道兵。” 这不是废话吗?北极宫道士修的壬癸水,水克火是天经地义。 呼延书生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也就是说,这些新月人全力发动的话,你我没有多长时间去考虑?” 公孙不器恍惚了一下,不确定地发话,“丁家那小妮子,身上似乎带着五主令旗……从道理上讲,五主令旗对道兵有加持作用,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道宫真的是太神秘了,也就是公孙家底蕴深厚,能得知一些人不知道的辛秘。 可就算是这样,也是以猜测为主,两百年以前的消息,现在真的未必正确了——哪家势力会原地踏步不发展呢? 说完这话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点什么,侧头怪怪地看着呼延书生,“你的意思是……他们成了诱饵?” 呼延书生有时很谨慎,有时也很直接,他痛快地点点头,吐出四个字来,“九成可能。” 他对自己在军事方面的素养,相当有信心,而且又是身在西疆,对新月人的做事风格很清楚,他相信在这一点上,公孙不器不如自己。 “原来是这样,”不器真君微微一笑,也还了四个字回来,“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什么样的埋伏,能吓得住两名真君? 然而,关键时刻,呼延书生还是很冷静的,他钦佩地点点头,“不器兄有此豪气,小弟又怎敢不奉陪?不过……是不是再等一等玄后的消息?” 刚才神念求援的,可不仅仅是公孙未明,两名真君感受到了,丁青瑶也释放了神念出来。 就在这时,一股神念自空而降,正是玄后,“还请两位真君上前接应,我在后方借势行走。” 借势而行是真君之间的一个特定术语,大家都知道,真君的飞行能力很强,其实这除了是因为他们修为高,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掌握了部分空间的奥秘。 所以真君飞行之际,身后的一段距离内,空间是脆弱的,若是有其他真君想尾随的话,也是非常便捷的,而且很省力气,这就叫借势而行。 当然,尾随一名真君,难免会带给人一种恶意感,被尾随的真君想要计较的话,也可以在身后的空间布置一些手段,给尾随的真君一个教训。 像玄后这种提前打招呼的,这就没问题了,尤其是眼下双方还是盟友。 事实上,不管公孙不器还是呼延书生,都知道玄后的真正用意——借势而行可以有效遮蔽身后真君的气息,令对手不易察觉。 也就是说,玄后不想让对方知道,己方出动了三名真君,毕竟是比较丢人的事情,所以让他俩打头,她在后面见机行事。 对不器、书生两名真君来说,玄后的要求有点……那啥,你怕丢人,我们不怕丢人? 但是他俩还真没办法计较,那位是积年真君,他俩是才证真的,而且四大宫是仙界指定的下界管理者,再强大的隐世家族,也要看道宫的眼色。 呼延家和公孙家都是老牌隐世家族,对这一点还是认识很清楚的,所以他们并没表示出什么不甘来,而是迅疾向战斗地点飞去。 然而,就在距离现场尚有两百多里的时候,一股奇大的神识蓦地笼罩了下来,“呵呵,三位真君这是何意?” 此人也是真君,而且绝对不简单,竟然发现了借势而行的玄后。 不过玄后也不是那种容易害羞的小女孩,她冷笑一声,“我中土人在中土行走,关你真神教何事,正经是你二神主贸然进入中土,是嫌活得不够长吗?” 二神主?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闻言,顿时暗暗抽一口凉气,来者的身份,还真是不低。 新月国最高的统治者,就是三位神主,这二神主在卫国战争中,还仅仅是一名神子,战力极强,战败之后重伤而逃,最后据说请下了神谕,才治好了他,晋阶为二神主。 不过中土够已然了解到了,二神主还是伤了根基,论战力甚至可能还不如三神主,但是论地位和眼力价什么的,在新月国仅次于大神主一人。 玄后昔年就见过他,所以感应一下气息就知道是谁。 二神主却是冷冷一笑,“你愿意往哪里走,那是你的事,但是前方却是要禁行了……那里两国的孩儿们正在厮杀,你不是想插手吧?” 公孙不器冷冷地一哼,“我来接应我家的族人,怎么,你有意见?” 这话非常呛人,尤其他还是一个新扎的真君,跟老牌真君这么说话,真是瞬间就能挑起一场战斗。 但是他还就这么说了,公孙家啥都缺,就是不缺老牌隐世家族的豪气,不缺血性汉子。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新月国二号人物竟然没有生气,要不别人都说,新月人的残暴和不讲理,都是装出来的,这话是真的有几番道理。 二神主只是不紧不慢地表示,“你来接应族人?巧了,我来也是为了保护本教信徒战果的。” 不就是请真君站场子吗?你中土人会,我们新月人也不是第一天打仗啊。 下一刻,玄后的神识蓦地放了出去,异常强大的神念,瞬间就扫遍了周边千里方圆。 然后她冷冷一笑,“准备很充分嘛,竟然来了四个真君?” 此前他们不便用神识观察,现在主动用神识一扫,才发现除了此人,周边还埋伏着三名新月国的真君。 自己人果然是被当成了诱饵!玄后心里也没多么懊悔,只是冷冷地发话,“你这是觉得,新月真君比我们中土多?” 在整个西疆战场,中土真君起码有十几个,而新月国总共的真君数量,估计也才刚十几个,她真不觉得,新月国敢跟中土拼数量。 二神主冷冷地回答,“数量能决定胜负的话,那咱们也不用打了,直接数人头就是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才又表示,“你们若是恪守国际公约,不强行出手的话,我们不介意你们旁观……新月人从来都是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真够不要脸的,”这次是呼延书生出声了,他一脸的不屑,冷笑着发话,“我方行军,没可能没有斥候,你等真君不出手,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个大阵来?”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捉对厮杀 这个焚天大阵的威力极大,以李永生之能,摆出现在这样一个大阵,也需要花费点时间,这种规模的阵法,就没可能刻画在阵盘上。 而雷谷的豪杰都是精明之辈,其他隐世家族的子弟,也没有多少废柴。 在这样一群人的戒备下,想要布置下这个大阵,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但是让他们毫无防备地踏进去,那基本是毫无可能的——他们或许不能确定,哪里是危险的,但是他们绝对能确定,怎么走才是安全的。 所以,这个大阵能困住这一千多号人,肯定是新月国的真君出手了。 二神主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教授信徒们摆设一些阵法,这总不在限制之内。” 呼延书生用右手大拇指掐动几下剩余四指,然后淡淡地发话,“你们发动了集体挪移。” 呼延家并不以推算天机见长,但是呼延书生在这一方面很有点天赋,尤其是他证真的异象是黄沙百战——在黄沙里战斗,你总得有一定的方向感吧? 所以证真之后,他掌握了一些天机推算的神通,很粗浅,但是相当有效。 “呵呵,”公孙不器闻言,冷笑一声——不但帮忙布阵,还帮忙运人? 恐怕在此期间,还帮忙遮蔽行踪了吧? 然而,二神主依旧不否认,脸上甚至连歉疚的表情都没有,他理所应当地回答,“不管我们做了什么,但是我们没有直接参与战斗……难道不是吗?” 玄后一直在看着他,也不说话,直到这时,才慢吞吞地发话,“二神主是在打算激怒我们?” “随便你怎么想好了,”二神主轻描淡写地回答,顿了一顿,才又略带一点好奇地发问,“为什么这么说?” 玄后看着他,有板有眼地发话,“你的诱饵,打算钓的或者不止三名真君……也许更多?” 二神主笑一笑,饶有兴致地反问,“下面这些人,值更多的真君吗?说实话……他们有道兵,还有道宫令旗,战力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不过,你可以选择不信。” 他表现得很自然,但是玄后虽然是女性,这许多年的阅历和眼界又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又笑一笑,“你不解释的话,我可能就信了,不过你这么解释,我倒是很好奇……你有什么样的手段,能留下更多的真君?” 二神主不置可否地笑一笑,一脸的风轻云淡。 玄后也笑一笑,并不说话,不多时,远处一条人影划破长空,如闪电一般飞来,“好贼子……竟敢偷袭我中土修者,吃我一戟!”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丁家的真君丁曜星,他接到玄后的神识告警,一路飞赶而来,人还未到,神识已经到了,看清情况之后,抖手一拳打向二神主,“原来是你这个亡命而逃的小贼!” 丁曜星是卫国大战期间证真的,虽然战事极为紧张,但他还是巩固了两年境界之后,才从家族秘境里出来,经历的两场战斗,也都是中土国的反攻。 他对二神主也有印象,当初此人不过是个神子真君,抵抗得倒是很凶悍,可惜还是被打得吐血而逃。 二神主哪里会怕他?身子往侧后方一纵,“来,找个宽敞地方战一场!” 这也是真君对战该有的排场——其实是余波太大,双方都不想殃及己方的低阶修者。 两人才刚刚离开,又是一条人影破空而来,却是杨家的真君得到消息赶到了。 玄后的神识波动一下,指示己方三名真君,缠住对方三人,她自己则是打算下去,亲自接应己方的一干修者。 然而就在此刻,远处空中,凭空冒出一团白色的火焰,在空中化作一朵白莲。 白莲之上,端坐一人,光头,身着袈裟,他冲着杨家真君双手合十,“杨檀越别来无恙……你的对手该是我才对。” 杨家的真君眉头一皱,“无法尊者……你不在西南边陲老实待着,真当我中土留不下你这具臭皮囊?” 他跟佛修有点小渊源不假,但那是柔然的佛修,可不是西南小国的佛修。 无法真君双目微垂,波澜不惊地回答,“中土害得我窦师弟陨落,你却不闻不问,真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洒家拿下你之后,当再斩妖除魔九十九万,为我师弟送行。” “你放屁!”杨真君气得破口大骂,“老子跟你的窦师弟没有任何关系,身为佛修,还要在中土搞风搞雨,死了也是活该……来来来,老子今天就收了你这一只野祀!” 他在柔然证真,其实跟佛修的关系都不是很大,因为这个缘故,他已经跑到两殿解释过一次了,这厮还要继续胡扯,那就是挑战他的底线,他为了自证清白,也不得不做一场了。 “嗯?”玄后见他俩也单挑去了,眉头忍不住一皱,“还真有第五个真君?” 第五个真君不算什么,她要考虑的是,对方有没有第六个、第七个真君? 按理说,新月国的真君总数不多,但是现在佛修尊者都出现了,也就是说他们有了外援,这真君的总数,就真的不能确定了。 现在双方各有两名真君捉对厮杀去了,还都留有三名真君对峙,局面真的很微妙。 玄后非常确定,自己能稳稳地压制一名真君,但是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这两名新扎真君,她就没信心了。 公孙不器还好一点,毕竟是老牌家族出来的,没准有底牌,呼延书生……真是什么都欠缺。 除了这些没打起来的,对战的那两对,杨真君和无法尊者,估计差不了很多,但是丁曜星十有八九不是二神主的对手——身为真神教第二神主,能没有点像样的东西吗? 别的不说,两三件真器问题不大,护教重宝也该有那么一件半件的。 有人说了,丁家不也是老牌隐世家族吗?一族两真君,能没点压箱底的东西? 压箱底的东西,丁家当然有,但是平心而论,真要比底蕴,陇右丁家比那顶尖的隐世家族,还是要略略差一点,比如说辽西公孙、上党杨家,底蕴都要比丁家深厚一些。 也就是这四十多年中,丁家有两名真君,所以气势大盛,可是像上党杨家一般,在族中没有真君的时候,都敢当面大骂光宗是“昏君”的举动,丁家是做不出来的。 玄后盘算一下,觉得己方现在出手的话,不但胜算不高,还不能为那两名真君压住阵脚,不是个好的选择。 她的神识是不怎么害怕教火的——大家都是玩火的,谁怕谁?所以看清焚天大阵之内的情况之后,知道己方还有抵抗之力,于是就放下心来。 她站在空中旁观,神识却是在不住地联系着对方。 丁青瑶的感知极为敏锐,不但发现了玄后的神识,甚至还接受到了来自对方的讯息。 她忙不迭大声发话,“我方真君已经到了,对方也有真君埋伏,大家注意合理分配体力,也许会战斗很长时间。” 公孙未明也感受到了玄后的神识,但是并没有接收到其中讯息,闻言他大奇,“咦,我家三长老怎么还没到?” 公孙不器气得直翻白眼——我说,你不懂可以不说话,别这么丢人现眼成不? 下一刻,丁青瑶就出声解释了,“据说这焚天大阵,可以焚毁真君神魂……也许是功法相克?” “明白了,”公孙未明马上点点头,大声发话,“其实也无须着急,咱们还能撑很久。” 经过这一番对话,阵中的修者们也意识到了,大家可能成了真神教引诱援兵前来的诱饵。 不过这个时候,再说那些也没意义了,还是专心破阵的好——同时还得注意节省体力。 中土国三名真君站在那里,看似无所事事,其实正在拼命联系己方援兵。 玄后可以联系白虎庙的真君,不过这里道宫阵营的真君,在这里已经聚集得够多了,她果断要求坤帅,派出真君来做配合。 坤帅闻言有点苦恼,对着空中的真君神念,她抬手一拱,“军中只有幽思和米真君,此两人要看顾庞大的军队,实在有点抽不出身。” 中土跟新月打国战,两殿不可能不出真君,否则道宫都放不过朝廷,所以哪怕现在诸王内战,也有两名真君随军前来——这是政治正确。 可是真君随军,一来是打算对掐对方真君,二来也有保护军队的意思,虽然玄青位面有公约,真君不得随意对黎庶出手,但是万事都讲规矩的话,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纠纷? 敌方真君一旦决定对普通军士出手,会造成极大的杀伤,中土军队必须要有自保之力。 所以坤帅婉拒玄后的要求,也就正常了。 好死不死的,就在这个时候,公孙不器的神识也到了,闻言他大怒,“姓胡的,我公孙家大好男儿从辽西跑来,为的就是助你一臂之力,你竟然如此回报我公孙家?” “不器真君息怒,”坤帅再次一拱手,苦苦哀求道,“真君的行事,胡某一向景仰得紧,但是……真的是事关重大啊,而且军方作战,主要针对的是成建制的队伍,而不是高端修者。”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越打越大 坤帅这话依旧属实,军方和道宫的性质不同,作战对象也有不同的偏重。 玄后气得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高阶修者全该是我道宫和隐世家族来对付吗?” “玄后这话,未免偏颇了,”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正是幽思真君发话了,“有人贸然出击,遭遇了算计,你要我们真君去援助……能保证这不是针对军队的连环计吗?” 这话问得相当尖锐,玄后再不满,也得强行将怒火压制,“出击的可是雷谷联盟,你是在指责他们不谨慎吗?” 这次出击,不谨慎是有的,但也实在无可厚非,雷谷联盟原本就不受朝廷节制,寻找战机袭击敌人,态度实在是再端正和积极不过了——然而积极,就意味着要冒险。 而且一直以来,雷谷联盟不但打得巧,打得也狠,在此之前曾经连创佳绩,在西疆战场上,也是难得的亮色。 幽思真君却是点点头,“雷谷联盟我知道,很不错,不过我还是那个问题……玄后你确定,对方使的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用得着吗?”玄后气得笑了,“咱俩相距才多远?两千里不到!军营发现遇袭,你往回赶都来得及好不好?” “这话才是奇怪,”幽思真君极为不满意地表示,“万一是刺杀坤帅的呢?你别以为,敌人袭击只会袭击军营,他们更会袭击军中大帅!两千里……我来得及救援吗?” 玄后越发地不高兴了,“你俩确定是不来了,对吧?” “你我各自有分工!”幽思真君不耐烦地叫了起来,“我不强迫你,你也考虑一下我们的苦衷好吗?杨家真君已然让给你们了,还不够吗?” 一开始赶去支援的上党杨家的真君,严格意义上讲,也算是官府序列的。 “去尼玛的分工,”公孙不器气得直接爆粗口,“我们也不是一定要支援,就是想看看朝廷对我们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既然这样,那我懂了,公孙家现在就回辽西去。” “不器真君且慢,”坤帅吓得抬手一拱,“万事好商量,大家又没有私怨,我一直很称赞你的,这个你也知道。” 公孙不器还待出声,呼延书生抢先发话了,“坤帅刚才说,高阶修者的战斗,归道宫和隐世家族负责?” 坤帅并不说话,幽思真君却开口了,直接认下了这个锅,“这话是我说的,要不咱们双方换一下……你们来对付新月国军队?” “那好,”呼延书生点点头,“我们也不对付新月国军队,专心对付高阶修者就是了……但是朝廷对付新月国的军队时,也莫要求到我们头上!” 幽思真君闻言勃然大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各打各的呗,”呼延书生冷笑一声,“你现在不助我,还指望我们回头帮你?开玩笑……真当我呼延家欠你的?” 呼延家的子弟,也有不少被困入阵中了,他心里不着急才是假的。 幽思真君闻言,顿时就傻眼了。 朝廷军队打仗,怎么离得开黎庶的支持?更别说呼延家在西疆的地位极高,振臂一呼,西疆四家族肯定是追随的,那么接下来,西疆其他人如何反应,也就不用说了。 没了西疆人的支持,朝廷想在这里打赢新月,难度就大增了,没错,这里是中土的地盘,有中土的气运加成,但是单就气候、环境而言,新月人恐怕更合适这里一些。 坤帅一看要坏,马上出声表示,“这样吧,我派米真君去援手如何?我身边……总不能一个真君都不留呀。” 幽思真君还是表示反对,“我反对,起码胡帅你身边,就得有一个真君,除了居中接应各军,还要保证你不被刺杀。” “我没那么娇气,”坤帅一摆手,很肯定地发话,“大不了我当几天缩头乌龟,别说来刺杀的不可能是真君,哪怕就是真君来了……他也得能突破了周边的防御才行。” 痛快不?真的是痛快人,她一开始婉拒,真的是为了军队考虑,但是一看到对方要暴走,她马上表示:我自己可以委屈一点。 呼延书生闻言不做声了,倒是玄后又出声了,“再派一支万人队,去解救雷谷联盟的修士……这是高阶修者之下的战斗,找你没问题吧?” “这个……问题很大,”坤帅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最靠近铁骨碌部的军队,是乌孙郡的大雁骑,战力尚可,但是……胡族人居多,善游斗而不善强攻,万一遭遇阻击……” 她的话虽然吞吞吐吐,但是逻辑大致清晰,大雁骑应该是个万人队,虽然是骑兵,灵活性和机动性都不差,但是以西疆胡人为主,可靠程度不是很高。 最糟糕的是,胡人一般战斗的韧性不强,遭遇强烈阻击的话,不是一哄而散,就是头脑一热冲上去,很容易造成重大损失。 说来说去,还是雷谷联盟猛地遭遇伏击,周遭情况不是很明朗,坤帅担心自己的人马也踏入陷阱,情势就会变得更加不可控。 玄后还待说什么,公孙不器恼了,“好了,说得好像只能找你们帮忙似的……玄后,我自去组织人马营救。” 别的不说,雷谷现在西疆的影响力,还是很有一些的,此次是组织了一千名司修前往,事实上,若是联系丁家、二郎庙的话,再加一千司修毫无疑问。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们起码还能再凑起来七八千制修。 这样的战斗力,再加上十几个真人,打那一万新月人也差不多了,新月的真君若是敢先行出手大欺小,中土的真君就敢出手多欺少。 公孙不器都说出这话了,玄后和呼延书生当然也不会再待着,三道真君神识直接离开军营。 感受到三股威压离开,坤帅愣了一愣之后,长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在叹气。 事实上,三人才刚刚离开,就接到了消息:玄女宫的援兵到了,同行的还有南方郭家、朱家的两名真君。 按说玄女宫的援兵不该这么姗姗来迟,但是朱家和郭家对派出真君,也是相当犹豫的,每一个真君,对隐世家族来说,都是难得的宝贵资源。 对于北上打击真神教,中土人都愿意支持,可是这两家身在南方,终究不是那么积极,正是因为如此,李永生才不等援兵,而是自己先行北上。 最后,还是栗娘和太上齐出,才“请动”了那两名真君。 当然,事实的真相是,两名真君上门,暗示着待玄后回归之后,玄女宫就有三名真君了——你们考虑一下,这么不给玄女宫面子,真的好吗? 这就耽误了一段时间,而且他们还接到了青龙庙的请求,那边希望玄女宫北上的时候,绕行一下,将青龙庙的弟子也带挈着过去。 原本青龙庙也想请动海岱一名真君,但是那真君表示,我不接受襄王的邀请,导致两家关系比较糟糕,我若离开西去,青龙庙能否帮我护卫家族? 青龙庙还真没法应承这件事,别看他们有三名真君级别的战力,但是老的老新的新,唯一一名可以出战的,却是护庙神兽,不合适介入这种事。 没错,青龙可以介入栗娘和其他人的恩怨,但那是因为正在证真的栗化主,是道宫中人,他勉强有理由出手,至于说庇护隐世家族,那就是绝对的违反规矩了。 青龙庙弟子出征,没有真君带队的话,不但速度慢,也容易生出别的事端,所以他们索性要求玄女宫带挈一程。 与此同时,还有新的消息传来,北极宫的援兵也在路上了,不过因为要提防柔然和伊万,所以没有真君随行,甚至他们的行动都很小心,担心传到那两个国家耳朵里。 公孙不器顿时大喜,“郭家和朱家的两名真君,我也仰慕已久了,能有机会并肩作战,实在是太好了。” 呼延书生则是眼珠一转,提出了新的建议。 “他们应该带来了不少高阶修者,或者可以请求他们从地面进攻,解救雷谷联盟的修者,咱们多了两名真君,却是最好先封锁消息……看新月人的行止,再做出相应的反击。” 呼延家真不愧是军功起家的隐世家族,对这些谋略真的是轻车熟路。 玄后却是有些犹豫,“他们一路赶来,行色匆匆,要不要先接替其他修者的位置,适应一下环境再动手?” 玄女宫第一批来的人就不少,但是他们的任务也很重,配合白虎庙征战很多地方,比如说令狐家的真君这些人,也各有使命。 玄后这个建议,还是很体贴对方的,担心他们一路赶过来辛苦。 不过郭朱两真君听说之后,直接表示说没什么,路上没发生事情,大家精气神足得很,我们派出十五名真人,一千名司修,五千名制修,以及一千青龙庙的道兵,可够? 这种级别的战力,基本上可以硬撼两名真君了,野战里遭遇铁骨碌的三万军士,照样能将其打得大败! 不知不觉间,雷谷联盟的一场偷袭,有酿成大战的趋势。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三神主 玄后和公孙不器、呼延书生商量一下,决定不投入那么多的青龙庙道兵。 此番青龙庙总共也不过来了一千道兵,虽然说是刚刚赶到,没有分派任务,可以全力出动,但现在是战争期间,何必让对方摸清楚己方的全部底牌呢? 一千名青龙庙的道兵,投入两百名,就足以打破大阵,将雷谷联盟的人救出来了。 当然,像其他十五名真人、一千司修和五千制修,这就不能打折扣,否则战果不容易保证。 援兵来的速度很快,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他们根本不怕遭遇任何的阻击,一路狂奔而来。 不过非常糟糕的是,他们抵达现场的时候,新月人的援军也赶了过来——雷谷联盟的人是半路上被埋伏的,不可能再派出什么队伍去阻击援兵。 匆匆赶来的新月援兵,足有两万人,其中甚至有三千战力超强的近卫军。 近卫军可是跟神仆军并称新月两大王牌,甚至,近卫军的数量,还少于神仆军,只有区区的一万五千人,而神仆军比他们强的是神术高明,战力还真的比不上。 双方才一碰面,就激烈地战斗了起来,眼看中土修者有点吃力,玄后暗示一下,又有五百青龙道兵从远处冲来。 然而就在此刻,远处又有几艘新月国飞舟赶到,上面冲下来十余名真人,数百名司修以及上千名的制修。 最要命的是,这一次来的真人,大多是神职人员,可以为己方战士加持状态! 眼看战局即将再度陷入纠缠,呼延书生忍不住提示一声,“玄后,这添油战术,可是战场大忌……该雷霆一击了。” “我这也是勾一勾对方底牌,”玄后闻言,忍不住脸一红,出声解释,事实上,她虽然战斗经验丰富,但是战场的指挥能力,还真一般,“丁家和二郎庙的人,应该也准备好了。” 至于青龙庙剩下的三百道兵,她不打算动——青龙庙只派了一千名道兵来,抵达的当天,就全部上战场的话,她觉得自己都不好跟青龙庙解释。 知道的会说战事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青龙庙有什么仇呢。 玄后不怕青龙庙误解,但是别人错误解读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影响她和玄女宫的声誉。 要不说身为主事者,方方面面的顾忌都得考虑到,真的是很不容易。 所幸的是,丁家和二郎庙的联合队伍,也已经赶到了左近——严格来说,他们跟雷谷有过交流沟通,也可以算是雷谷联盟的一份子。 实在是丁家有真君,又不想看守一个诊所,所以拉了二郎庙的一帮拥趸,另开辟了战场。 尤为难得的是,这次不仅仅是他们来了,太一庙也来了大批的人手,还拉了氤氲洞、云霞观两个十方丛林的部分道长前来。 他们来的人不算太多,也有八千多,其中有一多半是丁家的子弟,战斗力虽然不算太强,难得的是配合极为默契。 而太一庙、氤氲洞和云霞观,则是好手众多,仅仅真人就有二十多个。 一时间,双方乱战在一起,逐渐地,新月人又有点挡不住了。 就在此刻,天边一片血云扑来,却是中军里的神仆军到了。 神仆军虽然只有一万人,但是加持了神术之后,战斗力极为恐怖。 所幸的是,中土一方,又有十余名真人赶来,这也是来自海岱或者第二批玄女宫的援军,原本说适当休息一下,不用参加这一仗,也算是藏拙,现在却是不得不来了。 摩天岭邵真人赫然就在其中。 此刻的战场,已经足有十来里的方圆,有不下五万人在亡命地厮杀。 可就算这样,中土修者也渐呈不支之势,而且劣势越来越明显。 玄后看得忍不住咋舌,“这还……真的成了添油战术?” 就在此刻,只听得对面一阵乱叫,“先努力催动焚天大阵……烧死阵里的异教徒,再收拾外面的。” “就是这个道理,先吃掉一部分,咱们就必胜无疑了!” 玄后听得睚眦欲裂,一抖手,一面青色的扇子向阵中打去,“青瑶……接扇子!” 这就是才从伊万国讨要回来的离火扇,此物事关重大,是由她暂时保管,不过玄女宫的准证们,都能轻易地催动此扇。 她看得明白,这焚天大阵实在是太强大了,尤其是又来了一万神仆军,这些家伙们催动大阵,效果可是比普通信徒强得多。 玄后不能断定,阵中的人还能坚持多久,但是毫无疑问,多一柄离火扇在手,丁青瑶起码能多抵挡一两个时辰吧? 能争取到这点时间,她就能再调集修者前来。 二神主此刻已经微微占了上风,他一边跟丁曜星打斗,嘴里却是高声发话,“玄后,你身为真君,竟然对普通人出手……这违反了位面公约!” “你放屁!”玄后是多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大骂,“你可以布设阵法,我就不能给弟子送个扇子?” 二神主高声大笑,“我家的阵法是死的,可不是真器。” 