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哈士奇》 我来,我见,我征服 7月14日,凌晨三点。 我清楚的记得这是阿根廷和德国世界杯决赛开始的时间。 那通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我拿起话筒程序性的重复已经烂熟于心的话术。 这里是110报警指挥中心,请问…… 说到一半我就感觉不对劲,一般来说打进电话的人没有耐心听完我前面的话,可这一次电话那头出奇的安静,隐约听见话筒中传来沉重的鼻息声,和明显经过克制的喘息。 但我无法分辨声音的性别,来电显示是一个手机号,我试图和话筒那边的人询问情况,突然话筒中传来很清楚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踢开。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可我自始至终没有听见说话的声音,只感觉话筒那边的鼻息声停止,当我听到第四次传来声响时,电话被挂断。 我连忙回拨过去,但显示该号码暂时无法接通,尝试了很多次依旧联系不上。 警校毕业后我在110报警指挥中心值班,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听报警电话,每天周而复始做同样的事枯燥而乏味,已经违背了我当初报考警察的初衷。 在报警指挥中心时间长了,对各种稀奇古怪报警电话早已见惯不惊,因为无法确定报警人地址,我只能按照程序将电话记录下来。 那天晚上打电话报警的很多,大部分都是酗酒打架之类,我猜想应该是因为阿根廷最终输了比赛的原因,而那通没人说话的电话再没有打进来。 上夜班最大的好处就是第二天可以休息,16号晚上我去接班时,门卫室有一个邮寄给我的包裹,邮寄人姓名和地址还有电话都是空白,拆开后里面是一部九成新的手机。 我没有买过手机,更不用说是用过的手机,因为没电无法开机一时好奇借同事充电器,想看看手机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值班的时候是不允许带手机我随手放在更衣室。 世界杯结束后报警电话明显少了很多,一晚上都心不在焉老是惦记谁给我邮寄的手机,快下班的时候正打算抽空去看看,忽然报警电话响起。 我接通电话里面传来年轻女人细微的哭泣声,我立刻警觉起来,一般女人打电话报警多半都是歇斯底里,声音越大反而越没事,就是这样轻微的抽泣才是最可怕的,因为那意味着恐惧。 话筒那边伴随女人哽咽的还有古典的音乐声,我连忙试图询问情况,可话筒中只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整整持续了一分钟自始至终没有听见说话的声音。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被挂断,我看向来电的时间。 17日早上7点整! 我回拨过去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来电号码是一个座机,我立即按照程序调阅这个座机号码的安装地址,显示是昌平区梁家岗的时代之星小区B栋703室。 我第一时间通知附近警力前往调查核实,下班前又陆陆续续接到的报警电话都无关紧要,我一直惦记早上7点那通电话的出警结果,办理完交接班手续,去更衣室的时候手机已经可以开机。 我关上门想看看手机里面到底有什么,可里面没有任何通话记录和短信,通讯簿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在手机的主人和来历。 就在我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发现空空如也的手机里面有一段视频,我好奇点开后看见抖动的画面,在忽明忽暗不断闪烁的灯光中,依稀能辨认出应该是某处的洗手间,这段视频不像是有意拍摄,推断是手机的主人无意中打开了摄像头。 画面中我看见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当时拿着手机的应该是一个女人,我意识到不是画面在抖动而是这个女人的手在抖,视频中有那个女人牙齿相互磕碰的声音,想必当时一定遇到让她很恐惧的事。 视频中有手机拨号的声音,只有三个音调的变化,她拨出去的号码只有三位,视频能记录内置话筒的声音,我清楚的听见话筒中传来的声音。 这里是110报警指挥中心,请问…… 我顿时猛然一惊,她拨打的是110,而接电话的人正是我! 就在这时视频中出现另一个声音,应该是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我意识到这个女人应该是遭遇到跟踪被迫躲到洗手间,而追她的人如影随形跟到这里。 视频中那个女人沉重恐慌的呼吸声立刻停止,我相信她当时应该是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以至于她的呼吸很细微。 砰! 画面抖动一下,声音从旁边传来,我猜猜是前面厕所门被踢开的声音,我突然想起两天前接的那个没有声音的报警电话,视频上有时间显示。 7月14日,凌晨三点! 当时我接到的电话就是这个手机的主人打来,我骤然一惊已经没工夫去管这个手机怎么会邮寄给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视频里接连传来厕所门被踢开的声音。 第四声的时候,视频中已经听不到我的询问声,那个女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挂断了电话,我感觉画面抖动的愈发厉害,可以去体会女人当时的恐惧,即便仅仅看着视频我的心也提了起来。 可偏偏这个时候外面出奇的安静,踢门的声音再没有传来,视频一直对着紧闭的厕所门,我下意识蠕动喉结感觉那门随时都会被踢开,但过去很久视频犹如被定格一般,除了轻微抖动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段视频的时间不短足足拍摄了三个小时,我拉动进度条快进发现后面的画面并没有任何变化,或许她把这东西当成自己最后自卫的武器,我继续快进视频快结束的时候,时间显示是早上6点13分。 或许是那个女人已经意识到危险远离,画面中出现她怯生生的手,犹豫了良久终于还是打开了厕所的门,视频的画面在转变,她应该是探出身体向外张望,视频拍摄到洗手间的一切,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听见视频中重新出现的沉重呼吸声,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松软,又传来拨号的声音,估计是女人发现一直没有关闭的摄像头,因为太紧张不小心触碰到前置摄像头。 连同一起被开启的还有前置闪光灯,我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样子,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张惊魂未定的脸,闪关灯映照在她脸上看上去是那样苍白恐惧。 可就在我看见她脸那一刻,后背乍然冒出冷汗,摄像头聚焦在女人的脸上同样也拍摄到她的身后,一个模糊的人影就站在她后面。 那个尾随她到这里的人根本没有离开,整整一个晚上都默不作声一直都站在她身后! 视频中那个女人应该也看见了手机中的影像,在一声尖叫中视频戛然而止,而我的手却抖的厉害。 砰! 门外传来重重的敲击声,我惊出一身冷汗手机差点掉落在地上,开门看见两个穿制服的警员站在外面。 他们询问我是不是接到时代之星小区B栋703室报警电话的人,我一边擦拭额头冷汗一边点头,他们面无表情向对讲机汇报,我听见对讲机传来的声音,让带我过去。 我不由分说被他们带上车,一路上我问去什么地方没有人回答我,车停在一处小区门口。 时代之星。 我被带到B栋703室,阴暗的房间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进进出出是负责勘查现场的警员,我被带到一个穿便衣的人面前。 他询问我接到报警电话的经过,我一五一十的回答,但发现他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对待同事,更像是在审讯犯人。 便衣带我走到卧室,粉红色的房间布置的很温馨,各种可爱的公仔透着青春少女的气息,一看就是女生的房间,不断明灭的闪光灯照亮了房间,粉红色的装修基调已经被触目惊心的血红所替代。 两张椅子放在公主床的旁边,椅子上坐着一男一女,从摆放的角度看是注视着床,像是一对夫妇在慈爱的看着熟睡的孩子,只不过如今坐在椅子上的已经是两个死人。 他们的眼睛都被挖去,剩下两个留着黑血的窟窿,舌头从嘴里被拽出来长长的吊在外面,身上有数十道不规则的刀伤,脖子被利器割开,喷溅的血染红了整张床,鲜血肆意的流淌在椅子下形成血泊。 我一直向往有一天能站在凶案现场,这也是我报考警校的初衷,但现在才发现,现实和理想之间的距离原来是这么远,我的胃像是被人踢了一脚,翻江倒海剧烈的收缩。 便衣习以为常,冷冷盯着我问,认不认识死者? 我强忍住多看几眼椅子上的人,事实上他们的样子已经很难分辨,我把目光移开很难受的摇头,而且在没接到今晚报警电话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时代之星这个小区。 我忽然想起报警电话中我还听见年轻女生的哭泣声,我连忙追问女生的安危,便衣摇头告诉我在房间中,只发现两名死者。 然后他继续加重语气重复之前的问题,问我是否认识死者,我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我反问他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便衣的对旁边的警员点头示意,警员走到门口打开房间的灯,我这才注意到,公主床正对面的墙上是两行血字。 第一行写着。 我来,我见,我征服。 第二行是一串数字,位置在第一行的右下角,像是一个落款署名。 当我看见那串数字时,嘴慢慢恐慌的张开。 504857! 站在我身边的便衣和警员纷纷看向我还没来得及更换的制服。 我叫秦文彬,警员编号504857。 第一章逃犯 我从所有警员的目光中看见了质疑,以及对嫌疑犯才有的冷漠和警戒,我试图去说点什么,但墙上的血字让我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一个警员在便衣耳边低语,他再次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然后示意我跟着去客厅,在茶几上整齐的摆放着两排东西。 钱包、钥匙和手机。 经过勘查这些东西分别属于卧室中的男女死者,但是却没有看见女死者的手机,在男死者的手机上有一个还没拨出去的号码,证实是属于女死者的。 便衣让警员拨打出去,免提音中传来手机被呼叫的声音。 来电铃声猝然在凶案现场的房间中响起,所有勘察现场的警员纷纷停止了动作,都在搜索着声音的来源,最终视线不约而同聚焦在我身上。 来电的铃声竟然是从我身上传出,慌乱的在身上摸索,直至那部手机被我拿在手中,那一刻我不由自主蠕动喉结,上面来电显示的头像正是如今坐在椅子上的男死者。 我终于找到这部手机的主人,可现在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所有的一切。 三天前的报警电话、匿名邮寄给我的手机以及发生在这间房中的凶案,我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卷入一场扑朔迷离的凶杀案,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表情呆滞的我。 便衣把我带回局里,被刷成白色的审讯室让人有一种孤立无援的绝望,便衣或许是太疲倦的原因样子很憔悴,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点燃一支后瞟了我一眼。 “你也是警员,这里的规矩和流程你应该都懂,咱们就废话少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从头开始说。”便衣翻开卷宗,一边弹烟灰一边冷冷看着我。 “说,说什么?”我惶恐看着他。 便衣深吸一口烟目光变得尖锐,把审讯灯转向我,刺眼的白炽光让我睁不开眼睛,这是惯用的审讯手段,让嫌疑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绝望。 “我最慢让人开口的记录是16小时,我看你应该破不了这个记录。”便衣的声音让人更绝望。 他拿起旁边被密封的证物,一张脚印的照片放在我面前,冷冷告诉我,这是根据女受害人手机中视频找到的那处洗手间,从厕所门上提取到的脚印和我的正好吻合。 他又把那部手机推到我面前,声音更加冰冷:“在上面我们除了提取到女受害人指纹外,还有你的指纹。” “这是有人邮寄给我的。”我慌乱的解释。 “谁邮寄的?”便衣反问。 “……”我茫然的摇头。 “法医已经确定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是7月15日凌晨2点,案发时间你在什么地方?” “我休假,在宿舍睡觉。” “谁能证明?” …… 我再次哑口无言,我找不到时间证人,这就意味着我没有不在场证据,再加之如今摆在桌上的这些东西,足以让我成为证据确凿的凶手。 “你好好想想,如果想说就找我,希望你在警校没有白学,现在出了人命,自己说出来总比我说对你有利。” 便衣掐灭烟头离开审讯室,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确应该好好想想,三个小时之前我还是一名值班警员,为什么现在却不明不白变成了杀人凶手。 叮! 密封在塑料袋中的手机屏幕闪亮,一条短信映入眼帘,或许是死者亲属或者是朋友发来,我正打算通知门口的警员,却在短信上看见自己的名字,这是一条发给我的短信! 我本能的反应是想要清除这条短信,这只会让我愈发解释不清,可或许是出于好奇,我还是鬼使神差的点开那条短信。 …… 你可能已经厌倦了碌碌无为的生活,因此终日虚度光阴,既然时间对于你并不重要,那我就和你玩一个和时间有关的游戏,这个游戏的名字叫,救赎。 在游戏开始之前,你先要明白这个游戏的规则。 第一、通知警察或告知其他人。 第二、违反游戏规则。 第三、最重要的第一点,你只有16时,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游戏。 那么你下次看到她时只会是一具尸体。 …… 我大吃一惊,发这条短信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这也是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证据,正想去叫门口的警员,短信再一次出现在屏幕。 看来你还没明白游戏的规则! 随即一段视频传过来,画面很漆黑,我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惊魂未定的女生坐在椅子上,手脚被捆绑眼睛中透出无助的惊恐,她身后的阴影是一个人,一把明晃晃的刀正放在女生的脖子上。 我认识这个女生,在凶案现场我看见过受害人一家的合照,视频中的女生正是下落不明的唯一幸存者。 发短信的人就是真正的凶手,而且我如今的一举一动全在这个人的监视之中,我震惊的回头发现外面根本没有人,这是一个疯子,把杀人当成游戏的疯子,我相信这个人不是在装模作样,我若是行差踏错,人质势必性命不保。 我回复短信,问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传回的短信让我瞠目结舌。 椅子下面有手铐的钥匙,和一张房卡,出去以后去分局对面的酒店。 我震惊的在椅子下摸索,竟然真找到钥匙和一张酒店304号房间的房卡,用胶带固定在我触手能及的地方,突然意识到所有的一切早就是事先安排好的,从三天前我接到那个报警电话开始。 不,或许更早,有人已经计划好着一切,但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算计一个默默无名的值班警员? 我看着手中的钥匙和房卡,发现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留在这里我百口莫辩根本解释不清楚一切,可如果我按照短信的提示去做,我不但会不明不白成为凶手,而且还变成一个畏罪潜逃的凶犯。 但只有这样才能救那个女生,她是凶案唯一的目击者,也是唯一能为我洗脱嫌疑的人,无论如何我必须在7天的时间内救回那个女生。 我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仓促的打开手铐,瞟见在二楼拐角抽烟的便衣和警员,我拿着那部手机往楼下走,或许是我还穿着制服的原因,根本没有人留意我。 走出分局时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打开是线路图用红线标示出一条迂回的道路,我按照上面的提示快速走动,渐渐我发现这是一条能避开监控的路线,绕了一大圈后我又重新回到分局的对面,埋头走进酒店的304号房间。 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分局,整个分局已经乱了套,所有警员如临大敌一般急匆匆到处搜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中,警车不断开出向不同方向追踪。 叮! 手机响起上面显示是未知来电。 我再三犹豫还是按下接通键,里面传来一个明显利用变声器改变的声音:“看来你很适合这个游戏。” “你就是一个疯子!”我压低声音怒不可歇。 “我不在乎别人骂我,只要他们怕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分不清那声音到底是男是女。 “歌山镇矿坡51号,把411室的人带出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还有166小时。”那声音太阴沉冰冷,中断了片刻后我听见话筒中传来时钟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 第二章面容苍白的疯子 我在窗前足足站了一天,夜幕降临时我又收到一条短信,告之在床头柜的抽屉中有新的证件和一把摩托车钥匙。 我打开抽屉看见一本警官证,上面除了我的照片之外,其他的信息都是伪造,单位隶属于省公安厅刑事侦查科。 抽屉里还有一块电子表,上面显示着倒计时的时间,我还剩下156小时救回那个命悬一线的女生以及为自己洗脱罪名。 我骑车赶到歌山镇矿坡51号,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精神病医院,我到前台咨询411室的情况,女护士上下打量我,然后示意我先坐在旁边稍等,我看见她拨打电话顿时紧张的环顾四周。 医院进出的大多病患都神情呆滞,长廊上挂着的电视正在播放警方协查通告上面有我的照片,如今我已经成为被通缉的逃犯,我下意识把警帽下压,幸好这里的人根本不会去关注电视新闻。 没过多久一个中年女护士长站到我面前:“是你要见411的病人?” 我起身迟疑了一下,拿出那本伪造的证件:“是的,有些事想找病人了解情况。” “哦,我记起来了,我们通过电话,约的就是今天。”女护士把证件递还给我,看起来事情早被那人安排好。“病人情况稳定,但见面的时间不宜过长,我给你安排了1个小时。” 我茫然的点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要见的到底是谁,女护士带我穿过住院部一直往医院最里面走,我看见一处被隔离的病区,四周的墙上布满了铁丝网,怎么看都像是监狱还有人来回巡逻。 里面是一间间被单独隔离的房间,我看不见房间中的人,只有一双双从狭小铁窗伸出来的手,伴随着歇斯底里狂躁的吼叫,这些应该是重症精神病患者被单独隔离治疗。 411病房在走廊的尽头,女护士打开门口的铁窗,里面出奇的安静,我透过缝隙望进去,一个人坐在床边,手里的书遮挡了那人的面容,我看见那本书的名字。 权力意志! 女护长安排我去会客区等待,那是一个上下两层的正方形房间,第一层是塑料桌椅,估计是为了防止病人自残,第二层是佩戴警棍来回巡逻的安保人员,正对面的墙上挂着电视,滚动播放的依旧是警方通缉我的协查通报。 我心虚的把头埋下,那个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坐到我对面,长时间没有修剪的头发随意的垂落,或许是许久没见阳光的原因,在他那身白色的病服衬托下,面色显得有些神经质的苍白,倒是那双眼睛干净而纯粹,目光敏锐锋利却透着冷漠的消极。 他把手里的书放在桌上,尼采的《权力意志》,在警校时我曾经翻阅过这本书,或许是太浮躁的原因,实在看不进去诸如此类的哲学书籍。 他把低垂的长发拨到耳后,然后一言不发看着我,看年龄他应该和我差不多,很难把他和杀人凶犯联系在一起,事实上到现在我也不清楚,电话里那个人叫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低头看看那部手机一直没有短信提示,我和他四目相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 我试图打破和他之间的沉默,却被他漫不经心的打断,他的声音和他眼睛一样干净,有一种与世无争云淡风轻的从容。 “肩章上的警衔说明你只是一个低阶警员,以你现在的职务和权力,你是不可能知道我的存在,而且省厅刑事侦查科不会用低阶警员,要么你穿错了制服,要么你的证件就是假的,不过在我看来,我更相信后者。” 我一怔,手指不经意抖动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 “我坐到这里一共8分钟,在这段时间内,你已经换了4次坐姿,可见你现在很慌乱,你看我的眼神很迷茫,就意味着你并不知道我是谁,同时你无意识看我身后电视的时间,远比看我要多,说明你更在乎电视新闻的内容。”那人目不转睛直视着我。“电视里一直在播放一名在逃的凶案嫌疑犯,而且还是一名警察。” 我不由自主舔舐嘴唇,突然发现对面这个人让我感觉到害怕,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可他好像知道很多事。 “你一直把右手放在胸前,因为你想遮挡制服上的警员编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警员编号应该是504857。”他停顿了一下,电视新闻中女主播正字正腔圆播报着。 在逃嫌犯身穿警察制服,编号为504857……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现在应该大声喊叫。”那人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看二楼上正在巡逻的安保人员。 我心里暗暗一惊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惶恐,可就在这时他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很优雅,依旧透着淡淡的神经质:“可惜我是一个疯子……” 我有些琢磨不透对面的这个人,感觉他那双眼睛似乎能轻易的看穿一切,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人的确有些不正常,面对新闻中正在通缉穷凶极恶的杀人凶犯他居然还能笑的这么自然。 “杀了人不躲起来,跑来找我干什么?” 我压低声音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对面的人脸上始终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是在听我讲故事。 “真正的凶手现在还逍遥法外,而你就是抓到凶手的关键。”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看起来你没打算遵守那人给你制定的游戏规则。”他淡淡一笑望着我。 “凶手残杀了两名无辜的受害者,还挟持唯一幸存的女生并且栽赃嫁祸给我,这个人什么要求都没有,唯独让我来这里带你出去,我至少可以肯定,你和凶手之间是有关联的,凶手不惜杀人犯案也要救你出去,可见你对凶手有多重要。”我盯着对面的人义正言辞说。“我只要抓到你,就能和凶手交换那个女生。” 他又笑了,透着傲慢的鄙视。 “你笑什么?”我茫然的问。 “我知道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选择我?”我眉头一皱,感觉快要被他逼成神经病。“对啊,为什么会选择我?” “因为你认识客观事物并运用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不足以掌控全局的变化,所以你这样的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听的一头雾水,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智商不足,我说直白点你千万不要生气,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拉低我智商的平均值。” “你……” 我还没发作,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从容不迫告诉我。 出现在凶案现场的血字是凯撒大帝的名言,凯撒在泽拉城彻底击溃法尔纳克二世,从而完全主宰强大的罗马帝国,而随即驰书元老院宣告了他的胜利与不可抵抗的力量,凯撒仅仅用了三个词。 我来,我见,我征服。 “这是凯撒在向整个罗马宣示自己的权力,你知道最大的权力是什么吗?”他看着我,指尖在桌上那本《权力意志》上敲击几下。“生命是衡量权力价值的标准,当一个人能掌握生命的时候,便掌握了最大的权力。” “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这句话?”我感觉对面的人并不像是神经病,至少也是一个不寻常的神经病。 “给你打电话的人说过一句话,我不在乎别人骂我,只要他们怕我……这句话同样是出自凯撒的口中,凯撒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召集军队,攻打庞培余党,这是他向庞培下达的战书。”对面的人不慌不忙回答。“你以为用我就可以交换那名唯一幸存的女生?我想你一直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突然有些慌乱。 “凯撒下达战书后,身边的参谋劝阻以怀柔为主,大开杀戒只会导致叛军破釜沉舟,可凯撒的回答更简短。” “怎么回答的?” “杀1个人,那是凶手,杀100个人,就是英雄!” 我发现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什,什么意思?” “女生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如果在限定的时间内你抓不到凶手,那女生只会是屠杀的开始,还有……”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凶手让你带我离开这里,并不是为了救我。”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唯一能抓到凶手的人。” “……”我眉头皱的更紧望着对面的人,迟疑了半天。“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因为凶手是一个疯子,而且还是一个智商极高的疯子,以你的能力,这是一场注定你会输的游戏,不过……”那人嘴角缓缓翘起,又露出神经质的微笑。“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另一个疯子!” 第三章黑暗王子 这三天的经历对于我来说像是冗长而荒诞的梦魇,我从警察变成了在逃凶犯嫌疑人,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还把一名疯子带出了精神病院。 哦,对了,他还让我偷了一辆车,我开锁的时候他随手拾起石子,在车身上划出长长的刮痕,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他嘴角上翘,表情极其的兴奋和惬意,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透着神经质的浅笑。 我加快动作生怕他的举动会被路过的人发现,倒不是担心他而是怕被这个疯子牵连,上车后发现这辆车的主人原来是精神病院接待我的护士长,这才明白他是在报复只不过方式竟然如此的幼稚,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相信一个精神病。 通往市区的路宽敞寂静,从精神病院出来我们始终没有说过话,和一个精神病在一起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手舒缓的放在车窗外有节律的缓缓起伏像一只翱翔的鸟,或许这就是他渴求的自由吧。 去哪儿? 我看着前方打破了车里的沉默,就如同电影里的公路逃亡片,我已经失去了目标和方向。 燕栖大厦,他的回答干脆而坚定。 我本想问他原因还没等开口他已经蜷缩在旁边睡着,窗外的风吹拂起他额间低垂的长发,我第一次仔细去端详他,刀刻一般的五官透着立体的俊美,映衬在略显苍白的脸上犹如希腊雕塑,即便凌乱的长发遮挡也很难掩饰他卓尔不群的英姿,最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是挂在他嘴角的笑意透着一丝近乎于自负的骄傲。 可惜这些形容词用在一个精神病的身上似乎有些暴殄天物,我甚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和一名疯子交织在一起。 车停在燕栖大厦,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带我上了大厦顶楼的餐厅,在露台边找了一个能鸟瞰附近城市的位置坐下,难得看见他脸上有认真的表情好像顿然变的严肃和优雅。 好几次想问他带我来这里的原因,可他并没有和我交谈的意思,目光专注在手中精美的菜单上,想坐下时被他阻止示意我坐到对面,似乎他身旁的位置是留给其他人。 奶酪牛角包和草莓蛋糕再加上英式松饼,最后是大吉岭红茶。 他用优雅的微笑如同绅士般对服务员说,当服务员问一共几位时,他很刻意的强调,三位。 我来回看看实在不知道,除了我和他之外还有一个是谁。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把菜单递到我面前,我近乎于茫然的和他对视,呆滞了半天才问出声,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依旧是自负的微笑,但这一次却透着一丝得意和神秘,声音很小似乎怕被人听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有些紧张的直起身,尽量往他面前靠。 “这是全城最正宗的英式下午茶餐厅,不管是原材料还是烹饪都是顶级的,特别是这里的大吉岭红茶,产自印度北部喜马拉雅山麓,海拔1800米以上的山区……” “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喝下午茶?!”我目瞪口呆打断他的话。 “你也知道,在精神病院可吃不到这些东西。”他回答的很随意。 我颓然的瘫靠在椅子上双手搓揉着倦怠的脸,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无奈,不明不白从警察变成在逃凶犯,我努力试图去还自己清白可偏偏遇到一个疯子,而且我还把这个疯子从精神病院偷偷带出来,我甚至都不清楚为什么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 但这还不是最可笑的事,我居然把洗脱嫌疑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疯子的身上,我感觉自己比对面坐着的人疯的更厉害。 我千辛万苦冒着随时可能被抓的危险重返市区,原本以为能从这个疯子身上找到些线索,可他竟然只是为了享受一段下午茶时光。 这几天惶惶不可终日的压让我瞬间爆发,如果可以我真想一拳打在他脸上,至少我不想看见他那让人生厌的微笑。 我长吸一口气,为什么要跟一个疯子计较,这只会让我变的更像疯子,我愤恨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远离对面这个人似乎能让我安全许多。 “从你到精神病院见我,到现在我们坐在这里,一共用了6个小时。”他举止得体犹如贵族优雅的端起茶壶,红茶香气氤氲,映衬着和他年纪不相符的从容。 “你想说什么?”我心烦意乱撇了他一眼。 “凶案中还有一名失踪的少女,你只剩下150小时去救她,你就这样一走了之,那这个游戏就结束了。” “游戏?!”我再也压制不住努火,指着他义正言辞。“那是一条人命,你在这里多浪费一分钟,她被害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或许等你吃完这些东西,她已经被杀害,你虽然不是凶手,但你和帮凶有什么区别……我,我给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揉揉额头抽笑一声,我居然会和一个疯子去讲道理。 “不管你怎么想,可在暗处操控一切的那个人心里,这就是一场游戏,只不过游戏的结果是生死而已,你想要救人就必须赢得这场游戏,何况你现在还是逃犯,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凭什么去救别人。”他的情绪似乎永远不会受我影响,依旧波澜不惊带着微笑。 “我不是凶手,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加重语气。 “谁知道呢?所有的证据都能证明你难脱干系,你认为就凭一张嘴就能洗脱嫌疑?”他一语中的。 我一时语塞,我想成为一名除暴安良的警察,所以在警校我比任何人都要刻苦和努力,每一个科目我都出类拔萃,我以同届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原本以为可以大展宏图,谁知道却被分配到110指挥中心当值班警员。 现实慢慢磨灭了我的理想和抱负,感觉和我期盼的人生轨迹渐行渐远,曾经的一腔热血就在无数报警电话中变成一滩死水,但这并不代表我遗忘了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 我虽然只在现场短暂的停留,但我能记起案发现场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是血迹溅落的方向和分布规律,这些东西如果潜移默化刻在我脑海中,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正因为如此才我感觉像是惊弓之鸟,即便我知道自己是被陷害,可所有的证据都毫无破绽,铁证如山四个字恰如其分,某些时候我甚至都有一种自己就是凶手的错觉,不管是谁设计了这一切,唯一能让我肯定的是这个凶手已经超出仅仅是杀人的范畴。 用对面疯子的话说,这更像是一场游戏,一场猫和老鼠之间以生死为代价的博弈,只是此刻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猫还是老鼠。 我颓然的重新坐下,试图不去看疯子得意的表情,他说的没错,一旦我被抓住,我连自己的嫌疑都无法洗脱,又怎么去救那个命在旦夕的女生。 “为什么是你?”疯子动作沉稳的倒茶,突然问出一句连他自己都有些疑惑的话。 “什么?”我眉头一皱,目光落在他手上,桌上放了三套杯具,他首先给旁边空无一人茶杯倒满,然后才是我,下意识瞟了一眼那个座位,感觉他好像在等某个人。 “既然是生死攸关的游戏,那在这个游戏中,最重要的就是博弈双方必须旗鼓相当,否则就失去了乐趣,现在一直困扰我的就是为什么会选择你?” 我一脸愕然,看出一丝淡淡的嘲讽掩藏在他的笑容中,这当然也是我最想搞明白的地方,三天前我还是一个得过且过碌碌无为的警员,除了接报警电话外并没有做过其他事,甚至和我有过节的人都没有,直白点说我算是人畜无害的类型。 布局陷害我的目的和原因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像我这样平凡的小人物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我一眼,只是从对面这个疯子口中说出来,我感觉到他不屑的轻视,似乎我连被陷害的资格都不该有。 “我没有其他意思。”他轻描淡写笑应该是看出我的心思,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幕后布局的凶手不会随便挑选游戏对手,选择你一定有其他原因,或者说你身上还有我没发现的长处,可能也是凶手看重的地方,给我说说,你最擅长什么?” 我一怔,从来没有思索过这个问题,沉默了半天竟然回答不上来,努力去挖掘一两件能炫耀的优点,不知道是太多还是根本就没有,我茫然的端起茶,试图用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慌乱。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难不成我有什么长处还是错了,而且我从来不认为这是游戏,我也不会和你玩这个游戏。”我不能在一个疯子面前认输。 “我想你错了,这本能就不是属于你的游戏,从你找到我那刻开始,我才是这个游戏的主角,你……”他把眼前飘风的头发捋到后面,声音很平静。“至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游戏中,或许是另一个我需要解开的谜题。” 我淡淡冷笑一声感觉对面的人真是病的不轻:“自信和自负往往一步之遥,我宁愿相信你是自信,可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自信呢,不如你回答我,你有什么长处?” “我的长处……”他慢慢放下茶杯沉默了片刻,重新和我对视的眼睛变的深邃。“我最擅长的就是游走在黑暗之中,去追捕那些潜藏的各种怪物,让它们暴露在光明之下无所遁形,让它们万劫不复,直至被光明灼烧的灰飞烟灭。” 我有些笑不出来或许是被他的话语震撼到,但我很快回过神不能在一个疯子面前示弱:“的确是你的长处,毕竟你和那些怪物都一样,都是疯子。” 我刻意把疯子两个字说的很重,这是我第一次攻击他而且还是用如此刻薄的方式,但我一点都没有懊悔的意思,反而有一种宣泄的满足。 他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认真,但绝对不是被我激怒的反应,他的身体慢慢向我靠近一些,声音也随之变的低沉。 “不,不是因为我是疯子!这些怪物没有人性更没有道德,它们崇尚的是杀戮和血腥,想要追捕这些怪物就必须比他们更邪恶和残暴,而我……” 他说这话时目光如同野兽般阴冷,他站起身走到露天边,一言不发眺望着这片钢筋混凝土筑建的森林,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让我不寒而栗。“而我就是让它们畏惧的怪物!” 我震惊不已望着他的后背,他俯视的侧脸如此的冷漠和阴郁,不知道他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刻在他脸上的不是沧桑而是麻木的冰冷,亦如黑暗王子一般,高傲的蔑视着每个阴暗角落中的罪恶。 我被人算计沦为凶手和逃犯,如同提线木偶般去精神病院带走面前的疯子,但此刻我意识到自己带走的或许是潜藏在疯子外表下的另一个怪物。 一个连同类都畏惧的怪物! “先生,您一共消费2746元,请问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服务员婉转动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我又一次看见他嘴角神经质的微笑,依旧优雅的像一名绅士,刚才那个让我噤若寒蝉的怪物荡然无存,我在心里长松一口气或许这样的他我比较习惯些。 他精神病院的病服中摸索,然后客气的冲服务员笑了笑,灿烂的笑容让服务员有些心花荡漾。 “我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身上没有钱。”他声音很温柔,像是恋人间的呢语。 只是我和服务员同时愣住,手足无措同时看向他,是的,我还是如此可笑,我怎么又忘了,即便他是怪物,但首先也是一个患有精神病的疯子。 他意犹未尽喝完杯里最后一口红茶,一边擦拭嘴角一边对服务员浅笑。 “你现在可以报警了……” 第四章生死游戏 娇小可人的服务员已经花容失色躲的老远,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逃离这里,但他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悠闲自得坐在椅子上望着天际。 最后一丝落日的余辉覆盖在他身上,从金黄慢慢沉淀变暗颜色越来越深沉,飘逸的长发中他双眼透着皎洁的明亮,整个城市开始陷入混沌的黑色。 他一言不发的凝望如同一尊不可撼动的雕像,像是在迎接属于他的黑暗王国降临,我愈发看不懂面前这个男人,他似乎游离在不同的身份之中,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 两名接到报警的警察就是这个时候到的,他们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我身上,简单的询问后按程序要带我们回警局。 我的心开始往下沉,很清楚只要回到警局在核对身份的时候,发现我是早晚的事,可他好像并不在意,只是被警察带走时,我看见他回头望了一眼座位上那杯已经冷掉的茶。 我不清楚那杯茶是他留给谁的,可我从他表情中看见了无助的不舍,然后深吸一口气黯然的转过头,那一刻我可以肯定他是正常的,因为我看出了他唯一的柔弱,但仅仅是一瞬很快又被阴郁的决绝所替代,他看上去更像是要奔赴角斗场的战士。 转身离开露台的时候,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勾画出远处大楼的轮廓,我看见大楼顶部那四个异常熟悉的字。 时代之星。 这里竟然离凶案现场如此之近,坐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我眉头一皱诧异的看向他,他带我来这里或许并不是仅仅为了一杯纯正的红茶和糕点,可惜他并没有和我交流的意思。 电梯里好几次想问出声,可他一直低头看身旁警察的脚,直到脸上浮现出神经质的微笑。 “你穿多大的鞋?”他用奇怪的问题打破了沉默。 “干嘛?”警察瞪了他一眼,不屑一顾的眼神透着鄙视。“老实点,别自找没趣。” “我是想知道,我穿你的鞋会不会合适。”他依旧笑的不温不火。 “什么……” 警察还没问完,他突然转身一手箍住警察脖子,一手托起后脑,标准的擒拿锁喉动作,只是动作之快拿捏的位置之准,让我惊诧不已,我和另一个警察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还愣着干嘛,真想去警局?” 我和身旁的警察木讷的对视,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但他不是我对手,仅仅几秒的时间两个警察窒息性昏迷。 他按下电梯去负一层的应急按钮,脱下警服穿在自己身上。 “袭警是重罪!”我惊慌失措。 “你都是杀人犯了,还怕多一条袭警罪?”他头也不抬蹲在地上系鞋带。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在时代之星杀了人,说明那是游戏开始的地方,当然要重新回到那里,没这身衣服你认为进得去?” “去案发现场?”我一愣加重语气纠正。“再说一次,我没杀人,我是被诬陷的!” “谁知道呢。”他穿戴好制服,一边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一边笑意斐然说。“你是警察应该明白证据的重要性,既然如今铁证如山,要洗脱嫌疑就必须找出能证明你清白的证据。” “案发现场的所有证据没有疏漏,至少我看不出来任何破绽,去了也没用,那里没有可以洗脱我嫌疑的东西。”我平静了一些。 电梯停在负一楼,他把昏厥的警员拖到一处不易觉察的死角,整理好制服意味深长说:“那些证据是被人精心布置,除了要陷害你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传递信息。” “像谁传递信息?”我越听越迷惑。 走出停车场,夜幕笼罩的城市被灯火点缀,远处的时代之星四个大字格外醒目,他眺望着灯火通明的远方,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有人想召唤黑暗中最邪恶的怪物,很可惜,这个人成功了……” 案发现场被警员24小时封锁看守,但他仅仅寥寥数语就让值守警员相信我们是来换班的,说谎是这个疯子另一个特质,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丝毫的责任感和罪恶感,更不用说道德观。 他甚至都没有恐惧心,我无法感受他的真实情感,这些标签贴在他身上,我作为警察能肯定的判断,他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这种具有极强攻击性的高危人格,具备这种人格注定和警察永远站在对立面,可怎么也没想到,如今我的清白居然要寄托在这样的人身上。 因为凶案发生才几天,或许是因为害怕,这层楼的其他两户都选择到其他地方居住,警员离开后就只剩下我和他。 进入凶案现场,还能隐约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现场已经被鉴证科的同事清理干净,勾画在地上的白色轮廓,还能让我想起几天前发生在这里惨绝人寰触目惊心的一幕。 他站在门口扫视一圈,有些失望的摇头。 “怎么了?”我问。 “你第一次到案发现场就是这样?” “不是,要比现在凌乱的多,但鉴证科勘查后,会把不相干的物品清理。” “指望一群书呆子照本宣科勘查现场,恐怕永远也无法知道真相。”他的声音中透着傲慢的嘲讽。 “不过我记得当时案发现场的全部细节。” “你记得?!” “你不是问我有什么长处,这个或许算其中之一吧。” “那你给我按照当时的情况描述一下。” 我默不作声努力去回想,记得当时被警员带到这里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摆放在餐桌上的高脚杯和半瓶红酒,客厅中的CD机处于待机状态,除了地上被拖行的血迹触目惊心外,整个房间并不杂乱,一切都井井有条摆放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 在浴室门口有少量的水,浴室的镜面上还有没散去的水雾,在房间的地上,有浴室拖鞋留下的水渍,鞋印极其不规则,相当的凌乱和重复,甚至还有在同一地方来回走动的痕迹。 血迹喷溅第一处地方是在被害人的主卧室,但并不是遇害的地方,从墙上溅射的血迹方向和分布看,被害人首先是在主卧室遇袭,造成大量失血,可在主卧室中并没有争斗的痕迹。 遇害地点是在女儿的房间,男女主人身上发现数十刀不规整的刀伤,全都是割伤而且深浅不一,致命伤是脖子上的颈总动脉被割断,死亡时间是15日凌晨两点。 在大门玄关处发现一件折叠整齐的雨衣,上面布满血迹,怀疑是凶手作案时所穿戴。 我一口气把记忆中的画面全说出来,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他听的很认真。 我肯定的摇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天赋,只要我去过的现场,我会巨细无遗记下所有的细节和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死亡时间是15日凌晨两点,你说自己接到报警电话是17日早上7点,电话里你听见了什么?”他声音异常严峻。 “我只听见有女生细微的哭泣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分多钟,但始终没有说话,感觉打电话的人很恐惧。”我和他对视一眼说。“死者在15日凌晨两点遇害,17日报警电话里我听见哭声应该是失踪女儿的,我怀疑当时凶手胁迫女儿打这个电话。” “目的呢?”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眉头紧锁缓缓摇头。“为什么要打这个报警电话?” “挑衅!”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向警方挑衅,有这样的变态凶手,在行凶后为公然宣战向警方炫耀自己的力量。” “你想太多了。”他神经质的笑出声眉头舒展了许多。“这分明就是精心策划好的凶案目的是让你成为凶手,这满屋的证据再加之在你身上找到的女受害人手机足以让你百口莫辩,何必要多此一举打电话挑衅,我说直白点你别生气,既然选择了你就说明你更改不了任何结果,你只是这场游戏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掌控全局的那个人何必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炫耀挑衅。” “那你说是为什么?”我有些不服气。 “还有其他更深的意思,你再好好想想,可有什么是你遗漏的?”他再次追问。 “没有……”我说到一半停下来,之前的专注力一直在案发现场,他提到那个报警电话让我记起一件事。“当时在电话里,除了听见女人的哭泣声外,好像还隐约有音乐声。” “什么样的音乐声?” 我对音乐并不擅长,根据记忆电话那头传来的音乐古朴典雅,悠扬悦耳的一直伴随着女人轻微的哭泣,格外的让人感到诡异:“应该有小提琴,还有,还有钢琴,像是很多乐器混杂在一起的音乐。” 他听到这里目光落在客厅的CD机,若有所思问:“当天你到案发现场时,这台CD机处于待机状态?” “我看见CD机上的指示灯还亮着。”我点头回答。 他走到CD机旁按下播放键,在报警电话中出现的音乐瞬间响起,声音抑扬顿挫华美激昂。 他一言不发矗立在CD机前,闭目惬意的聆听手和头随着音乐的节奏慢慢摆动,像一个站在台上激情澎湃的指挥家,直到我看见他嘴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的样子又变成我熟知的疯子。 “这或许就是选择你的原因。”他陶醉忘我的微笑,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什么原因?”我急切追问。 “因为你能记住现场常人不会留意的细节,所以才会给你打那个报警电话,就是希望你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且牢记这里的一切。” “难道我能记住这些也是错?”我有些抓狂。 “你没有错,不过布置这一切的人,希望你能把这些细节传递给我。”他睁开眼睛样子有些兴奋好像沉醉其中,完全忘了几天前两个无辜的人被残忍的杀害在这个房间中。 我彻底被他的样子激怒,一把揪住他衣领大声呵斥:“我不是疯子!我只想当我的警察,就算是接电话的警察也愿意,我不想玩什么游戏何况人命关天,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羞惭,对了,我忘了你是精神病,你怎么会懂道德和责任。” “这是一个寻找宝藏的游戏。”他不怕我,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即便我如此愤恨,他还是不以为然的和我对视目光没有丝毫闪烁,略显苍白的脸和令人无所适从的笑,让我想起蝙蝠侠中的小丑,没有任何底线也没有任何教条一切都随心所欲。“宝藏的钥匙就隐藏在你记忆的线索中。” “我不想玩这个游戏!”我加重声音咆哮的打断他。 “没有人强迫你玩这个游戏,你现在就可以退出,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游戏没有输赢只有生死,从你被选中那刻开始,除非你找到宝藏否则你死路一条,你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要么被抓获成为凶犯被处决,要么被追捕的人枪杀在逃亡的路上,当然,你还有另一个选择……”他摊着手波澜不惊回答。“找到那把钥匙就能开启宝藏,而里面装着你的清白和那个只剩下146小时生命的女人。” 我手一抖最终无力的低垂,事实上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不管是洗冤还是救人,都必须跟随这个疯子完成这场只有生死的游戏。 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整理好制服后他向我伸出手,神经质的笑容让我无能为力的妥协。 “你好,我叫景承。” 第五章错误拼图 疯子的共性就是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但景承是一个例外,他好像无时无刻不希望我明白,他不但疯而且疯的彻底。 他从来不会去考虑我的感受,更不用说去考虑枉死在这个房间死者的感受,景承去厨房找到几包零食,渣屑掉落在地上,好几次想告诉他这是在破坏现场,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家,我不能让自己有和疯子讲道理的想法,否则会让我自己感觉也像疯子。 “你杀了男女屋主,你是怎么杀的呢?”景承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问。 “我没杀人!”我加重语气强调。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承认自己是凶手,只有这样你才会从过程中去体会陷害你的人想法,否则你永远只会被动被操控。”他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我无法去领悟一个疯子的思维,但细想景承说的似乎有理,一直以来我都是被动去接受,如果不能反客为主我永远无法找出真凶。 好在还原案发过程是我另一个长处,因为我能记住案发现场所有的细节,所以我能在脑海中把这些支离破碎,看似不相关的线索串联在一起,然后呈现出完整的案发经过。 我重新认真思索了一遍,根据现场留下的线索,首先大门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由此可见凶手是认识屋主的,临来之前已经准备好行凶的雨衣,说明这并不是仓促的杀人而是有预谋的行凶。 从雨衣的出现不难看出,凶手是一个很注重衣着的人,或许有洁癖不愿意在行凶的时候沾染上死者的血。 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就是怕在行凶时留下线索,可最后把雨衣留在了房间中可见凶手并不担心这一点,而且雨衣是被折叠整齐摆放,这说明凶手是一个追求细节完美的人,有一些近乎于偏执的严谨。 凶手进入房间后,因为熟知这个房间的一切,所以来的时候都没有准备凶器,而是直接去厨房选了一把锋利的刀具,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第一处行凶的地点是在主卧室床上,说明凶手进入房间时屋主并没有发现凶手的到来。 凶手首先进入房间,先割伤睡在床左边的男主人,然后再割伤女主人,紧接着把男主人从房间拖行到女儿的卧室,再折返去拖女主人,这也是为什么女主人遗留在床上的血迹要多的原因,因为她被割伤后停留在床上的时间比男主人多。 警方到达案发现场后走访过两边邻居,在遇害时间段内并没有听见打斗和异常的声音,这说明在行凶的时候应该已经控制了受害人,至于用什么办法还不得而知。 凶手还是担心动静太大引起邻居的怀疑,所以打开CD播放音乐,试图用音乐声来掩饰行凶的过程。 等到凶手把男女主人都拖拉到女儿卧室后,当着女儿的面挖下受害者的双眼,并拽出他们的舌头虐待,但整个过程之中受害者应该并没有死,直到凶手心满意足后,才割断他们的颈总动脉导致失血性休克致死。 然后凶手在用死者的血在女儿卧室墙上留下凯撒的名言,以及我的警员编号,并且在凶案现场停留到17日早上7点,最后再胁迫女儿打了报警电话。 “你没当刑警是对的。”景承似笑非笑。 “你什么意思?” “你接电话还能救人,但你如果当刑警非但救不了人还会害死人。”他说话永远这么直白和刻薄。 “为什么?”我对之前的推理很有把握,极其不服气问。 “大多数警察都和你一样,如果按照你的案件重组那你就是板上钉钉的凶手,你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屋里应该有很多你的指纹,包括遗留在现场的凶器上和那件没有带走的雨衣。” 景承一语中的,正如同他所说即便是我都不得不承认,这场精心设计的陷害凶案真的毫无破绽,我的指纹总是出现在这个房间最关键的地方,每一处地方都证据都如同一颗钉子,把凶手两个字牢牢钉在我身上。 “我不认为我的推断有问题,只是布置这一切的人做到了天衣无缝而已。”我据理力争。 “那桌上的酒杯和红酒是怎么回事?”景承轻描淡写问。 “屋主在睡觉前喝杯红酒,或许是太累随手放在桌上,这个有什么问题?” “这个房间井然有序,每一样东西都摆放整齐,我刚才去厨房的时候,发现所有餐具在洗涤之后,屋主都会擦干,整个房间见不到一处不协调的地方。”景承说完随手在大门处鞋柜下摸了摸,摊开的手上并没有沉积的灰尘。“这个房间已经好几天没有人,但鞋柜下都如此干净,可见房主在收拾房间时面面俱到,每一处角落都不会遗漏,说明房主有洁癖,你认为一个有洁癖的人,会把喝过的红酒杯随意摆放在桌上?” “不是死者喝的?那,那会是谁?”我一怔。 “当时在这个房间中,除了死者之外,还有凶手……” “凶手?!”我大吃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凶手杀掉男女屋主之前还喝了一杯红酒。” 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吞咽口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如此的变态,杀人之前还能这样悠闲自得好不慌乱的喝杯红酒,好像对于这个人来说,杀人似乎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还有你一直忽略的浴室,浴室的玻璃上有没散去的水雾,浴室门口有水渍还有地上凌乱的脚印,这些是怎么出现的?”景承不慌不忙继续问。 我刚想回答是死者在入睡前洗澡留下的,还没开口突然一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死者是在15日凌晨2点遇害,而警员赶到现场是17日的早上8点,这中间过去了两天多时间,如果是房主留下的脚印早该干了,而且玻璃上也不可能出现水雾。 这说明在警方赶到案发现场之前,凶手在浴室里洗过澡! 景承又指向那台还在播放音乐的CD机,单刀直入说:“警员走访调查过另外两户邻居,在案发时间并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声音,就是说CD的声音也没有被听见,可见当时音乐播放的声音并不大,根本不是为了掩饰行凶过程。” 我虽然想反驳但景承提出的异议的确很蹊跷,我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和原因去解释,感觉我所重组的案件过程有太多遗漏的地方,但这一次我竟然不能把这些线索正确的串联起来。 “如果我推断的有偏差,我想知道作为一个疯子会怎么做?” 我话语中带着攻击性的挑衅。 景承不会被我的言语有任何触动,我说的话甚至不如他手中的零食,直到他意犹未尽抖了抖空空如也的零食袋,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既然这里是精心布局的设计,那么你所看见的就是对方希望你看见的,出现在现场每一件东西除了要证明你就是凶手外,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误导警方。” “误导?” “人总是希望看见自己想看见的,然后再按照自己的设想去构建真相,所以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惜真相从来都是唯一的。”景承擦拭嘴角的零食,目光中狡诈的精明被他神经质的笑容掩饰。 “难道我推断的不是真相?”我开始有些动摇。 景承抬手在房间指了一圈,声音从容淡定:“这个房间中所有的物品和线索,都如同被打乱的拼图,你拼凑完图案却发现还有很多拼图没有地方安放。” “这么说我拼错了?” “从某些方面讲你拼对了,至少在这里布置一切的那个人,就希望你能拼出这样的图案,只有这样你才永远无法触及真相。”景承说到这里突然笑的有些意味深长。“你知道疯子和正常人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这个真不知道,毕竟你是我接触到第一个疯子。”我终于找到可以打击他的机会,我甚至很希望可以激怒他,想看看他不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 “是专注!”景承不以为然向后退了一步。“疯子的思维不会受到主观意识的影响,所以疯子也不会先入为主,这类人可以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细节,因此疯子可以制造混沌的混乱,但同时也能还原秩序。” “这么说你能看出这个房间发生的真相?!”我蠕动一下喉结,声音有些迫切。 景承笑的很灿烂,但绝对不是得意隐约能看出是无奈和落寞。 “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另一个疯子。” 第六章杀人协奏曲 景承走到CD机前,把正在播放的CD取出来,放回架子上摆放整齐的CD盒里,然后退到门口他招呼我站到身旁,叮嘱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我茫然的点头。 在我和他的对视中,景承关上了房间里的灯,他那张苍白的脸和标签式的微笑瞬间湮灭在漆黑之中,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黑暗里我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的有些诡异,毕竟和一个刚从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疯子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凶案房间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心跳莫名的加快,房间陷入令人恐惧的死寂,一直持续了很久,好几次我试图开口,但按照景承的叮嘱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咔! 房间的灯被重新打开。 我原本以为能轻松一点,但在灯光照亮房间的那刻,我看见站在身旁的景承时刹那间整个人如同石化般。 那是一张阴沉冷漠的脸,没有血色的脸颊让他如同一块恒古不化的寒冰,丝丝寒凉让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不适,目光不再是之前的皎洁和睿智,更多的是杀戮和无法填满畸形的欲望,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如同潜伏在黑暗最深处窥探着猎物的怪兽。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嘴角浮现的微笑,有一种近乎于狂妄的自大,好像在嘲讽和蔑视所有的一切,那笑容令人恐慌,在他嘴角上翘的弧度中我见不到他有任何畏惧,他似乎凌驾在所有一切之上。 如果我之前看见的景承是疯子,那现在眼前这个人已经疯到变态,疯到令人害怕。 景承原地站立了良久,像是在注视房间的一切可唯独没有看我,好像在他眼里我并不存在,他在门口脱下鞋整齐的摆放在鞋柜旁,反复的检查,确保鞋尖保持在同一个水平线。 我用目光追逐着他的一举一动,景承进到房间动作从容沉稳,并不慌乱的环顾四周,首先停在酒柜旁精心挑选了一瓶红酒,取下高脚杯后回到餐桌处坐下,启开酒瓶琥珀色的酒缓缓倒入酒杯,举到齐眼的高度沉着稳健的观察酒颜色。 然后开始轻柔晃动酒杯,惬意把鼻尖放在酒杯前嗅闻酒香,最后才是把酒杯举起,杯口放在唇间浅饮一口,他脸上表情似乎对这瓶红酒很满意,我甚至能从他浮现的笑意中感知红酒的细腻和甘醇香。 那一刻我几乎忘记了坐在餐桌上的是景承,他更像…… 不! 他完全就是那个凶手! 他没有一般凶手的慌乱和害怕,从容的如同回到家放松休息的主人,冷静和自然的让我噤若寒蝉。 这或许就是正常人和疯子之间的区别,而我的对手就是这样无懈可击的疯子,我突然有些绝望和后怕,我到底面对着怎么样的怪物。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景承,他在餐桌上悠闲自得品尝了几口红酒后,他似乎意犹未尽在房间中搜索,最后落在客厅处的CD机上。 他步伐稳健的走过去一切都是那样淡定和平稳,手指从CD盒上划过,从中抽出一盒认真看了片刻重新放了回去,最后挑选到应该让他很满意所以他嘴角上翘的很深。 CD被放入后景承按下播放键,并且把声音调到适中,这样的音量并不会打扰到邻居也推翻了我之前的想法,播放音乐并不是为了掩饰行凶的过程。 红酒和音乐是绝配,亦如此刻已经回到餐桌的景承,他举着酒杯悠闲的闭上眼睛微微扬起的脸充满了陶醉,只是出现在这间发生过命案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他并不着急,正如同景承所说,疯子做任何事都比正常人要专注,即便是杀人也能有条不紊,景承在喝完杯中最后一口红酒后睁开眼睛,重新倒酒后站起身,我一言不发注视着他的动作。 他竟然在脱衣服,最开始是外面的制服,脱下来后折叠整齐,甚至衣服的棱角都要追求毫无偏差的精湛,然后是裤子、衬衣、内衣…… 直到他一丝不挂赤裸裸站在房间中,餐桌上是摆放整齐的衣衫,我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这期间他根本没有看过我一眼好像我在这个房间完全隐形。 他走向浴室,很快我听见从里面传来的淋浴的声音,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浴室镜子里反射的他,景承在洗澡而且洗的很认真仔细,直到水雾模糊了镜面。 我脑子有点乱确切的说是后怕,倒不是因为景承离奇的举动,从他身上我看见了凶手曾经在这里做过的事,杀人行凶的原因有很多种,但真要归集不外乎情杀和仇杀。 但景承今天向我展示了第三种,乐趣! 以杀人为乐趣! 凶手和他一样完全沉醉于剥夺生命的快感和兴奋中,他们很享受这样的过程,甚至能在音乐的伴奏下品饮红酒惬意的洗浴,来完成杀人前的节奏,好像他们很珍惜这个过程每一秒都不想被浪费。 景承裹着浴巾停留在浴室门口,没擦干净的水滴落在地上,他向我走来,路过餐桌时他端起上面的酒杯,我目光追随着他进入厨房,在摆放整齐的刀具面前,他亦如大师般挑选着刀具,要确保锋利的同时也必须让自己握着舒服。 他选中一把轻盈而光亮的日式刺身刀,景承晃动着手中酒杯,他举起刺身刀的时候,刀身倒影出他的脸透着欢愉的快感,我手指不经意抖动一下连呼吸都变的沉重。 景承从厨房走出来,身体开始顺着音乐节奏幅度并不大的摆动,手中的刺身刀在空中挥舞,他向主卧室走去,步伐有些怪异在地上没有规律的踩踏。 这让我想起留在案发现场的那些凌乱脚印,景承的每一个步点都和音乐的节奏吻合,包括他手中舞动的刺身刀,随着他旋转的身姿我突然明白,他是在跟随CD播放的音乐跳舞。 而他挥舞的刺身刀如同是指挥棒,他的自大、变态以及疯狂还有邪恶,随着他的舞步展现的淋漓尽致,他沉醉于杀人的协奏曲中愈发的高亢和兴奋。 景承在优雅的舞步中走进主卧在男主睡的一侧,手中的刺身刀割下,动作简洁有力一气呵成没有罪恶和羞惭,他更像是在完成一件杰作的大师,然后割伤女主人,回到床边拖着男主人回到客厅。 景承忘我的样子让我越来越害怕,他好像不是在重组案件,而是在亲手完成一场凶杀,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逼真,甚至他拖行的动作和移动的速度以及使用的力量,让我感觉他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 男女主人被拖到女儿的房间,他把酒杯放回到餐桌上,折返回来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座椅虐杀,从他的动作我能分辨出他正在挖出男主人的眼睛,他的快感溢于言表,房间中的音乐起伏跌宕让我愈发的压抑,我甚至感觉自己又闻到血腥的味道,他不像是在杀人更像是在精心雕琢一件艺术品,他的动作优雅的如同贵族绅士。 他的样子让我身临其境,我能感受到发生在这个房间中的罪恶,也能感受到死者的生不如死的痛苦,以及音乐所烘托令人崩溃和绝望的气氛,所有的一切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景承完成了对男女主人的虐待,此刻椅子上的受害者已经被挖去双眼并且拽出舌头,但当时受害者并没有死,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着难以描述的剧痛。 景承让我看见他最黑暗的一面,他似乎很享受凌驾于生命之上的权力,他依旧挥舞着手中刺身刀跳着优雅的舞步,随着音乐的起伏,锋利的刀刃切割在受害人的身上,这也让我明白为什么死者身上有数十刀深浅不一刀伤的原因。 CD机中传来的打击乐把乐曲推向高潮,景承愈发的狂热和亢奋,随着高潮节点的响起,刺身刀有力的挥舞出去接连左右两下,我意识到这才是致命的最后一刀,分别切断了男女受害人的颈总动脉。 在乐曲的高潮中,景承举起了双手头微微高抬,如同站在台上谢幕的演员,整个人已经亢奋到极点,闭着的眼睛和流露出陶醉的表情,是他在享受最后的快感。 我突然明白他所站立的角度,从死者颈总动脉流淌出的鲜血会全部喷射到他的身上,他沐浴在鲜血之中同时也在感受生命流逝的成就感,我再一次蠕动喉结他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 音乐渐渐结束,景承依旧张开双手站立了很久,意犹未尽贪婪的享受最后一丝愉悦,我目光忽然看向CD机心里暗暗大吃一惊,这根本不是随意播放的音乐,整个行凶的过程都是根据音乐的起伏在进行。 前奏、渐进、高潮、尾曲…… 景承就是根据音乐的节律完成了凶杀的全过程,每一处都拿捏的恰当准确,这就是疯子才会有的专注和严谨。 第七章心理画像 景承缓缓放下双手,眼睛睁开的那刻有一种高潮后的失落,他走向床对面的墙,沾染身上的鲜血,随着遗留在壁纸上字的线条书写,最后退到床边关上整个房间的灯,在黑暗中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安静躺在女儿的床上,并没有寻常行凶者想要迫切逃离现场的慌张, 我矗立在床边环顾房间,CD机处于待机的状态,而红酒瓶和高脚杯又回到了餐桌上,地上是景承舞步留下的水渍脚印。 所有的一切亦如我第一次到这里看见的一模一样,景承完成了正确的案件重组,但我更相信是一个疯子完成了这里的宝藏拼图,而且是只有疯子才能完成的拼图。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景承,凶手遗留在现场的凶器,但他选择的刺身刀却正是凶器,某一刻我甚至怀疑他就是凶手,否则很多疑惑我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我混乱的思绪被景承的动作打断,他手轻轻拍了拍床:“睡到我身边。” 他依旧是那样淡定和平静,即便是睡在溅满鲜血的床没有丝毫的不适,好像这样的混沌和血腥,自始至终就是蕴育他邪恶的温床。 我躺了过去和他并排睡在一起,我感觉不到夏天的闷热,亦如睡在一块寒冰的旁边,或许是因为景承给我展示出的诡异,我尽量和他保持着距离似乎怕被他的罪恶所沾染。 “7月15日凌晨12点到2点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我深吸一口气问。 我听见景承很浅的笑声,依旧透着高傲的轻视:“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凶手吧,这个游戏中我和你一样都是参与者,并不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那为什么你能对案发过程这样熟悉?” “正常人是无法体会疯子的思维,亦如你无法明白怪物的世界,所以想要追捕怪物,想要知道你的猎物在想什么,下一步的打算和计划,首先……”景承停顿了片刻声音平缓深沉。“你得先把自己变成怪物。” 我一怔偏头看向旁边的景承,忽然明白他不是在重组案件,而是设身处地把自己当成了凶手,只有同类才会明白同类的思维,他擅长这一点,不是因为他了解黑暗中的怪物,而是他本身就是一头邪恶的怪物。 “你,你怎么做到的?”我舔舐嘴唇多问了一句。“把自己变成怪物?” 景承侧过头和我对视,表情是和他年龄不相符的阴郁:“你不会想知道的,或许有一天当你成为怪物的时候,你才会羡慕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我沉默的注视着他,感觉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他应该曾经经历过什么,但却被他层层包裹在内心最深处,不愿意被自己和别人提及和触碰。 心里有些淡淡的遗憾和惋惜,如果他正常一些的话,他应该能成为一流的刑侦专家。 “就算我们现在清楚行凶过程,可并没有得到关于凶手的线索。”我抬起手看看电子表,随着时间的移动心情愈发焦躁和紧张。“时间所剩不多再没有突破的话,恐怕还会多一条人命。” “宝藏的钥匙就隐藏在这些线索的拼图中,既然完成了拼图,现在就需要找出潜藏在拼图中的信息。” “还有什么信息?” “先从凶手心理画像开始,你认为凶手是怎么样的人?”景承转头继续闭目养神。 “我收到匿名快递,里面是女死者的手机,其中有一段无意中拍摄的视频,在女死者遇害前一天,她被人跟踪到厕所,但视频画面因为抖动厉害很模糊,我只知道跟踪女死者的人是一名男性。” 我把视频内容详细告之景承,按照我的分析这名男子尾随跟踪女死者到厕所,他明知道女死者躲藏的位置,但并没有选择袭击,而是在没有惊动女死者的情况下,偷偷爬到女死者躲藏位置的后方,直到被女死者发现为止,一直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由此可见,能徒手攀爬说明男子体力充沛,能在一个地方不动声色观察女死者长达几个小时,说明他极其有耐心,比起对女死者发起袭击,他更喜欢看见目标的害怕和恐惧。 他在等待被女死者发现的那刻,试问当一个人处于极度恐慌的时候,有什么比知道所惧怕的人其实一直在身后更绝望。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死亡前的恐惧。 亦如发现自己在黑暗中躲入了山洞,当自以为安全的时候,却发现躲藏的地方其实是怪物的巢穴,在瑟瑟发抖的煎熬中,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自己的一切。 “这是典型的心理变态扭曲,但并非是与生俱来,这个男人应该受过同样的创伤,所以才会把自己遭遇的痛苦报复在别人身上,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一般来说,儿时的创伤最容易扭曲心智,我怀疑他童年受过虐待或者是目睹过什么。”我试图从床上起来,睡在这张沾满鲜血的床上始终感觉难以平静。 景承的手按在我胸前,并没有用力而是示意我不要动:“想要抓到怪物,首先就得把自己变成怪物。” “我不想成为怪物!” “正常人不会相信精神病说的话,不会把一个疯子放出来,更不会和一个疯子去袭警。”景承淡淡的抽笑让我无言以对,我试图去反驳,他的手轻轻在我胸前拍了拍。“你分析的并没有不对的地方,只是有些片面,不过你的分析能力超出我想象很多。” 我分不清他的话算是赞许还是嘲笑:“片面?” 我话音刚落景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而且语速相当快,我的思靠有些跟不上他所说的话。 他首先从红酒说起,在酒柜上陈列着不同年份和档次的红酒,其中还有价格昂贵的木桐红酒,但凶手却选择了一瓶90年的黑皮诺,属于很普通的红酒,但品尝后发现,这瓶酒口感细腻如丝同时酒香甘醇浓郁,才想起90年的那批黑皮诺是年份最好的红酒。 放到现在酒的品质刚好发挥到最佳,可见凶手是一个很注重生活品质但并不盲目追求奢华,很清楚什么是最好最适合自己,从这个层面上分析,凶手拥有良好的经济条件。 然后是凶手选择的音乐,那是一首圆舞曲,CD中有很多古典音乐,大多都是朗朗上口的世界名曲,比如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和蓝色多瑙河,而凶手却选择了约纳森的杜鹃,这并不是一首耳熟能详的乐曲,但乐曲优美动听堪比天籁。 这说明凶手受到过良好的音乐熏陶,也反应受到过极佳的教育,但性格很独立不会人云亦云,在精神层面有比常人高很多的追求,同时性格内敛不善交际。 接着是凶器,凶手选择了刺身刀除了锋利之后,这种刀的刀身较窄,在切割方面能轻而易举割开皮肉,但又不会伤及内脏器官,因为凶手希望看见受害者在临死前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同时刺身刀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短小精致,选用这样的凶器说明凶手的身型并不大,而尸体上留下的数十刀伤痕都是平行刀伤,可见当时凶手行凶的时候,所站立的高度和被害人坐在椅子上的高度一致,可以判定凶手的身高在1.60-1.65之间。 受害人身上虽然有数十刀伤痕,但是致命伤却是最后割断颈总动脉的一刀,这期间凶手还挖去了受害人的眼睛和舌头,但却没让受害人死亡,同时人身体的正面还有腕动脉、大臂内测动脉、腮动脉等可以快速致死的动脉,但凶手留下的刀伤却避开了这些部位,说明凶手精通人体解剖学。 “综上所述,你要找到怪物年纪在24-26岁之间,身高1.60到1.65,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有充裕的经济支配能力,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为人善良富有同情心,性格活泼开朗,是众人羡慕称赞的对象,从事和医学有关的工作,并且在工作的领域出类拔萃。”景承一口气说完,中间没有丝毫停顿。 我的思绪好半天才跟上他的话语,躺在床上嘴却张的很大:“凶手应该是一个很残忍冷酷的人,为什么你对凶手的心理画像却截然不同?” “因为凶手拥有二元人格,这种人格有极其完美的双面性,但并非是人格分裂而是伪装,凶手的正反两面极为极端,正常人和变态完全在其一念之间,能轻松自如在天使和魔鬼之间转换身份。” “你确定说的不是自己?”我皱着眉头问 景承淡淡一笑。“恭喜你。” “恭喜我?!” “你面对的是黑暗罪恶中最会隐藏的怪物,没有之一!” “为什么?” 景承慢慢睁开眼睛,目光闪烁着兴奋的贪婪,如同发现猎物的怪兽。 “披着羊皮的狼在羊群里并不可怕,只要仔细甄别,就会被发现,最麻烦的是,如果羊群中有一头认为自己是狼的羊,那不管你怎么找,你看见的都是羊……” 第八章第二个怪物 虽然这是我极力不想承认的,甚至有些不服气的嫉妒,他对凶手的心理画像远比我要全面详细和精准,我在警校努力学到的一切,好像在这个疯子面前不值一提。 他对凶手的描述极大的缩小了甄别范围,我细细把他的分析重新梳理了一遍。 110指挥中心值班的警员安排并不是固定的,就是说任何值班警员都有可能接到这通报警电话,为什么刚巧是我接到? 包括第二个打进了的报警电话也是,没有如此巧合的事,除非有人知道我值班的具体时间。 凶案发生的时间正好是我在宿舍休息的时间,而这段时间我没有时间证人,16号送来的匿名快递因为我好奇心很重,一定会在工作休息之余去拆开快递,这样我的指纹会留在上面。 而凶案现场留下的警员编号可以让警方很轻松的找到我,这样我一定会带着死者的手机出现在案发现场,剩下的就水到渠成铁证如山的面前我成为百口莫辩凶手。 我从案发现场被带回警局,可凶手却通过成为证物的手机发来短信,告之我藏匿在椅子下的手铐钥匙以及房卡,还有逃亡的路线。 这个人知道警方的审讯流程,而且还能随便进入警局的审讯室。 想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冷气,布置和设计这一切的人不但熟知我的工作和作息规律,而且还对我的性格相当了解,每一步都被计算的恰到好处,我自己一步一步走进这个陷阱。 “身边的人!”我摸了一把嘴声音有些颤抖。“这个凶手一直就在我身边,而且很有可能还是我的同事。” 景承笑而不语,看得出他早就推断出这个结果。 终于有了一些实质性的突破,我一下精神了不少,但仔细思索眉头皱的更紧:“也不对啊,按照你对凶手的心理画像,我身边的认识的同事里面根本没有符合这个标准的。” 警察是高危职业,不管是第一线的警员还是后勤,压力都非常大,工作的氛围一直很压抑,这种情绪会传染,就如同普通人进到警局会变的严肃一样,因此警察的性格往往易怒冲动和寡言暴躁。 而景承描绘出来的凶手在伪装的情况下近乎于圣人,我都不用去一一排查身边认识的同事,绝对没有一个和凶手的特质吻合。 “知道为什么让你躺在这里吗?”景承答非所问。 “……”事实上我很排斥躺在这张沾满鲜血的床上,只是注意力一直在凶手的身上,他这么一提我反而有些愕然。“为什么?” 景承指了指对面的墙,屋里的灯都关着一片漆黑的情况下对面什么也看不见。 “看什么?” 嘘! 景承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我安静,然后睁着眼睛一言不发望着对面,敏锐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那片黑暗,他好像在等待什么,我不明白他举动的含义,在这个疯子身边时间越久,我越无法向正常人去思考问题。 不知不觉在屋里已经一整夜,窗边渐渐泛白,一缕晨曦从窗户中投射进来,光线慢慢的移动黑暗在光明中被驱赶,房间开始变的明亮,当阳光游弋到墙上的那刻,景承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我也看清了墙上的血字。 我来,我见,我征服! “你就是为了让我看……”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想起景承之前说的话,要抓到怪物首先要把自己变成怪物,他直到现在还把自己投入在凶手的角色之中,我嘴角蠕动一下。“凶手当时就躺在这里!” 景承深吸一口气从床上起来,望着被阳光照亮的墙壁和那些触目惊心的血字,淡淡一笑回答:“黑暗惧怕光明,但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怪物最喜欢的偏偏就是躲藏在角落窥探光明,它们用这样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力量,在光明中留下它们的罪恶,这是它们对抗光明的方式。” 他说完后让我帮忙掀开床单,在床垫下出现一个人形的轮廓,只有少量的鲜血蔓延其中,男女受害者在床边的椅子上被割断颈总动脉,强大的压力迫使鲜血喷射刚好溅落在床上。 “这间房屋中所有的拼图都完成,唯独多了一件雨衣,这也是你推断错误的地方,凶手并不是穿着雨衣行凶,而是穿着雨衣躺在床上,因此溅落的鲜血顺着雨衣流淌,这也是为什么会在床垫下出现人形轮廓的原因。” 景承指着床继续说,凶手在墙上留下血字的时候并没有开灯,然后上床和目睹一切的屋主女儿躺在一起,亲眼看见自己父母被虐杀,想必已经到崩溃的边缘,那种害怕和绝望不言而喻,但凶手并不满足,想要彻底的摧毁女儿。 人在受到刺激时,正常的反应是躲藏,女儿应该会用被子蒙着头,而凶手就安静躺在她身边,等到天亮的时候光明会让人有安全感,女儿会在极度恐慌中慢慢探出头。 而等待她的是坐在椅子上惨不忍睹的父母尸体,以及穿着雨衣睡在她身边的凶手,还有就是墙上的血字,这一切恐怖的景象能瞬间击溃一个人的意志。 “临死前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比起被虐杀的父母,女儿承受的伤害其实更大,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她会在阳光照射到房间的那刻彻底的崩溃。”景承抬手指向墙上的血字声音冰冷缓慢。“我来,我见,我征服!凶手来的这里,实施并见证了杀戮,最终用死亡和恐惧征服了屋里的所有人。” 我的嘴一直没有合拢,瞟了一眼床垫上那个诡异的人形轮廓,不敢去想象如今失踪女儿曾经遭遇的一切,只感觉一阵寒凉从心底泛起涌遍全身。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发现景承站在对面一言不发看着我,他好像还在等待着什么,我渐渐了解对面这个疯子,他这样的眼神代表否定说明还有遗漏的地方。 我揉着额头思索,把晚上整个过程重新细想一遍,最后目光还是落到床上的人形轮廓,忽然一怔嘴里反复念着两个字。 雨衣! “凶手是在这里切断男女死者的颈总动脉,血压会迫使鲜血在短时间内喷射,可是凶手在切断动脉之后又去墙上留下血字,等凶手再回到床上时,喷射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床单,不可能会出床垫上出现人形轮廓。” “你有没有想过凶手进入房间后,并没有急于行凶而是品红酒,播放自己喜欢的音乐甚至还从容不迫洗澡,是什么原因让凶手如此的淡定,这么有把握自己的举动不会惊动屋里的人?”景承反应很平静。 我茫然的摇头,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那你再想想,你推断出凶手是熟知你的人,而且还有可能是你的同事,可为什么和我分析出的凶手心理画像不吻合?”景承目不转睛看着我。 我最开始认为是他分析的有错,但渐渐感觉他不是会出错的人,我还是茫然的摇头。 “最后是你自己想到的,床上的人形轮廓是怎么形成,你如果把这些问题想明白,你就知道隐藏在这间屋里的最后一块拼图是什么。”景承还是能很轻松的微笑。 我把手表举到他面前,急切的大声说:“我没有时间和你猜,现在只剩下142小时,我可以不在乎自己清白,但我还是警察,救人是我的责任,告诉我答案!” “正常人杀人的原因不外乎情杀和仇杀,在你眼中的变态怪物杀人是没有原因的,但你这个想法是错的而且错的离谱,变态的怪物杀人同样也有原因,只不过这些原因是你无法理解和接受。”景承在床上慵懒的抬手指着我旁边布满血迹的椅子。“再变态的怪物如果是为了宣泄去杀人,会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方式,但绝对不是发生在这间房里的这种。” “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我连忙追问。 “有一点你一直理解错了,挖去双眼和拽出舌头,这不是在虐杀。” “那是什么?” “惩罚!”景承脱口而出。 “惩罚?!”我眉头再次皱起,我无法理解怪物的罪恶和思维,更分不清这其中的关联,看向景承焦急等待着他的解释。 “知道惩罚和杀人的区别吗?”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所谓的冷漠。 我舔舐着嘴唇摇头,在我心里惩罚性杀人和杀人是没有区别的。 景承把双手垫在脑后,目光看向墙上的血字,沉默了片刻后,脸上又浮现出神经质的微笑:“杀人是隐蔽性的,不希望有人看见和目睹,而惩罚是为了展示权力和威慑,如同处决人犯时,会让很多人观看一样,所以变态的怪物实施惩罚的时候,需要有观众目睹。”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杀女儿的原因,让女儿成为目睹一切的观众。”我恍然大悟的点头,但还是不明白,这和我需要的答案有什么关联。 “女儿同样也是被惩罚的对象,她并不是欣赏这一切的观众。”景承意味深长的笑让我愈发迷惑。 “凶手在行凶的过程中,只有睡在床上的女儿目睹一切,如果女儿也是被惩罚的对象,那谁才是观……”我的疑惑伴随目光落在景承的身上,他刚好躺在人形轮廓之中笑而不语和我对视,我心里猛然一惊,瞪大眼睛嘴慢慢张开。“当时在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景承欢愉的点头告之我,在案发时间出现在现场的一共有两个怪物,一个是行凶者,而另一个是观察者。 如此一来便解释清楚所有的疑惑,观察者是先到这里作用是控制房间中的受害者,景承声音平和说:“介于行凶者从事和医疗有关的工作,加之在受害者身体上没有发现被捆绑禁锢的痕迹,所以观察者应该是用吸入性麻醉药物控制了屋里的人。” “所以行凶者到达房间后,才会有恃无恐喝酒和播放音乐,甚至洗浴,这是分工谋杀。”我深吸一口气说。 “不全然是,行凶者做那些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等待。”景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墙上的血字。“在古罗马共和时期,惩罚性杀人是带有羞辱性的,要求从肉体和精神层面达到双层摧残,比如我们古代的凌迟同样也是这种性质,行凶者进入房间的时候受害者还处于昏迷,行凶者是在等待受害者以最清醒的状态接受处决。” 我面色低沉久久说不出话,后面的事我大致已经猜到,处决的刑台被挑选在女儿的房间,观察者穿好雨衣之后躺到女儿的床上,然后行凶者再一一把受害人拖到女儿卧室,在观察者的观看中,行凶者处决了男女屋主。 女儿因为被药物控制,在不能反抗和动弹的情况下目睹了惨绝人寰一切,她虽然在肉体上没有受到伤害,但精神上却遭遇极大的创伤,喷涌的鲜血溅落在床上,温暖的潮湿浸透女儿的衣衫,她能感受到父母血液的温度在她肌肤上慢慢冰冷。 剩下的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女儿在阳光中看见房间里的罪恶和血腥,这一次黑暗战胜了光明,行凶者在她麻木的恐惧中尽情的摧残和折磨她。 整个过程持续到17日的早上七点,变态的凶手把拨通的报警电话放在她耳边,我从电话里听到她长时间无力而绝望的细微抽泣,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她恐怕已经崩溃,甚至连嘶喊求救的意志也没有。 最后行凶者和观察者挟持走女儿,离开的时候再次清洗干净身体,并且把折叠好的带有血迹的雨衣放在门口。 “观察者在案发现场观察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我只能分析出行凶者的心理画像。”景承说。 我颓然的坐到椅子上,用力搓揉疲惫不堪的脸,声音是低沉无力:“行凶者是最善于隐藏的怪物,如今又多了一个不留任何痕迹的观察者,就凭现在掌握的线索,想要找到这两个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嗜血是怪物的天性,你以为这样的邪恶只有一次?” “还会有凶案发生?!”我顿时大吃一惊。 “行凶者和观察者之间的配合还并不默契,应该是第一次狩猎,但一旦让怪物尝到血腥的味道,它们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会看见更阴暗的邪恶。” “你怎么知道这是第一次行凶?”我连忙追问。 “年龄。”景承脱口而出。“行凶者的年龄在24-26岁之间,这刚好是一个怪物初露狰狞的年龄,行凶者体会到嗜血的快感,从此以后,怪物的欲望就只有生命和鲜血能填补。” “年龄?!”我把椅子往前拖靠近床上的景承。“你对行凶者的心理画像中有一点我很疑惑,身高、性格和特质以及习惯能分析出来,可年龄?你凭什么能判定行凶者的年龄?” 景承转头看着我说,人是具有可塑性的,最佳的塑造阶段是童年时期,产生的影响会形成思维最终演变成性格,所以人的性格都是在童年时期形成,但人在童年的时候执行力不够。 中年和老年时期,因为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意识形态,满足现状成为常态因此不容易被动摇,不愿意也不会去改变固有的思维模式。 只有24-26岁这个阶段,刚刚拥有自己独立的支配能力,包括经济、社交和意愿,童年可以依靠父母,中老年依靠自己,而中间这个过渡时期会让人迷茫和空虚,极度的缺乏精神层面的填充。 因此这个时期才是人最佳的塑造阶段,如果有一个在精神上强大到你无法抵御和反抗的人试图影响你,若是心智薄弱,很快就会沦陷和被同化,从而在短时间内重新建立价值观和世界观。 “不管这个精神导师是光明还是黑暗,一旦被征服,精神导师的意志和思想以及行为都会在这个人身上得到延续,光明会塑造出崇高和伟大,而黑暗……”景承停顿了一下,重新看向留在墙上的血字。“一个怪物便就此诞生!” “这个行凶者一直在被引导?”我若有所思点点头。“难道就是那个观察者?” “留在墙上的血字是凯撒的名言,在古罗马共和时期已经出现完善的法律体系,对于惩罚和处决有很严谨的流程,行凶者和观察者都属于执行者,而真正能决定惩罚对象和方式的是元老院,而凯撒大帝是独裁,因此主导者只有一个。” “在这两个凶手的背后,还有一个策划这一切的人!”我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黑暗世界生物链中顶级的怪物,主导和布置了这一切,在这个生死游戏中你要打败的也是它。”景承点点头回答。 第九章C档案 轻浮的口哨声在房间响起,把我从呆滞的思绪中拉回现实,景承什么时候离开床我也不知道,追随口哨的声音我来到主卧室衣帽间,拉开的衣柜被翻的一片狼藉。 “这件好不好看?”景承举着一件夹克一本正经问我,还没等我说话,又随时丢在一边。“算了,太老气,不适合我的个性。” 我依靠在门口试图让自己不受他的影响,专注去思考案件的本身,虽然我在内心极力排斥面前这个男人,但他有一点没说错,这的确是一场我输不起的游戏。 “行凶者和观察者都受主导者指引,这个布置操控一切的幕后怪物不会是第一次犯案,那么这算是连环变(和谐)态凶案,可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有类似的案件?” “这不是连环凶案。”景承背对着我声音肯定。 “为什么?” “七年前出现一个人,他有自己的法律和行为准则,并且按照他的规制开始惩戒,当然惩戒的结果就是死亡。” 我没有打断景承,在门口静静听他说下去,他一边在衣柜挑选满意的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告诉我,这个人和其他变(和谐)态怪物有一处鲜明的不同点,就是他有自己的善恶标准。 他所挑选的惩戒对象完全是随意的,比如在路上看见有小偷偷盗,盗窃违背了他的法则,他会先切断盗窃者手指,然后剥光衣衫鞭打,直至皮开肉绽,最后在脸上用拉丁文刻下盗窃,从广场的高楼扔下摔死,让血肉模糊的尸体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还有一些在正常人看来不可理喻的原因,比如无意中听见有人背地里谩骂和侮辱别人,会被他用剪刀把舌头剪成锯齿状,同样会用拉丁文在脸刻下诋毁,然后装在麻袋中殴打致死,最后悬吊在树上,任由围观人群议论。 “因为违背他法则被处决的杀人凶案不计其数,但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一个孕妇。”景承双手各举着一件衣服,来回看了半天好像有些选择困难。 “孕妇?”我听他的讲述除了感觉匪夷所思外,更多的是义愤填膺。“连孕妇都不放过?” “孕妇在结婚后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但没有向丈夫坦白选择了隐瞒,这个人抓走孕妇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虐(和谐)杀,而是精心照顾孕妇直至婴儿分娩。”景承转过身举着手中两件衣服。“长的好看还是短的好看?” 我完全跟不上他思维的跳跃,分不清他的认真是因为讲述的案件还是手中的衣服,我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随意的回答:“短的,然后呢?” “我也认为短的好看。”他像得到玩具的小孩笑的天真烂漫,很难理解如此沉重的事为什么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后来找到孕妇的尸体,她全身的皮被剥去,是活着的时候被剥去的,然后再涂抹上盐,被关在装满蚂蚁的箱子里,她是活活疼死的,在尸体上发现拉丁文的刻字,淫(和谐)乱。” “婴儿呢?”我追问。 “婴儿没有受到伤害,被安然无恙的送回甚至照顾的很好。” “这个人还有尚存的一丝人性。” “人性?不,你错了,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法则标准来判定生死,并不是靠善恶,女人偷(和谐)情(和谐)淫(和谐)乱被惩罚处决,但是婴儿并没有违背他的法则,这才是他没有杀婴儿的原因,从这个案件开始,我意识到这个怪物把自己凌驾于法律和权力之上,游走在光明和黑暗之间,用黑暗的力量去惩戒光明中的阴暗,这个怪物只要存在一天,杀戮将永无止境。” “你说的这个人和现在的案件有什么关联?”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这个怪物第一次作案,警方就试图抓获他,可用尽各种办法,整整追查了七年,可连这个人的体貌特质,年龄甚至是性别都没查到,唯一掌握信息,就是每次惩罚行凶后,这个人会在被害人身上留下刻有拉丁文的罪名,以及一句名言。” “什么名言?” “你已经见到过了。”景承专注力还是在衣柜中琳琅满目的衣服上。 “见过……”我一怔,猛然想起留在墙上的血字。 我来,我见,我征服! “这是凯撒的名句,因为警方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所以将其称为凯撒,并假定此人是男性,同时专门为这一系列的连环凶案开设了一个档案,因为凯撒的拉丁文是Caesar,所以这份后来被封存的档案被称为C档案。” “如此轰动的大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凯撒的出现代表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和混乱,公众如果知道凯撒的存在势必会引起恐慌,因此凶案的侦破一直都是绝密,以你现在的职务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份C档案。” “这么说发生在这间屋里的凶案也是凯撒所为,也应该归结在C档案中,可为什么你说这并不是连环作案?”我大为不解问。 景承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还是在纠结他到底该选那件衣服,我在旁边等的心急如焚,好像只要他不确定好衣服,压根没心思和我交谈。 “风衣,你穿风衣很适合。”我叹口气想尽快让他转入正轨。 “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景承眼睛一亮扔掉手中的衣服,开始在几款风衣中兴致勃勃挑选。“忘了告诉你这个关于C档案的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凯撒在惩罚行凶时,有一个和其他变(和谐)态怪物截然不同的地方。” “都是变态而已,能有什么不同?” “杀人并不是凯撒追求的结果,我一直在给你强调惩罚,变(和谐)态怪物杀人更多是为了满足畸形的心理需求,但凯撒不是,他希望得到的是忏悔,所以在处决前,他首先会给被惩罚的对象一次悔过的机会。”景承不慌不忙回答。 “难道只要悔过他就能放走被抓的人?!”我大吃一惊。 “理论上是这样。”景承点点头。“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直面自己错误和真心悔过的勇气。” 还有什么比死亡更让人畏惧的,如果忏悔能换来活下去的机会,我不认为有人会放弃:“有活着从凯撒手中回来的人吗?” “没有。”景承回答的很干脆。 “所有的受害人最终都没有选择忏悔?”我眉头皱紧意识到事情没这么简单。“凯撒要的忏悔是怎么样的?” “比如小偷,靠不劳而获盗取他人财物生存,那留着手脚岂不是多余,凯撒给盗窃者的机会就是,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自己咬断手脚,诽谤诋毁他人,无法体会被语言中伤的痛苦,因此凯撒让诋毁者在限定的时间,用鱼钩穿透身体每一处地方,包括眼睛和舌头,然后,然后在自己拔出来……” 景承说这些亦如他在餐厅点下午茶糕点般轻松,可我听的却毛骨悚然,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忏悔,那死亡就是最好的选择。 咬断自己手脚要承受多大的疼痛,我只是想想头皮都发麻,更不用说,伤口导致的大量出血,相信没人有勇气面对这样的机会。 鱼钩有倒刺,穿透进身体或许有人能做到但再拔出来…… 我不由自主吞咽口水,整个人将会皮开肉绽体无完肤,还要活生生拉出自己的眼球,再把舌头撕扯的支离破碎,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承受和做到的事。 “孕妇呢?凯撒留给孕妇的忏悔机会是什么?” “在花洒下洗涤自己的肮脏。” “洗涤自己的肮脏?就只是这样?”我有些不太相信。 “对。”景承声音平和。“不过是用硫酸。” 我吃惊的愣在原地,难怪从来没有从凯撒手里活着回来的人,比起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处决反而变成仁慈的施舍。 “别杞人忧天了,在C档案的卷宗里收录的只有尸体,死人是没有疼痛的,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景承在旁边意味深长说。 “我担心自己什么?” “凯撒不会无缘无故选择你,说明你也违反了他的法则,你首先得清楚,你到底违背了什么。” “我违反凯撒的法则……”我无言以对想反驳,但突然一想,按照凯撒的行为标准,我出现在他名单上也不足为奇,毕竟连盗窃和背后议论都会被处决,谁知道我某个行为和言语触动了这个变(和谐)态怪物呢。 我还是仔细思索一遍,忽然想起我被带回警局后,接到的那条短信。 …… 你可能已经厌倦了碌碌无为的生活,因此终日虚度光阴,既然时间对于你并不重要,那我就和你玩一个和时间有关的游戏,这个游戏的名字叫,救赎。 “时间!”我恍然大悟猛然抬头。“在凯撒的法则中,浪费时间也是原罪,所以他才会让我在规定的时间内救人,这是他给我的机会,如果我没有珍惜所剩无几的时间,结果同样是死亡,唯一不同这一次有人会因为我被处决!” “我说过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景承笑意斐然转过身,手里多了两套风衣。“帮我挑挑,我穿哪一款更帅?” “不对!”我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景承。“你是怎么会知道关于凯撒的案件?按照你所说C档案是绝密,我身为警察都无法接触,甚至都没有听过,但为什么你如此清楚?” 景承提着风衣举着我眼前,目光中透着孩童想要橱柜中玩具的期盼,他根本没在乎我的疑惑一言不发看着我。 “这个房间发生的凶案,分明和C档案中的案件性质一样,为什么你一直很肯定并不是凯撒所为?”我加重语气逼问。 我咄咄逼人的质问换来是他把风衣举的更近,我感觉自己快被他逼疯,一把夺过左边短款风衣。 “你长发穿短款会显得更有精神,而且这件是经典款,卡其色大方内敛适合你的特质。” “真的吗?”景承终于再次开口,但根本没有伸手接我选中的风衣,笑的心满意足。“好吧,我就穿长款的,颓废也是一种美,而且我喜欢张扬一点,还有什么比红色更适合疯子。”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想冲上去一拳打在他脸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对关于凯撒的一切知道这么清楚?”我问。 景承穿好风衣在镜子前欣赏,嘴角露出自恋的笑意,镜中的他让我莫名的嫉妒,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他的面容的确太过英俊。 他在镜中看着我,脸上浮现的微笑有些深沉。 “因为我抓到了凯撒……” 第十章黑楼 景承的回答让我震惊,几天前我绝对不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偏偏并没有质疑眼中这个男人给出的答案。 某一刻他的确像是怪物猎人,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精明和睿智,而是他更像一个专门猎食物同类的怪物。 “如果凯撒已经被你抓获,那在这里行凶的又是谁?”我诧异看着镜中景承的脸。 “我是被你从精神病院带出来的疯子。”景承最后整理好衣服,转身摊摊手。“不是百科全书,不是所有的问题我都知道答案。”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我多少有些失望,原来他并非无所不能的存在。 “想知道答案?” 我点点头。 他把短款的风衣递给我,示意我换下身上的警察制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景承开车去了城外的郊区,坐在一辆疯子开的车上,我唯一还能做的只有检查安全带,试图从广播中得知关于这个案件的进展,换了几个频道,从车载音响中传出一首曲调悲伤的歌。 是卢冠廷的一生所爱,词曲都透着浓浓的无奈和哀伤,我正想调换时景承拨开我的手,我这才发现影响中那个反复无常的疯子不见了,落寞的忧郁写在他脸上,看着车窗前方的双眼透着追忆的眷恋。 这个眼神我不是第一次看见,他带我去燕栖大厦坐在露台他给那杯没人的茶杯倒茶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突然变的沉静,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靠在车窗放在嘴边,车里弥漫着歌曲的悲伤,他沉醉于歌声之中任凭长发在风中飘舞,他似乎被这首歌所触动,原来他是有情绪的,我看见了他的孤寂或许那才是真实的景承。 一路上我们就这样一言不发,歌曲结束后车里陷入漫长的沉寂,难得看见他如此的安静,虽然认识他才两天时间,我竟然有一种把他当朋友的错觉。 三个小时后车停了下来,走下车我看见一处面积很大的建筑,被高大的墙体牢牢围住,密布在上面电网和哨楼上荷枪实弹巡逻的军警让人感觉到紧张和压抑。 这是城北监狱。 全省设防和守备最森严的重刑犯监狱,里面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十恶不赦的罪犯,其中一半不会再从里面走出来,我还是学警的时候警校组织参观过这座监狱。 “走,带你认认路,要是你输了这场游戏,这里就是你最后的归宿。”景承欢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又恢复了疯子的本性,之前那个忧伤敏感的男人已经荡然无存。 我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上一次来这里,我还是警察,我用威严和正义的目光去审视那些被关押的罪犯,而如今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不曾想到有朝一日我会以在逃凶犯的身份重回这里。 我很了解这里的设防等级和进出流程,别说一个疯子和一个在逃凶犯,即便是来这里公干的人员也会经过层层核查,绝对不是一本警官证就能蒙混过关的。 他都还没告诉来这里的原因,我刚想提醒但他已经站到值班警卫的面前,我看他对警卫说了几句什么,警卫转身打了一个电话后向景承走去时我手心全都是冷汗。 哨楼上巡逻的军警居高临下看着我们,这个距离只要我们有异动,可以在不请示的情况下射杀。 咔! 监狱的侧门被打开,警卫示意我们可以进去,我半天没有回过神,很想知道景承到底说了什么,就凭几句话可以开启重刑犯监狱的大门。 我埋着头心虚的跟在景承身后,跨过侧门后听见身后沉重的关门声,怯生生向后望了一眼,厚厚的铁门阻挡了视线,连同一起被阻隔的还有自由和希望。 没走多久前面有一名穿制服的狱警,警衔是三星两杠的一级警督,估计在城北监狱的职务不低,他居然是在等我们,也没有多余的话,只面色严肃对景承点了点头看上去他们应该认识。 我越来越好奇景承的身份,一个可以接触到警方绝密档案,一个可以在没有任何证件的情况下自由出入重刑犯监狱,一个被关押在精神病院的疯子……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跟着警督走向城北监狱的深处,看见一栋被电网隔离的低矮楼房,外墙被刷成刺眼的白色,和城北监狱的其他监区并没有什么两样,但这里对于关押在城北监狱中的犯人来说,却是一个忌讳莫深的地方。 我记得这栋被电网隔离的楼房还有一个名字,黑楼。 这是死刑犯监室,也是执行死刑的地方。 黑楼里面的守卫更加森严,通往黑楼内部的道路并不长但被十多道铁门分割,每进一道都由警督签字通过,最后停在一处门口站有警卫的监室门口。 “一个月后执行死刑,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从见到警督到现在,这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警督离开的时候把钥匙交给他,也叫走了门口的警卫,剩下我和景承站在死寂般的长廊中,景承久久矗立在监室的门口不动,我竟然发现他在犹豫,甚至还有一丝不安。 我第一次发现还有可以让他心绪不宁的事存在,开启监室大门的钥匙就在他手中,景承已经搓揉了很久,忽然明白让景承踌躇不前的并不是这道大门,而是监室中关押的人。 我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会让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顾虑。 “进去后尽量埋着头,不要和里面的人有过多的视线接触,更不要说话。”景承低声对我说。 “哦。” 他回头看我,目光充满了认真和严肃。 “知道了。”我重新回答。 景承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坚定的打开监室,或许是被景承提醒,我跟在他身后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惨白的灯光让监室显得格外冰冷,厚厚的玻璃隔断把监室一分为二。 景承坐到隔断边的椅子上,中间的台面上是一副摆放整齐的国际象棋,只能容下两只手的门洞是隔断两边唯一的连接。 我按照景承的叮嘱尽量把头低埋,但还是好奇想知道让景承都会有所忌惮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隔着玻璃我看见一个穿着蓝白狱服的中年人,年纪大约四五十岁,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鼻梁上的眼镜让这个人看上去温文儒雅,手里拿着一本书,我抬头的时候刚巧他合上书页,我看见封面的书名。 权力意志。 巧合的是,在我第一次见到景承的时候,他看的正好是同一本书。 那人动作沉稳优雅把合上的书放在旁边,在他身上我竟然看到几分景承的影子,特别是他微笑着向我们走来时,那笑意洒脱磊落典雅,像极了景承经常挂在嘴角的微笑。 中年人从容的坐到景承对面,但却没有去看我和景承,目光专注的看在他和景承中间的棋盘上,双手相对呈三角形放在嘴唇边思索,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神情都流露着自信和平静,和我旁边的景承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自负、狂妄和骄傲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只看见一个拘谨、如临大敌的景承,从进到这间监室后我再也没有看见他的微笑,取而代之是全神贯注的戒备,我始终不明白玻璃对面这个中年人为什么会让景承如此小心翼翼。 监室并没有因为多了我和景承而打破沉寂,安静的让人感觉到窒息,中年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持白棋先行,景承不假思索的移动棋子。 我对国际象棋涉猎不深,但景承和中年人每下一步都没有半点的停顿和思索,在方寸的棋盘中不断有棋子被移出,棋盘上双方的棋子所剩无几,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厮杀的异常惨烈。 直至景承孤军深入,最后手持黑棋主教轻轻推倒中年人的王棋,面无表情声音低沉。 “你输了。” 第十一章困兽的丧钟 监室的广播中响起舒缓的音乐,中年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侧耳聆听仿佛很陶醉,豁朗的笑容让我绞尽脑汁也猜不出他所犯罪行。 “我没有输。”中年人声音淡定。 “可现在关在里面的是你。”景承尖锐的反击。 “你是我众多学生中天赋最高的,在犯罪心理学领域你绝对出类拔萃,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教你的,如果非要承认的话,那我也是输给自己。” 我眉头微微一皱,关押在监室中的中年人竟然是景承的老师。 景承还是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声音充满了嘲讽:“所以我今天才会来,免得被人说不尊师重道,可惜像你这样桃李满天下的犯罪心理学教授,到最后除了我之外竟然没有学生来送你最后一程。” “你什么时候开始介意世俗的眼光。”中年人依旧波澜不惊,面带笑容指着广播问。“知道这首D小调弦乐四重奏是谁写吗?” “舒伯特。”景承态度傲慢。 “这位被视为古典主义音乐的最后巨匠,一生都没有得到过认可,他在维也纳举行作品音乐会,但没有一个评论家到场,六个月后死在维也纳,终年仅三十一岁。”中年人谈吐儒雅,而且给人感觉学识渊博。 景承缓缓抬头往前靠了些,隔着玻璃直视中年人冷冷一笑问。“你想证明什么?证明自己和舒伯特一样伟大?还是想证明你们都是英年早逝?” “生命的篇章不在于长短而是精彩。”中年人谈笑风生。 “舒伯特为后人留下大量的音乐财富和不朽的名作,他被世人所颂扬缅怀,这才叫精彩,你呢?你又留下了什么?”景承摊开手用蔑视的眼神注视对面的人。“什么都没有。” “人总是在死后才会被追忆,所谓的伟大只有经过时间的沉淀才会显现,舒伯特、卡夫卡、凡高……实在太多,他们都是曲高和寡,但却在死后轰动世人,世俗的人永远发现不了伟大,只会湮灭和摧毁伟大,比如……”中年人身上往后靠了靠,即便翘腿也举止优雅。“比如你父母。” 景承的笑意刹那间凝固,我看见他手低垂下去在中年人看不见的隔断下拽成拳,这种眼神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你是难得一见的犯罪心理学天才,你的分析、洞察和敏锐还有智商,是我见过最稀有的瑰宝,可你父母呢,却希望你穿着光鲜亮丽的服饰,坐在富丽堂皇的办公室,接管他们引以为豪的公司,他们试图用物质让你沉沦和堕落,他们在毁灭一个天才,这是罪恶,所以必须被惩罚。” “够了!”景承的声音像是野兽发出的低吼。 “他们被世俗蒙蔽了眼睛,永远不明白追求真理的崇高,伟大是需要捍卫和付出牺牲的,亦如布鲁诺为了维护真理不惜殉道被烧死在鲜花广场,那么试图摧毁天才的人也应该受到同样的惩罚,所以……”中年人并没有停下,温文儒雅的继续说。“所以我选择了火刑,最原始的刑法,他们需要在烈焰中得到洗涤和涅槃。” 我大吃一惊,对面这个儒雅的中年人竟然杀了景承的父母! 景承的情绪显然有些失控,我能清楚看见他手背上起伏的青筋。 “在烈焰中我看见他们的毛发首先焦曲,然后是皮肤开始灼烂,慢慢的扩散如同绽开的花,油脂在烘烤中滴落发出吱吱的声音,空间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还伴随着他们的哀嚎如同音乐般动听……”中年人的优雅如今落在我眼里变的诡异。“对了,这是我唯一一次没有赐予忏悔的机会,因为在我看来,毁灭一个天才的罪恶是不可饶恕的!” 我猛然抬起头目瞪口呆看着对面的中年人,嘴角蠕动一下。 “你,你就是凯撒!” 中年人抬头望向我,他的微笑带着几分骄傲的荣耀:“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景承从椅子上冲起来腮帮不断的起伏,我听见他牙齿摩擦的声音,握成拳的手不停在颤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彻底狂暴的野兽,如果没有阻挡,我绝对相信他会把对面的人撕咬成碎片。 对面的中年人一动不动,面带微笑注视着景承的宣泄,好像他很愿意看见景承现在的样子。 我按住景承的手,像凯撒这样的心理变态杀人狂,对死亡都不会敬畏又怎会屈服于武力,他希望看见景承被激怒这会让他得到满足。 “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有件事我却比你知道的清楚和详细。”我目不转睛盯着凯撒。 “什么事?”他从容的对我微笑。 我用一种高高在上蔑视的目光审视着凯撒,然后同样微笑着告诉他。 在一个月后,他将会在法警的押送下前往死刑执行室,被四条皮带固定在冰冷的执行台上,确定无误之后执行法警会开启注射泵开关。 化学药剂会推进到他的血液中,随着体内化学药剂增加,渐渐停止呼吸与心跳。 “你认为我会畏惧死亡?”凯撒没有任何被触动的反问。 “不,我想告诉你的是,从你被押上执行台到死亡,这中间只有2分钟不到的时间。”我不以为然的和他对视,目光没有丝毫迟疑。“你的罪恶会在两分钟之内伴随你生命消亡,最后连同你的肉体一起腐烂的还有你变态的精神和妄想,以及你的名字!你永远不会被人铭记和提及,伟大从来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便从你口中提到都是一种玷污,你唯一能得到的就是被遗忘。” 景承紧绷的身体在我说完这段话后慢慢松弛,他重新恢复了平静:“你永远得不到传颂,你梦寐以求的一切最终都会在六尺地底腐烂,甚至连一块刻下你名字的墓碑都没有,唾弃和诅咒是献祭在你坟墓上的花。” 凯撒的笑渐渐在收敛,直至嘴角的弧度回归平常,他一言不发审视着我,缓慢的吸气目光游弋到景承身上。 “你说我的名字会被遗忘,真是这样吗,比如你,你会忘记我吗?你想要的答案只有我能告诉你,在你有生之年,为了这个答案你会一次又一次想起我,我的名字会交织在你的一生。” “什么答案?”听凯撒所说景承似乎一直在追查什么,我在旁边问。 景承没有回答我,有些颓然的深吸一口气:“你在行刑前把我引到这里,我以为你会告诉我结果,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引我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作用,比如这些棋子存在各有各的职责,我想见到的并不是你。”凯撒把棋子重新摆放整齐,抬头的时候目光看向我。 景承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你想见的人是他,你把我引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带他来这里。” 在景承和凯撒的注视下我有些茫然:“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见我?” “国际象棋最深奥的核心就是能向前看多少步,只要永远被对手看的远,才能运筹帷幄掌控全局。”凯撒专心致志看着我。 “难不成临死前,你还打算交我下棋?”我蔑视的冷笑。 “不如你告诉他,现在播放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凯撒对景承说。 景承沉默片刻声音黯然:“死与少女。” 我大吃一惊想起发生在时代之星的凶案,还有那个失踪的少女,就是说凯撒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来,他谋划了一切从布置凶案陷害我,然后引我去见景承,直到我如今站在这里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急切追问。 “你该问他们为什么会死。”中年人又恢复了之前的优雅淡定,像是运筹帷幄的胜者。“你只有找到这个原因才会救其他人。” “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她在精神上被折磨摧残……”我忽然停止,眉头一皱惊诧不已。“救其他人?难道会被谋杀的不止失踪的少女?!” 凯撒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我震惊,我还想追问下去四个法警打开监室后面铁门走进来,监室中的音乐也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刚好一个小时,凯撒站起身很配合的戴上脚镣手铐。 他在被押出房间之前,转身对我指了指自己左手手腕,脸上浮现着扑朔迷离令人不自在的笑意。 我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意思,因为我手腕上还戴着倒计时的手表,上面时间的变动预示着生命的消亡。 我知道不可能再从凯撒口中问出什么,这是他最享受的变态游戏,他或许把我写在脸上的无助和焦虑当成临死前的颂歌,身旁的景承却陷入沉默,我不认为他是在担心有多少人会被谋杀,他好像被某种疑惑所困扰。 监室的门被关上那刻,凯撒忽然回头看向景承,自信伪善的笑容挂着嘴角,张合的嘴里念出一串人名。 屋大维、尼禄、盖尤斯、克劳狄亚斯、多米提安…… 这些人名让我一头雾水,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身旁的景承神情大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慌乱,转身急匆匆离开监室。 第十二章凯撒门徒 我追了出去,在黑楼外拦住景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直弄错了一件事。”景承眉头紧锁,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中回答。 “什么事?” “凯撒指的不是人。”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指着身后的黑楼问。“那刚才我们看见的难不成是鬼?”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景承来回走了几步渐渐平静下来。“你知道历史上的凯撒吗?” 我点点头,凯撒是罗马共和国末期杰出的军事统帅和政治家,他率军占领罗马,打败庞培集大权于一身,实行独裁统治,最后被元老院成员暗杀身亡。 “你所说的凯撒,全称是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他是罗马帝国的奠基者,被历史学家视为罗马帝国的无冕之皇,但真正让他名字传承下来的并非是他的独裁统治。”景承面色沉重。 “那是因为什么原因?”我追问。 景承停下脚步站在我身边解释,凯撒遇刺身亡后他的养子屋大维击败安东尼开创罗马帝国,并成为第一位帝国皇帝。 万神殿的落成为罗马帝国两千年的辉煌拉开序幕,万神殿用以供奉奥林匹亚山上诸神,在多神崇拜盛行的当时,凯撒被赋予了特殊的神性。 “凯撒一词,不管是拉丁文还是德、奥、俄等国所用的词汇,均为大帝的意思,他在临死前最后所说的那些名字,屋大维、尼禄、盖尤斯、克劳狄亚斯、多米提安,这些人都是罗马帝国的皇帝,但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后缀名。” “凯撒!”我恍然大悟。 “罗马皇帝为了尊崇凯撒,便以其名字作为皇帝的称号,因此凯撒伴随着整个罗马帝国一直流传下来,并且延续至今。”景承点点头说。 我在心里细细回味景承说的话,顿时大吃一惊:“你弄错的就是一直以为凯撒是人名。” 景承摸着下巴默不作声点头,好半天才说出话,凯撒真正的含义是头衔,或者说仅仅是一个符号而已。 他最后说出那些罗马皇帝的名字,其实就是在暗示凯撒虽然遇刺身亡,但他的统治却并没有中断,后代继承了他的帝国并且一代一代延续传承下去,历史不断的更替皇帝也不断的被替代,唯一不变的就是凯撒的名字,这个名字最终成为了不朽。 他罪恶的一生虽然会在一个月之后被终结,但只要有人继承他邪恶变态的思想和衣钵,即便他死了但凯撒会永远存在,亦如留在墙上的血字。 我来,我见,我征服! “他不畏惧死亡,因为他追求精神层面的永生,只要还有人延续他的罪恶,他的名字就不会被遗忘,而他的信徒也像他提及的那些罗马皇帝一样让他成为不朽。”景承深吸一口气看向我。“最麻烦的是,他做到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门徒!” “时代之星的凶案就是门徒在效仿凯撒行凶!” “不是效仿,是一脉相承,凯撒在被抓获后,C档案就被列为机密封存,除了当时参与办案的警员外,没有人知道档案中详细的内容,包括凯撒作案行凶的特点和细节以及惯用的手法,但是时代之星的凶案却和凯撒凶手的方式一模一样,我差点都有凯撒越狱的错觉。” “这也不足为奇,像他心理扭曲的变态或许在被抓之前就已经找好了门徒。”我说。 “这不可能。”景承斩钉切铁否定。 “为什么?” “他选用凯撒当自己的符号,在他内心深处他和凯撒一样自大高傲,凯撒是独裁者只会独享所有的荣耀,他所杀的那些人在他心里更像是杰作,他不会和人分享自己的成就。”景承摇摇头对我说。“而且在C档案卷宗中,记载的每一件凶案都显示是他独自完成,就是说在抓获他之前他是没有门徒的。” “那和之间我们的推测岂不是矛盾,如果没有门徒的话,他怎么传承延续呢?” “罗马帝国的辉煌是由历代皇帝缔造的,凯撒之后是奥古斯都、提比略、卡里古拉……这些皇帝在当时都是最优秀的,不管是帝位还是思想,传承的人都希望被最器重的人继承。”景承仰头长叹一口气。“他并非没有想过寻找门徒。” 我记起凯撒在监室中说过,景承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想到这里我暗暗一惊,为了让景承留在他身边深造和灌输他的思维,他不惜杀掉景承的父母:“你,你就是他最期盼的门徒!” “可能连他都没有想到,最终他被自己最满意的学生送上行刑台。”景承一脸麻木的空洞。 “如此说来凯撒的门徒是你之后才出现的。” “时间范围还能缩小,抛开心理扭曲变态来说,他的确具有极强的精神统治力,如果心智有偏差的人很容易受到他的蛊惑,但要把一个正常人变成变态杀人狂,除了需要精神奴役和心理暗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如果凯撒没有被抓获,我相信他能轻而易举做到,但被关押在监狱中,他要同化扭曲一个人需要很长的时间,就是说在他被关押的这两年,他一直都在归化他的门徒。” “一个被关押在监狱中的人怎么可能做到?” “这还不是最困难的,他要找的是能传承思想的门徒,因此这个人不会随意挑选,根据目前的情况暂时知道应该有两个门徒,在凯撒挑选门徒之前,首先要确保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智商,然后是对他精神统治绝对的臣服,当然还有对罪恶向往的邪恶本质。”景承揉了揉鼻梁面色严谨。“需要满足的条件太多,可对于一个被关押的重刑犯来说根本做不到。” “他需要通过筛选才能确定合适的门徒,但凯撒在这里接触到的只有犯人,他没有机会再接触到监狱以外的人,那他又是怎么找到门徒呢?”我大为不解喃喃自语。 “时代之星凶案所用的手法是凯撒的,行凶的细节和方式都属于绝密,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这说明凯撒在被关押期间和外界一直都有接触,但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和门徒交流和沟通。” “不一定非要是监狱外面的人。”我一脸认真说。 “监狱里面……”景承很快就明白我的意思。“监狱里除了犯人之外还有警察!” “凯撒是重刑犯,任何接触他的人员都会被严格登记,只要核对提审凯撒的警员,在和你警局的人交叉对比,重合的那个就是他的门徒!”我眼睛一亮,感觉终于在混沌中看见一丝曙光。 景承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带我去见之前见到的警督,交谈后我得知他是狱政管理处处长,名叫齐国栋,负责城北监狱犯人的收监、押解和调遣。 齐国栋从文件保险柜中拿出提审凯撒的档案,上面清楚的记载了提审的时间和人员,我逐一查看这些名字,竟然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难道我想错了?”我失望的叹口气。 “国际象棋的输赢取决于比对手能向前多看几步。”景承做到椅子上,表情很淡定,好像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凯撒布置这一切,并且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内,你能想到的,凯撒同样也能想到,他不会愚蠢到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还有一个可能,观测者并不一定就是我的同事,或许就藏匿在这份档案的名单中,既然是警察就有机会接近我,并且像时代之星的凶案一样,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我心有不甘说。 “你看看档案上这些警员的年龄,最小的也有40岁,他们都不是最佳的塑造期,如果给凯撒时间的话或许他能做到,但通过档案的时间记载,凯撒不是神他只不过是一个变态的杀人狂,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去扭曲一个人的思维和心智。”景承想都没想便否定我最后的希望。“何况这份档案上记载的警员我都认识。” “你认识?”我一脸诧异。 “他们都是参与抓获凯撒的警员,每一个人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他们可能不是警队中的精英,但却是最适合侦办这起案件的人,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的性格缺陷,像凯撒这样追求完美的变态杀人狂,是绝对不会选择这些人当门徒。”景承回答。 第十三章黑暗哲学 接触景承时间越长,感觉像谜一般的疯子,他居然有权力挑选警员侦破案件,本来我一直试图想问清楚,他到底是怎样抓到凯撒,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不过看景承的态度,他好像也没打算告诉我。 我还想再问什么,景承指着齐国栋对我说:“他也是我挑选的,为了确保凯撒在城北监狱不会兴风作浪,我挑选了他。” 我吃惊的打量齐国栋,他给人感觉呆板木讷,齐国栋在旁边点头:“我原本在县监狱,一干就是四十年,我这岁数本来该退休了,两年前突然接到调令,被安排到城北监狱的狱政管理处,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再干两年,后来才知道全是因为姜谨,他一个月之后被执行死刑,我也可以解甲归田告老还乡了。” 我从齐国栋的口中第一次听到凯撒真正的名字,至今景承都不愿意提及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刻意的回避,并不是他不敢面对姜谨,而是不愿去回想过去。 “你把齐处长调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管凯撒?”我越听越惊诧。 “凯撒是谁?”齐国栋一脸茫然。 我一愣来回看看齐国栋和景承,发现齐国栋对整件事了解并不多。 “他只负责看管凯撒,其他的事他一无所知,不光是他整个城北监狱都不知道有凯撒的存在。”景承不慌不忙的解释,为了抓获凯撒他从警队中挑选了合适的警员成立专案组,并且为凯撒开了一个绝密的档案,也就是后来封存的C档案。 在凯撒被抓获后,移交给城北监狱收押等待处决,但专案组和城北监狱之间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凯撒属于特殊重大案件,为了避免事态和负面消息的扩散引起公众恐慌,关于凯撒的一切尽量控制在很小的范围。 考虑到凯撒的特殊性,景承担心他会利用自己的精神控制和强大的心理暗示能力影响看守狱警,为了避免在凯撒被处决前出现意外,公安厅听取景承的意见,调派齐国栋负责收押凯撒,但是直到今天为止,齐国栋都不知道自己严阵以待看守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警员都是我有针对性挑选,他们都有着不同的性格缺陷也成了优势,可以不受凯撒的影响,或者说凯撒在他们身上找不到突破口。”景承说。 我往后翻阅卷宗发现登记的档案中,每隔几行都会出现一行空白,和其他记载不一样,除了日期之外没有姓名和提审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我指着卷宗问齐国栋。 “大约在我调到城北监狱两个月后,狱政处收到寄给姜谨的信,寄信人的地址是本市翠屏路雪峰街37号。”齐国栋看了一眼回答。 景承目光立刻变的犀利:“有人给凯撒写信?” “怎么了?”我很诧异问。 “除了专案组的办案警员,根本没有人知道凯撒被收押在城北监狱,怎么会有人给他写信?”景承说到这里连忙问齐国栋。“信的内容是什么?” “按照狱政处规定,寄给重刑犯的信需要开封检查,虽然负责和我接洽的警察很少提及姜谨,可根据我四十多年看押的经验,我感觉姜谨和其他犯人不一样,所以留心特意抄录了一份。” 齐国栋一边说一边从保险柜中拿出厚厚一叠信纸,景承连忙起身接过去,我站到他旁边看信上的内容,和寻常的信截然不同,字里行间并不是在讲述某件事,甚至都没有交流,更像是某个人的独白和内心剖析,透着深奥难明的哲学。 我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直到发现景承的面色越来越沉重,他快速的翻阅信纸,动作越来越焦躁,看完最后一封景承抓起桌上的卷宗,焦急的查看空白行出现的时间,等他抬头时满脸的震惊。 “你刚才说这些信件上的内容是你抄录的,那原件呢?”景承惊诧转头问齐国栋。 “审核后我交给姜谨了。” “……”景承顿时瞪大眼睛,怒目圆瞪盯着齐国栋,重重把信纸扔在地上一把拧住齐国栋衣领,推到墙上大声的咆哮。“你知不知道这些信上写的都是什么,这是上交的作业,是蜕变的日记,你不是有经验吗,你有屁的经验,六十年你都白活了,你这是犯罪,是帮凶,是……去你妈的,废物,废物,废物!” 突然起来的变故让我不知所措,齐国栋目瞪口呆被吓傻,景承活脱成了一个疯子,上蹿下跳语无伦次的谩骂,嘴里重复着废物两字,我看见齐国栋呼吸开始变的困难,连忙上前把景承拉开,他还试图冲上去发泄,如果不是我阻拦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我第一次看见狂怒的景承,凌乱的长发让他看上去像被激怒的野兽,齐国栋吃力的解开衣领纽扣喘息,同样怒火中烧理直气壮反驳:“这是监狱的规定,我只是按照流程办理,我没有错,你凭什么骂我。” “你他妈还敢说。”景承从椅子上愤怒的冲起来,我用力拦在他身前,景承指着齐国栋破口大骂。“谁他妈让你给他信的,谁允许你这样做的,你知不知道写这些信的是谁,是执行者!就是因为你,知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我还想劝阻他,但当我听到景承说出执行者时愣住:“什么?!写信的是时代之星凶案的凶手!” 齐国栋想必是听到景承提及凶手,应该知道事态严重,坐在一旁不敢吱声,我还是好奇那些让景承能瞬间暴怒的信纸上到底写着什么,从地上拾起散落的信纸,按照日期重新排列好,仔细看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 “这上面写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我问景承。 “黑暗哲学。” 我从景承口中听到简短的答复,他看着我手中的信纸声音平静,因为黑暗是未知混沌的,因此黑暗哲学的核心就是创造不可能存在的东西,这套哲学认为道德造就了虚伪,因为道德本身就是虚伪的。 这厚厚的信纸诠释了一个人思想和精神层面的变化,从第一封信开始,写信的人对黑暗哲学的理解还很生涩,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但越是往后,这个人如同找到开始黑暗大门的钥匙,变的通透、疯狂和成熟。 “这就像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刚入门的时候,对一切都浑浑噩噩难以掌握精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老师的传教,呈交的作业越来越完美,这个人最开始还只是懵懂的毛虫,黑暗哲学编织成网将其包裹在中间。”景承的手指在信纸上滑动,停留在最后一封上面。“直至最后这个人破茧成蝶,终于成为凯撒的门徒,也就是我心理画像出的那个行凶者!” “凯撒被关押在城北监狱的时候,一直都和这个人有着联系。”我连忙转头看向齐国栋。“齐处长,你把这些信交给凯撒后他是不是回信了?” 齐国栋应该是知道事态严峻,从保险柜中又拿出一叠厚厚的信纸,告之我们姜谨的确有回信,但为了确保没有差池,齐国栋在检查信的内容后保留了原件,把信上的内容抄录后邮寄出去。 凯撒的回信依旧深奥难明,字里行间并没有透露出指示和引导,更像是在阐述学术方面的知识,景承看着这些凯撒的亲笔信,情绪反而平复了许多,更多的是无奈和惋惜。 “他就是用信里的内容去教导那个人,解析疑惑排除困扰,然后在他的影响下,看着这个人慢慢一点一点的蜕变。” “每一封信间隔的时间刚好是30天,就是说这个人每30天和凯撒交流一次,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3月30号,在三个月前,这个人中断了和凯撒的联系,这又是为什么?”我交叉对比来信和回信的时间。 “不是中断,是完结!”景承摇摇头,拿起凯撒的最后一封回信。“他这封信的字里行间,隐藏了自己变态扭曲的思想,他告之自己的门徒,一切的本质都是混乱和死亡,他成功的创造出怪物,是时候让自己的杰作去延续他的罪恶,凯撒松开了这个怪物身上最后一根枷锁,连同他的邪恶和思维被一同赋予这个怪物的,还有他的名字,姜谨即便死了,可是凯撒却还活着!” 第十四章图书馆 “我留下来来信人的地址和姓名。”齐国栋在保险柜中找出一个信封递到我们面前。“姜谨回信的地址和来信吻合,本市翠屏路雪峰街37号,来信人的姓名叫康瑞图。” “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我问景承。 “这个名字是假的,通过音译而来,翻译成拉丁文是仆人的意思,传说中凯撒身边有十二名忠心耿耿的仆人。”景承不假思索回答。 “名字虽然是假的但地址不是,否则姜谨怎么能和这个人书信沟通。”齐国栋说到重点,估计是想弥补过失指着信封说。“从地址入手,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写信的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把信封收好,景承却无动于衷,一脸迷惑喃喃自语:“三个月前凯撒回了最后一封信,他和外界就再没联系,没有了书信沟通他又是怎么知道进展和掌控全局的呢?” “除了写信之外,凯撒还有其他和外界联系的方式。”我眉头一皱。 “找到这个方法,或许就能距离凯撒的门徒更近一些。”景承说到这里看向齐国栋。“在他被关押的这两年里,除了书信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情况吗?” 齐国栋毫不犹豫摇头斩钉切铁回答,他一直是按照专案组的要求看管姜谨,这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探监,不允许姜谨和犯人接触,负责看管的狱警不得和其任何语言交流,即便是放风姜谨也是被单独隔离。 因为姜谨的特殊性,不会和其他犯人参与劳动改造,因此大部分时间姜谨除了在图书馆看书外都在自己的监室中。 “图书馆?”我一愣大为不解问。“像凯撒这样极度危险的重犯,你居然能让他去图书馆?” “凯撒在被抓获后,他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反而很配合一五一十说出他杀人的经过和时间,有一些是专案组已经掌握的,但还有很多案件并没有被发现,凯撒愿意和盘托出但是提出两个条件。”景承神情沉稳告诉我。“音乐和书籍,他要求在关押期间每天有听音乐的时间,同时可以前往图书馆看书,作为交换他会把所有案件全说出来。” “姜谨去图书馆的时间都是被安排在下午,图书馆里没有其他犯人,由四名狱警押送让其在图书馆中两个小时,整个过程他接触不到任何人,事实上我从来没听到他在图书馆说过话。”齐国栋说。 我们跟随齐国栋来到监狱图书馆,里面陈列的书籍种类繁多琳琅满目,最多的当然是法律方面的书籍,诺大的图书馆被收拾整理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我们进去的时候看见一名狱警正在拖地,齐国栋给我们介绍,狱警叫杜近,是图书室的管理员,杜近长的阳光帅气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 “姜谨每次到这里之前,我都会提前通知杜近,因为考虑到姜谨的特殊性,他不允许在图书馆中随意走动,他要看什么书首先告之我,然后我再转告杜近。”齐国栋向我们解释。 “你们说姜谨啊,这个犯人太特别了。”杜近在旁边插话。“从来没见过有像他这样喜欢看书的犯人,也不说话一动不动专心致志看书,两个小时的时间分毫不差。” “他都看什么书?”景承问。 “这里的书几乎大部分他都看过。”杜近回到值班室从电脑里调出借书记录,打印出来的清单上书名密密麻麻。 我和景承把清单接过去,如同杜近所说凯撒在这两年时间内几乎看完了整个图书馆的书,这其中包括哲学、法律、社科等,我甚至还看见格林童话和通俗,最让我诧异的是这些书名中居然还有旅游指南。 “我感觉姜谨看书完全是为了消磨时间,好几次他明明前一天才看过的书,到了图书馆后又要求读阅,其他犯人看完一本才要求借阅第二本,但他每次来会要求一次性借阅很多本。”杜近在旁边疑惑不解说。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浪费时间在姜谨心中是原罪,所以他才会选择我来惩罚,因此他来图书馆绝对不会是消磨时间,而且一个明明知道自己将会被处决的人绝对不会看旅游指南,他来图书馆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除了看书之外,他在这里还做什么?”景承问。 “有时候他会来这里写信。”杜近回答。 “他是在图书馆写信的?”我眉头一皱。 “姜谨是特殊犯人,专案组不允许他单独书写,所以每一次回信,他都是在我看管下来图书馆写,不过我可以肯定信上的内容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因为姜谨写好后由我保管然后抄录后,我把原件锁在保险柜,最后才把抄录的信邮寄出去,整个过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经手过他写的信。” “他每次来都在什么地方看书?”一直默不作声的景承突然问。 杜近指了指图书馆靠窗的角落,明媚的阳光从铁窗外照射进来,刚好落在角落的书桌上,景承指着清单上凯撒最后一次看的书,让他全都找出来。 他一言不发慢慢走向角落,迟疑片刻坐了下去,齐国栋刚想开口被我阻止,看景承此刻的神情,我知道坐在那里的已经不是他,他又一次把自己变了怪物。 他动作缓慢而仔细的翻阅杜近找来的书,全神贯注的表情让他好像遗忘了身旁人的存在,看完的书被整齐的堆满起来,他已经一言不发看了一个多小时。 当最后一本书看完,他从容不迫拿起一旁的纸笔开始书写。 最后把写好的东西递到齐国栋的面前,齐国栋和杜近一脸茫然,接过手的信纸上竟然写着凯撒回信的内容,景承居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把自己当成了凯撒,直到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时间不多不少刚好过去两个小时。 景承把手按在低垂的长发上,脸上有一种疲惫的倦怠,我亲眼目睹过他成为怪物时的疯狂和不可思议,他可以追查到同类残留的气味和足迹,亦如是生物链中最顶级的猎食者,总是能轻而易举追捕到自己想要的猎物。 可这一次他失败了! 景承的眼中流露出更多的是不解和烦躁,如同突然失去目标的猎食者,他无法从这些杂乱无章的线索中窥探到凯撒的秘密,挫败感让失落和迷茫充斥在他脸上。 第十五章救赎之路 倒计时的电子表显示我只剩下136小时,城北监狱唯一的收获只剩下信封上的地址和景承无法解开的疑惑。 我和景承马不停蹄赶往翠屏路雪峰街,可始终没有找到37号门牌,询问好几个路人也不清楚,我建议到分管这片区的邮局查询。 景承手中的警官证像是隐身符,能让我们随意的出入任何地方,在邮局分件室中,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女经理,她把一个穿邮政制服的年轻人介绍给我们。 “他是负责这片区域的投递员,有什么情况你们可以直接向他了解。” “我们想找翠屏路雪峰街37号,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我问。 “翠屏路雪峰街……”年轻人想了想突然露出苦笑。“我还以为只有我在找这个地方呢。” “什么意思?”景承都有些诧异。 “我记得大约在两年前吧,我投递的邮件中就有一封寄往翠屏路雪峰街37号的信,我在那片转悠打听了很久也没找到这个地址,后来得知雪峰街只有36号,根本就没有37号。”年轻人笑着回答。 “地址是错误的,收件人姓名是假的,那凯撒的回信又是写给谁的呢?”我眉头紧皱。 “可不是,最开始我想着是地址写错,谁知道从那以后,每个月都会有一封邮寄到雪峰街37号的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信封上也没有寄信人地址。”年轻人看看景承拿在手中的警官证好奇问。“这些寄错的信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齐国栋邮寄凯撒的信件时,以他的古板当然不会在寄件人栏写城北监狱,所以这些信不能被回邮。”景承连忙看向年轻人。“这么说你收到的那些信一直还在邮局?” “在的,因为没办法打回,只能暂时存放在邮局,不过三个月前再没有寄往37号的信。”年轻人一边说一边在角落翻找,把厚厚一叠捆绑的信递到我们面前。“全都在这里。” 接过信我和景承反复仔细检查,不管是上面的邮票还是邮戳,以及信封的边口,全都显示所有的信都没有被拆开的痕迹。 顿时我和景承面面相觑对视,以凯撒的心思缜密他绝对不会轻易暴露和他通信人的信息和线索,因此临来时我就感觉景承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但事实却让我们更加吃惊,这些凯撒用来指引和教导门徒的信,竟然一直被丢弃在邮局的角落,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开封过。 从邮局出来我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这个门徒从来都没有看过凯撒的回信?” “这不可能,和凯撒通信的人就是时代之星命案中的行凶者,我见过这人写给凯撒的信,能感知到此人的蜕变和疯狂,没有凯撒的引导和灌输,这个人是无法达到如此邪恶的境界,可以肯定此人一定看过这些信上的内容。”景承摇头否定。 我举起手中厚厚的信封:“根本没有被开封,这又如何解释?” 景承把全部的信件拿过去,找了一处拐角烧掉,看着信件被火焰吞噬干净:“我能想到的凯撒同样也能想到,他不会给我留下找到门徒的线索,问题又回到了原地,我始终没有找到凯撒和外界联系的办法,这才是整件事的关键,只有知道了这个才能找到突破口。” “报警吧。” “你就是警察,你向谁报警?” “所有的一切都是凯撒布置的,齐国栋保留的书信能证明凯撒和外界有联系,时代之星的凶案就是他所策划,并且一直在误导警方,现在还有两个同样变态的杀人狂逍遥法外,如果不及时抓捕造成的危害难以想象。” “凯撒一直关在监狱,。”景承面色凝重对我摇头。“你所说的这些证据充其量只能证明他和外界有联系,但时代之星的命案却是铁证如山,你洗脱不了自己的嫌疑。” “你可以帮我证明啊!”我近乎于乞求的看着他。 “我对凶手的心理画像的确能排除你的嫌疑,不过……”景承停顿一下似笑非笑和我对视。“除了你之外谁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 “你抓到过凯撒,你心里清楚我是被诬陷的。” “凯撒有了门徒就意味着他的重生,唯一不同的是,之前只有一个凯撒如今却是两个,如果我帮你排除嫌疑,警方的注意力就会从你转移到门徒的身上,这两个门徒势必会收敛隐藏,上帝要一个人毁灭首先会让其疯狂,他们越是肆无忌惮露出的破绽就越多,我才有机会追捕到他们。”景承一本正经对我说。 “那我呢?”我被他的言语激怒大声质问。“你明明知道我是被陷害的,你是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人,是你想玩这个游戏,为什么要把我拖在里面,你是疯子我不是!” “知道C档案的卷宗里,一共有多少名遇害者吗?”景承不以为是问。 “有联系吗?”我把景承推到墙上,咄咄逼人说。“我只想要我的清白,只想重新当一名警察,其他的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23名,全都死于凯撒之手,如今外面还有两个刚尝到杀戮和血腥快感的怪物,他们是凯撒的延续不会停止,我能证明你的清白,可结果是打草惊蛇,他们会开始小心翼翼的蛰伏,追捕凯撒用了七年,即便有一天抓到这两个怪物,你猜不到厚厚的卷宗里,会有多少个受害者的名字。”景承目光坚定望着我。“你为了自己的清白,代价是死一群人,你和我谁更像是疯子?” “你为了抓到这些怪物,其他的一切在你心里都不重要。”我大声质问。 景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我无奈的松开他,景承整理衣服声音低沉:“我不会让凯撒死灰复燃,而且这两个门徒之中还有一个观察者,你也断定此人是警察,你选择通知警方,那被挟持的少女必死无疑,她可是凶案唯一的目击者,也是证明你清白最直接的证据,她如果被杀那么你就输了这场游戏。” “你和凯撒又有什么区别,他为了自己的法则杀人,而你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在你眼里我恐怕仅仅为你引出你猎物的诱饵。”我颓然的惨笑,如同丧家之犬靠墙坐在地上。 景承拨开我衣袖,露出手腕上倒计时电子表:“你与其有时间在这里自暴自弃,还不如想想如何拯救自己。” 我用后脑麻木的磕碰在墙上,这几天的逃亡让我精疲力竭,想起自己曾经对枯燥乏味的生活是那样排斥,突然感觉自己的幼稚和可笑,人总是不安于平凡,可总是在最危急的关头怀念平凡。 “即便我心甘情愿当你诱饵,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去找凯撒的门徒?” “首当其冲是搞清楚男女受害者的背景。” “我现在是通缉犯,露面的次数越多被抓到的可能越大,想要了解受害者的资料就必须去警局。” “你如果出现在警局会被视为放弃游戏,被挟持的女生会因为你被杀。”景承摇摇头说。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调查受害者背景的办法。”我无力的叹息。 “要搞清楚他们的身份和背景,并不一定要去警局。”景承嘴角缓缓上翘。 “你,你打算干什么?”我太熟悉他现在的笑容,这是他疯狂前的前奏。 景承从地上站起来对我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我还是握住,被他从地上拉起来,他对我会心一笑。 “我带你去一个永远没有谎言的地方。” 第十六章伊甸园 我在凯撒的回信中看到一句话。 人不能说实话,一个实话需要无数实话来圆实,否则只会演变成误会。 我不认同凯撒的黑暗哲学,但对于这句话却颇感同身受,这是一个充斥这谎言的世界,每个人无时无刻没在说谎,如果真有景承所说没有谎言的地方,我猜只可能会是传说中的伊甸园。 那是众人向往却遥不可及的乐园,事实上至今也没有人能证实伊甸园的位置,但景承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我带到了伊甸园的入口。 省检察院法医鉴定办公室。 我这才恍然大悟,只有死人不会说谎,景承是想从验尸结果入手调查死者的背景,进入法医鉴定办公楼,这里看上去更像是医院,里面出入的人员都穿着白大褂,沿着长廊往前走,透过左右两边的透明玻璃,看见房间中摆满的各种医疗设备和异常忙碌的鉴定法医。 “你们找谁?”声音从后面传来,回头看见一个戴口罩的年轻女法医。 “我想了解时代之星小区B栋703室受害人验尸结果。”景承从容淡定,掏出警官证在女法医面前晃了一下。 “你们是哪个分局?”女法医用怀疑目光打量我们。 估计在景承的心里,有这本警官证便能畅通无阻,突然被女法医质疑他有些始料未及,幸好我反应够快报出我之前分局。 “这个案子已经移交省厅,我们出具的尸检报告也直接呈报省公安厅,你们分局早就不能过问这个案子。”女法医的目光愈发怀疑。“你们难道不知道?” “移交给省厅……”我和景承对视一眼,从案发到现在短短几天,这起命案已经引起高度重视。 就在我们疑惑的时候,女法医警觉的拨通内部电话,没过多久两名手按在配枪上的警卫走过来,女法医把我们的证件没收,带我们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她敲门时候我看见门上的科室牌。 首席法医办公室。 办公室的人坐在转椅上背对这我们,缭绕的烟雾中弥漫着烟草的味道,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座位上的人正在看一份文件。 “陆检,他们自称是前来调阅时代之星命案尸检结果的警察,这件案子的尸检是由您亲自负责,我怀疑他们二人身份可疑,想向您核对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看出来这不起眼的女法医警觉性这么高,瞟了一眼办公桌上的铭牌,陆雨晴。 等转椅转过我更是暗暗大吃一惊,椅子上坐着的竟然是年纪和我相仿的女生,头发盘起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淡淡素装勾画出她的美貌,一袭白衣和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双眸,让她看上去有种生人勿进的冰冷。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看她年纪也就二十六七,可人家已经是首席法医,我呢,到现在还只是默默无闻的值班警员,终于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不过是因为通缉犯的身份。 陆雨晴手指优雅夹着细长的香烟,像她这样冰清玉洁的女生似乎很难和香烟联系到一起,但缭绕的烟雾笼罩着她不苟言笑的脸,有一种反差的美。 她放下文件从女法医手中接过我跟景承的证件,抬头分别仔细打量我们,她的目光如同利刃仿佛能轻易的刺穿伪装和谎言。 我甚至都不敢和她对视,心虚的避开陆雨晴目光,她合上警官证后。 “是的,我忘了这件事,的确是我让他们来的,有些关于案情的细节我想了解一下。” 女法医听完虽然对我们还是有些质疑,犹豫了片刻还是带着警卫离开,我一时纳闷,这个素不相识的首席法医为什么要帮我们说谎,景承出示的警官证是他从警员身上拿的,上面连照片都不一样,别说见多识广的首席法医,就是一般人也能看出端倪。 就在我暗自诧异时陆雨晴用遥控器打开电视,里面播放的正是追查我的协查通报,电视中的照片顿时让我无所遁形,身旁陆雨晴反应却出奇的平静。 缓缓翘起腿夹着的香烟就放在唇边,她的声音和她这个人一样冰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到我这个只有死人的地方来干嘛?” “我不是凶手,我是被陷……” 我试图给陆雨晴解释,虽然我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苍白无力,但很快就被她打断:“你一向不喜欢受约束而且厌恶权势,怎么想到用警察这个身份?” 我一怔陆雨晴说的这些我听不懂,好像并不是在对我说,景承就是这个时候把手伸了过去,从陆雨晴双指之间轻柔的接过香烟,掐灭在烟灰缸中。 “女人抽烟对皮肤不好,这个习惯你得改。”景承坐到陆雨晴对面。 她摇头苦笑,有一种和我一样对景承无可奈何的妥协:“你还是没变,一样的傲慢自大。” 原来景承和陆雨晴是认识的,看他们之间的言语似乎认识的时间还不短,陆雨晴用手指了指我,很随意的问景承:“猎物?” “迷失的羔羊。”景承看着我淡笑回答,看起来陆雨晴很了解景承,只不过他对我的定位让我多少有些不服气。 “一只迷失的羔羊,唤醒并释放一头最危险的怪物,然后结伴而行逃亡天涯,你们这个组合挺有新意的。”陆雨晴身体向后靠了靠。“冒这么大的风险到我这里来,你应该不会是找我叙旧吧。” “我要时代之星凶案受害者的详细尸检结果以及背景资料。”景承脱口而出。 “听说案发现场被两名穿警察制服的人破坏过,相信你已经去过现场,死因我就不用多说,但有几个细节,根据尸检结果受害者在生前吸入过乙醚,在尸体的脊柱发现穿透性针孔,并且在血液中提取到氯胺酮残留物。” “氯胺酮是静脉麻醉药剂,受害人明明已经吸入乙醚昏厥,为什么还要注射氯胺酮呢?”我疑惑不解问。 “这就是为什么凶手会先在床上割伤受害者的原因。”景承在旁边气定神闲说。 “这个和麻醉剂有什么关联?”我更加不解。 “吸入性麻醉药经肺泡动脉入血,而到达脑组织,阻断其突触传递功能,引起全身麻醉。”陆雨晴神情冷静解释。“凶手是用放血这个办法在加速受害人的清醒时间。” “可死者体内同时检测到吸入性和注射性麻醉剂,既然是为了加速受害人清醒,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注射氯胺酮呢?”景承双手插在风衣口袋喃喃自语。 “而且从血液中氯胺酮的含量,我可以推测出注射的剂量并不大,凶手似乎并不是为了麻痹受害人。”陆雨晴继续说。 “受害人身上的刀伤以及其他创口,足以让死者在生前痛不欲生,会本能的嘶喊,可案发当时左右邻居并没有听见异常声音,难不成是凶手麻醉受害人之后行凶?”我说完很快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设想。“这还是前后矛盾啊,如果是为了不发出声响,何必放血加速受害人清醒。” “现场当时有两个凶手,观察者先用乙醚控制受害人,再由行凶者放血,这期间行凶者还能从容不迫洗澡和喝酒,说明此人知道乙醚的剂量和苏醒的时间。”景承一直在敲击的手指忽然悬停。“至于后来再次静脉注射氯胺酮,有为了让受害人无法呼救的原因,但主要的并不是这个。” “是什么?”陆雨晴问。 “你检测出氯胺酮的剂量不大,氯胺酮麻醉速度快,药物经静脉注射后到达脑内即产生麻醉,氯胺酮作为阻断剂可阻断痛觉传导,可如果剂量掌握精确的话,氯胺酮并不能阻断痛觉,但却可以……” “抑制和麻痹运动神经!”陆雨晴大吃一惊接过景承的话。“这就意味着凶手在整个行凶的过程中,受害者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承受所有的摧残,但却不能动弹。” “惩罚!”我倒吸一口冷气,凶手作为执行者处决受害人,当然会让他们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你之前对行凶者的心理画像是从事和医疗有关的职业,这个人能如此娴熟掌握麻醉剂剂量,恐怕得更正一下,此人应该相当精通医学知识。” 景承点点头继续问陆雨晴:“鉴证科对案发现场可有什么结论?” 陆雨晴告之案发现场虽然凌乱,但却成功的提取到凶手的指纹,包括遗留的凶器、雨衣以及墙壁等凶手接触的每一处角落,而且在受害人身上还发现了凶手不小心遗留的皮屑,经DNA匹配和凶手的指纹吻合。 陆雨晴说到这里时看向我,表情很淡泊,随手把一叠档案丢到我面前:“这是要呈报省厅的尸检以及案发现场鉴证报告,我已经签字确认,这份报告没交上去之前,你顶多只是凶案嫌疑人,交上去后,你将变成特级通缉犯。” “我没有杀人!”我看着面前的报告如坐针毡。 “我知道,不过你得拿出证据。”陆雨晴很轻松的淡淡一笑。 “你知道?”我来回在铁证如山的报告和她之间看。“你才见我不到半个小时,你都在报告上签字确认,凭什么突然肯定我不是凶手?” “你释放了一头猎食同类的怪物,如果你真是凶手的话,我们之间不会有这次见面,我应该在另一个地方见到你。”陆雨晴的声音很肯定。 “什么地方?”我好奇问。 “验尸房。” 第十七章首席法医 陆雨晴是了解景承远比我要深刻很多,她很相信景承,甚至到现在都没有问过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好像只要景承开口的事,她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作为首席法医,从职业上她就应该是怀疑一切的人,我猜陆雨晴相信死人比活人要多,可即便是她认定的事实,竟然还不如景承一言不发带着我出现在她面前,她能毫不质疑的推翻自己所有观点。 我把这种朋友之间肝胆相照的情义称之为信任,但陆雨晴居然会如此信任一个疯子,这让我实在没想明白。 “他的皮屑是在受害人身上找到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景承打断我的思绪。 “是的,男女死者身上发现了他的皮屑,在床上发现他的头发。”陆雨晴点头。 “雨衣呢?”景承摸着下巴问。 “雨衣上只提取到秦文彬的指纹,并没有发现DNA样本。”陆雨晴回答。 “放在桌上的红酒杯上,也没有提取到他的DNA样本?”景承眉头微微皱起。 “没有,红酒杯上甚至都没有提取到秦文彬的指纹。” 景承听完这句话后,忽然神经质般淡笑,如同黑暗中窥探到猎物踪迹的猎食者:“真正的凶手在每一处关键的位置都留下你的指纹,甚至还不忘留下你的皮屑和头发,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可偏偏在最重要的两件证物上却没有出现陷害你的证据。”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连忙问。 “疏漏!毕竟是第一次作案,不可能面面俱到,可这样的疏漏却很不正常,找到其中的原因或许就能找到凶手不经意间留下的破绽。”景承看着陆雨晴继续问。“受害者的背景资料呢?” “男死者叫叶文德,51岁,茂邦律师事务所创始人,同时也是该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女死者叫宋岚,46岁,从叶文德创建茂邦律师事务所之后,宋岚一直都是他的助理。”陆雨晴一边把资料档案交给我们一边说。“被挟持的是他们的女儿叶良月,25岁,动物收容所驯养员。” “我去过案发现场,看得出受害人一家家境殷实,男女主人的职业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为什么他们女儿却当驯养员?”我大为疑惑。 “茂邦律师事务注册资金超过千万,叶文德夫妇名下资产数目众多,在警方的走访过程中,受害人很宠爱他们的独女叶良月,因此对叶良月并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她开心就好,而叶良月心地善良一直救护被遗弃的动物,叶文德夫妇索性给她开了一家动物收容所。”