他其实就是在胡搅蛮缠,别说玄后没有对普通人动手,那离火扇可也不是真器,仅仅是准真器,只是威力大了一点罢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玄后气得才要破口大骂,冷不丁有人冷哼一声,“真君对普通人出手……杀无赦!” 空间一阵扭曲,显出两个人来,赫然是直接传送过来的,两人都是真君。 玄后见到其中一人,忍不住吃了一惊,“你这厮也敢来中土?” 那厮是个上身健壮,双腿细如麻杆的虬髯大汉,他冲着玄后一呲牙,狞笑一声,抖手打过去一团青雾,“上次被你逃了……这次看你哪里躲?乖乖给我去暖床!” 他一动手,别人还没反应,藏在远处的米真君眼红了,直接冲了上来,“小子休走,今日看爷爷捉你回去!” 合着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新月国的三神主,此人也参加过卫国战争,当时仅仅是巅峰真人,但是在战斗中异常活跃,残忍好杀,手上沾染了无数中土人的鲜血。 但是偏偏地,这厮还全身而退了,回到新月国之后不久就证真了,被赐封为神子。 新国和中土罢战之后,只是和平了数年,在光宗和先皇交接的几年里,因为中土遭遇了灾情,新月也不好过,两国还搞了一些边界摩擦。 在摩擦期间,此人也相当活跃,多次斩杀大量中土国将士,后来先皇稳定了局面,新月国才安生下来,再然后,先皇开始清洗功勋,新月人越发地老实,生恐那些功勋可以戴罪立功。 这些就扯得远了,只说这厮,因为在边界摩擦中又建功了,据说上界真神教极为赏识他,降下神光,大幅提升了他的修为,并且将其提拔为三神主。 新月国三名神主,三神主是中土人最恨的。 此人不但心狠手辣修为超群,更难得的是非常年轻,是中土未来的大敌。 玄后在卫国战争中,就已经是真君了,却是被新月国的一名神子偷袭,好悬让尚是准证的三神主趁机将人捉了走,这是她毕生难忘的黑历史,一见到他,她的牙根都是痒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见对方少一名真君,不但要颠倒黑白,居然还敢主动偷袭,玄后大怒,厉喝一声,“一起上!” 郭家和朱家两名真君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到这话,直接从藏身处冲了出来。 这时,双方一共有十五名真君在场,中土八名而新月国七名。 新月国少一名真君,但是二神主和三神主在新月国的真君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两人身上又有护教重宝,双方竟然战了一个不分上下。 尤其是三神主,得了上界的神光,战力竟然还要高过玄后这老牌真君一筹! 十五名真君的大混战,在卫国战争期间,这样的场景也不过出现过两次而已。 虽然双方不分上下,但是中土人占了地利,并不着急拼命,与此同时,真神教三神主出现在中土的消息,也迅速地传播了出去。 新月人在中土拉仇恨最大的,非三神主莫属,一开始二神主的出现,虽然也引起了中土的关注,但是二神主只是在真神教地位高一点,阅历比较丰富而已。 若是论战力,他稍微逊色于三神主,但是论潜力的话,他是曾经跌落境界的真君,而三神主却是潜力无限,尤其难得的是足够年轻。 二神主的出现,令中土国高度关注这一战,但若是三神主出现,玄后一开始绝对不会只招来丁曜星和杨家老祖两名真君。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真神教的二神主和三神主都出现了,他俩会在中土引起何等的轰动,那真的无须赘述。 北极宫内,一名宫装丽人正在品茗,猛然间,她愕然地望向西方,愣了一愣之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淡淡地发话,“大长老,你且执掌青木大阵,我去西疆一行……传送阵开启。”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众矢之的 北极宫大长老人不在此处,但是很快地,他的神念投了过来,“为了西疆的真君大战?” 他也是曾经的真君,但是跌落了境界,能感受到西疆有真君大战,可是具体的情况,却是感知不出来。 “西疆邪教的二头目和三头目,都来中土了,”宫装丽人的话说到一半,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最后一句,“中土可不是他家后院,想来就来就想走就走……” 两名神主的出现,竟然能令三宫主毫不犹豫地丢下北极宫的基业,迅速传送往西疆,可见这两人有多么招人恨了。 事实上,为此心动的,可不仅仅是北极宫三宫主,顺天府西郊的一处山谷中,一名白面书生正在一棵胸径足有丈许粗的松树下打坐,猛然间就站了起来。 他侧头看一眼西方,很干脆地发话,“八卫何在?随我西行!” “殿主您……”不远处一名女性初阶真人愕然看着他,“您的神魂刚刚受损啊。” “无妨,”白面书生一摆手,然后冷笑一声,“好胆,竟然还敢来中土……” 女性真人还试图劝一下,“殿主,幽思真君也在西疆,何不令他前往?” 此人正是因果殿的掌令使,因为一道神魂被青龙摄走,他回到顺天之后,就是打坐疗伤,甚至都没兴趣过问目前的天下大势。 幽思真君就是因果殿的,按说是要听他差遣的。 可是掌令使哪里有兴趣去联系幽思真君?击杀真神教三神主的话,能让他收获太多东西。 名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中土对此人开出的悬赏很高。 三神主在中土造的杀孽太多了,受害者家属里,很有几个身家丰厚的,竟然凑在一起,开出了五十万两黄金的价格,收买三神主的人头。 真君一般是看不上黄金的,但是不管什么东西,只要量足够多,十有八九会引起质变——五十万两黄金,也足以买动真君出手了。 不信你问一问呼延书生,看他愿意不愿意出手? 事实上,除了民间的悬赏,先皇也发布了悬赏,“中土国修者,能阵斩这厮的,赐真器一件,若是赵家子弟,真器库放开,令其任择其一。” 先皇虽然性子暴烈,冷血好杀,但是做事还是相对讲究,他并没有说人头换真器——身为中土天家,他并不鼓动暗杀的风气,而是着重强调“阵斩”二字。 必须要面对面搏杀,斩杀了三神主的,才能算数,那些暗杀、投毒之类的手段不算。 当然,若不是中土人杀的此獠,先皇也没兴趣兑现诺言——你们真神教有新教旧教之争,万一把人弄死了,还指着跟中土讨要真器? 最后就是那个“赵家子弟优先”的条件了,不过这也正常,不看发布悬赏的是哪一位? 至于说先皇为什么这么恨三神主——这还用问吗?他刚身登大宝,三神主就率众疯狂搞摩擦,而先皇显然不是一个肚量大的,肯定要给这厮记一笔账。 先皇的这个承诺,并没有书面的谕令,就是跟军中将领饮宴时,随口说出的,他当时承诺的,除了真器,还有别的选择——军中若是有人斩杀了此獠,他不吝封侯。 当然,封侯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以三神主的地位和修为,真君之下的修者,想要近他的身都难,将其斩杀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先皇口谕虽然没有以文书方式确定,但是天家无戏言,很多人可以作证,更关键的是——《起居注》上,也有这样的记录。 起居注是对天子日常行为的详细记录,是为了修史用的,一般人看不到。 少年天家看过一部分——事实上,他并不能看全起居注。 这不是说他权限不够,而是有些生活部分的描写,不是为人子该看的,要注意避讳。 比如说,先皇跟嫔妃们啪啪啪的时候说了点啥,用什么姿势说的……天家合适看吗? 不过天家也曾经表示,我是天字第一号孝子,只要是父皇做过的承诺,我都认账。 总之,掌令使知道三神主进入了中土,根本不想再等,等八卫抵达的时候,他直接裹起人,破开空间而去。 就连玄女宫的太上,都有传送到白虎庙的冲动,昔年无数玄女宫弟子,就死在这家伙手上,这个仇她想报啊。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前往,没办法,将玄女宫的大事,全部放在栗娘这个新证真的真君身上,实在太沉重了,尤其是三湘境内,还盘踞着荆王这一割据势力。 而且,玄女宫北上的人数,也相当不少了,远超北极宫和青龙庙,再多也不合适了。 中土的真君们震动的时候,西疆的高阶和中阶真人们听到这消息,除了实在走不开的,都自发地赶向战场,他们的心中除了仇恨,还有激奋。 若是一战拿下两个神主,别说真神教再也无力东进,甚至新月国自身都要保不住了。 就连幽思真君都坐不住了,他跟坤帅打一个招呼,“我也去看一看,胡帅您自己注意保重。” 随着中土修者纷纷涌向战场,现场的新月国军士先挡不住了,神仆军和近卫军固然很厉害,可架不住中土人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除了这些常规修者,短短一盏茶内,令狐真君、白虎庙的一名真君、因果殿殿主、北极宫三宫主等六个真君赶了过来。 至于说真君们作战,不能多欺少?拜托,三神主在中土境内,主动对玄后出手的事情,我们都看到了——你能在我们的地盘上,公然污蔑我们的真君并且动手,当然应该接受惩处。 其实还是那句话,规矩制定下来,就是用来打破的,关键是看你自身实力强不强,有没有颠倒是非的本事了,只要能找到借口,何必担心什么规矩? 还有诸如幽思真君、丁相实之类的,束手在旁边看着,眼下实在有点插不进去手了,只能在一边压阵,期盼着能有什么漏可捡。 这么短的时间内,中土就赶来了八名真君,十六对七——这基本上就没什么悬念了。 而更糟糕的是,常规力量的战斗,新月国也有一败涂地的迹象。 这一场莫名奇妙的大战,发生得突然,发展得突然,真君们赶来得突然,现在看起来,结果也很快会出来了。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对方的真君能抵挡多久,毕竟真神教的神术加持,能让真君们的战力,在短期内大增,若是他们狗急跳墙,也会给中土真君们带来麻烦。 甚至观战的幽思真君和相实真君,都没兴趣加入战团,就等着出现变故。 二神主见到己方越来越被动,终于大喊一声,“还不出来?击杀白虎庙杂毛!” 话一出口,正跟丁曜星双战二神主的白虎庙真君眉头一皱,本能地加强了戒备。 几乎在同一时刻,地面一道白光亮起,直接击向了……因果殿殿主。 掌令使正在跟玄后双战三神主,三神主虽然比较狼狈,但是一时间也还挡得住。 正在压阵的幽思真君见状,笔直地迎向白光,手中一支判官笔,重重地点了过去。 这一道白光是个蒙面人,只看身法也是真君级别的,此前却一直藏在下面的军士中,此刻猛然间出手,直取掌令使。 掌令使能执掌因果殿,可以说,他就是官府系统真君中的第一人,别看他遇到青龙狼狈不堪,那是因为双方的实力原本就不在一个层面。 官府里一说就是“两殿”,事实上,天机殿主要负责天机推演,更偏重情报一些,而因果殿的职责是了结因果,偏重执行。 也就是说,因果殿的人,更偏重于战斗。 所以,就算掌令使被青龙拘禁了一缕神识,他的战力依旧不是普通真君能比拟的。 这名藏在暗处的真君,会选择他做攻击目标,却也是正常了。 幽思真君一直在等着捡漏,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手中的判官笔,算得上是真器,蓄力一击,威力不可小觑。 事实上,这判官笔是因果殿的公物,目前由幽思真君执掌便是了,他自己也有真器,不过判官笔是气运重宝,此刻用来对付邪教中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丁相实也一直在戒备,他身为丁家两真君之一,按理说是没必要来战场的,而他自己也确实是在家族秘境旁,但是当他发现,真神教的二神主和三神主都来了中土,才火速赶来。 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在场的真君都是两个打一个,他总不好意思再冲上去三打一——这么做也太丢人了一点。 事实上,真君之间的战斗,并不是人越多越好,两打一刚刚好,三打一容易误伤友军。 眼见下面又冒出一名真君,他的反应略略慢了一些,被幽思真君抢了一个先。 但是丁相实也不甘后人,他身子前蹿,抖手向对方打出一枚白色的玉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判官笔堪堪点中白色人影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那人影竟然猛地炸裂开来,化作了漫天血红色的火焰。 一名真君,竟然这么直接自爆了!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末日审判 幽思真君在出手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后续的手段,虽然他出手的时机仓促了一点,但是这个时候不抢功,岂不是傻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出手之后,他总有点心绪不宁。 待对方的身体炸开,他倒是没认为,这是自己判官笔的作用,不过他也要忍不住猜测一下——这是化身之法吗? 然后他才发出一声惊叫,“握草”!有没有搞错?你是真君哎,一言不合就自爆? 不过他也没将对方的自爆当回事——他手上的判官笔,可是真器级别的气运之宝。 真君自爆又如何,教火又如何?他完全挡得住。 然而下一刻,他的耳边传来一声惊叫,却是丁相实发出了,“握草……慕容神起?” 自爆的真君到底是谁,后来大家也没分析出来,相实真君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是失踪了的慕容一族的真君慕容神起——他就是因为认出了此人,所以反应比幽思真君慢了一线。 可以作为佐证的是,自爆的这厮不是真君——不是活的真君,而是没有气息的傀儡。 真是没想到,新月国竟然也有将真君炼制为傀儡的手段。 事实上,炼制手段还是小事,更为要命的是,这名真君傀儡自爆的威力,竟然远大于一般的真君自爆。 首当其冲的幽思真君最有感触,他以为自己有气运重宝护身,应该是诸邪不侵,不成想数十点火光撞在他身上,竟然撼动了他的防御,他的胸口一闷,一口血直接到了嗓子眼。 在气运重宝的庇护下,他竟然负伤了! 这还亏得他用的是判官笔,若是用他自家的真器,伤势起码要重好多倍! 跟在他身后的丁相实,可以证明这一点。 相实真君可是没有气运重宝,受到冲击之后,他的脸色一变,嘴角就流出一股鲜血来。 这还是他的前方,有幽思真君挡了一下,否则后果还真的是不堪设想。 就连不远处的掌令使和玄后,身形也明显地滞了一滞,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他俩是受到了冲击,而其他的真君,见状也是微微一愣——还有这一手? 就在此刻,只听得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沉闷而冷酷,“都留下吧……” “吧”字一出口,天色在瞬间就变得昏黄了起来,很多真君甚至忍不住眯一下眼睛——没办法,光线差别太大,哪怕以真君之尊,一时间也有点不习惯。 整个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厮杀的双方,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 就连喊杀声,都变得遥远了许多,风声什么的,更是听不到了。 遥远的喊杀声,给人一种诡异的静寂的感觉。 地面上战斗的修者们,低头看一眼,可以看到自己的鞋子,但是看不到脚踩着的土地,仿佛是踩在虚空中一般,只有脚下踏实的感觉,才会提醒他们:你踩着的是大地。 白虎庙真君的脸色大变,他想起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末日……审判?” 其他真君听到这四个字,脸色也是齐齐一变。 末日审判是真神教最著名的邪术,在真神教内部也极少人会使用,千余年前,曾经有一名真神教真君,仗着此术斩杀了六名中土真君,直杀得血流成河,无人可挡。 幸好有上党杨家的巅峰真君路过,此人已经摸到了飞升的门槛,只差一点道意的积累了。 杨家真君阻住了此人,代价是两败俱伤,杨真君回到家族之后不久,就陨落了。 施展末日审判的这名真神教的真君,也没逃出中土去,被白虎庙的真君当场乱刃分尸——此前白虎庙就有真君丧生在此人之手。 后来中土修者多方打探,才知道此术并非这个位面的术法,在上界都是大名鼎鼎,不过想要施展此术,不但要懂得法门,还要以真君的尸骸为献祭。 真神教在玄青位面创教以来,“末日审判”也才使用过三次,一次在中土,两次在西方,加上现在这一次,也不过才第四次。 玄后的身子猛地挣动一下,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灵敏程度甚至还不如司修,她的脸色忍不住一变,“还真是此术!” 传说中,在末日审判的范围内,所有人的动作都会变得慢如蜗牛,挪移和传送之术都失效,只有施术者不会受到多大影响,仅此一项,施为者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掌令使动了动身子,脸色也是一变,他沉声发问,“真神教神使何在?” 他是两殿首领,朝廷知道另一桩辛秘——末日审判只有上界神使才使得出来,这个位面的真神教徒,没有谁能使出。 “哈哈,神使?”三神主仰天大笑,两根麻杆一样的长腿,不住地抖动着,良久才停下笑声,正色发话,“本神使就在你面前,你看不到吗?” 随着这一句话,他的脑袋上方,竟然出现了一圈白色的光晕,虚悬在那里。 “这不可能!”幽思真君高声叫了起来,他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恐慌之色,“真神教的神使,怎么可能是你?” 三神主看一眼下方,发现低阶修者们还在战斗,不过因为受末日审判所影响,动作都变得缓慢无比。 他没有再计较下方的战斗,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幽思真君,“不可能是我……为什么呢?” “因为神使下界,转生的很少,”公孙不器淡淡地发话,“哪怕转生,也不可能是寄魂之术……以你的过往,可能是转生之人吗?” 公孙家的传承很厚重,对新月国的神使有记载,神使一般是直接下界,有转生的情况,但有记载的仅仅是两次,而三神主过往的表现,真的不像是个神使。 除非他是被夺舍了——也就是不器真君所说的寄魂之术。 三神主闻言,不屑地一笑,“说得你好像比教徒更了解神使似的……” 然后他看一眼幽思真君,似笑非笑地发话,“准备好了吗?我许你再拖延一阵时间。” 原来他早就看出,幽思真君的恐慌,是故意装出来的,并且猜到了对方是想拖延时间。 不过现在,他敢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自信心还真不是一般的足。 “已经够了,”回答的竟然不是幽思真君,而是面色惨白的因果殿殿主。 掌令使手中托着一座玉色的小塔,那小塔虚悬在空中,见风即长,瞬间就涨到了百余丈高,而且还在继续不住地向上蹿去。 塔的底部,冒出了黄色的光芒,将掌令使和玄后罩在其中。 随着小塔的增长,黄色光芒笼罩的范围,也在急速地扩张着。 “武运之塔?”三神主认出了此物的来历,他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你竟然敢将此宝带在身上?” 若说起中土国的镇国重器,文武两座气运之塔,妥妥排在前五。 排第一的应该是九鼎,第二就有纷争了,有人说是传国玉玺,也有人说是气运双塔,不过毫无疑问,山河社稷图的排名,肯定比这三者要差。 至于岱山的石敢当,虽然也贵重无比,但是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在武运之塔的黄色光芒笼罩下,大家身体猛地一轻,觉得行动便利了很多。 掌令使却是冷笑一声,“武运之塔原本就是我守护的,带在身上的仅仅是一个副塔,来,且看你的末日审判,能否判得了我中土的武运之塔!” 他敢如此叫板,也是有信心的,末日审判固然可怕,但是这文武双塔,也是上界赐下的宝物,能主一国的文武之运。 哪怕他手中拿着的,只是一个副塔,仅仅是能将气运之塔投影过来,但他也不担心对方能短期内破开。 他适才所虑的,不过是没时间发动此物,所幸的是,幽思真君跟他搭档日久,也不问殿主带没带副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拖延一下时间再说。 气运之塔的光芒,挨着新月真君之后,直接将人弹开了,力道虽然柔和,却是异常坚决——你不配享受我的气运。 三神主就没想到,此物还有这般功效,一不留神就被弹开了,他顿时勃然大怒,“好胆!给我全力攻击!” 事实上,被黄色光芒笼罩的灵修,感觉也不是很舒服,像呼延书生这种修习过气运的修者,倒还不太要紧,可是对于玄后这种打根基就是灵修的道宫中人来说,也有些排斥力度。 跟玄后处境相同的,还有北极宫三宫主,至于白虎庙的真君,是运修转灵修的,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末日审判的模式下,真神教的真君们也受影响,尤其那佛修无法尊者,跟中土真君的反应一般无二。 但是三神主号令发起攻击,真君们还是勉力出手——不能近身作战,那就远攻好了。 不过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远攻也不太灵光,“这气运之塔还真是邪门。” 三神主眼中杀气一闪,低头向下方一指,冷冷地发话,“先扫除下方的蝼蚁!” “呸!”玄后气得破口大骂,“对低阶修者出手,你还真不嫌丢人!” 三神主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发话,“只有弱者,才会讲规矩……强者需要这个吗?” 第一千零六十章气运之塔 真君的战场,距离低阶修者的战场,还是有点距离的,差不多八十里左右吧。 不过对于真君而言,这点距离真不算什么。 一名真神教神子,对着一队中土游侠儿,随手就是一拂,心说这点力道足够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居然……也有气运护身?” “切,很稀罕吗?”掌令使不屑地冷哼一声,“我中土运修的神奇,哪里是你这蛮人能够尽窥的?” 那神子不信邪,抖手又发出一道弯刀,直取另外几名中土低阶修者。 白虎庙的真君见状,气得紧咬牙关,“好好,你们且等着,只要我今日不死,回头定然带弟子造访新月,屠尽真神邪教信徒。” 那神子很无所谓地笑一笑,“你在劫难逃了,你今日倒是想不死,但是……由得了你吗?” 不过很快地,他就笑不出来了,“咦……这样都杀不死?” 他这一刀力气不小,对方也避不开,但是就在两者即将相撞的时候,那黄光护着中土修者,跌飞出去好远,却是没有受伤。 原来这气运之塔不仅是黄光有庇护作用,只要在塔周边,运修都会得到保护,只不过有黄光笼罩的话,保护效果更好一点。 换句话说,这名神子若是在黄光笼罩的区域挥刀,被弹飞的只可能是他自己。 但是周边效应,就要差一些了,所以被击中的修者飞了出去,只不过是没受伤。 “咦?”三神主见状,也是一愣,然后看一眼已经望不到塔尖的巨塔,飞身而起,手中多出一根狼牙大棒,身形开始膨胀,不多时就涨到了百丈高低。 呼延书生看一眼公孙不器,“喂喂,这个金身,跟你家的相比如何?” “雕虫小技耳,差得太远,”公孙不器不屑地一笑,然后眉头微微一皱,“他要干啥?” 干啥?三神主要拎着狼牙大棒,直接将武运之塔打爆! 这塔却也神奇,虽然是虚影,却又像是有形之物一般,能被砸得发出巨响。 三神主连砸十余下,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一下巨塔,眼中有精芒闪烁,然后出声发话,“这塔的防御的确不错,不过……打得碎的。” 二神主二话不说,也显出百余丈的法身,手执一柄血色弯刀,重重地一砍。 随着一声巨响,他倒退了两步,硕大的双脚,踩碎了两块火车头大小的石块,然后愕然发话,“有弹性?” “嗯,”三神主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弹性又不大。” 反正这气运之塔很古怪,保护能力很强,但是对其他类型的修者,也没体现出太大的杀伤力,而且因为是投射的缘故,自身的防御能力不是特别强。 三神主试出来了,诸多真君攻击此塔的话,打破这塔也是迟早的事情。 掌令使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他四下看一圈,沉声发话,“莫要慌张,咱们的人多,能顶住这一波攻击……可有谁能破得了末日审判?” 众人的眼光,齐齐看到了道宫三名真君身上——这个消息,还是得问道宫中人。 沉默一阵之后,还是白虎庙的真君出声了,“此术似乎最多可害九名真君……我们也是从真神教徒那里拷问来的消息。” 四大宫里,要说对真神教了解最多的,无疑是在西疆扎根的白虎庙了。 现场的真君们交换一下眼光,只能诛杀九名真君的话,咱们还真的没必要压力太大,现在只中土的真君,就来了有十六名之多,哪怕陨落九名,剩下的也能跟对方一拼。 公孙不器却是拿眼去看杨家的真君,“是这样吗?” 数遍中土,也只有杨家的先祖,曾经挡下了末日审判,不问他问谁? 杨家真君犹豫一下,才缓缓点头,“先祖对此也有猜测,对方终究是先杀了七名真君,应该实力大减了,否则的话,他未必能幸免。” 对上党杨家来说,真君老祖挡住末日审判并且重伤对方,既是荣耀也是悲哀——一名即将飞升的真君,就那么陨落了。 所以,这名真君在陨落之前说了什么,他们绝不愿意向外界轻易透露,更别说,这消息泄露出去,基本上算是自黑,杨家脸上也没啥光彩。 当然,现在他不想说也不行了,大家就直面这个情况,必须得商量出一个章法来。 就在此刻,北极宫三宫主对外面打出一道黑光,直取光晕外的佛修无法尊者。 北极宫的功法,对真神教隐隐有克制之意,她打出的黑光,也是水属性术法,倒是不受限制。 无法尊者却是受末日审判的影响,身形转动不灵,眼见就要硬捱一下,哪曾想三神主一抬手,直接将人摄走了,他大声发话,“咱们藏到塔身上去,安全又稳妥。” 中土十六名真君全部置身气运之塔下方,真神教的人想攻击气运之塔,最好升得更高一些,以塔身做掩护,那里是死角,中土真君攻击不到。 掌令使见状,眼睛一亮,“三宫主,你北极宫可有什么宝物,消灭得了这邪术?” 三宫主犹豫一下,缓缓摇头,“若是在北极宫,我自是不怕此术,可惜的是……护山大阵无法投射过来。” 北极宫的护山大阵,比气运之塔还要强大,只不过那是护山用的,谁会去琢磨投射? 幽思真君面色惨白,轻声嘀咕一句,“莫非此术……中土就无人可抵挡了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玄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真神教有神使,我中土自有观风使!” 众人闻言,眼睛先是一亮,然后……就恢复了颓势,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只有幽思真君低声说了一句,“中土好几百年未现观风使了吧?