陆雨晴说到这里伸过手翻动资料,指着几页笔录说。“在走访中一直有人议论,说叶良月被挟持不公平,是因为她父母做的事报应到她身上。” “报应?”景承抬头看她。“什么报应?” 陆雨晴告之,因为都是传闻因此没有记录在档案之中,叶文德创办茂邦律师事务所,从最开始他和宋岚两人,发展到现在俨然已是全省翘楚,不管是律师实力还是资质在同行中都难以超越。 不过茂邦的发展实在是太快,快到有些不正常,虽然实力排第一,但在同行中口碑并不好,可以说是很差。 “口碑差为什么能做到今天的规模?”我问。 “因为叶文德只承办刑事案,而且他的客户非富即贵,因此经手的诉讼案都是引起轰动的大案,叶文德至今还保持着辩诉全胜的记录,因此找上他的人越来越多。”陆雨晴回答。 “说明叶文德这人挺厉害,难不成是遭同行妒忌?”我还是疑惑不解。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一个律师从来都不输官司,要么是运气太好,要么就是另有原因,叶文德惨死家中,我看他也不像是运气好的人。”景承在旁边淡笑。 陆雨晴点头一脸认真说,叶文德的确算是一名出色的顶级律师,巧舌如簧能言善道,但凡是他接手的案件,即便检控方证据确凿,他也能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找出证据中对被告有利的地方,加以利用和放大,直至为被告洗脱嫌疑。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叶文德总是能在最后关头找到对被告极为有利的证据,因此他极受有钱人的追捧,成为富人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同行背地里把叶文德称之为讼棍。”陆雨晴好几次想起拿烟,但我发现她每次都会不经意看景承一眼,然后手重新放回去,她似乎还在意景承说过的话。 “难怪叶文德的茂邦律师事务所发展如此之快,他相当于一把保护伞,有他在这些达官贵人自然可以高枕无忧。”我冷笑一声。 “很多次诉讼失败的人在叶文德的办公楼下围堵,甚至有过激者甚至扬言要杀掉他全家,还有些无奈的只有在楼下静坐控诉,但这样一来反而让叶文德身价更高,如今不是一般人根本请不起叶文德。”陆雨晴甚至都放下翘着的腿,她在景承面前仿佛无意识的努力在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这个叶大状谲诈多谋堪比方唐镜,这么好的口才功夫能让证据确凿的检控官都无能为力,总是在最后时刻找到关键的证据……”景承笑看陆雨晴一眼。“你是想暗示叶文德伪造证据?” “我看有这个可能,叶文德如今身价百倍,按理说他这样名利双收的大律师,身边少说也应该有好几个助理才对。”我接过话继续往下说。“可宋岚却从开办律师事务就当其助理至今,一个坐拥千万家产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如此辛苦给丈夫鞍前马后跑腿呢?” “说明有些事不能让外人知晓,而人际关系中,最牢固的便是夫妻关系,宋岚当叶文德助理,是因为他们夫妇有见不得光的事。”景承也赞同我的推测。 “我猜想这也是叶文德夫妇为什么让女儿叶良月当驯养员的原因,他们心里应该也清楚,自己干的这些事违背良心,不想牵连到女儿身上,所以尽量让叶良月远离是非。”陆雨晴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不过听她言语也是嫉恶如仇的人。“天理昭昭叶文德夫妇终受报应,就是可惜了叶良月,如今还不知道生死下落。” “你什么时候相信因果报应了。”景承淡淡笑了笑,神情并没有舒缓。“如若叶文德和宋岚是这样的人,那在他眼里死一百次都不嫌多,算起来他还算做了一件好事。 “他是谁?”陆雨晴好奇问。 “你还是当你的首席法医,不该知道的事就别问。”景承笑着敷衍过去,我都纳闷陆雨晴和景承似乎认识很长时间,但为什么陆雨晴不知道凯撒的存在。 “所以你每次都像幽灵一样来,然后像幽灵一样离开,总之想起我有用的时候才会出现?”陆雨晴的声音透着怨念。 景承身体往后靠了靠用微笑回答她,突然感觉陆雨晴很可怜,因为她和我一样,在这个疯子的面前一点办法都没有。 “算了,每次都是这样,反正我也习惯了,我不是相信因果报应,因为我在对叶德文尸检时,发现他有很严重冠状动脉疾病,他就算没有被杀也不会活太长时间。”陆雨晴无力的避开景承目光。 “一个将要死的人?”景承把双手放在脑后,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叶文德夫妇触犯他的法则多不胜数,但他选择处决他们一定有某种特殊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进来的还是之前女法医。 “陆检,省厅让您立刻前往临川省,那边发生一起凶案,要求您在现场第一时间验尸。” “临川省?我不隶属于临川省,为什么省厅要安排我过去?”陆雨晴一脸不解。 “在临川省发生的凶案现场,发现和时代小区命案一样的血字,传真过来的物证已经进行过比对,证实临川省命案现场提取的指纹和在逃凶犯秦文彬指纹吻合。” 陆雨晴大吃一惊看着我和景承,凯撒在临死前预示过还有人会被杀,但没想到如此之快,我低头看看电子表上的时间,如果再不及时抓捕到凯撒的门徒,或许下一个凶案现场发现的就是叶良月的尸体。 “安排车马上出发。”陆雨晴站起身时又和景承对视一眼,闭目重重叹口气,像是做出重大决定对站在门口等待指示的女法医说。“你和技术科同事先走,我自己开车过去。” 景承笑颜逐开从桌上收起我和他的警官证,对陆雨晴说:“放心,不会给你找麻烦,我们两个保证只看不说话。” 第十八章幽灵船 到临川省有一千多公里,我们连夜赶过去,高速上是我开车,景承和陆雨晴坐在后面,我原本希望从这两人的聊天中多知道一些景承的过去,谁知道一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 我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他们自己到底要怎样的关系,才会让一名首席法医心甘情愿带着一个在逃犯和一个疯子前往命案现场,景承压根都没有开口提过要求,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让陆雨晴义无反顾搭上自己前程。 想到这里我抬头看后视镜中的两人,在高速上开了七八个小时的车我累的够呛,本打算招呼景承来换换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雨晴或许是因为太困靠在景承的肩头睡着。 陆雨晴和我截然不同,她属于走到任何地方都会吸引男人目光的女生,外表的冰冷让她看上去似乎难以靠近,可靠在景承身上的她却多了几分少女的柔美,她睡的很沉静和安心,我猜是因为景承在她旁边的缘故。 后视镜中景承对我缓缓的摊手,透着一种无能为力的苦笑,我明白他是想告诉我别指望他能帮我开剩下的路,最离谱的是他冲着我勾了勾手指,好半天才明白他是让我脱掉衣服,被他轻轻盖在陆雨晴的身上,那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关切和爱护,但怎么看景承和陆雨晴之间总是差点什么。 精疲力竭熬到天黑,终于赶到临川省,按照和临川省警方约定的地点,我们到达临川省省会郊外的大型游乐园,这是一处集游乐观光和演艺、文化于一体的综合性主题乐园,可如今门可罗雀,进进出出的都是神情严肃的警员。 陆雨晴带队进入游乐园,换衣服的时候,之前对我和景承一直都有所怀疑的女法医还是诧异的打量我们,她估计很惊诧为什么陆雨晴会带两个陌生人出现在如此重要的案发现场。 女法医叫方婉婷,别看她年纪不大感觉这人挺难缠,我埋着头尽量避开方婉婷的视线,倒是景承不以为然,大大方方伸出手:“你好,很荣幸能和你共事。” “我,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方婉婷木讷握住景承手,但注意力却在我身上。“你之前说,你们是哪个分局的?” “方婉婷,抓紧时间。”陆雨晴回头给我们解围。 方婉婷应了一声,带着疑惑的表情跟上去,景承感激的冲陆雨晴笑了笑。 我走到景承身边忽然问:“陆雨晴喜欢你?” 景承像是被噎住,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是吗?我一直认为她喜欢死人多过活人。” “你为什么不喜欢陆雨晴?她都不嫌弃你是疯子,我感觉你们两个挺配的啊。”我穷追不舍问。 “行走在黑暗中,相伴左右的只有孤寂……”景承黯然一笑回答。 我感觉景承在说谎,他并不是不知道陆雨晴的想法,而是装着不知道,我还记得在车上景承听那首歌时的反应。 只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恋,才会如此深刻体会那首歌的哀伤,我相信景承心里住着另一个女人,可惜我猜不到结果甚至都不敢去问他,怕触及到他一直极力在掩饰的伤痛。 警方的探照灯把前方的主题区照射的灯火通明,我们听见负责交接的警员正在向陆雨晴介绍案件。 这块区域叫鬼城,主要以欧洲鬼怪元素打造的主题区,其中包括吸血鬼城堡、鬼屋、恐怖医院以及但丁地狱等游乐项目,游乐场最近新增了一个幽灵船,重金聘请国内设计师打造一艘中世纪海盗船。 随着警员所指的方向,我们看见探照灯照射下的幽灵船,破烂的船帆和布满海藻的船体,用人骨镶嵌的船舷以及在夜风中飘荡的黑旗,让这艘惟妙惟肖的幽灵船在夜色中散发着恐怖和诡异。 警员继续往下说,这个项目已经营运了十来天,最开始并没有引起游客的注意,直到一个星期前,有乌鸦盘旋在幽灵船的上方,渐渐越聚越多,园区管理本打算驱赶,可这些乌鸦的出现让幽灵船更加逼真,因此并没有重视和注意。 也渐渐吸引到很多游客前来游玩,出现的乌鸦大多停留在船首处,在幽灵船的设计中,船首有一个吊挂的铁笼,里面刚好装下一个假人,设计的初衷是被幽灵船惩戒的水手。 乌鸦一直围绕铁笼啄食,园区管理一直以为这是幽灵船吸引游客的设计,所以并没有在意,可一天前有游客反应在幽灵船周围闻到腐烂的味道,并且聚集的乌鸦数目众多,这才让管理员觉察不对劲。 在对幽灵船检查时意外发现,悬挂在船首铁笼中假人破裂的衣衫中竟然露出森森白骨,大批的乌鸦啄食着上面的筋肉,腐烂的味道就是从铁笼中假人身上传来,等管理员检查竟然发现铁笼里根本不是假人,而是一具已经被乌鸦啄食成千疮百孔的尸体。 警方对铁笼中的尸体进行初步检查,发现铁笼上竟然有一行血字。 我来,我见,我征服! 刚巧临川省警方收到通缉我的协查通报,认定是同一凶手的流窜作案,因此立即上报要求并案侦查,接到省厅的命令案发现场警员不得擅自靠近受害者尸体,确保案发现场环境完好等待派人接手。 陆雨晴作为法医是第二批被调派到这里的,除了负责交接警员外,所有参与该案的警员全都撤离出游乐场,我和景承对视一眼,估计省厅也意识到这两起案件的重要性,尽一切力量在控制案件的影响。 “负责接手案件调查的是什么人?”我好奇多问了一句。 警员抬手指着幽灵船上正在勘察现场取证的警察,当我看见探照灯中站立在船首面色严峻的人时,顿时心里大吃一惊。 她叫苏锦,站在灯光下身影笔直动人,双眸宛如冻土冰冷坚毅,高挺的鼻梁显出凌厉的线条,清丽中透出凛然,蕴在眼角眉梢的都是冷傲,透着冷静的睿智和干练的果断。 千万不要被她的名字所迷惑,剧毒无比的银环蛇因为五彩斑斓的蛇纹,也被称为金钱白花蛇,但它还有另一个婉转的名字。 苏锦! 她就是这样的一条毒蛇,在她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着足以瞬间致命的毒牙,以及敏锐的嗅觉跟直觉,案件只要被她盯上便会咬住死死不放直至抓获归案,从来还没有能从她手中逃脱的罪犯,而如今我俨然已经成为她追捕的猎物。 苏锦是这几年警界升起的新星,一个才二十五岁的女子能接手男人主宰的刑警队,即便我这个天天待在报警中心接电话的警员都知道她,可见她的能力绝非浪得虚名。 之前听方婉婷说过,时代之星的案件已经移交省厅,如今在这里看见苏锦说明是由她负责侦破,我心里暗暗慌乱,一条从未失手的毒蛇,想必已经牢记我的样子,而我如今和她近在咫尺。 “戴上口罩。”陆雨晴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口罩递过来,一脸沉稳吩咐其他人,压根没有看我和景承。“注意保护现场环境。” 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身旁景承压低声音:“一个人心虚时,最先表现在眼神,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白痴都知道你心虚,就差没在脸上写,来抓我,来抓我。” “看见幽灵船上站着的女人没,那是一条毒蛇,被她咬住我死路一条,而且我敢保证她能一眼认出我。”我偏偏头指引给景承看。 “要是这样还能认出你,那你就该认命了。”景承帮我戴上口罩,居然还能笑的出来。“你连我这个疯子都敢招惹,还会怕一条毒蛇?” 景承话音刚落,苏锦已经从幽灵船走了过来:“陆检,我们又要合作了。” “苏队,我们只是尽力协助你破案,目前是什么情况?”陆雨晴应该和苏锦打交道的时间很多,两人自然认识,陆雨晴一边说一边站到我和景承的前面,刚好能挡住苏锦的视线。 苏锦把初步调查结果告之,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叫庄怡秋,女,27岁,职业是模型设计师,我们如今看到的幽灵船就是由她参与设计建造,在发现庄怡秋尸体之前,她向公司请了一个星期假,因此并没有同事意识到她的失踪。 关于船首的铁笼是幽灵船其中一个构造部件,原本的设计中,里面装着的应该是穿水手衣服树脂假人,在制作完成后被送往游乐场组装,因为是幽灵船最后一道工序,为了给游客惊喜,因此幽灵船整个建造过程一直都被包裹遮挡。 而铁牢笼是由庄怡秋亲自设计并建造,为了追求精益求精,她选择在家完成铁牢笼的制作,这个部件是按时被送到游乐场,因为时间刚好是夜晚,负责安装的工人根本没有觉察里面竟然是真人,幽灵船呈现给游客后,由于尸体散发的气味吸引到乌鸦,所以才会出现大批乌鸦聚集啄食的情况,随着尸体的腐烂才被发现。 “目前掌握的线索只有这些,我已经派了一队人赶往庄怡秋家中勘察,铁牢笼上留有和时代之星命案现场一样的血字,因为考虑到尸体腐烂程度严重,我没让人把尸体移动。”苏锦简明扼要陆雨晴介绍完情况。“陆检,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我先去死者的家中,等你有了消息,我们在那里碰头。” 陆雨晴点点头,一边戴橡胶手套一边果断吩咐:“准备尸检。” 第十九章恶魔的假面 铁笼被小心翼翼的放下,技术科的人锯开被焊死的牢笼,在灯光下我看见已经腐烂不堪的尸体,而且尸体摆放的姿势极其诡异,呈竖立站立的姿态,双手低垂身体两侧,身上穿着千疮百孔的水手服,粗糙的铁面具包裹尸体的头。 面具上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想必受害者在被戴上面具时还活着,面具可以让其看见发生的一切以及呼吸。 不过面具正面的纹路以及图案却让人浑身不自在,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正空洞的注视着我,技术科试图打开面具时发现和铁笼一样,竟然是完全焊死在死者的头部。 陆雨晴当机立断让在现场切割面具,电焊的火光仿佛烟花般在面具四周绽放,我看见景承一言不发面色诧异的样子,他仿佛陷入某种疑惑之中。 被切割开的面具依旧无法取下来,方婉婷检查后惊诧向陆雨晴汇报,面具竟然和死者的面部粘连在一起,这意味着即便取下面具,死者的脸也会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整个尸检过程持续到凌晨四点,一具面部完全溃烂全身千疮百孔骨头外露的尸体呈现在我们面前,陆雨桥亲自对尸体进行了查验。 “陆检,死者肛门里有填充物。”方婉婷手触摸在尸体的会阴处。 陆雨晴伸手过去触摸,我看见她眼睛中露出不解的愕然,照射过来的灯光中,我和景承探过头去,发现尸体肛门外面有一截如同开瓶器的东西露在外面,另一头从死者肛门没入体内。 方婉婷试图把东西取出来,却发现不管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像是卡在死者的体内,就在技术科的人一筹莫展时,景承蹲了过去示意方婉婷松手,他慢慢扭动死者体外的把手,没用多久便轻而易举从尸体的肛门中拔出一样长条椭圆形的铁器。 所有人疑惑不解看着景承手中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物品,景承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惊诧。 剩下的事交给陆雨晴对死者进行尸检,我和景承退回到幽灵船下,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休息,我压低声音问:“庄怡秋死的这么离奇,而且铁笼上又出现血字,他应该也是被凯撒的门徒处决,看来凯撒临死前暗示还有人会被杀并非是危言耸听。” “凯撒虽然会依照他的法则随意选择下手对象,但显然这一次他的目标都是经过挑选的,这些人之间肯定有共通点。”景承靠在椅子上冥思苦想。 “叶文德夫妇和庄怡秋之间到底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呢?”我揉着额头说。 “凯撒试图用杀戮让世人记住他的法则并胆怯他的名字,可这一次我却有些看不懂。”景承翘起腿眉头紧锁。 “你追捕了凯撒七年,没有谁比你更了解这个变态杀人狂,还有什么是让你不懂的?” “凯撒和一般变态杀人狂有本质上的区别,杀人并不能让他得到满足,他要的是看见罪人得到惩戒并且最终屈服忏悔,因此即便他杀的人再多手段再残忍,但剥夺生命并非他的目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处决受害人之前,给他们一个所谓救赎机会的原因。”景承双手搓揉疲惫的脸说。“叶文德夫妇和如今的庄怡秋两起命案,都没有出现让受害人选择救赎的机会,是直接处决。” “有什么不寻常的吗?”我还是不太明白。 景承把身体微微向前倾,十指交叉放在唇边,神情极其严峻告诉我,凯撒是极端的精英主义变态,他的法则和原则不容许任何人违背,更不允许被更改,因此这个罪恶的法则必须一直延续下去。 这也是凯撒选择门徒最重要的环节,这就意味着凯撒挑选的门徒会极其虔诚去履行并且传承他的精神和思维,如若有差池形同背叛。 可是从目前这两起凶案来看,作为执行者的两个门徒并没有按照凯撒的意愿行事,这两个人虽然是按照凯撒的布局杀人,但对杀戮的贪婪已经超出凯撒的初衷。 “这么说凯撒百密一疏挑选错了门徒。”我有些明白景承的意思。 “你亲眼见过凯撒,传承对于他来说重于生死,你认为他是会在这方面犯错的人吗?”景承深吸一口声音平淡。“凯撒谋划这一切,或许并非我们如今所见的这么简单,还有更深的邪恶至今我都没有看懂。” 陆雨晴完成尸检,一脸倦怠向我们走来,我挪出地方她坐在我和景承中间,也没有多余的言语,把尸检的结果一五一十告诉我们。 庄怡秋的死亡时间暂时难以精确确定,但从尸体腐烂程度上估计超过七天,身上没有发现致命伤,死因是在铁笼中暴晒导致脱水而死,这期间因为身体伤口的溃烂,因此吸引到乌鸦啄食,以至于庄怡秋在临死前承受过撕心裂肺的剧痛。 而焊接在她脸上的面具中发现有镶嵌的铁球,被塞入庄怡秋的口中,导致她无法发出声音和喊叫,所以在被悬吊在铁笼中时一直没有被游客发现有异常。 庄怡秋四肢有淤痕推测被捆绑过,但身上并没有被殴打的痕迹,在死者肛门中发现的物件暂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死者的直肠全被绞碎。 “初步情况就这么多,具体的还要等尸体解剖后才清楚。”陆雨晴一口气说完,然后看向景承问。“我很好奇死者头部被焊接的面具,我之前看你神情惊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面具,从上的纹饰和造型看,很像是威尼斯面具。”景承点点头心气平和回答。“这种面具文化在欧洲文明中独具一格,在当时极为流行,戴面具的目的有很多种,但最主要是用于舞台表演,不过死者所戴的面具很奇怪。” 我和陆雨晴不约而同问:“什么地方奇怪。” “威尼斯面具本身代表的是虚掩,而死者所戴面具是女性所用,细节处流露出女性独有的美,但是这种面具却有着另一个名字Diabo露s,在拉丁文中是恶魔的意思,因此这种面具也被称之为恶魔的假面。” 景承好像什么都有涉猎而且都很精通,他不慌不忙告诉我们,恶魔的假面起源于古罗马,从某种程度上讲算是一种刑具,用来羞辱犯人的工具,亦如我们所见,面具是和犯人的脸粘连,目的是被惩处的人所犯的罪行让其没有颜面示众。 “庄怡秋的职业是模型设计师,为什么要给她头上戴一个有羞辱性质的面具呢?”陆雨晴还是想不明白。 “不仅仅是恶魔的假面,庄怡秋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古罗马刑具,她是被按照古罗马的刑法处决的。” 景承看了看被灯光照亮的幽灵船甲板继续说,在死者肛门中发现的东西叫苦刑梨,也是一种刑具,像女人型棺材,末端的有十字纹标志,意味着让受刑者在其中忏悔自己的过错。 这种刑具的精妙在于一旦插入体内后,施罚者会转动梨瓣上的锁链装置,这时梨瓣会慢慢打开,里面锋利的锯齿会随着犯人身体蠕动而转动,这是一种极其痛苦的循环,越是动弹被绞割的越深。 “苦刑梨多用在女犯人身上,一般犯了通奸,或被判为女巫、娼妓的女人会遭受此刑具,虽不致命却能让犯人生不如死。”景承说。 “这样说起来,我知道为什么要把庄怡秋关在铁笼里。”我在警校的时候远比如今有上进心,读阅过很多关于罪案方面的书。“这也是古罗马的一种刑法,叫棺材吊笼,犯人通常被放入一个人体形状一般大小的金属笼子里,让鸟或动物来吃犯人的肉。” “他以凯撒自居,门徒用古罗马的刑具处决人也不足为奇,只不过为什么要在庄怡秋身上用三种同样代表羞辱的刑具呢。”景承点点头自言自语。 “线索只有这么多,其他的必须等我完成尸体解剖,你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详细的尸检结果出来后,我去什么地方找你?”陆雨晴忧心忡忡看看四周严阵以待的警员,压低声音对我们说。 “选择把庄怡秋悬挂在这里,也是为了让来来往往的游客目睹他的下场,目的也是为了羞辱,可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想要找到答案,首先就得搞明白庄怡秋不为人知的一面。”景承站起身沉默了一会。“我要去庄怡秋的家。” 我和陆雨晴震惊不已站起来,相信现在陆雨晴和我担心的是同一件事,我当然想尽快了解关于庄怡秋的一切,但问题是,如今在庄怡秋的家中还有一条致命的毒蛇…… 第二十章 景承态度坚定说,叶文德夫妇和庄怡秋之间一定有共通点,如果找不到之间的关联,出现的命案只会越来越多,两个尝到嗜血和杀戮快感的怪物并不会就此满足,而且按照限定的时间被挟持的叶良月估计难逃一劫。 “你根本就不了解苏锦,她真的和毒蛇一样,有着惊人的直觉和敏锐,我的样子现在一定刻在她的脑海中,她能一眼就认出我,现在去庄怡秋的家无疑是自投罗网。”我慌乱摇头。 方婉婷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把初步的验尸报告递给陆雨晴:“陆检,现场检测报告都齐了,苏队还在等着报告现在给她送过去吗?” 陆雨晴拿着报告有些木讷的迟疑,方婉婷重复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死者必须立刻进行尸检解剖,你和技术科同事带尸体去解剖室,报告我亲自给苏队送过去。” 方婉婷点头离开,陆雨晴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走吧,我带你们去。” 景承好像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好像只要是景承想要做的事,即便赌上陆雨晴的一切也会义无反顾,突然感觉景承好无耻,他分明在利用陆雨晴对他的情感。 我感觉这样对陆雨晴不公平,很亏欠的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愣了半天嘴里挤出谢谢两字,但完全是发自肺腑。 为了不被苏锦觉察,在车上陆雨晴让我们穿上尸检专用服,一再叮嘱不能取下口罩,到达庄怡秋的家时,就看见在站在房间中沉思的苏锦,陆雨晴走过去递交尸检报告故意引开她。 庄怡秋的家里看不到纹样和图案装饰,只用线条和色块来区分点缀,家具简洁自然,典型的北欧风格,引起我注意的是房间地下室中的工作室,里面陈列着很多模型以及材料还有完整的工具,特别是摆放在墙角栩栩如生的蜡像让凶案现场显得格外诡异。 地下室中间摆放着一把椅子,地上是散落的绳索,椅子的扶手上有血迹,应该就是庄怡秋被捆绑的地方,旁边有电焊的设备,说明她头上的恶魔面具也是在这里被焊接上去。 从地下室回到房间景承走到浴室,我注意到浴帘下面蔓延的鲜血,等我掀开浴帘时,我和景承都震惊的怔住,浴缸中是触目惊心的血液,浴缸边沿有裂痕,鲜血从裂缝中流淌出来蔓延在浴室中。 “这里的血液大约有4千毫升,只一个成年人全部的血量。”我惊诧无比在景承耳边小声说。“庄怡秋被悬挂在幽灵船上时,身体并没有被放血,这些血液不是她的说明在这里还有人被杀!” 景承的注意力只是短暂停留在浴缸中,他似乎对庄怡秋浴室柜上的洗漱用品更感兴趣。 回到卧室时,和迎面而来的苏锦和陆雨晴碰上,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苏锦无意的看了我和景承一眼,不过我们都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她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苏队,对现场勘查有什么进展?”陆雨晴当着我们面问,是想我们从苏锦口中得知案件的最先情况。 苏锦面色沉静和陆雨晴交谈,这里已经被确定为第一案发现场,在房间中很多地方,包括遗留在地下室中的电焊工具上都提取到凶手的指纹,案发经过大致推测出,凶手尾随进入房间并且控制庄怡秋。 在地下室里将面具焊接在她头上,然后装箱带到游乐场,从现场环境分析,当时在浴室应该发生过打斗导致浴缸破裂,浴室中的血液证实并非是庄怡秋,在凶手行凶的过程中还杀了另一个人,但这名受害者的身份暂时并没有确认。 在死者庄怡秋的床上提取到凶手的头发,经过DAN检测和时代之星发现的凶手DNA吻合,并且在床边发现绳索怀疑曾经捆绑过某人,同时还提取到另一个指纹,如今鉴证科正在比对核实指纹的身份。 “陆检,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凶手就是在逃的秦文彬,但目前还是没有查明他行凶的目的和意图。”苏锦沉着冷静说完。“剩下的就只有等你那边详细的尸体解剖报告。” 我站在一条迫切想要我命的毒蛇身边,即便是呼吸都尽量在克制,景承居然还敢说话:“有没有查到叶文德夫妇和庄怡秋之间有什么关联?” “我派人详细调查过这两起命案的受害者,但得出的结果很意外,可以肯定受害人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从目前的资料显示,两起命案的受害者相互根本不认识,没有任何共同的地方。”苏锦回答。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陆雨晴继续问,她是在帮我们了解苏锦的想法。 “这两起命案虽然是同一个凶手,但是相互之间却没有关联,案子相当棘手我暂时也没有头绪,不过关于凶犯秦文彬我掌握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景承问。 “秦文彬从警局潜逃后并没有藏匿起来而是去了精神病院,并且以伪造的证件从医院中带走了一个病人,我调查过这名病人发现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我瞟了景承一眼示意他闭嘴,再这样问下去多半会引起苏锦的觉察,景承不以为然表现的很自然,估计是苏锦做梦也没料到,她追踪的猎物就站在她身边,毫无防备的和盘托出。 “这名病人叫景承,年龄26岁,是犯罪心理学博士,我看过他的简历,可以说这个人完全就是天才,但奇怪的是他的简历并不完整,最后的记录是他七年前考入法学院,后面的全是空白,我试图通过警方资料库核查,没想到他的档案被列入绝密。”苏锦声音透着疑惑。 “原来消失的这几年一直在精神病院……”陆雨晴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景承,看起来她并不知道景承的下落。 “连我都无权调阅到这个人的档案,想了很多办法我才得到一份关于景承的心理评估报告。”苏锦对陆雨晴继续说。“从报告中看,景承有超乎常人很多的智商,头脑反应迅速洞察每个细节,并且学识渊博涉猎很广,极其擅长推理和格斗,对艺术和音乐有很高的造诣。” 我和陆雨晴不约而同瞟向景承,不知道苏锦所说这些算不算是对他正面的评价,但至少让我能多了解些这个疯子。 “此人心理素质极其过人,性格自负孤傲不容易相处,但是从评估报告看,这个叫景承的应该具有反社会人格,没有道德和缺乏羞惭感,不畏惧一切有高度的攻击性,想必这也是他被关入精神病院的原因,介于这些资料我推断景承是高度危险的人物。” “在精神病院不一定就是疯子。”景承的声音有些无奈。 “秦文彬在犯案后首先从精神病院带走景承,我怀疑这两人之间有着某种共识,甚至不排除是合谋杀人,而且在案发后秦文彬和景承返回市区并且袭警,拿走警员的证件和制服,通过监控录像显示,两人重新回到时代之星案发现场,怀疑是为了销毁遗留的证据。” “你这个推断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景承居然和苏锦较劲。“在精神病院就是疯子,一个嫌疑人去找他就是合谋杀人,去现场就是销毁证据,不是说你挺厉害的,你不能凭直觉去猜啊,总得有证据。” 我和陆雨晴面面相觑,按理说法医是不会过问刑侦方面的事,偏偏景承刚巧是较真的人,好像完全忘记自己身份。 “是的,这些都是我的直觉,暂时还没有证据来支撑我的猜测。”好在苏锦的注意力完全在案件上,并没有觉察到景承的反应不正常。“但最让我奇怪的是,秦文彬和景承从案发现场离开后,监控视频显示两人驱车去了城北监狱,不知道两人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进入了监狱,我顺着这条线追查,竟然发现监狱中根本没有这两人的出入记录。” 陆雨晴估计怕景承继续和苏锦说下去,连忙插开话题:“苏队,庄怡秋被杀的原因你可有查到?” “死者是模型设计师,走访调查的警员反应,庄怡秋在同事和生活中口碑很好,没有和人发生过节,生活很简单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工作上,目前还是单身。”苏锦一脸认真回答。“在庄怡秋的房间衣柜中有被翻动的痕迹,大量的内衣散落在地上,并且发现占有死者体液的情趣用品和内衣。” 苏锦一边说一边带陆雨晴来到死者卧室,我们也跟着走进去,散落在地上的内衣极其暴露,粉红色的情趣用品被丢弃在角落。 “在床上发现有死者的血迹提取到直肠组织,并且床上也有死者被捆绑的痕迹,加之发现的秦文彬头发,以及在死者肛门中发现的异物,初步推测秦文彬在行凶前对死者进行过性侵。”苏锦说到这里露出嫉恶如仇的愤慨。 第二十一章十二表法 我的头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棒,被诬陷杀人已经让我受够了,现在还多一条性侵,我真想扯下口罩当着苏锦的面为自己辩驳,可景承忽然转身离开卧室,一言不发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好几遍。 “你这叫犯罪!”他最后停在苏锦面前大声说,我和陆雨晴以及苏锦全都愣住,景承指着房间加重声音。“先不说凶手是谁,你对房间中遗留线索的推断没有一件是对的!” 陆雨晴拉扯景承衣角,估计是想提醒他别忘记现在的身份。 “你认为我的推断是错的?”苏锦反应很淡定,她的注意力还是在案件上。 景承走回到第一案发现场的浴室,指着浴室柜加快语速,警方的走访调查结果表面庄怡秋目前是单身,可是在浴室柜的漱口杯里却放着两把牙刷,只有很亲密的关系才会把牙刷放在一起。 而在衣柜中又发现庄怡秋的性感内衣,试问一个单身的女性,买这么多性感内衣干嘛,她穿给谁看? “那也仅仅只能证明走访有遗漏,充其量说明死者还有一个没被证明,关系相当亲密的异性存在。”苏锦面色沉稳。 “一个可以把牙刷留在她家中的人,说明两人关系非比寻常,那你再想想,这间房子里没有出现她和男人的合影照,她的同事和朋友都认为庄怡秋是单身,说明她刻意在隐瞒这个人的存,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景承咄咄逼人问。 “或许是她不喜欢别人窥探自己的生活,这和她被杀有什么关联?”苏锦还是很茫然。 景承的话提醒了我,拉开浴室柜我重新检查了一遍,顿时瞪大眼睛。 “既然留下牙刷,说明这个男人经常在这里留宿,为什么没看见剃须刀?浴室柜中却有两套不同的化妆品,而且适用人群完全不同,说明分别是两个不同的人使用,而且……” “女人!”苏锦猛然抬起头。 “这就是庄怡秋在隐瞒的真相,和她有亲密关系的并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我点点头说。 “从衣柜中的性格内衣以及发现的情趣用品,说明她和这个女人有着性关系。”苏锦若有所思低头沉思,过了片刻还是很疑惑。“这也不能说明我对案件的推断是错的啊?” “这就是她被杀的真正原因!”景承脱口而出。“在死者肛门中发现的物品叫苦刑梨,在古罗马这种刑具都是用于女巫或者娼妓的身上,但是还有一种情况也会用到这种刑具,就是同性恋!” “庄怡秋因为是同性恋而隐瞒自己身边的女人,这个似乎不难理解,但和她被杀有什么关系?”苏锦抬头和景承对视。 “时代之星的命案中,叶文德夫妇被杀的原因应该是伪造证据,而庄怡秋被杀是因为同性恋,这是凶手选择目标的标准,你想要阻止更多命案的发生,就必须知道凶手行凶的规律。”景承声音急迫。 “伪证和同性恋……”我皱眉细细一想连忙说。“我明白了,罗马信奉的是基督教,而在基督教的教义中,同性恋被视为淫邪,而摩西十诫的第七条便是不可淫邪,而第九条正是不可作假陷害他人,伪证和同性恋都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凶手是根据宗教的戒律杀人。” “基督教一共有十条戒律,如果凶手是按照这个杀人的话,就意味着如果不能及时抓到凶手,还有八起命案会发生。”陆雨晴大吃一惊。 “你别听风就是雨,凶手是凯撒的门徒,只会按照凯撒的准则来杀人。”景承摇摇头。 “凯撒是谁?”苏锦很诧异看看我和景承,看样子到现在她也没有接触到案件的核心。 “可事实上伪证和同性恋的确是宗教中不可违反的戒条,古罗马也的确信奉基督教,你凭什么否定?”我没有理会苏锦,看向景承认真问。 “凯撒死后七十多年耶稣才出世,他执政罗马时是多神崇拜,那个时候还没有基督教,而古罗马信奉基督教是从君士坦丁大帝开始,距离凯撒时期就更遥远了,凯撒所执行的杀人法则并不是宗教戒条,而是另一种。”景承不慌不忙回答。 “是什么?”我们异口同声问。 “十二表法!” 我顿时恍然大悟,旁边苏锦和陆雨晴的反应和我一样,我们都学过法学,对于这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刑法当然清楚。 十二表法是罗马最早的法文献,极其详尽的把法律准则分刻在十二块铜牌上,树立于罗马城内的广场上,上面不但记载了法则同时还有处决的方式。 “秦文彬如果是按照十二表法行凶,就意味着被杀的人远不止十个!”苏锦震惊无比。 “这不是关键,做伪证和同性恋的人实在太多,为什么在杀掉叶文德夫妇后要选择千里之外的庄怡秋,这才是整个案件的关键,说明凶手虽然是按照十二表法行凶,但是还有另外选择被害人的原因。”景承说完环视房间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苏锦身上。“关于案情的细节你有两处地方错的离谱。” “哪儿错了?”苏锦一脸认真问。 景承走到地下室,指着制造模型的焊接工具说:“恶魔的假面是在这里完成制作,不用猜这些工具上一定有秦文彬的指纹,可问题是恶魔的假面需要设计和制作,这是涉及到专业知识的,秦文彬是警员,他根本不会这方面的技术。” “你凭什么肯定秦文彬就不会面具的制作呢?”苏锦一脸严谨问。 景承心平气和回答,恶魔假面是完全焊接在庄怡秋的头上防止她挣脱,以及面具中的铁球能准确无误塞入她嘴中,让其不能发出声音,就要求这个面具必须大小刚好合适。 因此面具必须在控制庄怡秋后制作,但凶案现场发现的恶魔假面极其精致,制作时间至少需要半个月以上,可问题是庄怡秋只请了一个星期假,在这段时间内凶手是不可能及时作出恶魔假面。 “既然秦文彬没有时间也不会制作恶魔的假面,那又会是谁制作的呢?”陆雨晴疑惑不解。 “有谁比自己更熟悉自己呢。”景承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个房间的主人不刚好就是模型制作专家。” “……”陆雨晴一愣吃惊问。“庄怡秋所戴的恶魔假面是她自己做的?!” “这是你错的第一处地方。”景承点头目不转睛注视苏锦,竖起两根指头。“庄怡秋离奇的消失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人觉察到不对劲?” “庄怡秋在被害前曾向公司领导当面请假一个星期,既然是休假当然没有人会想到她的失踪……” 我顺着景承思路往下想,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矛盾,凶手要处决庄怡秋,从制造和焊接面具,再到把她装入铁笼,所需的时间刚好也是一个星期,这和庄怡秋请假的时间吻合,她在并没有被胁迫的情况下请假,这说明…… 我嘴角蠕动一下:“庄怡秋认识凶手!” “非但认识而且关系还不同一般,可以让她在幽灵船完工的最后关头放弃手中的工作请假,足见凶手对于庄怡秋来说很重要,甚至凶手还能让庄怡秋根据自己头部尺寸制作恶魔假面。”景承点点头。 苏锦也如同被醍醐灌顶,连忙转身对警员说:“立刻重新核查秦文彬的资料,找到他和庄怡秋之间的关联。” 景承忽然叹息一声,透着我已经习惯的嘲讽:“都说你是条毒蛇,可我怎么感觉你这条毒蛇没脑子啊。” 估计从来都没有谁会在苏锦面前这样说话,她先是一愣,我明显感觉到苏锦在控制自己情绪,气氛一度很尴尬:“是你推断出庄怡秋认识秦文彬,我交叉核查秦文彬和庄怡秋资料有什么不对?” “我是说庄怡秋认识凶手,但我从来没说过庄怡秋认识的是秦文彬。”景承漫不经心回答。 “是啊,我也不认为秦文彬认识庄怡秋。”我终于找到辩驳的机会。 苏锦目光敏锐看向景承,表情极其茫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承的声音似笑非笑:“要不要我给你还原一下发生在这里凶案的真正过程。”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见识过景承对案件现场重组,但在苏锦的眼皮下变成疯狂的怪物,我担心苏锦会很快觉察到异常,我刚想阻止就听见苏锦透着一丝不服的声音:“拭目以待。” 第二十二章怪物的低吼 景承一言不发走到门外静静关上门,留下一脸茫然的苏锦和陆雨晴。 “他干什么?” “不管待会看见什么,千万别说话和打断他。”我用过来人的口吻向她们交代。 门再次被景承推开时,或许苏锦和陆雨晴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但我透过景承的护目镜看见他眼睛时就知道,如今站在我们面前的已经是一只堕入黑暗罪恶的怪物。 他从外面走进来步伐从容镇定,依旧和上次一样在他眼里似乎这个房间中的所有人都不存在,他亦如又回到两个星期前,景承伸出手轻握样子像牵着某个人的手,眼神中带着爱欲的迷离。 苏锦和陆雨晴还有其他警员全都诧异注视着景承,犹如看见一个滑稽的怪物,只是他们都不明白他们看见的其实就是一只怪物。 景承牵着那个人走进房间,动作像是在拥抱细语,他的手在空中上下游弋,如同轻柔的抚摸着那人的身体,进入浴室后他拧开花洒任凭水淋浴在身上,他的动作更加狂热如同催情的前戏,看着景承不断扭动的身体我有些莫名的尴尬,而身旁的苏锦和陆雨晴她们目瞪口呆。 景承在花洒下湿透了身体,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直到他拿到浴巾擦拭身体,很庆幸这一次他没有脱光衣服,随手丢在一旁的浴巾印证洗澡的有两个人,因为催生的情欲让庄怡秋和那个人根本不在乎浴巾是否要放回原处。 景承湿漉漉的身体走向卧室,从身上流淌的水在地上滴落蔓延,他从地上拾起性感的内衣,看他的动作是穿在那个人身上,然后倒在床上如同调请般对着空无一人的床做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动作。 他的样子像诡异的变态可却极其细致和舒缓,我甚至能幻像出庄怡秋当时在床上的反应,他的唇不断的亲吻,从床头看向下移动如同在挑逗爱抚,首先是唇然后是颈游弋到胸后开始停留,贪婪而满足的吸允最后一直向下延伸。 我看见苏锦发几次想移开视线,陆雨晴的脸颊微微发红,其他的警员依旧瞠目结舌,只有我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景承的手应该从那人的身体上移开,摸索向床边的绳索开始在床头捆绑然后是床尾。 我意识过景承是把庄怡秋捆绑在床上,最后捆绑的位置应该是她的嘴,这就解释清楚,为什么庄怡秋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被控制,也和陆雨晴初步尸检结果吻合,在死者的四周发现被捆绑的淤痕。 这种捆绑在庄怡秋眼里应该更像是性爱游戏,她能接受可见并不是第一次,她在享受被凌辱的过程。 景承在完成一切后跪骑在床上,一言不发低头俯视着凌乱的床,两个星期前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应该是用同样的姿态欣赏着庄怡秋。 他在我们的注视下从床上起来,对直走向地下室,我们跟了上去,看见他的动作应该是在地下室的工作台上双手捧起什么,我们带着疑惑跟着景承返回到卧室,这时他俯下身把双手捧起的东西如同安装一般戴在那人的头上。 恶魔的假面! 我猛然瞪大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灯光下依旧阴森的地下室,景承说的没错,还有谁比庄怡秋更擅长制作道具,最重要的是还有谁比她自己更清楚恶魔假面的尺寸和大小。 庄怡秋认识凶手,而且并不是第一次享受性爱游戏,制作一个恶魔的假面在她心中不过是增加情趣,在凶手来之前恶魔的假面已经制作完成。 然后我看见景承的手缓缓抬起,从他的手型应该拿着某样东西,猛然用力插入,我想起来在死者肛门中发现的苦刑梨,这件刑具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被插入死者体内。 景承慢慢侧躺在床上,护目镜中他闭着眼睛,伸开的右手手指缓慢的拨动,像是抚摸在恶魔的假面上,我下意识舔舐嘴唇,房间里因为景承诡异的举动变的格外安静,但在两个星期前这里充斥着痛苦却无法宣泄的呻吟。 景承如今沉浸在悲惨的哀嚎中,聆听着让他最满足的音律,苦刑梨的刺伤导致直肠的血液沾染在床单上,庄怡秋为了这场让她期盼的欢愉请假,怎么也没想到等待她会是生不如死的摧残。 从时代之星命案现场来看,这完全符合那个行凶者的特征,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执行者只有行凶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观察者却并没有出现。 按照行凶者的心理画像,我能猜想对庄怡秋在床上的折磨一定持续了很长时间,只要行凶者不打开苦刑梨,这件刑具并不足以要庄怡秋的命却会让她持续的陷入痛苦煎熬。 行凶者陶醉在这种撕心裂肺的哀嚎中,如同享受动听音乐的每一个音符直至庄怡秋耗尽体力。 最后景承松开捆绑的绳索丢弃在一边,绳索又回到案发后的位置。 他拉拽着床上的人出了卧室直接走的地下室中,那里有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他蹲下身体捆绑,我们跟在景承后面注视着他一举一动,想象中他从拿来电焊工具,把恶魔的假面闹闹焊接在庄怡秋的头上。 他走到椅子的面前,腰微微弯下透着满足的狞笑,而呈现在他面前的应该是庄怡秋从面具圆孔中露出恐惧和绝望的眼睛。 景承空洞而麻木的眼神一直凝视着椅子,我看见苏锦和陆雨晴都为之变色,剩下的我已经能从景承的动作中猜到,他把被折磨昏厥的庄怡秋换上水手道具服装,再装入幽灵船配套部件的铁笼中,刚好能装下一个假人的铁笼让庄怡秋无法动弹。 最后景承拖着铁笼离开了房间,在所有人噤若寒蝉的注视下他消失在门口,行凶者应该亲自把铁笼送到游乐场,并且开启了苦刑梨,注视着工人将装有庄怡秋的铁笼悬挂在幽灵船上。 外面的门重新被推开,景承从外面慢慢走进来,他的目光已经恢复了正常,却充满了自负的高傲,不可一世的看着苏锦:“你现在还认为秦文彬是凶手吗?” 我忽然有一种想冲过去抱他的想法,这句话憋在我心里太久,被他说出来顿时感到如释重负的轻松,就连陆雨晴脸上也微微露出欣赏和崇拜的表情。 苏锦呆滞的站在原地,似乎有一种挫败感,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和严谨:“你仅仅是还原了案发经过,可并没有证据能证明秦文彬不是凶手。” 我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这条毒蛇扑灭,事实上这满屋都是我的指纹和DNA,对于景承的推断我相信苏锦更相信这些证据。 景承不慌不忙走过来,目光在桌上陈列的现场证物中扫视,头也不抬对苏锦说。 “我之前对凶手做过心理画像分析,年纪在24-26岁之间,身高1.60到1.65,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有充裕的经济支配能力,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为人善良富有同情心,性格活泼开朗,是众人羡慕称赞的对象,从事和医学有关的工作,并且在工作的领域出类拔萃的左撇子……不过,现在还要再加一条。” “你对凶手已经有了心理画像?!”苏锦大吃一惊低头沉思,应该是在回想景承说的话,抬头追问。“还要加什么?” “你要找的这个人是女人!”景承脱口而出。 “女人?!”我们全都愣住,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兴奋不已说。“庄怡秋是同性恋,她认识凶手并且和凶手有性接触,她不可能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所以凶手一定是女人!” 苏锦整个人像是被电击,震惊的慢慢张开嘴,似乎她的反应早景承的预料之中,景承很平静波澜不惊说:“能让庄怡秋放下工作请假,并且能轻而易举出入这里,同时和她还有床笫之欢的人并不难找,这间屋里一直都有一个未露面的女人。” 景承就在这个时候目光停在面前的证物上,他从里面拿起装在塑料袋中的手机,我们围到他身边,看见景承翻找着庄怡秋的通话记录。 景承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庄怡秋一直刻意在隐瞒这个女人的存在,所以在她的通话记录里不会有这个女人的头像、名字以及昵称,但越是这样越说明她欲盖弥彰……” 景承说到这里时,手指停在一串手机号码上,庄怡秋应该是很严谨的人,每一个手机号码都有详细的备注,唯独这一个却没有。 景承毫不犹豫按下了拨通键,手机被拨通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以及所有的警员都注视着景承手中的电话,十几秒钟后电话竟然接通。 电话那头并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在被景承开启的免提中,我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我在报警值班中心接过无数电话,我能通过呼吸的快慢来评估来电人心理状况,但这一次我什么都分析不出来,因为电话那头的人太镇定和平静。 同时在来电中,不管是报警还是骚扰,正常人在电话接通的那刻,本能的反应都会问对方是谁,可景承拨通的电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如同知道这个电话会打过去,我们和对方僵持在免提里平静的呼吸声中。 但就在那一刻我看见景承笑了,不是自负也不是轻狂,而是冷酷的阴郁,让我想起他那天站在燕栖大厦楼顶俯视城市的样子,亦如暗黑王子高高在上巡视他王国中的阴暗。 景承把手机慢慢放到嘴边,声音变得冰冷无情,没有半点怜悯和仁慈,如同最凶残怪物喉咙里发出的低吼。 “我来,我见,我征服!” 第二十三章时间灰烬 听着景承短促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房间中所有人被震撼的如同雕像般纹丝不动,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均匀平缓,但景承却高傲的挂断电话。 第一次看见这句话还是在凶案现场,后来听景承解释并且也查阅过资料,这是凯撒大帝的名言,他在泽拉城彻底击溃法尔纳克二世,从而完全主宰强大的罗马帝国,而凯撒随即驰书元老院,仅仅用了三个词。 我来,我见,我征服。 或许只有从凯撒口中说出来,才能展现这句话的无上力量和绝对权力,以至于后来每次看见凶手留在墙上的血字时,我总有一种跳梁小丑的感觉,这种气势又岂是几个心理扭曲变态怪物能诠释的。 可景承说出这句话时,我全然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的阴暗邪恶以及冷酷还有杀戮毫不保留的写在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中,没有丝毫的做作,仿佛这种力量与生俱来伴随着他。 最先中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是苏锦,虽然在景承面前她逊色了不少,但毒蛇终究是毒蛇,在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让警员立刻监控并且定位手机位置,同时向营运公司核查手机号码主人的所有信息,她要求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的推测只能证明庄怡秋是同性恋,但我还是认为很片面,毕竟庄怡秋已死,也不能排除她不是双性恋,秦文彬的指纹和DNA出现在两处命案现场,说明秦文彬难脱干系,也不能否定凶手不是秦文彬。”苏锦的声音没有之前那样强硬。 “你干嘛非要打算咬死秦文彬?”景承放下手机淡淡一笑。 “我没有针对谁,只是从证据客观的分析,你也无法证明庄怡秋不是双性恋,也就是说,最后出现在这个房间的也不一定是女人,很有可能就是秦文彬。”苏锦义正言辞回答。 “双性恋的人在挑选异性时往往有极高的要求,才能填补内心的缺失,简单来说,这个异性必须具有某种过人的人格魅力。”景承下意识看向我这边笑着问。“你认为秦文彬具不具备足以吸引到双性恋的魅力?” 陆雨晴似乎都有些想笑,被他直言不讳的轻视,我也只能无奈选择摇头。 “你是想说有人想要嫁祸秦文彬?”苏锦蹙眉低问。 “这不是你该调查的事吗。”景承耸耸肩很轻松回答。 “即便你所说的有道理,但你还是忽略了一件事。”苏锦指着浴室认真说。“浴缸中装满了4千毫升鲜血,说明在这里还有另一个人遇害,在你的推断中却没有提及这个细节,这又该如何解释?”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在时代之星命案现场,景承还原案发经过,所有的细节犹如拼图被他安放在合适的位置,但这一次却遗漏了如此明显的地方。 “不知道。”景承回答的很干脆。 “你不知道?”我大失所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该有景承不知道的事存在。 “浴室有打斗的痕迹但并非是凶手和庄怡秋,说明在案发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按理说一起计划如此缜密的凶案,不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景承看向苏锦反问。 “在房间除了提取到秦文彬指纹外,同时还提取到另一个人的指纹,和房间中常见的指纹不吻合,说明是最近才出现但身份暂时还没有被确定,同事正在指纹库中比对。”苏锦说。 “线索就犹如拼图,虽然凌乱但始终都该有正确的位置,但浴缸中的鲜血以及打斗却是多余的,一般出现这样的情况要么是有突发事件,要么就是还有被忽略的细节,很可惜这一次我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景承并不掩饰回答。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有警员急匆匆跑进来,是一个小时前离开负责追查手机号码的警员。 “苏队,通过定位已经找到了手机。” “我要的不是手机,是手机的主人!”苏锦声音严厉。 “找到手机?这么快?”我感觉不对劲多问了一句。“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警员抬手指着我们身后,转身看过去是庄怡秋房子的对面,她这间独栋别墅的外面是一条人工河,河的对面是掩映在树木下的环河路,从对面能清楚的看见这间房中一切。 就在我们谈话的这段时间,真正的凶手就站在河的对面注视着我们一举一动。 “在手机上提取到两个人的指纹,其中一个已经证实是秦文彬,另一个是手机主人萧映真,并且我们调取了河边监控,从监控画面中拍摄到通话时间时站在河边的两个人。”警员很干练,想必是跟在苏锦身边的原因,不想被责难只有向苏锦那样面面俱到无可挑剔。 “被监控拍摄到了!”苏锦终于露出一丝轻松,连忙让警员把监控照片拿出来,在放大的照片中,可以清楚的看见两个人站在树下,不过因为是夜间拍摄,画面很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容,但却能分辨是一男一女。 我和景承对视一眼,我想他和我应该都在第一时间想到凯撒的两个门徒,出现在监控中的是观察者和行凶者。 苏锦还在和警员讨论监控照片,景承走到窗边淡淡一笑:“还小看了这两个怪物,不过也好没点挑战太过乏味。” 我也跟着走过去,在苏锦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挽起衣袖,上面倒计时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这是一条人命,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生命,再找不出凶手的线索,叶良月……” “这两个怪物在挑衅我,或者说不把你拖下水誓不罢休,他们站立的位置刚好是监控拍摄的盲区,只能模糊的拍摄到体型,这无疑是有意被拍摄到。”景承深吸一口气说。“他们知道我早晚会发现行凶者是女人,这样会和陷害你是凶手出现冲突,但监控照片的出现不显山露水就弥补了一切,你依旧是凶手只不过变成合谋杀人而已。” “我被诬陷我认了,现在的关键是叶良月,如果没有进展……” “冷静点!”景承偏头打断我,声音低沉说。“整个游戏是凯撒策划,他不会让你无缘无故去救叶良月,所有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包括我们出现在这里,也是凯撒算计中的一环,时间还剩一个小时,说明一定还有其他事情会发生,你这样慌乱于事无补。” “苏队,有结果了!” 另一个警员急匆匆跑进了,把几份资料交到苏锦手中,上气不接下气说,经过对萧映真的调查,她今年25岁,出生医学世家,父母都是很有名望的医学教授,家庭条件富裕,在国外知名医科大学毕业,现在是省立医院内科临床医生。 在医院因为业务知识扎实口碑很好,而且对病人极有耐心对其评价很高,并且性格开朗经常参与医院的文娱活动,因为极佳的条件和外形受到很多男士追求,但全都被其拒绝至今单身。 苏锦听完后第一个反应是用惊诧的目光看向景承,警员找到的萧映真资料竟然和景承对凶手心理画像完全一致。 我不得不佩服站在身边的这个疯子,他仅仅是去过一次案发现场,就能得知拥有二元人格的凶手特质。 “萧映真呢?”苏锦收回目光急切问。 “在一个月前,萧映真向医院请假至今下落不明。”警员回答。 时间也是吻合的,凯撒在两个月前中断和外界的联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萧映真在凯撒的指示下实施计划。 苏锦把手中资料交还给警员,下令立刻向各个分局传真萧映真照片,要求全面协查她的踪迹。 “虽然我和你在对案件某些地方的看法还是有出入,但很感谢你能指点我找到线索,因为案子让我压力很大,之前多有冒犯希望你别介意。”苏锦走到我们身边,向景承大方的伸出手。“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苏锦。” 景承迟疑了看向我,还是握住苏锦的手,突然变的语塞:“我,我叫……” “你该不会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吧。”苏锦或许是因为案件有了进展,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不少,来回看看我和景承笑着说。“你们怎么还穿着尸检服,把口罩和护目镜脱了吧,我也好见识见识说我没长脑子的人是谁。” 我心顿时提了起来,景承也只能握着苏锦手机械性的摇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刚才挺能说的,怎么突然这么拘谨。”苏锦完全没有觉察到不对劲,还回头看向陆雨晴。“陆检,你手下居然还藏着这样的人才都没听你提过,是不是怕我挖墙角啊,看样子你不开口他们可是不打算听我的,总得让我看看他们长什么样啊,往后有案子我还得上你那儿去请教呢。” 陆雨晴嘴蠕动了半天就是没发出声音,我猜她现在相比说什么都不对,我们三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站在苏锦面前,她开始还在笑,渐渐来回打量我们后笑意在缓缓凝固,毒蛇就是毒蛇任何细微的异常总是能敏锐的发觉。 “把口罩和护目镜取下来。”苏锦的口吻已经不是商量。 我和景承对视,第一个反应是看向房间中其他警员站立的位置,而我视线专注在苏锦身上,现在的距离相信在她拿出枪之前就能制服住她。 毒蛇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开始变的犀利手缓缓伸向腰后配枪的位置,就在我准备上前的那刻,听见哐当一声,所有人注意力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过去。 一个跑进来的警察因为太慌张被绊倒在屋里,但很快爬起来满头大汗冲到苏锦面前:“苏队,在房……房间中找……到的……第……二个指纹……” “镇定点。”苏锦加重语气,注意力已经不在我和景承身上。 警员喘息了半天才能说出完整的话:“找到的指纹和一份失踪笔录中的指纹匹配,证明指纹属于叶良月。” “叶良月?!”苏锦大吃一惊。 “省厅领导让你立刻回去亲自汇报案情进展。”警员点头回答。 苏锦被这个结果完全震惊到,已经忘了我和景承的之前的异样,她是怎么离开的我记不到,脑子里完全一片无助的空白。 我站立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浴室中的浴缸,殷红的鲜血还在顺着裂痕渗透,我感觉内心冰冷到极点,颓然的抬起手倒计时的电子表上,时间刚好走完最后一秒。 我一直以为凯撒是让我在限定的时间内救人,直到现在才明白,绑架挟持叶良月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一步一步引到这里,他的这个游戏仅仅是为了让我见证他的强大和邪恶,浴缸中的鲜血是留给我的,只有在时间到了那一刻,我才能知道结果。 我看见了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曾经一腔热血想要去守护的正义和生命,如今在那缸鲜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到头来我除了眼睁睁看着生命的消亡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第二十四章最后的国王 离开案发现场后,因为景承还要等陆雨晴那边尸体解剖结果,被陆雨晴暂时安排在不起眼的小酒店。 我倒床就睡希望什么都不用去想,就这样一直沉沉睡下去,事实上我根本就睡不着,睁眼就看见手腕上已经不再显示时间的电子表,愤恨的取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杀掉一个人只需要剥夺生命,但打败一个人就必须摧毁其意志,对于强者来说,让人臣服永远比杀戮更有成就感。”景承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声音沉静。“除非你认为已经被凯撒打败,否则就重新振作起来。” 我做不到像景承那样的冷静,或者说我比他更有人性,至少目睹生命的消亡会感到消沉和无助。 “你父母被凯撒杀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平静?”我用最恶毒的话语去攻击他。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点,我不介意。”景承坐到我对面的床上,声音波澜不惊但低沉了不少。“不过屈服比承认失败更可怕,会消磨你的意志和蚕食你的思想,最终变成一无是处的废人。” 原本是想激怒景承,哪怕是他上来和我打一架也好,至少我能发泄心里的压抑可他却在安慰我,从床上坐起来埋头说:“对不起,我心里憋的难受,想到自己无能为力看着叶良月的惨死……” 想到浴缸中盛满的鲜血我实在说不下去,景承拍拍我肩膀:“不是你的错,叶良月自始至终都是凯撒死亡名单上的人,你救不了她的,从叶文德夫妇被杀开始,凯撒把你陷害成凶手,你一直疲于奔命,而支撑你逃亡下去的就是拯救叶良月,这是你的优点,但在凯撒眼中也是你的弱点,所以他才会安排一切引你到庄怡秋家,在最后一秒结束的时候,凯撒用你最在意的东西摧毁你所有的坚持,这才是凯撒最可怕的地方。” “好累。”我长叹一口气,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不断出现的证据如同套在我脖子上的绞绳越勒越紧,我试图去反抗可触及越多反而陷的越深,最绝望的是无论我怎么做都看不到希望。” “这就是凯撒想要的结果,等你放弃并且妥协,他不但摧毁了你这个人,而且让你没有再去面对困境的勇气,到最后你会麻木的接受一切,包括默认自己就是凶手。”景承的话语黯然。“你已经快输掉这场游戏。” “即便我想去抗争但现在还能做什么,凶手是按照十二表法来选择行凶对象,这个范围太广根本无从下手。”我揉了揉疲惫的脸颊。“唯一的收获如今知道凯撒的两个门徒,其中一个是萧映真但她知道身份暴露,一定早已销声敛迹藏匿起来。” “萧映真。”景承在嘴里重复念着这个名字,从身上拿出苏锦遗留在庄怡秋家中的资料。“我反复看过关于萧映真的档案,发现时间轴上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时间轴?” 景承点点头指着萧映真的档案说,她七年前就读于国外医科大学,期间一直没有回国,而这段时间正好是凯撒出现并且作案的时候。 “你是说从这个时间轴上,萧映真和凯撒是没有交集的?” “凯撒的公开身份是犯罪心理学教授,在这个领域他有极高的名望,他曾经是慕尼黑大学客座教授,并且因为学术交流的原因他在慕尼黑生活了三年。” “然后呢?”我追问。 “我后来花了七年时间追查凯撒,通过他作案的规律和习惯,翻阅对比了很多类似心理变态杀人案,发现在慕尼黑曾经也出现过相似的凶案至今未找到凶手。” “这么说,凯撒在慕尼黑学术交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杀人!” “发生在慕尼黑的变态杀人案明显漏洞百出而且很生硬,和凯撒比起来如同牙牙学语的幼儿。”景承的手指向档案中一处地方。“在这份档案中我发现这个。” 我目光顺着景承手指看过去赫然一惊:“慕尼黑医科大学!” “萧映真在国外就读的大学也在慕尼黑。”景承的目光变得狡黠深邃。“这说明凯撒和萧映真早在七年前就有过交集。” “慕尼黑的凶案难不成是萧映真干的!” “我一直有关注慕尼黑那边变态连环杀人狂的案件,但离奇的是在两年前慕尼黑变态连环杀人狂突然消失了。” “萧映真在两年前回国工作时间刚好吻合!”我看着手中资料说。 “这个时间正好是凯撒被抓,她在慕尼黑就培养好了门徒,那些凶案就是萧映真不断蜕变的成果,从案件细节上不难看出她通过在慕尼黑的杀人磨砺,俨然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门徒。” “所以凯撒在被抓之后把萧映真召唤回国,让这个女人继续他的罪恶传承,这就解释通了之前很多事,我们一直想不通凯撒在被抓后短短两年是怎么培养出门徒。”我恍然大悟说。 “但有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景承把长发拨动脑后。 “什么事?” “我研究过慕尼黑至今未破的变态连环杀人案,从这些案件中,我能看出萧映真的蜕变,她被扭曲的心理和黑暗思维已经近乎完美,从一个姗姗学步的懵懂少女彻底沦为驾轻就熟的怪物。”景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点头。“但是我看过写给凯撒的信件,内容却显得稚嫩,如同徘徊在阴暗罪恶边缘的人,迫切的希望找到开启黑暗世界大门的钥匙,那绝对不是萧映真的心理行为。” 我嘴慢慢张开,吃惊的看着景承:“你是说和凯撒通信的是另外一个人?!” “你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凯撒,他和我博弈的那盘棋?”景承没有正面回答。 我点点头。 “凯撒当时说过一句话,输赢的关键就在比对手能向前多看几步,我们一直以为凯撒是在炫耀他滴水不漏的谋划,但我现在才发现凯撒这句话还有更深的含义。” “什么含义?” “棋盘中有有三十二枚棋子,分别是禁卫军、骑士、主教、战车、皇后和国王,每一枚棋子都有自己的用途和使用方法,可不管怎么用,这些棋子存在都只有一个作用。”景承手指有节律在腿上敲击。“就是保护国王。” “凯撒要自己的邪恶思维和他的名字永远传承下去,他把希望寄托在门徒身上所以才会诬陷我是凶手,他想要保护自己的门徒。”我听明白景承的弦外之音。 “凯撒有两个门徒。”景承嘴角缓缓翘起,在我面前竖起一根指头。“可国王却只有一个。” 我一怔思索了片刻疑惑不解问:“难道凯撒只想保护一个门徒?可他会选择行凶者还是观察者?” “你是棋子,你的作用是扰乱警方视线,好让他的门徒可以按照计划行凶,从表面上看凯撒在保护他的门徒可他却让你来找我,凯撒知道我的能力,在凯撒的这盘棋中我同样也是他的棋子,而我的作用就是为他清除掉门徒。” 我越听越迷惑眉头皱的更紧:“凯撒要的就是有人继承他的罪恶,为什么还要借你的手除掉门徒?” “通往皇冠的道路总是布满荆棘,而我就是为他清除荆棘的人,凯撒知道我会穷追不舍,直至把他所有残余都赶尽杀绝,哪怕我心里还要丁点怀疑都不会善罢甘休收手,因此凯撒反其道而行之,他把这些门徒如同祭品一般推到我面前,等我吞噬掉这些祭品后才不会觉察到被他掩饰的皇冠。”景承自负的微笑写在脸上。“可惜,心思缜密的凯撒还是留下了破绽。” “这些都是你的推断。”我一脸认真和景承对视。“你所说的破绽是什么?” “萧映真暴露的太早,凯撒秘而不宣培养了那么久的门徒,居然这么快就暴露在我面前,如今警方也知道她的存在,她已经失去了作为门徒最基本的条件,感觉萧映真是被刻意安排被发现一样。” “两个门徒中萧映真是行凶者,这么说凯撒想要保护的是观察者。” “棋盘上最先冲锋陷阵的棋子结果都是被歼灭。”景承淡淡一笑摇头。 “那,那凯撒想要保护的是谁?”我一脸茫然。 “别忘了,还有一个和凯撒通信的神秘人。” 我震惊的张开嘴:“还,还有第三个门徒!” “我看过这个怪物和凯撒所有的通信,虽然比不上萧映真和观测者的娴熟和阴暗,但是这个怪物对凯撒变态思维以及邪恶精神的理解堪称完美,是迄今为止唯一真正领悟凯撒黑暗真谛的怪物。”景承脸上露出猎食者嗅觉到猎物的狞笑。“这个怪物才是凯撒最后留下的皇冠,也是他不惜放弃其他追随者为之保护的门徒。” “这就是凯撒临死前说那些罗马皇帝名字的原因。”我恍然大悟深吸一口气。“只有最优秀的继承者才可以成为凯撒。” “这是凯撒的弱点,找到这个继承者并且铲除就能彻底摧毁他。”景承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这盘棋还没有下完,我们一定会找到最后的国王!” 第二十五章怪物枷锁 我重新找到了希望和燃起斗志,为了被诬陷的生活也为了来不及拯救的叶良月,我一定要打败凯撒,正如同我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我要让他的名字随着六尺地底的尸骨一起腐烂,他最终将会被彻底的遗忘。 在酒店第三天晚上陆雨晴穿着便装来找我们,从包里拿出庄怡秋尸体解剖复印件。 “对庄怡秋的解剖发现她第二胸椎被人为损伤导致高位截瘫,这也是为什么她被萧映真装入铁笼之后无法动弹的原因。”陆雨晴靠在桌边对我们说。 “其他呢?还有什么异常的发现吗?”景承问。 “没有了,不过关于庄怡秋和萧映真的关系,我向刑侦组那边打听过,从调查结果看萧映真是在一年前开始和庄怡秋接触,两人的关系一直不为人知。”陆雨晴说到这里把一张照片递给我们。“这就是萧映真。” 照片中的女人楚楚动人美丽大方,举止端庄得体,怎么看也很难和心理完全扭曲的变态杀人狂联系在一起。 “警方现在可有关于萧映真的消息?”我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各个分局都已经收到协查通报,她的照片也被公布即便还没抓获她但相信她不敢轻易露面。” “叶文德夫妇和庄怡秋之间,警方调查出这两起命案之间的关联了吗?”景承放下资料问。 “也没有,不管从任何方面交叉对比,叶文德夫妇和庄怡秋之间都没有任何交集,不过说到共通点,我在解剖庄怡秋尸体的时候倒是发现一件事。”陆雨晴双手交叉在胸前说。 “什么事?”我和景承问。 “庄怡秋患有严重的COPD,尸检时我发现她肺部支气管粘膜上皮细胞变性,并且大面积坏死,我推测应该是她职业造成的病变,庄怡秋从事模型设计制作,长时间接触到粉尘和化学物质导致肺部感染。”陆雨晴一脸认真回答。 “什么是COPD?”我茫然的看向陆雨晴。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景承伸了一个懒腰,身体靠在床头问。“有多严重?” “按照庄怡秋现在的病情,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她应该会在两年之内出现呼吸功能衰竭而死。”陆雨晴声音很肯定。 “就是说萧映真杀了一个濒死之人。”我皱眉喃喃自语。 “不是一个。”景承忽然从床上直起身子。“叶文德有严重的冠状动脉疾病,他也是命不久矣的人。” “从如今发生的两起命案来看,死者都患有致死的疾病,这是目前唯一发现的共通点,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陆雨晴点点头。 “凯撒为什么要让他的门徒杀两个快要死的人?”我大为不解。 “萧映真在一年之前就开始接触庄怡秋,如果要下手她有太多的机会,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现在,到底凯撒在等待什么?”景承走到陆雨晴身边顺手拿下她头上的发带,陆雨晴长发如瀑般垂落,或许是景承这个动作太过暧昧她整个人看上去妩媚羞涩。 景承走到窗边把自己长发扎起马尾,慵懒坐在飘窗上:“这不像凯撒的行事风格,惩罚命不久矣的人远不能满足他对生命的占有和主导,说简单点杀两个本来就快要死的人,他无法从中得到任何快感和心灵慰藉。” “先不管是不是凯撒的风格,至少从这里能发现这次连环杀人案的规律,萧映真只是负责处决的行凶者,她杀的这些人都是凯撒事先就挑选好的,从她一年前开始接触庄怡秋就不难看出,整个杀人计划早在一年之前就开始部署,现在的问题是,死亡名单上还有谁,如果不搞清楚我们只能一直这样被动……” 我还没说完,被一阵很陌生的电话声打断,手机铃声在房间中回荡,我和景承不约而同看向陆雨晴,她迟疑一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后转向我们:“不是我的电话。” 我和景承身上是没有手机的,随着电话铃声逐渐响亮,景承和陆雨晴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手机铃声竟然是从我身上传出来,连忙在衣服中摸索拿出来的是宋岚的手机,我这才记起从警局逃走以后,这部手机一直被我放在身上。 我都遗忘了这部手机的存在,上面显示着未知的陌生来电,我按下接听键并且开启免提。 “见到我送给你的礼物了吗?那是你消磨时间的代价,很遗憾你输掉了这场游戏,相信你现在不认为这是玩笑,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个游戏的名字叫救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你输了,浴缸中盛满的将不会再是别人的血。” 声音在房间回荡,我压抑的怒火终于被点燃冲着手机咆哮:“有本事正大光明站到我面前,你除了偷偷摸摸躲在暗处杀人还会什么,你就是一个懦夫!” “你感觉到害怕吗?感觉到恐惧吗?”手机另一头的声音语调并没有因为我的愤怒有丝毫改变,然后在充满轻蔑狂妄的笑声中通话中断。 景承一言不发坐在飘窗上从窗帘的缝隙凝视窗外,通话中断的忙音久久在房间回荡。 “你感觉害怕和恐惧吗?”景承突然问我同样的话。 我迟疑了片刻并不掩饰的点头。 景承叹息一声便陷入沉默,很久才听见他阴郁的声音响起:“凯撒年轻的时候古罗马的执政官是苏拉,为了巩固权力他大肆捕杀异党,凯撒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立刻,苏拉嘲笑凯撒是懦夫而凯撒在离开罗马时留下一句话。” “什么话?”陆雨晴好奇问。 “懦夫在未死之前,已身历多次死亡的恐怖了。”景承声音平缓回答。“真正的懦夫因为胆怯而恐惧死亡,死亡未至,但那种死亡的感受就已经让其亲身经历,因此每次面对死亡,他们都会经历一次死亡的恐怖……” 景承说到这里看向我,这才意识到手机中那个声音问我是否感觉到害怕和恐惧的原因,在对方的心里我才是真正的懦夫。 “凯撒虽然选择离开,但等到他重返罗马时已经是无人能匹敌的大帝。”景承面色和他声音一样低沉。“对方是在暗示即便躲在暗处,但并非是畏惧和害怕而是在等待机会,当对方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新的杀戮便随之拉开序幕。” “对方在暗你们在明,始终会处于被动还是通知警方吧。”陆雨晴看看我和景承说。 “不。”这一次我决绝的摇头。“我害怕和恐惧并非是因为胆怯,而是我还有人性和怜悯敬畏生命,如果现在我站出去揭露一切不管能不能洗脱罪名,但我可以肯定凯撒的门徒会因此而蛰伏,不能让凯撒的余孽死灰复燃。” 景承神经质的笑了,充满了自负的欣赏:“你离成为一个疯子不远了。” 手机短信的声音响起,简短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上。 C市七里墩陈孝路8号113室,魏平海。 短信的最后是一张中年人的照片和开始倒计时的时间,72小时。 很显然和上一次一样,在规定的时间内救人,但不同的是,上一次叶良月被挟持带走,而如今凯撒的门徒给了我目标人物清楚的地址和姓名,这次游戏似乎要简单些,在规定的时间内确保魏平海活着。 “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陆雨晴很担心的看看我和景承。 “奉陪到底。”我干净利落回答。 “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另一个疯子,不过现在这群怪物要面对的是两个疯子。”景承看向我,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同仇敌忾的笑意。 “C市距离此地有两千多公里,你们只有72小时必须现在就动身出发,客车站和火车站都被严密布控,你们只要现身估计到不了C市就会被抓获。” 陆雨晴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叠现金,还有两张身份证和一部手机,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在缭绕的烟雾中神情焦虑。 “身份证是我找人伪造的你们可以放心用,这些钱暂时够你们花,手机里存有我的电话,任何时候遇到麻烦打给我。” 我看着陆雨晴放在床上的东西,感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我无法洗脱罪名,你为我做的一切会让你成为我的帮凶。” “我的工作就是为了帮人说出真相,只不过这一次我帮的是活人而已。”陆雨晴优雅夹着烟,瞟了景承一眼后忽然很恳求对我说。“帮我一个忙。” 我不假思索点头。 “无论如何不要让他变成怪物!”陆雨晴这话似乎是说给景承听的,他们两人之间有着我不知道的过去,陆雨晴好像在害怕什么。 我或许可以体会她的心情,毕竟和景承接触的时间越长,我越发现他一直都游走在黑暗和光明之间,在他放荡不羁狂妄自负的外表下,隐藏着最凶残的怪兽,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这只怪兽彻底冲破枷锁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景承从飘窗上带着轻柔的笑意走到陆雨晴身边,握住她的手把香烟送到他嘴边,他距离陆雨晴很近,以至于她的呼吸可以吹拂他额间低垂的长发,不知道景承会抽烟他叼着烟的样子像痞子,取下马尾的发绳后双手环到陆雨晴的身后,重新帮她束好头发动作缓慢细致如同情人之间的亲昵。 陆雨晴明显很紧张就连呼吸都变的短促,他们的唇距离那样近,我以为景承会吻她,至少我很期望他们能在一起,景承和她对视只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 景承转身开门离去,我关门时看见陆雨晴支撑着手抽烟的样子,眼角有些晶莹透着淡淡的哀伤和眷恋。 第二十六章真心话大冒险 我对景承的过去一直都很好奇,不过他始终在极力的掩饰或者说逃避,但我相信他是有故事的人,期盼有一天能听见他的讲述,当然前提是我赢得这场生死游戏。 赶往C市最快的方式是直飞的航班,对于通缉犯来说机场偏偏也是搜查和监管最严的地方,机场最难的关口是安检,我看见候机大厅明显增派了军警,牵着警犬来回巡逻的特警用犀利眼神审视来往的旅客,我和景承坐在安检口对面的咖啡厅已经快一个多小时,距离登机时间越来越近。 景承买了两顶帽子,狡黠的目光隐藏在帽沿下扫视。 “你在看什么,都看了一个小时了?”我问。 “机场的监控是没有死角的,相信现在警方正在监控室注视着每一个出入口的旅客,只要你出现在监控中会立刻被认出来。” “飞机马上要起飞了再这么磨蹭下去,错过这趟航班等我们赶到C市估计魏平海已经是一具尸体。”我一边说一边拿出陆雨晴为我们办的假身份证。“这玩意能过安检?” 景承没有理会我依旧来回注视机场各个角落,端着杯子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跟紧我,保持镇静别东张西望乱看,头别抬高尽量让帽子挡住你的脸。” 我看景承大有过五关斩六将的架势,他放下手中杯子矗立在原地稍作停留好像在等待什么,然后突然走出去,我连忙跟在他身后,发现景承的步伐时而快时而慢,总是能恰到好处利用旅客来避开巡逻军警的视线。 我这才意识到他用了一个小时在计算候机厅中监控摄像头时间差才会出现的盲点和巡逻军警交替的空隙。 有惊无险到达安检口排队的人群中,我手心竟然全都是汗压低声音在景承耳边问:“你打算怎么过安检?” “现在开发的六个安检口,我分析过每一个入口的值班员,现在这个最合适。”景承不露声色淡淡一笑。 我的视线穿过前面的人群,看见穿制服的安检员,年纪和我们相仿,体型有些胖,双眉紧凑在额间印出川字,看面容应该是挺严厉的人,而且对旅客态度不是很好。 “为什么要选择他?”我好奇问。 景承不假思索回答,安检员制服的胸口有食物污渍,应该是刚才换班时就餐不小心弄上去的,可见他交接班时很匆忙,污渍是沙拉,他旁边的垃圾桶里有汉堡包装纸,这不是机场配餐,距离安检口最近的汉堡点在T1航站楼,说明他在换班前特意去T1买早餐,这也是导致他换班匆忙的原因。 体型过胖说明他贪食,并且食物的欲望超过工作,如今是凌晨6点,正常情况下人体机制还处于休眠状态,在这个时间进食高热量肉食,会导致他摄取的大量葡萄糖会减少蛋白质类激素的分泌,让他感觉到困倦和反应迟钝,从安检员对旅客的态度和表情就能证明。 最后是他的坐姿,身体倾斜曲背双腿交替,这属于封闭型性格,表现出闭锁和消沉的倾向,同时在精神上处于劣势,有自我抑制和拘束的紧迫感,厌倦目前的环境和工作,所以表现出焦躁,安检员紧皱的眉头可以印证这一点。 我微微张嘴看着景承的侧脸,他竟然在毫不交流的情况下对六个安检员做出心理画像,并且评估出最适合的安检口,我知道他是天才,只是不清楚他还能给我多少惊讶。 景承说完这些刚好轮到他,我在后面提心吊胆注视着景承从容不迫站到安检员面前,并且把登机牌和身份证递过去,安检员甚至都没有抬头,简单核对一下后把证件和登机牌还了回去,然后用极其烦躁困倦的声音,下一个。 我也顺利通过了安检口,跟上前面的景承,他忽然自负的淡笑:“其实你可以说点恭维的话,我不介意的。” 我白了他一眼嘴上虽然没说,可如果不是亡命天涯,我还真想赞叹他几句:“你这个人好可怕,站在你面前就如同没穿衣服什么都能被你看透。” “我可不想看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景承笑意斐然等我走到他身边,他手搭在我肩膀上。“别爱上我,我可是标准的直男。” “别恶心了,我爱谁也不会爱上一个疯子。”我苦笑一声,忽然想起离开酒店时陆雨晴落寞的哀伤。“一个女人能为你不问缘由赌上一切,为什么不能好好对她?” “这可是你挑事,你性格稳重温和,对人友善处事果敢坚强,为人重情义,虽然你样子比我差一点,不过也算中上。”景承偏头看我,一脸戏虐冲着我问。“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我愣了一下指着景承有些慌乱:“别给我做心理画像。” “给我说说啊,我现在陪着你逃亡,你总得让我知道一点你的过去吧。”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警员,能有什么过去。”我试图推开景承,担心这家伙向对犯人一样把我如同洋葱般一层层剥开。 可景承把我拽的更紧,我看他表情有些难受,压在我肩膀上的身体越来越沉,就连呼吸都变的急促,我连忙搀扶住他,对面开过来一辆旅客运送车,我招呼下来把景承送上去,司机见景承如此难受的样子关切问怎么回事。 景承捂着胸口回了一句,低血糖。 司机把我们送到候机厅的医务室,医生对景承检查后说无大碍,让他喝口服的葡萄糖并且叮嘱在登机前留在医务室休息。 等医生出去后我坐到景承旁边,本来就略显苍白的脸让人看着心急如焚,送些水过去让他喝:“好点了吗?” “我知道了。”景承突然睁开眼睛。“你一直有喜欢的人,你的性格不是那种会选择主动出击的人,所以你即便喜欢也只会放在心里,但是你用情专一,所以才不会去接触其他女生。” …… 我目瞪口呆看着景承,他好像瞬间好了跟没事人似的:“你,你不是低血糖吗?” 话问出口才感觉自己可笑,这个疯子没去当演员简直就是浪费,他说谎都能这么投入,我猜他恐怕连自己都骗了只有这样被骗的人才会深信不疑。 “候机厅没有遮挡监控很快就会发现你,坐在里面等着被抓啊,而候机厅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就是医务室。”景承不以为然躺在病床上一副很舒服的样子。“别打岔,说来听听啊,谁对你这么重要居然能一直放在心里?” 我避开景承的好奇的目光,没多少底气回答:“没有。” 景承慢慢从床上撑起身体,用带着戏虐的眼神追逐我的目光:“有意思了,你的回避是因为害怕我知道,说明这个人我认识。” 我退无可退确信无法在景承面前隐瞒,这个疯子和我同样有很强的好奇心,越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越感兴趣,我声音透着无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你这样窥探有意思吗?” “我都和你亡命天涯了,当然得多了解你一些,这可不叫窥探,这叫推心置腹。”景承不以为然浅笑。 “真的要推心置腹?”我反问。 景承不假思索点头。 我突然也来了兴趣,至少在医务室不用提心吊胆提防巡逻的警员和被监控发现,反正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那好,真心话大冒险,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一次景承居然犹豫了,很难得看见他踌躇不宁的样子,我心里舒坦了不少:“放心我不会问关于你和凯撒的过去,但是作为交换,你也不能问我心里那个人。” 景承立刻像得到压岁钱的孩童般,开心笑着点头抢先问:“为什么要当警察。” 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我,回答总是千篇一律,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等诸如此类的答案。 景承擅长说谎同时也擅长看穿谎言,比如我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就一直是谎言,我摸了摸下巴这或许是我内心的秘密之一,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第一次说出来是告诉一个疯子。 我曾经的理想并不是警察而是作家,我喜欢用文字去记录生命中的精彩和故事,直至上高中的时一位女同学被地痞流氓骚扰,为了保护她我和那群人发生了争执最后演变成打斗。 当然是那群流氓打我,现在还记得那时自己遍体鳞伤血流如注的样子,虽然我并没有屈服倚靠着墙勉强站立起来,颤抖的手握着半截转头挡在女同学面前,但结果是再一次被打倒在地。 就在那时我看见一个穿警察制服的人出现,但和书中关于警察的描写截然不同,我没看见嫉恶如仇也不是大义凛然,就连那警察的样子也和电影里器宇轩昂的形象不同,很普通的一个人我甚至不认为他的出现是为了锄强扶弱,仅仅是因为路过时感觉应该做点什么而已。 那群地痞流氓有十来人而走过来的警察却只有一个,身体和我一样单薄以至于他走路时身上的制服如同戏袍在摆动样子很滑稽,可那些流氓却瞬间安静下来。 流氓之前的嚣张跋扈被畏惧代替,警察找出带头的人,什么也没说一巴掌接一巴掌抽在那人的脸上,周围的流氓竟然没一个人敢吱声,警察如同在打牲口根不不顾及下手的轻重,带头的人别说还手,脸打偏过去还得自个重新送上去。 首先是脸被打红手指清楚的印在他脸上,然后是开始流淌的鼻血,直至那人半边脸肿的变形,我亲眼目睹了一切,整个过程持续了十来分钟,那个警察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最后结束还是因为他手打痛了。 他让我带着女同学走,离开的时候我回头去看他,他问被打的那个人脸是怎么回事,那人回答自己摔跤,他才很满意的转身离去,就是从那个时候,我更改了自己的理想,告诉自己将来要当一名警察。 “那群流氓怕的并不是当警察的那个人,而是他身上的那套制服,我意识到当作家保护不了别人。”说完有一种轻松的快感。 “你想要保护的不是别人,是那个女同学吧。”景承总是能抓住重点。“你一直喜欢的就是这个女同学,结果呢,当警察以后的你保护到她了吗?” 我无力的摇头苦笑:“我想,我想她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吧……” 景承还想追问下去,连忙被我打断:“现在该我问你了。” “时间差不多该登机了,咱们现在是亡命天涯,而且还有人等着你去救,都这节骨眼上你还有心思玩这些。”景承从床上起来戴着帽子往外走。 “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是你说要推心置腹的。”我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你神经病吧,我是疯子,你见过和疯子推心置腹的吗,再说了,疯子的话你也能当真?”景承把帽子扣在我头上,完全没有失信的歉意,反而得意的嘲笑,走到医务室门口他又退了回来,一本正经看着我淡笑。“高中开始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能让你喜欢到现在,我真得见见这个改变你一生的女人。” “滚!” 景承耸耸肩走在前面,看着他不羁的背影,其实我并没有生气,忽然发现他更像一颗洋葱,一层又一层把自己内心紧紧包裹在里面,他不是食言而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做好面对过去的准备。 第二十七章0号病历 C市七里墩陈孝路8号113室。 这里是C市高端别墅区,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而且除了住户其他人根本无法进去,我们赶到时候只剩下63小时,在别墅区113室外面观察了很久,三辆车停在别墅外面,前后都是奥迪A8L,而中间是一辆迈巴赫,看起来魏平海还不是一般的有钱。 等了一个多小时候后,看见四个穿西装体型魁梧的外国车从别墅中走出来,前后不一站在车旁,其中一个平头按着耳朵在说着什么,他戴着入耳式通讯设备。 “奇怪了,这四个人站立的方位是协同作战位置,一般只有军队才采用,而且他们的通讯也是国外军方专用的。”我眉头微微皱起说。“这个魏平海到底是什么人,出入被保护的如此严密?” 我话音刚落,从别墅中走出一个五十多的中年人,相貌威严举止大气,就是面带愁容精神不是太好,我拿起短信中发来的照片核对,此人就是魏平海,在他身后还跟了两个精干的外国人。 魏平海上车后,其他人才分两批上了前后两辆奥迪,车开出别墅区向市区驶去,我和景承拦下一辆出租车跟在后面,没过多久看见魏平海的车停在一座私立医院。 “魏平海精神状态和气色都很差,应该是得病了。”我看看时间对景承说。“还剩下59小时,要确保他在限定时间内不被谋杀,就必须接近魏平海告诉他实情。” “我们一直处于被动,就是不清楚凯撒的门徒下一步计划是什么,魏平海如果是这次的目标,那他也是唯一能让我们掌握主动的人,现在的关键除了救人之外,更重要的是先要搞清楚他的名字出现在死亡名单上的原因。”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 “还有59小时留给我们,争取在这段时间内找到些有用的线索,即便无功而返等最后再告诉魏平海真相也不迟,先跟着他看看情况。” 我点点头和景承快步走进医院,刚好看见魏平海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入电梯,景承给我使眼色,连忙闪身试图进入电梯,可刚走到电梯口,就被站在外面的两个外国人拦下,我目光落在外国人露出袖口外的手背上,那是一处如同蝙蝠的纹身,我愣了一下把景承拉了回来。 “怎么了?”等电梯上行后景承问。 “魏平海根本就不需要保护,我不相信有人能在限定的时间内杀掉他。”我面色惊讶回答。 “为什么?”景承疑惑不解。 之前在进入医院的时候,我留意过魏平海的车,两辆奥迪A8L是防弹车,全车钣金以防弹钢板制造,连内部也加装高强度防弹钢板,能抵御枪支和炸药的攻击,而迈巴赫就更不用说,属于S级的移动堡垒,当然造价也极其昂贵。 最让我吃惊的是在外国人手腕上看见的蝙蝠纹身,全称应该是吸血蝙蝠,这不是普通的纹身而是徽章,国内很少有人见到过这种形状的徽章,因为这是以色列第13部队的标志。 这支谜一样的部队却有着非凡的战绩和实力,被誉为全球十大特种部队之一,部队人员都经过精心挑选,除了要求体格健壮、反应灵敏,还要求通过智力测试。 “13部队里面每一个人都是合法的顶级杀手,寸步不离跟在魏平海身边的六个外国人应该全是13部队退役军人,以魏平海目前的安保等级,别说想杀他就是想靠近他都难。”我对景承一口气说完。 “凯撒的门徒下一个目标是魏平海,变态的疯子和身经百战的杀手对决这还真有点意思。”景承咬着嘴唇浅笑。“魏平海如此严密的安保,绝对不会是为了防备几个变态杀人狂,说明除了凯撒的门徒之外还有人想杀他。” “这就奇怪了,凯撒的门徒要杀一个根本无法靠近的人,何必还要我们保护魏平海呢?” “我更关心魏平海为什么会成为凯撒的目标。”景承一边回答一边注视着电梯楼层的数字,电梯停在5楼,景承看旁边的楼层科室指引。“看起来我们要保护的人肾不是太好。” 我顺着景承的手指看过去,5楼是肾内科,他想跟上去被我阻拦。 13部队之所以声名显赫,就是因为一直都是从事暗杀、破坏和情报收集,这些退役军人都有着敏锐的洞察力预判危险,之前在电梯中已经见过我和景承,他们从进入部队接受的第一项训练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出现两次,那么就是危险。 我们现在去5楼会被立刻判定为潜在的危险因素,以后想要再接近魏平海几乎是没有可能。 我和景承只好在大厅等到魏平海一行人出来,他们走后景承找到医务人员更衣间,换上白大褂后在拥挤的电梯中顺手偷了两个实习胸牌,有了这身行头出现在五楼根本没人注意我们。 刚好有主任医师查房会诊,我们混迹在一群实习医生中间,巡视完病房后回到办公室讨论病历,我和景承仔细查过传阅的病历,但并没有看见魏平海的名字。 坐在旁边的是一位女生,景承压低声音笑着问:“这里的病历不全啊,之前我看见有几个外国人陪同一位病人就诊,为什么没有他的病历?” 我记得在古龙的绝代双骄中有这样一句话。 任何人都知道,世上绝没有一个少女能抵挡江枫的微微一笑,也绝没有一个英雄能抵挡燕南天的轻轻一剑! 但在现实的版本里,我相信真的没有少女能抵挡景承这个疯子灿烂的微笑,如同江南细雨和三月春风能融化少女的心。 “你说的是0号病历,理论上在肾内科不存在的病历,因为病患和医院签署了保密协议,病患的情况不能向外界透露,只有主治医师才清楚,并且病患的病历都是直接录入电脑中。”少女指了指戴眼镜的医生。“赵主任就是专门负责0号病历的。” 我和景承出去找到主任医师办公室,病历讨论应该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我们趁没人注意进到办公室,景承在电脑中搜索,很快就发现标记为0号的病历,可打开的时候却提示输入密码。 这是一份加密的文档,在尝试了两次后,电脑中弹出警告的提示框,密码连续错误输入三次将会自动删除病历。 “这不是一般的加密病历,魏平海身份显赫一定很注重自己隐私,和医院有保密协议说明他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相信医院也不管怠慢,现在还有一次机会,如果无法输入正确密码,关于魏平海的病历将会被销毁,我们追查的线索也随之中断。” “负责魏平海病历的人叫赵有善,直接问他不就完事了。”我放下办公室窗边的窗帘,透过缝隙观察外面说。 “赵有善或许会说,但他担不起这个责任一定会上报,到那个时候势必会惊动魏平海,到目前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提防谁,如果得知有人在探查他的病历肯定会加强安保措施,我们就更难接近他。”景承摇头说。 “输错密码病历被删除,一样会让赵有善上报结果都一样。” “我刚才留意过赵有善,他指甲休整的很整齐,并且还有打磨过的痕迹,讨论病人病情时,他面前的病历是随意摆放,但他却从中按照病历编号开始讲解。”景承注视着键盘自言自语。“这说明赵友善是一个很严谨而且做事喜欢按部就班,讲究秩序和规则的人,这样性格特征的人会对数字有很强的认同和依赖感。” 景承又在用他该死的心理画像对赵友善分析,我回头看他一眼:“就算知道密码是数字,6位数的密码有无穷的可能,我不相信你能通过心理画像猜到赵友善的密码。” 景承的目光移到墙上有赵友善的简介,十指交叉凝视了很久:“赵友善今年36岁在私立医院已经成为主任医师可见医术卓越,之前讨论病历时我留意到他虽然没戴婚戒,但是手指却有指环印记可见他是最近才把婚戒取下来。” “医生工作的时候是不允许戴首饰的。”我说。 景承摇摇头,长期戴婚戒无名指末端会因为受压出现勒痕,但赵友善的无名指末端却有轻微的褶皱,皮肤有很强的自我修复功能,说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戴过婚戒。 我知道景承在心理分析方面的确像具有通天眼的怪物,但还是好奇他能得出什么样的结果,走过去看见他正在浏览赵友善的电脑历史记录,和他推断的再一次吻合,赵友善在引擎搜索中有关于协议离婚的搜索记录,所以他最近刚离婚不久。 “这又能说明什么?和密码也没有关联啊?” 景承没有理会我一脸镇定继续往下说,从电脑浏览记录上看,赵友善经常工作到凌晨,说明他对工作很专注和认真,一个能工作到凌晨的医生是没有时间耗费在女人身上,因此排除赵友善离婚是因为外遇。 在桌上的相框中是一张他获奖的照片,景承一边说一边拿起相框,背后固定后板的地方很生硬,说明里面的照片早在离婚前就有,一般情况下放在办公室的合影都应该是全家福,可见赵友善的家庭意识很淡泊,不会顾及妻子和孩子的感受,是一个极其自我为中心的人,在他心目中事业不是用来成就美满生活,而是成就他自己。 电脑的背景图片是在旷野仰望星空的孩童,在心理潜意识中旷野代表这孤独,而星空代表着未知和辉煌,孩童是赵友善在映射自己,可见赵友善是甘于寂寞并不满足现状,极具野心和抱负的人,他希望自己能取的更高的成就。 “他希望把自己的烙印刻在每一处地方,无时无刻都向人展示自己的优秀和唯一,所以他设的6位数密码也一定很自我。”景承抬头看我。 “生日!赵友善的生日,对于他来说,那是他独一无二的符号。”我欣喜若狂。 “赵友善只是自我但并不傻,你认为一个36岁就能成为主任医师的人,会白痴到把众所周知的生日当如此重要病历的密码吗?”景承露出嘲讽的浅笑。 “那你认为是什么?”我白了他一眼。 “这个密码对于赵友善来说,不但是唯一的,而且还代表着他的事业和身份,同时无所不在如同他的标签。”景承嘴角渐渐上翘,露出自信的笑意,手指缓缓在键盘上按下数字。 当最后一个数字按下,0号病历被打开,我已经习惯了景承给我的惊喜,但这一次我是真的心悦诚服:“密码是什么?” “000501。”景承脱口而出。 这串数字我竟然感觉并不陌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猛然看向墙上的简介,顿时恍然大悟,私立医院不允许医生工作时携带手机,因为手机会干扰医疗设备,病人有突发情况都是通过传呼机通知主治医师。 000501正是赵友善在这所医院的传呼机编号,肾内科在医院的五楼,而他是这层楼第一人,这串数字犹如赵友善的名字,同时也代表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第二十八章天才和愚者 我站到景承旁边注视被成功打开的病历内容。 …… 患者魏平海,男,56岁,诊断为双侧肾动脉狭窄,继发性肾损害、慢性肾功能不全,尿常规:尿蛋白(++)、尿隐血(+++)、管型计数8 μl、尿比重1.010;肾功能:血肌酐523 μ摸l/L、尿素氮28 m摸l/L,双肾彩超:双肾缩小,左肾长径8.61 cm,右肾长径9.15 cm…… 我和景承看着一大堆化验数据完全没有头绪,景承把这些数据快速抄录下来,关上病历和电脑后离开办公室,在走廊又遇到之前坐在他身边的女生,景承把她叫到一边,将化验数据让女生看。 “患者肾功能衰竭,有严重的尿毒症。”女生只看了一眼便明确给出答案。 景承想到什么追问:“从化验数据看,患者还能活多久?” “保守估计不超过两年。” 我和景承对视一眼,向女生感谢后快步离开医院,在大门口景承深吸一口气:“现在可以肯定魏平海就是凯撒门徒下一个目标,他和之前的凶案死者有共同的地方,都是命不久矣的人。” “魏平海只能活两年,到底是什么原因凯撒的门徒要杀一个行将朽木的人?”我揉了揉额头喃喃自语。 “整件事太不寻常,行凶杀人的虽然是门徒,但拟定死亡名单的却是凯撒,这些人被凯撒选择完全违背了他的心理,凯撒希望看见的是痛苦和血腥忏悔,简单的杀人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和成就感。”景承坐在长椅上思索。“比如魏平海与其结束他生命,我相信凯撒更愿意看见他终日受到病痛和死亡的折磨,杀掉魏平海在凯撒看来反而是一种仁慈的表现,这绝对不是凯撒想要得到的结果。” 我看看手表限定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凯撒的门徒想要杀魏平海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却不敢有半点侥幸,叶良月的死始终让我无法释怀,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死在面前。 “还是直接通知魏平海吧,以他身边的安保情况,相信凯撒的门徒是无法接近他的。”我对景承说。 “你或许能拯救魏平海,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向他那样被特种部队退役军人保护,到现在我们并不清楚死亡名单上有多少人,你能确保可以救下一个吗?”景承仰头靠在长椅上闭目沉思。 “你不能因为魏平海身边有保镖就掉以轻心,这份死亡名单凯撒早就拟定,而且行凶筹划了很长时间,既然向我们发来短信说明凯撒的门徒有办法处决魏平海。” “他是死亡名单上我们唯一知道的人,这也可能是我们唯一找到突破口的机会,现在的关键是查出凯撒为什么要杀魏平海,只有知道了这个原因,才能阻止死亡名单上更多的人被杀戮。” “你打算怎么办?” 景承睁开眼睛从长椅上站起来:“魏平海和之前两起凶案的被害人截然不同,他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出入带这么多保镖,一定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人或事,我们现在只知道他身患重病除此之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先得搞清楚魏平海这个人的详细情况。” “只剩下57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我们目前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去详细了解魏平海。”我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看看医院四周的监控摄像头把头埋的更低。 “在丛林中捕食猎物并不一定要去追逐厮杀,有时候你只需要以逸待劳静静等在水池边,猎物自己也会送上门。”景承整理好风衣意味深长说。 我一脸茫然看着景承不明白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给司机说了一个地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根本没打算告诉我。 二十多分钟后车停在一处幼儿园对面,景承左右环顾后脸上露出笑意,他走向一个卖奶茶的小店点了一杯珍珠奶茶后问我:“你喝什么?” “你来这里干嘛?” “不是给你说过嘛,再厉害的狩猎者也要喝水。”景承吸了一口奶茶一本正经回答。 “你大老远跑这里来就是为了喝水?!”我刚想发作但很快意识到,对于正常人来说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在这个疯子面前丁点用都没有。 “看你火气挺大,喝冰柠檬吧。”景承把一杯饮料递到我面前。 我努力压制自己快要爆发的怒火,最终再一次无奈的选择妥协,景承悠闲自得坐在长椅上,拍了拍身边示意我坐下。 “你在这里每浪费一分钟,魏平海距离死亡就更近一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这样,把一杯奶茶看的比人命还重?”我喝了一口冰柠檬淡淡问。 “17岁。” “什么?” “认识她的时候我17岁。”景承翘着腿目光注视着对面的幼儿园,脸上浮现出少年懵懂的微笑。 我有些跟不上景承跳跃的思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打算告诉我关于他的过去,这是我一直很好奇的事,心绪也平静下来饶有兴致听他说下去。 “都说智商高的人情商不会太高,可偏偏我两样都挺高。”景承叼着吸管侧脸看我。“你认为呢?”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说17岁的事。” 景承手伸展在长椅上,用慵懒不羁的声音缓缓告诉我,他一岁半便可以读阅书籍和报纸,从3岁开始对高等数学感兴趣,到17岁他已经掌握十一种语言,并且对物理和天文学有很深的天赋和造诣,如果按照学历来说当时的他已经达到教授的水平。 但这些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因为景承发现自己和身边的人格格不入,他的聪明和掌握的知识让他很难融入同龄人当中,本来该引以为傲的天才在同学眼里更像是一个怪物。 所以17岁的他给人留下的影响是叛逆、张狂以及孤僻,他是老师和同学眼中典型的坏学生,在高中就被多所学校开除,原因多是打架逃学和顶撞老师甚至还有煽动罢课,他在任何学校都是英雄,景承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找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17岁那年班里转学来了一名女生,有着清新脱俗的文静和难以忘怀的美丽,她站在讲台上落落大方介绍自己,而景承就是那个时候记住了她的名字。 女孩在选择同桌时坐到了景承身边,当时他是出了名的校园恶霸,同学对景承更多的是害怕没有谁敢去当他的同桌,女生的举动让景承第一次感觉到不安,连他这个智商超过162的天才也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女生的出现如此紧张和慌乱。 后面的日子依旧是乏味的重复,打架、斗殴、挑衅老师但却再没逃课,因为那个女生总是带着友善的微笑,帮他整理好凌乱的书桌,在他上课睡觉时为他搭起高高的书本遮掩,考试的时候偷偷把答案递到他手边,打架时当着一群血气方刚的人把他拖走。 我听着他的故事渐渐笑了有一种身同感受的触动,景承脸上洋溢着开心,这是我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 “她还给我补过衣服,我的白衬衣在打架时被扯烂,硬生生在一群人中把我拉了出去,我记得当时所有人都愣住,我木讷的跟着她走被拉到学校操场,她去给我买了一杯珍珠奶茶,作为交换要求我脱掉衬衣很熟练的帮我补好,但她在破烂的位置缝补出一朵花……”景承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你能想象吗,我穿着一件补着花的衬衣,默默走在推着自行车的她身边。” 突然觉得景承的回忆好美,夕阳下那个桀骜不驯浑身是伤的天才,穿着可爱的衬衣带着倔强的孤傲,无可奈何走在那女生的旁边。 “然后呢?”我笑着问,突然有一种和景承推心置腹的感觉。 “她好像发现了我的秘密,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在考试中连续得零分,也没有谁能在高中数学课的黑板上留下让老师目瞪口呆的黎曼假设,还有物理课上关于量子引力的深层次诠释,我原本是用这些来挑衅老师,我喜欢看见老师脸上的目瞪口呆的震惊和尴尬。”景承又喝了一口奶茶苦笑。“当然,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切是我做的,但只有她开始向我问作业中的难题如何解答。” “好老套的剧情。”突然发现景承的过去原来这么有意思。“不用说,你开始从校园恶霸模式调整到学霸模式。” “我撕毁了她的作业,还把她的书本扔到地上,并且把她从座位上赶走。”景承淡淡一笑回答。 “为什么?”我大吃一惊。 “因为我感觉到害怕。” “害怕?你害怕什么?” “在我眼里她只是懵懂的愚者,和那些永远无法企及我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加修饰她也只是一个漂亮的愚者,但我是无所不能的天才,知道天才最害怕什么吗?”景承和我对视,停顿一下无奈的笑着。“天才爱上愚者……” “你就是一个傻子。”我白了景承一眼。“明明喜欢上她,为什么还要把她从身边推开?” “因为从小每一件事都在我的掌控中,但我却不知道爱上一个人会怎么样,她的出现让我乱了方寸,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后来呢?”我追问。 “天才和愚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天才在创造辉煌而愚者总是会重复失败,亦如她把书本从地上拾起来,重新在桌上摆放整齐,然后不以为然做到我身边,继续问着那些无聊的作业,一次、两次、三次……记不得多少次了。”景承依旧笑的很开心,叼着吸管回答。“我终于被一个愚者打败。” 我喜欢看见景承开心的样子,他让这段时间疲于奔命的我轻松了不少,还有他的过去温馨而浪漫,让我想起那个曾经想要去保护的女生。 “我终于妥协了开始给她讲解作业,带着她一起逃课去河边听她憧憬未来,我们躺在草地上感觉时间过的好慢,当然还有打完架后等着被她缝补衬衣,有时候我甚至会自己扯坏衣服,因为我喜欢看她专注的样子,一边责备着我一边补出各种不重复的图案,当然每一次她都会给我买一杯奶茶,到最后我的衣柜中装满了关于她的回忆。”景承脸上洋溢着幸福,偏头忽然对我说。“我认为愚者的存在是对这个世界的拖累。” “为什么?” “如果我没有遇到她的话,我现在应该是顶尖的物理学家或者天文学家,当然也有可能是数学大师,总之只要我愿意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很可能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人类起源的秘密,证明了霍奇猜想,打造虫洞穿越平行宇宙……”景承很自信的对我微笑。“你应该也会认识我,只不过是在各个报刊杂志的头条,还有诺贝尔得奖者名单中。”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心理学?”我并不怀疑景承所说的话。 “她的理想是当一名幼师,愚者永远无法拥有天才的思维,可天才却无法理解愚者的情感,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所以我想知道她的内心想法。”景承回答的很干脆。 我一怔足足吃惊了半天:“你,你学心理学就是为了知道她是不是喜欢你?!” “再复杂的难题都可以通过公式去推算,唯独情感无法去证明,最难的就是读懂另一个人的心理,可我最不懂的偏偏就是情感,所以我选择了心理学。” “你这个白痴,你不能开口直接问她吗?” “那是愚者的办法,我说过天才的思维是愚者无法领悟的,我要的答案必须靠自己去得到。” 我一时无话可说的苦笑,这个疯子竟然为了证明女生是否喜欢自己而选择了学心理学,不过景承说的一点也没错,如果没有这个女生的话,世上怕是会多一个杰出的顶尖天才。 “后来呢,你得到了答案是什么?”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分析出她的心理状态,确定她是喜欢我的,所以在高中毕业时我去找她,并且告诉她答案,然后……她哭了,问我是不是喜欢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个问题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我抱住她,那一刻我感觉拥有了整个世界。” “你真是个白痴,还好最后的结果是圆满的,不过你的故事真像是童话。”我长松一口气暗暗为他感到高兴,但很快感觉不对劲,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我身边就不会出现这个游走在光明和黑暗之间的猎食者。“后来呢?” 景承这一次没有回答我,喝完最后一口奶茶,目光深邃的看向对面,我追随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见放学的幼儿园一群活泼可爱的孩童欢天喜地在父母的牵手中走出来,孩童和家长对门口的女幼师再见,很文静端庄的女生,脸上洋溢着和蔼可亲的微笑,透着自信大方的美丽。 我突然愣住,在景承的故事中,那个女生的理想就是当幼师,她在景承身边的时候总是会为他买一杯奶茶。 这才是景承带我来这里的原因,我终于见到这个故事中打败天才的愚者。 景承从长椅上起身,双手插入风衣中向幼师走去,我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虽然不知道景承的故事最后的结局,但想起他在餐厅空着的茶杯,以及在车上听到一生所爱时的落寞,我相信这个可以让景承改变一生的愚者是他永远无法释怀和遗忘的羁绊。 我期盼着愚者和天才重逢的那刻,是相拥喜极而泣还是两两相望,我希望和所有童话故事一样,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 景承就站在幼师的面前,但却是那样的陌生,两人即便在对视但也仅仅是一瞬,我完全没有看见丝毫眷恋和惊喜,他们犹如陌生的路人。 我来回打量他和幼师,终于没忍住:“你总要说点什么,哪怕是客套的寒暄。” 景承的注意力甚至都没在幼师身上,茫然的看我一眼,目光落在幼师身上,挂在嘴角已经不是曾经的开心而是漠然的平静:“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童话,结局也不一定都是美好,我带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和愚者的重逢。” “那,那来这里是为什么?”我一脸茫然。 这时景承的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家长,定格在一位佝偻的老人身上,他正一瘸一拐牵着打扮漂亮的小女孩沿着街边走去,看样子应该是接孙女的爷爷。 这才是景承带我来这里的原因,亦如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在丛林中捕食猎物并不一定要去追逐厮杀,有时候你只需要以逸待劳静静等在水池边,猎物自己也会送上门。 而景承如今注视的这个老人,就是他等待来水池边喝水的猎物。 第二十九章疯狗 我和景承跟着这位老人的身后,留意了很久感觉这老人对孙女很慈爱,虽然走路有些瘸但却会细心的蹲下来给孙女系鞋带,我看见老人的脸,脸上如同沟渠般的皱纹里像是蓄满了沧桑。 过马路后老人牵着孙女停在商店的橱窗前,看着里面新款的女装内衣,又过了一个街道老人停在路口,那里有一面凸镜可以两边行驶的车辆看见交通情况,老人应该很谨慎,生怕带着的孙女出现任何意外。 我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魏平海还剩下50个小时,如此紧迫的关头景承为什么要带我来跟踪一个其貌不扬的老人? 我刚抬头就看见老人牵着孙女折返回来,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和老人擦肩而过,走到拐角连忙转身,原来是孙女吵着要零食,老人给孙女买了一根棒棒糖,却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总得告诉我跟着这个老人的原因。” 我问了半天发现没有人回答,转头大吃一惊,身边的景承已经不知去向,我完全不明白他的想法和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顿时乱了方寸,幸好老人还没有被跟丢,心想着景承不会无缘无故跑这么远跟踪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硬着头皮重新跟了上去。 老人消失在街口的转角,我又路过之前老人停留的橱窗,里面陈列的除了女装之外还有内衣,我忽然敏感起来,一个老人为什么要矗立在这里看女装和内衣。 再联想到景承之前说过,他是在等待来喝水的猎物,景承一直追捕的都是心理变态的罪犯,一个偷窥女性内衣的老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向偏僻的街道走去,我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去,转到老人背影消失的街口时失去了目标,我顿时心里暗暗一惊,沿着街道忧心忡忡的找寻,在一处树木掩映下的健身器材旁边终于又看见了小女孩,她正天真无邪的玩着滑梯,而之前牵着她的老人却不知去向。 看见小女孩安然无恙我长松一口气,不露声色慢慢走过去,警觉的四处搜索老人的身影,他应该就在附近,为什么会突然不见呢? 我走进树林中,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正在玩耍的小女孩,忽然听见身后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刚一回头赫然发现老人竟然站在我后面,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然伸出手动作敏捷有力,完全不像迟暮的老人。 扪心自问我格斗术绝对不差,而且对手还是一个老人,但结果却出乎意料,他的手如同铁钳般扣住我手腕,我刚想发力他顺势往下一拧,肘关节迅猛抵在我背心,我整个人瞬间被老人制服半跪在地上感觉手臂快脱臼。 “为什么要跟着我?”老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是从被挤压出来异常刺耳。 他这身手更加深了我的怀疑,试图从他手上挣脱但越发力越剧痛难忍,我被他偷袭已经无法动弹,心一横只有自己把手臂扭脱臼才能脱困,至少在体力上我绝对占上风。 咬着牙刚打算破釜沉舟,就看见拿着棒棒糖的景承站到我面前,明显感觉到身后老人的手抖动一下。 “愣着干嘛。”我冲着他大喊。 景承完全没有打算救我的意思,摇头苦笑一声:“我告诉过你,猎食者会在水池边等着猎物出现,可你好像理解错了,你才是自投罗网的猎物,真正的猎食者永远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景承的目光看向我身后,忽然感觉没那么疼痛,老人竟然松开了我,捂着胳臂站起身重新打量对面的老人,完全不再是之前弱不禁风和祥慈爱的样子,满脸威严神情严峻。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景承。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跟踪一个老人会被发现吗?”景承笑着反问。 我回忆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地方出现破绽,一时好奇问对面的老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跟踪你?” “从幼儿园出来,你的目光就一直在我身上,我蹲下去系鞋带时目测你和我之间距离是十五米,这是标准的跟踪距离,我在橱窗前停下通过橱窗看见你也停下,过了两个街道后,我还是在凸面镜中看见你,不排除这是巧合,所以我折返向你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留意你的脚步声,正常情况下没有谁会控制自己脚步轻重,而你明显下脚很轻每一步都很均匀,说明你在刻意的控制,但也有可能你谨小慎微,因此我故意把孩子留在滑梯处,如果你再出现的话,那么你就是在跟踪我。” 老人面无表情说完,我目瞪口呆看着他,瞬间有一种被猎食者逼到绝境的感觉,回头看向景承:“他,他是谁?” 景承舔舐着手里棒棒糖笑着回答:“他今年都67岁,十分钟不到就发现你在跟踪,你可是要成为警察界精英的男人,如果你连打败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那岂不是笑话。” 我受不了被景承挖苦讥笑,揉着胳臂重新打量对面的老人,然后仔细回忆见到他后的所有细节,很明显他具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之前控制我时所用的是散打套路和擒拿,他扣住我手腕时我触摸到他虎口的死茧,那是长时间握枪才会留下的。 具有这些特征的人要么是惯犯匪徒,可这个老人显然和悍匪格格不入,我大感意外皱起眉头:“你,你是警察!” “再年轻几岁,你这条胳臂今儿就算是废了。”老人站直身体,即便背有些苍老的佝偻,但却一脸正气犹如一把这不弯的钢刀,他看了景承一眼声音缓和了许多。“不是说以后不会再见了吗?” “凯撒。”景承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老人瞬间脸上大变,他和景承是认识的而且还知道凯撒的存在,凯撒的事过了这么久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老人脸上都泛起如临大敌的不安和紧张。 “从时间推算凯撒现在也快要被正法。”老人虽然身手了得,但毕竟上了岁数,刚才一招制敌控制我后气力有些跟不上,乏力的坐到长凳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景承坐到老人身边,把之前发生的命案一五一十说出来。 “门徒?!”老人大吃一惊。“从C档案收录的案件和证据看,凯撒一直都是单独作案从没有发现协同的痕迹。” “目前只确定了一个门徒叫萧映真,应该是凯撒在慕尼黑法学院学术交流期间归化的,萧映真一直没回国我推测也是凯撒的意思,他被关入城北监狱后萧映真回国开始成为凯撒的行刑人。”景承含着棒棒糖回答。 看着景承和老人对话,我像完全被排除在外根本插不上嘴,这个老人不但知道凯撒的存在,而且还接触过被列为机密的C档案,我越来越好奇他的身份。 “我能做什么?”老人大义凛然问,甚至都没有质疑我如今通缉犯的身份,像是随时准备出征的战士,不会问敌人要多少,只需要告诉他战场在什么地方。 “一个小时内我必须看到魏平海的全部档案和资料,越详细越好。”景承神情专注对老人说。 老人搀扶着长凳的扶手颤巍巍站起身,拿出手机走到远处的角落,我终于有机会说话,坐到景承旁边问:“他到底是谁啊?” “他叫疯狗。”景承直言不讳告诉我。“是追查凯撒专案组成员之一。” 我恍然大悟点点头,难怪他知道这么多关于凯撒的事,只是对于疯狗这个名字我有些疑惑,棒棒糖在景承嘴里滑动,他看了还在打电话的老人背影一眼对我说,专案组成员是由他亲自挑选,考虑到凯撒的特殊性,担心凯撒会报复成员家属因此所有人成员一律不用真实姓名。 至于老人叫什么就连景承也不知道,他在专案组中的任务就是负责追踪凯撒留下的痕迹和线索,从他成为警察第一天起追踪凶手从未失手过,唯一的一次失败就是被凯撒发现。 当时凯撒的身份还无法确认,完全是根据景承对凯撒的心理画像在追踪,一次凶案现场经验丰富的老狗认为凯撒会混迹在人群中观看自己的杰作,因此对围观的人群中逐一排查。 竟然真的发现一个符合凯撒特征的人,只是当时雨夜那人穿着雨衣无法看清样子,疯狗刚打算上去询问那人似乎也觉察到什么转身消失在人群中,因为专案组其他人员都在案发现场,疯狗一时间无法得到支援,为了不让凯撒逃脱只身一人跟踪。 结果被凯撒觉察故意将其引到人行道上,当时是下班高峰期等待过马路的行人密密麻麻,凯撒出现在他身后直接用刀割开他颈部,还从后背连捅了三刀,最后应该是出于泄愤割断疯狗脚筋。 但疯狗用最后的气力死死抓住他,夺过手术刀刺伤了凯撒手臂,正是这道伤痕为最后抓获凯撒起了决定性作用。 “很庆幸他捡回一条命。”景承话语虽然漫不经心,可望向老人背影的眼神却充满了敬意。 听完景承的话我对这位用生命捍卫职责的老人肃然起敬,难怪他的声音嘶哑刺耳原来是被凯撒伤到声带,就连他的名字也感觉亲切可爱:“就因为他擅于追踪,咬住敌人绝不松开所以他才叫疯狗吧。” “擅于追踪并且永不放弃的人有很多,但配得上疯狗的只有他。”第一次在景承的眼神中看见敬重。 “难道疯狗这个名字还有其他的由来?”我看看景承好奇问。“对了,专案组成员都是你亲自挑选,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特质,他的特质是什么?” “怕死。” “啊?”我一脸惊诧半天没反应过来。“怕死为什么还能奋不顾身追踪凯撒?” “他不是怕自己死,他是怕生命在他面前消亡,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真正敬畏和珍惜生命,疯狗就是这样的人他会尽自己全力去捍卫生命的神圣,这就是他的特质,他和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凯撒背道而驰,疯狗就是凯撒的宿敌。” “经历过死亡的人……”我望向还在打电话的老人。“他经历过什么事,让他对生命如此敬畏和珍惜?” 景承沉默了一下缓缓告诉我,七九年对越反击战他那个时候还是侦察连一名战士,他的连队奉命向敌军后方迂回穿插,被堵在一个无名高地上,死磕三天双方都是损失惨重,敌军攻上高地时双方都弹尽粮绝。 白刃战最为惨烈,战友和敌人同归于尽,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支离破碎的尸块和鲜血覆盖整个阵地,他从尸体堆中爬出来时,犹如在鲜血中洗浴过一般,当时他身受重伤无法动弹,等主力部队完成围歼回撤的时候到达高地已经是半个月之后,战友在清理遗体时竟然发现他还活着。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老人为什么会如此敬畏生命,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人或许更能体会死亡的真谛,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白刃战的时候,双方都已经弹尽粮绝,他身受重伤没吃没喝怎么能活了半个月?” 景承从嘴角取下棒棒糖,面无表情看向我:“狗不挑食,只要能活下去有什么就吃什么。” “可总得有吃的才行,阵地上除了死……”我说到一半整个人震惊的愣住,他是靠吃死人的肉和血才活下来。 “我看过他的档案,里面记载部队发现他时,他已经不说话甚至都没有表情,正坐在一堆敌人的军服上旁边是被肢解的尸体,他满脸的人血手里正拿着一根人的腿骨,撕咬着上面的筋肉如同一条疯狗。”景承晃动着手中棒棒糖,舔舐几下又重新放回嘴里,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我感觉胃在翻滚。 我现在才明白疯狗这个名字的由来,他不但经历过死亡的洗礼而且还承受过地狱的锤炼,茹毛饮血的十五天,没有让他沉沦于黑暗而是领悟到生命的真谛,他用捍卫生命的方式来敬畏死亡。 是的,疯狗就是凯撒的宿敌。 他们两人对生命有这截然不同的认识和理解,一个是守护而另一个是剥夺,凯撒的黑暗永远无法笼罩疯狗,因为直面过是黑暗的人,将不再惧怕黑暗! 第三十章信使 疯狗一瘸一拐步履蹒跚走过来,如今虽是英雄迟暮,但却让我对他这位老人平添几分敬意,连忙起身给他让座。 “十分钟后我把魏平海的档案和资料交给你。”疯狗声音依旧嘶哑。 “本不该来找你的,可在C市如今能帮上忙的只有你了。”景承看了看还在滑梯上嬉戏的小女孩。“退休后的生活可还习惯?” “像废物。”疯狗在身上摸索,从皱瘪瘪烟盒中摸出烟放在嘴角,点烟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睡,在家里他妈的还不让我抽烟,我感觉从退休那天我就死了。” “女儿承欢膝下共享天伦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生活。”景承摇头苦笑一声。“也不看看自己岁数,你以为还是当年的疯狗,接受现实当一条老狗吧。” “我他妈还没老。”疯狗的脾气和年龄成正比,但听两人的语气应该交情很深。“要不,这次还带上我?” 疯狗在缭绕的烟雾中看向景承,目光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号令随时可以冲锋的战士。 “那才是你现在该去珍惜和守护的。”景承望向不远处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你已经习惯了光明就别再回头了,下次见面估计是在你的葬礼上,你的墓碑前会有我的白菊。” 疯狗深沉的吸着烟,脸上泛起的笑容把皱纹挤压的更深,或许只有像他这样曾经直面过死亡的人才会如此淡然的接受死亡:“自己小心点,这次你要一个人面对黑暗了。” 景承坐着的地方正好被茂密的树枝遮挡了阳光,他整个人犹如被黑暗笼罩一般,我看见他淡淡的浅笑:“我从未离开过黑暗。” 疯狗仿佛很了解景承没再问下去,目光看向我用夹着烟头的手指着我问:“警察吧?” 我木讷的点点头,还以为他们两人把我遗忘。 “叫什么?”疯狗问景承。 景承皱起眉头,第一次看见他很为难的样子,迟疑了好半天:“死神。” “死神?!”我一愣,很快明白这是之前追查凯撒专案组的规矩,相互之间不会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有另一个代表身份的符号。“为什么我要叫死神?” “等以后有机会告诉你。”景承搪塞过去。 “我看这小子挺不错,跟踪也有模有样就是没实战经验,擒拿格斗也是好手而且有不服输的劲,刚才你要是晚出来一步,他就打算自己把手臂挣脱脱臼,就凭这股狠劲能帮上你的忙。”疯狗对景承说。 “前辈,您怎么会弄到魏平海的档案。”听疯狗夸我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部队转业后我被分配到C市当公安局副局长,后来被他征调去追查凯撒,谁知道破案之后我稀里糊涂当上了厅长,顶着这头衔什么事也做不了,好不容易熬到退休,什么也没留下倒是下面一群管事的都是我之前的部下。” 没想到其貌不扬的疯狗竟然是公安厅厅长,我连忙站起身敬礼:“首长好。” “别他妈整这套,穿没穿制服都要提醒自己是警察,你的职责是捍卫正义守护弱小,不是用来奉承我这个老不死。”疯狗一脸正气冲我摇手。 “那你可看错他了,他当警察可不是为了这些。”景承笑意斐然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本正经问疯狗。“对了,有些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凯撒被抓获后我就离开了专案组,后面的事都是由你负责,凯撒收押在北城监狱的事,一共有多少人知道?” “我、老九和泥鳅,就我们三人知道,后来对凯撒的提审也都是我们三人去的,怎么了?” “凯撒被关押在北城监狱期间一直和外界有联系,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关押地点是怎么被泄露的。” “你该不会是怀疑……”疯狗神情严峻很肯定说。“老九和泥鳅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别说泄露了,就是拿着枪抵在他们头上也问不出一个字。” “当然不是,专案组的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他们不可能泄露出去,所以我才疑惑到底如此机密的事怎么会有人知道。”景承摇摇头继续问。“在你们提审凯撒期间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凯撒应该是知道穷途末路提审的时候很配合,所有的案件都全部交代,问他什么说什么,很多都是我们之前没有掌握的。” “他不是配合他是在炫耀,在你们面前证明他的强大。”景承从嘴角取下棒棒糖沉思一下。“凯撒从被抓开始就有恃无恐,这说明他早就有了计划,有件事我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你还在纠结凯撒为什么会被抓的事?”疯狗问。 我顿时来了精神,认识景承这么久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如何抓到凯撒,景承面色变的认真喃喃自语说他不是纠结,而是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也第一次从景承口中得知了凯撒被抓的细节。 那还是疯狗遇袭之后,景承在医院等到疯狗脱离危险的消息他才回家,第一次距离凯撒这么近,不但没有抓到凯撒还差点让疯狗送命,不过也从清醒过来的疯狂口中得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这让景承可以重新完善凯撒的心理画像。 那段时间景承如同疯魔一般在C档案中分析每一条线索,试图找出凯撒的破绽,周末的晚上他接到老师姜谨电话,因为很久没看见景承想要见见他,而景承刚好有一些疑惑想向姜谨求教。 景承如约而至去了姜谨家中,景承试图从凯撒这个名字入手,想弄明白这个变态杀人狂为什么会选用凯撒当自己的符号,在与姜谨的探讨中,姜谨说出他对凯撒的认识,凯撒并非代表了征服和力量,而是永恒和不朽,任何人提到凯撒首先想到的并不是他的丰功伟绩,而是都认识他。 但事实上,又有谁见过凯撒呢? 凯撒犹如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你好像了解他的一切,但却从没见过他,偏偏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熟知凯撒,就如同凯撒一直都在身边一样。 景承从未从这个方面去思考过凯撒这个符号的含义,在姜谨的分析中,景承突然领悟,凯撒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但他却无法看到凯撒的存在,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凯撒,但事实上凯撒更了解他。 所以在每一个凶案现场,景承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用那些零散的线索去拼凑凯撒的画像,却始终无法触及到真相,景承一直以为自己忽略和遗漏了什么,其实并不是。 亦如每晚都会出现的明月,从来没有隐藏过它的存在,就在所有人的面前,可谁会去注意头上的明月呢? 景承震惊的意识到,凯撒就在他身边而且还是他很熟悉的人,熟悉到他完全可以忽视存在,这让景承有了新的思路,立刻打算向姜谨告辞,姜谨告诉他难得一聚吃顿饭再走,姜谨盛情难却又是自己授业恩师,景承也就不再推脱。 姜谨擅于烹饪西餐,这源于他在国外留学时养成的爱好,景承在一旁帮忙顺便聊案请进展,姜谨烹饪一向得心应手,可那晚好几次他都没端稳平底锅,最终失手把熬好的烫打翻在地,姜谨一脸歉意蹲在地上收拾,景承去帮忙时发现姜谨衣袖中渗透出的血渍。 姜谨解释在学校不小心摔倒,景承并没有在意去卫生间拿医药箱打算给姜谨包扎,景承在医药箱中看见缝合针头和线,旁边的垃圾桶边缘有血红的纱布,景承也诧异为什么姜谨受伤后没去医院缝合,突然想到什么,打开垃圾桶看见里面全是才换下来的纱布。 灯光下有一抹光亮投射出来,在血红色的纱布中格外刺眼,景承慢慢拨开纱布,整个人噤若寒蝉的愣住。 一把带血的手术刀! 景承顿时震惊的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最熟悉的陌生人,最了解自己的凯撒,再加之被疯狗刺伤的手臂,景承终于把这一切联系在一起,第一次清楚的勾画出凯撒的画像。 景承说那或许是他吃过最漫长的一顿饭,姜谨的谈笑风生和他的沉默寡言形成鲜明的对比。 离开姜谨的家后,景承把偷偷从垃圾桶里拿回的纱布与疯狗遇袭现场凶犯遗留的血液,提取上面的血液样本比对DNA,得到的结果让景承瘫软无力,姜谨就是他一直在追踪的凯撒。 “原来就是这样抓到凯撒的。”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景承问。“为什么都抓到凯撒,你还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为什么凯撒要让我去吃饭?”景承仰起头愁眉不展。 “这个问题很好解释,凯撒狂妄自大根本没有想过会被你发现,关于追捕凯撒你是最清楚案件进展和细节的,凯撒被我反伤,是他第一次暴露在我们面前,估计他也担心自己有纰漏,所以想从你口中打探侦破的结果。”疯狗说。 “为什么用手术刀?”景承摇摇头表情疑惑。“凯撒行凶靠的是智商并不是暴力,他为什么要在身上带一把手术刀呢?” “自卫。”我说。 “自卫是在意识到自己有危险的情况下,而凯撒的心理极其自信,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疏漏,既然不会被发现又何必自卫?”景承面色严峻反问,然后看向疯狗说:“从C档案中所有案件看,凯撒行凶手法准确利落从未有过失手,而你是唯一一次意外。” “当时他被发现,因此心虚所以才有偏差。”疯狗说。 景承伸手拨开疯狗的衣服,脖子上赫然一道长长的伤疤,景承指着疯狗颈部说:“这道伤口距离你的颈总动脉不到一寸,如果说凯撒是因为心虚才失手,那他在割开你脖子后应该立刻离开才对,可他却停下来割断你的脚筋,你不认为这个细节很不寻常,他明明是有时间和能力杀掉你的。” “割断我脚筋是出于报复,因为我发现了他的行踪。”疯狗说。 景承从长凳上起来,蹲在地上模仿疯狗当时遇袭时候的姿势,抬头看着我们说:“在凯撒割断疯狗脚筋的时候,他的侧身是完全暴露在疯狗的面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凯撒才会被疯狗刺伤,同时在现场我们第一次得到凶犯的血液样本。” “这有什么问题?”疯狗一脸疑惑。 我细细推敲也发现不正常:“您当时身受重伤全凭意志力支撑,您即便能死死抓住凯撒不放,但您也没有能力刺伤他,而且当时你既然还没有死,凯撒为什么不再补一刀,要知道您可是最接近他的人,甚至您还有可能看见过他的样子,您只要活着对凯撒就是最大的危险。” “你,你们想说什么?”疯狗越听越惊诧。 “不是你刺伤了凯撒,而是凯撒有意被你刺伤。”景承站起身说出我心里所想的话。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疯狗大吃一惊。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亦如我一直试图想明白,为什么凯撒要让我去吃饭,为什么明知道用力会导致伤口裂开还要做饭,为什么要把手术刀丢弃在垃圾桶,他太了解我,知道丁点破绽都会被我觉察和发现,可他那一次的破绽太多,多到以至于后来我每每想起,就感觉……”景承双手插在风衣中来回走了几步,似乎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和接受要说出来的话。“感觉凯撒是故意让我抓到。” 我和疯狗惊愕的看向景承,好半天我才回过神:“凯撒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景承停在我们面前,双手梳理长发,摇头重重吸了一口气:“我把自己关了两年,也没能想通这个问题,不过我感觉应该和这次凯撒的门徒出现有关。” 我一直很好奇景承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神病院,为什么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会跟着我离开,以前我以为他是想逃离那个地方,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对于景承来说我其实就是一个信使,我为凯撒向他送去了新的战书。 第三十一章无声的誓言 景承把话题返回到凯撒被收押在北城监狱以后,询问疯狗在提审过程中可有发现凯撒的异常。 “不管凯撒是选择认罪还是炫耀,在我看来他并没有出现抗拒的行为,至于异常反应我留意到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异常。”疯狗抽着烟头回答。“提审最初凯撒就提出要看书的条件,为了尽快结案经过商量同意了他的要求。” 关于凯撒看书的事,我和景承也听齐国栋提及过,疯狗告诉我们,原本是让凯撒在监室看,可他坚持要去图书馆,为了防止凯撒影响到狱警和犯人,给凯撒安排的看书时间只有下午两小时。 “凯撒借阅的每一本书我都查阅过,可奇怪的是他看的书很杂,每次都借很多本,每一本随手翻看,其中甚至还有儿童读物和画册以及诗歌等,这些书他每次不到十分钟就看完。” “凯撒喜欢看书,虽然涉猎很广但都很有针对性,他是一个很尊重时间的怪物,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景承丢掉手中吃完的棒棒糖若有所思说。 “不到十分钟就看完?”我细想了一下连忙追问。“您不是允许凯撒可以在图书馆看两个小时的书吗,那剩下的时间他做什么?” “他很少和我们正面交流,所有他犯下的凶案都是以书面形式写下来,而这些材料都是凯撒在图书馆中写的。”疯狗回答。 “都是他在图书馆里写的?!”景承忽然一惊望向疯狗。“里面都是什么内容?” “招供的材料啊,每起凶案的策划以及实施过程,还有挑选被害人的原因,并且对每个凶案他自己的想法和阐述,其中还有他根深蒂固变态的思想全都写下来,每一篇我都仔细看过,凯撒虽然交代了犯罪事实,但从字里行间我感觉他并没有认罪。” “他在写自己的回忆录,或者说他是在写杀人教科书!”景承低头在我们面前来回走动。“凯撒写出每次行凶的过程,但同时也是他扭曲心理的展现,这些案件综合在一起便是一本完整的邪恶法典。” “如果这些内容被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我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或许已经泄露,凯撒和外界一直有联系,第三个门徒和凯撒保持着通信,从来信内容中明显可以看出门徒的完美蜕变,这需要凯撒的指引和思维灌输,而凯撒所写下的内容就是这个门徒最好的教材。”景承停在疯狗面前问。“凯撒书写的这些东西在什么地方?里面一定隐藏有和门徒交流指导的东西。” “在我眼里凯撒所写的就是认罪书,至于里面有没有隐藏其他内容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很肯定,凯撒写的这些东西绝对不会有其他人可以接触到。”疯狗和景承对视很肯定回答。“凯撒每次书写行凶过程时我都在场,他写完后我是第一个看到里面内容的人,然后这些材料会被密封装入C档案,整个过程都是严格保密,不可能有外人知晓上面的内容。” “这上面一定有问题。”景承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C档案如今在什么地方?” “专案组解散以后C档案呈报公安部归档,被列为一级绝密档案,如今封存在公安部的档案馆,随着凯撒被正法相信这份档案不会再被打开。” “我想看看C档案中凯撒书写的那些内容。”景承说。 “没有这个可能。”疯狗斩钉切铁摇头。“别说我现在退休,就是当厅长的时候也没有这个权限,有权重启C档案的只有他,你应该很清楚,他是绝对不会让你再沾指这份档案。” “他?他是谁?”我问。 景承和疯狗都没有回答,关于景承的过去我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景承一直缄口不提像是在逃避过去,因为他父母的原因,我生怕触痛到他的伤痛因此也始终没有细问。 “先不说C档案的事,你也在C市应该知道魏平海,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景承把注意力转到魏平海身上。 “魏平海的父亲是海员,很小就随同父亲出海闯荡,后来回国后开始经营出口贸易的生意,主要是向非洲出口服装,但企业规模并不大加上他员工一共不到20人,可魏平海却好像赚到不少钱,这个人和其他成功商人完全不同,在C市极其低调从来不出席任何应酬,一直都深居简出没有任何负面新闻。” “出口服装的商人?”我眉头再一次皱起。“一个小企业能让魏平海买的起价值昂贵的防弹车?而且他身边的保镖绝对不是一般人能请到的。”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一辆警车停在路边,我心里顿时一紧,从车上走下一名警察,走到疯狗面前把一个档案袋递过去:“这是您要的资料,您怎么突然对魏平海感兴趣?” “回去工作吧。”疯狗点头声音短促。 我瞟见警察制服上的警衔,职务应该不低可在疯狗面前很恭敬,离开的时候扫视了我和景承一眼,也不再多问一句转身开车离开。 疯狗把档案交到景承手中,我们连忙查阅里面的资料,越往后看越吃惊,魏平海出海闯荡曾滞留在安哥拉,在那里他父亲死于当地战乱冲突,魏平海为了生计在安哥拉当了矿工。 因为过人的经商天赋很快让魏平海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座价值连城的宝藏之上,他开始偷偷私自倒卖矿石,安哥拉一直处于军阀割据的内战,得不到军阀的许可无法采矿,在安哥拉最值钱的不是黄金而是军火,魏平海用赚来的钱购买军火,然后用军火向当地军阀换取采矿权。 人生犹如一场豪赌,不过在战火纷飞的安哥拉赌错的代价就是死亡,幸运站在了魏平海的这边,他所支持的军阀在内战中取到胜利,占有了大面积国土,从而也让魏平海掌控了很多采矿权,巨大的利润也让魏平海积累大量财富。 “钻石!”我放下手中的档案充满了震惊。“魏平海从事的根本不是服装贸易,他是非法的钻石掠夺者,难怪他身边的保镖都是退役的特种部队军人,这些人都是去安哥拉的雇佣兵,魏平海的财富到底有多少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血钻。”景承重重叹息一声。“魏平海用军火换取开采权,他虽然没有参与战争,可不知道多少无辜平民死在他提供的军火中,安哥拉的长达二十多年的内乱,就是因为太多如同魏平海这样贪图财富和私欲的人造成。” “这里有一份国际刑警要求引渡魏平海的文件。”疯狗递过来一张传真件。 读阅上面的内容让我和景承更加震惊,安哥拉长达二十多年的内战随着叛军首领被击毙结束,随后对内战的调查中,从被抓获的叛军口中得知,魏平海为了获取大量钻石原矿,胁迫平民采矿并且为了得到矿区要求叛军屠杀当地居民。 但是魏平海未雨绸缪,从来没有直接参与过这些罄竹难书的罪行,他都是在幕后策划并交由手下执行,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魏平海和屠杀有关,因此魏平海不符合引渡条例,只要他留在国内不离开,国际刑警也没办法对他提起诉讼。 “这王八蛋赚的每一分钱都沾满鲜血,这种畜生死一万次都不嫌多,居然让他有可乘之机无法被审判。”疯狗义愤填膺说。 继续往后看魏平海的档案,他虽然回国但由他所操控的非法钻石交易并没有结束,安哥拉的内战目前仅仅是停战,但割据的军阀还牢牢掌控着大面积领土,为了占据主动因此需要大量军火扩充实力,所以魏平海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止他肮脏的交易。 每天都有死于他提供军火下的难民,因为魏平海离开安哥拉,其他竞争者为了夺得他的矿区,想方设法要除掉魏平海,这应该就是他出入身边都有保镖保护的原因。 “这就是报应吧,他用一颗颗血钻换来的财富并没让他舒坦,反而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他的竞争者知道魏平海有严重肾病,估计一定会大肆庆祝狂欢。”我放下档案冷冷一笑。 “你们要拯救魏平海?”疯狗声音嘶哑低沉。“这样的人死不足惜,竞争者也好变态杀人狂也好,我并不介意最后杀死他的是谁。” “我也不想救这样的人,如果可以我宁愿他被杀,至少每天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因为他而死,不过这些资料并不能看出魏平海出现在死亡名单上的原因,他是唯一活着的线索。”我低头看看手表,时间只剩下4时,这场有预谋的杀戮策划了两年,既然凯撒门徒发来魏平海的名字,我相信如果不能在限定的时间内阻止他必死无疑。“要杀魏平海没那么简单,必须要靠近他才可以,或许这是抓到凯撒门徒的机会。” 说完后我看向景承想听听他的想法,却看见他目光敏锐扫视四周,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听见他的声音。 “怎么了?”疯狗应该也看出景承表情不对劲。 “我们来的时候,健身器材旁边一共有十二个人,如今一个人都没有包括你的孙女。”景承声音平静。 疯狗大吃一惊站在原地寻找一圈,正想大声喊被景承拉住说:“现在是下午5点,这条不是主街道正常的人流量每分钟应该在2到6人,过去的五分钟内,我没见到一个行人路过。” 景承一边说一边看向街道对面,那里站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景承说这个男人是七分钟之前出现,任何人在接电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移动脚步或者出现其他的肢体动作,可这个人偏偏没有。 景承又看向我们的侧面,一对情侣正坐在距离我们不远的长凳上,景承说情侣靠西面坐,阳光刚好能照射到他们身上,没有女人喜欢被阳光直射,除非是有意坐在那个地方。 “这条街道被截流管制不允许行人通行,这些出现的人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出入口……”我心里猛然一惊环顾四周说。“我们被发现了!”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想起此起彼伏的警笛声,四辆警车堵住各个出口,从车里快速下来全副武装的警察,并且四周的便衣也持枪将我们团团包围。 “秦文彬,你已经被包围,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扩音器中传来义正言辞的声音。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在第一时间找寻逃脱路线,景承在旁边警告:“别动!你现在是在逃凶犯,你任何举动都有可能被视为反抗,警察可以当场开枪击毙。” “我不能被抓!”我目光坚毅说。“能不能证明清白不要紧,但如果我被抓,只会让凯撒的门徒继续逍遥法外,死的人还会更多。” 就连一向临危不乱的景承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看着步步向我们逼近的警察一筹莫展,渐渐警察穿过树木出现在我们面前,走在最前面双手握枪的是之前送魏平海档案的警察,应该是那个时候他认出了我。 我没有打算反抗,但奇怪的是所有警察严阵以待却迟迟没有上前。 “您过来,他不敢动的。”前面的警察对疯狗说。 我这才意识到警察担心投鼠忌器,怕我和景承会加害疯狗,他怎么说也是厅长,这些警察不可能不认识他。 疯狗看了我和景承一眼,面无表情一瘸一拐向警察走过去,等到他离开抓捕范围带头的警察刚要下令,可走到他身边的疯狗竟然一把将枪夺过去,二话不说朝天连开三枪,然后枪口直直的抵在警察的太阳穴上。 “把枪都放下!”疯狗嘶哑的声音穿透四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所有警察始料未及,全都愣在原地,疯狗是厅长而且如今还持枪袭警,不管公私警察都不敢乱动,相互对视应该顾忌人质安全把枪都放下,疯狗把一支枪提到我们面前,景承向来对暴力嗤之以鼻,但形势危急我还是把枪拾起来。 被挟持的警察一脸惊愕,嘴角蠕动几下:“爸……您,您这是干什么?” 我和景承多少震惊到,想起警察之前在疯狗面前的态度,我原本以为他是疯狗以前的下属,怎么也没料到疯狗会挟持自己儿子。 “我在做自己该做的事。”疯狗声音坚定。 “爸,他是变态杀人狂,身上已经背着三条人命,如果不及时抓获他还会杀更多的人,您,您怎么能帮罪犯,您可是警察啊!”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警察。” “您现在的行为是协助包庇凶犯形同同犯,您一直都是除暴安良的英雄,为什么突然是非不分?您,您还对得起警察这两个字吗?对得起您曾经穿过的制服吗?” “我虽然脱下了那身制服,但我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和誓言,我所做的一切问心无愧。”疯狗转身看向我和景承,他一只手整理好皱巴巴的衣服并且扣好颈扣,努力让自己的腰挺直,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向我们行标准的举手礼。“这里交给我,做你们该做的事。” 一股热流从心间上涌,举手礼这个动作我做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机械性的重复,从未明白和领悟过这个动作的意义,看着对面迟暮的疯狗,我眼睛有些湿润,他让我懂得什么才是警察,不是那套制服也不是肩上的警衔,而是无怨无悔的职责和使命,那是最忠贞坚毅的誓言,融入血液之中永不背弃。 我不再感到惶恐和紧张,当着所有围捕警察的面,我双腿并拢动作简洁有力向疯狗敬礼,他让我想起自己还是一个警察,一个被赋予使命的卫士,我什么也没说相信疯狗会明白,这是无声的誓言我会用生命去捍卫。 第三十二章死神 在疯狗的掩护下,我和景承有惊无险逃离警方的包围,但随着我们行踪暴露,相信负责追查这个案件的苏锦很快就会赶到C市。 我和景承用了半天时间才彻底躲过全城搜捕,而景承选择的藏身之所竟然是C市的音乐学院,用他的话说,象牙塔拥有是最纯净和阳光的地方,罪犯疲于奔命都希望躲藏在阴暗的角落,但有时候站在阳光下却没有人会去留意身后阴影的黑暗。 坐在校园南门的沉香湖边长椅上,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有一种惬意的慵懒,果然如同景承所说,在这里似乎没有人会去注意你的存在,但这种轻松在我看见手表上时间时荡然无存。 “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必须要告之魏平海,虽然我并不愿意救这个人,但他是整个凶案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只有从他身上或许能了解到他出现在死亡名单上的原因。” “怎么去告诉魏平海?”景承闭上眼睛懒洋洋享受着落日的余辉。“你的照片出现在C市各个角落,新闻里滚动播放也是关于你的通缉令,只要从这里走出去你就有可能被发现,姑且就算你瞒天过海没被抓到,你认为自己能见到魏平海?” 我一时语塞我的擒拿格斗虽然不错,可要面对身经百战的特种部队退役军人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估计还没见到魏平海就被揍的爬不起来。 “假设你能见到魏平海,你不是没看过他的档案,他是成功的商人同时他也是恶贯满盈的屠夫,死在他手中的人是你无法想象的,能在战火纷飞的安哥拉活下来并且操控非法钻石交易的人,你认为他会相信一个被通缉变态杀人狂说的话,再说了,要杀他的又不止凯撒的门徒,魏平海根本不在乎多一个对手。”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又像上一次,等到时间结束后看见魏平海的尸体?”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处变不惊,事实上疯狗说的没错,我不介意魏平海被杀。”景承眼睛都没有睁开。“你想啊,救他一个人,就要死很多人,你不是想拯救生命吗,那你是救一个呢还是救很多呢?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数学题。” “魏平海该不该死轮不到你我来评判,他犯下的罪会得到公平的审判,我不能罔顾法纪私自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疯狗掩护我们离开,是让我们做该做的事,而不是让我们看着一个人被杀而无动于衷。” “所以你才叫死神。”景承漫不经心说。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突然想起疯狗问过我叫什么,而景承的回答就是死神,这是他给我却的绰号。“为什么我叫死神?” “你认为呢?”景承终于睁开眼睛,又露出神经质的微笑。 “因为我走到哪里就会有死亡发生?”我试探的问。 景承噗嗤一口笑出声:“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或者说你自负到感觉自己能驾驭生命?” “那是什么原因?”我好奇问。 景承转头看向夕阳中波光粼粼的湖面娓娓道来,在塔罗牌中的死神,死神用黑色披风包裹着的骸骨,露出冷酷的微笑,挥舞着锋利雪亮的长柄镰刀,死神骑着马感觉很缓慢的移动着,手中举着黑色玫瑰旗帜。 骸骨象征着最后的破坏,意示着要毁灭一切生命力与创造力,镰刀代表着时间的流逝,旗上神秘的玫瑰预示着生命。 “世人畏惧死神因为他代表着死亡,但事实上塔罗牌中的死神并非是死亡的象征。”景承淡淡一笑对我说。 “那象征什么?”我问。 “死亡是一个结束,同时也是另一个新生,因此死神代表着改变,你必须结束旧有的生命,才能迎接新生命的开始,所以死神犹如一块橡皮,把过往事物统统擦除,使一切象白纸那样重新来过。”景承意味深长问我。“你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是曾经在报警中心的秦文彬吗?” 我一怔细细思索,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段时间内真的改变了不少,我不再屈服的妥协任凭被麻木的生活抹去棱角,我开始争分夺秒去珍惜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同时也领悟当警察的使命。 我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自己,正如同景承所言曾经那个浑浑噩噩的我已经死在逃亡路上,我在不屈的抗争中获得重生。 “好吧,那我就叫死神。”我心满意足不再排斥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件事。“专案组每个人都不会用自己的名字,那你叫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景承的笑意变的很隐晦。 “说啊,我真想知道。” “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应该会知道。” 我白了景承一眼,知道他不愿意说的事绝对问不出一个字,就在这时悠扬的琴声柔泻而出,如缓缓萦回的溪流从湖边飘过来,我和景承望过去,不远处一位穿白裙的少女正练习着小提琴,头上精致的蝴蝶结发卡闪闪发光。 那些美妙的音符从琴弦上缓缓流淌着,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委婉低沉,或许是一路逃亡让身心疲惫,突然听到犹如天籁的琴声有一种放松的陶醉。 景承就是在这个时候起身走过去,矗立在少女身边静静的聆听,一首曲子拉完少女发现了他,夕阳在景承身上覆盖一层金纱般的光晕,他看上去犹如优雅的贵族。 “你是?”少女疑惑的声音充满了羞涩。 “沉思是歌剧泰安司的幕间曲,表现女主角在沉沦的深渊中,渴望憧憬着清明湛蓝的天空,用小提琴演奏时要传达出深挚悠远的情思,因此对于低音的运用要求很高。”景承的笑对于女生永远是最有效的武器,透着迷人的典雅谦和。 “你也是学小提琴的吗?”少女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好奇。 景承彬彬有礼点头,我在长椅上习惯的看着他撩拨少女心弦。 “是的,对于低音我始终都掌握不好。”少女笑着说。 “小提琴丰满的低音并非仅仅把弓简单地拉在G弦上,而应该更为注重运弓技巧及与左手揉弦的配合,才能让低音共鸣丰富、圆润厚重,具有攫神勾魂的魅力。”景承举止得体回答。 景承说完优雅的把手伸到少女面前,少女心领神会将手中小提琴递给他,景承将琴架在肩头,右手持弓在琴弦上或急或缓的滑动,优美的乐曲倾泻而出,之前无意中听苏锦提起过景承有很高的音乐天赋和造诣,但真正聆听到他的演奏依旧被震撼到。 完全没有之前那个少女的生硬和停顿,景承把抒情与庄重深沉在曲调中由难度极高的双弦颤音体现出来,独到的旋律把小提琴的华丽、灵秀表现得韵味深沉匠心独具。 景承完全沉醉于曲调之中,引来众多路过湖边的学生驻步流连,他不像是在演奏乐曲更像是享受和忘我的陶醉,以至于让我都忘记了四面楚歌的沉重。 一曲结束引来围观学生的掌声,景承微微弯腰谢幕,少女的眼中除了折服完更多是崇拜。 “你怎么做到的能拉的这么好?我天天练习可始终都无法令自己满意。”少女的目光透着娇羞和羡艳。 “你的动作太过生硬,要学会柔和放松,在心里你要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一把琴,拥抱的是你挚爱的情人。”景承一边说一边把琴还给少女,站到身后大方自然握住她的手,把小提琴轻轻放在少女肩上,头埋在她耳边。“想象一下,你拥抱自己情人的感觉,应该是充满期待和喜悦,感受情人的抚摸和细语,轻轻的,轻轻的,让自己和情人没有彼此的完全融汇在一起。” 我无奈的苦笑一声,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懵懂的少女就这样被俘获,拉出来的曲调断断续续明显是乱了心弦。 “不错,很好了,以后就这样练习。”景承并没有占少女便宜的意思,很有礼貌风度的点到即止。 少女脸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已经没勇气去直视景承柔情似水的眼睛,哪个少女不怀春,偏偏面前站着一个无可挑剔的美男。 “你是哪个系的?我之前没有见过你。”少女双手低垂,估计早已心猿意马无法静心练琴。 “我刚来不久。”景承的笑仿佛具有魔力,轻而易举把少女淹没其中。 “能不能请你以后教我练琴。”少女向景承低下头,声音很诚恳,有一种涉世未深的单纯。“我不会耽误你时间,只要你有空的时候指导我,当然我会支付你酬劳。” “当然可以。”景承想都没想居然答应下来。“不过现在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想借用一下你手机,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我现在需要打。” 少女毫不犹豫从身上把手机交给景承,他招呼我过去,站在他身边看见景承在翻少女手机的通讯录,很快找到一个号码拨通出去,在接通的手机音中,景承一本正经问我:“你在报警中心接过各种电话,一般绑匪要挟赎金会怎么说?” “啊?”我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好久才开口。“人质在我手上,准备多少钱,带到什么地方,如同报警就撕票。” 我在报警中心怎么可能接到绑匪的电话,这些都是在电视上看见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接通,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景承带着笑意把手机放到少女耳边。 少女同样的茫然,但听到手机里的声音后,诧异的说了一声:“爸……” 景承没等少女再说下去,把手机压在耳边的肩头,一边在我身上找寻什么,一边声音很镇定对着话筒说。 “你女儿现在在我手上,四十分钟后到音乐学院南门沉香湖,记得一个人来,如果我发现你报警或者带了其他人……” 景承停顿了一下,他从我身上拿出来是之前疯狗踢给我的手枪,放在话筒边熟练的拉动,传来清脆的上膛声,然后继续对着话筒说。 “你贩卖过那么多军火,这是什么声音你应该清楚。” 我和少女全都目瞪口呆看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一刻还优雅的阳光美男,下一秒已经变成绑匪。 景承一脸平静把枪收起来并且把手机关机,转头看向少女时脸上依旧是阳光灿烂的微笑如同和煦的春风,举止得体的伸出手,但此刻少女已经没有之前的羞涩和崇拜,取而代之是惶恐不安。 “你好,我叫景承,很高兴认识你,我们现在可以谈谈关于酬劳的问题了。” 第三十三章凯瑟琳皇后 瑟瑟发抖的少女和目瞪口呆的我,全都看向漫不经心的景承,他嘴角的笑意让我知道他又变成难以捉摸的疯子。 “你这是恐吓挟持,干嘛要这么做?”我震惊不已问。 “我们现在寸步难行,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想办法,而且你不是想着如何接近魏平海吗。”景承用手指了指身旁少女。“这是他最大的弱点。” 