要不然真神教的神使,哪里有胆子在中土兴风作浪?” 按规矩,神使是不能来中土的,就像当初李永生也没入西疆——他入柔然和伊万,因为那不是处于敌对状态的国家,可就算是那样,他也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话音刚落,塔身外传来了沉闷的响声——是新月人开始攻击武运之塔了。 就在这时,呼延书生的眼睛一亮,“照这么说,九的倍数,没准可抗末日审判?” 这也涉及了一种大道规则,既然末日审判可以诛杀九名真君,那么九的倍数的真君,极有可能对抗末日审判。 呼延书生对这些辛秘不是很清楚,但是对他来说,寻找理论依据并不是问题。 掌令使的眉头微微一扬,然后缓缓点头,“此地已经有十六真君,再来两个,就可以尝试一下了……谁还能再请来两名真君?” 三宫主冷哼一声,一道黑光打向远处的焚天大阵,“我先救人,请人的事,落不到我玄女宫头上吧?” 玄女宫这次做得,真的是仁至义尽了,真君第一时间带队赶来,第二波人马也到了,还有隶属于玄女宫的雷谷豪杰。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裹胁来了两名真君——若不是他们强请,郭家和朱家的真君,十有八九要坐等一阵。 白虎庙的真君一摊双手,“我可以再请一名老友前来,不过道宫和隐世家族这么辛苦……朝廷应该再来一名真君了吧?” 掌令使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发话,“天机殿的真君已经在路上了,我是担心时间未必来得及……道宫不能先多出一名真君?” 白虎庙真君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那我再邀一下白虎好了。” 玄后闻言,忍不住翻一翻眼皮,白虎庙的道友,是真不拿白虎当野祀啊。 其实这名真君也是没有办法,他并不想跟白虎走得太近,可是……他有得选择吗? 不过,他的纠结也有点多余,因为半个时辰之后,天机殿的真君就到了,不是别人,正是无心真君。 白虎庙此次请来的,是一名黄姓真君,黄真君和无心真君在来的时候,就知道这里出现了末日审判,两人在千里之外,就跟陷在其中的真君商量好了,两边一起发动。 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人,也在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 焚天大阵发动的时候,李永生就感受到了,不过他没有过多地关注——这种阵仗,肯定惊动了不止一个真君,他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做为一个观风使,他只需要在一边冷眼旁观就是了。 不过,就在末日审判使出的时候,李永生还是被吓了一跳,“我去……合着新月国要重创中土的真君?” 他从上界来,对真神教的这个术法,了解得非常清楚,简而言之一句话——中土的真君们所了解到的,基本上都是真相。 只有一点,他们理解得有问题,那就是能使出这个术法的,未必一定得是神使。 这三神主明显就不是神使,李永生对此非常确定。 所以从理论上讲,再来两个真君,真的是可以对抗末日审判的。 不过李永生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 他在想:这一仗,公孙未明他们的贸然出击,是撞进了一个连环陷阱里,铁骨碌军造成的突出部,不仅仅是中土人的契机,也是新月人的契机啊。 怪不得他们出击时,我感觉有什么不对呢。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十八真君 公孙未明他们在破坏祭坛时,被发现了也没及时撤离,导致了现在中土人的被动。 焚天大阵只是开胃小菜,是个诱饵,新月人的目的,是引来中土大量的真君来支援。 当他们七个打十四个,还有两个中土真君在围观的时候,机会就成熟了。 现在,相当于是十六个真君,全部陷入了险境中,若是新月人计谋得逞,中土无疑会陷入巨大的被动中,再加上诸多反王推波助澜,中土就此分崩离析,也未可知。 起码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卫国战争基本上是白打了。 幸亏中土这边,有因果殿掌令使带来了武运之塔的副塔,大家才能苟延残喘。 否则十六个真君被杀九个,剩下七个真君,对战新月七个真君,胜算不是很大。 毕竟中土这边,只有一个掌令使,算是真君里的佼佼者,其他人都还差一点。 要说白虎庙、玄女宫和北极宫三位,也是相当不含糊的,但是架不住人家两名神主都带了全部家当来战,他们却没有全力以赴,吃了经验主义的亏。 道宫的第一高手瘸真君,已经被接引到了上界,而中土两名潜力无限的真君,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却还没有成长起来。 这些就都说得远了,简而言之,新月人布的这个局相当高明,以铁骨碌军的突出部为诱饵,一环扣一环,充分利用了中土修者求战心切的心理。 大家都以为,新月人此次大举入寇,是来借机敲诈,没有人能意识到到,他们还真的存了打掉中土大半高端战力的打算。 现在看起来,是因果殿殿主的贪功,给中土的真君们带来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不过李永生不这么想,他有一种感觉:就算中土凑够十八名真君,新月人没准还有什么后手。 就在此刻,风真人走了过来,她是玄后特意留在诊所,帮李永生做看守的——杜晶晶求战心切,跟公孙未明去偷袭了。 风真人是中阶修为,战力比杜晶晶高一些,她走到李永生面前,皱着眉头发话,“李大师,咱们也去支援他们吧?” 李永生想了一下,还是微微摇头,他抬手往身后一指,“咱们若是走了,这四千多受伤将士怎么办?” 他的诊所没有收容那么多将士,只有一千出头,但是旁边军方的战地医院里,还有三千多受伤将士,他可是跟坤帅约好的,双方要相互支援,共同保护后方的医院。 保姆神马的,最讨厌了,但是既然答应了,总不能不去做。 风真人有点不甘心,“把天姥双杀留下看守,应该是够用了,军方那里还有一千军士。” 现在李永生的诊所里,只剩下了四个真人,天姥双杀和他俩,就连血奴都被公孙未明带走了——他看上了它偷袭的能力。 军方的战地医院里,驻扎着五百郡兵和五百辅兵,这一千人除了看守医院,还负责一些后勤工作,比如说,他们负责看守的,还有几个仓库,为来往的军士提供保障。 因为雷谷这边真人多,军方的战地医院,根本没有配备真人。 负责管理这一千军士的军官,仅仅是一名高阶司修。 即使是这样,都算是高配了,因为伤兵里难免有什么刺头,难以管理,而且后勤物资的供应,也是军方的命门,还得跟过路的军校打交道,军官级别太低的话,说话的底气就不够。 简而言之,坤帅就一个意思:军士我出了,至于说高阶战力,雷谷你们负责吧。 这也是各有侧重点,李永生觉得分工很公道。 现在风真人听说,玄女宫弟子被人困住了,甚至玄后都陷在了那里,就来怂恿李大师出战。 李永生微微摇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觉得,仅凭天姥双杀和五百战兵,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们真抵挡得住?” 要知道,上一次在二郎庙的军方疗养院,新月国就派去了两名高阶真人偷袭,那还是在中土后方,伤兵也没多少,现在前线的战地医院,伤兵众多,新月人出手只会更狠。 风真人暗暗一咬牙,心说那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还是那句话,玄青位面没有圣母婊,大多数人将生死看得很平常,对她来说,自己能看护了这些伤兵固然好,可是眼下宫中真君和同门都出了事,她就顾不得考虑这些无关人等了。 至于说她为什么能知道此事?玄后早就在召集人,去救援失落在阵中的中土修者了,可靠的真人们,都接到了她的神识通知。 风真人一开始还没有一定要去的打算,但是众人纷纷赶去,到现在音讯皆无,她请示玄后,真君却是不予回复,她当然就着急了。 但是现在面对李永生,她还不能那么说,只是婉转地辩解,“我觉得,新月人应该把赌注全部下到了那边,这两个医院,应该问题不大,天姥双杀够用了。” “应该?”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总也是几千条性命,你若想去,只管自去,我也不会怪你。” 风真人顿时语塞,她若是只想自己去,早就明说了,问题是她心里清楚,以自己的战力,去了那里也不过是个添头,只有将李永生请去,才有可能帮到大家。 道宫弟子固然自视很高,但是眼下是战场,实力高强之辈多了,风真人不会妄自尊大。 所以她幽幽地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他俩说话之际,无心真君和黄真君按照约定,对着前方的昏黄空间,猛然发起了攻击。 无心真君能这么快赶来,并不是因为要救人,而是他原本派了分身过来,是想长一长见识,顺便也看看,能不能有机会一战新月国神主。 结果分身赶到半路,才得知对方使出了末日审判,掌令使向两殿求援。 因果殿殿主遭遇这种事,按说因果殿应该尽起精锐来援的,不过很遗憾,京城的局势也很微妙,分不出太大的精力来。 说来说去,掌令使虽然号称因果殿殿主,但是两殿首先是为皇族服务的,正经是这掌令使的位子该谁坐,是皇族说了算。 所以这救援的事情,就落在了无心真君头上,他的分身已经接近了西疆,本尊和分身互换一下,就能很快地抵达——当然,其中要用到的物资,是由两殿最后承担。 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表达一个意思,无心真君为了赶路,就没有带太好的装备来——一具分身,能携带多好的东西? 不过无心真君也不在意,通过掌令使、幽思真君和米真君的话,他已经分析出来了,十八个真君破末日审判,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一旦打破末日审判,对方区区七个真君,能在十八个真君的围攻下逃得性命,都可以算人品坚挺了,他自然也无须准备太好的装备。 若是打不过末日审判,无心真君依旧不苦恼,因为……他来的就是一具分身,只是跟本尊交换了意识而已。 分身受损,他也会修为大减,可是终究是性命无碍。 所以他毫不犹豫,直接冲着昏黄色的空间出手,而那黄真君掣出一柄拂尘,也是冲着前方一扫。 就在他俩出手的同时,昏黄空间内的十六名中土真君,也齐齐地出手了。 为了追求最大效果,十六名真君组成了五个三才阵——这种阵势,大家都很久不用了,但是身为中土真君,不可能连这个阵势也不会。 唯一落单的真君,是……没错,就是北极宫三宫主,她的功法天然克制真神教,跟别人组成阵势的话,反倒是不宜发挥。 就在发起攻击的一瞬间,众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待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空间又是微微一变,昏黄变成了明黄色,十六名真君的面前,多了两人,正是无心真君和黄真君。 “有效!”掌令使欣喜地大喊一声,“快去围攻那个该死的贼子!” 真君们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一看眼前的情势就明白了:末日审判的禁锢,确实松了很多,待这明黄变成正常的光线,禁锢就算彻底打破了。 于是大家齐齐一声喊,根本顾不得其他,直接攻向对面的三神主。 他们的身体灵活性还是不够,不过只要是个真君,谁还不会几手远程攻击? 无心真君和黄真君刚刚进入此地,禁锢尚未体现出来,两人身子一闪,直接包抄向三神主的后路,封死他窜逃的可能。 “咄,”黄真君手中的拂尘向前一扫,然后他的眼睛愕然地睁大。 看着三神主头上的白色光环,他诧异地发话,“这是……真神教的神使?” “没错,正是真神教神使,”白虎庙的真君大声地回答,同时打出漫天金黄色的光点,嘴里兀自解释,“莫慌,以他之能,大约也只能使用一次末日审判!” “使用两次又如何?”掌令使高声地笑着,见到己方形势好转,他笑得十分开心,“他总得再找个真君来,才能施为吧?” 一边笑,他一边看一看对方其他六个真君,“你们谁想做神使的踏脚石?”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强援 这六名真君,对中土真君也是个威胁,十八名真君,虽然可以相互掩护,也有人防御超高,但是六人出手,终归会给大家带来不小的麻烦。 所以掌令使试图通过口舌挑拨,让对方真君心生犹豫。 没错,真神教都是些疯狂的信徒,但是修行到真君这个层面,鲜有人不为自己打算的,想让一名真君慷慨赴死,那真不是一般的不容易。 呼延书生知道他的用意,也轻笑一声,“就算再陨落一名真君,那又如何?咱们这里十八个真君,大不了再来一次就是。” 然而,他俩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倒是有五名真君一抬手,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只有那佛修无法尊者,双腿一盘,虚虚坐在空中,摸出一颗丸药丢进嘴里,沉声发话,“诸位先撑一下,我伤势有点重……片刻就行。” 他方才被杨真君和呼延书生夹击,受伤不轻,此刻终于有点时间了。 二神主急得大叫,“无法真君快点来,大家撑不住啊。” 无法尊者双眼微眯,轻哼一声,“我真的需要歇一歇,没事……他们打不破我的金刚防御。” 他这话挺有意思,虽然说了不参战,但也有一层诱导的味道——我防御很强的哦,不信你们就来试一试。 但是中土真君哪里吃这一套?我们只须打爆这个三神主,然后就可以慢慢跟你们算账。 收拾你这个秃驴,何须急在一时? 十八名真君,竟然无一人理会他,甚至几名真君直接承受其他真君的攻击,也要对着三神主出手——这家伙才是重点。 十八名真君围攻一人,场面何其地壮观! 就在此刻,只听得砰地一声大响,那无法尊者直接炸裂了开来,化作漫天的火焰。 中土的真君虽然在围攻三神主,神念却是可以四下留意的,见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也是一惊:握草……又来? 天色顿时猛地一黑,都不是昏黄了,几近于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昏暗。 紧接着,在无法尊者爆裂的地方,蓦地现出一人来,马脸吊眉,肤色白皙,一脸的虬髯。 丁家的相实真君先叫了起来,“是你这……贼酋?” “不,不是他,”白虎庙的真君也叫了起来,“这厮的气势不对!” 公孙不器看得有点迷糊,少不得看一眼呼延书生:这厮是谁啊? 呼延书生忙着围殴三神主,不过他的神识,还在关注着周边,感觉到公孙不器求助的眼光,他传过去一道意念:“应该……是真神教的大神主。” 书生真君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不过当时他地位不够,根本没资格见到真神教的大神主,可他终究是西疆人,类似的传言听了不少,猜得出对方的身份。 没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真神教的大神主,新月国的精神领袖。 丁相实和白虎庙真君,都做为真君参加过卫国大战,还跟大神主照过面,反应最快,像玄后这种,虽然也参加了战争,没跟对方碰过,反应就略略慢一点。 大神主打爆无法尊者之后,也不着急出手,而是双手向身后一背,扬着下巴沉声发话,“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臣服,或者陨落!” 他虽然一脸虬髯,面容却是白皙,竟然带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尤其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没有任何反应,更增添了阴森之气。 不等中土的诸多真君发话,其他六个新月国真君,冲着他齐齐一躬身,“见过神使。” “这才是神使?”中土国的真君们,不止一个张大了嘴巴。 “不,你不可能是神使!”白虎庙的真君大喊了起来,竟然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没错,”因果殿殿主也点点头,“你若是神使,我们怎么可能赢得了卫国战争?” 大神主淡淡地看他一眼,一副懒得辩驳的样子,然后他一抬头,看向空中的武运之塔。 他的嘴角微微一撇,伸出右手来,屈起中指轻轻一弹。 那高达千丈的武运之塔微微一震,瞬间就消失了。 甚至连冲击波都没有,无声无息,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就是你们的仗恃?”他都不看中土的真君一眼,只是空洞地看着空中,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很随意地发话,“只带了一个副塔来,算你们走运。” “我去!”因果殿殿主顿时傻眼,“这还真是神使?” 气运之塔的副塔,不是破不得,但是能这么轻描淡写破开,肯定不属于这个位面的存在。 公孙不器却是冷哼一声,“神使不得擅入敌国,阁下莫非不知?” 公孙家的傲气,是傲到骨头里的,现场十八名中土真君,却是他这个新扎真君,最先开口责问对方。 当然,他也不是盲目地中二,公孙家先后有三人,飞升到了上界。 前人到了上界,混得怎么样,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并不妨碍他以此为荣。 当然,公孙家的前人混得再好,估计也不会是真神教这种庞然大物的对手,但是他还就是不在乎,正是他前不久才说的那句话——“那又如何”? 他可以不要性命,但是有些东西,却是要坚持的——公孙家没有孬种! 然而非常遗憾,他视死如归地问出了这句话,神使却是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 大神主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自顾自地发话,“想将中土的真君一网打尽,看来是不可能了……不过,十八个也差不多了,有谁不愿意接受真神的奴役吗?” “去死吧!”白虎庙的真君嘴巴一张,一道金黄色的光芒从他口中吐出,打向大神主。 这一招,他甚至在对付三神主的时候,都没有用过,现在显然是要拼命了。 不过非常遗憾,因为受到末日审判的干扰,光芒在空中,飞得异常缓慢,甚至大家都能看得清楚,这是一个小巧的锥形物体。 “攒心钉?”玄后见状惊呼一声,“没想到你竟然练成了如此厉害的……” 话说到一半,她说不下去了,攒心钉是白虎庙最难练的神通——没有之一。 练这神通,不但要有大智慧大毅力,还得炼制出相关的道器,并且跟自己融为一体。 这是玄青位面,极少的、需要有道器为基础的神通,别的不说,光融合就要难死人。 事实上,此术也是上界传下来的,据说一旦修成,飞升之后还可以继续提高,哪怕在上界,也是威名赫赫的神通。 不过非常遗憾,在末日审判术法的面前,真的不够看,速度慢得像蜗牛,玄后想要称赞,都没办法继续——因为听起来很像是在说反话。 白虎庙的真君闻言脸一红,猛地崩断了心脉,一口精血喷出,“疾!” 金黄色的攒心钉,速度一下提升了起来。 李永生的神识,一直都关注着这里,见到这情况,他都忍不住心中一动。 不过下一刻,他一侧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南方。 两道长虹,瞬间破空而至,钻入了那一团昏暗的空间中。 李永生的脸上,顿时泛起一丝怪异来。 就在此刻,风真人再次匆匆赶来,她一脸的惶恐,“李大师,那末日审判的威力,看起来越发地大了。” “没事,”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可曾看到那两道长虹?有强援到了。” “强援?”风真人先是一愣,然后欣喜地点点头,“我看到了,不过……是哪两位真君?” 李永生看她一眼,沉吟一下才回答,“或许你未必喜欢听到的答案。” “没事,”风真人一脸的坚毅,“我受得住,你只管说就是。”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她,半天才微微一笑,“好吧,是朱雀和白虎。” 风真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惊天动地地叫起来,“野……野祀?” 李永生一摊双手,笑着发话,“你看,我就说了,你未必受得住。” 风真人何止是受不住?她简直要抓狂了,“野祀……也跟真神教联手了?” “你在说什么啊?”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除了朱雀,还有白虎呢……你不会以为,它会跟真神教联手吧?” 白虎在西疆,可划不到野祀里,主要原因就是,它是抵抗真神教的急先锋——大家都是玩香火的,你到我的地盘算怎么档子事? 玄女宫对此,是颇有一点微词,不过白虎庙并不在意,每次谈及白虎野祀,总是含糊其辞蒙混过关,万一惹得急了,就直接表态,一个白虎怎么也顶两个真君,西疆需要它。 总之,风真人听说过这些,她是惊讶朱雀的出现,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白虎可是真神教的死敌。 念及此处,她忍不住幽幽地叹口气,“看看白虎庙的野祀……真是没法比啊。” 她的语气实在太幽怨了,仿佛是在称赞“别人家的孩子”一般。 李永生苦笑一声,无语地撇一撇嘴,这老鸟儿……还真是会抓时机啊。 风真人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苦笑,“怎么,朱雀有问题?” “有问题?”李永生看她一眼,微微摇头,语重心长地发话,“你永远不要怀疑,一个野路子的家伙,混入体制的决心!”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招揽不成 李永生想得一点都没错,朱雀匆忙赶来,就是为了要破除末日审判,为自己谋个出身。 就本心而论,老鸟儿其实是个倔巴头,既然已经跟玄女宫扛上了,它真的没兴趣服软。 然而,白虎的遭遇,为她做出了一个很好的示范——只要能让道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是野祀,日子也能过得很舒服。 要说起来,白虎能降临这个位面,还是跟朱雀有关。 李永生曾经开玩笑一般地说过,白虎身上有朱雀的气息——其实这真不是玩笑。 本位面的白虎分身,其实是朱雀本尊从上界塞下来的。 本尊感受到分身在这里站住脚了,其时它又托白虎办着点事情,报酬不太好给,给多了见外,一点不给吧,也不是做人的道理。 正好,这玄青位面是仙界中香火成神道的禁区,它就送了一个白虎分身下来。 仙界下辖的位面很多,四神兽其实不缺搜集香火的地方,不过有谁会嫌自己资源多的? 女人的衣橱里,永远少一件衣服,房地产商的名下,永远少一块地皮。 白虎分身下来没多久,就赶上了新月国搞摩擦,它直接去白虎庙报名,要去揍真神教徒。 结果到了战场上之后,它才一施为,带队的白虎庙真君傻眼了——我去,这是野祀? 总之,白虎被白虎庙认可,还是很有些传奇色彩的,基本上属于一见面,就对了眼法。 朱雀分身就郁闷坏了,握草,咱们都是四神兽,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要知道,它比白虎分身早来了好多年,却只顾着跟玄女宫掐架了。 要它低头,那是不可能的,区区玄女宫……搁在上界,算什么玩意儿啊。 不过这一次,新月国大举入侵,连“末日审判”都使出来了,考虑到观风使此刻也在西疆,它忍不住有点心动:我此刻出手,也算帮了玄女宫的大忙了吧? 在它看来,这不是低头,是共御外侮,自己不算丢面子。 正犹豫合适不合适呢,白虎联系它了。 跟无心真君一起赶到黄真君,其实就是白虎的分身,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只当黄真君是没有根脚的散人,是个野生的真君。 站在朱雀的角度想一想,就连白虎的分身,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分身,要说老鸟儿心里没点嫉妒,也不可能不是? 事实上,黄真君看到三神主第一眼,就知道这不是神使,而是被神使加持了秘术的! 待到真的神使出现,它马上通知白虎分身:这个神使有点难搞。 真神教的神使,就像中土的观风使一样,修为不是恒定的,最低级的神使,自身可以使出“末日审判”,却不能让信徒也掌握此术。 神使能为信徒加持,令其施展得出“末日审判”的话,修为就要高一些了。 正是因为如此,白虎的分身黄真君,在见到三神主的时候,先惊讶了一下。 等到神使本人现身,白虎终于反应过来了:敢在交战期间,公然踏入中土的真神教神使,绝对不是一般货色! 于是他火速联系朱雀,大家一起来维护中土和平。 见到白虎和朱雀齐齐现身,别人不说,玄后就先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老鸟儿显化的是人身,一名瘦高的、手臂奇长的女子——好吧,还是无视它的审美观点好了。 但是玄女宫跟朱雀打交道好几百年了,换给别人可能感觉不出来,但玄后怎么说也是老牌真君,哪里能感受不出朱雀的气息来? 她真的有点不解:怎么我们追杀的野祀,也公然来了?还是气势汹汹的样子? 真神教的大神主倒没显出有多么惊慌,只是深深地看了朱雀一眼,“你也是来战我的?” 对于白虎的立场,他不需要再去了解,但是再加上朱雀的话,还是有必要问一下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朱雀冷哼一声,然后翻个白眼,“不战你,难不成是来投靠你的?” “投靠……这个可以商量啊,”神使思索一下,摸一摸下颌的胡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反正你我都是中土的敌人,你若投靠我,我可以划出一大块地方,那里的黎庶只供奉你的香火。” “不是吧?”朱雀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紧接着,她就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两只长长的手臂一荡一荡,“说实话……你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还是挺好玩的。” “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神使摇摇头,正色发话,“我对中土没有野心,此来也只是想在解救中土黎庶的同时,收回新月国固有的领土,再重新规划一下中土的势力范围……” “好了,打住吧,”朱雀不耐烦地发话,一摆长长的手臂,阻止了他的絮絮叨叨,“就凭你,也敢惦记招揽我,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啊。” 