我眉头一皱目光移到少女的身上,突然反应过来:“她,她是魏平海的女儿?!” 景承并没有回答我,转头笑着安慰少女:“我有些事必须和你父亲面谈,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不容易接近,所以想请你帮帮忙,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你怎么知道她是魏平海的女儿?”我疑惑不解问。 景承耸耸肩波澜不惊回答,在魏平海的档案中他看见一张出生证明,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凌晚,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记录,魏平海的妻子叫凌悦琪,很显然魏平海有一个没跟他姓的女儿,这应该是魏平海不想让人得知他还有这个女儿。 从出生证明的日期看凌晚今年应该24岁,魏平海老来得女定疼爱非凡,这从他女儿名字也能看出来,凌晚顾名思义就是晚到的赐福,可见在魏平海心里凌晚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在档案中警方详细掌握了魏平海的资金流向,估计是为了防止魏平海洗钱,但魏平海在C市并没有异常的资金流动,但却有两笔数目巨大的投资,其中一笔是建造并开办私立医院,这应该和魏平海的病情有关,他不希望自己的病情被泄露,所以直接修建医院并且配备顶级医疗设备和超一流的医疗团队。 而另外一笔是向C市的音乐学院注资捐赠教学楼,以魏平海的心理分析,这笔资金流向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特征,同时魏平海并不是一直住在C市,他是七年前搬到这里,以魏平海的经济能力如果想要治病,他可以选择更好的居住地点,C市并不利于他就医,要知道肾衰竭晚期就是死亡,这说明在C市有比魏平海生命还重要的事情。 我顿时恍然大悟,看向还惊恐未定的少女:“七年前你十八岁正是你上大学的时间,你考入C市音乐学院,这也是魏平海搬到C市的原因,你就是凌晚!” 少女用惶恐的呆滞代替了回答。 但我转念一想还是有太多疑惑:“你推测出魏平海有女儿并且就在C市的音乐学院就读,这些我还能理解,可这里几千学生,你凭什么就如此肯定她就是凌晚,而且为什么知道她会来沉香湖?” “警方一直在秘密监视和跟踪魏平海,试图掌握他控制非法钻石交易的证据,在档案中让警方奇怪的是魏平海在C市一直深居简出,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每周三去医院的当天下午都会来音乐学院的沉香湖坐一会儿,但从来没发现他与任何人交谈。”景承淡淡一笑回答。“他来这里是想看见自己最珍贵的财富,越是病入膏肓越是想要多看几眼,但为了保护这个珍宝不被外人觊觎,他只能默默的注视和聆听。” 我也看过魏平海的档案,但是仅仅关注了此人的生平,没想到景承从众多不相干的资料中,竟然可以推测出这么多事,这种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分析力我自叹不如。 “你能分析出魏平海来沉香湖是为了看到凌晚,但你又是从何知道她就是凌晚呢?”我继续问。 “魏平海在就医后都会来沉香湖,我来这里本来以为可以见到他的,但估计魏平海有其他原因并没有来,他捐赠的大楼是专门的小提琴教学楼,不难看出凌晚专攻的便是小提琴,因此凌晚一定会来这里为魏平海演奏,所以我听出来了。” “听出来?”凌晚好像都忘记自己如今被挟持,很好奇问。“你从来都没见过我,为什么能听出来?” “我之前告诉过你,对待你的小提琴要像对待情人,因为你的情人实在与众不同。”景承笑着回答。 “有什么不同?”凌晚一脸诧异。 “看来魏平海并没有告诉你,你手中这把小提琴音色卓越,在G弦上拥有着绝无仅有的低音表现力,如今再顶级的制琴师也无法再打造出这样的琴,因为制造这种琴的秘密已经随同主人长眠地底。”景承指着凌晚拿着的小提琴说。“四个琴轴上刻有暗红桃心,这是凯瑟琳的标志,就是扑克牌里的红桃皇后,因此你这把小提琴的名字叫凯瑟琳皇后,是制琴大师斯特拉迪瓦里的杰作,价值已经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这是一把斯琴?!”凌晚都被震惊住,我虽然看不出这把小提琴有什么与众不同,但看凌晚的反应就知道不同寻常。“这是我考上音乐学院后爸送给我的琴,我只知道此琴音色的确出类拔萃,但并不知道竟然是斯琴。” “他当然不会让你知道,对于魏平海来说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安全,比如你现在头上戴着的发卡,相信也是魏平海送你的礼物。”景承浅浅一笑。 凌晚点点头,下意识摸向粉红色的蝴蝶发卡:“这是我十八岁生日爸送我的,难道这发卡也有名字?” “这个真没有,不过你就没想过这枚蝴蝶发卡为什么如此璀璨夺目吗?”景承笑着问。 “我爸说是粉晶。”凌晚回答。 蝴蝶发卡由一颗颗光彩照人的饰品拼凑而成,每一颗边缘圆润澄明无瑕,在光线下通体明亮格外的耀眼,我想到什么把头探过去仔细辨认了半天,顿时瞠目结舌:“这不是粉晶!” “这是粉钻!”景承笑着点头心平气和说。“所有开创的钻石原矿中仅有10%是粉钻,因为稀少被誉为稀世珍宝,一颗粉钻就已经价值不菲,这枚蝴蝶发卡全由VVS净度的粉钻镶嵌而成,除了魏平海之外没有谁清楚这枚发卡的价值,他把最稀有的珍宝送给了他自己最重要的人。” 凌晚眼里竟然又有了崇拜,而我再一次无奈的折服,他竟然能在仓促的时间中,从一晃而过的档案中找到从未见面的凌晚。 “你,你真的有这么厉害?我和你同时看档案,你就能知道凌晚的存在和怎么找到她。”我充满好奇多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当然不是。”景承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摇摇头回答。“凯瑟琳皇后的价值在于无法模仿,单从音色是无法听出来的,至于粉钻发卡,那也是我们知道魏平海的事才会推断出来,我知道她是凌晚其实没那么复杂。” “那你怎么知道的?”凌晚比我还要好奇。 “你的凯瑟琳皇后侧面刻有字母符号,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语言,被称为班图语,是非洲原始语言的分支,同时也安哥拉的通用语言,这句话翻译过来是天赐的意思,在魏平海的心中你就是上天赐予他最珍贵的礼物。” 我苦笑一声被他卖弄了这么久,原来是他发现小提琴上的刻字,魏平海早年一直在安哥拉当然会懂班图语,相信没有人会在价值不菲的凯瑟琳皇后上刻字,除非在这个人心里得到这把小提琴的人远比琴本身要珍贵千倍。 就在这时校园的广播中传来紧急通知,抑扬顿挫的女声正在描述和我景承的相貌特征,我变成了穷凶极恶极度危险的通缉犯,而景承被定义为从精神病院潜逃具有高度危险的病人。 凌晚来回打量我们,这个涉世未深的女生脸上竟然渐渐没有了惧色,景承都有些不解指着我问凌晚:“他可是变态杀人狂而我是疯子,你就不怕我们?” “我看你们不像是坏人。” “你怎么就肯定我们不是坏人呢?”我被凌晚的话逗乐。 “音乐能洗涤心灵,而你在演奏沉思时忘我投入,沉思表达着爱念和沉沦的回忆,人总是充斥在自己和别人的谎言中,但音乐却是最真实的自我体现,一个心里有爱的人不会去伤害别人。”凌晚对景承说完后偏头看向我一本正经说。“我不知道变态杀人狂应该是什么样子,可感觉应该挺酷的,但是你,你好像有些配不上变态杀人狂这么拉风的名字。” 我揉着头闭目长叹一声,在凌晚的眼里我连当变态杀人狂的资格都没有,景承没忍住笑出声:“你学音乐真是可惜了,如果学犯罪心理学,你一定是顶尖的心理侧画师。” “为什么要挟我爸来这里?”凌晚声音还是很担心。 “因为真正的变态杀人狂正在筹划杀掉魏平海。”我把手伸到凌晚面前。“魏平海只剩下3时,我们必须在他被杀之前抓到凶手。” “你们可以直接告诉我爸啊!”凌晚大吃一惊。 “你根本不清楚魏平海是什么样的人,正常的办法我们是无法接近他的,所以才来找你。”景承漫不经心说。 “我爸不会有事吧?”凌然忧心忡忡问。 我和景承对视一眼,一时间谁也没有把握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又不想看见单纯的凌晚为魏海平提心吊胆,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极其矛盾的回答:“有我们在,魏平海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凌晚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是等待,我们三人并排坐在湖边长椅上,长时间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尴尬,凌晚打破了沉寂:“我爸赶过来还要一会,不如我们说点什么。” “你想说什么?”景承慵懒靠在长椅上问。 “就说说你吧,一个无法遗忘过去爱恋的男人,说说那个让你难以割舍的人。”凌晚一语中的刺中景承内心的柔软。 我看见景承的表情渐渐落寞,思绪好像被凌晚的话牵引回过去。 “是啊,上次你说道愚者和天才的故事,后面发生了什么你还没说完呢。”我也有些好奇问。 景承沉默了许久,身子慢慢从长椅上直起,凝望着余辉中荡漾的湖面,声音变得惆怅:“我上大学时学校里也有一个湖,我记得叫未央湖,愚者总是在周末来找我,拉着我坐在未央湖边做着在我看来极其无聊的事……” 景承脸上又洋溢出眷恋的笑意,他亦如回到曾经的时光,向我们讲述那段让他无法割舍的羁绊。 愚者永远都是开心的,以至于每次看见她时,愚者的脸上总是充满了甜美的微笑,并且向他讲述很多有意思的事,渐渐天才发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一个能证明黎曼假设和诠释量子引力以及很有可能成为诺贝尔得奖的天才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比如…… 与世无争的爱德华是如何爱上十七岁的伊莎贝拉,但因为种族的不同无法生活在一起,但爱德华又无法忘却伊莎贝拉,也不忍心远走高飞,只好与伊莎贝拉断绝音信,然后…… 景承用了很长时间才知道愚者说的是什么,无法接受自己的无知,他赶在愚者下周末来之前看完了暮光之城,原本以为可以用各种宗教或者科学的理论去嘲讽愚者,但结果却让他感到无力。 又坐在长椅上的愚者好像已经遗忘了上周的话题,给他讲述依旧是十七岁的埃琳娜,景承搞不懂为什么每次出现令他完全茫然的新人物都是十七岁,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愚者总是不厌其烦向他有声有色讲故事,犹如她亲身经历过一般。 埃琳娜和弟弟杰里米,努力从夺走了他们双亲的车祸中恢复过来,埃琳娜从她的家庭社交圈子里成功获得了一些慰藉,她最好的朋友邦妮,朋友兼对手卡罗琳,还有前男友马特,然而杰里米的道路要凶险的多,他试着弄明白为什么马特的妹妹薇姬突然与他分手,然后和他的情敌泰勒走到了一起…… 景承感觉自己变的愚钝,他又花了一个星期看完了吸血鬼日记,智商达到天才的他竟然难以分清里面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谁爱上了谁,谁又和谁分手,然后谁又和谁在一起,他可是无法理解愚者为什么能如此轻松的记住这一切。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从愚者口中他又得知了普罗旺斯漫山遍野盛开的薰衣草花田,在玻利维亚情人牵手走过的天空之境,在怀托摩萤火虫洞中,成千上万的萤火虫灿若繁星…… 这些地方并没有引起景承似乎的兴趣,但他喜欢看愚者述说时的憧憬和开心,然后愚者会靠在他肩头,两人静静的坐在长椅上看着落日消失在未央湖,愚者说这是她经历过最浪漫的事,景承闻着愚者的发香,也开始想象在天空之镜中倒影出他们牵手的样子,在萤火虫洞里看见愚者被繁星映照的笑脸。 景承渐渐发现,原来想要知道对方是否爱自己并不难,根本不需要心理分析和行为推测,愚者记得他所有的喜好,记得他任何一句随口说出来的话。 不管在任何地方愚者都会突如其来的吻他,喜欢自拍的愚者会为他拍照,但每一次都是不经意的背影抓拍,因为愚者的心里无时无刻都装着他,即便是背影她也希望定格在永恒的瞬间。 爱一个人根不不需要去证明,任何细微的事都透着浓浓的爱意,景承用最复杂的方式证明了最简单的难题,他承认和愚者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他此生最美的回忆。 “回忆?”凌晚听过入神。“你和那个姐姐既然相互爱着对方,为什么要让她成为回忆?” “我宁愿你变成愚者,至少比你成为天才开心。”我也追问下去。“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落日最后的余辉消失在天际,沉香湖被黑暗笼罩,随即亮起的路灯中,我已经看不见景承脸上的欢愉,树林的阴影把他吞噬其中,但我更感觉景承仿佛融入了黑暗。 我突然不敢问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因为我害怕知道答案,景承的目光看向一边,阴暗中魏平海向我们走来…… 第三十四章两全其美 在魏平海走来之前,我让凌晚先去湖边坐坐,告之凌晚我们要和魏平海说的话不希望她知道,凌晚还乖巧的点头,转头挂念的看着走路略显吃力的魏平海。 不管这个恶贯满盈的人双手沾满了多少血腥,但至少他在凌晚面前还是合格的父亲,我不想去摧毁一个无辜女儿心目中父亲的高大。 魏平海终于走到我们面前,在灯光下来回打量我们,余光瞟向湖边的凌晚,估计是见到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就你们两个?”魏平海的声音有些诧异,估计在他想象中要对付他的不应该是我和景承这样的人。“雇佣兵?杀手?谁让你们来的?” 景承并没有担心魏平海带保镖或者报警,面无表情重新坐到长椅上,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魏平海坐下,然后把关于他所有的档案交给他,魏平海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简单翻阅几下后处变不惊说。 “想要钱说一个价。” “你认为你的命值多少钱?”景承淡淡一笑反问。 “不管派你们来的人给多少钱,我出双倍。”魏平海极其镇定。 景承从身上掏出手枪,在魏平海面前取下弹夹,里面装满的子弹在灯光下映射出夺人心魄的光芒,他重新上膛后枪口就抵在魏平海的腰间,面若霜色冷冷盯着他,顿时魏平海喉结蠕动一下眼神变的慌乱。 “92式5.8口径手枪,使用DAP92式手枪弹,在50米内可穿透1.3毫米厚的钢板,如果近距离对人体射击,出膛的子弹在进入人体后会高速旋转,导致人体组织出现喇叭型空腔,创伤面积是弹丸截面积的上百倍。”景承目光冰冷死死盯着魏平海。“我现在开枪的话,你幸存几率不到1%。” 魏平海低头看看腰部的枪,抬头时竟然恢复了平静:“你以为我会怕死?相信你已经看过这份档案,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顶多还能活两年,早死晚死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能不能换一个地方,我不想被我女儿看见。” “被你提供军火射杀的平民,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有儿女,你为什么就不怕他们的儿女看见。”景承问。 “我父亲在安哥拉被流弹击中死在我怀里,你们应该没去过那个地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还有地狱的话一定说的就是那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死亡在那里成为很寻常的事。” 魏平海很淡定告诉我们,他曾经憎恨和无比厌恶那个人间地狱,可连自己生命都无法保护的人,连憎恨的权力都没有,战乱源于贪婪而混沌创造死亡,要想在那个地方活下去,就必须变的更加贪婪。 “是的,我靠贩卖军火换取钻石,我也知道每颗钻石都沾满了鲜血,可你们看不见这一切的背后,我缔造了新的秩序,被武装的军阀越是强大反而死亡越少,你们只知道血钻却并不知道死一批人能救更多人的道理,我做到了!我用军火和钻石为他们带来和平和希望,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过。” “你用剥夺其他人生命的方式来成就你的贪婪,最后还要用希望和平来粉饰,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导致民不聊生哀嚎四起。”我义愤填膺瞪着魏平海。 “如果不是我提供的军火,你认为最后战乱的双方会达成停火谈判?不!绝对不!我太熟悉那里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在那里被诠释的淋漓尽致,只有当双方势均力敌的时才会出现和平,是我,是我用牺牲一部分人而拯救了所有幸存者。” 景承抽笑一声,表情有些让我捉摸不透,抬头看着我说:“理论上,理论上他说的没有错。” “你!”我大吃一惊。 “只有秩序能终结混沌,而所谓的和平都是建立在势均力敌的基础上,但现在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话题,我需要你帮我完成没做完的事,因此暂时我需要和你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景承说完后竟然把枪口调转,将手枪放到魏平海的手中。 我目瞪口呆嘴张合了几下完全说不出话来,甚至连魏平海也反应不过来,看着手中的枪一脸茫然:“你们,你们不是来杀我的?” “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景承镇定自若靠在长椅上。“可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想杀你,但在37小时之内会有变态杀人狂处决你。” “变态杀人狂?!”魏平海更加疑惑。“为,为什么要杀我?” “这就是我想要知道的答案。”景承回答。 “你们挟持我女儿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魏平海来回打量我和景承。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事实上我宁愿你被处决,不过比起你的死活我更想要抓到杀你的人。”景承点点头说。 “变态杀人狂……”魏平海忽然笑出声,看看手中的枪漫不经心放在一边。“想杀我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就算真有变态杀人狂,恐怕还得排队才行,而且我不认为你们所说的什么杀人狂能靠近我。” “你或许不会担心,不过你应该为你女儿想想。”景承的目光落下湖边的凌晚。 魏海平听到景承提及凌晚,整个人瞬间被激怒,握起枪抵在景承脑门上:“记住!不允许提到我女儿,我杀过的人超过你想象,不在乎再多杀一个。” “你想让她知道自己父亲是杀人凶手?如果是你可以开枪了。”景承纹丝不动声音极其平静,魏平海持枪的手明显抖动一下,景承嘴角露出自信的浅笑。“要是没想好的话就把枪放下,我们现在来谈谈关于你女儿的事。” 魏平海犹豫了片刻,还是心有不甘放下枪:“ 你想谈什么?” 我从长椅上拿起档案,在魏平海面前随意翻阅:“你雇佣特种部队退役军人当保镖,还买了防弹车加强防御,可你这些安保措施只能防备雇佣兵,但这次要你命的是心理扭曲变态的怪物,而且还是智商极高的怪物。” “有什么区别?”魏平海还是不以为然。 我手轻轻拍在档案上回答:“我们能从档案中找到你女儿,变态杀人狂同样也可以,等凌晚被发现恐怕被杀的就不止你一个。” “在未来37小时内你要确保凌晚的安全,而且我们要寸步不离跟着你,你既然出现在变态杀人狂的死亡名单上,我可以肯定你最后的死因不是病情恶化,你的雇佣兵和防弹车这一次救不了你的命,只有我们才能救你。”景承加重声音对魏平海说。“记住,我们不是想救你,过了37小时后你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还有,我要你取消未来37小时的所有安排,足不出户留在家里,相信变态杀人狂会不择手段接近你。”我对魏平海很冷漠说。“你可以当成一场交易,你配合我们救自己的命,而我们可以抓到杀你的人。” “你是成功的商人,永远会追求利益最大化,相信这个两全其美的建议你应该不会拒绝。”景承偏头看向魏平海说。 魏平海目光狡黠和景承对视,校园的广播中又在重复播放关于协查我和景承的紧急通知,魏平海来回打量我们,很显然他已经发现我和景承正是广播中被告之的危险人物。 “好,我答应你们。”魏平海放下枪突然很爽快同意。 这一次轮到我惊诧,之前魏平海明显对变态杀人狂不屑一顾,为什么反而在听见广播后选择同意。 “他可比你聪明。”景承应该是看出我的疑惑。“他根本不在乎我们是谁,他能在战乱中活下来很清楚生存法则,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即便是暂时的也要拉拢利用。” “我如今剩下的只有钱和命,你们既然不是冲着钱来的,而且明明有机会杀我却把枪交给我,说明我身上根本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你们找到我女儿。” 魏平海目光露出精明狡黠,直言不讳对我们说,他一直千方百计隐藏凌晚的存在就是担心牵连到她,一直以来不管再厉害的杀人和雇佣兵都没有查到凌晚,可我和景承竟然追查到。 “能让你们追捕的人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你们是变态也好,疯子也好,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你们想要抓到杀我的人,首先必须确保我活着,还有什么比用变态和疯子来对付变态杀人狂更好的方法。” “我很期待在不久的将来,看见你被杀的消息出现在电视和报纸的头条,哦,其实也用不了多久,两年时间而已,或许你根本就等不到被杀的那天。”我冷冷一笑对魏平海说。“突然不希望你被杀死,我更愿意看见你最后在病床上痛不欲生承受病痛的折磨,生不如死的慢慢耗尽最后一口气,不过不管你怎么死我都能目睹,毕竟我怎么都比你活的长。” 魏平海根本没有被激怒,他甚至能对着我笑,但笑容扑朔迷离我有些看不懂。 “我有今天并不是因为我有多精明,我只是比任何人知道如何活下去,当然我的运气也比任何人都要好,我相信这份幸运会一直延续下去,或许我能寿终正寝也说不一定呢……” 第三十五章奇货可居 魏平海带着女儿和我们上车,他在导航中设置了一个新位置,让我根据导航行驶到目的地,在路上我再一次看了时间距离凯撒门徒对魏海平的处决还剩下35小时。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景承还是习惯性的用手支撑下巴看着窗外,后视镜中我看见魏平海紧紧牵着凌晚的手,仿佛怕松开就再也无法找回。 导航的终点是诺大的地下停车场,里面只稀稀疏疏停着十来辆车,不过每一辆都是价值不菲的豪车,魏平海的保镖早已等候在停车位,打开车门后训练有素守护在他身边,确保魏平海四周没有任何死角。 这里不是魏平海在七里墩陈孝路8号的别墅,走到电梯口我看见魏平海拿出一张黑卡开启电梯,外面的保镖留下警戒,我无意瞟了一眼电梯旁边的楼层按钮这是一座高达45层的高楼,但电梯在到达45层后并没有停止继续上行。 等电梯停下来随着电梯门的开启,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我和景承多少都吃惊的愣住,一套诺大奢华装饰色以低调的燕麦色、白色和浅灰色为主,满铺的地毯丝绸和锦缎织物、以及金色的各种家具。 簇绒沙发和其他黑木定制家具带有典型葡萄牙殖民地风格,房间中慕拉诺玻璃吊灯、土耳其大理石浴室、电视机和储备丰富的酒吧,俨然如同身处豪华的宫殿之中。 就连旁边的凌晚都震惊不已,想必她都从来没有来过这里,魏平海对雇佣兵低语几句,和蔼可亲让凌晚先跟随雇佣兵去休息,等凌晚离开后他脱下外套从酒柜中拿出一瓶红酒,带着我们走到房间外面的露台,C市临海是天然的自然良港,站在露台上能鸟瞰整个城市以及港湾灯火璀璨美不胜收的夜景。 魏平海声音带着得意的自信为我们介绍,这栋大楼是他名下的高端顶级公寓,但并非有钱就可以入住在这里,整栋大楼从不对外开放,只有魏平海生意上的客户和朋友才有资格居住,事实上在大多数情况下,这里除了魏平海之外是没有其他人。 而目前所在的顶层是他专享的领地,一共分为三层面积超过一万平方英尺,最高层设有空中花园以及无边界游泳池还有随时可以启动的直升飞机。 我抬头看看四周,三层套房的外面全是荷枪实弹装备精良巡逻的雇佣兵,露台四角的制高点设有狙击手。 “这就是让你有恃无恐保命的堡垒。”我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再厉害的杀手,想要杀魏平海都无疑难于登天。 魏平海又拿出之前我们看见的黑卡,不慌不忙告诉我们,这栋大楼的电梯必须由身份卡才能启动,不同的身份卡只能到对应的楼层,而顶层只有他可以到达。 地下停车场布置有24小时巡逻的保镖,顶层套房全采用防弹玻璃,整栋楼每一处角落都有监控摄像头,而监控室就设在顶层套房之中。 即便有人能绕过楼下的警卫,并且躲避监控摄像头的发现成功到达顶层,再解决掉他身边身经百战的特种部队退役军人,但魏平海能从天台的直升机立刻离开,当然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因为魏平海确信没有人可以在他没同意的情况下到达这里。 “至于你们所说的变态杀人狂……”魏平海停顿一下,似笑非笑目光狡黠注视我和景承。“事实上我很想见见变态杀人狂是什么样子的。” “你根本就不相信会有变态杀人狂要杀你。”景承应该是读懂了魏平海眼神中的深意,若有所思问。“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魏平海把酒杯放在我们面前动作稳健倒酒,摇晃酒杯看着里面琥珀色液体转动:“人总是向往美好的东西,如同这瓶酒可以卖出天价,可惜我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品尝,不过你们却有资格享用。” 我从他眼神中看到了精明:“你到底想说什么?” “带你们来这里,并非是因为你们所说的话,有没有变态杀人狂我根本不在意,即便是有我也没放在心上。”魏平海把酒杯推到我和景承面前后手微微抬起,一个穿着得体的侍者托举银盘走过来,托盘边缘放着一个黑色天鹅绒袋子,魏平海当着我们的面打开,轻轻在露台护栏上抖动,一颗颗在灯光下璀璨夺目的钻石滚动出来。“我一向认为最有价值的是人,而且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价码,我是一个商人最擅长就是待价而沽。” “你是想卖了我们?”景承忽然笑了。 “我认为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直接的交流方式就是金钱,我不管你们之前干过什么,但能找到我女儿凌晚并且见到我,足以证明你们有过人之处,甚至远远超过我雇佣的这些保镖,对于我来说你们奇货可居。” 景承拿起天鹅绒袋子掂量几下,看向魏平海笑问:“这就是我们的价码?” 魏平海朝侍者点头,侍者把托盘放在我们面前后转身离开,我打开托盘上的盖子,里面竟然有十多个黑色天鹅绒袋子。 “你们不是说我还有35小时吗,那我也同样给你们35小时,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不过时间一到你们必须做出选择,要么留下来帮我,要么离开这栋大楼后我不会再见你们。”魏平海在离开前加重语调。“记住,机会总是稍纵即逝,抓不住很可能一辈子都会追悔莫及。” 魏平海走了之后,我看着景承感觉有些错乱,明明在来救人的怎么感觉好像被魏平海招揽。 “这里的裸钻都是顶级,按照国际钻石行情价格,折算下来我们两个还挺值钱的,这个魏平海倒是很有眼光。”景承靠在护栏边拿起一颗钻石端望,手一松足有一克拉的钻石掉落下去。 他犹如在玩弹珠的孩童,饶有兴致趴在护栏上把钻石放成一排,曲指一颗颗弹落出去。 “这是钻石。”我都有些看不下去。 “你说是命重要还是钻石重要。”景承转头一本正经问我。 “废话,当然是命重要。” “你不认为这个魏平海很奇怪吗?” “什么地方奇怪?” 景承玩弄手中的钻石沉默片刻后说,魏平海只尿毒症晚期,他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一个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人应该很消沉和沮丧,即便魏平海也不例外,他就算有再多的财富也不能让他活下去。 “你在魏平海身上看见绝望了吗?”景承问。 我细细一想还真没发现,设身处地思索,如果我知道自己还能活两年一定会很消极和颓废,可魏平海虽然身体情况很差但精神面貌却意气风:“一个明明快要死的人,为什么表现出来的状态截然不同呢?” “之前他说过奇货可居,很显然在魏平海的心中,我们对他是有用的,他希望能把我们留在身边协助他,这就更奇怪了,只有两年时间的人居然在展望根本不应该有的未来。”景承又把手中钻石弹落出去,然后递了一颗给我。“试试这种一掷千金的感觉,这辈子恐怕不会再遇到这样的机会了。” 我白了景承一眼,永远分不清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经,重新扫视四周喃喃自语说:“魏平海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按理说应该对死亡妥协才对,为什么还要重金请这么多雇佣兵保护他呢,我怎么看都感觉魏平海很怕死。” “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魏平海最不正常的地方就是他怕死,一个知道自己死期的人畏惧死亡很正常,但他更应该清楚,死亡来临的时候是无法抗拒的,病死还是被人杀死对他根本没有区别。” 景承随手打开一袋钻石犹如天女散花一般向楼下洒落,我对物质向来不看重,可那毕竟是价值连城的钻石,看着景承暴殄天物莫名心痛,连忙走上去把托盘移开,我相信如果不阻止他这个疯子绝对会把所有的钻石全洒落下去。 “他把自己藏在这栋大楼里,用严密的安保措施确保自己不被杀死,魏平海担心被暗杀的程度远远超过他自己的病情。”景承终于消停下来,注视着城市的夜景声音平缓。“这说明魏平海认为真正的死亡威胁来自于竞争对手,而并非是自己的病情。” “这不可能啊,魏平海的病历我们亲眼看见过,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无论如何都撑不过两年。” “我暂时也没想明白,不过魏平海的安保措施的确滴水不漏,凯撒的门徒如果要在限定的时间内杀掉他,唯一的办法只有接近魏平海,以我对凯撒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虚张声势的人,剩下的时间必须看守好魏平海,如果我们运气好指不定能抓到凯撒的门徒。” 第三十六章争分夺秒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第二天的晚饭后我看手表距离限定的时间还剩下两个小时,心里莫名的紧张和不安,这期间见过魏平海一次,下午的时候他和凌晚在露台外面父慈女孝的闲聊,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魏平海。 我和景承查看了顶层所有出入口,通往顶层的楼梯每一层都被雇佣兵严密把守,凯撒的门徒如果正面交锋绝对不可能是特种部队退役军人的对手,唯一能进入顶层的便是电梯,但除了魏平海身上的黑卡之外无人可以到达。 我们找到监控室,从里面的监控画面中可以看见整栋大楼所有角落,理论上这是一栋根本无法进入的大楼,随着限定时间的流逝我心里多了一份疑虑和好奇,凯撒的门徒到底打算用什么方式杀掉魏平海? “这里的安保设施可以说是目前最先进的,分布在各个区域角落的摄像头不但能捕捉出现的人物影像,还能探测热能以及金属,如果发现异常会立即启动预警系统,所有通道在第一时间关闭。” 声音从我们后面传来,转身看见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伸手向我们自我介绍,他叫保罗是受雇于魏平海的安保顾问。 “你会说中文?”我好奇问。 “魏先生在安哥拉时我就负责他安全,跟在他身边时间长了所以学会中文。” “你既然是他的安保顾问,以你的经验在这段时间可有出现过异常情况?”景承问。 “在我们眼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正常,无时无刻都定位在异常情况下运转,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客户真正的安全。”保罗回答简洁有力,来回看看我们说。“魏先生交代过,你们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不过我还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你们提及的变态杀人狂。” “他向你提过这件事?”我以为魏平海并不相信。 “魏先生并不看重你们提供的情报,但我对你们倒是挺好奇。”保罗说完拍了拍正在操控监视画面的人,很快其中一个屏幕上出现关于我被通缉以及相关凶案的资料。“很少有人可以出现在这里,出于职业习惯我调查过你们,用你们的话说,我认为魏先生在引狼入室,我向魏先生呈报过关于你们的资料但魏先生不以为然,不过我提前警告你们,如果我发现你们有任何异动,我的人会在第一时间开枪射杀。” “很少有人来这里?”景承重复了这句话,看向保罗问。“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来过这里?” “魏先生很注重自己的个人隐私,加上身体状况的原因,除了你们之外从来没有人被允许进入这里。”保罗很干练回答。 “你是不是对中文的语法理解不全面,如果只有我们来过这里,那你就不应该说很少有人来过,这个词语说明,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我说。 “从你们资料我认为你们是具有攻击性的高危个体,因此出现在这里很不正常,但我不认为医生来为魏先生治病是危险。”保罗面无表情回答。 我总算是听明白,他的意思是说来这里的除了我和景承之外还有医生,而在他心目中我和景承是变态,所以被视为潜在的危险,而医生不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医生?”景承和保罗对视。“魏平海为了治疗疾病不是专门修建了医院,为什么还要医生到这里来?” “魏先生的情况特殊不便经常出入医院,只有需要用大型设备检查身体时才会去医院,平时的治疗都是由医生到这里完成,顶层配备有顶级的医疗设备,能满足魏先生所有治疗需要。” 保罗虽然对我和景承有明显的敌意,但想想也能理解毕竟他负责魏平海的安保,可却被魏平海带回两个变态杀人狂,对于时刻严阵以待的保罗来说,我和景承无疑是最大的安全隐患。 我低头看看时间还剩下一个小时,按照保罗所说我越发疑惑,这座大楼亦如坚不可摧的堡垒,凯撒的门徒根本没有接近魏平海的机会更别说处决他。 我目光在监视画面中扫视,忽然眉头一皱问:“你确定这里的画面能监控到整栋大楼所有地方?” 保罗不假思索点头。 “为什么我没有看见魏平海?”突然想起自从下午见到和凌晚聊天的魏平海之后就再没见过他出现。 “魏先生现在正在接受透析治疗,根据魏先生的要求,医疗室不允许被监控。” “我们和医生能到这里。”一直没说话的景承表情忽然有些不安。“医生,魏平海患的是尿毒症,他需要的是内科医生……” 我突然大吃一惊连忙问保罗:“你这里一定有给魏平海治疗的医生资料,调出来让我看看。” 保罗却摇头表示魏平海从未公开过他私人医生的资料,同时也不允许保罗调查和过问,一直以来都由单独的人负责接送,以至于保罗甚至都没见过这名医生的样子。 “我可以理解魏先生的做法,毕竟他的身份很特殊,如果他的私人医生身份曝光,这无疑会让魏先生的安全受到危险。”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真正的危险就来源于医生呢。”景承的神情也随之大变。 萧映真刚好也是内科临床医生,在所有人眼里医生都是救死扶伤的天使,即便经验丰富的保罗都没有丁点怀疑,如果萧映真试图处决魏平海,成为他医生就是接近目标最好的办法。 我顺势从身上掏出枪冲着保罗大声说:“带上你的人立刻去医疗室,魏平海有危险!” 保罗见我们如此紧张也不敢怠慢,招呼两名安保人员向医疗室冲去,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小时,我一脚踢开医疗室的大门,看见魏平海正躺在病床上,他身边站着一名穿蓝色手术服,口罩和帽子遮挡住面貌的医生,一双透着惊愕的眼睛注视着我们。 我看见医生手中正打算给魏平海注射的针管,双手握枪大喊:“放下手中的针管!” 保罗和其他两名安保人员也持枪瞄准医生,魏平海一脸错愕从病床上撑起身,来回看看门口的我们和身旁医生:“发生了什么事?” “放下手里的针管!”我加重声音。 医生迟疑了很久还是丢掉针管,两名安保人员迅速移动过去并把医生按到地上,保罗也恪尽职守把魏平海带到远离医生安全的区域,同时让闻讯赶来的其他安保人员马上对针管中液体进行化验。 我见局势已经被控制才收起枪走到医生面前,取下口罩和帽子后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我回头和景承茫然对视,医生大约三十来岁却并非是萧映真。 “谁能给我一个解释?”魏平海声音变得严厉。 “他们认为医生是变态杀人狂,考虑到魏先生安全我必须采取行动。”保罗回答。 “放开她!”魏平海神情有些气愤。 “魏先生,我认为还是先等针管中液体化验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决定。”保罗不卑不亢建议。 “她要杀我用不着等到现在,她是无国界医生我在安哥拉认识的她,期间一直都是由她在负责我的病,我回国之后把她请过来协助治疗。”魏平海坚持让保罗的人放开医生。 我看向景承就连他也向我摇头,他应该已经通过医生的行为和表情做过心理分析,她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化验针管物质的人员也报告,是常规白蛋白多用于尿毒症的治疗,这时一名安保人员走进来在保罗身边低语,保罗一边听一边看向我和景承,然后走到魏平海旁边极其小声说些什么。 魏平海也瞟向我们,然后对保罗低声吩咐几句后,他带着其他安保人员以及医生离开,魏平海穿好衣服让我们跟他去顶层。 套房的第三层也是整栋大楼最高的地方,穿过楼顶的空中花园后我看见无边界游泳池,魏平海停着直升飞机的升降台上,我发现之前在四周巡逻的保安人员不知去向,魏平海忽然转头问:“还剩下多少时间?” “你还剩二十分钟。”我看看手表回答,限定的时间越近心里越没底。 魏平海有些疲惫的看向我们:“我说过的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没人稀罕你的钱,不管你相不相信二十分钟后一定会有事发生!”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到底怎么才能杀掉你?”景承完全没心情理会魏平海,双手插在风衣中冥思苦想。 “我需要给你们纠正一下。”魏平海表情凝重对我们说。“你们只说对了一件事,就是二十分钟后的确会有事发生,但还剩下二十分钟时间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你什么意思?”我吃惊问。 “我的安保人员刚向我报告,警方已经包围了这栋大楼但不是冲着我来的,一名叫苏锦的警察出示搜查令要求追查通缉犯,名字叫秦文彬和景承,在我们现在谈话的这段时间,她正带着警察乘坐电梯上来。”魏平海目光深沉在我和景承身上扫视。 我心里暗暗一惊,没想到苏锦竟然如此之快找到我们。 “苏锦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景承忽然皱眉自语。“疯狗掩护我们逃脱包围,在音乐学院我们并没有被发现,然后直接到了这里,整个过程不可能有人知道,除非……” 景承望向魏平海,唯一能泄露我们行踪的只有他,魏平海应该明白景承言外之意,不以为然回答:“你们是谁,曾经干过什么,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所以更没兴趣通知警方,不过我很想把你们留下为我做事,还是之前说过的机会总是稍纵即逝,掌握不了机会的人注定要失败,但你们如果错失了机会恐怕不仅仅是失败那么简单。” “你想干什么?”我问。 “你们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如果你们不想为我做事,那就没必要留在这里,相信正在一层大厅等候见我警察和乐意把你们带走。”魏平海一脸精明阴沉对我们说。“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抓住机会,只要答应以后为我办事,我会立刻安排人用直升飞机送你们离开,而且保证以后不用再担心被警察追捕。” 景承的表情更加凝重,有一种近乎于抓狂的躁动,来回在升降台走动,口里一直反复说着相同的话。 “如果不是你通知警方,还有谁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第三十七章烟花中的恶魔 国家是不允许私人持有枪支,这也是魏平海调走所有安保人员的原因,何况既然来了这么多警察他自然也不用担心自己安危。 想必苏锦已经安排警力封锁了这栋大楼所有出口,我们即便能在限定的时间救魏平海,但也无法从这里脱身。 景承似乎对其他事根本不在乎,还在思索我们行踪到底是怎么被警方发现,我们明明是来拯救一个根本不应该不救的人,谁知道最后关头竟然被魏平海釜底抽薪要挟我们成为他的帮手。 我再一次看手表,忽然天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我看清上还剩下十五分钟,但思绪完全被此起彼伏的烟花所打乱,伴随着对面大楼的男女欢呼雀跃声,烟花是从对面大楼燃放的,那是一场正在举行的婚礼,一对新人在众多亲友的簇拥下甜蜜偎依在一起,眺望着夜空中明亮的烟花接受着祝福。 而这时对面大楼外墙巨大的电子屏也播放着婚礼的盛况,站在升降台上刚好能看的一清二楚,而且大楼周围街道上的行人也纷纷停步抬头观望,很快在大楼的下面就聚积了众多人群,如同蠕动的蚂蚁一般越聚越多。 电子屏上是那对新人的特写,我能看到洋溢在新娘脸上的幸福和新郎发自肺腑的开心高兴,相信这场别开生面的婚礼一定会成为他们两人一生最美好的记忆。 凝视着电子屏上温馨甜美的一幕,以及被五彩缤纷烟花装点的夜空,有那么短暂的一刻让我忘记时间的紧迫。 直到手机铃声从我身上传来,一直来回走动的景承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我,这铃声犹如梦魇一般纠缠着我,上一次响起就是告之我死亡名单上下一个目标的名字,而如今魏平海就近在咫尺,但我和景承都无法预料即将会发生什么事。 我连忙拿出手机看见是视频通话,画面中出现一个拿着手机的女人,超凡脱俗美艳的容貌在一袭黑色晚礼服的映衬下,是那样的美丽动人,可谁又能想到,这张精致漂亮的身体中竟然蕴藏着恶魔,我和景承同时认出萧映真。 她很适合黑色亦如她已经沉沦邪恶的心,嘴角挂在罪恶的微笑,仿佛在嘲讽我们的无能为力。 视频中声音响起的那刻,我莫名的紧张和不安如同在和来自地狱的恶魔交谈。 恶魔有着动听的声音,语速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世人都说时间就是生命,可很少有人真正领悟这句话的真谛,不过我相信你现在应该体会的应该比其他人要深刻。”萧映真的声音出奇的镇定。“还记得吗,这个游戏的名字叫救赎,所以我今晚打算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真正体会时间和生命的重要。” “你输了!”我对着手机义正言辞说。“现在还剩下十分钟,在限定的时间内你是不可能杀掉魏平海的。” 景承忽然走上前把手机音量调大,从视频中我依稀能听见轻微的风声,然后是欢声笑语,紧接着传来爆裂的声音,瞬间天际又被绽放的烟花照亮,成为视频中点缀萧映真的背景。 景承面色大惊立刻向四周张望:“她就在我们附近!” 我连忙上前把魏平海拉到身后,或许是听到萧映真在视频中所说的话,之前还不以为然的魏平海脸上也泛起惊愕的惧色。 “你不是说我是懦夫吗?看看你现在脸上的恐慌和害怕,告诉我,到底谁才是懦夫?” …… “这是一个圈套!”我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一切,魏平海不可能通知警方,可他并不是唯一知道我们行踪的人,还有萧映真! 她知道我们会想方设法阻止她处决魏平海,势必会千方百计接近他,因此萧映真知道我们一定会来这里。 视频通话中传来萧映真的笑声。 “魏平海根本就不是死亡名单上的人,你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插翅难飞,只要我被警方抓获案件就能告一段落,你用我当替罪羊来吸引警方注意力,这样你就能实施处决死亡名单上的人。”我对着萧映真低吼但内心却感到无力。 视频里依旧是她令人厌恶的笑声,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听出得意,更多的却是轻蔑和嘲笑。 景承一直默不作声望着视频中的萧映真,他缓缓的摇头:“事情没这么简单,庄怡秋的凶案中她已经暴露了身份,在警方的眼中她和你是同犯,凯撒陷害你是凶手还要更深层次的原因,萧映真需要一个能帮她吸引警方视线的替罪羊,只要你一天没被抓住警方就不能全力以赴追捕她,你是她最好的掩护她没有必要让你被警方抓。” “只有她知道我们会来这里,如果不是为了让我们无路可退,她我什么要通知警方?”我问。 “输赢在于比对手能向前多看几步,她通知警方说明还有其他原因。”景承抓起我手腕看时间,然后又看了一眼视频里的萧映真。“还剩下八分钟,时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萧映真的笑声在视频中缓缓停止,再次响起时充满了冷漠和冰冷。 “魏平海,一条生命在你眼中值多少钱?” “你也配和我谈生命,你知道什么是生命吗?”魏平海没有了之前的惧色,毕竟他经历过太多的凶险,估计不会把一个在视频中的女人放在眼里,比起那些穷凶极恶的雇佣兵杀手,或许萧映真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笑话,他一把推开我趾高气昂望对萧映真回答。“只有能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生命,你想知道一条命值多少钱?那我告诉你,在安哥拉我用一口水就买过一条命!” “为了钻石矿开采权你助纣为虐提供军火,每天因为你的贪婪被杀的人不计其数,为了占有矿脉你下令屠村,你采集的每一颗钻石都沾满鲜血,一口水一条命,既然在你眼里生命如此廉价,那你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活下去?”萧映真声音冰冷的质问。 “我不做还有其他人会做,但不做的结果就是等死,蝼蚁尚且贪生为什么我就不能,我活了下来因为我是强者,神都眷顾我你凭什么指责我?”魏平海冲着视频咆哮。 萧映真的声音更加阴冷,即便隔着手机话筒我也能感觉到她无情的冷酷,她的语调却和姜谨如出一辙,她对魏平海一针见血的评判。 “你一直在占有比所需更多的东西,包括财富、欲望以及生命,这是你的贪婪。 并且一直否定自己的罪恶和过错,因为个人好恶在法律之外行使惩罚他人,这是你的愤怒。 还有认为自己比其他人优秀,甚至认为自己可以超越神,这是你的傲慢。 你信奉的神允许你这样做吗?还是说你认为自己就是神?我知道你信奉天主教,但在天主教的教义中,贪婪、愤怒和傲慢都是原罪,触发的信徒将会被处死!” “我死了吗?你睁眼好好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我的神都没有惩罚我,你又能怎么样?”魏平海用力拍打胸口。 “你认为你如今的一切都是神在庇佑你?”萧映真很平静反问。 “对!时势造英雄,神选择了我来拯救那些被战火屠戮的人,秩序是需要用牺牲来换取的,我做的一切都没有错。”魏平海理直气壮回答。 视频中萧映真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再起响起时透着邪恶和力量。 “很遗憾,我并不信奉你的神,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 第三十八章生命的轻重 魏平海更加暴怒,或许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轻视和挑衅他,顿时我从他眼中看见了习以为常的杀戮,这应该才是真正的魏平海,他其实和萧映真一样内心都住着残暴的恶魔。 魏平海还想冲着手机咆哮,被脸色大变的景承捂住听筒。 “她没头没脑一句话有什么好怕的?”魏平海怒目圆瞪看向景承。“她就是你们说的变态杀人狂?除了嘴上能说几句她还能做什么?” “你应该感到害怕!”景承声音并没有提高,但气势却完全压倒魏平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看景承的反应,这句话似乎有更深的含义。 景承神情凝重低声回答,这句话并非是萧映真杜撰,而是西方著名的谚语出自圣经新约部分,有信徒问耶稣,都知道他对世人忠诚不顾忌任何人,只尊崇真理的天主教义,那么信徒既然信奉天主可不可以不给凯撒纳税。 耶稣指着银币上的肖像和字号问信徒,上面是谁。 信徒回答,凯撒。 从而耶稣说出这句极有深意的话。 凯撒的就应归还凯撒,天主的就应归还天主。 即便在耶稣的眼里,凯撒是俗世的君王,因此俗世的一切都归于凯撒所有,人也是俗世中的一部分,人的生活由肉体和精神两部分组成,肉体归于凯撒精神才是神的。 这足以展现凯撒的权力和力量,即便是神权也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萧映真说这句话其实是想告诉你,俗世凡人必须要遵守凯撒的法则,神都无权袒护和包庇。”景承对魏平海说。 “来,我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就过来杀我!”魏平海明显是被萧映真激怒,移开景承捂着话筒的手挑衅。 “你还有最后五分钟时间,在你被处决之前,我希望能听见你的忏悔。”视频中萧映真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听完我却大吃一惊,我之前以为魏平海根本不是凯撒死亡名单上的目标,看来我推测是错的,萧映真下一个要杀的就是魏平海,可她如今虽然就在我们附近但她绝对没有机会靠近魏平海,只剩下五分钟时间,我实在想不通她到底会用什么方法杀掉魏平海。 “秦文彬,一条人命在你眼中值多少钱?”萧映真喊出我名字。 “生命是无价的,不是由你来评判和剥夺”我不假思索回答。“他即便恶贯满盈也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任由你处决。” “是的,我的确没有资格。”萧映真的回答让我有些茫然。 我看见萧映真镇定自若缓缓迈步,从视频中我能看见对面大楼真正举行的婚礼,显然萧映真距离我们并不远,话筒中她发出由衷的感叹。 “婚姻是维系两人爱情的纽带,而一场难忘的婚礼便是彼此白头到老誓言的,看看这对新人的幸福你能想到什么?”萧映真问着奇怪的问题。 我一时语塞和同样焦虑的景承对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开始变的不安,萧映真并没有等我回答,继续声音平静的说下去。 她在勾画和设想这对新人的未来,他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然后孕育出爱的结晶,很快在他们的身边会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或许是两个…… 他们会陪伴着孩子渐渐长大,体会爱情的甜蜜和家庭的温馨,他们会渐渐老去,但却亲眼见证孩子的成长,直到有一天他们会为孩子举办同样令人难忘的婚礼,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一定会回想起曾经属于他们的这场盛大婚礼。 他们或许会感慨时间的飞逝,但更多应该是对孩子的祝福以及彼此守护的感谢,他们会在孩子的婚礼中继续憧憬未来。 渐渐他们学会珍惜时间和等待,更加彼此的恩爱,很快另一个生命会随之诞生,他们会看见孩子眼中的惊喜和幸福,亦如当初他们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这是他们两人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时间不会停留,他们会慢慢苍老直至兑现携手白头的誓言,或许有一天老迈的他们会重新来到这里,一起回忆这一生中最幸福的过往。 …… 手机视频中萧映真短暂的沉默,我和景承茫然对视完全不明白在最后关头她为什么要说这些毫不相干的话语,忽然间天空中好像下起了雨,对面大楼露台上的婚礼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那对新人和前来祝福的宾客惊慌失措到处躲避,从大楼电子屏中能清楚的看见所有人的衣衫全都被淋湿,但很快我意识到不对劲根本就没有下雨,而是婚礼大厅中的消防喷淋系统被触发,密集的水柱瞬间覆盖整个大厅,新人和来宾正慌乱的想要离开,在电子屏的画面中,所有人全都被困在透明的大厅内,出入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死。 “人都期盼事物的美好,但往往很多事并非天从人愿,就如同这对新人,他们或许还有另一个结果,在明天的报纸头条会出现大篇幅的惨剧新闻,在某处婚礼现场发生火灾,包括新人在内所有宾客死于火灾现场,这里是他们幸福的但也成为终点。”萧映真声音依旧很淡定问我。“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一种呢?” 我看着电子屏中已经一片狼藉的婚礼现场,大楼下聚齐围攻的人群越来越多,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画面中有人在擦拭身上的水,表情很疑惑的放在鼻尖闻,顿时那人惊恐万分大声喊叫,画面的声音太嘈杂,听不到里面说话的内容,但随着那人喊出的话,整个婚礼大厅中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恐惧。 新娘开始绝望的哭泣,新郎和其他宾客用力推拉着被锁死的大门,还有很多人瘫软害怕的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景承嘴角蠕动一下,用手搓揉着嘴挤出两个字:“汽油!” 我顿时震惊的瞪大眼睛,从消防喷淋中喷射出来的竟然是汽油,现在只要有丁点火星出现,对面大楼将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火星在明灭。 我看见视频中萧映真点燃一支烟,她玩弄着手中的打火机,每一次她拨动手指,跳蹿出来的火星都让我触目惊心,明灭的火光中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变得有些狰狞,亦如恶魔在地狱中微笑。 她也站在某处大楼的天台边,我目光落在视频中放在她面前的遥控器,大惊失色问:“你,你打算干什么?” “我在婚礼现场安装了点火装置,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萧映真的手触摸在遥控器的按钮上,忽然重复之前的问话。“魏平海,一条人命在你眼中值多少钱?” “疯子!”魏平海估计已经意识到对面这个女人的变态,喉结不由自主蠕动一下。“你要疯我陪你,点啊!点燃让我看看。” 我一把拧住魏平海的领口:“你他妈还有没有人性,对面的人和你无冤无仇,看着他们烧死在你面前你就真的能心安。” “你真当自己是圣人。”魏平海一把将我手推开,冷酷无情回答。“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生命,你现在自身难保出去就会被抓,你凭什么救对面的人,再说他们的死活对于我没有任何关系和影响。” “在你的价值观中,一条人命仅仅和一口水对等,这里一共有245人,如同245口水而已,简而言之对于你来说微不足道。”萧映真的声音传来,但这一次却充满了怜悯。“魏平海,我愿意给你一次忏悔的机会,如果你选择并且面对,那么你将拯救这里245人,你愿意吗?” “我不会忏悔,因为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至于对面的人,比起拯救他们我更愿意看见一场终身难忘的焰火。”魏平海没有丝毫仁慈的冷笑。 景承一拳打在魏平海脸上,他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挣扎好几下才捂着脸站起来,双目溅火怒视景承:“我保证你走不出这栋楼!” 景承根本没有理会魏平海,对着视频声音低沉:“怎么忏悔?” “这里的人命加在一起不过是245口水而已,你们身边有直升飞机从油箱中提取245口航空汽油,如果魏平海能把这些航空汽油倒在身上并且点燃,我便会放了这里的人,当然,在火焰熄灭之前魏平海没有死的话,我也会放过他。” 245口航空汽油大约有2千毫升,萧映真给魏平海的忏悔其实很简单,用他一个人的死换取对面245条人命。 魏平海捂着脸嗤之以鼻的冷笑,我和景承都不相信他是懂得什么叫牺牲的人。 “秦文彬,一条人命在你眼中值多少钱?”萧映真在视频中问我,但她并没有等我回答。“我想起来了是无价的,看起来在对生命价值的认识上,你和魏平海有很大的出入,所以你必须和魏平海达成共识,一条人命到底是无价还是廉价?” “你,你想干什么?!”我声音在颤抖。 景承突然笑了,在这种生死与共的紧要关头他居然还能笑出声,笑容中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释怀,仿佛所有困扰他的疑惑全都解开,先是看了我一眼,目光移到魏平海的身上。 “凯撒的归凯撒,如今凯撒要收割生命,但这一次是按照生命的轻重来选择,萧映真之前说过,她没有资格评判和剥夺生命,因为这一次将由你来决定生存和死亡,你就是凯撒为魏平海准备的行刑人……” 第三十九章最后的行刑者 魏平海应该听不明白景承所说的话,但我却瞬间明白萧映真之前一直在强调资格的含义,身体不由自主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她是凯撒的门徒,亦如凯撒一样在处决目标之前,会先给被惩处的对象一次忏悔的机会。 而这一次就是要让魏平海以自焚的方式换取对面245条人命,但是生命的廉价早就在魏平海心中根深蒂固,在他的世界观里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他根本不会为别人去牺牲自我。 这恰恰就是萧映真提前向我和景承透露魏平海是下一个目标的真正原因,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近魏平海,但我和景承为了阻止她处决魏平海一定会不惜一切靠近他。 我甚至还幼稚的奢望过,只要寸步不离守在魏平海身边不但可以救他,而且还有机会抓到凯撒的门徒,但事实上这一次我又输了,依旧是输在对方比我看的更远。 我以为这一次终于掌握了主动,但却没想到等待我的会是早已安排好的结局,我低头再一次看了看时间,还剩下最后的三分钟,生命对我来说是无价的,我要拯救对面大楼245条人命,就意味着魏平海必须要死。 魏平海应该是从我和景承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什,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过我走不出这栋大楼,或许你说的没有错,不过今晚……”景承翘起嘴角上面挂着无力的笑意。“走不出这栋大楼的恐怕还有你。” “你们想干什么?”魏平海大吃一惊。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们都被对面的那个女人算计了,我们原本是希望救你的,但处决你的人根本不是她。”景承漫不经心回答。“而是我们!” “你,你们要杀我?!”魏平海向后退了一步,慌乱的四处张望,但很快眼神中就透出恐慌,他的安保人员已经被安排撤离,在大楼的顶层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人,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会靠近这里。 我对着景承摇头,声音颤抖说:“我们没权去决定生命的死活,谁都没有这样的权力,不管他曾经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也该让他接受法律公平的审判,如果我们杀了他和对面的变态还有什么区别!” “你说过生命是无价的,魏平海的命无价,但我身后245条人命就更无价,即便按照魏平海的价值观,一条命等同于一口水,我身后有245口水,这就是生命的轻重,你难道打算为了一条人命而放弃245条?”手机中传来萧映真的声音。 我呆滞的愣在原地,这本来应该是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救恶贯满盈的魏平海,如果让我选,我会毫不犹豫的放弃魏平海,但选择的代价却是摧毁一条生命。 我看向景承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可这一次他用很平静的目光和我对视,那一刻我更加惶恐因为他的沉默代表着妥协。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景承声音异常平静。 “我再给你一点提示,你选择救魏平海就意味着你将亲眼目睹245条人命被火海吞噬,他们痛不欲生的哀嚎和在烈焰中绝望的挣扎都会深深印刻在你脑海中,成为你永远挥之不去的愧疚,同时……”萧映真的声音明显占据了上风,她很镇定自信的继续说下去,同时因为魏平海的存在,他所操控的非法钻石交易会继续持续,每天都会有更多无辜者因为他而死亡。 反之,如果我选择了对面大楼245条人命,他们因为经历过这次事件,会更加珍惜生命并且心怀感激的活下去。 “你既然认为生命是无价的,那么放弃魏平海你将拯救无数的生命,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萧映真已经把遥控器拿在手里,手依旧拨动着火机明灭的火光如同被唤醒的恶灵。 我终于无可奈何缓缓看向魏平海,他应该觉察到我眼神的变化,身体继续向后退逃,直到靠在升降台护栏上退无可退。 “你,你不想干什么?!” “我没权去决定你的生死,可对面还有那么多人命,你只剩下两年的时间,而且一生都充满了罪恶和肮脏,为什么不用你最后的时间做一件有意义的事,牺牲自己去拯救别人,就当是你对自己一生的忏悔。”我舔舐一下嘴角对魏平海说。 “不,不,我不能死,我还要活下去。”魏平海终于变成懦夫,亦如萧映真曾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懦夫在未死之前,已身历多次死亡的恐怖了。 他开始畏惧死亡,胆怯的对着我和景承摇头:“不是两年,我会一直活下去,不要听她的,我有钱,超过你们的想象,只要我能活下去,你们要多少我都给。”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生命是无价的,你用再多钱也买不到生命。”我失望的对他摇头。 “我呢?我也是活生生一条命。”魏平海拍着自己胸脯惊慌失措。“凭什么要用我的命去救其他人。” “很可惜,你之前已经回答过一条命的价值,在你眼中一条命等同于一口水,那么在一口水和无价的生命之间,我相信任何人都会选择后者。”景承的回答很冷漠。 视频中传来萧映真欢愉的笑声,从一开始她就算计好魏平海,事到如今的一切都是魏平海咎由自取的结果,我突然感觉对面那个女人好可怕,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即便很随意的一句问话也在她的算计之中。 我还是把目光投向景承透着近乎于乞求的无助,每一次困境他都能想到解决的办法,我希望这一次他也能力挽狂澜,可两两相望中我看见的只有他理性的平静。 “你真打算帮对面那个变态?!”我冲着景承咆哮怒吼。 景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手机又响起萧映真冰冷的声音:“看起来你和魏平海之间无法对生命的轻重达成共识……” 萧映真说完手指按在了遥控器上,,我从电子屏画面中看见被锁在大厅中绝望而惊恐的人群,还在为脱困尝试最后的努力,婚礼现场如今只需要丁点火星对面将会瞬间变成人间地狱。 “等一下,我……”我声音颤抖的对着视频问。“我该怎么做?” “第九表公法的第十七条!”萧映真脱口而出。 我很快想起萧映真是继承凯撒的杀人方式,以古罗马的十二表法来处决死亡名单上的人。 第九表公法的第十七条的内容是,因私欲发动战乱并侵占财物杀人者处死。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今晚的处决必须由秦文彬亲手执行。”萧映真短暂的沉默。“你还剩下三分钟……” 魏平海畏惧的惶恐和我的不知所措,让我和他同时呆立在原地,景承转身快步走到直升飞机前,从储物箱中找到备用的两盒航空汽油,回到我身边时,我看着他放在地上的汽油手不停颤抖。 “我,我做不到。”我对景承摇头。 他一把拧住我衣领,重重一巴掌拍在我脸上:“镇定点,现在我没时间纠正你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你现在只需要明白一件事,今晚你无论如何都有人因你而死,唯一不同的结果是死一个人还是死245个人!” “杀了魏平海我们就输了!”我对景承怒斥奋力将他推开。“你是疯子我不是,草菅人命的事我不想也不会做。” 我话音刚落突然升降台四周的探照灯被打开,平时是用于装点大楼,刹那间顶层被照的灯火通明,我听见从大楼下传来的惊呼声,我们的目光都转向大楼下面,这才发现对面大楼外墙巨大电子屏上如今正在播放的画面中竟然是我们。 画面里有冷静的景承和方寸大乱的我以及面如死灰的魏平海,之前聚集观看婚礼直播的行人,纷纷在下面交头接耳的观望,想必这也是萧映真提前就安排好的。 我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在电子屏上接通了大楼顶层的监控摄像头,如今我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景承偏头看着电子屏声音低沉:“在十二表法中魏平海的罪行必须要示众,萧映真要让所有围观的人目睹他被处决的过程,同时……” 景承有些说不下去,但我内心无比寒冷的惨笑:“同时也要让所有人看见行凶者是谁,在今晚我将从被陷害的通缉犯变成真正的凶手。” “两分钟!”萧映真的淡笑映衬出我的失败,她在手机中用胜利者的姿态倒计时。 景承一把松开我,他冲到魏平海的面前根本不由魏平海的哀求和无力的挣扎,在电子屏的画面中他如同嗜血的野兽,拖拉着赖在地上的魏平海走到升降台边,下面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求,求求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给,都给你。”魏平海继续苦苦哀求。 “你自己曾经说过,你在安哥拉用牺牲一部分人而拯救了所有幸存者,记得当时我回答过你,理论上你说的没错,而如今我正在验证你的观点,杀掉你一个人去救对面245个人。”景承整个人又变成了那个令人胆寒的怪物。 “50秒!”那声音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哀嚎。 “这场游戏没有输赢只有生死,如果你不杀掉魏平海,你的余生将被对面245条人命的消亡纠缠和折磨,你最终会选择屈服和逃避,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彻底的输了,你即便还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景承声音镇定平静,电子屏的画面中是魏平海惊恐万分的惨叫。 “38秒!” “你可以一直这样站着,等到时间终结的那刻,无能为力的目睹被火海吞噬的245条人命,然后你会在自责和怯弱中在黑楼完结余生。”景承把汽油桶和火机交到我手中。“你也能选择抓到对面那些躲藏在阴暗中的怪物,但你必须比它们更坚强更冷血,你的柔弱和无能就是凯撒最希望看见的结果,你真愿意输给一个已经快要被处死的变态?!” “26秒” 我的手渐渐不再抖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尚存的怜悯也正在消亡,或许是景承的话真的触动了我,从地上拿起了航空汽油桶,走到升降台边俯视着还在挣扎的魏平海,从这个角度我如同在审视他的罪恶,他的哀求落在我眼里最终变成了忏悔。 抬头时看见电子屏中的自己,目光不再彷徨和闪烁,看上去我更像被扭曲的怪物,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景承一直说过的那句话。 想要追捕怪物,首先得把自己变成怪物…… 我问过景承他是怎么做到的,景承不愿意回答我,现在我能体会到原来这个过程竟然是如此的残忍和痛苦。 “20秒。”萧映真声音充满了期待 “凯撒说这个游戏叫救赎,我救赎了别人却让自己沉沦于黑暗,至少在这件事上,他赢了。”我拧开了汽油桶看向景承淡淡说。 “不,凯撒并没有改变你什么,光明中也蕴藏着罪恶,黑暗里也有正义,堕入黑暗并不代表沉沦。”景承很诚恳的和我对视。 我转头再看你一眼屏幕中的自己,抬起的手将满满一桶航空汽油倒在魏平海的身上,下面的人群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不远处的街道是疾驰而来的警车,而身后关闭的大门被重重的撞击,相信苏锦和其他警员已经透过窗户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浑身被汽油淋透的魏平海用尽最后的气力挣扎,动作越来越吃力,他恐惧到甚至已经忘记乞求我放过他,或许现在他才会真正体会到生命真正的价值。 我点燃了打火机,火光在夜风中摇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整个人生像是被重新定义。 “秦文彬,你现在知道什么是罪恶吗?”萧映真停止了倒数,声音充满了欢愉。“你一直标榜捍卫所谓的正义和秩序,在你眼中我是恶贯满盈的变态代表着混沌和黑暗,你不是认为生命是无价的吗,那如今你擅自决定魏平海的生命岂不是和我一样。” “我是为了救人,而你本质就是根深蒂固的黑暗,你毫无人性和良知,我又怎么会和你一样。”我大声呵斥。 “你不认为自己杀人的理由很荒谬吗,你根本不懂什么是人性的黑暗,不过今晚我能向你证明你一直坚持守护的正义和秩序都是错的。”萧映真停顿了片刻后声音变得阴沉。“魏平海,你希望自己被烧死吗?” “不,我不,我不想死。”魏平海彻底的屈服在萧映真的声音中。 “那我给你一个生还的机会,在你旁边的护栏下面有一个遥控器,是几天前我用无人机放在那里的,现在你拿出来。” 魏平海惊慌失措在旁边摸索等他手抬起时,我和景承大吃一惊,看见他真找到遥控器。 “这个遥控器的作用和我手中的一样,只要你按下按钮就会触发对面婚礼大厅中的点火装置,我把决定你生死的权力交给你自己,你想要活下去就烧死对面245个人。”萧映真胸有成竹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心理暗示。“不过你最好抓紧最后的机会,我相信你身边的人并不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和景承看着魏平海手中的遥控器目瞪口呆愣住,他原本绝望的瞳孔中瞬间闪烁出邪恶的光芒。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惊恐万分冲着视频中的萧映真咆哮。 “今晚游戏的规则并没有改变,游戏的主题依旧是生命的轻重,但我想向你证明人性的黑暗,既然是游戏当然要公平,你能决定魏平海和对面245条人命的生死,你现在需要做出同样的选择,到底是杀掉魏平海还是看着我杀掉对面的人,当然如今这个游戏难度加大了,魏平海同样也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所以在最后的时间里,你们都必须做出自己的抉择。” 魏平海紧紧握着的遥控器犹如他的救命稻草,他的手毫不迟疑按向按钮,他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生命上,哪怕丁点希望他也不会放弃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魏平海!”景承大惊失色向前一步。“你出现在死亡名单上注定必死无疑,你被选中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把自己的贪欲建立在众人生命之上,凯撒希望看见你的忏悔是牺牲,绝对不会让你继续用众人的命交换你的生死,至少今晚不会!你即便杀掉对面的人,凯撒也不会让你活下的!” “10秒!”视频中已经听不到萧映真变态的浅笑,她低沉的声音如同魔咒仿佛在召唤地底的恶灵。 “我不认识什么凯撒,不过现在想杀我的是你们,我能活到今天不是因为我有多幸运,只不过我能一次又一次抓住机会。” “你按下按钮就意味着杀掉245条人命,看着他们葬身火海你就能活的心安理得?!”我手气愤的抽搐。 “6秒!” “你不同样也想烧死我,看着我死在你面前你就能用拯救了其他人的理由来让自己心安理得?”魏平海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汽油。“我的命不允许别人来决定!” 4。 3。 2。 …… 萧映真的声音透着兴奋,她好像对死亡有狂热的崇拜,在时间终结的最后一秒,魏平海毫不迟疑打算按下遥控器,就在刹那我把手中打火机丢了出去。 火光在夜幕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晕,我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生命在我心中是无价的,但此刻魏平海已经失去活着的权力,他玷污了生命的神圣,比起道德和良知我更愿意看见他结束自己罪恶的一生。 魏平海应该一直都在提防着我,所以在打火机扔过去的那刻他居然躲开,打火机还没落地的时候他按下了遥控器。 轰! 对面大楼并没有出现火海,反而是遥控器忽然迸溅出火星,瞬间魏平海被腾起的烈焰吞噬,夜空中充斥着他撕心裂肺的惨叫,聚集的人群心惊胆战注视着巨大的显示屏上魏平海惨不忍睹的挣扎。 魏平海偏偏倒倒冲向天台边缘,估计是无法承受被灼烧的痛苦从大楼上跳了下去, 我一脸茫然张着嘴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反应不过来。 “秦文彬,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人性本恶了吗,魏平海临到最后一刻所想的依旧是自己,他不过是所有人的缩影,这就是你试图去捍卫和守护的一切,你不认为自己很可笑吗?” 萧映真还在拨弄着手里的火机,迸溅的火光终于没有再明亮,她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缓慢的往后退,直至和黑暗融汇在一起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通话视频也戛然而止。 空气里弥漫着尸体被烧焦的味道,对面显示屏的画面被定格在我和景承的身上,突然画面消失,血红的大字出现在画面中,相信那些字也把恐惧印刻在每一个围观人的心里。 我来,我见,我征服! 第四十章罪恶起源 对面大楼婚礼大厅的门被赶到的消防人员打开,看着里面惊慌失措冲出来的幸存者我在心里从松一口气,整栋大楼下面被密集警察包围的水泄不通,刺耳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夜空中。 “凯撒留给魏平海的根本不是机会,凯撒是想在你面前证明人性的黑暗,这就是凯撒处决魏平海的办法,根本不用萧映真动手,他的贪婪最终会要了自己的命。”景承深吸一口气。 “魏平海总算说对了一件事,今晚我怕是走不出这栋大楼了,没有人知道杀魏平海的是他自己,楼下所有目击者都看见我扔出了打火机,我现在已经是杀人凶手了。”我心情很平复对景承说。“等警察冲上来,所有的事都算到我头上,记住!你也是被我从精神病院挟持的。” “你这是打算交代后事吗?”景承比我还平静。 “你是唯一能阻止凯撒门徒的人。”我望着对面显示屏上那几个血红色大字。“萧映真已经失控她甚至比凯撒更疯狂,如果不及时抓到她,相信这些血字会伴随着更多尸体出现。” “凯撒选择你绝对不是为了让你成为替罪羔羊那么简单,这个游戏并没有结束,还有……”景承深吸一口气淡笑。“我从来不会丢下自己的同类。”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很多时候往往出卖自己的就是朋友,但你见过动物出卖自己的同类吗?怪物和怪物之间是没有友情的,但是却有共同的目标。”景承的笑依旧充满了自负。“我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我愕然不已和景承对视。“我们出路如今已被警方控制,能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跳下去,你怎么带我离开?” “天无绝人之路,除了跳下去指不定还能飞下去呢。” 景承的目光看向我身后,转头才发现停在升降台上的直升飞机,原本已经熄灭的希望又被重新点燃,刚冲到直升飞机顶层的大门就被撞开,我看见苏锦持枪冲了过来。 “站住!”苏锦的枪口正瞄准着我。 我停在原地和她相望,距离她只有不到三十米,苏锦双手持枪神情严厉,她瞟见还在被大火焚烧的魏平海尸体,目光中更多是震惊和不解。 景承躲在直升机后用同样错愕的眼神注视我,在苏锦瞄准我之前,我明明是有机会躲避的,但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停在原地,如今我完全暴露在她的射击范围之内。 “秦文彬,你已经被包围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苏锦的声音并不连贯,但我听的出话语中透着气愤。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居然在试图给她解释。 “你脑子进水了吗?”景承从直升机后探出半边头查看苏锦位置,冲着我开口大骂。“你今晚之前还是嫌疑犯,可现在你已经是凶手,下面那么多人看见你杀魏平海,你认为她会听你的解释吗?”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做完,等我抓到真正的凶手一定会回去自首。”我并没有理会景承表情认真对苏锦说。 “有什么事等你归案之后再说,如果你现在试图逃跑,我有权开枪!”苏锦义正言辞警告。 我沉默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回答:“你开枪是你的职责我能理解,但我有自己的使命。” 我距离景承还有五步的距离,我很明白只要自己有任何异动,苏锦会在第一时间因为拒捕而选择射杀,但我还是向直升机跑去。 呯! 刚迈出第一步,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我听见什么重重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回头看见是正捂着胳臂倒在血泊中的保罗,旁边是一把M4A1卡宾枪,他作为魏平海的安保顾问应该是发现雇主被杀后还尽忠职守打算射杀我,他刚好在我身后露台的狙击位上,如果不是苏锦及时发现并开枪阻止,我和景承现在怕是已经当场毙命。 就在苏锦开枪的瞬间,一直在留意她举动的景承立刻拿起之前剩下的航空汽油桶,用力向苏锦扔过去,苏锦本能的闪避让她无法再瞄准,我快步冲到直升机后面,景承把我推上飞机随手从我身上拿出手枪,接连开了好几枪击中汽油桶,随着猛烈的爆炸声漫天火海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力把苏锦掀翻在游泳池里。 景承动作麻利启动直升机,我透过机窗看见陆陆续续冲上来的军警,快速旋转的旋翼产生猛烈的大风吹拂熊熊大火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火墙。 冲上来的军警无法强行逼近,眼睁睁看着景承驾驶的直升机缓缓起飞,我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游泳池,看见苏锦被警员拉上来才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其他军警全都举起了枪都在等她下达射击的命令。 隔着火墙我和她对视,三十米的距离以军警目前配备的火力能把这架直升机瞬间打成筛子,可最终苏锦缓缓放下了枪,并且示意其他军警终止射击。 直升机飞离了大楼我透过机窗回头去看,苏锦站在大楼的边缘眺望着直升机的方向,我已经看不清她的样子和表情,她的身影在我视线中越来越小直至最终消失在夜幕里,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沉重和无助。 估计警方根本没有预计到我和景承会乘坐直升机逃脱的突发情况,而且又是在夜晚我们很容易就逃离了包围圈。 机舱里我和景承都一言不发,气氛压抑低沉,前方一片漆黑我分不清是迷失了方向还是迷失了自己。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开直升机。”我试图打破沉默。 “我在书里看过如何驾驶,也不是很难。”景承把手机递给我,然后很老土比划出V字手型。“给我拍一张。” 