神使却是很奇怪地看着她,“都是修香火成神道的,我为什么要看不起自己?” “你的智商该充值了!”朱雀的眼睛一瞪,声音也大了起来,它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敢惦记招揽我,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不?” “知道啊,你是朱雀,”神使一本正经地点头,正色发话,“我知道道宫中人一直在迫害你,你过的很不开心,不过放心好了,投靠神教之后,谁敢再为难你,就是跟咱们神教过不去。” 周边百里方圆的中土修者极多,看到第二次末日审判,心里已经在忐忑不安了,又听本方真君说什么真神教神使,而且看起来没什么胜算,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完了,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猛地见到来了两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少人的心里,就又生出了些许期待:似乎……局面还有可能挽回? 但是当他们听说,说话的人是野祀朱雀时,绝望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完了,没准要更糟! 香火成神道之间,一般都是竞争关系,不过野祀和邪教虽然有冲突,但是他们的大敌,都是中土道宫和官府,从立场上讲,两家是天然的同盟军。 而且很多人知道,朱雀在南方,被玄女宫压制得非常狠,要说朱雀心里没怨念,鬼都不信——现场玄女宫的弟子就不少。 “原来你也知道老娘是朱雀?”听到真神教神使的话,朱雀的脸顿时一翻。 她直接开骂了,“你算什么东西,敢招揽我?信不信我直接斩杀了你?” 神使听到这话,也是勃然大怒,“你不过是个区区的分身,本座招揽你,也是看得起你,若不是看在你上界本尊的面子上,我就直接将你拿了。” “原来你也知道,惹不起我上界的本尊?”朱雀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少废话,你赶紧滚蛋,其他人全给老娘留下。” 老鸟儿其实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不过它直觉地感到:这个神使的实力,应该不差。 而且大家都是从上界来的,多少算是有点渊源,它也懒得斩尽杀绝。 不过对方带来的真神教其他真君,那是必须留下来为了——这一点没有商量。 然而,听到她的话,神使眉头一皱,“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我在下界,一点都不怕你。” “你难道永远不回上界了吗?”朱雀先是怒目圆睁,然后气得笑了,“在这里占了便宜又何妨?回头难逃我本尊的追杀。” 神使很无奈地看着她,“上界的规矩是,下界事,下界了,上界你有本尊,我也有后台的,谁怕谁还不一定……莫非你的本尊,还大得过真神教?” 真神教在上界,也是有一番局面,虽然远不及灵修和道宫体系,但是对付一个区区的朱雀,毫无问题——四神兽加在一起都不够看。 当然,四神兽也是有背景的,不然早就被大能人物捉去看守山门什么的了。 白虎知道对方这威胁的份量,气得冷哼一声,“你违规越境,还有理了?” 既然大家都是有后台的,现在当然就要讲道理了。 然而,朱雀的脾气不比白虎小,为了在本位面获得一定的地位,她根本不说这些因果,一探手,细长的手臂,直接抓向对方胸口,“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悍然出手,白虎也一抖手,打出四支长剑,向地面落去,“看我剑阵拿你!”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在转眼之间,就战做了一团。 严格来说,白虎的剑阵,杀伤力相当地大,取自于上界的“四象诛仙阵”,这是它的独门手段,就连白虎庙都没有传承。 再加上白虎原本就是西方庚辛金,主兵刃杀伐,剑阵不是一般地骇人。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白虎在西疆,跟真神教战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它的能力,也早就被真神教摸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这神使是来自于上界的,对白虎的剑阵也有所耳闻,见它使出来,直接避让了开去。 白虎却是气得直跳脚,高声叫着,“早知道有这么一战,我就提前布下剑阵了。”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草菅人命 四象诛仙阵不是不能移动的死阵,起出四柄长剑,继续落下就是了。 但是四剑落下之后,到剑阵发动,中间要有一个缓冲,有这个时间,对手早就跑得不见了。 那神使听到白虎的抱怨,却是不屑地笑一笑,“若是只有你一人在,我倒是不介意会一会你这剑阵,现在嘛,我可没空跟你们磨时间。” “那你就去死好了,”朱雀的爪子狠狠地抓来。 事实上,对这名神使来说,白虎好对付,正经是朱雀的肉搏,带给它的麻烦更大一些。 老鸟儿修的是南方丙丁火,关键它是从上界下来的,在火的境界上,造诣很高,同样以火为主的真神教,在火的等级上有点欠缺。 而且这神使下界之后,因为某些原因,最后夺舍了大神主,神念和肉体之间,还没有磨合到完美状态。 原本他是想着,过个十来八年,彻底磨合好了,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挑起对中土战事,但是眼下中土出现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可能放弃。 正是因为还有些小瑕疵,所以他对朱雀的火,多少有点顾忌——起码威胁比白虎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神使的战力,还真不是白给的,双敌两大野祀,竟然不落下风。 甚至,他隐隐压制住了白虎和朱雀。 三人的对战,并没有多么惊心动魄,大多时候,就是实打实的硬撼,甚至连真器和术法,用得都不多,倒像是三名制修在打架。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三位别无选择,他们都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位面的,战斗之际稍微控制不住力量,就会超越了位面的承受能力,会遭遇位面排斥。 别的中土真君看他们战得热闹,想上前助战,然而非常遗憾,他们真的有心无力——由神使使出的第二次“末日审判”,对大家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不但不能助战,他们还得想法自保,要知道,那五名新月国的真君,目前可是行动自由,能对十八名真君造成极大的伤害。 而他们刚才引以为仗恃的武运之塔,已经被对方的神使捏爆了。 所幸的是,这十八名真君都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见势不妙,马上摆出了阵势,彼此之间可以相互呼应和关照,虽然动作慢一点,却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新月国的五名真君攻了一阵,发现己方虽然大占上风,但是对方真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要知道,这可是五个打十八个,而且在这十八人之间,相互还有掩护,哪怕他们只能被动挨打,却能够保证分寸不乱。 意识到己方并不能迅速地击溃对方,于是就有人建议,“两位神主,咱们是不是先帮助神使,诛杀了那两名贼子,再来收拾这些真君?反正他们跑不了。” 然而,这声音被神使听到了,他恼怒地大声发话,“你们莫要前来送死,这两个家伙里的任何一个,都打得过你们五个!” 一个打得过五个,这有点夸张,但是对战三五个真君不落下风,白虎和朱雀都做得到。 中土的真君们听到这话,越发地胆战心惊了。 白虎和朱雀如此厉害,双战真神教神使,竟然还不能占据上风,这神使得多么可怕? 他们很不想相信这话,但是这个时候,对方有必要骗他们吗? “啊~”丁曜星大喊一声,却是他生受了一记狠的。 不过他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而是冲着朱雀大叫一声,“快通知青龙庙那位啊。” 他是真切见过护庙神兽厉害的,在他想来,青龙的战力,起码不逊色于眼前这二位,朱雀和白虎打不过神使,再加一个青龙,总差不多了吧? 朱雀闻言大怒,她和青龙原本就有点小矛盾呢,“你请得来,那你自己去请,我没那么大的面子。” “护庙神兽吗?”神使笑一笑,他也知道青龙庙那里的情况,然而,看起来,他并不怎么以为然,“他护的是青龙庙,又不是白虎庙……其实他来了我也不怕。” “噗”的一声轻响,大家一扭头一看,却是白虎庙的真君口喷鲜血,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他刚才发出攒心钉,原本就是搏命一击,后来更是自断心脉,用精血加速攒心钉的冲击速度,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没有成功。 在那个时候,他就身受重伤了,搁给一般人,自断心脉是必死无疑的,甚至普通人都不会自断心脉——没那能力,不会。 他身为真君,身体和意志都远超旁人,自断心脉之后,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若是治疗及时的话,修为都不会损失太大。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他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不说,还要承受对方真君的攻击,很快就不支倒地,“真的好恨啊,踏入这么个陷阱。” “不是陷阱,而是邪教使者非法越界,”北极宫三宫主冷冷地看着神使。 因为功法相克的缘故,在场的真君中,数她受伤轻微,动作也相对灵便。 她咬牙切齿地发话,“你就等着上界修道大能的一怒吧。” “奇怪,你有什么可生气的?”面对三宫主的诘责,神使波澜不惊地回答。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我是误入中土的……而且这片土地,原本就该是新月国的,只是被你们强占去了,我这次来收回,上界大能凭什么冲我发火?” 神使也知道,自己的这番行径,已经超出了上界的许可,没准会遭遇惩罚,所以他要找些理由来搪塞——领土神马的,最容易导致嘴皮子官司了,而且最后很可能无果而终。 听到这么无耻的话,朱雀咬牙切齿地发话,“你想要瓜分中土,这是你说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上界的本尊,也可以作证。” “我的意思是,中土太大了,统一的中土,不利于整个玄青位面的和平,”神使一摊双手,淡淡地发话,“分成几块,分别管理就好了……我没打算占据任何一块。”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发话,“你现在投靠于我,我还是会把南方划给你的。” “不过是树立几个傀儡罢了,”幽思真君冷笑一声,“我都是中土大好男儿,怎么可能做异族走狗?” “那你就去死好了,”神使大怒,抬起右手食指,冲着他遥遥一点。 “噗”地一声轻响,幽思真君的头颅顿时就爆裂了开来,像一个被砸烂的西瓜一样,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 真君的生命力异常顽强,但是遭受这么一击,幽思真君必死无疑。 一名真君,就死在对方的弹指一挥间?中土的诸多真君见状,真的是睚眦欲裂,因果殿殿主更是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幽思……” 幽思真君虽然是因果殿中人,但跟殿主并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两人的交情也不能算有多厚重,不过此情此景,真的很容易令人生出兔死狐悲的之心。 公孙不器则是直接喊出了声,“大欺小,不要脸!” 奇怪的是,神使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竟然没有介意他的冒犯,而是沉声发话,“我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生存,抑或者陨落?” “我好恨!”白虎庙真君大喊一声,口中鲜血狂喷,“靠上界来人,算什么好汉?” 三神主看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强者恒强,你不够强,这就是原罪!” “可恨我中土观风使未在!”丁相实厉声大喊,“否则,些许跳梁小丑,尽皆诛之……” “是吗?”神使不屑地冷笑一声,“尽皆诛之……好大的口气。” 丁青瑶等人,原本是被困在焚天大阵中的,但是中土国诸多真君赶来之后,纷纷对大阵出手,尤其是米真君和三宫主,他俩的功法都是克制真神教的。 焚天大阵的名气虽然大,但是怎么经得起真君们的轮番冲击?大阵很快就被打残了, 阵中的修者,陆陆续续地从阵中冲了出来。 然而,出了焚天大阵,却又陷入了末日审判的空间中,这个更狠。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没准躲在焚天大阵里,会更好一些。 丁经主倒是一直没绝望,因为她知道,观风使就在不远处,而且她对李永生在上界的身份,非常有信心——这根本不是朱雀和白虎能比的。 不过,她不明白李永生的心意,当然不敢随便泄露他的消息 直到看到一名真君横死,另一名即将死去,再听到这话,她实在忍不住了,高声发话,“你且先狂妄着,待我中土观风使来……你想再狂妄,也没机会了!” “是吗?”神使用神识扫了一下,发现说话的仅仅是名准证,他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这种小货色,他甚至没兴趣去计较。 他一抬手,磕飞一支大箭,轻描淡写地发话,“你中土有观风使吗?”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这话真奇怪,真神教能有神使,中土为何不能有观风使?” 这个声音,响起得太突然了,神使心中大骇,用力一扭脖子看去。 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站在两百丈之外的虚空中,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有人发现,他是如何出现的。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仙使现贺盟主梅任歆 事实上,李永生看到朱雀赶到西疆,脑袋就有点大。 他所说的要看护受伤将士,并不是不参战的全部理由——其实他也有点不想见朱雀。 朱雀的算盘,他猜的七七八八了,不过这个位面的纠葛,他不想介入。 严格来说,此前他对朱雀的纵容,虽然是他也有需求,双方算是各取所需,但严格来说,他还是违背了一些规矩。 当然,这种不甚重要的规则,私下违背一点不算什么,在公开场合,他还是要收敛一二。 所以他就不想跟朱雀照面,这老鸟儿口无遮拦惯了,万一泄露出什么,那就没意思了。 他更担心的是,老鸟请他做主,裁断本位面的一些事情。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朱雀来西疆,绝对是冲着他来的,因为他也在西疆。 现在若是东北也跟伊万人发生了冲突,他相信,朱雀绝对没有兴趣跑到东北的。 简而言之,他是想低调,看着中土人如何化解这一场危机。 他从来不认为,见到中土危急,就直接出手庇护,是什么好的选择,这跟中土的内乱,性质有根本的不同。 如果事态确实可控的话,他会尽量选择不出手,至于说原因嘛,就是那首歌里唱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人不能随便成功,家族也不可能随便成功,国家更不可能随便成功。 必须经历过风雨才行,温室里永远长不出参天大树! 他甚至认为,来的十八名真君里,死上三两个都是可以接受的,中土升平的时间有点长了,很多人忘记了战争的残酷性,这样不好。 事实上,地球界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升平日久之后,大家的心思都在吃喝玩乐上了,讲的是情怀,喝的是鸡汤,迷的是小鲜肉,乐在各种戏子的八卦中。 须知老祖宗告诉我们,“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在李永生接受的信息碎片里,那家伙一直在诟病华夏的一个现象——独生子女政策。 不是独生子女有什么不好,这个群体里有好有坏,这都是正常的,他认为,是独生子女这个政策,实在是太脑残了——一夜之间,所有的年轻父母,都不知道该怎么爱了。 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宠着?就算有的父母亲知道,严厉一点对孩子好,但是孩子还有同学——糟糕的是,孩子的同学,也是独生子女。 孩子不会认为,父母严厉一点,是对自己好,他只会大声呐喊——看看别人家的父母! 没有多少父母,会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但是关心不代表宠爱,更不是溺爱,要学会放手,尤其是男孩子,不摔打不成材。 不摔打也成才的例子,当然也有,但绝对不会很多。 这个比喻或许不是很恰当,不过李永生就觉得,现在的中土,有点那个味道了,奢靡之风渐起,缺少一些摔打。 他不介意让中土付出一些代价,或许这是比较残忍的事,但是些微的代价,能换取人们的警醒,是非常有必要的。 所以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他愿意束手旁观。 但是当他看到,幽思真君被一指爆头的时候,他终于是不能忍了。 没错,他想的是,死一两个真君都无所谓,他不会做庇护熊孩子的家长。 但是这孩子本身不是特别熊,而且也不是死在公平对战下,而是被上位者直接无情碾压了,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 做为一个家长,孩子在幼儿园跟小朋友打架了,还打输了,这种事管不管都行——尤其是孩子不占理的时候,最好别管。 但是幼儿园的孩子,被高中生打了,打得还挺惨,那么,只要这孩子没有做出天大的错事,哪个家长都不会忍的! 李永生就是这种感觉,握草,真当我中土没有大人? 所以,就在风真人苦苦恳求他的时候,他的身子一晃,直接不见了踪迹。 神使看到空中的李永生,忍不住心里一沉。 他非常清楚,这个家伙能在不声不响中,来到自己的身后,是绝对的来者不善。 末日审判,其实有点类似于绝对领域,施术者在这么一大片区域内,能感到任何的细微变化,场中多出一个人来,这是很大的事情了。 刚才朱雀和白虎冲进来,神使就清楚地感受到了,然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出现,竟然毫无征兆,于是他马上就重视了起来:别看此人才是准证,应该比那两个上界的家伙更难斗。 当然,所谓的难斗,也仅仅是指在这个位面难斗,朱雀和白虎若是能发挥本尊全部的战力,这名神使也只有掉头就跑的选择。 而中土的观风使,可能在中土的战力更强大一点,但是放到上界,很可能什么都不是。 神使的想法,跟朱雀第一次遇到李永生时差不多,心知对方是观风使,依旧不怎么在意——这个位面你或者牛一点,但是我就不信,你不回上界了。 所以,面对这名英俊的年轻人,神使并不怎么惊慌,只是难得地微微一笑,“中土观风使?” 其他人看清楚来人之后,那些认识李永生的,差点把眼睛珠子瞪出来——我去,不是吧,李大师竟然可能是观风使? 这时候,没有人会认为,这个猜测很不靠谱:只看李大师出现的方式,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其他不认识李永生的修者,忍不住出声打听,“这人是谁啊?” 尤其是天机殿的米真君,虽然已经身负重伤了,见到无心真君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也忍不住要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看你惊讶的样子……莫非你认识?” 无心真君早就蒙圈了,想到跟李永生结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忍不住一咧嘴,“不可能吧?” 没什么不可能的,面对真神教神使的发问,李永生一拍储物袋,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在手上抛了几抛,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对方。 公孙不器的反应最快,他在瞬间就明白了,李大师为何会如此无所不能,修为又会如此精进,合着人家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 他想也不想,直接单腿点地跪下,一拱手,沉声发话,“见过仙使大人。” 公孙家是以狂傲出名的,但是狂傲也是要分对象的,而且觐见仙使,无须双膝下跪,这也在中土刺头修者的忍受范围之内。 公孙不器这么一跪,现场顿时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齐声觐见。 就连桀骜不驯的掌令使,也下跪叩见,不过朝廷中人的称呼,跟道宫和隐世家族不太一样,他们称之为“上使”而不是“仙使”。 但他是双膝跪倒,朝廷的法度,可是比道宫严多了,单腿下跪,绝对属于不够恭敬。 然而,中土的真君们都跪下了,真神教的真君可不管这些,还是继续狂轰乱炸。 ——那只是中土的仙使,管不到我们真神教头上。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一抬手,手中的仙使令牌一晃,直接将那二神主摄了过来,另一只手就向对方的头顶拍去! “且慢!”真神教的神使见状,终于出声了。 李永生理都不理,一掌将二神主的脑瓜拍得稀烂,然后才将尸体往旁边一丢,冷冷地看着对方,“你这是在命令我?” 神使的脸上红光一闪,大吼一声,迫退了朱雀和白虎,然后身子一晃,暴退出十余里,“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中土又出了观风使!” “嗤,”朱雀冷笑一声,也不上前追杀,“中土出不出观风使,关你屁事!” 李永生见朱雀帮自己说出了想说的话,也就懒得再说一遍了。 神使却是不理会老鸟,只是看着李永生,“所谓不知者不罪,我也无意为难你……不怕告诉你,此地不是你中土固有的领土,而是新月国的地盘,你明白了?”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吐出三个字,“为难我?” “你下界之前,没有人告诉过你,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吗?”神使淡淡地看着他,“你连朱雀和白虎野祀都不敢处置,谁给你的胆子,为难我真神教?” 李永生的眉头紧皱,眨巴几下眼睛之后,再次不解地发问,“你闯进我的地盘来打打杀杀,现在你说……是我在招惹你?” “我都说了,这里是真神教的固有领土,”神使一摆手,不容置疑地发话。 说实话,猛地见到中土出现了观风使,他心里也麻烦到不得了——不是说中土几百年没有观风使了吗? 早知道此番入寇中土,会遭遇观风使的话,他都未必有兴趣东来。 观风使是正儿八经的上界意志的体现,只要不主动作死,真神教的神使也不敢随便出手。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主动作死的,是神使自己! 所以神使认为,自己有必要先抢占舆论的制高点。 而且,对方不敢发落朱雀,说明也不是个强势的仙使。 那么,他就更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对方衡量清楚,得罪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若识相的,将这块土地还给新月,也就罢了,否则的话,我就不相信……你不回上界!” (为盟主梅任歆加更。)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魔修仙使?二更 神使对观风使的威胁,并没有结束。 说完上述的话,他又看一眼白虎和朱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奉劝你一句,别指望他俩,等回到上界……他俩也要躲着我走。” “呵呵,”朱雀气得笑了,“躲着你走?能让我躲的人不少,但是绝对不包括你!” 莫名其妙的,此刻它小小的鸟头里,出现的竟然是一个大长腿的身影。 想到永馨仙子的可怕,它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那太乙元冰,真的是好冷。 李永生却是摸一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发话,“看来你在上界,名气一定很大。” “我父王便是真神教主,”神使淡淡地回答,“当然,你可以不信,不过等你回到上界之后,我一定要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 知道对方是观风使之后,他心里就清楚,此行的目的十有八九要泡汤,对方就算修为一般,手上那块仙使令牌,可不是吃素的,别的不说,一个“放逐”,就能将他驱逐出这个位面。 若是在新月国的地盘,他不是很担心仙使令牌的放逐,因为那里是他的主场,他有抗拒的手段,但是眼下……他是在中土国啊。 别看他说什么新月国的固有领土,撇开那些历史的变迁不谈,目前的现实是:这里在中土国的有效管理之下,承载着中土的气运,享受气运带来的好处,同时也向中土做出回馈。 正是因为如此,这里才会是观风使的主场。 但是神使也不想就这么撤走,所以才要出声威胁——不试一试真不甘心,万一成功了呢? 李永生的眼珠一转,看向地上二神主的尸首,犹豫不决地发话,“好像我已经杀了你一个真君……你不会生气吧?” 胆气这么弱的观风使?神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愣之后,他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万一对方怀着什么坏心思呢? 于是他轻描淡写地发话,“我是有点生气,但是呢,中土有句话说得很好,不知者不罪,以后不要这么做了……我已经说了,无意为难你,本质上来说,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和平主义者?”李永生呲牙一笑,然后一指白虎庙的那名真君,“那我救人也无妨吧?” “救他?最好不要,”神使的眉头一皱。 真神教的人,气量一向不大,他还记得呢,这厮的攒心钉,弄得他有点被动——哪怕是在上界,攒心钉也是真神教的克星之一,这厮没成功,只不过是修为太低。 然而,他的话没说完,李永生的手一扬,一颗药丸就打了过去,“内服……原地打坐最少三天。” 白虎的分身黄真君一抬手,就接住了这枚丸药,直接塞进了白虎庙真君的口中,然后又一拱手,“谢过仙使赐药。” 白虎庙真君挣扎着支起身子,冲李永生拱一拱手,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接着就地打坐。 神使的脸微微一黑,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再多事,真神教是很护短,但是他们更懂得趋利避害,为这么一个小小的下界蝼蚁计较,实在划不来。 所以他下巴一扬,淡淡地发话,“现在,你可以退去了。”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不解地指一指自己的鼻头,“你……是在跟我说话?” “废话!”神使的脸黑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敲打对方一下了。 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形势,蹬鼻子上脸,他冷着脸发话,“怎么,非要等我翻脸吗?” 李永生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你来了我家,要撵我走?” “你的家在上界,”神使阴森森地发话,“莫非你是真的不想回家了?” “唉,”李永生叹一口气,抬手摄起二神主的尸体,掌心灵力一转,二神主的尸身在瞬间急剧缩小,眨眼就化作了一团飞灰。 这是吸人精血的邪功,永生真君并不擅长,也没有怎么琢磨过,不过所谓的一法通万法通,知道原理就行了。 他不是什么邪恶之辈,但关键是他现在的修为,还是略略有点不够,周围也没什么灵气充沛的宝物,短期内想提升修为,也只能用这种邪法了。 朱雀见状,忙不迭捧出一把黄色的灵石,足有七八块,“仙使请用。” “上品灵石!”中土国的诸多真君齐齐瞪大了眼睛。 神使却是没有在意这个——此界所谓的上品灵石,在上界真的很一般。 他在意的是对方使用的邪功,“你这是……魔修?” 李永生根本不理他,一抬手,摄过了两块黄色的灵石,“两块足矣……你说什么,魔修?” 神使觉得自己又多了一张底牌,于是冷冷一笑,“真是没想到,中土仙使,竟然是魔修……此事我定会禀报上界。” 他隐约觉得,自己此行要失败了,但是扣一顶帽子在对方身上,他也能少很多麻烦。 李永生并不在意这种帽子,想到上界吹风,凭你还差一点,不过紧接着,他就发现,中土的几名真君,脸色不是很好。 中土没有圣母婊,但是吸人精血这种功法,在中土也是实打实的邪术,是被唾弃的——人之所以有异于动物,就是因为拥有很多道德方面的底线。 所以他还是冷笑一声,“废物利用罢了,总好过你真神邪教生吃人心。” 这就又是真神教的黑历史了,在西疆,不仅仅是拓跋家族和慕容家族吃过人,就在卫国战争期间,真神教的狂信徒就生吃过人心。 按说有信仰的人,做事不该这么没底线,但是真神教,尤其是新教,是个戾气十足的教派,他们认为,异教徒就不算人! 尤其是当时,他们正跟中土打得难解难分,新月国的人也知道,中土实在太庞大了,人口也太多了,一旦缓过劲儿来,新月国根本毫无机会。 少数族群想要统治多数族群,尤其这多数族群的文明程度,还相对较高的时候,生出这样的担忧,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新月人为了摧毁中土人的抵抗意志,想出了很多法子,其中就有一点:恐吓。 为了表明自家的凶残,真神教里就出现过生吃人心的事情,而且还不是个例。 但是他们这样的行为,反倒是激发了中土人的血性,甚至导致了一些文明程度较高的胡族反戈一击——标榜自己吃人,这简直是禽兽! 新月人见到没什么效果,甚至适得其反,才逐渐地停止了这种行为。 卫国战争胜利之后,那些新月国的俘虏中,曾经吃过人心的部队,都是被成建制的诛杀了。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些家伙侥幸逃回了新月国。 因为光宗毫不留情地杀俘,中土人的这口气,出得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此刻李永生再一提起,中土真君们的怒气,直线下降——是啊,你们还吃过中土人呢,观风使吸收点精血,废物利用一下,算多大事? 神使见到对方如此有恃无恐,情知自己的威胁失败了,他恨恨地哼一声,“那你就等着上界的惩处吧。” 一边说,他一边一探手,打算摄起新月国的四名真君。 李永生一抬手,一道白光斩向对方,嘴里冷冷地发话,“住手!” 神使的身子一闪,眉头微微一扬,“这就真君了?倒是有两把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呢,”李永生冷着脸发话,“你要干什么?” 突破真君之类的屏障,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也不可能有什么异象。 神使闻言,脸就黑了下来,麻痹你这问话是啥意思?“既然中土有观风使在,我离开便是……不过你是魔修的消息,我自会报于上界。” “你脑子没病吧?”李永生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把我堂堂的中土,当成你真神教的后院了?” 神使眨巴一下眼睛,不可置信地发问,“你真的要得罪我?” 他觉得此事太不可思议了,我都打算带人离开了,你还要拦着?脑子没问题吧? 为了这些区区的下界蝼蚁,你要得罪我这个真神教主之子? 李永生闻言,冷冷一笑,“得罪你?是你先不把我这个观风使放在眼里的!” 神使想一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于是点点头发话,“那好吧,你让我把人带走,咱俩的梁子就此揭过,魔修之事,我也不提了。” 他觉得自己挺好说话的,我可是真神教主之子哎,答应不找你的后账了,这诚意足够了吧? 李永生表情怪异地看着他,“我答应让你走了吗?” 神使心里猛地生出点不妙的感觉,他脸一沉,“那你还要怎么样?” 李永生一指不远处幽思真君的尸身,“这个人……是你杀的吧?” “是我杀的,”神使点点头,很干脆地回答,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一只小小的蝼蚁罢了,你也杀了我真神信徒,还吸取了他的精血……我计较了吗?” 李永生白他一眼,又扫一眼在场的真君,双手往身后一背,缓缓地发话,“说句实话,这场战斗……我本来是没打算参与的。”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位面意志三更 李永生的话一出口,就不按常规走,中土的真君们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你没打算参与? 众人心中好奇,却是不敢说话,都是静静地听着。 接着,李永生侃侃而谈,“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坐看一两名真君陨落,也不出手……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吗?” 问题才一出口,呼延书生就是一拱手,“敢问仙使,可是锤炼之意?” 对中土修者来说,这个答案并不难找,很多家族都是这么培养子弟的,该有的基本资源,我会给你,但是你所遇到的困难,也最好独立解决——不经历挫折,如何成长? 当然,呼延书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思维也是相当敏捷了。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淡淡地发话,“我不说什么蝼蚁之类的比喻,就当你们是孩童吧,孩童之间的打斗,大人有必要过问吗?” 听到这样的比喻,中土国真君们的脸上,都难免有点尴尬之色——孩童?我们都是这个位面顶尖的存在了好吧? 当然,他们也无法置疑观风使的话,毕竟人家是上界来人,有资格这么说。 接着,李永生又看一眼神使,“我没打算出手,哪怕你给人加持了神术,我也只是有点不高兴,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身为大人,插手孩子间的争斗……这是家长不能忍受的,明白吗?” 神使这才明白,为何观风使姗姗来迟,原来是因为自己大欺小了——否则人家都未必愿意露面。 他觉得自己冤枉透了:无非是下界的一只蝼蚁,你至于这样吗? 要知道,他对很多蝼蚁的冒犯,根本都没有计较,否则他杀的远不止一人。 不过他没有这么解释,而是淡淡地发话,“他冒犯我了,该死!” “哦,冒犯你就该死吗?”李永生笑了起来,“朱雀,记得回头回溯一下这话。” 回溯术法,就是类似于回放,这种术法,真人就能掌握,当然,那是最低阶的档次。 朱雀一拱手,正色发话,“谨遵仙使谕令。” 李永生微微颔首,然后冲着神使呲牙一笑,“现在,你也冒犯我了,我杀你,也不算是大欺小吧?” “你大欺小?”神使的脸上,是浓浓的不可置信,“你确定自己身份和修为都比我高?” 在他想来,观风使的身份或许比自己高——毕竟是上界的公差,很可能有正当职位。 但是说修为,他就不信对方能有多高了——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你若是有朱雀或者白虎的修为,会来做观风使? 李永生笑眯眯地点点头,“我非常确定这一点。” 神使的脸黑了下来,盘算一阵之后,他又出声发话,“那这样好了,我把其他人都留下,你放我离开……如何?” “握草……”南方的郭真君忍不住愕然发话,“随便抛弃信徒,这就是真神教的神使?” 他终究是卫国战争之后证真的,甚至都没参与那场大战。 丁相实冷哼一声,鄙夷地发话,“真神教便是如此,吹说自己有信仰,可抛弃信众是常事,其实还不如野祀……我不是在说朱雀大人。” 朱雀冷冷地看他一眼,“量你也没胆子说我!” 李永生也认为,真神教徒的虔诚,是非常功利化的,说什么原教旨主义,其实真的很扯淡,主要宗旨不过是抱团取暖——严格来说,是抱团欺软怕硬。 君不见,地球界美利坚一遭受911,华夏国戴小白帽的都少了很多? 所以李永生微微摇头,“这不可能,做大人的欺负了孩子,必须要付出代价……握草,你跑得了吗?”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看到空间一阵扭曲,神使凭空就消失了。 就在这时,李永生的头顶冒出一道淡淡的白色光柱,直冲云霄。 下一刻,他探手一抓,直接将那神使从虚空中扯了出来,抬手一甩,重重地甩到了地上,呲牙一笑,“冒犯了我还想跑……可能吗?” 那神使被这一掼,摔得七荤八素,心里也是猛地一沉。 他已经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在斗嘴的时候,暗暗发动神通,想要逃回新月国,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对方活生生从空间中抓了出来? 这尼玛真的不是一般人物啊,他顿时大声喊叫了起来,“大人饶命,我知道错了,还请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咦?” 这时他才看到,对方的头顶,有白色光柱直冲天际,甚至勾连到了虚空中。 他愣了好一阵,才不可置信地大叫了起来,“你……你竟然能借用天地大道之力?”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这没什么稀奇吧?我敢说你冒犯我,借用天地大道算什么?” 借用天地大道之力,听起来玄虚,其实就连朱雀和白虎,也做得到初级境界。 神使惊讶的,当然不是这个——起码不仅仅是这个。 最令他震惊的是,“你借用天地大道之力,居然不受位面意志的排斥?” 借用大道之力,分很多层次,真君借用的也是大道之力,但不是天地大道,只是自身大道。 想借用天地大道之力,就已经超过了玄青位面现有的承受力,会被位面排斥的。 这么说吧,朱雀和白虎一旦想借用这种力量对付神使,那结果就是“BIU~~~” 在他俩干掉神使之前,会被玄青位面直接弹走。 而神使惊讶的,也就是这个了。 “切,”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位面意志排斥,那又如何?若是连这点本事没有,能追究你冒犯我的责任吗?” 神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撞正了多么大的一块大板——这位上界的大能,竟然是可以无惧位面意志的! 这种能力,他听说过,但是这样级别的修者,他甚至都没有接触过。 他的父亲真神教主很厉害了,可就算那样,也没有无视位面意志的能力。 事实上,神使想得有点歪了,对香火成神道来说,位面意志最好少招惹。 因为他们要从位面上搜集香火,若是真的遇到拒绝香火的位面,真神教主一旦发狠,也有能力打爆部分不太坚固的位面。 总之,对方能使出超越这个外面的战力,却还不被位面意志排斥,此人的可怕,已经不能够用语言来形容了。 “噗通”一声,神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抬手就狠抽自己的耳光,噼里啪啦地一阵脆响,“打你这个不长眼的,打你这个随便大欺小的,打你这个冒犯仙使大人的……” 看到他这般做作,中土真君的眼中,都流露出了鄙夷之色:无论如何,你也是上界的人物,怎能如此不要脸地作践自己?真是连我们下界的修者,都看你不起。 不过真神教的四名真君,却只是淡淡地看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得不说,只论脸皮厚度的话,中土真君完全不是新月真君的对手。 真神教的新教教徒,竟然能如此坦荡地接受失败和羞辱,可见他们的差名声,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真有那么差。 神使狂抽了自己好一阵,才可怜兮兮地发话,“大人,还请您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 “上使不可啊,”掌令使大叫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邪教徒的话不能信啊,真神邪教,最擅长装可怜和出尔反尔了。” 李永生一摆手,制止了掌令使的发言,然后一指幽思真君的尸身,冷冷地发话,“你都不给我面子了,还指望我给别人面子?” 神使不敢辩驳,只是不住地磕头,“我是无心之失,愿意赔偿,还请上使垂怜。” 掌令使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出手杀幽思真君的时候,不见你有半分垂怜。” 我只当他是蝼蚁来的!此刻的神使,是要多后悔有多后悔了,若是他刚才没有手贱一下,一切都还是可以商量的。 到了现在,他也只能极力挽回了,“诸位,我愿意赔偿。” 这就是送竹杠上门,任由对方敲了。 “莫要相信他的话,”就在这时,有人高喊一声。 大家扭头看过去,却发现白虎庙的真君,竟然站起了身子。 他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很显然,他的伤势并没有完全好。 但是这疗伤的效果,依旧很吓人,要知道,刚才他不但自断心脉,还喷出了大口的精血,大家都以为,他就算能活下来,也很难维持状态了。 可是就这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他竟然变得如此生龙活虎,众人见状,忍不住心中暗暗羡慕:上界的仙药,果然不俗啊。 “多谢仙使垂怜,大恩大德,永不敢忘,”白虎庙真君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还请仙使赐下真姓名,在下回去之后,当日日祭拜。” “仙使姓名,你不早就知道了吗?”朱雀不耐烦地一摆手,“仙君事务繁忙,也不在意这点祭拜,你管好白虎庙,就是对仙君最大的报答了。” 她这话有点越俎代庖,但是还真的说到李永生的心上了——上界的仙君,稀罕你下界的这点祭拜吗? “仙君?”旁边传来一声怪叫,大家侧头一看,却发现那神使被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独断四更贺盟主庄周 不怪这神使被吓晕了,在上界能被称作仙君的,基本上相当于这个位面的真君。 堂堂仙君下界做观风使,也实在太欺负人了。 玄后是女人,心思非常细密,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她远远地看一眼人群中的丁青瑶,发现丁经主脸上虽然难掩兴奋,但却没有那种喜出望外的震撼和惊愕。 这小妮子……真是该打啊!她心里暗暗地叹口气。 中土的观风使,在销声匿迹数百年之后,再次出现了,而且是在中土内忧外患的节骨眼上,这足以令大家欣喜若狂。 玄后也开心到不得了,但是一想到,此人一直在玄女宫眼皮子底下活动,玄女宫竟然没有提早发现,这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 说好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白虎庙的真君,却没有这份遗憾,他很执着地劝谏,“仙君,真神教人的话,不能信啊……他们最擅长苟延残喘了,出尔反尔是他们的传统。” 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地颔首,“我自有分寸……” 见他这么说,白虎庙的真君不敢再说什么,倒是北极宫的三宫主又走上前,抬手一拱,“见过仙君,此前多有失礼,还望仙君海涵。” 大家知道他是上界仙君之后,竟然无人再称他为仙使了——仙使这称呼,确实不够拉风。 李永生很随意地摆一下手,“无妨,是我不欲人知。” 按说,三宫主得了这个回答,就该退下了,但是她还不退,就那么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李永生,倒是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李永生微微一想,就猜到了其中的关窍,于是柔声发话,“瘸子已经去了上界,是被一个小家伙接引上去的……他积攒的功德比较多,在上界生活得不错。” 众人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嘴里的瘸子,就是北极宫的瘸真君。 没有人想到,瘸真君竟然飞升了——这不是说他没那个潜力,而是……就算是飞升,也不该这么快才对。 三宫主的眼里,瞬间就冒出了泪花,她深吸一口气,哽咽着发话,“他……没有说什么时候下界吗?” 李永生微微摇头,沉声发话,“他下界不会很快的,修为还差一点,而且他出身玄青位面,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不会来玄青位面……容易滋生弊端,这是上界的规矩。” 三宫主不住地点头,表示自己全听进去了,但她还是不肯退下,最终还是壮起胆子问一句,“仙君……我如何积攒功德,您才能接引我上界?” “接引?”李永生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犹豫一下才回答,“这种小事……我不好意思做,容易被人笑话。” 诸多真君闻言,齐齐无语望天,接引人上仙界,你都不好意思做?嫌丢人? “仙君这话没错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闷声闷气地响起。 大家扭头一看,才发现公孙未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须知他可是呆在焚天大阵的那拨修者,都根本不配直面“末日审判”。 但是未明准证偏偏自来熟,一点都不在意现场的十来名真君,那大大咧咧的样子,看得不器真君都想出手“略施薄惩”一番。 当然,公孙未明也不是真的智障,他走上前一拱手,“见过仙君,你这身份变了,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我这么说话算冒犯吗?” 李永生笑着一摆手,“当然不算冒犯,我还没那么娇气,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公孙未明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发话,“怪不得您看不上百草公主什么的,这些下界的白富美,在上界估计还不如屌丝吧?” 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我说,咱俩熟归熟,这么多真君在现场,大家体面点成不? 公孙不器大手一伸,冲着四长老就抓了过去,“我让你胡说八道!” “慢着!”公孙未明大叫一声,面容一整,“我有正经事要问。” 顿了一顿之后,他拱手发问,“敢问仙君,我公孙家在上界,也有几位前辈,不知他们现在……是何等处境?” 公孙不器听到这话,才把手收回去——这可是正经事,他也很想知道。 李永生皱着眉头想一想,最终还是一摊双手,“这个……我倒是认识几个姓公孙的,但是似乎没有出自玄青位面的。” 得,啥也不用说了,公孙家二人已经反应过来了……自家的前人,根本入不了仙君法眼。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能接引人上仙界的大能,在这位的嘴里,都只是个“小家伙”,很显然,公孙家那几位还不能接引人入仙界的前辈,当然看不到仙君眼里。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确定,前人不能接引人上仙界,这还用问吗?能接引的话,早就从玄青位面接引族人了。 不过这两人也没难过,前人的下落虽然没有打听到,但是……他们能跟仙君结识,而且相处了不短的时间,这份机缘,也足以羡煞旁人。 就在这时,那神使呻吟一声,悠悠地醒转过来,看到李永生之后,眼中先是掠过一丝迷茫,然后一骨碌爬起身,又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仙使……仙君饶命!” “饶命你是不用想了,”李永生一抖手,一条玉色的锁链就将对方锁住了。 他淡淡地发话,“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却只知道恃强凌弱,还死不悔改……此番来的仙使若不是我,没准你真的会得逞。” 神使哀嚎一声,“我父亲肯定愿意为我赎身的……还请仙君垂怜。”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都懒得发话,哪曾想掌令使高叫一声,“人死焉能复生?” 神使先是一愣,然后没命地叫了起来,“复生?好说……只要能饶了我,我父亲可以复活那名真君!” 掌令使顿时大喜,侧头看向李永生,不住地磕头,“还请仙君做主。” 跟上界相比,玄青位面就是纯粹的一群土包子,听说人死可以复生,他简直太激动了。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将幽思真君救活……然后呢?” “然后……”掌令使的眼珠转一下,才鼓起勇气回答,“然后还请仙君将此人带走,真神教的人,心眼都不大,留在这里也是祸患。” “不用救了,”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玄青位面天道不全,并无六道轮回,勉强将幽思救回来,他也已经不是他了。” 说句实话,他对幽思真君的印象并不怎么样,中土内乱成眼下这副样子,跟两殿的不作为很有关系,幽思真君死了,你两殿很心痛,那些无辜黎庶的死,就是活该吗? 也就是幽思真君死前,强硬了一把,没有给中土修者丢人,李永生才愿意解释一下。 “可以救回来的,”神使没命地大叫,语速快得惊人,“真神教修香火成神,以我父亲的修为,无须六道轮回,也能起死回生!” 李永生冷哼一声,“你懂个屁,无须六道轮回的起死回生……你知道要用多少香火吗?” 然后他看一眼掌令使,发现此人还有求恳的意思,少不得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我意已决,你无需多言……此前我就说了,适当地死一两个真君,对中土来说,不是坏事。” 他这话说得异常冷血,因果殿主顿时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就在此刻,猛地有人厉喝一声,一道红光射向了李永生。、 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真神教三神主,他是受过神使加持的,战力远超旁人。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肯定奈何不了仙君,但是眼下,他们四人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连跑的可能性都没有,倒不如舍命一搏。 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抬手一指,“定……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此前他是准证的修为,吸取了灵气之后,修为恢复到了真君,然后直接破开了虚空,借用天地大道之力,而他的修为,也在疯狂地增长着。 神使说的其实没错,他这么操作,必然会引起位面的排斥,哪怕他是观风使也没用——这种境界的修为,就不该存在于本位面。 然而,永生仙君的境界,实在是太高了,他可以通过微妙的感应,短暂地抵抗位面意志——被排斥是早晚的事,但是支撑一段时间没有问题。 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堪堪可以比肩朱雀本尊了,小小的一只蝼蚁,也惦记着跟他搏命,实在是可笑之极,你还想啥呢? 