他笑的样子很傻,半个小时之前我和他刚刚烧死一个人,他居然还能无动于衷拍照,我把手机扔还给他,景承瞪了我一眼无可奈何自己拿起手机自拍:“靠近点,你倒是稍微笑一下啊,指不定这就是你的遗照了,来,和我一起说茄子。” “你能不能正经点,你难道和鱼一样只有七秒的记忆?”我没有心情像他那样学会遗忘,忽然想到什么。“遗照?!书里看过?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驾驶飞机?” “我不会啊,不过在书里看到过原理很简单。”景承把身体往我这边靠,搔首弄姿按下拍摄键,然后看看照片似乎很满意。“就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我知道怎么让这玩意飞起来但不是太会降落,所以降落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颠簸。” 六千米高度听到景承略带歉意的回答,我下意识抓紧旁边的扶手,好像自从和他认识以后,我经历的每一件事都超乎我承受范围之内。 “把手机给我用用。”渐渐发现其实我根本不用担心,在这个高度有任何闪失都不可能生还,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像景承那样泰然处之,只是心里还有些事想要说。 景承把手机递给我,迟疑了很久还是没有勇气拨号,景承忽然笑了,从我手里把手机又拿了回去然后意味深长说:“等你想好了再打吧。” “我想好什么?” “谁知道呢。”景承笑的有些扑朔迷离,我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这个怪物总是能轻而易举看见别人隐藏的秘密,我生怕被他发现。 景承拨通了电话按下免提后放在旁边,很快话筒中我听见陆雨晴焦虑而担心的声音:“你在什么地方?” “六千米的高空。”景承不以为然回答。 “我刚看了新闻……”陆雨晴说到一半就沉默。“你没事吧?” “你更想问的应该是为什么我们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景承淡淡一笑。 “我不想知道。”陆雨晴的声音透着哀伤。“我不愿意有一天送到我面前尸检的那个人是你。” “不关他的事。”我知道陆雨晴对景承的执念,也知道让一个在意自己的人失望是什么样的感受。“我们被真凶陷害,如果不那样做的话,真凶会烧死245个人,在死一个和死245个之间我选择了前者,但魏平海其实是被他自己烧死的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 “临走时你答应过我,别让他变成怪物,结果……”陆雨晴声音透着无奈和消沉。“结果你自己最终也变成了和他一样的怪物。” 我并没有因为陆雨晴这句话而被触动,但忽然却对景承有了更多的认识,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亦如一直游走在黑暗和光明之间的他,除了他的同类根本无法理解他所承受的煎熬。 我们三人在手机两边同时选择了沉默,景承脸上也不再有玩世不恭的笑容,默默注视着漆黑的前方:“帮我做一件事。” “好。”陆雨晴明明黯然神伤,但却并没有问是什么事,好像只要是他开口,她甚至都不会问对错去帮他。 “死者叫魏平海,之前我们查到他肾功能衰竭,尿毒症晚期,你很快会接手这个案件的尸检,我要魏平海详细的尸检报告,以及帮我调查魏平海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还能继续活下去。”景承声音沉稳。“越快越好,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是揭开死亡名单的关键。” “我已经接到赶往C市的通知,两天之内我给你答复。”陆雨晴回答干练利索,迟疑了片刻忧心忡忡问。“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不能一直这样被动,我打算去找罪恶的起源,那里应该才是死亡名单开始的地方。”景承的回答很隐晦,倒不是他想对陆雨晴刻意隐瞒,我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陆雨晴知道的越少对于景承来说越安心,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拖累她,景承嘴角又挂出神经质的微笑,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手机苦笑一声:“不过现在我最想做的……是怎么活着回到地面上去。” 第四十一章被剥开的洋葱 C市距离首都仅有两百公里,根据飞机导航显示我们降落的地点就在首都郊外,相信用不了多久直升机就会被追查到,至于景承是如何降落飞机我不愿意再去回想,那或许是我经历过最刺激的事,没有之一。 我们快步离开降落地点很幸运招到一辆出租车。 “今天几号?”上车后景承问司机。 “7号。” “几月?”景承追问一句。 司机有些愕然从后视镜中看我们,很快笑了起来,一开口地道的京腔:“您这日子过得舒坦,昨晚没少喝吧,今儿几月几号都不记得。” 司机指了指计价器上的时间,8月7号。 “刚好。”景承嘴里轻声嘀咕一句。 “好什么?”我问。 “您二位这是准备去哪儿?”司机插话进来。 “香山公园。”景承回答。 我本来打算问去香山公园干什么,记得在直升机上景承很隐晦告诉过陆雨晴他要去找罪恶的起源,也就是死亡名单开始的地方,但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和香山公园有什么关系。 景承身子瘫软在座椅上脱下衣服遮挡在脸上熟睡,他每次都是这样神神秘秘,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猜不到他的打算,心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也懒得问他。 出租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到达香山公园的东宫门,景承让我去买点吃的和水,然后带着我进入香山公园一路向西来到翠微亭。 坐在亭中景承一言不发兴致勃勃欣赏四周风景。 “我嘴贱,还是想问问你,来这里干什么?”我终究没忍住。 “此亭始建于清代,因此地处于古树绿荫和沟壑山岩之间,故有翠微之称,此处可览四时之胜,特别以……” “不是说我们已经是同类了吗,能不能说点同类之间的语言。”我打断景承知道他又要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同类之间的交流首先必须要坦诚。”景承拧开一瓶水浅笑。 “我在你面前还不够坦诚?”我听不懂他的意思。 “苏锦为什么没有射杀你?” “啊……” 景承喝了一口水目不转睛看我:“昨晚在楼顶时,苏锦距离从背后偷袭我们的保罗大约有一百米,而当时大楼射灯全开苏锦是逆光瞄准,悬挂在大楼边缘的信号旗底边和旗杆成六十度夹角,因此可以推算出当时为4级风级。”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拿起一瓶水问。 “可苏锦却能在逆光,并且处于每小时21公里风速干扰情况下,在一百米远的距离一枪命中保罗,而且还精准到选择射击他持枪的手。”景承翘起腿漫不经心反问我。“你认为这说明什么?” “她是警界精英,格斗射击当然会很精通,能百步穿杨也不足为奇。”我很随意回答。 景承点点头,停顿了片刻后意味深长告诉我,当时我距离苏锦不到三十米,而我站立的位置刚好遮挡住会干扰苏锦视线的探照灯,他计算过,苏锦击中我下肢的几率为65%,击中我上肢的几率为77%,击中头部的几率54%。 但击中我胸口的几率高达96%! “她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射击你胸口,并且只有4%的可能会失手,但一个能百步穿杨的警界新星相信不会让这种可能出现。”景承偏头淡淡一笑。“理论上你是没有机会逃脱的,当时我评估过所有的可能,在我的计算中只要你迈出第一步,结果一定是胸口中枪倒地,即便不是当场毙命也应该重伤,但很奇怪我居然也有算错的时候。” “她是警察不是杀手,她接受的训练是确保抓获犯罪嫌疑人,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开枪,所以她先选择击伤保罗,所以我才有机会避开。” “以苏锦的反应她在击中保罗之后,你并没有躲到安全区域,你仍在她的射击范围之内,她完全有机会在你逃脱之前开枪的,可她却并没有。” “你不是把汽油桶扔出去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你这样的解释也合情合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见到持枪冲上来的苏锦时,竟然会停在原地呢?”景承没有再深究,换了一个话题继续问。 “本能的反应啊。”我漫不经心回答。 “你看,你不是希望我用同类的语言和你交谈,可你一直言辞闪烁避重就轻,你这样我们很难成为同舟共济的同类啊。”景承笑嘻嘻注视着我。 “你是疯子不代表每一个人都能和你一样,我是正常人,而且当时魏平海在我面前被烧死,我内心肯定是惶恐不安的,然后看见警察持枪对着我,正常人的反应就应该是我这样,我不是超人或者钢铁侠挡不了子弹,你见过正常人在黑洞洞的枪口面前还能很平静的吗?” “正常人的反应的确应该和你一样,但是为什么……”景承追根究底笑着问。“为什么你当时和苏锦对视的时候,你的眼神中并没有正常人的惊恐和慌乱,有的却是委屈和羞惭呢?” “我被人陷害从嫌疑犯变成真正的凶手,难道我还不能委屈了?” “那为什么苏锦的目光中并不是对凶犯的严厉和冷静,我在她眼中看见了本该出现在你眼神中的惊恐和慌乱,对了,还有,还有很深的失落。” 我手莫名一紧瓶中的水被我挤压出来,顺着我的手滴落在地上,手足无措笨拙的去擦拭,声音也变得没多少底气:“我,我怎么知道。” “我就是随便和你探讨一下,你怎么这么紧张。”景承心满意足从我脸上把目光收了回去,喝了一口水后波澜不惊问:“你说为什么最后苏锦没有下令包围的军警开枪呢?” “当时你已经启动直升机,如果开枪的话会导致飞机失控,而大楼下面聚集了很多围观人群,她是担心坠机会造成大面积人员伤亡。”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能镇定些。 “那你说会不会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苏锦认识你。”景承脱口而出。 我喝下一大口水但我并不渴,只是没想好该说什么:“废话,警局谁不认识她。” “你别避重就轻啊,我是说苏锦认识你,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总是喜欢窥探别人的心理,我怎么感觉苏锦对你的认识不仅仅只是同事那么简单,因为我最后在她眼中竟然看见了伤心。” 我手指抖动一下,感觉自己犹如被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身体每一寸地方都在被灼伤,直至心支离破碎的散开。 “别把你那套揣摩别人想法的本事用在我身上。”突然感觉我才是那颗洋葱,如今正在被景承一层层剥开。 “你在飞机上犹豫不决最终没有打出去的那个电话,应该也是打给苏锦的吧,你想向她解释可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景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都苦笑一声轻轻拍了拍我肩膀。“是不是感觉很可笑,你为这个人报考警校,并且为了她穿上警察制服,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想好好保护她,但到最后你一直想要去守护的人,却成为抓捕你的人……” 阳光的炙烤让我莫名的烦躁和痛苦,把手中整整一瓶水倒在头上,景承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或许这就是他最大的乐趣,把他感兴趣的人秘密暴露的一览无余,他很擅长同时也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我最后的秘密。”我把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 “同类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景承笑的很得意,他在等待我补充完他还不知道的事,用他的话说这叫推心置腹。 是的,苏锦就是我一直想要去保护的那个女生,这个念头从我上高中认识她那天起就没有停止过,或许是年少的幼稚,我总以为自己只要能穿上那套制服就能成为她的守护天使。 我把之前所有的理想和目标全都置之脑后,一门心思为了报考警校做准备,但命运却给我开了一个不大的玩笑,苏锦也和我一样幼稚,她以为我喜欢当警察,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结果在高考的志愿书上她填写了和我一样的学校。 我和苏锦最终一同考入了警校,事实上我挺满意这样的结果,甚至还勾画过和她的未来,但我自始至终都忘记了做一件事。 我没有告诉过苏锦,我很喜欢她。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我说出这句话,哪怕仅仅是一个暗示或者眼神也好,但我始终选择了沉默,我认为只有等到我最优秀的那一天,我才能向她证明可以给她幸福和依靠。 因此在警校我努力让自己成为最顶尖的学警,打算在毕业那天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可世事难料毕业前我接到通知,被安排到报警中心当值班警员,而苏锦却被调入刑事侦查局,我以为我和苏锦是两条可以相交的线,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等待交汇的那一天。 但事实上,我却和苏锦渐行渐远,她在刑事调查局很快便崭露头角,并且成功破获多起大案,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警界炙手可热的新星,而我呢,日复一日在报警中心重复着枯燥无味的日子。 我感觉距离幻想中优秀的自己越来越远,苏锦经常来找我,但我总是用各种理由和借口推脱,加之苏锦接手的重案越来越多,她来找我的时间也渐渐变少。 “为什么要这么做?”景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不少。 “这就如同两个人登山,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在一起,但渐渐其中一人登到很高的地方,那么这个时候,高处的人会面临两种选择,继续往上攀登直至登顶,或者留下来等后面的人,但这样的话会在等待中耗尽体力,我更愿意看见苏锦登上顶峰,所以我在她打算耗尽体力等我之前先选择了放弃。” “又是一个愚者。”景承往我身边挪了挪,摇头苦笑一声说。“你知道我擅长心理分析,哪怕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我都能推测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知道在苏锦的心中是怎么看你吗?” “怎么看的?” “她恨你。”景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苏锦恨你把她一个人丢下,我能看见她的伤心和孤独,那种哀伤是任何人都无法抚平,她一直在等待着那个可以守护她的人,你背弃了誓言但她却一直在坚守。” “苏锦她,她还在等我?”我突然振作了不少。 “她的确在等你对她做出承诺,不过……”景承似笑非笑,说出来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我的希望。“你在众目睽睽下当了杀人犯,在你没有抓到那些怪物之前,你是不能站到她面前的,哈哈哈。” 第四十二章铤而走险 景承喜欢把自己的乐趣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确切点说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看着我黯然失色的失落他笑的没心没肺。 一对中年夫妇兴致勃勃欣赏着香山风景向我们这边慢慢走来,景承才有些收敛,这对夫妇看上去感情应该很好,都到了这岁数还能牵手游玩,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牵着她的中年男人却无时无刻不呵护迁就着她。 “你不是也在警校学过心理侧写,你看这对夫妇是做什么的?”景承用手拐了拐一脸坏笑问。 “都这把年纪了还牵着手,我看这女人长得也不是很漂亮,那男的还无微不至要么是刚刚二婚要么就是傍了富婆。”我根本静不下心,瞟了一眼这对夫妇后心不在焉回答,不过那个中年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总感觉样子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没看见人家手里戴着一样的婚戒。”景承在旁边提醒。 “戴婚戒又怎么,二婚和傍富婆也能戴一样的婚戒啊。” 这时中年男人接到一个电话,女人脸上露出无奈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男人很歉意的赔不是,好像很在乎女人的感受,女人笑着点点头他才走到不远处接电话。 我心里寻思这男人活的也够窝囊的,接个电话都要先请示,而且还跑那么远接,多半是心里有鬼偏头对景承说:“指不定是小三打来的。” 景承强忍着没笑出声,我看见那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后四处张望,最后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和开心,她的目光移动我和景承坐着的翠微亭,走过来后拿着单反相机很客气问:“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拍一张照。” 我还没开口景承就爽快答应,女人站立的地方好像是精心挑选过,一直在反复比对手中的照片,我突然反应过来,她一定是想在曾经拍照的地方再拍一张。 景承倒是很投入从不同的角度给女人拍了好几张,就在这时接完电话的中年男人回来,女人连忙招呼他过去:“你快点啊,我刚好找到人帮我们拍合照。” 中年人言听计从走过去,没见过这岁数还这么听女人话的男人,他站到女人身边,女人如同少女般偎依在他胸前,中年人也很自然的抱住她肩膀,仿佛这个动作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 “靠近点。”景承放下挡住脸的相机,帮他们调整位置,准备拍摄的时候他又把脸移了出来,对着中年男人说。“你要笑的开心些。” “你不开心吗?”女人的声音竟然有些埋怨的撒娇。 “当然开心。”中年人笑着回答。 “对了,这样就好多了。”景承一边点头一边按下快门。 景承把手机递还给女人时,她对景承道谢,中年男人指着远处的杏树对女人说:“今年杏树开的好,虽是移植却有明代杏花之景,你去那边多拍几张。” “你不陪我吗?”女人好像时时刻刻都不愿意和他分开。 “烟瘾犯了,你又闻不惯烟味,我抽支烟就过去找你。”中年人一脸歉意拿出烟盒眼神中透着小孩般的期盼。 “少抽点烟,多大岁数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身体。”女人虽然在埋怨但还是答应。 中年男人和景承一起回到翠微亭,景承继续喝水,而男人点燃一支烟后凝视着亭外,手指毫无节律敲击在亭栏上,他虽然表情沉稳但不难看出他并不平静。 我们和中年男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坐在,总感觉气氛变的很奇怪,有一种莫名的压抑仿佛空气都停滞流动。 “一年365天,我有364天在工作,唯独每年今天就是下刀子也会抽出时间陪我妻子来这里拍照,这是我们年轻时候的约定,也是因为我工作原因没有尽到丈夫责任的亏欠和弥补。”中年人突然看着亭外说话,分不清是说给他自己听还是说给我们听。 不过从他言语中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在妻子面前如此的迁就,他应该是一个好男人,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我茫然看向景承,他无动于衷的喝水根本不感兴趣。 “昨天一早我就在想,今年的结婚周年我该怎么让她开心,但她一直都很理解我,只希望我能陪她一整天,所以我请假推掉所有的工作。”男人又抽了一口烟,缭绕的烟雾让他显得更加深沉。“结果呢,结果昨天晚上8点我就接到电话,一直今天早上12点才能抽空出来,我到现在还没想好,过一会要怎么给我妻子解释,两个小时后我就必须回去工作。” “你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这么忙?就没有假期吗?”我好奇问。 “是啊,我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会这么忙,连陪陪妻子和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我和景承,一边弹着烟灰一边反问。“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很好奇中年男人的工作,忍不住点头。 “就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太多,我他妈要把所有的时间用来对付你们,两个小时后我就的抛下妻子,带着对她的愧疚回去布置如何抓到你们!”中年人突然火冒三丈,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温文儒雅,他话一出口他又努力控制自己情绪,看看手表的时间目光移到景承身上:“五分钟,你最好像是珍惜生命最后五分钟一样珍惜这个时间,因为我他妈还要从留给我妻子的两个小时里分五分钟出来给你,给我一个不现在下令抓你的理由。” “凯撒在被抓获后和外界一直有联系并且培养出门徒,这些门徒继承了凯撒的衣钵,而且凯撒在被关押期间制定了一份死亡名单,如今他的门徒正在根据名单上的人实施杀戮。”景承面不改色回答。 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很显然景承来香山公园就是为等这个中年男人,景承知道他每年的今天都会来这里陪妻子拍照,但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男人竟然在负责抓捕我们,案件明明是由苏锦全权负责,那这个男人在这一系列案件中又是什么身份? 但看着中年人愤怒的样子我不敢去招惹他。 “凯撒有没有门徒我不知道,但我办公桌上正放着厚厚的卷宗,其中就有你,秦文彬!”中年人坚毅而严厉的目光看向我。“证据确凿证明你谋杀叶文德夫妇以及和萧映真合谋杀害庄怡秋以及叶良月。” 中年人又看向景承义愤填膺说:“还有你,昨晚在C市众目睽睽之下和秦文彬一起烧死魏平海,对了,我都给忘了,你教唆疯狗向你提供魏平海的资料,疯狗一辈子赤胆忠心保一平安,结果呢,为了你他竟然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挟持警察,他,他真变成一条疯狗了,他一辈子的英明全他妈毁在你手上。” “这就是我来见你的原因,事情你比想象的要复杂,甚至超过了七年前的凯撒,我和秦文彬都是被算计陷害的。” “秦文彬杀人后畏罪潜逃铁证如山,你给我说是被陷害?上千个目击证人目睹你和秦文彬烧死魏平海,这也是陷害?”中年人死死盯着景承。“我从警四十余年,你教教我如果这都算是陷害,那什么才是证据确凿?” “凯撒虽然将要被正法,但是他的思想并没有被摧毁,凯撒根本不畏惧死亡,他要做的就是把邪恶的黑暗法则传承下去,而且他已经做到了,如果不及时阻止,七年前发生过的事很快就会再次上演。” “从七年前开始,你知道我动用了多少警力才把凯撒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吗?为此多少人付出艰辛和心血,结果呢?你仅仅只用了一晚的时间,就让我用了七年来掩饰的那七个字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这会引起恐慌,而这种恐慌是会如同瘟疫蔓延的,一旦大面积扩散稍有不慎会引发动荡,这个责任你承担的起吗?” “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什么责任。”景承不卑不亢和中年人对视。 “你!”中年人怒不可歇,指着景承正打算说什么。 我突然发现就在中年人抬手的瞬间,距离翠微亭不远处突然有精干魁梧的人从四面出现,他们不约而同把手摸向腰后,我心里暗暗一惊这是拿枪的动作,这个中年人身边竟然跟有警卫。 “不对劲。”我从身上掏出枪下意识坐到中年人旁边。“放老实点,你敢乱动我就开枪。” “你,你还敢在我面前持枪?”中年人和景承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我,景承有些尴尬,而中年人是震惊但却没有惧怕,指着景承有些语无伦次。“今儿我算是开眼了,这就是你说的被陷害?!” “把枪收起来。”景承挠头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很快又镇定下来对中年人说。“我来见你就不怕被你抓,但是你得想清楚,七年前一个凯撒就杀了那么多人,我不知道死亡名单上到底有多少个目标,但我很清楚凯撒的门徒刚尝到血腥,他们不会就此收手,相信出现在你办公桌上的卷宗会越来越多,怎么抓人你比我懂,但怎么抓变态的怪物我远比你要擅长。” 中年人怒目圆瞪举起的手迟迟没有放下,出现在四周的警卫也没有动都在等他的指令。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废话?” “凯撒在被关押在城北监狱后,亲手书写过所有的案发经过,专案组把这些手稿当成凯撒的口供收录在C档案中,我怀疑死亡名单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制定的,凯撒的手稿中一定藏有疯狗没发现的秘密。”景承从容不迫直视中年人回答。“你是公安部副部长,七年前凯撒的案件是由你负责,C档案被列为机密尘封后,你是唯一能重开这份档案的人,我要看C档案!” 我顿时目瞪口呆看着中年人,难怪我之前就看他眼熟,只是怎么也没往那方面想,他是公安部副部长赫楚雄,我看着还握在手中的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算算我如今的罪名从最开始的行凶潜逃、袭警、破坏案发现场到杀人,然后是现在公认持枪对公安部副部长图谋不轨,这些罪名随便一条也够我下半辈子不见天日了。 赫楚雄和景承久久对视,突然他妻子在杏树那边招呼赫楚雄过去,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的手对着妻子摇了摇:“我马上过来。” 赫楚雄手一放下四周的警卫立刻退离,他神情凝重掐灭烟头,也没有在理会我和景承,像是根本不认识我们走出了翠微亭。 我在赫楚雄之前坐过的地方看见一把钥匙:“他,他钥匙掉了。” 景承喝了一口水淡淡一笑:“是啊,他钥匙不小心掉了,刚好又被你捡到,直升机在首都附近降落,警方一定推测我们进入首都,势必会严阵以待高度布控,并且严密搜查所有酒店和旅馆以及任何我们能藏身的地方。” 我突然恍然大悟,再看向赫楚雄时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温文儒雅,搀扶着妻子倍加呵护的陪她游玩,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看看手中的钥匙,还有什么地方比公安部副部长的家最安全的地方呢。 第四十三章第七封信 景承带我去东四环用钥匙打开间房门,告之这是赫楚雄名下的一套房产,七年前他曾来过这里,坐到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面各个频道的新闻都在播放C市发生的命案,正如同赫楚雄所担心的那样,凶案产生的恐怖气氛像瘟疫般蔓延。 “七年前你是怎么参与凯撒案件的?”这是我一直想要问景承的问题。 这一次他居然没有搪塞我,把关于对凯撒长达七年的追捕娓娓道来,凯撒第一次行凶并没有引起警方的重视,被归结于普通凶杀案,但随着凶案的增多,警方从这些案件中发现了规律,凶手会不定时行凶,但日期都是15号,并且在死者身上留下拉丁文的罪名烙印以及在凶案现场留下那句凯撒的名言。 “为什么是行凶的时间是15号?”我问。 “因为凯撒就是在3月15号在元老院被刺杀,凶手选择这一天行凶,目的就是为了宣告凯撒的重生和降临。”景承回答。 “后来呢?” “凶手把杀人当成乐趣同时也是游戏,既然是游戏最大的乐趣首先得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只有跟这样的对手博弈并且赢取游戏才会让他得到满足,显然警方无法做到这一点。”景承心无旁骛对我说。“所以在凯撒第五次行凶后,在凶案现场他留下一封信。” “什么信?”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凯撒案件的详细情况。 “信上是一串毫无规律的英文字母,并且在落款处粘贴了一张司芬克斯的图案。”景承回答。 “人面狮身像?!”我眉头一皱。“凯撒留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景承不慌不忙告诉我,司芬克斯最初源于古埃及神话,法老哈夫拉按司芬克斯的形象建造了一座石像,后世称为狮身人面像。 传说中的司芬克斯宛如巨大的雄狮,拥有锐利的毒爪,背上的黑翼可以遮蔽苍空,但它的头部却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头上戴有皇冠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所有关于司芬克斯的描述都是一个邪恶之物。 但同时司芬克斯除了代表神的惩罚之外,也象征著智慧和知识。 司芬克斯会用各种深奥的谜题去问路人,如果答对将会得到智慧的奖励,但若是回答错误便招致死亡的惩罚。 “凯撒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为他的杀人赋予了游戏的乐趣,他留下的字母就是谜题,警方绞尽脑汁也无法破译字母的秘密,因此向法学院的犯罪心理系求助。” “七年前……”我推算时间立刻反应过来。“当时你还在学校,你破译了凯撒留下的谜题。” “不。”景承摇摇头说。“第一次出现的谜题其实并不难,凶手只不过用了最简单的加密方式。” 景承很认真向我解释,恺撒是率先使用加密函的古代将领之一,因此这种加密方法被称为恺撒密码。 其原理很简单,通过把字母移动一定的位数来实现加密和解密,明文中的所有字母都在字母表上向后,或者向前按照一个固定数目进行偏移后被替换成密文,位数就是凯撒密码加密和解密的密钥。 “第一封信中出现了下一次目标的姓名和地址,作为奖励凯撒在那个月的15号没有杀人。”景承声音缓慢而平静。“不过解开这道谜题的当时一共有十三个人,其中便有我。” 我饶有兴致的听景承说下去,凯撒似乎从其中找到了乐趣的所在,很快又一封信邮寄到警局,同样是不规则的字母以及司芬克斯图案,但是凯撒增加了杀人游戏的难度。 新出现的谜题极其复杂,其中隐藏着凯撒下一个目标的信息,直到最后只有七个人破解了谜题,凯撒对这样的游戏方式乐此不疲,警方完全依靠这种方式来阻止凯撒杀人,当第五封信出现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破译了其中的秘密。 “就是你。”我看向景承。 他缓缓点头但脸色却更加阴郁:“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永远没有参与过这场罪恶的游戏,可惜我太自负以至于我把解开那些谜题当成对凯撒的嘲讽,但我却没有明白凯撒这个游戏真正的含义。” “还有其他的含义?” “凯撒单独给我寄来第六封信,信上只有一个名字。” “他直接告诉了你下一个目标的名字?” “不是,这个名字叫布鲁图。” “布鲁图?”我皱眉大为不解。“这个人是谁?” “布鲁图是古罗马元老院议员,也是凯撒最欣赏和最器重的人。” “他为什么要在给你的信中留下这个名字?” “既然是一场博弈,那么只会有两个参与者,凯撒在挑选有资格参与博弈的对手,凯撒大帝一生唯一的失败就是输在布鲁图手上,凯撒是暗示我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景承声音黯然回答。“但只要这个对手被确定,他会用各种方式去赢得游戏最终的胜利。” “布鲁图策划并且实施暗杀凯撒,在凶手心中你既是对手同样也是仇敌……”我重重叹息一声我知道景承自负,可他却因为自负把自己牵扯进杀戮之中。“凯撒既然有谜题隐藏目标的信息,破解谜题不应该是破译工作,为什么警方的破译人员无法破解呢?” “凯撒的谜题除了最开始几封是用寻常的加密方式外,后面出现的谜题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要破解谜题首先得知道秘钥,这就涉及到犯罪心理学,必须对凶手进行正确而全面的心理分析和行为逻辑推断,这不是一般破译人员可以完成的,这是一场高智商的较量。” “以你的智商完全可以破解这些谜题,为什么后来还是发生了那么多凶案?”我不解问。 “能不能破解谜题和我愿不愿破解是两回事,我最开始对这个凶手并不感兴趣,你知道我学心理学并非是为了惩凶缉恶,我只会去专注我在意的事,我向警方表示不愿意再参与,并且希望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可你是唯一能破译凯撒密信的人,如果你不协助警方就会有无辜的人被凯撒处决啊。” “事实上并没有,在我拒绝警方后凯撒突然消失了,而且密信也没有再出现,后来我仔细研究过C档案,发现在凯撒所有的行凶中只出现了这一段空白期他居然没有行凶犯案,这和他的心理特质极其不相符,所以我一直在推测凯撒消失的这段时间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对于凯撒来说极其的重要。” “凯撒消失了多久?”我问。 “六个月。”景承起身站到窗边凝视外面,声音异常低沉。“六个月后凯撒第七封信出现,也是最后一封,但和以往不同之前他会给警方充裕的时间,那一次信出现的时间却是14号。” “凯撒行凶会选择在15号,就是说他加大了谜题难度,必须在一天的时间内破译谜题。” “我记得那月的14号刚好是周末,我甚至都没有去看那封信的内容,比起和一个变态杀人狂较量,当时我还有更重要也更有意义的事要做。” “周末!”我猛然想起来每周末愚者会去未央湖等他,那是景承最期待的事,他绝对不会因为变态杀人狂打扰和愚者的那份宁静。“你 没有看信中的内容自然无法破译谜题,结果发生了什么?”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我太专注听景承讲述凯撒的始末,都没有留意到赫楚雄是什么时候进来,想必他已经听了有一段时间,穿上警服的赫楚雄显得威严正气,但却没有了早上对我们的暴躁,表情中多了几分惋惜和同情。 他取下警帽放在茶几摸出一支烟慢慢点燃,看了一眼窗边的景承叹息一声说:“15号警方发现凶案现场,死者……死者是景煜风和赵香兰,根据案发现场物证警方证实死者是被连环杀人狂凯撒所杀。” “景煜……”我顿时一阵猛然转头看向景承,嘴角蠕动了半天。“死,死者就是你父母!” 景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站到窗边,因为在那里我无法看见他此刻的表情,正如景承所说,凯撒所做的一切是想得到敬畏和崇拜,可他在景承身上却得到无视,博弈的对手也是敌人,凯撒用死亡的痛苦来惩罚景承的傲慢和自负。 相信也是这个原因,促使景承不顾一切开始了长达七年对凯撒的追捕,我目光移到旁边默不作声抽烟的赫楚雄身上,这或许也是身为公安部副部长的他,为什么要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选择相信景承的原因。 景承是凯撒承认的对手,也是唯一可以和凯撒针锋相对一决高下的人,同时景承带着仇恨追捕凯撒,无论发生任何情况景承都不会向凯撒妥协和屈服。 第四十四章黑暗教科书 应该是考虑到景承的感受,后面的事由赫楚雄告诉我,警方意识到出现了一个极其危险而且棘手的变态杀人狂,完全超出他们的刑侦能力,而景承成为警方终结凯撒的唯一希望。 景承答应追捕凯撒,但提出的条件是警方无权决定的,最后只能上报公安部,也是在这间房里赫楚雄第一次见到景承。 “他向我提出了三个条件,只有在我答应的情况下他才愿意协助警方。”赫楚雄说。 我又一次感到好奇。“什么条件?” “第一个所有凯撒行凶的案件,当地警方不能参与和接手,并且媒体不得报道,同时各级公安部门不得擅自并案侦查。”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 “凯撒想要得到的就是敬畏和膜拜,如果让公众知道凯撒的存在,那就形同于满足他的欲望,要知道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这只会让他杀更多的人,控制凯撒的影响力会抑制他的贪婪,同时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激怒凯撒,只有在凯撒失控的时候他才会不经意间露出破绽。”景承从窗户边走回来说。 “第二个是成立专案组,组员由他亲自挑选,在侦办凯撒案件时,专案组拥有公安部授予的特殊权力,各级公安部门必须无条件服从和协助。” 这个要求我能理解,凯撒不同于普通罪犯,追捕凯撒注定会是漫长的持久战,这需要投入大量的警力和时间:“第三个要求是什么?” 赫楚雄看了景承一眼后沉默,很显然最后一个条件是极其秘密的,或许只有景承和赫楚雄知道,但从赫楚雄的反应我猜到他应该和景承达成了某种不能公开的共识。 “C档案呢?”景承把这个话题岔开。 赫楚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卷宗,首页上红色的绝密二字异常醒目,景承撕开上面的封条开始翻找,我第一次接触到C档案,如果不是遇到景承,像这种一级绝密的档案恐怕我一辈子也不可能看到。 档案中归纳了从凯撒第一次行凶开始的所有案件卷宗,我在其中看见了之前景承提及的司芬克斯七封信件,当我翻到一页时,卷宗里出现了景煜风和赵香兰的名字,还有案发现场的照片,死者浑身焦黑被捆绑在柱子上完全分辨不出容貌。 我生怕景承看见会触景生情快速的翻过去,景承还在档案中找寻他要的东西声音很平静说。“无法面对就无法直视,纠结在过去只会永远停在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注定无法改变,你何必担心我无法自拔。” 景承似乎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他远比我想象中淡定,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毕竟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父母被害,这种自责和懊悔很难让人可以轻而易举放下。 所有的案件资料都按照时间排列,我忽然发现两个被单独密封的文件袋,封口处也盖有绝密二字的红色印章,和C档案不同的是,封口处我还看见赫楚雄的私人印章。 心里暗暗好奇既然文件袋出现在C档案中,说明也应该和凯撒的案件有关,可这两个单独密封的文件袋里面装着的东西似乎更重要,除了赫楚雄之外不允许任何人开启,我正打算撕开文件袋时,景承的手按了过来:“里面的东西你不需要看。” 我没问为什么,只是发现赫楚雄明显在回避这两份文件袋,虽然我松开了手可目光还是落在上面,心里暗想景承可以让我看他父母的案件,为什么不让我看文件袋里的东西,按理说如今他在我面前没有需要隐瞒的事。 就在这时景承终于找到了凯撒被关押在北城监狱时写的手稿,他面无表情一张一张详细上面的内容,我看不出这些手稿有什么异常,和普通罪犯认罪的供词并没什么差别,无非是详细交代案发过程和细节。 我忽然发现景承的手在微微发抖,这才注意到他神情大变,重重一巴掌将手稿拍在茶几上:“疯狗就没长脑子吗?” “怎么了?”我大吃一惊问。 “凯撒表面上是在写口供,但他用了第一人称,口供就变成了传记,而且他在书写中还加入了自己的思想和精神,单独看是一篇篇认罪的证词,可实际上凯撒写了一本自传!”景承气急败坏指着手稿说。“这东西要是落到门徒的手中,那么就是一本完整的罪恶哲学教科书!” “凯撒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在指导门徒?”我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和凯撒通信的那个人在一步一步蜕变最后破茧成蝶,这个过程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必须得到凯撒邪恶的精神灌输,我一直很没想明白这个人是怎么完成蜕变,很显然此人一定看过这份手稿。” “这不可能啊,疯狗说过凯撒在写这些手稿时,他和齐国栋一直都在旁边,写完后由疯狗直接收录归档,除了疯狗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看过手稿的内容。”我皱眉疑惑不解说。 “这也是我现在没想明白的地方,不过可以肯定凯撒关押在城北监狱期间,一定还有什么我们没发现和忽略的细节,而且至今我们都没搞清楚,凯撒到底是如何和外界联系。”景承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举起一张手稿在灯下观望。“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我问。 “凯撒的笔迹居然发生了改变。”景承神情凝重回答。 赫楚雄一听在旁边摇头说,根据笔迹心理学分析一个人笔迹的形成往往与其自身经历、生理性格和受教育水平等有关系,一般来说成年人的笔迹是不会改变的。 “理论上的确如此,而且以凯撒的心理他认为自己能主宰一切,因此他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任何习惯,可凯撒被关押后笔迹却有了轻微的改变,说明他在写这些手稿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刻意的改变了笔迹,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景承说 “现在该怎么办?”我问。 “手稿是在城北监狱开始写的,说明一切的起源就在城北监狱,那里有我遗漏的重要线索,必须立刻赶回城北监狱。”景承说完就站起身。 “等一下。”赫楚雄抽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你哪儿都不能去,必须留在这里。” “为什么?”景承诧异的看向赫楚雄。 “在来这里之前我刚刚签发并且下达了命令。”赫楚雄面色凝重回答。“你和秦文彬被列为高度危险人员,一旦警方发现你们踪迹若是拒捕,可以在不上报的情况下进行射杀。” “你一边签发对我们的追杀令,一边又把C档案带来给我看,你到底怎么想的?”景承面无惧色淡淡一笑问。 “我被赋予的权力是用来除暴安良打击一切犯罪,从目前的情况和证据显示,你和秦文彬是证据确凿的在逃凶犯,我下达命令是在履行我的职责,可我的经验告诉我,你不应该是会和凯撒同流合污的人,但我是一个警察,是在证据和事实面前,我的经验什么都算不上。”赫楚雄义正言辞回答。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景承反问。 “你的情况特殊我会向上级反应,暂时留在这个地方至少会安全,像七年前一样,用你的能力和方式协助警方抓获真凶,只有真凶落网才能还你清白。” “我给你纠正一下,七年前我同意追捕凯撒并不是为了协助警方,是我自己要抓到他,有没有你们结果都一样!”景承一脸严肃。 “能一样吗?!”赫楚雄勃然大怒,指着门外大声说。“七年前我调用全部警力协助你,现在呢?你出去试试,如今就算随便一个巡逻的警员都有权击毙你。” “知道七年前如果没有你的介入有什么不同吗?”景承走到赫楚雄面前,他又变成了凶残的怪物。“凯撒一样会被我抓到,不同的是他最后不会在黑楼注射药物没有痛苦的死去,我甚至都不会杀他,我会让他活下去,然后每天用各种不同的方法折磨他,直至有一天他生不如死苦苦哀求我仁慈的结束他生命。” “杀人?你和凯撒有什么区别?”赫楚雄义愤填膺从沙发上站起来,怒视着景承大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该存在的,你应该和凯撒一样被关进黑楼,是我把你关到精神病院,怎么?现在你又打算开始向七年前那样用你的方式去抓捕,你到底打算杀多少人……” 赫楚雄这话刚一说出口突然停住,他应该是情绪太激动,没有想到旁边站着的我,他回头看向我时已经晚了,我目瞪口呆看着景承,我一直好奇他到底是如何从天才变成怪物,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神病院,我在心里推算过无数可能,但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居然杀过人! 而且从赫楚雄的言语中,景承杀的还不止一个! 我回想起那晚在天台,他捆绑魏平海时是那样漠然和从容,我以为是他的冷静和理性的选择,现在想想他或许只不过是在重复一件曾经做过的事而已。 我们现在是同类了…… 这是景承在我烧死魏平海后对我说的话,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七年前是你来找我,我同意协助警方是因为你答应了我最后的条件,凯撒认为我是布鲁图,因为那是唯一打败他的人,所以在凯撒心目中布鲁图才是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可是凯撒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景承波澜不惊看着赫楚雄说。“最终杀死凯撒的正是布鲁图!凯撒选择了我,就注定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有,不是你把我关在精神病院,是我想留在那里不被打扰。” 赫楚雄气的发抖,烟烧到手指慌乱的丢掉烟头,义正言辞对景承说:“我留你在这里是为了说服你,如果你执意要离开,那我只能现在就抓捕你们。” “我来见你就没怕被你抓,凯撒的门徒很乐意看见这样的结果,在计划中我和秦文彬本来就是替罪羔羊,这是凯撒对我的报复。”景承一脸平静回答。 “他是唯一能抓到凯撒门徒的人,没有他还会用更多的凶案发生。”我在旁边很中肯说。 “你们现在是被列为高度危险罪犯,出去就是九死一生,还没等你找到凯撒的门徒恐怕已经被击毙,你难道就不能顾全大局?”赫楚雄面色凝重。 “你知道什么叫顾全大局吗?”景承抬手指着我对赫楚雄说。“他是被陷害的,而且明明有办法证明他的清白,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选择了杀人,从而成为被你下令可以射杀的罪犯,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因为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抓到凯撒的门徒,即便赌上自己清白和性命也在所不惜,他不过只是报警中心的值班警员,他这才叫顾全大局,你呢?堂堂公安部副部长,你所谓的顾全大局是什么?” “和警方合作共同缉拿罪犯!”赫楚雄回答。 “那我告诉你结果,和警方合作势必会让凯撒的门徒警觉,相信凯撒告诉过他的门徒,首先要铲除的就是我,一旦发现我没有被警方抓获,那凯撒的门徒势必会销声敛迹潜藏起来,等到那个时候想要再抓他们就难上加难,一个凯撒用了七年时间,你打算用多少年去抓他的门徒?这中间还要死多少人?”景承大声反驳。 “您下达通缉命令是对的,至少凯撒的门徒认为我和景承如今疲于奔命,会肆无忌惮继续行凶,只要凯撒的门徒不收敛我们就有办法抓到他们。”我心平气和对赫楚雄说。 “我现在就从这个门口出去,你是要抓要放随便你。”景承走到门口停在那里,给赫楚雄考虑的时间,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呢?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 我深吸一口气无力的苦笑走到景承身边:“怪物从来不会丢下同类。” 景承和我对视一笑都回头看向赫楚雄,他缓缓重新坐到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后打开电视,看着里面无聊的广告僵持了很久。 “去T3航站楼,我安排人送你们过安检,一定要抓到那些变态的怪物,还有……”赫楚雄没有看我们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声音透着妥协和深深的忧虑。“好好活着……” 第四十五章不期而遇 走出去那刻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情,直到清冷的夜风吹拂在脸上才平静下来,赫楚雄出于民众安全下达的命令无疑是一道合法的追杀令,看着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和人群,天大地大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突然感到穷途末路的凄凉。 打车去了机场,好在有赫楚雄的安排我们顺利通过安检进入航站楼,这可能是他最后能为我们做的事,从某种程度上讲赫楚雄这种行为是违反法纪的,他在协助两个证据确凿的凶犯逃亡,可也说明他对景承的信任超过了赫楚雄一直坚守和捍卫的职责。 “第三个条件是什么?”这个问题在我心中纠结了很久。 景承坐着的地方正好是监控盲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我参与专案组抓捕凯撒,但关键的时候必须按照我的方式,我不受警方的条例和规则限制。” “你首先把自己就凌驾在法律之上,你不想受到法律的约束。”我叹息一声终于明白赫楚雄为什么对第三个要求闭口不谈。 “这是能抓到凯撒最好的方式。”景承很沉稳回答。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自己会触犯法律,你早想好会杀人。”我压低声音问。“你杀了谁?” 景承选择了沉默。 “你说过我们是同类了,既然是同类为什么还要隐瞒?” “同类之间也应该有自己的隐私。”景承淡淡一笑把话题岔开。“回去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去城北监狱重新调查啊。” “你当城北监狱是你家开的,上一次能去是因为齐国栋知道我的身份,现在呢?我们可是证据确凿的在逃凶犯,去城北监狱送死啊?” “我以为在任何时候你都会出其不意给我惊喜。”我苦笑一声看向景承。“原来你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办法不是没有,必须找一个能带我们进入城北监狱的人,我再三衡量倒是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景承漫不经心说。 “现在能死心塌地帮你的只有陆雨晴,可她是首席法医和监狱完全不沾边,何况城北监狱是重刑犯监狱,她完成申报手续最少都得好几天,而且我不确定她有能力可以把我们带进去。” “陆雨晴的确没有这个能力,不过还有一个人能做到。”景承笑着意味深长看我一眼。 “还有谁能帮我们?” “不是帮我们,这个人应该会帮你。” “谁?” “苏锦。” 我从椅子上弹起来,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景承一本正经和我对视,然后浅染一笑说:“这一次我可帮不上忙,全得靠你的个人魅力。”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是我如今最不想去面对的人,我曾努力想让她看见我的优秀,可最终我只看见她眼中的失望和震惊,但目前还有能力带我们进入城北监狱的也只有苏锦。 广播中传来通知航班登机的消息,景承站起身拍拍我肩膀笑言:“至少她应该不会向你开枪的。” 我茫然的跟在景承后面,还在思索见到苏锦时会发生的一切可能,前面的撞击声打断我的思绪,为了避开监控景承头埋的很低,撞到迎面而来的人,一个穿着简单略微画点淡妆的女生倒在地上,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景承去搀扶女生我蹲在地上帮忙收拾,看见旁边登机牌上的名字。 顾宛如。 我把登机牌递给她时无意多看了几眼,挺文静的女孩有点像邻家小妹妹的感觉知书达理听话乖巧,一个劲给我们道歉,等她抬头时候刚好看见景承,那一刻我感觉他们两人像是瞬间石化一般,用同样吃惊的眼神凝望着彼此。 景承的从容淡定仿佛与生俱来,一举一动都有着贵族般的优雅,特别是他的笑对向顾宛如这种年纪的女生有着极大杀伤力,景承总是能游刃有余应对女生,但这一次却是例外,他眼神中除了慌乱之外更多是孤寂的落寞。 这个眼神我见过,第一次见到景承时我和他在逃亡的车上,当听见一生所爱那首歌时,他就是现在这样的表情,他和对面女生的凝望好像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如果不被打扰仿佛能天荒地老。 “景承。”顾宛如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 “宛如。”景承回过神努力在嘴角挤出笑意,好像这个女生具有能让他变的迟钝的魔力。 “好久不见了。” “是的。”景承机械性回答,有一种踌躇不宁的紧张,他的自负、高傲以及轻狂在这个女生面前荡然无存。“上一次见你还是……” “七年前。”顾宛如脱口而出,仿佛对于他们之间的点滴刻骨铭心。“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完全像是被遗忘的人,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一切,景承嘴张合了几次:“我找到一份工作。” “又像上次一样会突然消失的工作?”顾宛如低头黯然笑了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却透着无奈和失落。 景承努力让自己笑的自然,他的目光落在顾宛如的中指上,一枚别致戒指在灯光下闪耀细微的光芒。 “我订婚了。”顾宛如应该注意到景承的目光,很艰难的微笑好像是希望在景承面前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幸福。 景承望着订婚戒指入神,那种失落虽然溢于言表但瞬间又被他虚假的笑意掩饰,他迟钝的想要自己看上去自然些:“他一定很幸运。” “我等过你,一直!”顾宛如的手紧紧抓住行李箱拉杆,她的笑意开始透出哀伤。 “我没有让你等。”景承极力在避开股宛如的目光。 “是的,你是没有让我等,你就那样走了,把我丢在了未央湖,甚至连一句解释和理由都没有给我。”顾宛如笑的很凄然。 我顿时恍然大悟,站在我面前的顾宛如就是那个让他对未来有过憧憬和向往的愚者,我一直试图在脑海中勾画出,到底怎样的女生才能让这个天才低下高傲的头,并且一直留驻于心无法释怀,重新看了看顾宛如,她的清纯和矜持否定了我之前所有猜想,原来景承无法自拔的喜欢上如此文静平凡的愚者。 “我一直在探听关于你的消息,甚至我宁愿希望你死掉,这样我会很伤心,可事实上……”顾宛如轻咬着嘴唇努力还能让自己笑的自然。“事实上你只是习惯一个人而已。” 景承无言以对用微笑掩饰自己的情绪,沉默了良久深吸一口:“祝你幸福。” 景承说完和顾宛如擦肩而过,决绝而果断没有丝毫的留恋,我愣在原地感到莫名的惋惜和遗憾,我多希望景承能对顾宛如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安慰也好,看着她柔弱的哀伤我忽然想到苏锦,那个我一直选择逃避的女生。 “景承!”顾宛如忽然转过身。“你不是真心的,不是!你不会祝福我。” 景承转身再次凝望顾宛如,我期盼他能点头承认自己虚伪的大度,可景承依旧默不作声,只有眼神中的伤感和眷恋。 “你能不能有点男人的勇敢,如果只有一次的话,我希望是现在,冒一次险开口让我等你。”顾宛如的声音近乎于在乞求。 景承舔舐着嘴唇静静看着顾宛如没有声音。 “不要把你那套心理分析用在我身上,我知道你害怕失败,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只要你开口让我等你,我会的!”顾宛如强忍着眼泪无助而哀伤。“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景承变成和顾宛如一样的愚者,因为愚者总是简单和盲目的,顾宛如需要的仅仅是一句承诺,景承是可以给她的,我想看见她脸上绽开的幸福和甜美。 景承抬头很认真和顾宛如对视充满睿智的理性,我厌恶他此刻的目光,他用阴郁和冰冷取代了之前的眷恋,也用沉默回答了顾宛如的哀求。 “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是吗?”顾宛如咬着嘴唇终究没让眼泪流淌下来,黯然失色转身动作笨拙的拉着行李消失在来往的游客中。 我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我何尝不是像景承一样,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去说他。 景承走到航站楼的窗边静立,一言不发久久看着窗外的停机坪,我站在身旁没有打扰他,旁边的航班信息屏显示顾宛如乘坐的那架飞机已经起飞。 视线中一架飞机快速的滑过跑道,在轰鸣声中缓缓升起,我看见景承目不转睛注视着那架飞机,溢于言表的哀伤和眷恋写满了他整张脸,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柔弱,嘴角颤抖几下声音很小的说出两个字。 等我! 第四十六章旧地重游 上飞机后景承就蜷缩在座位上睡觉,其实我知道他根本睡不着,我甚至都没有去问他为什么不给顾宛如承诺,景承此刻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 他是布鲁图,凯撒最强劲的对手和敌人,凯撒会用各种方式去摧毁他的意志,景承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都将成为凯撒的目标,他是怕有一天会在凶案现场看见顾宛如,亦如当年他看见自己父母那样。 他把顾宛如从身边推开,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保护她,但代价却是他要承受无尽的哀伤和孤独,我向空姐要来毛毯盖在他身上,或许这样能让他感觉温暖点。 飞机在三个小时后达到,估计应该是警方没想到我和景承还会回来,布置的警力明显减弱了很多,苏锦大部分时间都在调查局,还好我知道她住的地方。 打开房门后我和景承准备留在这里等苏锦回来,记忆中苏锦是很爱整洁的人,房间应该收拾的井井有条,可如今落在眼里却是凌乱的混乱,到处都是摆放的各种档案资料和照片甚至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很快我就发现她是在研究和我有关的命案,景承站在卧室中对我招手,走进去才看见整整一堵墙上贴满了照片和笔录以及时间表格,最中间是我和景承的照片。 “她在日以继夜研究凶案线索,希望能早日破案。”我环顾房间苦笑一声。“她最想抓到的人如今就站在她的房间里。” “她最想的并非是破案。”景承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是破案?”我茫然看向景承。“那她废寝忘食研究这些凶案干什么?” “她是在找时间的漏洞。”景承的手指在时间表格上。“你没发现这些时间都和你有关吗,她是试图找到你不在场的时间证据,从而证明你是被陷害的。” 我一怔仔细去看墙上的时间表格,果然是从7月14号开始我所有的时间痕迹,然后用红线和案发时间一一对比,旁边贴着许多写满字的纸条,都是不同人的证词,这些证词勾画出我从7月14日开始的时间动向。 警方已经认定我是凶手,绝对不会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和警力,只有苏锦一个人在自己调查,如同景承所说苏锦在想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景承停在书桌边,地上全是揉成团被丢弃的废纸,拾起一张打开里面是苏锦的笔迹,里面写满了她的疑问。 秦文彬为什么要带着受害人的手机上班? 秦文彬为什么在接到报警电话后,没有选择逃离而是通知警方去调查? 秦文彬既然是清白的,为什么要在审讯过程中潜逃? 他去精神病院干什么? 为什么要从精神病院带走景承? …… 全是这样的疑问,被苏锦一遍一遍写下来,书桌上的便签写着我和景承的名字,被不断重复的问号所覆盖,还有很重的来回划线,显然苏锦当时很焦躁不安。 “即便全世界都怀疑你,她是唯一还相信你的人。”景承淡淡一笑说。 我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愧疚,在地上把废纸拾起来,一张张抚平放好,每一张上面的内容都仔细看一次,能想象苏锦曾经坐在这里为我焦头烂额抓狂的样子。 身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我和景承同时转头望过去,苏锦一脸疲倦心力交瘁的走进来,没有多少精神甚至关门后都没有发现站在房中的我们,站在餐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后无力坐在凳子上,双手捂着脸我听见她轻微的抽泣。 “苏锦……” 我不忍心看见她这个样子,声音颤抖亏欠的喊出她名字。 苏锦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条,抬头看见我和景承时大吃一惊站起来,本能的反应让她动作迅速掏出枪,和我对视她手抖动一下,枪口慢慢低垂下去:“自首吧,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了。” “我是被诬陷的。”我试图去解释。 “我曾经也是这样想到,而且比任何人都坚定,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我用各种办法想证明你的清白,直到那天我在楼顶看见你……”苏锦咬着嘴唇痛心疾首看着我。“所有人都目睹你杀掉魏平海,你还能说自己是被诬陷的吗?” 我无言以对看着苏锦:“有时候亲眼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那些事,为什么要去杀人?”苏锦用幽怨的眼神看我。“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再苦苦坚持下去的理由。” 我低下头陷入沉默。 “你是承认所有的凶案都是你做的?”苏锦的声音到最后完全没有底气。 “我不奢望你还能相信我,但不管你怎么想,我坚信自己现在还是一名警察,我没有做过违背我责任和使命的事。” “警察不会去杀……” “闭嘴。”景承打断苏锦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犹豫了良久开口把关于凯撒以及C档案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在庄怡秋的家中我就告诉过你真凶的心理画像,萧映真才是真正的凶手,不过她只是执行者,在还有一个观察者以及始终没露面的第三个门徒。”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而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凯撒和所谓的C档案。”苏锦用质疑的眼神注视景承。 “他所说都是真的。”我拿出C档案放在苏锦的面前。 她将信将疑翻看了C档案越是往后看越震惊,她用很长时间才看完所有的记载:“关押在北城监狱的那个人就是凯撒?!” “你知道这件事?”我问。 苏锦好半天才回过神,告诉我们在接手这起案件后,发现我带着景承去过城北监狱,并得知在我们在黑楼见过一名死刑犯,但负责人齐国栋却对此缄口不提。 “后来我还了解到你们去过监狱图书馆,还是在调查那名死刑犯……” “等等,齐国栋不可能向你提供任何关于凯撒的线索,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去过图书馆?”景承打断苏锦很认真问。 “我在刑事调查局负责重大案件侦破,经常会到城北监狱提审罪犯,去的次数多了也认识不少监狱的同事,杜近就是其中之一,那天齐处长对你们前往城北监狱的事各种推脱搪塞,刚好我遇到杜近说你们去过图书馆。” “杜近……”我思索半天终于想起来是负责图书馆的狱警。 苏锦点点头告诉我们,关于我们那天去城北监狱具体的原因他也不清楚,只记得我们一直在询问一名犯人的情况,苏锦很疑惑为什么我和景承会冒着被抓的危险关注一名犯人。 苏锦调查后得知犯人叫姜谨,但奇怪的事城北监狱中竟然没有姜谨的档案,在和杜近的交谈中,苏锦得知我们对姜谨在图书馆看书的事特别感兴趣,因此向杜近要了姜谨的借书清单回来调查。 “我还从杜近那里借了姜谨最后几次借过的书。”苏锦移开被凌乱资料遮挡的书桌,一叠厚厚的书籍摆放在上面,并把借书清单放在我们面前。“我本来试图从中找到姜谨和你们之间的关联,可这些图书中并没有任何发现。” 我伸手打算去拿桌上的图书,被景承一把抓住他正低头看面前的借书清单,表情有些怪异,慢慢放下清单后目光刚好落在便签上,上面是那张苏锦写着我和他名字的便签,因为心烦意乱被她反复涂抹无法看清。 “怎么了?”我意识到景承表情不对劲。 “没什么。”景承松开我的手从便签上撕下被涂抹的纸,看了看心平气和说。“看样子我们不需要去城北监狱。” “为什么?” “我们现在被通缉去城北监狱风险太大,而且你也不希望拖累苏锦,毕竟从法律的角度上讲我们的确是杀了魏平海,苏锦带我们去城北监狱一旦被发现,那她就是知法犯法协助凶犯。”景承说。 “可你说过凯撒在城北监狱隐藏了我们没发现的秘密,那里才是罪恶的起源,如果不去城北监狱找到遗漏的线索,我们根本没办法追查凯撒的门徒。” 景承放下手中的便签纸若有所思说:“凯撒和外界一直保持着联系,但我们至今没有查到其中的原因,我推测关键就在图书馆,上一次我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杜近既然负责图书馆或许能从他身上了解些情况,刚好苏锦又认识杜近,把他约出来见面总比去城北监狱冒险要好。” 苏锦沉默了良久收起枪点点头:“约在什么地方见面?” “我们是通缉犯当然不能在人多的地方,我倒是有一个地方挺合适。”景承声音很轻松。 “什么地方?” “时代之星小区B栋703室。” “时代……”苏锦大吃一惊疑惑不解问。“这个地址是第一起凶案发生的地方,为什么要约在那里见面?” “谁会想到我们会去案发现场呢?”景承轻描淡写笑了笑,让我把枪给他,景承检查了一下弹夹后重新上膛放在身上。 “你干嘛要带枪?”我忧心忡忡问。 “杜近见过我们而且现在也知道我们是被通缉的凶犯,别忘了赫楚雄的追杀令已经传达下来,我们身上总得有防身的东西吧,即便不用吓唬吓唬人也是有必要的。”景承漫不经心回答。 第四十七章隐形的幽灵 苏锦选择了相信我图腾如同陆雨晴相信景承一样,估计她们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支撑她们去相信。 苏锦给杜近打电话,说有些关于案情方面的事想咨询请他来时代之星的案发现场,杜近在电话中爽快的答应。 她带我们去时代之星,临走前景承还带上了她从杜近那里借来的书,重新回到叶文德的家中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的噩梦就是从这里开始,但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或者说还有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案发现场还没有被解禁,里面依旧保持着我第一次来时的样子,苏锦开始对景承产生了兴趣:“我专门调查过你,被誉为天才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但你的档案资料在七年前突然出现空白,这段时间你应该在追查凯撒,可是为什么凯撒被抓获后你会出现在精神病院?” “因为我是一个疯子。”景承又露出神经质的笑容,用最直接的方式回答,让苏锦没有再问下去的理由。 其实这也是我很想知道的事,上一次景承只是提到他发现了姜谨就是凯撒,但始终没有告诉过我到底是怎么抓到姜谨的,关于这个问题就连赫楚雄都忌讳莫深这中间一定还有他们隐瞒的事,我突然想起C档案中景承不让我看的那两份文件袋,或许那就是秘密的根源,但回来之后在C档案里我再也没看到过那两份文件袋。 敲门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谈话,苏锦去开门时我多少有些紧张更多是担心会不会连累到她,杜近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到时那样阳光帅气,彬彬有礼和苏锦打招呼进到房间看见我和景承,杜近推了推眼镜一脸震惊。 “我见过你们,上一次是齐处长带你们来的图书馆,后来我看新闻才知道你们居然是在逃凶犯!”杜近异常警觉注视着我们,转身对苏锦说。“苏队,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起连环凶案很复杂,有一些案情的细节必须你协助。”苏锦安抚他的情绪。 “又是关于姜谨和图书馆的事?”杜近问。 苏锦点点头示意杜近坐下:“你还能重新回忆一下姜谨在图书馆做过的事吗?” 杜近来回看看苏锦和我们,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一边回忆一边他关于姜谨的一切全都告诉我们。 杜近说完后,苏锦问我们从中可有发现。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买一杯奶茶。”景承对苏锦一本正经笑着问。 苏锦明显愣住,我对他的反复无常早已见惯不惊,估计是怕苏锦没明白什么意思,景承笑着解释:“你也知道现在我的身份不方便外出,指不定有命下去就没命上来。” 然后看我一眼说:“你不是也想喝奶茶吗?” 和景承在一起虽然时间不长但相互之间却有了默契,他明显是想支开苏锦,我尴尬的点头:“我,我也想喝奶茶。” 苏锦来回看看我和景承,估计心里憋了一口气但终究没发作,转身下楼去买奶茶,等苏锦关门后景承脱下外套放在椅子上,放在口袋中的枪柄露在外面。 杜近估计没想到景承身上竟然有枪顿时大吃一惊,我连忙在旁边解释:“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 景承开始翻从苏锦家中带来的书,这些书都是凯撒曾经在图书馆借阅过的,每一本随意翻动后就丢弃到一边。 “这些书除了姜谨之外还有谁看过?”景承漫不经心问。 “这就不容易统计了,城北监狱关押的犯人很多,这些书几乎都有被借阅的记录。”杜近一边回答一边应该是出于习惯,把桌上凌乱的书重新整理摆放好。 “问题不应该是出在这些书的内容上。”景承深思熟虑又去翻阅那些书,每一本都反复看几眼然后丢在一边。“如果不是书的内容,那说明姜谨借这些书另有其他原因。” “书除了用来读阅之外还能有什么用途?”杜近再一次把书籍整理放好。 “我之前也是这样想到,因此专注力一直在书的内容上,直到我在苏锦家中发现她摆放在一起的书,突然意识到这些书还有其他的用途。”景承开始有些认真。 “你发现了什么?”我问。 “你负责城北监狱的图书馆,里面的图书是按照什么方式归类?”景承问杜近。 “按照书名第一个字拼音的顺序。”杜近很肯定回答。 “拼音的顺序?!”我灵光一闪有些激动找出凯撒的借书清单,按照他借阅的顺序,把桌上图书重新排列,然后把每本书书名拼音第一个字母抄写下来,得到一串字母组合很快发现竟然是一句英语。 “我能赐予你力量和权力!”景承不假思索翻译出来。 我顿时恍然大悟,凯撒每一次借阅那么多书籍根本不是为了看,而是通过这些书籍在传递消息。 “不是传递消息。”景承摇摇头指着借书清单说。“你难道没有发现姜谨每次借书不多不少刚好是26本吗?” “姜谨每次所借的书刚好涵盖了26个不同的字母,这和英文字母吻合。”杜近很快就反应过来。 我立刻明白其中的奥秘,凯撒是用这些书相互组合产生的单词来传递信息,每次借26本书并非为了传递一条信息,凯撒在图书馆的2个小时内他一直都在和某人实时交流。 “姜谨在图书馆的时候,一直由齐国栋还有疯狗严密的看管,根本没有人可以接触到他,这些用字母组合出来的信息又是传递给谁呢?”我疑惑不解。 “姜谨每一次来都会提前清场,除了负责看管的狱警和齐处长之外,绝对没有其他人在场。”杜近也很确定。 沙沙的写字声吸引了我和杜近的注意,景承似乎并没有听我所说,埋头在便签上随意的涂画,然后才放下笔走到叶文德夫妇被杀的房间,也就是叶良月的卧室。 “姜谨的手稿笔迹有轻微的变化,这对于一个心理异常强大的变态来说是绝对不该出现的,我一直试图去分析他笔迹发生改变的原因,直到我在苏锦的家中看见桌上的便签才明白其中的奥秘。”景承注视着血迹斑斑的卧室声音平静。 我很好奇走过去追问:“你发现了什么?” 景承抬手时我看见他拿在手中的便签,上面还有他刚随意的涂写,他指着便签对我和杜近说:“姜谨的笔迹其实并没有改变,只不过他在写手稿的时候加重了书写的力度,这导致笔迹有细微改变。” “他为什么要加重力度?”杜近问。 “因为姜谨写的手稿在疯狗眼里只不过是认罪的口供,但他是在写能影响并归化门徒的教科书,但姜谨很清楚所写的手稿其他人无法接触到,所以姜谨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景承撕下第一页被他涂写的便签。“他加重了书写力度,手稿的内容会印刻在第二页上面,人总是专注看见的事物,所以在疯狗眼里只能看见手稿却看不见印在第二页的痕迹。” “疯狗虽然收走了手稿,但是内容却还在第二页的纸上!”我顿时明白过来但很快眉头又皱起。“即便疯狗和齐国栋还有其他狱警都没发现这个秘密,可是谁又能帮姜谨把手稿内容传递出去呢?” “图书馆里还有一个疯狗他们看不见的幽灵。”景承自负的翘起嘴角,指着卧室中的案发现场说,之前他已经推算分析出,叶文德夫妇被杀的时候,这间房里一共有两名凶手。 其中一个是行凶者,萧映真。 还有一个是在现场没有留下痕迹的人,景承将此人称之为观察者。 为什么是观察者,因为这个怪物成为凯撒的门徒时间并不长,远没有萧映真那样熟练和习惯,需要在变态的杀戮中彻底的扭曲心理和精神思维,因此在杀叶文德夫妇时,这个怪物是以欣赏的姿态目睹了整个虐杀过程。 这是凯撒为这位门徒精心准备的洗礼仪式,让观察者尽情的享受剥夺生命的欢愉以及暴力血腥的快感,这便是凯撒第一次借阅书籍时,拼凑的那段文字。 我能赐予你力量和权力! 由此可见观察者是凯撒在被关押后在俘获的门徒,因为观察者并没有直接参与对叶文德夫妇的虐杀,所以根据现场遗留的线索无法对其有精准的心理画像,但通过掌握的资料大致能得出。 观察者是男性,有很严重的强迫症,现实生活在性格内向不善于交际,内心空虚对现状极度不满,但性格软弱不会抗争,因此崇尚暴力有轻微幻想症,迫切想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同时能接触到警方,第一时间掌握警方的动向并且了解警方详细的运作流程,这也是为什么凯撒会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的原因,甚至还能把手铐钥匙放在审讯室内,综上所述观察者肯定是一名警员。 “这个我之前也想过,观察者很可能就在我身边。”我点点头说。 “你身边的警员是不可能接触到姜谨的。”景承笑着摇头。 我眉头一皱突然反应过来:“是狱警!是城北监狱的狱警!” “城北监狱的狱警大多甚至都不知道姜谨的存在……” 景承在血迹斑斑的卧室中来回走了几步不慌不忙继续往下说,姜谨每天都会去图书馆两个小时,他是在利用这个时间通过书名的字母和那个神秘的幽灵交流。 既然是交流当然不是姜谨一个人自言自语,他需要得到回应,通过这样的沟通方式,姜谨成功将这个幽灵变成了自己的门徒,从而通过幽灵把书信和手稿的内容传递给指定的人,这就是姜谨和外界联系的办法。 “这样说观察者应该是图书馆的狱警。”我眉头紧锁还是有些疑惑。“可即便姜谨用书名字母传递消息和这个幽灵沟通,但当时有疯狗和齐国栋在场严密监管,狱警是不可能做出回应的啊?” “回应并不需要语言,姜谨能用书名组合传递消息,那么这个幽灵当然也能用同样的方式和他沟通。”景承笑意斐然对我说。 “这更不可能啊,狱……”我突然整个人愣住,在图书馆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用来全神贯注戒备姜谨,任何人即便在细微的异动都会被觉察,这两年来姜谨一直在和幽灵交流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呢。 景承说过一句话,每晚都会出现的明月,从来没有隐藏过它的存在,就在所有人的面前可谁会去注意头上的明月呢? 要和姜谨保持实时交流,就必须不断组合各种书籍,但这种持续的动作绝对无法逃脱监管的疯狗和齐国栋。 但是谁又会注意一个本来每天就负责图书整理归类的人呢? 这个幽灵一直就在所有人的视线先,但却没有谁留意到! 我震惊的慢慢转过身看向还坐在客厅中的杜近。 “叶文德夫妇被杀的时候,图书馆的幽灵就躺在这张床上。”景承转身对着客厅露出贪婪的笑容,犹如看见食物的猎食者。“你好,观察者!” 第四十八章猎食者 杜近用充满茫然的表情和我们对视,还回头看看身后确定房间中没人后,才指着自己异常诧异:“你们怀疑我?” “上一次齐国栋带我们去图书馆时,我始终感觉有什么地方奇怪,但当时没想起来,城北监狱图书馆规模不小,为了便于图书整理和分类正常情况下会按照书籍种类摆放。”景承望着杜近很平静说。“但是你却是按照图书字母顺序排列。” “这个也不足为奇啊,按照字母顺序检索更方便查找。”杜近解释。 景承拿出两张照片竖在杜近面前,分别是疯狗在提审凯撒时拍摄的,这些照片被收录在C档案中,第一张照片中是凯撒在图书馆,从照片拍摄的时期显示是凯撒第一次去图书馆的时候,照片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图书是按照种类摆放。 第二张照片里图书馆的图书已经变成按照字母顺序摆放。 “完成图书重新归类是一件很繁琐的工作,对于一个厌倦自己工作的人根本做不到,而且人很难轻易改变熟悉的环境,除非受到外界很强烈的刺激和引导,你并非是改变而是在迎合。”景承淡淡一笑。 我注意到景承手中的照片,第二张照片中图书不但按照字母顺序归类,而且在书架正面出现醒目的字母,姜谨在图书馆的时候,通过不断组合书籍顺序拼凑出单词来传递信息,而杜近只需要在标有不同字母的书架下移动,便可和姜谨完成沟通。 但整个过程疯狗和齐国栋还有负责看守的狱警完全觉察不到,一个原本就是负责图书馆的人,穿梭在书架中整理图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些都是你们武断的推测,谁规定我不能改动图书馆的分类检索方式?”杜近据理力争。 “我们现在说的是你改变检索方式的事吗?”我勃然大怒盯着杜近。“你被洗脑之后和姜谨狼狈为奸,为他传递消息出去,他被秘密收押在城北监狱就是为了防止他和外界有联系,姜谨去图书馆没多久便收到神秘来信,他和门徒取的联系后就从国外召回萧映真,并且开始谋划死亡名单,还有我!你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观察我一举一动的吧。” “凡是都要讲证据,这些都是你们不切实际的猜想,有什么证据能支撑你们的假设吗?”杜近皱眉义正言辞问。 “没有。”景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顿时哑口无言,杜近和姜谨是在没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完成沟通,理论上永远也无法证明杜近和姜谨之间有关联。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吗?”景承依旧保持着轻松的笑脸,忽然一本正经问杜近。 “是苏队约我来这里了解情况。”杜近对答如流,来回打量我和景承反问。“苏队负责抓捕你们,为什么她会把你们带到这里?” “苏锦打电话给他时,我担心苏锦说错话,所以特意教了苏锦怎么说。”景承看向我笑着问。“你记不记得我教苏锦怎么说的。” 我回想一下点点头:“你让苏锦告诉杜近,有些关于凶案的事需要了解,请他来时代小区的案发现场。” 景承把手中的照片收好目光又落在杜近身上,重复之前那句话:“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吗?” 杜近似乎不明白景承问这个的用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锦让你来时代之星案发现场。”我突然明白景承的用意,从一开始他就给杜近设下了陷阱。“可是苏锦在电话中并没有告诉你时代之星案发现场的具体地址,因为警方从来不会透露案件细节,包括新闻媒体在报道时也不知道,做为狱警的你是不可能知道时代之星案发现场具体的位置,可是你却准确无误出现在这里,说明你曾经来过这里!” “你现在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怎么会来过凶案现场呢?”景承笑着问。 “……”杜近不再辩驳,双手交叉在桌上低头不语,过了良久他说话不再像之前那样笨拙。“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景承还是回到的很干脆。“因为你心里清楚,这个房间中绝对找不到能证明你曾经出现过的证据,所以你才会有恃无恐,但是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杜近声音开始变的低沉。 “警察才需要证据,可偏偏我并不是警察。”景承脸上的笑意在慢慢收敛。 房间中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杜近缓缓取下眼镜,等他抬头时如同换了一个人,目光阴冷狡诈不断抽搐的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得意,整张脸扭曲如同深渊中丑陋的怪兽。 “凯撒让我遇到你时千万不能多说一句,我已经尽量在回避和控制没想到还是在你面前露出破绽,凯撒让我一定要加倍提防你,在他心目中你远不我们要优秀太多。”杜近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手扶在旁边座椅上。“不过现在看起来凯撒好像高估了你。” 看着露出真正面目的杜近我突然大吃一惊,景承把外套脱在椅子上,我们如今站在卧室里,可外套中还放着一把上膛的枪现在正拿在杜近的手中。 “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涉案,除了对秦文彬情有独钟的苏锦之外,也没有谁会相信两个变态杀人狂说的话,而且我也不打算让你们再开口。”杜近举着枪表情阴沉的向我们走来。“公安部下达了命令,秦文彬和景承是高度危险罪犯,在任何情况下军警一旦发现踪迹,被授权可以不上报当场射杀。” “你是打算杀人灭口?”景承面无惧色问。 “我受苏队邀约前往时代之星案发现场协助提供线索,期间和在逃凶犯秦文彬、景承不期而遇,凶犯持枪预谋不轨,在争斗中我夺枪并且当机立断击毙凶犯。”杜近笑的极其阴冷。“你们会变成两具尸体,而我会成为英雄。” “苏锦怎么办?你一直在暗中观察秦文彬,应该清楚苏锦和他之间的关系,你认为苏锦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秦文彬呢?”景承一本正经对杜近说。“所以你必须在苏锦回来之前开枪杀了我们,这样就能推说你是临危不惧惩恶扬善。” “你!”我大吃一惊看着景承。 “还有一点你没考虑全面,就算你在苏锦之前把我们灭口,可是苏锦带我们来这里说明她已经选择相信我们,你就这样贸然杀了我们,你猜苏锦会不会怀疑你?要知道苏锦可是一条很敏锐的毒蛇,万一被她盯上你早晚也会露出破绽。”景承从容不迫来回走了几步。“你想要做到天衣无缝就必须多做一件事。” “什么事?”估计杜近都好奇景承要说什么。 “有句话叫死无对证,如果这间房里只剩下你一个人,那么你说什么别人都会相信,你受苏锦邀约前来时代广场案发现场协助破案,其间秦文彬和景承为报复苏锦跟踪自此试图杀人泄愤,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在搏斗中苏锦不幸被凶手枪杀,而你临危不惧拼死反抗最终力挽狂澜将凶徒击毙。”景承看着杜近一本正经说。 我目瞪口呆望向景承,知道他是疯子但没想到他居然疯到这种程度,如果杜近按照景承所说的去做,不但我们会当场毙命而且苏锦也会被杜近所杀。 杜近应该都没有料到景承会说这样的话,先是一愣很快笑的更得意,枪口已经对准了景承。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苏锦出现在门口,她买的奶茶掉落在地,一脸震惊快速举枪对着杜近,声音惊诧不已。“发生了什么事?” “苏锦!小心杜近,他就是凯撒的门徒!”我抢先说出来,即便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杜近逍遥法外。 “苏队,他们是在逃凶犯,被我发现后意图逃跑被我夺枪阻拦。”杜近表情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憨直,他的目光落在景承身上大喊一声。“别动!” 我这才注意到景承的手放在衣服中,像是打算拿出什么东西,这个举动在杜近眼中肯定被视为危险。 “你还是没学会,你让我们说的越多你越洗脱不了嫌疑。”景承根本没有理会杜近,手缓缓往外移动。 杜近神情立刻警觉不安,眉头一皱露出凶相,对准景承就扣动扳机,我心里一惊脑子里一片空白冲到景承前面。 呯! 枪声回荡在房间里,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可身体却没有任何感觉,睁开眼睛才看见杜近的手在抖动,不断蠕动的嘴角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缓缓低下头白衬衣上透出一抹血红,犹如一朵绽开的花快速向四周扩散。 杜近吃力的转过身去,我看见苏锦从容冷静举枪对准杜近,他的后背赫然一处枪伤不断向外流淌鲜血,苏锦这一枪并没有击中杜近的要害,只是试图阻止杜近对我们开枪。 “杀了她!”景承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充满了很强的暗示和邪恶。“这是你唯一不被发现的机会,只要这个房间里所有人都死了你就安全了!” 我和苏锦顿时震惊无比看向景承,他的语调似乎拥有某种魔力,具有强大的精神力极其容易感染和引导心智,受伤的杜近明显被他的话蛊惑,孤注一掷向苏锦吃力的举起枪。 “杜近!放下枪!”苏锦开始有些慌乱。 杜近并没有听从,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苏锦出于本能连开两枪击中他胸口,杜近偏偏倒倒向后退踉跄的倒在卧室床上,景承用高傲的笑容注视着他,缓缓蹲到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的杜近身边。 景承的手从衣服中拿出来,那是一个轻轻抓紧的拳头在杜近面前慢慢展开,手心中赫然是一把子弹,看着痛苦万分的杜近,景承用更加冰冷的笑容嘲讽他。“凯撒忘了告诉你,猎食者永远比猎物要聪明!” 杜近捂着胸口鲜血不断从他指间涌出,他吃力的喘息用尽最后的气力露出诡异的冷笑:“荣耀和辉煌总是建立在废墟之上!” 景承笑出声透着轻蔑的鄙视和不屑:“凯撒说这句话时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你呢?一个即将死去的怪物,荣耀和辉煌从来就不属于你。” 杜近愤恨的注视景承,用沾满他鲜血的手颤抖着伸向景承,目光中透着不甘和暴戾,景承纹丝不动盯着他如同猎食者在享受猎物垂死挣扎的欢愉,杜近的手在离景承脸只剩下一寸距离的地方重重低垂下去,直到断气那刻他还睁大眼睛,涣散的瞳孔预示着这条罪恶的生命消亡。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灼烫在杜近的尸体上,我有些震惊的看向景承,记起他曾经对我说过,他最擅长的就是游走在黑暗之中,去追捕那些潜藏的各种怪物,让它们暴露在光明之下无所遁形,让它们万劫不复,直至被光明灼烧的灰飞烟灭…… 第四十九章罪恶的轮回 陆雨晴曾经叮嘱过我千万不要让景承变成怪物,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经意识到当初我从精神病院带出来的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天才,他拥有无以伦比的智商和思维,总是观人入微可以轻而易举看穿你内心深处,有些时候他会展示出优雅迷人的一面。 但一旦景承的黑暗面被唤醒,他比任何怪物都要凶残暴戾和冷酷,他把极度的优雅和极度的暴力融汇一身,我对他的过去愈发的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单纯的天才变成嗜血的猎食者。 唯一可以肯定除了他父母惨死的原因之外,一定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这让我想起从C档案中消失的那两份密封文件袋。 “一切都是你计算好的。”我看着杜近已经开始冰冷的尸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苏锦的家中,我看见她书桌上涂写的便签,她因为太想帮你洗脱罪名以至于抓狂,用力在便签上乱写导致笔迹印刻在下一页,那个时候我就解开了凯撒传递手稿的秘密,直到我看见苏锦摆放在桌上的书,她说是向杜近借阅的时所有的谜团也随之迎刃而解。”景承很平静回答。 “你在我家中已经证实杜近就是凯撒的门徒,为什么不告诉我?”苏锦大口喘气问。 “因为没有证据,可偏偏警方做什么都需要证据,我能猜到杜近是凯撒门徒和警方能不能证明是两回事,我如果说出来你们绝对无法定他的罪,即便他承认一切,因为他并没有参与虐杀,他有很多种借口和理由为自己辩解,杜近最后得到的惩罚不过是被关押监狱。”景承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看杜近一眼,走到门口捡起刚才苏锦掉落的奶茶。“监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对于向凯撒臣服的怪物我习惯用自己的方式惩处。” “所以你找我要枪的时候就已经策划好一切,你故意把放有枪的外套留在杜近触手可及的地方,你用心理暗示和精神引导教唆杜近动了杀机。”我看向景承声音有些无力。 “只要我在场是不会让杜近有机可乘,所以你故意让我去买奶茶,你甚至分秒不差计算好我回来的时间,你借我的手击毙杜近。”苏锦义愤填膺怒视景承。 “杜近在这里目睹叶文德夫妇被虐杀的全过程,他的罪恶必须在这里得到惩罚这是对死者的交代,他不是曾经很惬意的躺在床上享受剥夺生命的欢愉,他以为这就是力量和权力。”景承喝了一口奶茶声音缓慢。“我只不过用同样的方式让他再经历一次,唯一不同的是,我相信现在他对死亡有了根深的体会。” 我喉结蠕动一下,或许在苏锦看来景承不过是借刀杀人处决了杜近,但只有我清楚景承的可怕之处,从他得知观察者就是杜近以后,他就谋划好所有一切,不管分毫不差的时间还是最后杜近被杀的过程,都在景承的掌握之中,他甚至让杜近最后死在他曾经行凶的床上。 这是一个罪恶的轮回,景承用这样的方式在暗示他会把所有和凯撒相关的怪物都扼杀在最开始出现的地方,这就意味着杜近所有的想法和心理完全被景承牢牢掌控,这才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他一直游走在黑暗和光明之间,在光明中他能成为强大的守护者,但如果他堕入黑暗,他将成为超越凯撒的怪物。 很庆幸他选择站在凯撒的对立面,否则有这样的对手将会是一种绝望。 我知道苏锦的道德价值观是无法接受景承的思维,我安慰苏锦几句后走到景承身边:“即便你要用自己的方式处决杜近,可他是观察者,为什么不先从他身上调查出其他门徒的下落?” “我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能引导杜近失去理智,凯撒关押在城北监狱两年,每天有2个小时和杜近交流,凯撒之所以选择杜近是一眼就看出他内心的邪恶和对现状的不满,以凯撒强大的精神影响力完全能对杜近彻底的洗脑,他已经是一个怪物。”景承把另一杯奶茶递给我。“一旦成为变态的怪物,邪恶便会根深蒂固,怪物是不会出卖同类的,所以惩罚怪物最好的方式就是毁灭!” “你把杜近是处决了,可是我们之前的推测根本没有证据支持,开枪的是苏锦你让她怎么办?她怎么交代和解释开枪射杀一名狱警?”我心急如焚问。 “我不需要证据不代表就真的没有证据。”景承喝着奶茶漫不经心回答。 “有证据?”我一愣。 “以我对他的心理画像和分析,他一定会从这里带走一样东西证明自己的强大。”景承对苏锦淡淡一笑说。“带人搜查杜近的家,一定会发现他从叶文德家中带走的东西,只要能证明杜近来过这里,那么他就难脱干系。” 苏锦将信将疑,我对她点点头示意可以相信景承说的话,苏锦担心枪声很快会引来警察,让我们先去她家等消息。 回去的路上景承给陆雨晴打了电话,还在询问上次关于魏平海尸检结果的事,电话中陆雨晴告之晚上会出报告,景承把见面的地方告之了陆雨晴。 回到苏锦的家中我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景承凑了过来笑嘻嘻说:“有话就说,憋了一路你难不难受?” “下一次你有什么安排和计划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我把头偏到另一边表示不满。 “我要是早说了,你又怎么会让苏锦以身犯险,再说了你有什么事全写在脸上,杜近再傻也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景承不以为然回答。 “所以你就利用我和苏锦。”我沉着脸问。 “这怎么算是利用,这叫配合。”景承耸耸肩一本正经回答。“猎食者在追杀猎物的时候,会有一只专门负责驱赶,另一只负责发起攻击,你看我们现在配合的多好。” “是这样的吗?”我白了景承一眼。“至少负责驱赶的提前会知道谁是猎物,而不是傻不拉几站在枪口前。” “说了半天你是怪我这件事啊,就是要你在杜近面前表现出紧张和震惊,这样才会让他肆无忌惮开枪。”景承搂住我肩膀问。“为什么要帮我挡子弹?” “我是一个警察!” “警察会帮任何人挡子弹吗?”景承笑的意味深长。“什么时候我在你心里变的这么重要了,居然让你可以用命来保护我。” “你太看得起自己,我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你是唯一能抓到凯撒门徒的人,如果你死了那我这一辈子都得背负凶手两字逃亡,只要你还活着就能还我清白。” “你是想在苏锦面前证明自己清白吧。”景承一语中的淡淡一笑问。“凯撒门徒的事被解决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你还真是健忘,凯撒门徒即便全被抓获,但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魏平海的人,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要么继续亡命天涯要么后半生就得在牢里渡过。”我苦笑一声回答。“你呢?” 景承捋了捋长发沉默了片刻:“我想去天空之境看看。” “和愚者?” 景承抿着嘴默默叹息一声透着无奈的遗憾,第一次看见他没有把握和迷茫的表情,看得出他还没有从七年前的阴影走彻底走出来,他用最决绝的方式去保护顾宛如,即便她如何哀求也无法从他口中得到一句承诺。 我和景承在凌乱的房间中陷入沉默,只要凯撒的余孽没有被清除干净,我和他都会一直停留在黑暗的深渊之中。 天黑的时候苏锦回来脸上带着兴奋和欣喜,一进门就告诉我们,调查中证实杜近性格内向孤僻,和监狱同事很少有交集和往来,杜近在郊区有一间平房,搜查后有了重大的发现,平房的下面是地窖杜近将其改造成房间,全用隔音材料和吸音棉加固。 在房间中贴有城北监狱领导的照片,每一张都被杜近用刀划的面目全非,发现多只被殴打致死并且割去生(和谐)殖(和谐)器的狗,这符合景承对杜近的心理画像,他一直对现实极度不满内心暴戾残忍。 地下房间中专门有一面墙,上面贴满了我的照片以及各种资料,时间最早能追溯到两年前,从查获的资料上看杜近对我的生活习惯已经工作归类还有人际关系掌握的一清二楚。 “而且还在房间中发现了两样东西,其中一件是陶瓷人偶,我比对过叶文德夫妇凶案现场照片,在他们卧室中刚好有一套陶瓷人偶,杜近拿走了其中一个,另一件是手机链在上面提取到庄怡秋指纹,这两样东西足以证明杜近去过两起凶案的案发现场,并带走属于死者的物品当战利品收藏。”苏锦激动不已说。 “除了这些还要其他发现吗?”景承神情严峻。 “在房间中除了提取到杜近指纹外,还提取到萧映真的指纹,但是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个暂时没被证实身份的指纹,鉴证科正在核对指纹信息。”苏锦回答。 第五十章刀斧手 根据苏锦的描述,杜近秘密修建的地下室更像是牢房,在里面发现有各种变态的刑具以及被关押过人的痕迹,推测杜近和萧映真在地下室里折磨和摧残过某人。 “还在房间中搜出一些信件和手稿,经过鉴定上面的笔迹属于杜近。”苏锦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给我们看她在现场拍摄的照片。 我和景承很快就辨认出,这些信件和手稿正是凯撒在图书馆所写,这也证实了景承的推测,杜近就是通过临摹凯撒留下的笔迹来帮其传递消息。 “在他家里可有搜查到关于萧映真的线索?”我问。 “暂时没有,不过我已经下令封锁杜近已死的消息,叶文德夫妇和庄怡秋两起命案杜近都有参与,说明萧映真要再次行凶的话一定要得到杜近的协助,因此我派人包围了杜近住所严密监视,一旦萧映真出现就能被抓获。”苏锦回答。 景承的注意力还在苏锦手机的照片上,放大一张照片仔细看了半天:“十二表法?” “杜近在整个房间中用血写满了古罗马的十二表法,经过鉴定血液属于动物,推测杜近丧心病狂杀掉狗后用血在墙上书写,可见此人极其残暴。”苏锦点点头说。 “十二表法是刑法的早期雏形用于处决违反的罪犯,可以看着一部死刑法律,杜近的心智被凯撒扭曲后开始崇尚死亡但他却选用了动物的血液,这反映出杜近怯弱的心理,他还不具备杀人的勇气和胆量,但有急于想展现自己的力量,这是一种内心软弱胆怯的表现,这也是为什么他成为观察者的原因。”景承摇摇头否定。 “就是说真正的主导者其实是萧映真,她亲手对死亡名单上的人处决,而让杜近在一旁欣赏,用最直接的方式唤醒杜近的暴戾和杀戮。”我说。 “对了。”苏锦滑动手机上的照片,放大其中一张后指着墙上一个图案问。“这个图案是在地窖墙上发现的,图案像一把斧头,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权力!”景承看了一眼后脱口而出。 “斧头代表权力?”我和苏锦异口同声问。 景承点点头告诉我们,斧头的图案在古罗马其实是一种权力的象征,在拉丁文中斧头被称为ligare,意指被束缚的权力,后来演变成一种官职便是古罗马著名的执法吏,也被称之为刀斧手。 “就是执行死刑的刽子手?”苏锦问。 “有本质的区别,刽子手作为行刑人是一种职业,但其意是贬义,而刀斧手却是一种身份和地位崇高的官职,是作为握有统治大权长官的护卫。”景承摇摇头继续解释。“凯撒是执政官,因此他身边有十二位刀斧手。” “杜近已经臣服于凯撒,因此想要成为凯撒的刀斧手。”我恍然大悟。 “成为和想要成为是两件事情,真正的刀斧手会配带斧头,象征着被赋予的公权力,除了保护凯撒之外,刀斧手必须根据命令处决违反法律的人,因此刀斧手具有极大的权力和崇高地位,这也是杜近迫切想要得到的认可。”景承声音平静对我们说。“但是要成为刀斧手,首先得为主人处决一个人!” “杜近只是观察者,他虽然参与了凶案但并没有杀人,所以他还没有成为刀斧手,这就是凯撒许诺他的权力和力量。”我说。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苏锦顿时紧张起来,毕竟她的屋里还坐着两个被通缉的人。 “谁?”苏锦声音有些不安,示意我和景承先躲到卧室。 门外没有回答的声音,我们在卧室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苏队?!” “陆检?!” 知道是陆雨晴我才松了一口气,从屋里走出来时看见苏锦一脸的震惊,陆雨晴表情也惊诧不已,估计两人都没搞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和我们在一起。 直到陆雨晴看见走出来的景承,所有的不安和慌乱顿时荡然无存,直直走过去一把抱住景承,剩下我和苏锦很尴尬看着他们两人。 “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嘛。”景承手悬在半空中,好像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就这样举着。 “你,你们认识?”苏锦关上门还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我摇摇头试图去解释:“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我觉得陆雨晴和景承挺相配的,可惜景承心里一直都有顾宛如,不过我能感觉到景承对陆雨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在里面,如果说他推开顾宛如是为了保护她,那么景承在陆雨晴面前,就像是连他自己也没搞清楚相处的模式。 “七年前我开始追查凯撒,我需要一名法医负责对受害人尸检,我最终选择了她,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并没有告诉她凯撒的存在,她一直以为接手的是普通凶案,我们在一起合作了五年。”景承的手最终还是落在陆雨晴后背上,轻轻拍了拍笑着对我们解释。“然后,然后就这么认识了。” 他总是避重就轻,只说了他和陆雨晴认识的经过,却可以忽略掉最重要的环节,专案组人员由景承亲自挑选,为什么唯独在选择陆雨晴时隐瞒了凯撒,因为从他看见陆雨晴第一眼开始就想保护她。 这恐怕也是让景承都感到迷惑的原因,为什么想要去保护陆雨晴,在他和陆雨晴认识的五年时间中又发生了什么,可以让陆雨晴不问任何缘由义无反顾去信任和帮他,景承在我们面前选择逃避他和陆雨晴的关系,可在我看来他真正在逃避的是他自己。 “魏平海尸检结果出来了吗?”景承声音柔和问。 陆雨晴从他胸口直起身,背着我们抹着眼泪她是发自肺腑担心景承的安危,即便在我和苏锦面前也情难自控,很快陆雨晴又恢复了镇定,把尸检报告交到景承手中。 “魏平海肾功能慢性衰竭,情况及其严重达到尿毒症阶段,双肾萎缩明显,按照病情发展趋势他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有没有可以治疗的办法?我是说能让魏平海继续活下去的办法?”景承一边翻看报告一边问。 “魏平海采用的是透析治疗,只能暂时延缓病情恶化,但透析是不可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陆雨晴摇摇头回答。“他想要活下去除非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追问。 “肾移植。”陆雨晴沉稳回答。 “魏平海最后表现出对死亡的恐惧,而且临死前反复说过他要活下,从他的反应来看并非是一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人,难道他已经准备肾移植?”我说。 陆雨晴看着我们认真说,肾移植虽然是治疗肾衰竭晚期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但是由于移植肾供体和肾移植受体间存在着抗原的差别,是肾移植后排斥反应发生的基础。 排斥反应的发生直接影响着移植肾的存活,因此肾移植前必须进行多种配型,得到合适的肾源几率很小。 “我特意调查过魏平海的治疗进度,根据他的私人医生反应,魏平海的确准备在近期做肾移植手术,并且安排在他的医院进行,但是关于肾的来源却没有人知道。”陆雨晴说。 “杀人放火金腰带,向魏平海这样恶贯满盈的人居然还有办法活下去,老天还真是没长眼让他得到能匹配的肾源,如同他继续活着不知道还要死多少无辜的人。”我冷冷一笑忽然很庆幸自己终结了他罪恶一生。 “魏平海要做肾移植手术……”旁边的苏锦忽然表情诧异,快步走到房间里,在一大堆凌乱的资料中翻找,很快拿起两份文件。“叶文德和庄怡秋在被害之前也做过器官移植的配对检查,三个被害人都会接手器官移植手术!” “这是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我和景承也发现过这个问题,凯撒的死亡名单上目标都是命不久矣的人。”我眉头微微一皱,发现之前的推测有出入。“这些人是有机会活下去的。” “为什么要专门挑选会接受器官移植的人行凶呢?”陆雨晴表情疑惑。 “叶文德有严重冠状动脉疾病需要心脏移植,庄怡秋患有慢性阻塞性肺疾病需要肺移植,而魏平海是肾衰竭晚期要接受肾移植……”景承放下手中尸检报告在房间一边念叨一边走动。“这些人都得到匹配适合的器官,凯撒的门徒杀这些人真正的原因是阻止他们获得器官移植!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呢?” “来源!”我眼睛一亮猛然抬头说。“我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死者的身上,如果去逆向思维凯撒的门徒关注的并非是这些人,而是器官的来源!” 陆雨晴摇摇头很肯定对我们说,正规途径的器官移植必须通过分配系统,整个过程由计算机根据匹配程度以及病情轻重自动分配,从根本上排除了人为干预,简单点说,捐献的移植器官来源都是随机的,不可能被擅自操纵。 “心、肺、肾,三个不同的器官对应三个死者。”景承慢慢停下脚步看向苏锦。“器官捐赠的流程和来源都是透明的,立刻调查三个死者移植所需器官的来源!” 苏锦连忙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她焦急在房间中走动等待着对方答复,很快那边传来声音,苏锦脸上渐渐露出惊诧,她捂着话筒告诉我们:“叶文德、庄怡秋以及魏平海的移植器官均来自同一个人,叫……” “姜谨!”景承抢先说出口。 苏锦很诧异对我们点头,我和景承对视一眼终于触及到死亡名单的核心,姜谨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被注视药物处决但药物并不会影响和损坏器官,他被解剖后器官会被移植给需要的人。 姜谨是不会允许那些充满罪恶的人获得他神圣的身体,从国外召回门徒萧映真后,因为她是医生当然有途经得知器官的分配,而这些等待移植他器官的人便成为死亡名单上的目标。 从时间上算姜谨会在这今天被执行死刑,他的器官必须保证鲜活才能移植,姜谨宁可毁掉自己器官也不愿意被玷污。 “姜谨的器官一共被分配给四个人。”苏锦拿着电话对我们说。 “通知警方离开找到最后这个人。”景承欣喜若狂大声对苏锦说。 “这个人就是死亡名单最后的一块拼图!” 第五十一章最后的拼图 最后的拼图叫韩松患有晚期肝硬化,他和之前三名死者一样都被分配到姜谨的器官,苏锦根据韩松地址通知警方立刻前去保护,杜近死后萧映真势必不惜一切要阻止器官移植,这很可能是抓获萧映真最好的机会。 苏锦焦急在房间中走动等待营救韩松的消息,景承平静的站在窗边好像在等待黎明的曙光,我心里终于长松了一口气,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如同恶梦一般不堪回首,如同堕入无尽的混沌深渊之中,我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摆脱和离开。 感激的看了一眼景承背影,是他把我带离了黑暗和罪恶,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苏锦的手机响起,所有人全都看向她,她快速拿起手机听了片刻后,脸上的焦急变成惊讶。 “什么?!”苏锦对着手机表情很吃惊。“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我问。 苏锦愣了一下,捂着手机话筒对我们说:“在杜近房间中提取的另一个人身份已经被确认,是叶良月。” 想到那个我没及时拯救的女生心里莫名的懊悔。“当时杜近和萧映真把挟持的叶良月带到地窖中关押。” “鉴定结果能确定吗?”苏锦声音依旧带着震惊的疑惑,点点头挂断电话后对我们说。“在杜近房间中提取到叶良月两种截然不同的指纹,其中一种时间超过十五天,而另一种通过指纹汗液检测,证实是两天之内留下的!” “什么?!”我和陆雨晴大吃一惊。“可,可叶良月已,已经证实在庄怡秋家中就被杀害了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见到过叶良月的尸体了吗?”站在窗边的景承走了回来。 “可是在庄怡秋家中发现了叶良月的指纹,还有她被捆绑的痕迹,以及浴缸中的鲜血也和她的血型吻合。”陆雨晴说。 “庄怡秋家中发现她的指纹只能证明她在那里出现过,被捆绑不代表就是被杀,还有浴缸中的血也不能说明什么,和叶良月血型相同的人太多。”景承坐到沙发上很镇定回答。 “那为什么萧映真要骗我们?”我更加茫然。 “不是骗我们,是骗你!”景承淡淡一笑,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杜近的地窖墙上有斧头的图案,我之前说过这个图案代表权力,是杜近迫切想要得到的认可,杜近希望成为凯撒的刀斧手,和萧映真一样有资格为凯撒执法。” “这和叶良月有什么关联?”苏锦心急如焚问。 景承慢慢给我们解释,杜近要成为刀斧手就必须为开始处决一个人,但杜近虽然崇尚暴力和死亡但内心却极其怯弱和胆小,以至于他只能通过虐杀动物来满足自己,用这种畸形的方式妄图获取力量。 但他终究必须完成一次剥夺生命的过程,这就是为什么会劫持叶良月的原因,叶良月就是凯撒为他准备的献祭品,他必须亲手处决叶良月,可杜近一直没有做好准备因此把叶良月关押在地窖中。 但这个游戏是从我身上开始的,凯撒以让我拯救叶良月为开端,从而牵扯出景承,整个游戏的过程必须让我知道凯撒的强大和无所不能,因此在限定的时间之内,必须让我相信叶良月被杀死。 而所有人在见到浴缸中和叶良月血型一致的鲜血,以及庄怡秋房间中的指纹后,都会先入为主相信叶良月已死。 凯撒也是用这样的结果试图让我消沉和妥协,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更改结果,亦如萧映真提前告之下一个目标是魏平海,可限定的时间内我也只能帮其完成杀戮。 “叶良月也是凯撒棋盘中的一枚棋子,她的作用虽然不是用来攻城略地,但是凯撒用她摧毁了你的信心和意志,凯撒的目的是让你崩溃和妥协,事实上他做到了,曾经的你绝对不会烧死魏海平,但当时因为你意识到不管你怎么选择你都无法更改结果。”景承对我说。 “叶良月既然还活着,这是好消息至少我还有机会救她。”我深吸一口气说。 “想救叶良月就得争分夺秒,我估计她时间不多了。”景承面色低沉。 “为什么?”陆雨晴问。 “叶良月是凯撒为杜近准备的,他必须在死亡名单上所有人被处决之前完成献祭,如今这份名单上只剩下韩松,不管杜近有没有死叶良月都会在韩松之后被杀掉。”景承回答。 苏锦的手机响起,她快速拿起电话听完后神情黯然:“韩松在两天前从医院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叶良月最后的指纹也是两天前留下,说明萧映真已经抓到韩松,她很快就会处决这两个人。”陆雨晴焦头烂额看看景承。“当务之急必须立刻找出萧映真的下落。” “萧映真既然是根据凯撒制定的死亡名单行凶,想必处决方式和地点也是凯撒提前就安排好的,唯一知道内情的杜近已死,茫茫人海要在短时间找出萧映真犹如海底捞针。”我重重叹口气忧心忡忡说。 “你们预计不要太乐观,估计还不是短时间的问题。”景承靠在沙发上说。 “你什么意思?”我问。 “今天多少号?” “8月14日。”苏锦回答。 “14……”我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凯撒行凶都是在15号,叶文德夫妇被杀是7月15号,而韩松是死亡名单上最后一个人,他将会在明天被处决。” “现在是下午5点,最坏的结果萧映真会在明天凌晨处决韩松,你们还有7个小时的时间。”景承表情很平静。 “那怎么办?”我开始着急,如果现在还有谁能有办法阻止萧映真,除了景承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杜近太迫切想要得到所谓的权力和力量,而最后一次处决他原本是要参与的,并且亲手杀掉叶良月来完成他的献祭,因此根据杜近的心理,他一定会在房间中留下关于处决韩松的线索。”景承对苏锦沉稳说。“你得去杜近的住处安排警力重新搜查。” 苏锦点点头急匆匆转身离开房间,陆雨晴焦急万分问:“我能帮上什么忙?” “还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帮忙。”景承一脸认真,把关于凯撒以及C档案的事详细告之陆雨晴。“杜近既然成为凯撒门徒,在古罗马凯撒的近卫都会被赋予特殊的纹身就在右手臂上,凯撒的符号就是金鹰,你帮忙在杜近尸体上检查下看看可有这个纹身。” “杜近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看他身上有没有纹身?”我疑惑不解问。 “凯撒还有第三个门徒,如果确定纹身的话就容易辨识和查找。”景承不慌不忙解释。 陆雨晴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多问,立刻赶回处理景承的吩咐,房间中又只剩下我和景承,他的样子有些闲散从身上拿出手枪,把早已取出的子弹重新一颗一颗装上。 “还有七个小时,为什么我发现你一点都不着急?”我看了他半天有些诧异的问。 “我需要着急吗?”景承抬头笑着反问。 “你是猎食者,不可能闻到猎物的气味反应如此平淡。”我眉头一皱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你是故意支走苏锦和陆雨晴,你……你难道已经知道萧映真的下落?!” 景承把最后一颗子弹按入弹夹,动手娴熟的上膛后把手枪递给我:“疲于奔命的永远只有猎物,猎食者要做的就是等待,看准时机出其不意发起致命一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着他递过来的枪心里没底。 景承起身走到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他凝望窗外良久:“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的语气居然是像在和我商量,我看向窗外的蒙蒙细雨:“去哪儿?” “随便你。” “随便我?”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就是想走走。”景承笑的很轻松,应该猜出我心思。 赫楚雄下达了可以射杀我们的命令,他居然还敢抛头露面,我本想劝阻,可本能的反应是应该寸步不离跟着他,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至少我不相信还有七小时就会发生命案他还会有心思去散步。 “如果你请我喝一杯奶茶的话。”景承倚靠在窗边对我淡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讲故事?!”我愈发感觉他不太对劲。“什么故事?” 景承想了想脸上又露出神经质的微笑:“一个关于毁灭和辉煌的故事。” 第五十二章毁灭与辉煌 仲夏的夜雨下的干净利落,如同在洗涤这座城市的污垢,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我和景承撑着伞漫无目的在街头游走,这样的天气让我担心变的多余,被灯光点缀的夜晚并没有让我紧张不安的警察巡逻。 说好是随便走走,渐渐发现我的思维一直在被景承不断的心理暗示,路上他总是漫不经心讲着关于他上大学时候的事,向我描述他就读的那所以欧洲建筑风格著称的校园,以及学校的林荫小店中物美价廉的奶茶。 明明是我决定去什么地方,但最终我却鬼使神差和景承停在未央湖边,我很无力看了他一眼有一种被算计的无奈。 他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我去旁边饮品店买了两杯奶茶,回去的时候看见景承打着伞一言不发望着未央湖,这里曾经铭刻着他和愚者最美好的回忆,我把奶茶递给他时以为景承会为我继续讲述他和愚者之间的故事,可我却始终没在他脸上发现那种眷恋和哀伤。 “古罗马建筑继承古希腊建筑成就,在建筑形制技术和艺术方面广泛创新,其风格在三世纪极盛一时,达到西方古代建筑的高峰。”景承抬手指着未央湖对面的建筑饶有兴致。“古罗马建筑的类型很多,诸如万神庙、维纳斯和罗马庙,还有众所周知的剧院和斗兽场,这些建筑风格影响至今。” 我顺着景承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灯火勾画的欧式建筑群在夜雨中美轮美奂,给人一种空间的错觉,特别是作为这所法学院地标耸立的欧式大钟楼,仿佛让人置身于异国的风情中。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建筑?”我多少有些失望,以为会从他口中听到关于愚者和他之间的点滴。 “这里的建筑秉承了罗马建筑风格,特别是在夜晚会让你有一种梦回罗马的感觉。”景承意犹未尽说。 “这就是你要给我讲的故事?”我感觉有些无聊。 “你知道罗马城是怎么建成的吗?”景承喝了一口奶茶问。 “我只知道书里说,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 “是一场浩劫。”景承淡淡一笑望着对面建筑回答。 “浩劫?”我眉头一皱。 景承停顿了片刻真的给我讲述故事,虽然和我期盼的故事截然不同,但很快就吸引了我的兴趣,景承讲述了发生在罗马城的浩劫,一场可怕而且具有毁灭之力的大火从罗马大竞技场开始蔓延,由于风势猛烈,火便迅速蔓延吞噬了整个竞技场。 在竞技场附近没有什么障碍物能够阻止火势的蔓延,大火窜上了那两座小山,接着就在罗马城里横行肆虐了,大火挫败了一切企图阻挡扑灭它的行动,这座古老的城市街道弯曲、狭窄,房屋的排列也很不规则,这更助长了火势的发展。 在极度恐惧中尖声叫喊的女人,无人救援的老人和孩子,只顾自己逃命的人们,无私帮助别人的人,以及流氓和酒鬼几乎所有人都在加剧突如其来的混乱。 人们只要抬起头,就会看见火焰正在他们左右狂舞,或者正紧跟在他们身后,甚至那些最偏僻的地区也卷入了大火之中。 大火足足持续了六天,几乎已经将罗马城变成了废墟,当时罗马城的十四个区中有三个被完全烧毁,七个部分区域受到影响仅有四个区未受波及,大火造成了数千人死亡约二十万人无家可归。 “后来呢?”我惊诧的看向景承。 “当时的罗马皇帝是尼禄,他赶回罗马城,火势根本不可能控制了,同时也包围了尼禄的宫殿,为了解救那些四处奔命的市民,他还是下令打开了玛尔斯广场以及阿格丽帕的政府建筑物,甚至还打开了他自己的那些花园。”景承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如数家珍向我讲述。“尼禄设立了许多紧急救助站向受伤或饥饿的公众提供治疗与食物,并组织和安排有系统的救火,这才把浩劫和混乱逐渐控制下来。” “尼禄?”我仔细回想,忽然记起曾经在姜谨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这场大火差一点就毁灭罗马城,但是重建就在大火熄灭的第三天,面对残垣断壁的废墟,众志成城的罗马人在尼禄的带领下吸取了火灾的教训,并且重新规格和修建城邦,很快一座崭新而宏伟的新城拔地而起,比之前更为壮观辉煌。”景承始终用很平静的语调向我讲述。 “这就是你要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关于毁灭和辉煌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的重点不在这里。”景承摇摇头浅笑。“你知道是谁放的火吗?” “放火?!”我大吃一惊。“烧毁罗马城的大火是有人纵火造成的?” 景承慢慢点头。 “是谁纵火的火?”我好奇问。 “大火焚城时纵火者望着火光冲天的景致取乐,并且登上塔楼眺望陷入火海中的罗马城,在大火肆虐的恐怖惨况以及交织的哀嚎中,纵火者兴致勃勃弹奏起七弦琴,大声的吟咏着特洛伊城毁灭的诗篇。”景承的思绪亦如回到那场冲天大火之中,神情极其专注。“谁也不曾想到,纵火毁灭罗马城的居然会是皇帝尼禄。” “尼禄?”我震惊不已,张着嘴好半天没说出话。“他为什么要烧毁自己的城邦?” “因为罗马城太老旧和简陋,尼禄想要一座崭新的城池,比起繁琐的拆迁重建远不如一场大火毁灭的更加彻底。”景承淡淡一笑回答。“尼禄终于心想事成他可以建造属于自己的城市,他下令新城不准采用容易着火的砖木结构,而是改用沿大理石和砖头的混合结构,街道被拓宽,建筑物之间的缝隙也被加大,至此以后罗马城再也没有发生这么严重的火灾了。” “古往今来都一样,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感慨一句。 “世人只看到罗马城的辉煌,但却忘记了那场大火。”景承会心一笑偏头看我,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荣耀和辉煌总是建立在废墟之上。” 我一怔他最后这句话我感觉很耳熟:“杜近在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 “苏锦带回来的照片中,这句话也被杜近写在墙上。”景承和我对视。 我这才意识到景承给我讲述这个故事还有其他深意:“杜近因为炫耀和期待他第一次行凶,一定会留下线索,莫非就和这句话有关?” “我上大学的时候,未央湖对面是一排很陈旧的教学楼,后来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火,火灾将这片教学区付之一炬,一名教授提出在废墟上修建具有法学院特色的罗马建筑群教学区,这才有了如今我们看见的一切。”景承喝了一口奶茶,在嘴边咬住吸管声音渐渐阴沉。“火灾发生的时间我记得是8月15号。” 我表情惊诧望向未央湖对面的罗马风格建筑群,8月15号对于我和景承来说并不是平常的日子,这是凯撒行凶的时间,我在脑海里搜索C档案中的记录,直到我回想起在卷宗里出现的这个时间! “8月14号是周末,你当时和顾宛如应该就是坐在这里,你收到了姜谨的第七封信,但是你选择了无视,结果……”我声音有些颤抖不愿意再说下去。 “结果警方在15号发现我父母被烧焦的尸体,我破译了第七封信的密码。”景承声音愈发冰冷,目不转睛看着对面。“上面有两句话,其中一句是毁灭成就辉煌……” 我默默埋下头在心里叹息一声,想起C档案的卷宗里记载了8月15号的凶案,景承的父母就是在未央湖对面的教学楼中被烧死处决,姜谨留给景承的密信中那句话。 毁灭成就辉煌。 其实是一语双关,姜谨自诩是凯撒,而尼禄同样也是凯撒的继承者,姜谨效仿尼禄用同样的方式毁灭了简陋的建筑,并且在残垣断壁的废墟上修建出属于自己的城市。 亦如尼禄在塔楼中看着火海兴致勃勃的吟唱,他在庆祝和迎接属于他的辉煌,而姜谨点燃的大火不但毁灭了陈旧的教学区,同时也毁灭了景承的牵绊,他用毁灭景承父母的方式,来迫使景承成为他的辉煌。 我想去安慰景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卷宗里记载大火是15号凌晨开始焚烧,而那时景承和顾宛如就坐在这里,他一定目睹了这场大火的始末,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同时也目睹了父母的惨死。 “你带我来这里还有其他原因!”我很快清醒过来。 “叶文德是在7月15号被杀,这是死亡名单的,姜谨无法容忍充满罪恶的人拥有他的器官,因此死亡名单上最后一个目标一定会在8月15号被处决,姜谨之所以挑选15号行凶,因为凯撒就是在这一天被刺杀,在姜谨心里15号代表着重生和轮回。”景承极其沉寂回答。 我顿时恍然大悟明白景承带我来这里的原因:“死亡名单上最后一个被处决的韩松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亦如尼禄纵火焚烧掉罗马城,预示着辉煌和荣耀将伴随毁灭重生,8月15日在同一个时间,姜谨会在同一个地方处决韩松!” 景承默不作声的点头表情在渐渐冰冷,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支开苏锦和陆雨晴的原因,雨夜的校园路灯开始熄灭,黑暗瞬间吞噬了景承,他一言不发举着黑色的雨伞,阴沉的神情如同被唤醒的凶兽。 我低头看时间还剩下半小时就到凌晨,我连忙拨通苏锦的手机通知她立刻赶过来,奇怪的是景承并没有阻止我。 “这片罗马建筑的教学区范围如此之大,只剩下半小时根本来不及找到萧映真。”手机里传来苏锦心急如焚询问的声音,可我并不知道行凶的确切地点我拿着手机问景承。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苏锦听见,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后,举伞缓缓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背影仿佛优雅的死神。 “其实凯撒从一开始就告诉了你答案,他为你准备的这个游戏叫时间的救赎,一直以来凯撒都用不同的方式让你争分夺秒去救人,时间便成了这个游戏的主题,而在古罗马时间被赋予特别的符号。”景承背对着我回答。 “什么符号?”我焦急问。 “现在几点?”景承答非所问。 “11点2……”我心不在焉抬手回答,忽然声音硬生生停滞,目光落在手表上的刻度,时针正指着Ⅺ,在罗马数字中Ⅺ代表11,我这才反应过来。“罗马数字就是赋予时间的符号!” 景承在黑暗中眺望着远方,低沉的钟声从未央湖对面传来久久回荡在校园的上空,我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灯光勾画出法学院地标建筑钟楼的轮廓,上面醒目的圆盘时钟四周铭刻着罗马数字的刻度…… “在钟楼!”我回过神焦急万分拿着手机对苏锦说。“萧映真处决韩松的地方在法学院的钟楼!” 第五十三章命运的齿轮 已经来不及等到苏锦带人赶到,这恐怕也是景承给我讲那个故事的原因,他把时间计算的恰到好处,因此并不介意我通知苏锦。 “不打算和我一起吗?”停在未央湖边的景承回头问我。 我依旧没有选择的余地,想起杜近的死生怕景承会再用他的方式去解决问题,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向钟楼走去。 夜色中被灯光点缀高大雄伟的钟楼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景承亦如未央湖的湖水波澜不惊,在路上他甚至还有心情向我介绍钟楼,这是罗马建筑群里唯一一座哥特式建筑,在法学院任何一处地方只要抬头就能看见这座高大的钟楼。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顶层四面直径六米的钟,每隔一小时报时一次,站在钟楼能俯视整座法学院。 景承应该算不上是合格的向导,至少他的讲解并没有提起我的兴趣,走上钟楼发现通往顶层的铁门已经被打开,踩踏在铁台阶上很容易发出声响,但景承并没有刻意减轻自己的脚步,在空荡荡的钟楼顶层,我们的脚步声大乱了巨大齿轮转动的节律,传递回荡到钟楼最高处。 我下意识把手放进衣服中握住枪,但景承却不以为然走在前面,走上最后一层,用于维修大钟的铁桥悬空在众多相互咬合的齿轮中间,我看见站在铁桥对面的萧映真。 她的后面就是巨大的时钟,指针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我又看见她那扭曲邪恶的微笑偏偏会出现在一张美艳动人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森狰狞。 萧映真的手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刃把一根绳索切割的只剩一丝相连,只要她稍微用力绳索便会被割断,对于我和景承的出现她多少还是有些慌乱。 即便是我也能看出她正在努力控制自己慌张不安的情绪,想起上一次她逼迫我烧死魏平海我顿时勃然大怒,刚掏出枪打算将她抓获却被景承一把拉住手。 景承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萧映真的身上,他看着悬空的铁桥下方,一个虚弱无力的人被捆绑着,从他嘴里不断滴落出鲜血,我这时才留意到铁桥中间赫然有一截被割断的人舌。 萧映真控制着这人的生死,只要她切断绳索那人便会从钟楼顶层掉落下去。 忽然一阵窸窣声从阴暗的角落传来,月光穿过乌云从巨大的玻窗中投射进来,在萧映真的旁边一个女生瑟瑟发抖蜷缩在墙角,我一眼就认出是叶良月,她神智有些呆滞麻木显然是受到长时间的折磨摧残意志已经完全崩溃,她的双手被紧紧捆绑脖子上套着绞索,脸上是已经干涸的泪水。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萧映真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他就是死亡名单上最后的目标吧。”景承这一次居然没有露出那种令我都惧怕的笑容,依旧很平静问。“叶文德夫妇罪名是伪证,庄怡秋的罪名是同性恋,魏平海的罪名是贪婪,我想知道韩松的罪名是什么?” “韩松是在职官员,任职期间权力私相授,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萧映真脱口而出。 “又是一个罪有应得的人。”景承居然笑了没有丝毫同情之意。“按照十二表法的规定,他应该会被你处于绞刑,你是打算在凌晨动手吗?” “你来这里不是打算救他?”萧映真很诧异。 “救一个贪赃枉法的人?”景承笑着摇头声音很轻松。“我来这里还有其他事要做至于韩松你随意,我和凯撒之间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 “什么相同?”萧映真问。 “我也不允许有人会获得他的器官。”景承笑意斐然回答。“我认为他就该被彻底的毁灭,最好是挫骨扬灰丁点都不剩。” “你是害怕凯撒的肉体和精神传承下去。”萧映真冷笑。 “害怕?”景承笑的更欢愉好半天才忍住。“关于害怕这件事我们最后再说,还是先说说你吧。” “你想说什么?”萧映真问。 “凯撒认为死亡只是惩罚的方式,他真正需要的是忏悔的满足感,在他制定死亡名单的时候,一定告之过你在处决前应该给他们一次忏悔的机会,作为凯撒的门徒你们好像忽略了这一点。”景承指了指被吊着的韩松。“在凯撒的安排中给韩松的忏悔是什么?” “他利用权力不劳而获,凯撒留给他的忏悔是,既然他的双手习惯了索取,那么只要他能把双手如同向别人索取钱财那样,伸入转动的齿轮之中,他若是最终承受住肢体被碾压粉碎的痛苦,便可以放过他。” “为什么不试一试?”景承看着萧映真一本正经问。 “你干什么?!”我大吃一惊,拉住景承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是来救人的,你打算教唆萧映真杀人?” “你认为她还需要我教唆吗?”景承苦笑一声反问。 “我认为死亡才是最彻底的忏悔。”萧映真一边说一边把叶良月拉到身边,叶良月浑身恐惧的发抖,我甚至能听见她牙齿磕碰的声音,她的双脚悬在铁桥的边缘,只要萧映真稍微用力她就会掉落下去。 萧映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钟,距离凌晨还有十分钟,她犹豫了一下手术刀用力切割下去,韩松吃力的抬头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她,用尽最后的气力挣扎,可被割去舌头他无法发出声音。 韩松的恐惧让萧映真异常满足,阴暗中她如同觊觎生命的恶灵,韩松挣扎的越厉害,捆绑他的绳子在刀刃下摩擦的也越快。 咔! 最后一丝相连的绳索终于被割断,韩松嘴里发出一声模糊刺耳的惨叫声,整个人猛然掉落下去落在转动的齿轮中,巨大的机械力瞬间把他卷入其中,我甚至都没听见他发出的哀嚎,惊恐万分眼睁睁看着韩松被齿轮碾压成肉泥,只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响起,每一声都让人毛骨悚然。 血肉之躯无法阻挡齿轮的转动,萧映真得偿所愿完成了对死亡名单上每一个人的处决,叶良月撕心裂肺的惨叫才让我回过神,她的视线刚好看见沾满血肉的齿轮,随着转动齿轮渐渐被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她崩溃的捂住双眼,一声声嚎叫回荡在钟楼之中,我愤恨的举起枪虽然手抖的厉害,萧映真却已经躲在叶良月的身后。 只有景承是平静的,他甚至都没有去看一眼韩松血肉模糊的尸骸,自始至终目不转睛注视着萧映真。 “你不认为自己很可悲吗?”景承看着萧映真浅笑。 “你什么意思?”萧映真躲在瑟瑟发抖的叶良月身后,声音有些慌乱。 “时间对于凯撒有特殊的意义,在计划中韩松必须要在15号凌晨被处决,你不但没有遵守凯撒的要求,而且还违背了他的教义,你根本没有继承凯撒的思想和变态的精神,从某种程度上说,你不算是他合格的门徒,甚至你都不该算是凯撒的门徒。” “我处决的是罪人,至于我用什么方法并不重要。”萧映真理直气壮。 “凯撒需要的是传承,让人对他敬畏和膜拜,而你的行为和拙劣的杀人狂没什么区别,你这样的做法在凯撒心中只会让他蒙羞,你在玷污凯撒一直引以为豪的黑暗哲学。”景承摸了摸下巴来回走几步,重新望向萧映真。“最后处决韩松的地方也是凯撒提前就安排好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告诉过你和杜近选择这里的原因。” “荣耀和辉煌总是建立在废墟之上。”萧映真声音冰冷回答。 我眉头一皱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凯撒同样具有心理分析和行为评估的能力,他知道杜近会把这句话留下,很明显这句话并非是告诉杜近和萧映真……而是告诉你!” “这就是杜近和萧映真可悲的地方,凯撒知道我能猜出这句话的含义,同时他也心知肚明萧映真不会尊崇他的教义。”景承看向萧映真露出嘲讽的笑容。“在凯撒心目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你们是他的门徒,你和杜近不过是棋子,为他完成死亡名单的棋子,可悲的是,这份死亡名单上并非只有四个人!” “还有其他人?!”萧映真很吃惊问。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凯撒从一开始陷害的是我,但我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要让我去精神病院带走你……我,我现在明白了!” 我本来对准萧映真的枪口转向景承,用无奈和纠结的目光注视着他,景承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对我浅然一笑。 “我是警察!我必须履行自己的使命和职责,不管是谁都必须得到法律的审判。”我带着歉意尽量让自己有勇气和景承对视。“在苏锦来之前,我不会允许你做任何事!” 景承耸耸肩淡淡一笑主动向后退了几步,仿佛用这样的方式向我妥协,突如其来的变故反而让萧映真疑惑不解。 “死亡名单上还有谁?”她声音没多少底气。 我转头瞟了她一眼,萧映真落在我眼里的确很可悲,如果真要去区分怪物的等级,那么凯撒和景承绝对属于顶级的猎食者,景承和凯撒能推测出彼此的心理和行为,整件事从凯撒被抓后开始策划,凯撒选择杜近是因为他能帮其传递消息。 从国外召回萧映真因为她可以利用职务之便调查器官匹配受体,同时萧映真也是一名合格的处刑者,她能为凯撒负责处决死亡名单上的目标。 但是! 但是杜近和萧映真都有太明显的性格缺陷,杜近的软弱和胆怯,萧映真对死亡的贪婪和自以为是,这都导致他们并不是凯撒心目中可以传承的门徒。 “要知道凯撒的变态在于他完全是根据自己的法则来决定目标,违反他的法则被视为不可饶恕罪行。”我舔舐嘴唇停顿片刻后对萧映真说。“而你和杜近都触犯了凯撒的法则,在凯撒的死亡名单上还有杜近和你的名字。” “不,不可能!”萧映真狞笑但笑声轻微的颤抖。 “在你眼里,我是可以任意你摆布的棋子,你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殊不知很可悲的是,你同样也是凯撒棋局中的棋子,这盘棋局从我去精神病院带出他那天开始,自始至终和凯撒博弈都是他。”我目光转向景承重重叹了一口气。 景承很优雅的对我笑,完全看不出猎食者的残暴和戾气,凯撒让我去精神病院带出景承,事实上我唤醒并释放了最危险致命的怪物,因为凯撒知道但凡和他有丁点关系的余孽,景承势必会赶尽杀绝,这一次不管景承愿不愿意,他都将成为凯撒真正的处刑者。 所以凯撒会在最后留下那句话。 荣耀和辉煌总是建立在废墟之上! 这并不是留给杜近和萧映真鼓励的赞许,而是他们被处决的罪名,凯撒在同样的时间用同样的方式,把景承带回同一个地点,时间的齿轮又让景承站到了七年前命运的十字路口,但这一次凯撒提前为景承做出了选择,荣耀和辉煌一直都是留给景承的,而杜近和萧映真就是景承需要摧毁的废墟。 扳机的冰冷让我手指有些生硬,不曾想到我居然会持枪对准面前这个从未抛下我的同类,我用近乎于乞求的声音说:“景承,我答应过陆雨晴,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变成怪物。” 第五十四章死神的时间 景承的笑容在渐渐收敛,直至最后目光变的深邃,他看向我手中的枪忽然不退反进,身体就抵在枪口上:“你会向我开枪吗?” 我避开景承的视线手抖的厉害。 我不是怕他只是永远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他却能轻而易举看穿我,我根本做不到向他开枪,甚至用枪口对准他都让自己有一种很深的亏欠感。 没有景承我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或许早已死在逃亡的路上,他的手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慢按在枪身上,我分不清是妥协还是放任自流,景承几乎都没用力就从我手中把枪拿了过去。 我唯一还能做到就是挡在他身前:“我阻止不了你,可我还是警察,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兑现使命。” 我站立的位置刚好在景承和萧映真之间,我试图用身体去阻止杀戮,景承的目光穿过我看向后面,他应该是在直视萧映真,只是目光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钟楼下面传来密集的警笛声,应该是苏锦带人赶到,我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期盼她能快一点上来,我明显觉察到景承在蜕变,就在这阴暗的钟楼中他正在露出冷酷的狰狞。 “景承!”我慌乱的抓住他持枪的手,却想不到劝阻的话语,我很清楚自己根本无法说服一个看见食物的猎食者。“凯撒环环相扣计算好每一步,他的计划最后就是要你当他的刀斧手处决杜近和萧映真,你如果杀掉她那么凯撒就赢了,你难道要输给一个已经死掉的变态狂?” “你不敢杀我的。”萧映真阴冷的笑声传来,她应该也是听见钟楼下此起彼伏的警笛声,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比起警察来说她显然更忌惮景承。“你要杀我势必先要杀掉叶良月,你可以不为自己想但你总得为秦文彬考虑,叶良月是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人。” “我不在乎什么清白,但我不想看见你为她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手。”我生怕萧映真的话刺激到景承。“她的罪行是不可饶恕的,萧映真的下场会和凯撒一样被送进黑楼,我答应你,我一定陪着你目睹她罪恶的生命在刑台上终结。” “我不会和凯撒一样,早在慕尼黑我就被确诊为偏执性精神分裂,我差一点就被医学院拒之门外,不过我杀掉了为我诊断的医生,即便我被警方抓到,最终也会因为我的精神病而无法定罪,我的结局不是黑楼,而是在精神病院。”萧映真笑声透着得意。“我会在那里享受着阳光和清闲,衣食无忧甚至还有人专门照顾我,或许有一天我会从里面不小心逃出去……” “你他妈杀了这么多人,以为一句精神病就能敷衍?”我勃然大怒。 “她说的是真的,在法律上她的行为是不受裁决的,只不过……”景承望向萧映真很平静说。“你一直按照十二表法杀人,既然你尊崇的是古罗马的法律,很遗憾在十二表法里没有区分是不是精神病。” 萧映真的笑声瞬间硬生生停止,她又缩到瑟瑟发抖的叶良月身后,显然她仍然很畏惧景承,急促的脚步声踩踏铁板的声音距离顶层越来越近,苏锦带着警察终于冲了上来,看见挟持叶良月的萧映真立刻掏出枪。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在景承手中的枪上,或许是想起杜近的死,苏锦应该猜到景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是萧映真,只要他放下枪我愿意自首。” 所有警察的注意力全都看向景承,我对他点头示意景承千万不要冲动,赫楚雄已经下达可以射杀的命令,只要他稍有异动这里任何一名警察都能开枪击毙他。 “她的确会投降,不过在投降之前萧映真一定会先杀掉叶良月。”景承在我耳边低语。“叶良月是唯一能证明你清白的人,同时也是能证明萧映真行凶的人,叶良月只要活着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 我一愣也意识到问题的复杂,萧映真想好用精神分裂症为自己辩解,但她残杀叶文德夫妇以及庄怡秋还有韩松的过程叶良月都曾亲眼目睹,而且在叶良月被挟持这一个月时间内,相信萧映真一定对其百般折磨和摧残,叶良月是整个凶案最有利的人证,她的证词很有可能推翻萧映真精神分裂症的说辞。 我忽然感觉景承的手正在缓慢的往上抬,顿时大吃一惊,一直全神贯注戒备的警察立刻把枪口对准景承,我试图去按住他的手,发现景承动作极其坚定有力,如今我挡在他身前,萧映真的面前还有叶良月,不管景承打算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处决萧映真,我唯一能确定,他的枪还没举起来就会被众多警察视为危险当场射杀。 “妈的!” 我低骂一声站到前面,用身体挡住景承的后背,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脑子里只想着景承那句话。 怪物从来不会丢下同类。 是的,我和他已经是同类了! “文彬,你干什么?!”苏锦神情慌张枪口低垂下去,并且示意周边警察没她命令不允许开枪。 “你不是坚信自己还是警察吗?为什么要纵容我,你这样做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景承充满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警察是除暴安良的,不是看着凶手逍遥法外。”我慢慢高举双手,向包围我们的警察表示没有危险,同时身体覆盖景承整个后背,想起疯狗,那个可以为了景承挟持自己儿子和警察对持的疯子,忽然明白他说的使命,那是一种不计后果的信任。“做你该做的事。” 哐当! 从铁桥上传来的声音让我大吃一惊,回头看发现景承竟然扔掉了枪,他手里举着弹夹声音阴沉冰冷对萧映真说。 “你不是很喜欢玩游戏吗,那我也陪你玩一个,游戏的名字叫死神的时间,我会退出弹夹中的子弹,在最后一颗子弹被退出前,如果你能放掉叶良月并且确保她安然无恙,我会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叮! 景承并没有说出后果,第一颗子弹已经被他从弹夹中推出,掉落在铁桥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有警察都不知所措茫然看向苏锦,在等她发出命令,可即便景承扔掉枪,但萧映真还用手术刀抵在叶良月脖子上,我没料到景承会这样做,他的神情沉静而冷漠,包括他的声音同样低缓。 “死神用黑色披风包裹着的骸骨,露出冷酷的微笑,挥舞着锋利雪亮的长柄镰刀。” 他在讲述关于死神的故事,在这幽暗的钟楼中,从他嘴里说出来每一个字都格外阴森。 叮! 第二颗子弹掉落在铁桥上,撞击的声音如同是他故事的伴奏。 “死神骑着马很缓慢的移动着,手中举着黑色玫瑰旗帜。” 这个故事我曾听景承说过,死神的骸骨象征着最后的破坏,意示着要毁灭一切生命力与创造力,镰刀代表着时间的流逝,旗上神秘的玫瑰预示着生命。 叮! 第三颗子弹被推出弹夹,景承依旧用平缓的语调继续讲述。 “死神首先遇到的是国王,他选择了抗拒试图用自己孱弱的权力去对抗。” 叮! 第四颗子弹撞击在铁桥上,死寂般的钟楼里只有景承的声音在回荡,我发现似乎所有人都听的有些入神,对面猥琐狼狈躲在叶良月身后的萧映真并没有放下手术刀的意图。 “死神又遇到教皇,他双手合十选择崇敬,希望死神能看见他的虔诚和膜拜。” 随着第五颗子弹的掉落,撞击声消失后我发现钟楼里安静的令人窒息,好像所有人都被景承这个故事所吸引,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多吸引人的故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包括苏锦,每一个人都好像变成石化的雕像一般。 “死神遇到了少女,她选择逃避把自己潜藏在阴暗中,试图能和死神擦肩而过。” 景承从弹夹推出第六颗子弹,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面无表情注视着萧映真,像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我目光落在弹夹上,里面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萧映真依旧没有动作,钟楼的玻璃窗外传来沉闷的雷声,闪电划破了夜空刚好照亮她露在外面的侧脸,稍纵即逝的电光中,我看见她眼神有些迷离和混沌,但极力的在抗拒和逃避,亦如景承故事中那个试图躲避死神的少女。 “死神最后遇到了孩子,只有小孩完全天真无邪的坦然与死神对视。” 叮! 最后一颗子弹掉落出来,清脆的撞击声仿佛为景承的故事画上句号。 诡异的是就在最后一颗子弹撞击铁桥发出声音的瞬间,萧映真竟然缓缓从叶良月脖子上放下了手术刀,并且从她身后慢慢走出来,又一道闪电在窗外明灭,我终于看清了她完全呆滞和茫然的神情。 苏锦和其他警察这才回过神,纷纷把对准景承的枪口瞄准萧映真,苏锦大声喊话示意萧映真丢掉手中手术刀,但萧映真一动不动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回想起景承最开始制定的游戏规则,萧映真必须在最后一颗子弹被推出之前放掉叶良月,显然她并没有完成这个游戏,从认识景承以后我对游戏有了全新的认识。 怪物之间的游戏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死神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亦如时间总是不断的消逝,时间才是真正的死神,你的罪恶需要接受时间的审判,去直面时间吧,你会得到公正的裁决。” 景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充满了冰冷的高傲如同在宣读对萧映真的判决,但我始终不懂时间如何去审判萧映真的罪恶,就在我迟疑的时候,萧映真麻木的转过身走向巨大的钟,她从里面拉开了窗户没有丝毫迟疑的把头伸到窗外。 电闪短暂的光亮中,我看见她的迟钝和茫然,仿佛一个认罪的犯人正在等待最终的裁决。 咔嚓,咔嚓,咔嚓…… 我听见巨大的钟时针缓慢移动的声音,距离凌晨的钟声敲响还剩下一分钟,我顿时瞠目结舌和所有人一样震惊的发现,萧映真的头正放在时针指向十二点刻度的夹角。 死神的时间! 这就是景承没有对萧映真说完的游戏惩罚,我也终于明白接受时间裁决的含义,时间和死神一样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厚重的时针如同死神的镰刀割向萧映真的脖子。 苏锦回过神不顾一切向窗边冲去,她打算把萧映真拉回来,可是就在她快触摸到萧映真衣角时,早已精神崩溃神情恍惚的叶良月脚缓缓向前移,她本来就是悬空站在转动的齿轮上方,只要掉落下去瞬间会被绞成肉泥。 苏锦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千钧一发之际她放弃了萧映真,敏捷的冲到叶良月身旁把她拉了回来。 当! 震耳欲聋的钟声就在那一刻敲响,在凌晨临来的那刻,亦如景承所说,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时针轻而易举割断萧映真的头,她抽搐的身体还在挣扎扭动,失去头的颈部向外喷涌着鲜血肆意的到处飞溅,诡异恐怖的画面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只有被苏锦紧紧抱住的叶良月发出崩溃恐惧的尖叫,闪电再一次划破夜空,溅洒在玻璃上的鲜血被映透在钟楼的墙上,我回头看见景承面无表情冷酷的站在铁桥上,他的身影被闪电拉长透射在血红色的墙面上异常的震撼。 时针的阴影刚好映射在景承身影的手中,我仿佛看见拿着长柄镰刀的死神…… 第五十五章地狱双子 景承慢慢举起双手像是在示意死亡名单的终结,回过神来的警察给我和景承戴上手铐,苏锦还抱着怀里瑟瑟发抖惶恐无助的叶良月,她用质疑的目光看着景承。 “你这是在践踏法律!”苏锦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断首的萧映真义正言辞说。 “苏队,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这儿少说都有十来个警察,每一个都能做我的证人,我可什么都没做,估计是萧映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自信了断。”景承又恢复了平时的优雅。 “你……”苏锦无言以对,重重叹口气估计即便知道萧映真的死和景承有关,但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景承做过什么。 “苏队,现在怎么办?”一名警员向苏锦请示。 “先把景承和秦文彬带回去,等案件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说。”苏锦揉着额头无可奈何回答。 被带回警局之后景承很配合讲述案件的始末,除了C档案和陆雨晴之外景承把该说的全都说了,但是由于萧映真的死很多事无法得到证实,因此只有等到叶良月精神状态恢复之后才能核对。 我和景承被收押在警局的拘留室,应该是见我一直默不作声,景承坐到我身边用胳臂拐了拐我:“说点什么啊,不知道还要关多久,你这样会很无聊的。” “真想听?”我白了景承一眼。 “你还真有话想说。”景承浅笑一副很期待的样子。“洗耳恭听。” “你先支走苏锦和陆雨晴,然后带我去法学院给我讲毁灭和荣耀的故事,其实你是在拖延时间,你知道我最后会猜到最后处决地点在钟楼,也猜到我为了阻止你一定会通知苏锦,所以你算好了所有的时间。”我抱着双膝淡淡说。 “我怎么听你语气像是在埋怨我啊。”景承挠挠头苦笑。 “当你从苏锦拍摄的照片中发现杜近留在墙上的字时,你已经明白杜近和萧映真是凯撒故意留给你的猎物,你教唆杜近孤注一掷结果被苏锦击毙,你用自己方式来处决凯撒的余孽,注定你不会放过萧映真,但是你不会因为她而弄脏自己的手,而且你还需要证人证明自己清白,所以苏锦和其他警察在恰如其分的时间出现,刚好也在你的计划之中。”我没有理会景承继续说。“你要的就是让这些人无奈的证明萧映真的死和你无关,现在你如愿以偿了,萧映真被认定是畏罪自杀。” “你不会相信萧映真会自杀的。”景承双手枕头嘴角又露出神经质的笑容。 “所以你欠我一个解释。”我看向景承一本正经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让时针切断自己的头?” “你认为我是那种会掩饰自己行为的人?”景承反问。 “你当然不是,所以我更奇怪,一个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的人,为什么处决萧映真后伪装成她自杀呢?” “我没有伪装,从一开始我就说过,她不是很喜欢玩游戏,我只不过陪她玩游戏而已,可结果是她输了,当然会接受惩罚。”景承不以为然回答。 “死神的时间?”我想起那个游戏的名字,但是还不明白其中的玄机。“萧映真死前突然神智变的很呆滞和麻木,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在古希腊神话中,死神塔纳托斯又被称为双子神,因为死神还有一个孪生哥哥,事实上他这位哥哥有着无以伦比的神力,但因为他并不像自己弟弟那样令世人畏惧,因此这位孪生哥哥并不引人注意。”景承摊摊手向我讲述。 “死神还有孪生哥哥?”我眉头一皱,尽量去跟上景承的思维,我对神学涉猎很少有些好奇问。“死神掌握着凡人的生死,那他哥哥又是干什么的?” “死神的哥哥叫修普诺斯,他总是试图去模仿自己弟弟,但他却没有死神收割生命的能力,只能让人陷入沉睡。” “沉睡?” “希腊神话中的双子神,塔纳托斯掌管生死,而修普诺斯掌管着凡人和神的睡眠,因此他被称为睡眠之神,古希腊人认为睡眠就是短暂的死亡。”景承点点头说。 “原来是这样……”我一愣发现不知不觉又被景承引开了话题。“我是问你怎么让萧映真断首的,不是问你双子神。” “修普诺斯在英文中是Hypnos。”景承笑着我和对视不慌不忙说下去。“传说中他的宫殿是在黑海北岸一个阳光永远不会到达的阴暗山洞,在山洞底部,流淌着遗忘之河的一段支流,其宫殿的门前种植了大量的罂粟及具有催眠作用的植物,英语中的催眠一词便是源于修普诺斯。” “催眠!”我顿时恍然大悟。“你对萧映真实施了催眠!” 我回想起在钟楼发生的一切,景承当着所有人说出游戏名字,死神的时间,其他他也是说出自己会用什么方式处决萧映真,她讲会在沉睡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时的萧映真因为忌惮畏惧景承,早已如同惊弓之鸟,所以景承才会给她讲述关于死神的故事,他通过强大的心理暗示向萧映真灌输恐惧和死亡,这会让萧映真意志力彻底的崩塌。 然后景承从弹夹里推出子弹,每一颗撞击铁桥的声音让她逐渐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景承其实给过萧映真机会,但我相信景承并不认为萧映真会妥协,因此当景承讲出那个故事的时候已经注定她在劫难逃。 我和景承收押在拘留室,苏锦每天都会来看我,并告之死亡名单凶案的后续进展,叶良月因为遭受一个月的折磨精神和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很多细节要等她情况好转之后才能核实。 景承对于这些消息似乎并不感兴趣,直到半个月后苏锦带着陆雨晴来到拘留室,景承立刻来了精神。 “我本来早就想来因为案件影响很大,没有许可是不允许接触你们,好在苏队帮忙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来。”陆雨晴抱歉的解释。 “杜近和萧映真尸检结果可出来了?”景承一脸认真单刀直入问。 陆雨晴点点头回答:“按照你的要求我特意检查过杜近和萧映真的手臂,的确发现了金鹰的图案,但不是纹身而是烙印。” “那么我的推测就是对的。”景承自言自语。 “金鹰烙印可以把杜近和萧映真联系起来,也能证明这两人就是凯撒的门徒。”苏锦说。 “刚好相反。”景承摇摇头深吸一口说。“这个图案的出现说明杜近和萧映真根本不是门徒。” “在凯撒的计划中这两人都是他的棋子,而且还是最后要舍弃的棋子,他们的名字早就在死亡名单上,换句话说在凯撒心中,杜近和萧映真根本没有资格成为门徒。”我解释给苏锦和陆雨晴听。 “这和烙印有什么关系?”陆雨晴追问。 景承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身体上出现图案一直被视为罪恶的象征,在古罗马认为纹身破坏了原有的自然之躯是下贱的表现,因此极其厌恶纹身,作为处罚会给奴隶和罪犯烙印上图案。 “杜近和萧映真一直认为这个烙印代表了权力和力量,殊不知他们早就沦为凯撒的奴隶,门徒是传承凯撒邪恶思想和精神的载体,凯撒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羞辱继承者。”景承忧心忡忡说。 我揉了揉额头意识到为什么这么多天来,景承并没有表现出如释重负的轻松:“我们根本没有找到凯撒真正的门徒。” “可以肯定和凯撒通信的人并不是萧映真,而且凯撒的手稿内容是他专门为这个神秘人写的,我们和凯撒的游戏并没有结束,这盘对弈的棋局中我们甚至都没有看见凯撒一直试图保护的国王。”景承点点头回答。 “那,那现在怎么办?”苏锦应该意识到事态严重。 “我要见叶良月,她被杜近和萧映真挟持了一个月,这两个人是唯一知道门徒真实身份的,他们早就做好处决叶良月的打算因此并不会在她面前有顾忌,在他们的谈吐说或多或少会提及关于门徒的事。”景承一本正经对苏锦说。“只要叶良月还能记得,我就能分析出门徒的心理画像。” “见叶良月?现在恐怕不行。”苏锦很为难的摇头。 “为什么不能见?”我问。 “叶良月的情况我知道,她遭受到很大的精神打击和肉体摧残,她身体状况是我负责检查的,全身上下发现多处被殴打的淤痕,有明显被虐打的痕迹,最主要是精神上她受到的刺激太大,现在畏惧和人交流稍微大一点的声响都会让她恐慌失控,尤为害怕一切红色的东西,而且……”陆雨晴叹口气神情有些低落。 “还有其他的?”景承问。 “我检查叶良月身体健康情况时发现她怀孕了。” “怀孕?!”我大吃一惊。 “根据检测的结果她受孕时间在一个月之前,应该被挟持期间被杜近性侵过,考虑到她目前的精神状况,我暂时还没有告诉她,但以叶良月如今的情况,的确不太适合和她交流,特别是提及关于杜近和萧映真的事,我担心会让她精神彻底崩溃。”陆雨晴回答。 “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和叶良月交谈?”景承面色凝重问。 “根据她目前的状况,至少要三个月才能恢复正常。”陆雨晴说。 “三个月?!”景承情绪有些失控,心烦意乱冲着陆雨晴大声说。“你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个门徒从被唤醒到完美蜕变只用了两年时间,并且策划了天衣无缝的死亡名单凶案,作为门徒来说这个人青出于蓝如果不能及时铲除此人,一旦门徒重新潜藏等到下一次出现就会是第二个重生的凯撒!”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叶良月的身体情况真的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陆雨晴的声音近乎于恳求。 “叶良月是死是活我根本不在乎!我要的是凯撒的门徒!”景承变的抓狂和扭曲,他的优雅和从容瞬间荡然无存,活脱脱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 “你他妈属狗的,逮谁咬谁。” 我一把将景承推开,拦在陆雨晴面前冲着他大骂。“她为了你命都可以搭上你到底还有没有丁点良心,她也是为了你好,叶良月要是真崩溃了你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我先回去敦促对叶良月的治疗。”陆雨晴默默起身,话语中没有丁点埋怨和委屈,离开时还不忘回头看了景承一眼。“你别着急,我尽力想办法稳定叶良月的精神状况。” “你说句话啊。”我瞪着景承,希望他能安抚陆雨晴一句。 “说什么?我和你们又不一样,我没有怜悯、同情和道德,我不过是冷血的疯子,我和你们有什么好说的?”景承冲着拘留室里的我们咆哮。“我用了七年时间,放弃了所有一切不惜把自己变成怪物才抓到凯撒,现在外面出现一个青出于蓝的门徒,很快便会继承他的罪恶还有名字,用不了多久凯撒就能死灰复燃,你们居然还在悲天悯人考虑叶良月的身体状况。” “你知道叶良月如果精神崩溃意味着什么吗?”苏锦应该看不下去,站起身理直气壮说。“她是唯一能证明你们清白的人,现在你们仍然是嫌犯是不可能见到她的,我必须向上级请示。” 我生怕苏锦的话激怒景承,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些所谓的规章制度,我让苏锦陪着陆雨晴先离开。 第五十六章戴罪立功 在拘留室足足一个月,这段时间里苏锦还是一如既往每天都来,告之案件的后续进展,但是陆雨晴没有再来过。 一天晚上拘留室外面传来脚步声,这个时间不应该有人来,我和景承转头竟然看见开门的是疯狗。 “您,您怎么来了?”我大吃一惊。 直到赫楚雄慢慢站到疯狗身边,景承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反应很平淡:“我猜你也该这个时候出现了。” 赫楚雄穿的是便装一直站在拘留室门口,我探出头发现负责看守的警员已经被调走,疯狗一瘸一拐端来椅子放在门口,动作吃力的站上去,从包里拿出一把电工钳剪断墙上的监控线路。 他们两人不像是探监更像是劫狱,很难想象做这些事的居然会是一位在职公安部副部长和退休公安厅长,等疯狗处理妥当后赫楚雄才走进拘留室。 景承抱膝坐在水泥墩上,有一种见惯不惊的从容淡淡一笑说:“看守警员都调走了监控线路也剪断,看样子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全都是见不得光的。” “能他妈见光我就该穿制服来。”赫楚雄性格暴躁,一上来就把景承给怼回去。“我一辈子严于律己遵纪守法,结果一生清誉全毁在你们手里,疯狗,你退休之前主管政法的,他不是想见光吗,你给他说说见光会怎么样。” 疯狗有军人的素养,即便如今迟暮但在赫楚雄面前依旧把腰用力挺直:“根据刑法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持枪袭警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抢劫罪与妨害公务罪数罪并罚。” “谁让你说自己的。”赫楚雄摸出打火机瞪了疯狗一眼,指着景承奚落。“说给他们听听。” “刑法规定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疯狗对答如流。 “连你都给我装傻充愣?”赫楚雄冲着疯狗勃然大怒。“你管政法那么多年刑法都牢记于心,你明明清楚二人以上共同过失犯罪,不以共同犯罪论处应当负刑事责任的,他们是故意杀人,目击证人少说也有上千!” “当时情况特殊,不能以故意杀人罪论处。”疯狗不卑不亢回答。 “特殊?有多特殊?你让他们去给法官说去,证据呢?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特殊?再说了,即便有证据又能怎么样,就能凌驾法律之上私自处决杀人?”赫楚雄义正言辞回答。 “当时情况危急,萧映真挟持245条人命让我烧死魏平海,我其实可以什么都不做的,但结果会出现245具烧焦的尸体,如果当时换成是您会怎么处理?”我问。 赫楚雄点燃了烟,在缭绕的烟雾中瞟了一眼关闭的监控摄像头:“我会先剪断监控线路……” 我一愣没想到这样的回答会出自于赫楚雄之口,在他和疯狗面前我显得太过稚嫩。 “你日理万机大老远跑这里来就是为了给我普法啊?”景承打断赫楚雄不以为然说。“能见光的都是台面上的事,反正我也上不了台面,你就说点见不得光的。” “我现在做的事还能见光吗,我用保外就医把疯狗捞出来就已经违反法纪。”赫楚雄深吸一口烟来回打量我和景承。“省厅已经把死亡名单凶案上报,虽然杜近和萧映真都已经被正法!” 