一指点出,那红光就定在了空中,竟然是一团人形的火焰,这是与敌偕亡的手段。 “定身术……”周边的真君们又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定身术的名头老大了,但是整个玄青位面,会使用此术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而且可以肯定,没谁定得住真君,就更别说受到神术加持的真君了。 观风使大人随便一出手,竟然是如此地不凡。 李永生上下打量人形火焰一眼,然后又一摆手,那一团火焰顿时烟消云散,只留下些许的粉尘,向地面飘去。 “真神教里,也就你还敢反抗一下,给你个痛快好了。” (四更,贺盟主庄周浩泽3。)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铁血仙使 李永生处理掉三神主之后,真神教剩余三名真君不敢反抗,乖乖地束手就擒。 反抗肯定是死,不反抗的话,没准还有活的机会。 哪曾想,李永生制住三人之后,又是一摆手,“将这三人……制作成傀儡好了,你们商量一下,该如何分配。” 众人闻言,齐齐傻眼,这永生仙君行事……还真不是一般的手辣。 杨真君犹豫一下,壮起胆子发问,“仙君,他们没有反抗就被制住了,若是就此制成傀儡,会不会有损中土修者的名头?” 李永生看他一眼,奇怪地发问,“若是他们反抗了,咱们就可以将其制成傀儡了?” “这个是自然,”杨真君点点头,他心知仙君是上界之人,可能不是很熟悉这个位面的风俗,于是又解释两句,“咱们中土有个认识……欺负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不是好汉。” 玄青位面没有圣母婊,但是中土的修者都好面子,将不反抗的人制成傀儡,感觉不够磊落。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刚才他们可是说了,要你们选择,臣服还是陨落……真神教所说的臣服,就是奴役吧?他能奴役咱们,咱就不能将他们制成傀儡?” 杨真君侧头想了一想,抬手一拱,“小的愚钝,多谢仙君指教。” 李永生笑着一摆手,“不算指教,其实你说得也没错,该要面子的时候,咱们要讲面子,但是对这些没皮没脸的家伙,没必要留情。” “仙君这话甚是,”丁相实大声发话,“真神教的人,是真的不值得相信,制成傀儡最好。” 很显然,这家伙知道此前对李永生有点不恭敬,眼下奉承话源源不断地出口。 李永生没理会这话,又淡淡地看一眼神使。 神使也没了求恳的念头,只是有气无力地发话,“你若将我制成傀儡,我父定然与你不死不休。” “还真是嘴硬,”李永生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冲着西方遥遥一抓。 随着这轻轻的一抓,一时间风起云涌,紧接着就是飞沙走石,天地间的灵气,不住地从西方涌来,异常地浓烈,而且狂暴无比。 这一场狂风,足足刮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自天而降,一时间,众人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大片。 在干旱的西疆,如此瓢泼大雨,不能说百年难得一见,起码称得上是十年难遇。 雨虽然大,但是现场的真君和真人极多,按说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然而,大家都知道,这雨是观风使、上界仙君催生的,所以大家连运气护体的胆子都没有,就站在雨中,硬生生地捱着。 倾盆大雨下了小半个时辰,很快就雨停风住,现出了碧蓝的天空,仿佛是水洗过一般。 但是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天上,而是死死地盯着李永生身前的土地。 土地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石头——严格来说,是灵石。 “我去……”公孙未明指着一块绿色的灵石,颤抖着声音发话,“那是……那是……那是极品灵石?” 那片土地上,下品的红色灵石,足有数十万块,橙色的中品灵石也有数万块,黄色的上品灵石,有数千块,就连极品灵石,也有数百块之多。 此地的灵石,怕是抵得上中土全部灵石的总和了。 这偌大的财富摆在面前,足以引得道宫和官府开战了。 但是上界仙君背着双手,静静站在那里,头顶一道光柱直冲云霄,看到这一幕,竟然无人敢上前一步,更别说抢夺了。 看到大家欣喜而又疑惑的目光,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已经将新月的灵根除去,凝聚成灵石在此地……大家分一分吧。” “你……好狠,”神使的脸色一白,“这是要断我真神教根基,断我亿万黎庶的生路啊。”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做得初一,我做不得十五吗?” 众人听到他的说辞,早就惊呆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土的大敌,邪恶的真神教,被这么轻轻地一抓,然后……就没了? 好半天,呼延书生才不可置信地发问,“仙君的意思是……以后这新月国?” “没了,”朱雀抢在李永生之前发话了,她得意洋洋地表示,“仙君一怒,几个位面崩塌都是正常,何况这蕞尔小国?” 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辜地表示,“我也不想啊,可我李某人堂堂的仙君,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门挑衅的,我若是不理,知道的说我不在意,不知道的,还道我怕了什么狗屁真神教。” 众人愣了好一阵,才有一个声音发问,“若是他们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只当你是雷谷李大师,是不是你就可以不如此行事了?” 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杜晶晶,她也是从焚天大阵里出来的,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哀怨。 此刻杜真人的心里,真的是百味杂陈,从见到李永生的第一面起,她就对他有难以形容的好感,那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屈就了对方。 哪曾想,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李永生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成长了起来,到得后来,她都不得不仰望他了。 就算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没有放弃希望,虽然那希望已经很飘渺了。 杜真人打算等战争结束之后,寻一个恰当的时机,跟赵欣欣好好商量一下,若是雷谷谷主愿意的话,她可以考虑两女共侍一夫——以九公主为长,也不是不能商量。 但是现在,她猛地发现,李永生竟然是上界的仙君,两者的身份差距,不啻于云泥, 此刻她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像仙君这种身份,她就算想自荐枕席,都属于大不敬。 李永生看到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但是也只能当没看到了,他微微颔首,“此次我原本不打算出手的,但是真神教行事太过,我忍无可忍。” 对于他不打算出手,众人并不感觉到意外,事实上,观风使从来都很少干涉位面上的事,此前中土数百年未现观风使,极有可能是人家来过,但是本位面的修者并不知情。 而且李永生的话,说得也很清楚——下界的小事,我们是不管的,一旦插手,反倒是不利于中土修者的成长。 听到他这么回答,杜晶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上界对你……会不会有什么惩处?” 李永生沉吟一下,然后微微一笑,傲然发话,“大约我有点违规,但是他们挑衅在先,倒要看看谁敢惩处我!” 这话说得,实在是霸气无比,在场的男修纷纷叫好,而女修们看向李永生的眼神,不但有敬仰和崇拜,还有很多炽热的眼神,简直能融化铁石。 无心真君轻咳一声,抬手一拱,“仙君大人,我们可否去新月国一看?”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一摆手,“随便。” 有六名真君相伴着,直奔新月国而去,大家不是不相信观风使的话,实在是想亲眼目睹一下新月国的惨样。 一昼夜之后,六名真君回来了,都是难掩兴奋之色——新月国真的是太惨了,不光是没了灵气,很多大型建筑崩塌,甚至连水都没了,不多的几个湖泊,在昨天一起干涸。 新月国原本就缺水,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能选择迁徙。 无心真君再次请示,“仙君如此行事,相当于平灭一国,不碍事吧?” 李永生摇摇头,“我没诛灭他的黎庶,不伤天和,其他人奈何不得我。” 他虽然没有伤人,但是那些黎庶失了水源,迁徙途中,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但是,这跟他无关,不是吗? 玄后就有点听不懂他的逻辑,“迁徙途中,有人渴死的话……算不到仙君头上吗?” 李永生不屑地一笑,“搬家不带水,那是他们自己的错误,关我何事?” 这就是狡辩了,不过逻辑也成立,只要不是死在他手上的,问题就不大。 无心真君迟疑一下发话,“我们看到,有不少部族正在向中土方向迁徙。” 李永生看他一眼,“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好了。” 无心真君干笑一声,搓一搓双手,“这个……新月人在西疆,还有百万兵力,我们这些真君,能不能出手惩戒对方?” 真君不得对普通人随意出手,这是玄青位面的共识,不过现在新月国的真君去得七七八八了,整个国家也不适宜居住了,可偏偏地,中土境内,还有百万的新月部族武装。 新月人没了顶级战力,输是必然的,但是中土人想只靠常规战斗,来获得最后的胜利的话,会损失大量的军士。 不得不说,牺牲在胜利前夜,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所以无心真君希望,己方的真君,能直接对对方的士兵出手——现在的西疆,中土的真君不是一般的多。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也要问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昨天,新月国的真君,已经对咱们的军士出过手了吧?” 他的逻辑很简单,新月真君能先对中土黎庶出手,咱们当然可以回敬回去。 无心真君干笑一声,“仙君您不是强调……要锤炼黎庶的心性吗?” 第一千零七十章布瑞藤血修 中土国的军队并不很介意“位面共识”,因为玄青位面还有“对等还击”的说法。 你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新月国真君违规在先,那就不要怪我们效仿在后。 但是观风使的态度,是大家必须考虑的。 得了李永生的回答之后,中土国的军民,对入侵的新月军队,展开了全面的反击。 这些反击,有些是军队为主,更多的是以民间力量为骨干,而且全部是以真君打头。 这反击是如此地强烈,有若狂风暴雨一般,根本不给新月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中土各地,还有无数的修者,在源源不断地赶往西疆,其中有道宫的人,也有隐世家族的子弟,甚至还有相当多地游侠儿和地方豪强。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西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传话的人非常肯定地表示:如果你不去西疆,会后悔一生。 入侵的新月国军队在这样的打击之下,根本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应对——再坚固的军营,也经受不起真君的攻击。 最坑的是,有时候一个军营外,会出现两名真君,轮番展开饱和攻击。 见到这一幕的新月人,都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你们中土的真君,敢更下作一点吗? 他们想联系自家的真君反击,但是久久得不到回应,军营里顿时人心惶惶,大部分人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现军营扛不住真君的攻击,有那些脑瓜机敏的新月人,就放弃军营跑路。 然后,更坑的事情出现了……中土的真君们,竟然穷追不舍,不放这些小喽啰逃生。 新月国的军士气得只想骂娘,麻痹的,身为真君,有点体面成不? 打是打不过,跑又跑不掉,除了一些死硬的狂信徒,不少新月人选择了投降。 解决这百万入侵者的战斗,真的是异常轻松,摧枯拉朽一般。 在此期间,也出现了一些别的意外。 丁曜星带着一队丁家子弟,总共千余人,穷追新月国的两个万人队。 结果碰到了一个布瑞藤的商队,商队里有三名真人级别的血修,想要阻止丁家子弟的追杀,因为他们认为,真君追杀凡人,违反了位面共识。 丁曜星二话不说,直接抹杀两人,重伤一人,他冷冷地表示,“这儿是中土,还轮不到你们布瑞藤人指手画脚。” 他对这些家伙没有好感,若不是有这些人多事,卫国战争也不至于打得虎头蛇尾,在获得胜利之后,一无所获。 丁曜星狠狠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将此事通过神念,告知了李永生,“……这些人还没走远,要我将他们全部诛杀吗?” 中土对新月人的报复,其实并不理亏,但是布瑞藤之类的国家,特别恶心人,有时候就是要在国际上,故意为难中土——他们一直在致力于扶持新月国,跟中土对抗。 “不用诛杀,”李永生很平淡地表示,“追上去告诉他们,中土观风使说了,限布瑞藤血修头目在半月内,来中土主动解释,为何要在中土的领土上,阻拦中土人报仇。” 丁曜星听得一阵兴奋,“敬领仙君仙谕,他们若是不遵号令呢?” “不遵号令?”李永生冷笑一声,“若是我观风使这点面子都没有,那我真要生气了……他们会是下一个新月国!” 布瑞藤商队接到这个通知之后,直接懵了:啥叫下一个新月国? 他们有心打听一下,新月国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遗憾,那个方向到处都在打仗,而且中土人封锁了通往新月国的道路,戒备得很严。 商队一商量,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咱布瑞藤的人,是随便被人杀的吗? 布瑞藤的国力,其实比中土还要差一些,不过他们很清楚,此刻的中土内有诸王造反,外有新月国大举入侵,日子很不好过。 他们认为,自己见到的真君追杀凡人,应该就是重压之下的发泄——若不是压力太大,哪个真君会如此失态? 那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方还敢来找己方的麻烦,简直是昏头了! 布瑞藤距离中土很远,想要尽快报复很难,但是他们在附近也有盟友,就是不远处的伊万国。 伊万和布瑞藤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好——血修和揶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对头。 但是两国之间,夹杂着高卢、汉斯等国,出于地缘政治的考虑,两国认为有必要结盟。 商队穿行了柔然,以奇快的速度进入伊万,他们原本是想找伊万地方势力的,但是伊万的军队正在跟柔然人对垒,所以他们求见揶教在当地的主教。 主教本来懒得理会布瑞藤的事,不过听说事关中土和新月的战斗,还是第一时间向大区的大主教汇报了。 此地依旧是属于伏尔加大区的,穆桐大主教这几天有点心绪不宁,身为真君,他能感受到,中土西疆的方向,似乎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李永生引动天地大道的动静,可是比证真异象和仙陨之光还要强很多。 但是穆桐大主教不敢随意去探查,他和中土西疆之间,隔了一个柔然国不说,他还曾经答允北极宫三宫主,揶教不对中土出手。 当然,最关键的是,中土人拥有主场优势,他敢将神念探过去,中土人就敢对他的神念动手。 可是,不搞清楚中土人在做什么,穆桐大主教也有点心绪不宁。 就在此刻,他得到了布瑞藤人的消息,于是想也不想,直接将神念探向了新月国。 他是积年的真君,随便探查一下,就明白新月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忍不住大惊——这是超越真君的存在出手了,而且是远超真君。 就算中土国出现了观风使,也不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吧? 此刻他若是想打探消息,最好的选择就是联系北极宫三宫主,不过穆桐大主教被新月国的惨象吓坏了,心说我还是先联系布瑞藤的血修吧。 布瑞藤的血修体系,也是以世俗统治者的形式存在的,负责新月、中土和伊万方向的,是一名唤作杰森的亲王。 杰森听说中土真君敢对布瑞藤血修出手,一时间勃然大怒,“他们难道忘记了第三次中新战争的教训了吗?布瑞藤人的血,不能白流……穆桐大主教,检验我们友谊的时候到了。” 穆桐冷哼一声表示,“杰森亲王,我希望你能在看过新月国现状之后,再谈咱们的友谊,揶教重视友谊,但是并不包括愚蠢的要求。” 接下来的时间里,杰森亲王没有再联系穆桐大主教。 他再次传来神念,就是两天之后了,“穆桐大主教,我现在就在新月国,我想,我需要确认一下,你确定是中土的观风使出手了吗?” 穆桐反问了一句,“你认为这个位面上的修者,有谁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杰森亲王沉默半天,才又问一句,“这种情况已经违背的位面规则,他是如何做到的?”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穆桐没好气地回答,“不过我可以确定一点,这次降临中土的观风使很强……非常强。” “很强又怎么样?”杰森亲王不屑地一笑,“无非是一些秘术罢了,他还能违背位面意志?” 穆桐沉默片刻回答,“无论如何,此次我揶教是不奉陪的,你莫要忘记,人家可是要你血修给出解释的,否则不介意重演新月国惨事。” 杰森嘴上说得强硬,其实心里也在打鼓,他是实地考察,当然感受得出来,对方已经将新月国彻底毁掉了。 别看这片土地上,现在还有人口牲畜什么的,但是用不了多久,这里将是一片不毛之地——不,是连植物都无法生长的死寂之地。 这种破坏手段,布瑞藤也承受不起,他要考虑的是,对方有没有第二次施展的能力。 反正这个局面,他是不敢随意下注的,于是他辩驳一句,“我布瑞藤的行商,阻止真君屠杀普通人,是维护位面共识,难道错了吗?” “我要纠正你一个看法,中土的真君,屠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新月国的士兵,”穆桐沉声回答,“他们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屠杀新月人……准确地说,新月士兵是卑鄙的入侵者。” 杰森不服气地辩解,“第三次中新战争,咱们不是也干预了吗?” “那是阻止中土人入侵新月国,这能一样吗?”穆桐大主教冷冷地反问,他是执意要跟对方划清界限了,“你布瑞藤的修者,有什么理由,在中土的领土上,阻止人家追杀入侵者?” 杰森嘿然不语,显然也是感受到了这语气变化,过了一阵,他才沉声发话,“穆桐大主教,我愿意去中土接触一下对方,但是希望……你能做个中人,我信不过中土人。” 你是胆小而已!穆桐心里冷笑,却也不表现出来,“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对于那样的存在而言,你不应该使用‘接触’这个词,而是要用‘拜见’,明白吗?” 杰森顿了一顿,才又低声嘟囔一句,“好吧,不管怎么说,也是上界来人。”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一支穿云箭 西疆战事尚未完全结束,中土人还在四处搜索新月残兵的时候,观风使传出了新的谕令。 仙君大人要求,中土所有真君级别的存在,必须于十日内来西疆神鹿山拜见观风使。 不来的后果是什么,他没有说,不过,谁又敢不来? 除此之外,他要求年轻天子和所有亲王,也来神鹿山拜见,同样是在十日之内。 没错,观风使就是这么牛,不亮出身份也就罢了,一旦摆明身份,天家也得乖乖来拜见。 在仙使面前,所谓天家,不过是一个运修头目,代仙界管理一方天地而已,那天家的天字,仅仅是下界的天,玄青位面的天。 对于下界之人而言,觐见仙使,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其他红尘中的琐事,都必须放下,哪怕是中土内战之类的事情,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仙使的话一传出,顿时又是四方云动。 观风使有令,大家都不敢不来,别说栗娘这种新扎的真君,要放弃巩固境界的时机,就连青龙庙的护庙神兽,也驾云从东方赶了过来。 事实上,仙使现身的传言,在前一阵,就小范围地流传开了,旁人或者感受不到,但是中土其他的真君,哪里能感觉不到,西疆有天地大道的伟力在波动? 所有真君的神念,都在西疆上空活动着,很快地,他们就弄清楚了事情经过,于是,才有了各地援兵奔赴西疆的壮举——万一能入了观风使的法眼,那可就真的是鸡犬升天了。 不过,这些真君倒是没做出其他什么动作,不是他们不想做,而是不敢做,仙使大人没发话,谁敢自作主张? 能来西疆的真君,早就来了,当初没来的,现在临时赶来,反倒显出自家的小气和势利,惹人耻笑不说,也容易在仙使面前失分。 但是眼下仙使相召,大家自然要急匆匆地往这边赶。 青龙庙的三名真君全到了,连庙都不看了,不过崂山的玄女宫弟子赵欣欣表示,我可以代为看顾一二。 一直到现在,永馨的身份依旧没有几个人知道,然而,谁也不傻,上界仙君下界来,只听她一人的吩咐,鞍前马后地忙碌,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那么,她的身份简单得了吗? 大部分人猜测,此人可能是仙君的转世伴侣,更有人猜测,此女……没准是更高的存在。 总之,对她恭敬一点没错,所以青龙庙将防务委托给她,大队弟子冲着西疆进发。 这时候,他们再也不说镇守东方之类的话了,仙使相召,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捣乱,将直接面对上界人物的怒火! 道宫和隐世家族的人来得很快,皇族来得也一点都不慢,年轻天子坐着他的九龙飞天琉璃辇,只用了半天时间,就飞到了神鹿山脚下。 山脚就是他下车步行的地方,皇辇再高贵,别想着压观风使一头,平起平坐都是痴心妄想,更别说,观风使此刻召集天子和皇族亲王,肯定是有缘故的。 断了腿的秦王,比天家来得更早,他也不能不下王辇,甚至连上山,他都不敢让人抬着走,而是着两个真人架着他,一路走上去。 亲王里来得最晚的是英王,他是镇边的亲王,有一系列防务上的事宜要处理。 虽然大家都清楚,观风使相召,伊万国就算再想打仗,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寻死,但是既然他说,自己是为了军情,大家也就只能选择相信。 谁让人家生了一个好女儿,跟观风使关系密切呢? 英王抵达神鹿山的时候,山脚下已经密密麻麻满是人了,怕不有六七十万人,除了道宫系统、隐世家族之外,坤帅也赶到了,她带了两万精兵,维护此地的治安。 说实在的,真没人敢在这里撒野,撇开观风使的名头不提,只说山上起码有数十名真君在,谁有胆子胡来? 每一名真君,都是了不得的存在,更别说还有朱雀等超越真君的存在。 英王赶来的当口,正好离帅也带了一千貔貅卫赶来,他们是护卫天家的,不过事实上,他们连山都没资格上,只能在山脚扎营。 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通过关系,打通了元家的门路,才抢到了一块扎营的地方,否则起码得扎营到五十里之外。 相较离帅,坤帅比较幸运,她的队伍就在西疆,来得非常快,因为她还跟李永生照过不止一次面,观风使特准她上山议事。 离帅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想他也是卫国老帅,还执掌天子的亲兵,算是天子身边的重臣,不过非常可惜,他跟李永生没有见过面,甚至连上山的资格都没有。 更令他郁闷的是,御马监的宁致远,区区一介阉竖,竟然得到了觐见仙使的机会。 英王也无心听他们唠叨,客气地打个招呼之后,就要带着亲卫登山。 元家的修者直接将人拦住了,“仙使说了,每个亲王,只允许带两人登山。” 英王愣了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诸位果然尽忠职守……我是东北来的英王。”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点架子都没有,正是一代贤王的风范。 不过拦住他的小司修很没有眼色,很固执地表示,“天家也才带了两名随从。” 这话其实有点夸大,那些两殿的真君,其实都可以算是天家的随从。 英王略略一错愕,还是留下了亲卫,随身只带了一男一女两名真人上山。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人,元家的两名子弟才要阻拦,旁边有人出声发话,“那是柔然的显达真君,已经被炼制为傀儡了,不算活人。” 说话的这位,也是元家子弟,当初曾经跟李永生北上柔然和伊万,识得显达真君。 山路上走了四五里,英王来到了一处山谷,山谷不是很大,方圆也就二十余里,林木茂密,有几百间房屋掩映其中。 够资格进入这里的,真的不多,也就三十多名真君,以及二十多名亲王,别看山脚下热闹,山谷中可是冷清得很。 英王被接引到一个独立的小院里,领路的元家子弟表示,此地什么都有,你们可以选择歇息,也可以出去走动一下,应该能碰到不少熟人。 明晚是截止日期,后天一大早,仙使会面见大家。 “小哥且慢,”英王喊住了要离开的元家子弟,“我是仙君素识,想面见他一下,未知小哥可否通报一声?” 元家子弟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丝苦笑,“尊客莫要为难我们了,仙使要见谁,都是他自己指定的。”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英王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最后,还是化作了轻轻的一叹。 当天晚上,有道宫四真君论道,允许其他人旁听,但是不得插嘴。 两殿和隐世家族的真君全去了,这种交流机会真的很少。 英王也去了,却意外地发现,下面静听的,还有九个亲王。 以这些亲王的修为和见识,想要听懂真君论道,恐怕是够呛。 英王听了一阵之后,发现自己也听不懂,要知道,他的学识,在亲王里是数一数二的渊博。 他四下看一看,走到一个老者身边坐下,轻声打个招呼,“见过成王叔。” 此人就是光宗的弟弟,年纪最大的成王,而且成王没有野心,是出了名的——事实上,他连封地都没有,王府也简陋得一塌糊涂。 成王府上下加上仆役,不过就是百余人,任何一个郡王府,都要比它大很多。 英王心里很确定,这个王叔是真的看破了皇族这点事,而不是有什么别打算。 成王见是他,微微点一下头,又指一下论道的四名真君——咱们认真听吧。 你老人家听得懂吗?英王暗暗苦笑,他知道王叔在装糊涂,于是低声发问,“荆王和襄王都没有来吗?” “荆王出海了,据说是去寻访仙山,”成王低声回答,“他是被吓破胆了,谁能想到,仙使就是雷谷的李掌柜?” 英王对此一点不奇怪,荆王应该比襄王更怕仙使,“襄王呢?” “你不知道?”成王怪怪地看他一眼,“襄王现在崂山,天天跟你家小九论道,说是暂时不克分身……” 英王听得一愣,然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这个态度,实在有点不够端正……他起码得来,旁人才好帮他说话吧?”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成王摇摇头,“不听仙使召集,反倒走小九的门路……他搞清楚谁是观风使了吗?” 英王觉得,这话似乎有影射的意思,不过面对族中长者,他不好计较,尤其在这种时候。 于是他压低声音,再次发问,“仙使召集咱们赵家,是想做什么?” “你都猜到了,还要问我?”成王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肯定是要查中土内战的责任,英王你这次机会不小。” “什么机会啊,”英王忙不迭地一摆手,慌乱地发话,“我本来是走不开的,实在没胆子抗拒仙使,才来走个过场。” “你不用试探我了,”成王幽幽地叹口气,“有你家小九,你什么得不到?你若是答应放襄王和荆王一马,宗正院这里,可以全力推荐你。”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点评和内讧 推荐什么,成王没说,不过……这需要说吗? 英王扬一扬眉毛,“小九已经入道宫,有她自己的主见……仙使不喜欢现今的天家?” 成王摇摇头,“这些我哪里知道?我一向不关心这些,我只是说……你若有意,我们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帮那二位求个情。” 英王冷笑一声,“他俩的所作所为,我耻于求情。” 顿了一顿,他才又说一句,“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终究是我的兄弟……但是强调一下,我不会做任何保证。” “咱赵家人关起门来说事,还要什么保证?”成王脸一沉,老大不高兴地发话,“反正你尽力去办就是了……记得跟小九说一声。” 他俩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听真君论道的都是什么人?就这么高的声音,隔着一百里也瞒不过他们。 呼延书生甚至侧过头来,极为不满地瞪了他俩一眼——劳资难得听一次高水平的论道,你俩**个没完啦? 他眼中放射出一股有若实质的压力,压得英王和成王胸口一阵憋闷…… 第二天傍晚时分,在截止时间之前,襄王在海岱宣布,停止跟朝廷的对抗,谋求通过和平手段解决纷争,并且邀请崂山松峰观做公证。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神鹿山,但是李永生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事实上,很多人都在怀疑,仙使有没有听说这个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天上就下起了小雨,空气十分地清新和湿润,神鹿山在西疆,虽然是难得的风景宜人之地,但是下雨的时候也不多,一时间风景如画。 不少真君都有小范围呼风唤雨之能——其实就是利用修为,制造出一些狂风和水,若是他们愿意,将眼前这雨水驱散也不难。 不过仙使既然没出手,大家也没有去多事,更别说玄女宫的新扎真君栗娘表示:仙君其实挺喜欢在雨中散步。 得,她这么一说,别人都不好运气护身了,就连年轻天子都撤去了华盖,坐在一张竹椅上,任由雨水打在身上,甚至都不去擦拭脸上的雨水。 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了。 事实上,自打栗娘来了神鹿山之后,一直是诸多真君追捧的对象。 这固然是因为,她已经证真,前途极为光明,但是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一开始的雷谷,就是在玄女宫化主院的支持下,慢慢建立起来的。 仙君在雷谷,耗费了很大的时间和精力,而雷谷谷主更是跟仙君关系暧昧。 尤为重要的是:雷谷谷主,也是化主院弟子,还是栗娘着意看护的。 再一想栗化主前一阵刚刚证真,这就更令人浮想联翩了。 是栗娘天赋异禀吗?别逗了,莫要说五主之上尚有三都,就算在五主中,化主也是排名靠后的。 凭啥三都证不了真,权堂主和丁经主证不了真,偏偏就是化主证真了? 看待事情,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大家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辰正时分,李永生在二郎庙主持朱尔寰的陪同下,出现在山谷中。 这山谷是西疆四大家族联合白虎庙真君收拾出来的,距离李永生布置大阵的别院,有十余里,虽然布置的时间有限,比较仓促,但是真君出手,再佐以道术,效果还是满不错的。 李永生来到半山腰的一块平台,坐在最中央的玉石椅子上,左右看一看。 在场的人顿时噤声,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只听得到细雨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看着他在台上左顾右盼,杜晶晶心里一阵恍惚,心里想的竟然是:他果然喜欢淋雨。 扫视一眼四周后,李永生轻咳一声,“我这人不喜欢废话,请大家前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会很快回上界了。” “轰”地一声,下面顿时就炸开锅了,这个消息来得有点突然。 事实上,很多人都猜得到,李永生不会在玄青位面待多久,以往的观风使也都比较低调,一旦暴露身份之后,很快就会销声匿迹。 但是亲耳听到他这么说,大家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最终还是英王举起手来,表明自己有问题要问。 获得允许之后,他站起身发言,“敢问仙君,可是因为平灭新月国的缘故?” 他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你这个行为,是不是有点出格,会受到上界的惩治? 以往的观风使,也有跟外国动手的事迹,但是都在中土国内发生的。 曾经有人恳求观风使,去国外打出中土的名声,但是观风使很直白地表示:我只管国内,不管国外,否则就违反了规矩。 这话有点扫大家的兴,不过同时,也不止一个观风使表示过,其实国内还是国外,终究是由玄青位面的修者决定的。 换句话说就是:你打到哪里,我就罩你到哪里,你自己打不下的地方,别指望我去给你卖苦力。 这些事迹,在座的真君大多都听说过,也有传言说,曾经有观风使悄悄出国作战过——其实想一想李永生的柔然之行,大家就清楚了。 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不过这个度,要把握好。 像李永生这样,悍然对新月国直接出手,将整个国家从地图上抹去,动静就太大了,大家想装不知道都不可能。 也许上界真的会因此惩戒观风使——哪怕他是仙君。 对于英王的提问,李永生缓缓摇头,“有这一层因素在里面,不过你们也无须担心,真神教的神使敢来中土为非作歹,我抹杀一国,也不算多大的事情。” “那就好,”英王点点头,然后抬手抹一下脸上的雨水,再次出声发问,“仙君不能在玄青位面多待一些时日吗?” “我倒是想多待些时日,”李永生笑了起来,“但是我再不走,这个位面受不了啦。” 这话简直太牛了,旁人说起位面意志、位面排斥之力,仿佛就是无法逾越的天堑,就连上界之人,也无力抵抗。 这位却表示:我若不走,这个位面恐怕要出问题。 这得是多么牛掰的逆天之辈,才敢这么说话? 李永生顿了一顿之后,再次出声发话,“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得把中土的事儿安排一下,说句实话,此次下界,中土的有些事情,令我比较失望。” 听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没人敢出声发问:什么事情令仙君您失望? “运修的事情比较乱,”李永生很直接地发话,“天子不像天子,亲王不像亲王,你们折腾得倒是痛快了,中土的黎庶呢?他们做错了什么,咹?” 他越说脸越黑,最后一个“咹”字,竟然带出了杀气。 “仙君息怒,”因果殿殿主比较机智,见状直接跪下了. 在此之前,他是相当狂妄的,敢公然旁观栗娘证真,甚至还敢出言讽刺青龙庙。 在被青龙收拾了一顿,收走了一缕神念之后,他老实了许多,然后他又接连见到了白虎、朱雀、真神教神使,直到最终见到了中土观风使。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存在了,平日里只在蝼蚁堆中混,竟然忘了外面的天空有多大。 他这么一跪,其他人见状,也哗啦啦地跪倒一片。 天家的竹椅前方,有一汪浅浅的水洼,但是他也毫不犹豫地起身跪下,“仙君息怒。” 李永生一摆手,阻止了其他人,“除了皇族的人,其他人不用跪。” 公孙不器、呼延书生等人正犹豫呢,他们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我们为中土黎庶出了不少力,不应该下跪——最起码,不能跟皇族划等号吧? 听到仙君如此吩咐,他们顿时长出一口气:还是的,仙君果然恩怨分明。 李永生看向年轻的天子,“说实话,做为天家,你不是很合格。” 天家犹豫一下,还是咬牙点点头,“我会努力做好。” “这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李永生沉声发话,“你还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没有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天家……只要你努力,襄王和荆王就不会反了吗?” 成王轻咳一声,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说。 在获得仙使允许之后,他出声发问,“敢问仙君,上界仙使插手位面运修的事务,是不是超出了巡查范畴?”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上界确实不提倡这么做,但是现在,我是在为中土黎庶出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观风使确实是重在观察,没有多少执行的权力,不过他为黎庶出头,也说得过去。 “明白,”成王重重地点头,然后又出声发问,“您认为天家不合格?” “这不是废话吗?”李永生没好气地看着他,“他若是合格,中土怎么会乱成这样……难道你认为他合格?” 成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发问,“那您认为谁合格?” “我就没觉得赵家有谁是合格的,”李永生冷哼一声,“有哪个亲王,把黎庶放在心上了?” 跪在地上的英王闻言,微微一挺胸脯,心说我就把黎庶放在心上了。 年轻的天家缓缓地侧过头来,看着成王,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成王……你这是?”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成长可期 面对天家的愤怒,成王很随意地回答,“我只是想问一问,仙君是什么意见。” “你赵家的江山,我无意指手画脚,”李永生一摆手,心说这成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么说吧,反王都给我歇了,否则天下共击之……谁有意见吗?” “没意见,”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连成王和天家都出声了。 “至于襄王和荆王……自裁谢罪好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荆王府和襄王府散尽家财,为他们的行为赎罪!谁有意见吗?” 英王一听,这时候我必须说话了,“囚禁终身不行吗?襄王不是故意不来西疆,他是在向欣欣移交权力……他已经知道后悔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永生看着他,怔了一怔之后,笑了起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轻轻松松就想求情……你可知他俩害死了多少人命?” 英王嘿然不语,心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成王你也看到了。 “仙使重临中土,是天大的喜事,”成王笑眯眯地一拱手,“理应大赦。” “我不同意,”年轻的天家叫了起来,“两名王叔勾结新月、柔然等外敌,罪无可赦!” 英王听到这里,心说这时候也不能指望别人帮我了,于是出声发话,“天家,你的以粮困敌之策,又强到哪里了?最后苦的还不就是黎庶?” “我那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年轻的天子脸色通红,“而且那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若是反对,肯定又给我扣一顶‘妇人之仁’的帽子!” 成王轻叹一声,“唉,要说体恤黎庶,莫过于英王。” 公孙不器闻言,实在有点忍不住了,“成王,你俩前天的商议,我也听到了,你直接说九公主的名义就好,别说什么英王体恤黎庶,很没意思的。” 成王愕然地看着他,“不器真君此话何意?难道英王不体恤黎庶?” 公孙不器对这话,真的是嗤之以鼻,这话骗得了别人,却瞒他不过。 没错,英王在朝中和黎庶中的名声都很好,但是不器真君却是知道,此人也有狭隘之处。 当初赵欣欣去东北借兵,就是他陪着的,英王拒绝的措辞和整个过程,他都看到了眼里。 要说英王所找的理由,听起来似乎比较正当——西疆固然重要,我坐镇东北,也肩负着抵御伊万人的重任,当然不能随便借兵出去。 这个理由具有一定迷惑性,领军的大将,有资格不受外界的影响,针对形势独自作出决定,这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可是公孙不器太清楚了,东北的形势真没那么严重,伊万人放出风来,更可能是因为要跟柔然掐架了,对中土假意施加一些压力,在压力之下,求个相安无事。 而且,就算伊万人有胆子搞一搞摩擦,没了揶教的支持,也蹦跶不到什么程度——好吧,就算揶教也不可信,你多几万兵,就挡得住伊万人南下? 到最后,还是得靠东北当地的家族势力,以及北极宫的支援。 当时的赵欣欣,是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而且再三地强调,我不会害你,否则的话,怎么可能把真君傀儡送给你防身? 英王最后索性承认,不管伊万那边是什么情况,我就是要手握重兵,看中土局势怎么发展。 他甚至公然表示,自己在顺天府遭受的耻辱太多了,不能释怀。 公孙不器认为,记仇不算多么恶劣的心性,不过,因为记仇,就无视西疆黎庶的生死,他觉得有些过分——你丫主要是惦记那个位子的吧? 不光他是这么认为,赵欣欣也是这么看的,她一气之下,差点想收回那个真君傀儡。 公孙不器一般不爱说话,相较未明准证,他的傲气是在骨子里的,看不惯的事情也懒得说。 但是当他听到成王说,英王善于体恤黎庶,他心中的不平之气顿时发作了:你想夺取大宝,直接说就是了,别说什么体恤黎庶的成不?恶心! 成王的反问,他也懒得解释,只是冷笑一声,“你还是说正经事吧。” 成王看他一眼,却也没胆子跟一个真君叫真,尤其是,这位真君还是得了观风使的机缘,才证真的。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发话,“英王素有贤名,他若管理中土,定然是一代明主。” 天家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他大吼一声,“成王!” 成王就当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头也不回地对着李永生解释,“仙使下界,英王登基,再加上平灭新月国,三件大喜事,可赦二王,终生囚禁也就是了。” 李永生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成王摇摇头,正色回答,“我哪里来的胆子,敢教仙君做事?就是个建议。” “成王,”天家黑着脸发话,“我自问待你不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针对我?” 成王这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发话,“仙使已经说了,你不合格,你若知道进退,主动禅让于英王,不失为一桩美谈,也能为襄王和荆王争取条活路。” “英王叔?”听到这话之后,天家侧过头来,上下打量英王几眼。 良久,他抬手抹一下脸,也不知道抹去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艰涩地发话,“终于还是让你如愿了……王叔的运气不错。” 天家没有去探听,这是不是仙君的意思,因为……没必要。 李永生可是一个抬手能抹掉一个国家的修者。 年轻的天子也听说了,英王的九女,跟仙使的关系……非常不一般。 英王原本就贤名在外,此刻又有了硬靠山,有意大宝的话,谁挡得住? 更别说,刚才仙使明确表示,对天家的表现不满意。 “运气不错?”英王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年轻天子,“天家说笑了,我觉得在顺天的时候,运气才是最好的,好几次都是死路一条了,居然最后能活下来。” 然后他有意无意地看一眼李永生,“有一次还是多亏仙君大人搭救。” 我倒忘了,仙君还救过你,年轻天家想到这里,心里越发地沮丧了,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发话,“你遇刺,真不关我的事……好吧,想要我禅让,先赐死两名王叔,这是仙君说的。” 英王犹豫一下,侧头去看李永生,“仙君……中土现在,还是稳定为主。” “咦?”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原来你们还知道,这里坐着个仙君?” “仙君恕罪,仙君恕罪,”天家、英王和成王齐声发话。 李永生盯着成王,冷冷地发话,“我什么时候说,要现在的天子禅让了?” “这……”成王顿时语塞,他侧头看一看英王,才硬着头皮发话,“您跟英王的九女,关系很不错,这个……英王也是素有贤名,我们猜……” “打住了,”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若猜得到我的心思,那你岂不也是仙君了?” 成王被这话噎得满脸通红,最后才赌气一般地说了一句,“是你说天家不合格的。” “他本来就不合格,我当然可以这么说,”李永生眼睛一瞪,“可是我说要换人了吗?曲解仙君的意思……你很有一套啊。” “仙君恕罪,”成王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了。 “多谢仙君成全,”天家也是噗通一声跪下了。 “不用谢,”李永生一摆手,懒洋洋地发话,“你是不合格,不过跟其他人相比,你算做得最不错的了,起码有勇气选择决战西疆。” 英王听到对方说无意换人,就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响,气血也向头部涌来,眼前一黑,好悬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完了,这次可丢大人了,半生的贤名,要毁在这场逼宫戏上了! 情急之下,他考虑问题就不是很周密了,“仙君,西疆那是浪战,若是没有您出手,定然还是损失惨重。” 李永生不满意地哼一声,“你觉得……我做事需要你来教吗?” 英王顿时噤声,这话他怎么敢接? “小家伙其实幼稚的地方很多,需要大量改进,”李永生一指年轻的天家,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谁没有年轻过呢?成熟需要一个过程,慢慢磨练就是了。” “但是呢,有些东西是磨练不出来的,比如说勇气,比如说仁爱……” “他能决定西攻东守决战西疆,就比你们在座的都强。” “可是……”英王吐出了两个字,却又看到了公孙不器不屑的目光。 他顿了一顿,苦笑一声,“我也没想要天家禅让,还以为是欣欣的意思。” “永馨是我上界的仙侣,遭逢仙厄转生在这个位面,”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为了维护她,我才下界当这个观风使……要不然,你以为我装逼上瘾,真有这么无聊?” “啊?”在场之人闻言,无不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堂堂仙君下界,竟然是为了这个? 都已经是仙君了,居然还这么儿女情长? 杜晶晶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只觉得浑身燥热,冰凉的雨水,根本浇不熄她心头之火。 玄后也是眼神迷离,良久才轻叹一声,“这世上,果然有神仙伴侣……”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位面受不了 李永生掀开了自家身份,然后才又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英王,“她已经为你做了很多。” “仙君恕罪,”英王大叫一声,双膝跪倒,“却是我想错了。” 其实他听到仙君的话,就知道以后再也不能说什么“英王九女”了。 上仙转生下界,血脉亲情不能说没有,但是真的淡得可怜,无非就是个“借壳上市”,有个你家的壳,核心东西则完全不一样。 而在这个过程中,壳资源并不是那么宝贵,反正转生只是个流程,中土这么大,黎庶亿万,谁家的壳不能拿来用一下? 正经是,李永生若是不说破这一点,他还可以借着九公主的名头,狐假虎威一下,人家说破了,就是要彻底了断这场因果了。 英王是何等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这种逻辑?于是果断认错。 李永生看在自家爱侣的面子上,也懒得为难对方,严格来说,英王做事,在皇族里也是数一数二靠谱的,爱惜黎庶也是做出来的,不是只知道动嘴皮子。 至于说前一阵不肯借兵,是有些自私了,但那是对权力的渴望所致。 可以说,英王有是枭雄之性,然而,那种诱惑也实在太大了,手边又有合适的借口,随便换个其他人来,十有八九也会做出如此选择,说到底就是八个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总之,英王只是因势利导了一下,没有主动去害人,轮行不论心的话,错得不算太离谱。 若不是年轻天子最后的决断可圈可点,李永生没准还真的会扶英王一把。 所以他一摆手,只是淡淡地表示,“原本我在这里召见诸位,欣欣是可以来的,但是她没来……英王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知道,”英王很痛快地点点头,也没有装出什么不解的样子,他终究不是一般人,一旦放下心中的小心思,马上就能正视现实。 他很直白地表示,“我曾要去海岱见她,所以才来得晚了,但是……她不见我。” “还是的啊,”李永生点点头,感触颇深地叹口气,“你上次的决定,太让她伤心了,欣欣是个很善良的人,她不愿意在这里拒绝你,所以才没有来……明白吗?” 说到这里,他又微微摇头,“她这一世跟你有因果,你该好好珍惜,机缘,不能过度消费……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了,”英王重重点头,一脸的愧色,“我交卸了军务之后,会奏请宗正院,撤去世袭罔替的亲王头衔,子孙嘛……平庸一点也好。” “王叔这是说的什么话?”年轻的天子叫了起来,“我是断断不会答应的……此前你在顺天受了那么多委屈,这是给你的补偿。” 别看他年纪不大,事情绝对拎得清楚,英王可以主动推辞世袭亲王,但他若是真敢应承下来,那就太不会做人了——不管怎么说,仙君转世的伴侣,名义上是英王之女。 仙君及其伴侣,都是明辨是非的人,没有借机发作,要求他禅让,只冲着这一点,他就不能薄待了英王,要不然,仙君夫妇的面上,不是太好看。 李永生心里也暗暗点头,这小子还不算特别不懂事,然后又看一眼成王,“这下你满意了?” 成王原本在那里发呆,听到这话,猛地一惊,“啊?什么满意了?”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你没命地要求保襄王和荆王,可不就是怕我废了天家?” 成王先是一怔,然后马上跪下磕头,“仙君神目如炬,小人不该欺瞒,仙君恕罪。” “啊?”年轻的天家猛地听到这话,顿时就愣在了那里,紧接着,泪水就涌了出来——原来叔爷要我禅让,其实是要保护我的? 英王却是摇摇头,暗暗叹口气:这点小伎俩,我都没看出来,果然是利令智昏了啊。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李永生一摆手,意兴索然地发话。 “我本来都懒得戳穿,只是不想让你们小看我的智商,以为我好糊弄……论玩心眼,你们这些最多几百岁的小娃娃,还差得太多。” 然后他四下扫一眼,“现在,我要求荆王和襄王自裁,诛杀相关的首恶份子,谁还有异议?” 谁还能有异议?其他亲王连话都不敢说,尤其那被北极宫禁足在家中的燕王,心中不住地暗呼侥幸——亏得家门口死了一个佛修,要不然我也死定了。 因果殿的殿主更是直接表示,“既然仙使有令,此事就交给我因果殿了。” 因果殿其实是要听宗正院的,但是在场的亲王都无异议,天家也得了观风使的支持,此事就不会再有反复了。 李永生又看一眼在场的真君,沉声发话,“召集诸位来,是要重新商定一下,中土修者对外敌的态度,以及对黎庶的保护……我感觉在这两点上,你们做得不够好。” 说白了,他召集这些真君来,就是重新强调一下规则——中土想要发展壮大,不能各行其是,该抱团的时候,必须得抱团。 这些规矩,其实上界早就宣布过,以前的观风使也经常强调,只不过时间久了,大家难免懈怠,总是要时不时地强调一下才好。 而且这一次,观风使并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还拿出了相关的奖励——他抽取了新月国的灵根,造出了大量的灵石。 此次前来西疆参加战斗的修者,会或多或少地分到一点好处,做出大贡献的,可以适当地奖励一些灵石。 李永生的想法是,将这些灵石,弄成一个奖励基金,通过商业运作——甚至种地也行,赚取一些利润,来奖励那些乐于助人的修者。 众人一听,都很有兴趣,这一笔灵石,价值真的太巨大了,若是考虑到极品灵石的稀有性,折合成下品灵石,绝对是以亿来计数的。 这样一大笔基金,就算再笨的人,每年赚到价值几千灵石的利润,总是没有问题的。 年利率万分之零点一,做不到这一点的人,真的不用活着了——纯粹是浪费粮食。 而这几千灵石的利润,足以请动几百名真人,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战斗了。 众多真君和亲王听了之后,无不咋舌:仙君果然是仙君,几亿的灵石,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不愧是上界中的大能人物。 只有三宫主还惦记着点别的事,“仙君在这个位面,还要待多久?”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回答,“最多十天,要不然,对位面会造成很大的损害。” “十天?”丁相实叫了起来,“那仙君这基金……要交给谁打理?” 李永生一摆手,笑着发话,“四大宫商量着来吧,总不能交给你陇右丁家……别人未必会服气。” 丁相实的反应相当搞笑,他一翻眼皮,“你交给我丁家,我们也不敢要啊,半夜被人打破秘境,那乐子就大了。” 年轻天子这时已经从狂喜中清醒了过来,闻言他就出声发话,“仙君大人,四大宫不入红尘,在上界,灵修和运修都是一家……为何不能交给官府来管理?” 李永生看他一眼,“道宫只是负责管理,运修也可以去领取奖励……不是只针对道宫的奖励。” 栗娘适时地发话,“道宫的化主院,很适合管理这种事。” 天家看她一眼,“西木真君,化主院有生钱的门路吗?朝廷有。” 栗娘一抬头,双眼看天,傲娇地表示,“朝廷里贪官也多。” 天家被噎得说不出话,还是杨真君出声解围,“仙君在上界,应该也是灵修,监管道宫比较方便一点。” 成王眼珠一转,“敢问仙君,欣欣仙子何时回上界?” “这就……要看她了,”李永生一摊双手,“我是使用了超出这个位面的手段,拖延不了多久,至于她嘛,愿意在这里游玩上几千年散心,那也由她。” “几……千年?”众人闻言,齐齐石化了——这还仅仅是散心的时间。 “那就好说了,”成王干笑一声,“四大宫来管理,有欣欣仙子监督……再好不过了。” 这是折中的法子,不过大家都很支持,天家甚至还看了英王一眼,心说你女儿要在这里待几千年的话,你这世袭亲王,真的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朱雀却是哼一声,“是永馨仙子,不是欣欣仙子……仙子在上界的名头,不弱于仙君。” 众人又是齐齐无语了……合着那一位,也是能弹指平灭一国的存在? 玄后闻言,却是看朱雀一眼,心说这老鸟儿根脚深厚,看来以后也得学一学白虎庙,跟这野祀建立一些默契了。 就在这时,李永生轻哼一声,看向一片虚空,淡淡地发话,“既然来了,就别偷偷摸摸的……现在,给你们一个改正的机会。” 空间一阵扭曲之后,出现一群人,打头的赫然是两名真君。 其中揶教主教打扮的真君勉力笑一下,抬手一拱,“见过仙君……您瞒得我们好辛苦。” 李永生懒得理他,倒是玄后不满意地发话,“穆桐真君,你这鬼鬼祟祟的,不是做客之道……若是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中土可要留客了。”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传说大结局 “别介,”穆桐大主教闻言,忙不迭地一摆手,然后一指身边的真君,“这位是布瑞藤的杰森真君,受仙使相邀,前来了结前一阵的纠纷……他不识道路,我带他前来。” 李永生闻言,眉头就是一皱,“我要布瑞藤来人,是要他们为此前的冒犯行为道歉,并且给出解决方案,谁说这是纠纷?” 他先把对方的行为定义了,纠纷和冒犯,可不是一回事。 杰森真君闻言,眉头就是一扬,见到现场有这么多的真君,他心里也在打鼓,但是眼前这种情况,其实是外交场合,他不能灭了自己的威风。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发话,“仙使大人,是我们有两名真人被无辜杀害,你们并没有损失。” “是吗?”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认为他们是无辜的?” “屁的无辜,”因果殿掌令使冷哼一声,“阻止我中土修者追杀入侵者,死了活该!”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杰森真君的火气也上来一点,“他们只是见不得真君屠戮普通人,这难道不是位面共识吗?” “这是我中土的地盘!”呼延书生闻言大怒,“我中土人在自家做什么,你们没权力说三道四!更别说我们是在追杀入侵的杀人凶手!” 杰森真君看他一眼,强自镇定地发话,“上界仙使面前,你们如此喧闹,合适吗?” 呼延书生顿时不吭声了——他不想被对方笑话没规矩。 而且以多凌寡,不是好汉所为,哪怕仅仅是口舌之争。 “既然知道仙使在前,你就收起那套无赖嘴脸吧,”三宫主淡淡地发话,“你敢冒犯仙使的话,我北极宫是要留客的。” 杰森真君顿时闭口不言,在外交场合,他是可以胡搅蛮缠,以达到不落下风的目的,但是对方若是要扣上不敬仙使的帽子,他也承担不起这后果。 须知玄青位面的规矩是,不敬上位者的话,上位者可以将人诛杀,并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三宫主见他的气焰小了些,才又出声发话,“你们既然是特地前来,为何又要藏头藏脑?” 两名外国真君顿时无语,好半天,穆桐大主教才干笑一声,“隐藏身形,过关卡的时候,总是要方便一点,而且……我们也没有想到,中土竟然有这么多的真君。” 两人发现中土真君竟然有四十多个,真是吓得不轻——有没有搞错,这种阵容,都有资格横扫揶教了,真神教居然还敢撩拨中土,那真是找死啊。 他们甚至想不明白,这样的阵容,怎么能接二连三地被真神教打得狼狈不堪? 他们却不知道,上一次卫国战争的时候,真神教正好得了神光的庇护,短期内就拥有了三十多名真君。 事实上,那时中土真君数量,几达七十人,也是新月国拍马难及的。 不过中土实在太大了,大家要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在战斗中,并没有形成数量上的绝对优势,甚至在局部战场,真神教的真君反倒能以多打少。 而且真神教的神降术很霸道,又能给军士加持状态,所以中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住阵脚。 总之,这俩外国真君发现神鹿山里有四十多名真君,真的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直接找上门去,想着先打探一下消息。 哪曾想,这仙使不愧是仙君级别的存在,竟然发现了他们,两人自然是难免尴尬。 穆桐大主教倒也光棍,发现对方的实力超乎想象的强大,也不怕丢人,直接表示自己被震惊到了。 只有真正的弱小之辈,才会装腔作势,揶教不如中土,但是敢承认差距,这本身也是一种底气——双方差得不会太远。 三宫主见他自叹不如,倒也没了兴师问罪的兴致,于是大家侧头看向观风使。 “废话少说,”李永生不想跟他们多说,“拿出上品灵石一千块,算布瑞藤的赔罪。” “凭什么?”杰森真君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顿时跳了起来,“这是敲诈!” “嗯?”李永生轻哼一声,眉头微微一皱,冷冷地看着对方,不怒而威。 中土诸多真君,也是冷冷地看着对方,空气中充满了肃杀的味道 因果殿殿主更是大声呵斥,“这般跟仙使说话,你是想死吗?” 穆桐大主教忙不迭地拽一下杰森真君,“杰森,注意说话方式。” 杰森也吓了一跳,直面几十名真君的怒视,那种压力,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 他一拱手,忙不迭地道歉,“我有些冲动,冒犯仙使了,还请仙使恕罪……然而,仙使你这要求,也实在是有点离谱。” “我的要求已经很克制了,”李永生一抬手,大堆的灵石出现在空中,就那么虚虚地漂浮着,然后他斜睥对方一眼,“这是我摧毁了新月国之后,获得的灵石。” 穆桐大主教和杰森真君顿时就被晃花了眼,竟然生出了抢夺的冲动——好大一笔财富。 然后,两人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存在,终于硬生生地克制住了那份不智。 他俩反应了过来,新月国为何会变得那样死寂,合着灵根都被中土的观风使抽走了,并且凝练为了各色灵石。 对两人而言,这种手段只存在于传说中,他们非常确定,哪怕在上界,做得到的人也没多少。 一时间,他俩心里暗暗叫苦,此番中土的观风使,似乎是相当有来头。 杰森真君心里,忍不住暗暗诅咒那多管闲事的商队——尼玛,你们好好做生意就是了,居然招惹这种人物,真是闲得蛋疼! 他心里发虚,嘴上还得为自家辩解,“仙使大人好手段,实在令人大开眼界……不过,新月是中土的敌国,布瑞藤可不是,还望仙使明鉴!”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但是,你布瑞藤干涉我中土事务,稍加薄惩是必须的。” “一千块上品灵石,也算是薄惩?”杰森忍不住又叫了起来,“仙使大人,这不可能,那只是几个商人一时的冲动,你可以扣下他们,要求他们的家人支付赎金。” 李永生冷笑一声,“呵呵,几个商人?是谁给他们的胆子,他们凭什么敢这么做?” “当然是……”杰森本来想说,当然是为了维护位面共识——在玄青位面,这是政治正确。 可对方是上界来人,而且手段狠辣,他就不能使用这种理由来敷衍了。 他犹豫一下,很光棍地点点头,“好吧,这是因为,有布瑞藤在为他们做后盾,我们愿意为他们的错误赔偿,但是,这个灵石的数量,非常不合理。” 李永生微微摇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告知你……我对讨价还价没有任何兴趣。” 尼玛……这也太霸道了吧?杰森的嘴角扯动一下,就算你是仙使,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不是? 他忍不住冷哼一声,“我若是不肯答应呢?” 李永生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回答,“你不答应,新月国的惨象,将在布瑞藤重现……我事先已经告知过你了,同样一句话,我不会说第三次的。” 杰森简直要气疯了,“仙使大人,就因为几个商人的冒犯,你就要抹去我的祖国,上界容许你这么做吗?” 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上界容许不容许,那是我的事,你想的有点多了……” 杰森终于败退了,他已经猜到,上界不会允许中土观风使这么做,但是对方显然有其他仗恃,并不害怕上界的追查。 “好吧,”他叹口气,一摊双手,无奈地发话,“这件事我需要回国之后商量,不过我需要一个理由……为什么是这么多灵石?” 李永生看他一眼,“卫国战争胜利之后,因为你们的干涉,中土并没有获得战争红利。” 听到这个理由,连穆桐大主教都吓了一跳——你这是要翻旧账? “那是几大国共同协调的,不仅仅是布瑞藤,”杰森快速地回答,然后大有深意地看穆桐一眼,“事情已经过去了,难道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的心神大定,你想翻旧账,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布瑞藤了。 穆桐大主教心里想着事儿,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是啊,事情已经过去了,”李永生点点头,他也没兴趣翻旧账,中土没有得到战争红利,他是很不爽的,可还是那个理由——孩子的事情,做家长的不要随意插手。 不吃亏,怎么学得会占便宜? 杰森的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就听到对方又说,“我不找你旧账,是我不愿意随便欺负人,可这一次,你布瑞藤又跳出来找事,我不收拾你,别人没准会以为,中土来了一个假的观风使。” “啊?”杰森真君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还不叫翻旧账?” “那名真君,朕说给你听!”年轻的天家站起身来。 他大声发话,“仙使不翻旧账,是他仁慈,不是说他应该不翻旧账,这次你们不给仙使大人面子,仙使不高兴了,平灭了你布瑞藤,也是你们自找的……谁让你们不懂得珍惜?” 杰森真君终于理顺了这个逻辑,真是有点哭笑不得,当然,他也承认,对方说的有些道理。 于是他又看向伏尔加大区主教,“穆桐真君,当初咱们阻拦中土,可是出于人道主义……” “别扯什么当初!”穆桐大主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布瑞藤的人,不把仙使当回事,我也认为,你们应该受到严惩!” 这不是他有意坑队友,实在是……伊万国好不容易撇清了干系,对方也无意追究几十年前的事,他又何必上杆子找不自在? “你!”杰森狠狠地瞪他一眼,“揶教的人,果然不值得信赖!” “布瑞藤也就这点出息了,”穆桐大主教冷笑一声,“你一家招惹了仙使还不够,想再拉一家作伴吗?” 杰森被这话顶得哑口无言,仔细想一想,自己确实有拉人下水的嫌疑,而且很显然,伊万一旦被拉下水,中土观风使肯定也要翻旧账。 可是正因为想明白了,他才觉得冤枉,“我布瑞藤人并不知道,中土出了观风使,不是有意冒犯。” 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问,“有什么分别吗?我亮明身份了,这是重点……至于你们知情不知情,完全不重要。” 这话很噎人,却是大实话,杰森一时间无言以对。 而年轻的天家也再次出声,“不知情,还要庇护新月匪帮……你们如此仇恨中土吗?还是说,你们觉得中土软弱可欺?” 这话问得太阴损了,明显是要借仙君之手,打压布瑞藤的气焰,小小年纪,不但有意气用事的时候,也会如此腹黑,李永生暗暗点头,这家伙只要不走错路,一代明君可期。 杰森明显感受到了这话的恶意,一时间也不想再激怒中土仙使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这个……我得回国转告,只我一个人的话,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这么多灵石。” 李永生不满地哼一声,“我早说了,让你们派大头目过来。” 杰森不敢回答,心说压制中土是布瑞藤所有真君的意思,让我一个人扛雷,这怎么能行? 李永生也无意跟他纠缠,一摆手,“将那真神教的神使押上来!” 不多时,真神教的神使被压了过来。 穆桐大主教和杰森真君交换一个眼神,他俩都是见多识广之人,略略感受一下就知道,此人身上果然带着浓浓的上界气息。 神使还在大声地求饶,说自己是真神教主之子,愿意支付高额赎金,赎买自己的性命。 李永生一抬手,封闭了神使的声音,然后看那杰森真君一眼,淡淡地发话,“此刻他想要赎买性命,却也是晚了。” 杰森真君听说被捉的那位是上界真神教主之子,汗顿时就下来了,这名中土观风使,未免太强势了一点吧? 所幸的是,此刻天上在下雨,有雨水的掩饰,没人注意到他都被吓出汗了。 李永生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发话,“原本我不想这么快对这厮动手,不过,既然你布瑞藤如此拎不清,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上界仙使的手段。” 他抬手掐一个法诀,向不远处的山头一指,“山起!” 随着他这一声轻喝,众人就感到,脚下一阵晃动,然后一座巍峨的山峰拔地而起。 真的是拔地而起,这山峰以每秒四五丈的惊人速度,向上空升去,没用多久,就达到了四五百丈高,然后停了下来。 在西疆,有不少的大山,但是神鹿山上出现这么一座陡峭的山峰,足以让百里之外的人看到了。 山峰真的很陡,尤其是面向众人的一面,就是一面光滑的峭壁,猿猴也不可能攀爬。 杰森真君大声地倒吸一口凉气,“仙使好手段!” 这手段当然不错,就算真君想以道术造山,想要造出这么一座山峰来,没有十来年的时间,也不可能建功。 不过对于能抹杀一国的观风使来说,做到这一点就很轻松了。 杰森真君也知道这个,但是……他不是想讨好对方吗? 李永生也不理他,抬手向空中一指,轻喝一声,“雷来!” 话音刚落,天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晃得人眼前一片雪白,紧跟着就是“喀喇喇”一声巨响,不远处一棵大树被劈掉一根碗口粗的枝杈。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此起彼伏地亮起,“轰隆隆”的雷声更是不绝于耳,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这是……哪位道友要渡劫啊?”公孙未明笑着发话,当然,他是开玩笑来的。 杰森真君却是眼珠一转,这是要雷劈上界神使吗? 他想错了,李永生的右手向前方一指,朗声发话,“真神邪教屡屡进犯中土,今日中土观风使诛邪教神使于此,以为后来者戒!” 然后他的指尖,出现一团蓝色的小火球,轻飘飘地飞向那神使,“善泳者溺于水,玩火者必自焚……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一阵凄厉的惨呼传了出来,大约盏茶的功夫,那神使就被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玄后见状,忍不住激动地出声发问,“仙君在上界,也是修火的吗?” “仙君?”杰森真君的嘴角抽动一下,脸色顿时黑得不能再黑了,“上界的真君?尼玛……劳资这次回去,要杀人!” 李永生看玄后一眼,微微一摆手,“这个,我只是略略精熟一些火属性手段,其实我修雷更多一些……” 他虽然只是精熟一些火系手段,但是以他仙君之尊,只要敢说精熟,手段绝对不会差了——起码要比朱雀强。 玄后心里有点失望,微微点头之后,又看向空中的雷电,“这雷电……” 这雷电也很不俗,但是身为精通雷法的仙君,搞出这雷电来,若只是为了当背景板,实在就有点……辜负大家的期待了。 李永生一指那陡峭的山峰,“且看那里……” 在“轰隆隆”的电闪雷鸣中,那峭壁上一道白光闪过,赫然出现了一些图像,仔细一看,就能分辨出,正是刚才李永生诛杀邪教神使的经过。 一道人影矗立在那里,旁边是影影绰绰的观众,地上一团黑影,就是真神教的神使。 甚至,大家在雷声中,能隐隐听到观风使的话,“……今日中土观风使诛邪教神使于此,以为后来者戒……” “这是……”朱尔寰揉一揉眼睛,“这么大的留影石?” “这是电磁术法,”李永生淡淡地解释,“以后每到雷雨天,这一幕便会在此处上演。” “电磁术法……”三宫主的嘴巴半张着,她也是精于雷法的,但是电磁术法,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 白虎庙的真君想得比较多,“果然是好东西,大涨我中土修者的志气,不过……会不会容易遭到破坏?” 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千年之内无碍……千年之后,就看你们如何维护了,若是千年之后,你们依旧没能力保护好的话,那这东西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白虎庙真君闻言,重重地点点头,正色发话,“仙君的话,微言大义隐合天道,我们牢记在心,定然不会让仙君之作蒙羞。” “那样最好不过,”李永生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他原本是想将神使留给永馨处理的,也能增加一下她的影响力,不过布瑞藤目前有点不识相,他就拿来做个威慑。 至于这个电磁警示记录,他是一定要留的,以为后来者戒,谁若是要对中土不利,先掂量一下,能不能承担得起激怒中土的代价。 但是,中土修者如果不知道奋起,只想享受观风使余荫的话,这东西留得太久也没用。 然后他看向杰森真君,“一千块上品灵石,我只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见不到灵石,莫要怪我对布瑞藤不客气。” 杰森真君早就被吓傻了,上界真神教主之子,竟然被活生生烧死了,而观风使使出的这个电磁术法,虽然不算太深奥,但是怎么看,都像是在向真神教主叫板。 听到李永生说话,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我现在就回去筹措。” 话音刚落,杰森真君就失去了踪迹,此刻的他,连讨价还价的胆子都没有。 虽然他很清楚,十天之内想凑齐一千块上品灵石,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他绝对不会乞求中土仙使宽限些时日——他一点都不想被蓝色的火烧死…… 终于,在第九天头上,布瑞藤送来了一千块上品灵石,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脸色最糟糕的,并不是布瑞藤人,而是……揶教的穆桐大主教。 后来大家才知道,布瑞藤为了凑齐这些灵石,借遍了几个强国,其中对伊万国,却是直接开口讨要,还威胁说,我们若是凑不齐灵石,临死之前肯定要拉伊万垫背。 怎么垫背?再简单不过了,伊万国对中土,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小动作,布瑞藤人掌握了其中不少消息——就算没有太劲爆的消息,他们难道不会捏造吗? 反正中土观风使,并不是个很讲理的家伙。 伊万人不想受这种勒索,但是他们真的不敢赌,中土的那位,可是仙君来的,杀掉上界真神教主之子,竟然还敢留下影像,这种疯子,谁愿意招惹? 如此一来,穆桐真君的脸色好得了才怪。 尤其是,当他听到,李永生在三天之后,携带二郎庙朱尔寰等数人,破开位面空间,直接飞升而去,心中的怨恨更是不减反增——若是能坚持几天,灵石或许就不用出了。 李永生破开位面空间后,大道之韵足足鸣响了九天九夜,整个中土都听得见,可见位面意志有多么欢喜——这丫终于是滚粗了。 与此同时,神鹿山有云雾缭绕异香扑鼻,经年不散,山花都要比别处烂漫一点。 穆桐真君把账记到了布瑞藤血修的头上,此后伊万国和布瑞藤的关系,出现了多次反复,甚至有两次差点直接开战。 但是要说他对中土没有怨恨,那也是假的,然而,中土因为观风使的高调亮相,荆王和襄王先后率骨干“自裁”,各地烽火在两旬之内迅速熄灭,不少伪官自缚于顺天,乞求朝廷的原谅。 年轻天子因为干脆的决断,获得了观风使的赞赏,位置空前牢固,朝中再无大的阻力。 他又大开粮仓赈济天下,总算是反王们起兵时间不算太长,而卫国战争之后,朝廷大力休养生息,也积攒了不少粮食,竟然有惊无险地撑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期。 越明年,中土风调雨顺粮食丰产,成为了一段辉煌盛世的。 更令伊万等国心惊胆战的是,李永生飞升之际,赵欣欣终于从海岱赶来,目送他离开。 然后,不知道谁传出的,说九公主也是上界仙子转世,曾为仙君伴侣,仙君此次下界,就是为了帮助仙子觉醒宿慧。 这传言很有点耸人听闻,但是经过大家分析,一致认定这传言应该是真实的,因为在此后,赵欣欣隐居雷谷,年轻的天家每年都要去雷谷一行。 走了一个仙君,中土还留着一个仙子,伊万等国真的是欲哭无泪,连报复的心思都不敢有。 十年之后,中土再无赵欣欣的消息,但是谁又敢冒着惹怒仙子的风险,来撩拨中土?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中土出现了两个雷谷,三湘郡的被称为大雷谷,神鹿山的是小雷谷,在传说中,这些都是仙君遗迹。 尤其是神鹿山小雷谷,每逢雷雨天,巨大的峭壁上,都会出现仙君诛杀上界神使的影像,成为了中土国著名的一景,就连不少外国人来了中土,都要前来一睹真相。 白虎庙和西疆四大家族当然不会任人旁观,这是中土的核心机密,据说还能助人悟道,外国人前来参观,必须得缴纳不菲的费用。 别嫌贵,你还得有关系才能看,否则缴纳再多的费用都没用。 除了这两处,博灵本修院也立起了李永生仙君的塑像,并且将其称之为“博本建院以来第一人”,当他们听说,朝阳大修堂也要修建塑像的时候,直接将官司打到了教化部。 博本院的两名院长,在教化部本部,差点就上演一出全武行。 最后还是身在大雷谷的赵欣欣发话,说李永生下界以后,生长在博灵,还在博灵教化房有公差,此事才算有了一个定论。 成为死寂之地的新月国,最终还是被中土划进了自家的疆土内,并且花费大力气在此地驻扎边军,而跟他们接壤的国家,则变成了真神教旧教徒为主的西普国。 很长一段时间内,两国之间都能保持友好往来…… 新书已上传,《大数据修仙》 新书已开,书名大数据修仙,书号1010737835。 刚上传的书,可能搜索有点麻烦,搜索不到的,点风笑的名字,点击里面作品即可。 新书期间,欢迎火热围观。 点击、推荐、收藏,一个都不能少。 不出意外的话,上架日期,应该是2018年元旦,想投月票的朋友,这个月就得订阅一些书了,然后下个月看出保底月票,正好赶上元旦投票。 非常欢迎订阅寻情仙使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