赫楚雄说到正法两字时加重了声音,还特意看了景承一眼,他告之我们在上报的资料中,案件负责人苏锦特别提到还有第三名凶犯目前销声敛迹下落不明,而整起案件均由此人策划属于主犯。 警方对此人没掌握任何线索,考虑到案件的严重性,赫楚雄已向上级机关汇报请示,暂时不对我们提起刑事诉讼,协助警方侦破死亡名单凶案真凶。 “搞了半天是想法外开恩啊。”景承淡淡一笑。 “法不容情!”赫楚雄正义凛然大声说。“你们犯的事等案件结束以后自然会接受公正的裁决,但在此之前你们属于戴罪立功,可以根据你们的表现在日后的量刑中酌情减免。” “我从来不和人做交易。”景承把头偏到一边。 “你当我是来和你商量的?”赫楚雄夹着烟火冒三丈。“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精力才给你们争取到这次机会,你不做交易?法律从来不和任何人做交易!就你们做的事我少算点,至少也得关上几十年,说吧,想去什么地方服刑,我这点权力还有,全国各处的监狱随便你挑,给你们安排一个双人间怎么样?” “赫部长也不容易,他一直想方设法在保你,既然死亡名单是凯撒的延续相信你比谁都更想抓到真凶。”疯狗对景承苦口婆心说。“如果你不答应按照法律规定来办,在魏平海的案件上你和秦文彬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可魏平海的死不能算到我们头上啊。”我感觉有些委屈。 “都直播了,现场那么多人看见你们两个烧死魏平海,这事不算你们头上,难道还算到我头上?法律就是用来约束行为准则的,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就必须违法必究。”赫楚雄沉重脸说。 我感觉这事怎么绕到最后成了我和景承的错,我明明是为了救人结果到头还得背上故意杀人的罪名,赫楚雄说看表现酌情减免刑期,我在拘留室呆了快两个月都已经要疯了,这要真被关进监狱服刑的话,我岂不比窦娥还冤。 我走到景承身边,捂着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他们真有办法抓门徒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估计还是得指望你才成,什么酌情减免不靠谱,嘴皮上下一张给咱减个半年十个月的,到时候都不知道找谁哭去,电视里不是经常演什么特赦令嘛,你得坐地起价啊,先要一张特赦令再说。” 景承看我一眼被我的话逗笑了,对赫楚雄说:“他说让你给弄一张特赦令。” “想上天不?我给你弄窜天猴去?”赫楚雄夹着烟瞪我,吐了一口烟雾加重声音。“我们国家有特赦令吗?还蹬鼻子上脸跟我讨价还价,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根据协助警方抓获真凶期间的表现酌情减免,知道什么叫减免吗?” 赫楚雄气不打一处来,说到减免的时候在免字上他的声音很重,我这才反应过来,按照法律规定故意杀人是刑事罪,即便戴罪立功顶多也是减少刑期,但赫楚雄一直强调的是减免,关键就在这个免字上。 所以他才没穿制服来,而且调走看守警员和剪断监控线路,在这间拘留室里的谈话内容是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不过景承应该早就听出赫楚雄的弦外之音,把头埋在双膝上说:“我有一个条件。” “没得商量,你还当是七年前啊,你现在是戴罪立功轮不到你将条件。”赫楚雄想都没想一口回绝。“说到条件是我给你提,上级对此专门做过批示,在你们协助警方侦破案件的过程中,你们的行为必须全程接受警方监管,如果有任何违反法纪的行为立刻终止,交由警方收押。” “我即便答应你确定会放心?” “怎么着,你还当我拿你真没办法?”赫楚雄指了指站在旁边的疯狗。“疯狗纪律性和原则性最强,我把他捞出来就是为了监管你,知道你无法无天惯了,你就可劲折腾就算是翻天我都不怕,我把账算到疯狗头上,他这把岁数你看着办。” “你答应了?”景承笑着问疯狗。 “我总不能看着你们就这么不明不白被送进监狱服刑吧。”疯狗神情沉稳忠厚。 “我再次提醒你们一次,这次协助警方侦破案件,你和秦文彬只是顾问身份,你们的任何行为和警方没有关系。”赫楚雄看看我们,目光最后落在景承身上,加重声音强调。“你们没有执法权,任何不正当行为都会被视为犯罪,我不希望下一次是在监狱见到你们!” 我感觉赫楚雄的话对景承应该没有任何效力,景承本来就是孤傲厌恶权势,他追踪凯撒的门徒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原因,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和道德法律冲突,这一点我能从他如今脸上的笑容看的很透彻。 不过赫楚雄应该也很了解景承,把疯狗牵扯进来的确会在最大程度上约束景承的行为,景承慢慢抬起头把长发捋顺后神情专注说。 “我要见叶良月!” 第五十七章浪漫邂逅 我和景承被释放后离开拘留室,暂时住在我的家里,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房间里布满了厚厚的灰尘,我拿起扫帚打算收拾房间, 景承心不在焉躺在床上,我也没指望他能帮忙,疯狗吃力的弯腰帮忙,我连忙劝阻让他好好休息。 景承从床上神经病一般弹起来:“我出去走走。” 这是他第一次破天荒没拖着我一起,我连忙对疯狗说:“您陪着他,别让他胡作非为。” 疯狗点头连忙跟着景承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在房间中看着满屋的凌乱突然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想去找苏锦可她被随同赫楚雄回京汇报死亡名单凶案情况,而叶良月还在省立医院接受治疗,见面的时间安排在了三天之后。 我也懒得再收拾突然想到一个人,我去了检察院在办公室看见正在看资料的陆雨晴,对于我的出现她多少有些吃惊,目光看向我身后似乎在期盼那人的身影出现,很快又被失落的黯然替代。 “你怎么来了?”陆雨晴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靠在我旁边的桌沿,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我好像也成为她的朋友。“话说你们本事也太大了吧,我收到消息省厅接到通知暂时不对你们提起诉讼。” “没那么夸张,因为死亡名单凶案还没结束,警方需要我们协助调查,等事情完结了根据表现听候发落,谁知道是发配边疆还是秋后问斩。”我从陆雨晴手中接过水杯苦笑一声。 “他,他没和你一起?”陆雨晴努力让自己这句话问的自然些。 “他有点事要处理,特意叮嘱我来找你,上次在拘留室他说自己没控制住情绪,希望你不要介意让我给你道个歉。” “他让你来给我道歉?”陆雨晴笑了,转身从桌上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看来你并不擅长说谎。” 我的确不习惯说谎,但是想起那天景承对陆雨晴的暴躁和失控,我总感觉他对面前这个女人有太多的亏欠。 “你也知道他关注案件本身超过对身边的人,他太过投入想要缉拿真凶,所以有时候难免情绪会失控。”我表情诚恳说。 “我没有怪过他。”陆雨晴坐回到对面,点燃烟后淡淡一笑。“从我认识他第一天起,就知道他已经对任何人关闭了心扉,最开始我只是好奇但渐渐我发现他像是毒药,认识他时间越长我中毒越深……” “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好奇问,其实来这里我就是想从陆雨晴身上多些对景承的了解。 烟雾在陆雨晴的指尖缭绕,微微翘起的嘴角像绽开的花,好像只要提到景承她会莫名的开心,陆雨晴缓缓向我讲述,她和景承的故事是从七年前开始的当时她刚毕业成为法医,本来她的生命轨迹和这个男人是不应该有交集的。 有一次她加班到深夜,听见停尸间有异响,密闭的停尸间里只有死人,对于一名法医来说除了对死者的尊重外不该有畏惧,但抛开法医这个职业,她终究只是涉世不深的女生,她怯生生打开停尸间的门,在解剖台上摆放着两具白天送来等待明天由主任法医负责尸检的尸体。 声响就是从其中一具尸体袋中传来,刚巧那晚停尸间的灯坏了,要命的是她还不小心关上了停尸间的门,因为线路问题电子锁的门无法打开,她瑟瑟发抖恐慌望着诡异蠕动的停尸袋,那一刻她的认知和信念瞬间被颠覆,第一次让她联想到恐怖阴森的鬼怪。 停尸袋从解剖台直挺挺坐起来,一只手从滑开的拉链中伸出来,停尸间的灯开始不断明灭,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长发男人从里面穿了出来,她惊恐万分退缩到墙角,在她的描述中那晚仿佛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背景。 一种比较科幻,停尸间突如其来发生的事让她想起终结者,那个突然从停尸袋中出现的男人,在闪烁的灯光下如同穿越时空的终结者。 但当那个男人听见陆雨晴撞倒工具台的声响,对着她躲藏的方向睁开眼睛的瞬间,她忽然愣在,她仿佛从那个男人眼里看见了璀璨的星辰明亮而闪烁,就是这双眼睛让她不再害怕,解剖台上的男人犹如来到人间的死神,只是陆雨晴没有想到原来死神的微笑是那样优雅迷人。 我不由自主浅笑,景承总是出其不意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我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忘我的疯狂,陆雨晴说到这里也笑了,回忆中透着一丝少女的甜蜜。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全然被他的眼睛和微笑所迷惑,虽然很害怕但是忍不住一直看着他,好像他随时会消失一样,我居然认为很浪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和迷人的死神邂逅。”陆雨晴笑的有些入神,指尖是长长燃尽的烟灰。 “是啊,好像很少有女人能抵挡那个疯子的微笑。”我无奈的苦笑。 “他坐在解剖台上赤裸着上身问我现在是什么时间,他的样子像是审视凡人的神,我怯生生回答他,在人间的时间分阴历和阳历,他想知道哪一个。” 我噗嗤一口笑出声,捂住嘴才没让水喷出来:“他怎么回答的?” “他问我是不是有病。”陆雨晴也跟着开心的笑出声。 她弹掉烟灰后继续给我讲述和死神邂逅的故事,他从解剖台上赤身裸体下来,用尸袋如同浴巾缠绕在腰间,然后在陆雨晴茫然惊诧的注视下修好了电路,她很惊讶原来死神还会修理电器。 停尸间恢复光明的那刻,死神告诉她自己叫景承,因为死者被谋杀后,凶手在死者旁边平躺了很长时间,景承试图用同样的方式来感受凶手的心理,所以把自己装在尸袋和死者一同送到这里。 陆雨晴的害怕在景承的解释中渐渐平复,景承得知她是法医后,让她立刻对死者进行尸检,可当时陆雨晴只是一名见习法医并没有尸检的权力,但景承从地上拾起手术刀放在她手中,她第一次触碰到他身体,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像是心弦被这个男人拨动。 他的话语和他的笑容一样仿佛具有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陆雨晴居然鬼使神差第一次单独进行了尸检,景承从尸检结果中及时找到有用的线索。 第二天当停尸间的门被打开,瞠目结舌发现了里面的景承和陆雨晴还有已经被解剖的尸体,正打算报警时来了几个穿便衣的人,出示证件后把景承带走,陆雨晴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中。 临走时他还拿走了陆雨晴的头绳,很快她清醒过来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对于自己做的事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被死神蛊惑,但结果显而易见她将会受到严厉的处分甚至是开除公职。 但奇怪的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都没有人来询问她事情的经过,随着尸体被送走后她甚至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直到一个月后景承再一次出现,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穿着衣服。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一具尸体,景承像是和她很熟络,直接要求陆雨晴单独负责尸检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参与,他会关上停尸间的门和烟雾报警器,点燃一支烟默默注视陆雨晴的尸检。 听到这里我目光落到陆雨晴指尖的香烟上,或许这就是她吸烟的原因,她在极力的想要靠近那个谜一般的男人,不惜去尝试他的习惯和行为。 “是的。”陆雨晴应该是留意到我的目光,微微一笑点头。“每个月他都会准时来,真的像是死神因为只要他出现就一定会带来一具让我解剖的尸体,有时候尸检结束的早他会陪我聊天,但对案件缄口不提,感觉他是一个很独孤的人,不会轻易向人敞开心扉,他和我聊天或许是找不到人倾诉,但大多时候他都很疲惫,会靠在我肩头熟睡或者枕在我腿上,我喜欢看他睡觉的样子,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偶尔我会听到他的呓语,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烟草的味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后来呢?”我听的有些入神。 “就这样我每个月见他一次,渐渐彼此之间很熟悉,可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我并不介意,我学会了像他那样抽烟,在他没来的日子里从烟草味道中回忆他的点滴,期盼着下一个月的重逢,直到两年前他如同第一次神秘而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那样,没有告别的消失了……” 陆雨晴说的太投入,仿佛沉醉在他和景承的回忆中,直到烟烧到手才回过神,她掐灭烟头神情中透着落寞的开心:“谢谢你。” “谢谢我?”我端着水杯有些茫然。“谢我什么?” “谢谢你把死神带回人间,我终于又能见到他。”陆雨晴自嘲的笑了笑。 第五十八章恶魔契约 回到家里看见疯狗一言不发在沙发上抽烟,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瞧见景承的踪影。 “他……”问到一半我就明白过来,是疯狗跟丢了景承,看见疯狗表情凝重焦灼,我放下手中的资料宽慰他。“您别担心,他或许是在拘留室被关的太久,想一个人静静。” “最好是这样,上一次他也是一个人出去,结果……”疯狗欲言又止深吸一口烟。 陆雨晴和景承认识了七年,可她对景承的了解并不多,但疯狗和景承共事一同抓捕过凯撒,他显然知道很多关于景承的过去,我坐到他身边问:“我看过C档案,其中有两份文件上面有赫部长的印章和封条,似乎文件袋里的东西比C档案还要机密,您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疯狗缓缓把身体靠在了沙发上,沉默了很久说出五个字:“恶魔的契约。” “恶魔的契约?”我满脸疑惑目不转睛看着疯狗。“到底是什么意思?” 疯狗又吸了一口烟,在吞吐的烟雾中他的思绪仿佛回到很久以前:“我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他回到专案组时浑身湿透,而且神情很呆滞和颓然,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始终一言不发,我原本以为是他压力太大就没想打扰,谁知道他在那晚深夜从鉴证科偷走了血液样本。” “是不是您被袭击那次从现场提取到的血液样本?”景承给我讲述过是如何发现姜谨就是凯撒的过程,但至于怎么抓到凯撒他却只字未提。 疯狗点点头继续往下说:“那份血液样本是唯一能证实凯撒身份的关键证据,他偷走之后没有任何交代就消失了。” “他为什么要偷走血液样本?” “后来专案组才知道,他带着血液样本去了检察院。” “陆雨晴!” “对,他去见陆雨晴,一直以来凯撒的案件都是由陆雨晴负责尸检,他让陆雨晴化验了一把手术刀上的血迹,并且和血液样本比对DNA,等结果出来之后,他给陆雨晴留了我的电话,并让她一定要在4时后打给我,连同号码一起给陆雨晴的还有一个地址。” “为什么他要陆雨晴两天之后才通知您?” 疯狗深吸一口烟,在烟雾中他皱起的眉头让脸上皱纹更加深刻:“时间无法抚平他的伤口,唯有复仇才能做到……” “他要向凯撒复仇!”我顿时反应过来。 “专案组追捕了凯撒七年,但真正掌握的有效证据几乎为零,我被袭击时刺伤那人的血液样本,仅仅只能证明我被袭击的事实,即便核对出这个人的身份,从警方的角度是无法证明这个人就是凯撒。”疯狗叹息一声后陷入短暂的沉默。“不过,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从来不相信证据。” 我亲眼见识过景承是如何吞噬和毁灭怪物,一旦被他确定成为猎物就注定在劫难逃:“可为什么最后姜谨被警方抓获呢?”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是他,当知道烧死自己父母的人是谁,一定也会和他一样不顾一切的复仇,但他或许是因为和怪物接触的时间太长,不知不觉中他自己也变成了怪物……”疯狗舔舐干燥的嘴唇声音愈发低沉。 “他,他做了什么?”我开始有些担心和惧怕。 “陆雨晴从他表情中觉察到不对劲,提前打了电话给我,留给我的地址是姜谨的家,当我带着专案组赶到时,姜谨的住处火光冲天,我们从里面救出狂笑不止的姜谨,他承认了自己就是凯撒,和姜谨一同被救出的还有他,他一次又一次试图冲过阻拦的警员杀掉姜谨,最后是陆雨晴紧紧抱住他最终才让他平息,但从那以后他不再说话,像是自我封闭决绝和任何人沟通。” “姜谨烧死了他父母,所以他打算用同样的方式向姜谨复仇,如果不是陆雨晴的话,姜谨恐怕早就被烧成焦灰。”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陆雨晴会如此紧张景承,原来她目睹过景承狂暴的一面。 疯狗没有回答后眼神有些不安的闪烁,拼命吸着烟像是在回避什么。 “还有其他事?”我追问。 “在抓获姜谨后,警方扑灭了大火打算从姜谨家中找寻证据,在废墟里如愿以偿找到姜谨行凶的工具以及日记,上面清楚的记载了每起凶案的始末,但是在搜查中还找到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 疯狗停顿了很久,好像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很难去回答,闭眼重重叹口气:“在卧室里发现三具烧焦的尸体,经过鉴定证实分别是姜谨的妻子和儿女。” 我目瞪口呆愣在沙发上,我终于知道文件袋中装的是什么,也知道为什么包括景承在内所有人都对里面的东西忌讳莫深。 我曾经问过景承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变成怪物,他从来没有回答过我,应该就是那晚,就连疯狗也相信景承为了复仇,不惜用最邪恶残忍的方式去惩罚姜谨,他要让姜谨承受和他一样的痛苦,所以疯狗才会告诉我,文件袋里装着恶魔的契约。 景承没向黑暗屈服而是让自己彻底的沦为黑暗,他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把自己变成了以怪物为食物的猎食者,作为契约的代价,他向黑暗献祭了姜谨的一家三口。 “景承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会用自己方式处决变态的怪物,但这种方式他绝对不会用在无辜的人身上。”我摇头异常坚定说。 “我们也不相信他会这样做,可姜谨和盘托出所有的事,但唯独对他家人的死只字不提,而他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自闭,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和姜谨知道。” 疯狗面色沉重继续说下去,姜谨一家三口的死亡真相成为谜案,给凯撒凶案的侦破画上不圆满的句号,当时几乎所有的声音都一致认为是姜谨见东窗事发后畏罪自杀,从而引发大火间接害死了他一家人。 “您相信吗?”我忽然反问疯狗。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介于他去找姜谨之前故意隐瞒了案情,可以推测他去见姜谨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他如果用姜谨家人来惩罚自己的仇人也在情理之中,真相只有他和姜谨知道,随着姜谨被正法,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他才能回答。” “那后来这件事怎么处理的?” 疯狗抽完最后一口烟,目光带着遗憾和惋惜告诉我,当时景承拒绝和任何人沟通,出现自闭的情况,赫楚雄审时度势将这件案子列为机密存封,就是我后来在C档案中看见的文件袋。 考虑到景承的情况已经不能在参与专案组工作,但毕竟他有涉案嫌疑,赫楚雄将其送到精神病院,其实也是一种保护景承的方式,甚至对专案组都没有透露他在什么地方。 疯狗和他共事五年算是忘年交,疯狗说景承让他想起曾经的战友,任何时候你可以放心的把自己后背交给他,疯狗送他上的车,最后一眼对视,景承对他眨动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一个人一个世界,独自的闪烁…… “他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再见……”疯狗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那一刻我感觉失去了他,以为有生之年将不会再见到他。” “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想我。” 景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和疯狗连忙回头看见他正依在门框上,和疯狗聊的太投入景承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我正想问他去什么地方了,看见他手中提着满满一口袋菜。 “我去菜市场了,拘留室的饭菜真是吃够了,今晚我下厨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看出我的心思,还没等我开口已经回答。“疯狗,给他说说我厨艺你可是尝过的。” 疯狗没有接话,应该是看见景承回来表情这才彻底放松。 我去厨房帮忙,一直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正在洗菜的景承看都没看我:“你是想问我真相吧。” “没有啊,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言不由衷摇头。 “人总是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景承漫不经心说。 我停下手里的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看着景承很认真问:“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像范海辛。”景承笑着回答。 “范海辛?”我一愣皱着眉头说。“里那个吸血鬼猎人?” “范海辛是吸血鬼猎人,以捕杀吸血鬼为使命,他和恶魔签订了契约,从而得到恶魔的力量,他用这种力量追杀各种吸血鬼怪物,但范海辛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什么代价?” “他因为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所以即便一生都在服务于光明,死后却不能进入天堂。” 景承没有看我专心致志洗菜,带着戏虐的不羁。 “是不是很可悲的结果”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我此刻很矛盾,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但又害怕从他口中说出的真相。 “你该不会认为我有追杀吸血鬼的本事吧?”景承无奈的苦笑。 “我认真的,同类之间不该有秘密。”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诚恳。“但不管怎么样,我坚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从来都不认为你会成为真正的怪物。” “我的世界里没有童话,并不是所有故事结局都是美好的。”景承玩世不恭的笑意有些收敛,忽然也停止了动作抬头看向窗外,等他转头和我对视时阳光刚好照在他脸上,露出灿烂而干净的微笑。“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真相。” 第五十九章循循善诱 第三天我们去省立医院,苏锦和陆雨晴早早等在病房外,这期间因为考虑叶良月的重要性警方对她实施24小时保护,在进去之前陆雨晴似乎还是很担心。 “叶良月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之前受到刺激和摧残太大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能不能等她病情彻底稳定后再交流?” 还没等景承开口,我生怕他情绪又失控完全不顾及旁人感受,抢先对陆雨晴说:“你放心,我在旁边看着他不会出乱子的,如果叶良月病情出现反复,我会及时终止交谈的。” “叶良月如今对陌生人很抗拒进去的人不能太多,否则会让她感觉不安和紧张。”苏锦提醒。 “你们两个进去吧,我留在外面。”疯狗应该也是担心景承提出单独和叶良月见面。“病房里装有监控,我和苏队和陆检在外面能听到交谈的结果。” “这是耳麦。”陆雨晴递给我和景承通信设备。“如果我发现叶良月精神状态紊乱,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终止交谈。” 我和景承点点头戴上耳麦后走进病房,惨白的房间中头发低垂的叶良月蜷缩在床上,看见我们进去苍白的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下意识蜷起双腿把头埋在里面瑟瑟发抖,这是强烈排斥的表现,很显然她还没有从被挟持的阴影中走出来。 “先舒缓病人情绪,让她降低防备和紧张。”耳麦中传来陆雨晴的声音。“如果病人一直处于焦躁状态,她是不能正常交流的。” 我拖来椅子坐到病床边,脸上尽量保持柔和的微笑,即便是声音也刻意控制的很轻柔:“你不用怕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不会伤害你,有一些问题想通过你了解。” 叶良月避开我的目光把头偏到另一侧,身体抖动的愈发厉害,低垂的长发挡住她脸颊,我已经看不见她的表情。 “这里是医院,外面有警察专门负责保护你安全,等你病情好转以后就可以出院。”我努力去安抚她情绪可收效甚微,叶良月非但不肯和我说话就连眼神交流也不愿意。 尝试了很久我无奈的看向景承,从进来他一直倚在墙边默不作声注视着叶良月,他是最迫切想要见叶良月的人,可现在似乎并没有和她交谈的意思。 我试图先得到她的信任,又坐到床另一边:“你应该知道我的,至少你听过我的声音。”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叶良月,她怯生生抬头看了我一眼,视线很快又惊恐的闪开,我认为这至少是一个好的开端。 “我接到过你的报警电话。”我和煦的微笑尽量让自己具有亲和力。“这里是110报警指挥中心……”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明显感觉叶良月一怔,我曾经和她有过短暂的交流,事实上算不上是交流,在报警电话中我听见了她的哭泣,我在电话里例行询问过,叶良月显然是听出了我的声音,人越是在绝望无助的情况下对警察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和信任,在得知我身份后她的颤抖没之前那么强烈。 “很好就是这样,病人对你在减轻抵触和抗拒。”耳麦里陆雨晴的声音也轻松了许多。 “叶良月在被解救后一直不和人交流,她今天的反应出乎意料,想必因为你是她被劫持前最后接触的人,在她心里你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既然开始接受你一定要巩固和加强她对你的信任。”苏锦沉稳的声音从耳麦传来。 我得到她们的鼓励顿时有了信心,可发现景承还是面无表情依在墙边,仿佛对却得的进展无动于衷。 “当时接到报警电话的就是我,很遗憾我没能及时救你,但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如今看见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叶良月缓缓抬头开始和我有了眼神的交流,但目光还是透着惶恐的不安,蜷缩的双膝还在轻微抖动,我缓缓伸出手放在她不断搓揉的手背上,感觉她惊慌失措抽搐一下后渐渐平复下来。 “我现在有些问题想要问你。”我声音轻柔仿佛是在和朋友叙旧。“你愿意和我谈谈吗?” 叶良月紧张的注视我片刻,不停的舔舐嘴唇明显很紧张,我起身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叶良月并没有伸手接,不过能感觉她对我的戒备已经减到最低。 “文彬,告诉叶良月你为她带了一件礼物。”耳麦中传来陆雨晴的声音。 我一愣,临来时根本不清楚叶良月精神状态如此之差,难怪陆雨晴一直劝阻我们和她见面的时间,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从她嘴里问出有价值的线索,压根没想过其他的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给你带了一件礼物。” 叶良月对外界事物的反应很微弱,但目光中还是透出一丝并不强烈的好奇,她依旧拒绝交谈,但眼神分明是在等待我告诉她是什么礼物。 陆雨晴在耳麦中叫我出去,离开病房后看见陆雨晴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把一条憨态可掬的小狗递给我,我立刻明白她是试图用动物打开叶良月的心扉。 小狗后腿髌骨残疾不能活动自如的跑跳,但性格很温顺一双眼睛仿佛具有灵气,当我把小狗放到叶良月面前时,她瞬间露出惊喜和开心。 “点点。”她温柔的抚摸着小狗,终于听到她开口说话。 “这条小狗是我和陆检从叶良月的动物收容所借来的,我询问过工作人员,在叶良月被挟持之前她一直在护理这条小狗。”苏锦通过耳麦告诉我们。“她的情绪和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突然提及凶案会让她再次遭受刺激,必须找到一个切入点,试图把话题转移到小狗的身上,只要叶良月愿意开口谈就是好的开端。” 果然还是女生想到周全,自从小狗出现叶良月显然放松了许多,没再表现出害怕和不安,身体也不再惊恐的颤抖。 “它叫点点?”我轻声问。 叶良月迟疑了片刻缓缓点头,她终于愿意和我建立沟通的关系,我连忙趁热打铁:“给我说说点点吧,它的腿怎么了?” “它是被主人遗弃的后腿有严重的创伤,送到收容所的时候它后腿肌肉萎缩,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叶良月抚摸着点点,声音和表情都透着善良和怜悯。 看着单纯而富有爱心的叶良月,我心里多少有些惋惜,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孩要遭受如此大的痛苦,很难想象被挟持的一个月她到底经受过什么样不堪回首的痛苦。 “文彬别停下来,这是让她精神恢复正常最好的机会。”苏锦在耳麦里说。 “我能摸摸它吗?”我试图用共同的话题突破叶良月的心结。 她点头把小狗温柔的递到我手边,小狗似乎对陌生环境有些害怕,和叶良月一样表现出惴惴不安,我淡淡一笑说:“它好像很怕我?” “狗对人有很强的依赖,一旦被遗弃后会产生自卑的情绪,点点现在好多了,刚送来的时候见到人就发抖,听到稍微大一点的声响都会小便失禁。”叶良月一边轻轻摸小狗的头一边解释。 “为什么它在你旁边就会好很多?” “因为它喜欢我啊。”叶良月轻轻笑了一下,虽然很短暂但显然她心情在渐渐开朗。“点点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后来它就一直寸步不离跟着我,好像生怕我会丢掉它,点点这个名字也是我起的,长时间流浪让它瘦骨嶙峋只有丁点大。” “这下家伙还认人啊。”房间里的气氛慢慢变的轻松,但很奇怪景承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依旧靠在墙边默不作声注视着我和叶良月的交流。 “狗其实很聪明的,谁对它好心里都清楚,而且一旦和人建立的关系并确定是它主人,一辈子都会把主人视为自己的全部。” “点点这么依赖你还等着你照顾它呢,所以你一定要加油尽快让自己振作起来。”我笑着鼓励她。 叶良月抿着点点头,眼神恢复了些信心:“狗狗很简单的,对人没有任何要求,只要陪在它身边就好。” “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养一条狗。”我见叶良月说的话越来越多,试图开始转移话题。“但是没有经验,不如你教教我吧。”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你只要真心实意对它好就行了,狗狗能感受得到,最重要你不要把它认为是条狗,要把它当成伴侣性动物。”叶良月明显来了兴趣小声对我说。“从最基础的开始,你首先要和狗狗介绍自己,虽然它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但要让它感受到你需要它。” “文彬就聊这个话题,可以帮助你和叶良月建立信任。”陆雨晴在耳麦中说。 “你好点点,很高兴认识你。”我抚摸着小狗的头声音轻柔。“我们相互认识一下吧,我叫秦文彬。” 我话刚一出口,原本豁然开朗放松的叶良月瞬间愣住,猛然抬头看向我,我清楚的听见她牙齿磕碰的声音,惊恐和畏惧写满了她的脸,双手紧紧装着床单整个人如同看见恶灵般注视着我。 …… 第六十章堕入黑暗 我顿时慌了手脚之前还聊的好好的,她都已经在慢慢敞开心扉和我沟通,我实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叶良月突然情绪失控,我刚想要伸手去安慰她,叶良月瑟瑟发抖抱着小狗把头埋下,刺耳的尖叫撞击在我耳膜上,她表现出来的已经不是抗拒而是对我的害怕。 我连忙把手缩回来生怕过度刺激到叶良月,转头惊诧茫然的看向景承:“你倒是做点什么啊,哪怕说句话也好。” 景承无动于衷靠在墙边,好像根本不愿意插手,我努力让自己笑的自然些,试图去让叶良月平复下来,可我距离她越近她就越抓狂,挥动的手打翻了水杯。 “在时代之星的凶案现场,你的名字和警员编号用她父母的鲜血写在墙上,叶良月亲眼目睹过整个过程,你的名字对于她来说就是噩梦。”苏锦在耳麦中心急如焚提醒。 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我说出自己名字时她反应如此之大,我竟然忽略了这个细节,在心里暗暗懊悔之前所有的努力彻底付诸东流。 “叶良月情绪失控会加剧她病情反复,立刻停止和她的交流,在叶良月眼中你会让她想起凶案的一起,马上从病房出来。”陆雨晴焦急万分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 事已至此已经不可能在和叶良月沟通交流,我也担心继续留在这里会刺激到她本来就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连忙起身打算离开病房。 咔! 景承已经站在了门口并且从里面反锁了病房门,把椅子拖到门口抵住门把手,他的举动让我大吃一惊:“你,你干什么?” “站到一边别说话。”景承一边脱外套一边声音冰冷回答。“守在门口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房间里还回荡着叶良月刺耳的尖叫,可景承根本不在乎,他走到窗边拉上窗帘病房陷入了黑暗,当灯被打开的那刻,我熟悉但又最不想看见的景承站到了叶良月面前。 他又变成和恶魔签订契约的怪物,在他眼里看不见仁慈、同情和丝毫的怜悯,他坐到床边一把抓住叶良月的双手,声音如同地狱恶魔的低吼:“看着我!” 叶良月完全被景承的样子吓到,尖叫声刹那间戛然而止,她如同被献祭的祭品绝望的看着面前的景承,目光中透着畏惧。 门外传来重重的撞击声,一个警员试图撞开病房的大门,耳麦中响起苏锦惊愕不已的声音:“文彬!阻止他!” “你这样会把叶良月彻底逼崩溃的,她已经被折磨了一个月,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陆雨晴是在对景承说,话语中充满了无助的乞求。 “做事要讲方法,你不能再行差踏错,叶良月是这件案子的关键,她如果有什么事所有线索都断了。”疯狗抢过对讲机从耳麦中传来他焦灼的声音。 “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把门打开。”苏锦不断的催促我。 我呆立在原地,来回看看面无表情的景承和门外大惊失色的苏锦他们,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景……” “闭嘴!”他冰冷的声音打断我。“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的方式根本从她口中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她根本不愿意面对曾经发生的事,仅仅是听见你名字都表现出狂躁,既然你做不到,那就按照我的方式来!” 耳边一直是不同人的催促和劝阻,我从来没有认同过景承的方式,但也从来没有去质疑过他,不过这一次看着充满畏惧和呆滞的叶良月,我终究是于心不忍,我向门口迈出一步就听见景承低沉的声音。 “你只要打开门,我们就再没机会接触到叶良月,她一旦选择自闭出于自我保护,会选择性遗忘痛苦的记忆,她是找到凯撒门徒的关键,你开门不是在救她而是在救凯撒的门徒!” 景承的话如同魔咒我硬生生停在原地,他让我再一次在道德和结果之间做出抉择,一边是叶良月的安危一边是凯撒门徒的线索,如果是之前的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可现在我竟然在犹豫,哪怕仅仅是一闪而过的权衡也让我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变成和景承一样的人。 我走到病房的门口,看着外面心急如焚的苏锦和陆雨晴还有疯狗,他们都把阻止景承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特别是苏锦,她从来都没有质疑过我,即便证据确凿证明我就是凶手,她也仍然坚持相信我的清白,我一直在努力就是希望她看见最优秀的我,我不愿意从她眼中看见失望。 “你最好是对的!”这句话我是说给景承听的,在苏锦他们震惊的注视中,我把椅子重新固定在门把手上,我避开苏锦的目光,不愿意去面对她的不解和错愕,摘下耳麦扔在地上不敢再听见她的声音。 “看着我!”景承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他对叶良月重复着之前的话,仿佛他早就猜到我最后的选择。“我不管你曾经遭遇过什么,我只要你一五一十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我给你保证,你会让你再经历一次煎熬,足以让你忘掉过去一个月你所有的回忆,因为比起之前你承受的痛苦,我的名字将会成为你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显然景承的方式远比我有用,叶良月即便情绪再不稳定,但她对景承的畏惧完全取代了不安和惊恐,她犹如向恶魔屈服的凡人,在颤抖中不住的点头。 “告诉我7月15日,也就是你父母被杀当晚在你家发生的一切。”景承完全不顾及叶良月感受单刀直入问。 叶良月牙齿不断的磕碰,显然虽然她畏惧景承,但毕竟是要去面对她最不愿意回忆的惨况,嘴唇不断的蠕动就是没说出话,门外撞击声越来越密集。 景承根本没给她留犹豫的时间,从旁边地上拾起破碎的水杯玻璃,当着叶良月的面毫不犹豫割伤自己手腕。 鲜血顿时喷涌出来,顺着景承手臂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如同墨汁一般快速的扩散像一朵朵触目惊心绽开的花,叶良月对鲜血很敏感和脆弱,看见景承血流如注的手腕她捂着头不敢去看,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我被景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他割伤了自己的腕动脉如果不及时救治他都会有生命危险,我正想过去替他包扎,就听见景承对叶良月阴冷的声音响起:“抬头看着我!你不敢直面死亡,那么你将承受死亡!回答我,那晚你都看见了什么!” “甜,很淡的甜味,我闻到一些奇怪的气味但有些刺鼻,想要睁眼时,有人用帕子捂住我的嘴……” 我停住了脚步,景承的方法终于见效了,叶良月开始回忆那晚事。 “然后呢?”景承根本不管从伤口涌出的鲜血继续追问。 叶良月在畏惧和恐慌中说出她看见的一切,她陷入了很深的沉睡,直到在异动中缓缓醒来,她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床边带着诡异的笑容注视着她,那个男人用手滑过她的脸颊,她惊恐万分想要呼救可全身不能动弹,甚至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我连忙拿出准备好的资料,举着杜近的照片问她,叶良月点头证明那晚坐在她床边的就是杜近,她说杜近像变态一样抚摸她的身体,亦如在抚摸一件祭品。 她极力想要摆脱试图呼喊房间中的父母,但用尽全力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反而杜近对她的挣扎显得很满足,没过多久叶良月听见有敲门的声音,杜近从房间中离开后她听见有人进来和换鞋的声音。 她卧室的房门开着刚好可以看见客厅,她看见一个女人和杜近一起进来,当我拿出萧映真照片给她看时,叶良月证实当晚进来的就是萧映真。 萧映真进入房间后有条不紊戴上手套,在酒柜短暂的停留后,开了一瓶红酒独自一人坐在餐桌边品饮,如同她回到自己家一般,萧映真还和躺在床上的叶良月对视,同样带着诡异的微笑。 而杜近却在一边用一张一张透明胶带往房间里粘贴,听到这里我已经能猜到,杜近是在房间留下我的指纹,叶良月继续往下说,萧映真还挑选了一盘CD播放,在音乐声中她看见萧映真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并且把衣服叠好整齐摆放后走进了浴室。 叶良月睡在床上的角度无法看清浴室的情况,直到她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才意识到这个女人竟然在她家中洗澡,裹着浴巾出来的萧映真去了厨房,叶良月再次看见她时,萧映真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刺身刀。 叶良月说到这里情绪开始波动,又如同之前那样抗拒的向避开景承的眼神,很明显她不愿意再回想下去,景承猛然用力握紧她双手,导致手腕上的伤口撕裂开,鲜血再次如同泉涌,他的脸色也随之愈发苍白:“说下去!” 叶良月又被鲜血所刺激,她对景承的畏惧完全超过了她的逃避,门外传来的撞击声一直没有停止过,我听见枪上膛的声音,回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苏锦掏出了枪,她是打算直接击毁门锁。 我瞟了一眼景承手腕上的伤口以及被浸染成血红色的床单,默默走到门口直接用背抵住门把手的位置,我不愿意去看苏锦的目光或者说不敢去看,她若是开枪击毁门锁势必会伤到我,可我并不是因为相信苏锦一定不会对我开枪。 我只不过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和恶魔签订契约的并非只有景承! 向黑暗中的噩梦获取追捕怪物的力量势必会付出代价,亦如此刻用流淌着鲜血用生命兑现契约的景承…… 第六十一章影子 叶良月对凶案当晚的经过回忆和景承的推测如出一辙,凶案结束后她被带上车,好几次有路人经过我想呼救,可是根本说不出话而且身体没有丝毫气力,最终被关到郊外一个房子的地窖。 叶良月完全是在景承的逼迫中去回想噩梦般的经历,我抵抗在门口感觉身体一下一下被撞击,耳边能听到苏锦她们心急如焚的声音,我选择了无视更用力抵住门,比起病房外其他人的焦急我更担心景承的身体,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伤口中流淌的鲜血一直没有停滞。 叶良月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们,她被杜近用铁链锁在地窖中,杜近每晚都会来,让叶良月更加惊恐的是杜近竟然穿着警察的制服,在地窖中还有很多和她一样被关起来的狗,杜近总是用各种办法虐待和殴打并且肢解这些狗,变态的逼着叶良月目睹整个过程。 听到这里我心里义愤填膺,景承分析过杜近的心理,他外表阳光斯文可内心却极其阴暗,但性格又怯弱胆小,他希望自己能如同凯撒那样得到别人的畏惧,因此迫不及待希望拥有凯撒的力量和权力。 他用虐待动物的方式向叶良月展示自己的强大,这本身就是心理扭曲的表现,在叶良月的讲述中能看到杜近变态心理的蜕变,渐渐他已经不满足对动物施暴,他把自己的罪恶宣泄在叶良月的身上,把她打的遍体鳞伤直到精疲力竭才会收手。 我于心不忍实在不愿意听下去,很难想象叶良月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创伤,好几次我试图劝景承就此作罢,但他对叶良月的逼迫并没有丝毫减轻,他的行为和杜近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杜近还要邪恶。 “他们为什么要带你去临川省?”景承声音短促。 “不知道,他们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将我捆绑在床头,我看见床上有一个赤身裸体被捆绑四肢的女人,当时她还是活着的,后来他们给那个女人戴上面具并且装在一个铁笼里,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被他们放在箱子中运中,杜近拖着我手在房间里按。” “在那个房间中你可有看见他。”景承松开一只手指向我问叶良月。 “没有。”叶良月回答。 景承偏头和我对视声音有些虚弱的无力,目光也透过病房门的窗户看着外面的苏锦他们:“叶良月已经证明你的清白了。” 我一怔才明白过来,景承是担心叶良月创伤后遗症选择性遗忘掉凶案经过,这样一来在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我将无法洗脱嫌疑,景承争分夺秒逼迫叶良月都是为了我,他甚至不惜用生命来交换她的证词,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我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景承说话都有些吃力,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叶文德夫妇和庄怡秋被杀的现场除了杜近和萧映真之外,你有没有看见第三个人?” “不,不知道。”叶良月身体抖动的厉害,她的精神状况极其不稳定,能看出来她快到崩溃的临界点。 “看着我!”景承一把抓住叶良月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从手腕滴落的鲜血全流淌到叶良月脸颊上。“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叶良月瞪大眼睛拼命想要擦拭干净脸上的血,她犹如又看见了恶魔极力的想要摆脱,可所有的挣扎反抗在景承面前都是徒劳。 “回答我到底还有没有第三个人!”景承按住叶良月的手加重声音问。 “我,我不知道,我只见过杜近和萧映真。”叶良月牙齿磕碰的声音更大充满畏惧的回答。 听到这里我大失所望,找到凯撒真正门徒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叶良月的身上,如果她都无法提供线索的话,我们很难找到这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神秘怪物。 “你说自己只见过杜近和萧映真,为什么言语并不肯定,既然没有第三个人,你又为什么说不知道?”景承眉头微微一皱问。 “那晚他们出现在我家中的时候,我的确只看见了杜近和萧映真,不过……”叶良月的回答似乎并不太确定。“不过我好像还看见了一个影子。” 我一脸愕然望向叶良月。“什么影子?” 叶良月努力去回想怯生生告诉我们,她听见敲门声后杜近去开门,她只看见萧映真走进来,后面发生的事她之前已经说过,但当时她极度恐惧和害怕,很多事情到现在她自己也不敢肯定,她躺在床上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客厅,在萧映真进入房间后,叶良月依稀记得从入门的走廊处有一道影子延伸到客厅。 可走廊上除了鞋柜之外并没有其他东西,平时也没有影子出现,所以叶良月猜错跟随萧映真进来的还有其他东西。 “我好像记得那道影子移动过,看轮廓像是人的上半身,我想当时站在走廊处的应该是一个人,不过直到我被他们带走前,那个影子始终都在走廊的位置并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过,所以我不确定到底是我眼花还是真有人一直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叶良月说。 景承连忙松开叶良月的手,从带来的资料中翻找到叶文德夫妇凶案的现场照片,让叶良月指出她看见影子的地方,照片中全是触目惊心的场景,也是叶良月最不愿和不敢去面对的事,被景承呈现在她眼前时,变成压垮叶良月最后一根稻草,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疯狂的抓扯自己头发。 砰! 近在咫尺的枪声伴随着病房外乱成一团的惊呼传来,我偏头看见距离我身体不到三寸处的弹孔,回头发现苏锦正双手持枪,子弹穿过病房门大钟了窗台上的花瓶,这应该是她最后的警告。 以我对苏锦的了解,她下一枪绝对不会再有偏差,我曾经和她一样充满了道德和正义感,一个月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病房中的事发生,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认同景承的行为,在我心中他只会是一个丧心病狂反社会人格的疯子。 但有时候道德反而会成为一种枷锁,只会让叶良月暂时的平复,所以苏锦抓不到怪物,因为她还不明白追捕怪物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把自己变成怪物。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的行为和杜近还有什么区别。”苏锦的枪口移向门把手的位置,也是我胸口的位置,她依旧试图说服我。“别忘了你自己是警察!” “就因为我知道自己还是警察,所以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凶犯逍遥法外。”我声音更加坚定。 “让开!你知道我会开枪的。”苏锦应该意识到无法劝阻我,她的目光中夹杂着失望和慌乱。 “对不起。”我和苏锦对视声音充满了歉意的亏欠,看了流血不止的景承一眼后对苏锦说。“这房间里不打算要命的并非我一个。” 苏锦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向后退一步持枪的手稳稳抬起,我依旧纹丝不动站在门后注视着她,即便她开枪我也不会埋怨丝毫,看着她就如同看着曾经的自己,一个月前如果站在外面的人是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我们都在捍卫自己的使命和职责。 啊!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旁边的疯狗突然擒拿住苏锦手腕,动作干净利落夺过她手中的枪,疯狗用后背挡在病房大门前枪口对准苏锦,四周的警察大惊失色纷纷拔枪,一时间外面剑拔弩张。 我看不见疯狗的表情,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我,低沉而坚毅的声音传来。 “告诉他,我知道他有自己的方式,但这一次不同,叶良月是无辜的,我的良心只能承受五分钟,他想做什么就抓紧时间,五分钟后我不会再帮他!” 第六十二章门徒的名字 景承的注意力全在叶良月身上,不过我相信他已经听到疯狗的话,他更用力拽住叶良月的头发,愈发的暴躁和疯狂。 “没有人会救你,不要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地狱,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向你保证最后五分钟我会让你重回地狱!”景承的声音亦如他整个人一般冰冷,把照片再一次递到叶良月面前。“给我指出来,你看见的那个影子在什么地方?” 叶良月应该是屈服于景承的暴戾,或许在她此刻的心中,叶良月宁可再回到暗无天日的地窖也不愿意再见到眼前这个恶魔,她终于抬起颤抖的手指在照片上。 景承看了一眼后立刻指着照片中的位置给我看,案发现场的一切我至今记忆犹新,叶良月所指的地方正好在房间入口和客厅之间,那里有大约两米长的过道,如果叶良月没看错的话,萧映真和杜近在行凶的时候,在过道中应该还站着一个人。 这无疑证实了我们之前的推测,所有的凶案都是由这个神秘的门徒在策划并操控。 “你有没有看见这个人的样子?”有疯狗帮我挡在门外我终于可以抽身,快步走到病床边问。 “没有。”叶良月惶恐的摇头,在我和景承之间她选择了埋头,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我听过那人说话的声音。” “你听过那人说话!”景承眼睛一亮连忙追问。“说了什么?” “在我被他们挟持到地窖后,那人也有来过,不过和上次一样只站在地窖的台阶上,我只看见一道影子延伸下来,杜近对那人似乎很畏惧,不过萧映真却透露出不满和藐视,他们在地窖中发生过争执,那人应该是在指责萧映真没有明白忏悔的重要性。” “忏悔!”我和景承对视一眼,凯撒变态心理的核心就是忏悔,看见被处决的人忏悔远比死亡更让他满足,很显然萧映真和杜近完全没有明白这一点,他们单纯的把杀戮当成乐趣,这也是凯撒认为他们违背自己思想的最主要原因。“由此可见这个人应该就是凯撒真正的门徒。” “你说你听到那个人的声音,这个人是男是女?”景承问。 “是一个女人。”叶良月肯定回答。 “女人?”我若有所思继续问。“你听这个女人的声音年纪大约多少岁?” “应该不大。”叶良月声音颤抖。 “这个女人后来还有出现过吗?”景承问。 叶良月怯生生点点头,根据她的回忆最后一次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是在庄怡秋的家里,当时她被捆绑在卧室中,又听见萧映真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争执,那一次争执相当激烈,她在卧室听见萧映真近乎于抓狂的嘶喊,仿佛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和怒火,但整个过程都没有听见杜近的声音。 “后来我听见一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争执就是在那个时候终止,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听到那女人的声音。” 我眉头微微一皱。“什么样的东西破碎?” “不,不知道,很清脆像,像是陶瓷碎裂的声音。”叶良月抓扯着自己头发声泪俱下回答。 “陶瓷……”景承忽然抬头对我说。“浴缸!是浴缸!在庄怡秋家中浴缸有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破碎的,叶良月听见的碎裂声应该是来自于浴缸。” “然后……然后我好像听见萧映真喊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叶良月断断续续说。 “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和景承异口同声问。“叫什么?” “记,记不得了。”叶良月浑身抖的像筛子,头拼命的摇晃回答。 “你再好好想想,这个女人是杀害你父母的真凶,你如果能想起她的名字警方就能缩小范围。”我心急如焚追问。 “……”叶良月紧紧咬着嘴唇,看样子她的思绪已经很凌乱,她吃力的回想最终失控的大声喊叫。“我真记不起来了。” “你必须记起来!”景承猛然站起身,用力抓住叶良月双肩,可他身体却偏偏倒倒,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苍白的如同白纸,没有丝毫的血色,我想要去搀扶他可景承硬撑着大声问。“看着我,看着我!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告诉我那个女人的名字?” 叶良月的精神已经很难在集中,涣散的眼神让她看上去呆滞而麻木,她对景承的畏惧已经被恐惧渐渐蚕食的所剩无几,除了机械性的摇头之外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下意识瞟向病房外正好和疯狗对视,他的眼神明显是在质疑我们的行为,剩下的时间只有一分钟,那是留给我们最后的时间,我深吸一口气,从景承手中把叶良月抓过去,脱下衣服将她紧紧捆绑在病床上。 “现在你不是在病房,你还是在那间屋里,没有人会来救你,除非你回想起那个女人的名字。”我一边捆绑一边大声对叶良月说。 叶良月拼命的挣扎,景承用最后的气力过来帮忙,我们两人合力将她捆绑紧,景承冲着叶良月吼叫:“外面是那个女人和萧映,你就在卧室里听她们争执,告诉我那个女人叫什么?” 叶良月眼神空洞的看着景承,仿佛她的灵魂都被景承夺去,嘴角蠕动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叫什么!”景承再拾起一块碎玻璃,毫不犹豫割伤另一只手的手腕,鲜血喷溅在叶良月的脸上,我在旁边都看的触目惊心,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景承恐怕有危险。 “季……” 叶良月应该是被景承的疯狂震撼到,终于说出一个字。 “季什么?”景承声音越发虚弱。 砰! 病房的门被撞开,警员从外面冲进来把我和景承从叶良月身边拉开,疯狗低垂着手中的枪站在门口,就连他也对我和景承表现出愤恨。 “疯狗,你愣着干什么?”景承不顾一切冲着他大喊。“她已经说出第一个字,让她说完那个女人的名字,这是找到凯撒门徒最后的机会!” “够了!”疯狗重重叹口气,把枪递还给苏锦后看着景承说。“她亲眼目睹父母被杀,又遭受一个月的折磨和摧残,她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你还要让她再去面对这些痛苦。” “你他妈傻了吧,抓不到凯撒的门徒还会有更多人遭受她的经历。”景承一愣勃然大怒冲着疯狗大骂。“你是不是嫌C档案还不够厚,还是嫌死的人不够多?” “我做不到像你那样。”疯狗避开景承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就是见过太多的死人,所以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叶良月好不容易才被救回来,为了抓一个变态你真打算要逼疯她吗?” “叶良月!回答我,那个女人叫什么?”景承估计知道疯狗不会再帮他,近乎于疯狂的向叶良月咆哮。 苏锦冲到病床边把叶良月松开,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义愤填膺瞪着景承:“你够了!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你口口声声想要抓到变态的疯子,可你的行为和那些丧心病狂的疯子又有什么区别,你只是协助警方侦破凶案的顾问,我有权终止你再参与这个案件,从现在开始你不可能在接触她。” 我被两个警员拖到墙角,正试图向苏锦解释事情的严重性,还没等开口就被她打断。 “你还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吗?”苏锦用失望陌生的目光注视我。“他到底给你灌输了什么,还是自始至终我都看错了你,什么时候你变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曾经奋不顾身保护弱小的秦文彬去哪儿了?” 我应该感到羞惭和懊悔才对,因为我丧失了自己曾经坚持的道德底线和原则,同时也违背了当一名警察的初衷,或者我应该和苏锦他们一样对景承口诛笔伐,但比起所谓的人性和良心,我更愿意去理解景承,他才是真正在捍卫正义和光明,不惜先让自己堕入黑暗,他的付出和牺牲却在这些人眼中变成不可理喻的异类。 “以前的秦文彬……”我挣扎几下最终无力的放弃,重重叹口气对苏锦说。“在我烧死魏平海的那刻,你认识的秦文彬已经死了!我和他一样都是你们眼中的怪物,但只有怪物才能抓到怪物,你以为是在救叶良月,你真正在救的其实是凯撒的门徒。” 苏锦一怔吃惊的和我对视,我猜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心里最熟悉的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陆雨晴走到景承身边,用纱布帮他包扎好伤口,但始终没有去看景承一眼,而且什么话也没有说。 “雨晴,他们不明白你应该懂的,以叶良月现在的精神状态,如果不让她把那个女人的名字说出来,她会因为之前精神受创而选择性失忆,她会把那段记忆封闭起来,时间越长她回想起来的几率越小。”景承在乞求陆雨晴,在我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求人。“帮帮我,从叶良月口中问出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已经快要记起来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啪! 陆雨晴抬手重重一巴掌打在景承的脸上,她什么都没有说,带着痛心疾首的失望和哀伤转身走了出去,那是曾经会赌上前途和生命去帮他的人,如今也因为无法认可和接受他的行为而选择了离开。 景承头偏向一边,那一巴掌应该打的很重,我才此刻景承的心比脸要疼,他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犹如被全世界遗弃一般,淡淡浅笑透着颓然的落寞。 我想自己应该能体会他此刻的哀伤和无助,他没有被穷凶极恶的怪物打败,却被自己信任的朋友所唾弃,苏锦搀扶着叶良月从病床上下来,看着她视若无睹的擦肩而过我同样也很心疼,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拼劲所有了气力挣脱开控制我的警员,冲到叶良月身旁将她抵在墙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胸膛感觉到冰冷,苏锦的枪口就抵在上面,我毫不犹豫抓住苏锦的手,把枪口提到自己脑门,根本没去看她也不在乎死活,冲着叶良月大声问。 “那个女人叫什么?” 回过神来的警员试图把我拉开,我死死抓住叶良月的胳臂摇晃,重复着同样的问题,她惊慌失色的尖叫,但最终我还是被警员按倒在地。 “叶良月,想想你父母是怎么死的,想想你自己是被怎么折磨的,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我保证还你一个公道!”我努力在地上抬头对她喊叫。 “把他们两人收押拘留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触他们。”苏锦的枪慢慢放下,她的声音彻底的充满失望。 “季……季……” 我和景承被押送到门口时,瑟瑟发抖蹲在地上的叶良月断断续续说话。 “季什么?”景承报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叶良月嘴唇不断的蠕动,双手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忽然颤抖的身体停止下来,她涣散混沌的眼睛在那一刻短暂的清晰。 “季文君。” 第六十三章命在旦夕 在叶良月说出名字的那刻,混乱的病房顷刻间沉寂下来,我突然感觉到如释重负的轻松。 扑通! 声音是从我身旁传来,景承应该一直凭借意志力坚持到现在,听到叶良月终于说出女人的名字后虚弱倒在地上,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他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 苏锦让医生马上抢救景承,考虑到叶良月的精神状况苏锦安排了转院,并且留下警员负责看守我和景承,要求警员在景承身体机能恢复正常后第一时间收押拘留室。 景承被送进抢救室后,我和疯狗神色凝重站在外面焦急等待,在我想象中景承只是失血过多,幸好在医院只要及时救治并无大碍。 但景承在抢救室的时间超出我预料,陆陆续续进出的医务人员越来越多,一名医生急匆匆走出来把一管血样交给护士,让立刻化验血型。 “医生,他伤势很严重?”疯狗拦在抢救室门口问。 “病人失血过多,导致机体缺氧血压下降,并且脑供血不足出现昏厥,如果不及时输血有生命危险。”医生表情严峻回答。 我和疯狗对视一眼,他扶着墙缓缓坐到长椅上,神情透着焦虑的哀伤,我感觉疯狗对景承有一种很特殊的情况,在他心目中景承就如同他的孩子,此刻写在疯狗脸上的是无助的害怕。 “您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我坐到疯狗身边安慰他,事实上我并没有太多底气。 “我就不该多耽误那五分钟,我宁可让他责怪我,比起他安然无恙我根本不在乎抓不抓得到凶手。”疯狗颤巍巍摸出烟放在嘴角。 “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路过的护士停在我们面前。 疯狗都没抬头去看她,点燃烟后埋头深吸一口,沧桑的脸上刻着迟暮和懊悔。 “你这人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点公德心?”小护士义正言辞。 疯狗抬头和小护士对视,他浑浊的眼神已经不再犀利,但依旧透着令人莫敢仰视的威严,他应该是太担心景承的伤势,但我更担心他情绪失控发疯的样子,在疯狗发作之前我手按在他肩膀上:“她也是工作,您不要和小姑娘计较。” 刚说完就看见陆雨晴惊慌失色赶过来,她离开时带着对景承的失望,但现在我只看见她的不安和紧张,她出示证件后劝走了护士,看了一眼抢救室门口还亮着的红灯:“你答应过我,会照顾好他的,为什么他割伤手腕时你不阻止他?”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问自己,算是一种自责,但在所有的反省中唯独没有后悔:“因为那是唯一让叶良月开口的办法,即便当时景承不在,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在你们心里除了抓到真凶,难道就没有其他重要的事吗?”陆雨晴愤愤不平问。 “有,当然有过,不过在七年前凯撒夺走了他所有珍惜和在乎的人和事,从那时开始他就和恶魔签订了契约,追捕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就成了他唯一的使命和生存的意义。”我重重叹息一声目光坚毅的看向陆雨晴。“我答应过你不让他变成怪物,对不起,我可能做不到,因为他本来就是怪物。” “当怪物很值得炫耀吗?”陆雨晴心里应该全是景承的安危,她在我和疯狗面前有些失态。“你们和那些心理变态的凶手还有什么区别?” “你以为有人愿意当这样的怪物吗?”疯狗望着陆雨晴指向抢救室声音很平静说。“他用生命在对抗黑暗,在质疑和唾弃中捍卫正义,是的,他是怪物,但他也是英雄,他只不过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光明。” 陆雨晴一怔本来张开的嘴慢慢闭合,她应该是认同疯狗所说的话,其实她和我们一样,根本不在乎景承到底是怪物还是英雄,她要的只是景承的安然无恙。 之前去化验血型的护士神情焦急万分跑过回来,医生从抢救室出来,看了一眼护士递过去的化验单后顿时神情大变。 “医院血库血量储备不足。”护士表情凝重。 “立即联系血站,病人急性大量失血必须马上输新鲜全血否则有生命危险。”医生取下口罩对护士交代。 “我是O型血。”我捞起衣袖对医生说。“输我的,只要能救他多少都可以。” “你的血型无法对他输血。”医生摇头。 “你都没化验怎么知道我不能,再说我是万能输血者为什么不能给他输血?”我顿时急了。 “病人是RH阴性血,是一种很特殊的血型,除非是同类血型否则无法输血。”旁边的护士给我解释。“最关键是病人属于急性大量失血,因此必须用刚采集的新鲜全血。” 陆雨晴忽然脱掉外套:“输我的,我是RH阴性血。” 我们惊喜的看向陆雨晴,因为时间紧迫医生让护士直接带陆雨晴去化验,没过多久准备好输血的陆雨晴被推进抢救室,我们和疯狗在外面心急如焚一直等到傍晚,才看见景承和陆雨晴被推了出来。 医生告诉我们景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失血过多还陷入昏迷必须留院观察治疗,我和疯狗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见陆雨晴时她面色苍白走出抢救室,很虚弱坐在长椅上甚至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我让她先去病房休息,但她不放心景承执意要等他苏醒。 整整过去三天,景承的生理指标虽然都恢复正常,但始终处于昏迷状态,这期间陆雨晴寸步不离守在景承床边,我和疯狗劝了她好多次去休息,她都摇头拒绝,她看着病床上的景承声音充满了信心。 “我想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我。” 我能看出她对景承的情感,或许已经不是仅仅喜欢那么简单,这个女人无可救药的爱上他,我猜她应该已经做好爱上一个疯子的准备,所以在我眼中她像扑火的飞蛾,爱的义无反顾。 “我是你会离他远一点,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次会惹出什么事。”疯狗出去买烟,我给陆雨晴倒了一杯水笑着说。 她也笑了,没有想要掩饰的羞涩,望着昏迷中的景承落落大方回答:“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我认识他七年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每个月16号他会准时出现在我面前,伴随他一同出现的总是一具或者几具尸体,他身上仿佛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我到现在依旧相信他是死神,只不过没想到死神会这么迷人。” 我摇头苦笑,我看见的陆雨晴完全不像是处变不惊的首席法医,她如今只不过是一个怀春的少女,而且还是叛道离经爱上死神的少女。 “我认识他才一个月,都已经快被他逼疯,说真的他有时候挺让人绝望和厌恶,你为逝者说出最后的证词,你代表着光明的正义,为什么会爱上死神?” “我也想知道答案,一直以来我都试图说服自己,他不应该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可是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好像自己的灵魂被他俘获,我开始期盼下一次和他的见面,每一次尸检对于我来说更像是和他的约会,渐渐这种期盼和等待成为我的习惯,我喜欢他的优雅和不羁同时也喜欢他的阴郁和神经质,总之他的一个动作或者眼神都能让我刻骨铭心,到最后我想要抗拒和排斥他时才发现,他早已成为我生活的全部。”陆雨晴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为什么不告诉他?”我跟着她一起笑。 “不需要我说,他心里一直都很清楚。”陆雨晴的笑容有些黯淡,但表情却很自然。“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心里住着另一个人。” 我想起了顾宛如,那个被景承推开的愚者,是的,在景承心里始终都被愚者所占据,他用另一种方式去守护着顾宛如,但结果是他放逐了自己,我偏头看了看景承突然替他莫名的伤感,本来想要安慰陆雨晴,可忽然意识到,即便没有顾宛如的存在,景承同样也会推开陆雨晴。 “如果你坚信自己爱上死神,那么就得面对死神接受你的方式,他可以选择用死亡带走你,这样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或者他选择远离你,你的安平和无恙就是他回应你的方式。”我抿嘴神情落寞对陆雨晴说。“我猜你爱上的死神选择了后者。” 陆雨晴很吃惊看着我,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景承时脸上露出无怨无悔的笑意:“不重要了,只要我还能看见他已经足够了。” 陆雨晴此刻在我眼中变成了另一个愚者,但她和顾宛如不一样,她甚至都没有憧憬过未来,她的爱太过执着和深沉,我猜景承应该能体会到,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去面对。 亦如景承说过他的故事并不是童话,不是所有结局都是美好的,当折翼的天使爱上死神,我分不清结局是唯美还是凄凉。 疯狗一瘸一拐拿着烟疲惫不堪走进来,看了我一眼说。 “有人在天台等你。” 第六十四章守护天使 我看看时间已经是快到清晨,很诧异谁会突然在天台等我,上到天台后看见熟悉的背影站在护栏边远眺,夜风吹拂起她的长发有一种凌乱的美。 因为景承昏迷,我都忘记三天前她用枪口抵在我胸膛,如今站到苏锦旁边感觉莫名的尬尴。 “景承他情况怎么样?”苏锦眺望远方声音平静。 “暂时脱离危险,但还是处于昏迷状态。”我回答。 “叶良月在病房中的口述认定有效,关于叶文德夫妇以及庄怡秋凶案你的嫌疑已被洗清。” “哦。” “魏平海的案件还在取证,我已经派人向案发时对面大楼举行婚礼的人取证,证实婚礼现场的消防喷头里被人动了手脚,触发后喷洒的是汽油,结合当时的情况我重新写了报告,能否定你和景承是故意杀人。” “哦。” “警方已经根据叶良月提供的线索全面排查季文君,但筛选的线索太过模糊,因此需要很长的时间,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哦。” 苏锦转头用幽怨的眼神注视我,仿佛我在她眼里变的陌生:“我们之间现在的交流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你难道多一个字也不想和我说?” “你,你要我说什么?”我和苏锦对视很茫然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我无话可说的?”苏锦明显很伤心,抿着嘴唇再看不到她的坚强。“警校毕业以后还是你遇到景承以后?” 我突然无言以对,我的沉默反而让苏锦更加不能接受,我很害怕看见她伤心,这是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做到最好的原因,我希望看见她最优秀的我,但感觉我这一次好像让她失望。 “那个为了保护我可以挺身而出,为了我放弃理想去报考警校,看着我。”苏锦声音愈发悲伤。“告诉我,你还是我曾经认识的秦文彬。” “是的,我还是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至少对你我从来都不曾改变。”我终于鼓起勇气,这些话埋藏在心里太久。“但是……” “但是你已经放弃了自己曾经坚持的原则和底线,你和景承一样,你们的方式凌驾在道德之上。”苏锦打断我的话。 “叶文德夫妇和庄怡秋的凶案,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我是凶手,为什么你坚持我是清白的?”我反问。 “因为我相信你,我认识的秦文彬不可能做那样的事。”苏锦不假思索回答。“所以即便全世界都认为你是凶手,我也坚信你是清白的。” “你出于对我的信任可以否定铁证如山的证据,那么你扪心自问,如果涉案的不是我呢?如果是另一个人,你还会这样坚持吗?” “……”苏锦一时语塞。 “这就是景承和你不一样的地方,他要的是真相,这其中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所以他能抽丝剥茧找到真正的凶手,我很庆幸能遇到景承,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我现在还在亡命天涯,但你只看见了结果,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放弃了什么。”我语重心长对苏锦说。“你的原则和底线拯救不了我,也惩罚不了逍遥法外的真凶,因为你不能把自己变成怪物。” “所以你和景承一样,也把自己变成怪物?”苏锦吃惊看向我。 “没有谁愿意变成怪物,比起成为景承那样的人,我更愿意像以前那样守护着你,但是如果我成为目标被陷害,那么很快我为之在乎和珍惜的人也会面临危险,我想要保护你就必须让自己变的强大。”我深吸一口气对苏锦说。“为了你,我不在乎自己成为怪物。” 苏锦再一次一怔:“你,你这么做是为了我?” 我把关于景承父母以及顾宛如的事全都告诉了苏锦,然后点点头回答:“我不想像景承那样失去自己在乎的人,凯撒选择我势必对我了如指掌,这其中应该也包括你,我不想也不敢重蹈覆辙,所以我必须抓到凯撒的门徒,这是我保护你的方式,即便成为怪物也在所不惜。” 苏锦眨动眼睛,我看见了她的感动和纯真,她迟疑了良久目光有些闪烁:“你是打算像景承推开顾宛如那样推开我?这就是你所谓保护我的方式?” 我默不作声站在原地,她让我想起了机场离别时的顾宛如,其实她们都一样,一直以来在等待的只是一个承诺,景承选择了决绝的沉默,他用回绝的方式放逐了自己同时也放走了顾宛如。 我知道那是很艰难的抉择,景承能做到是因为他经历过失去,所以倍加珍惜自己在乎的一切,他甚至在用同样的方式对待陆雨晴,或许他在黑暗中停留的时间太长,已经忘记光明的存在。 苏锦应该是害怕我这样的沉默,她眼神中的期待让我看见希望,一抹拂晓的晨光撕开天际的黑暗,晨曦照射到我身上的那刻,我静静的望着苏锦迷人的面容,希望时间永久的停留在这一刻。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注视苏锦,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以至于她长长的眼睫毛伴着我呼吸轻柔的摆动,脸上荡漾着羞涩的矜持,双唇微张在阳光下像樱花一样鲜艳。 我一时竟然看的入迷,火热的吻带着倔强和霸道迅速占领了她惹人的双唇,苏锦没料到突如其来的吻,身体颤了一下惊慌失措的睁大眼睛,我能感觉她的呼吸明显停滞,但并没有太多的反抗,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短暂的惊慌慢慢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双唇在零距离中纠缠着,努力的融化在一起,这一瞬间万物都像停止了运行,我和她如同雕像般凝固在天台的晨曦中。 直到我慢慢从她唇边离开,苏锦才羞涩的睁开眼睛,她的呼吸有一种窒息后的急促,我们两人默默的相互凝视。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过了良久我对苏锦认真说。 “我相信。”苏锦把头埋在我怀中。 “听说有一个地方叫天空之境,在那里天地一线宛若天堂,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看看。”我抱她入怀憧憬着未来。 苏锦在我怀中点头,仿佛时间又回到从前,那时的我们没有现在这么多羁绊,彼此单纯的喜欢着对方认为所有一切都是美好的,或许我应该感谢景承,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他教会了我太多事,虽然我不知不觉变成他的同类,我选择了和他一起堕入黑暗,和曾经向往的光明渐行渐远,但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更加珍惜拥有的一切。 苏锦要赶回警局继续核查季文君,临走时她对我说:“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不能再隐瞒我。” 我点点头算是对她的承诺。 苏锦离开后我返回病房,终于在她面前袒露心扉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但看见还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景承,心情瞬间又沉重起来。 疯狗独自站在窗边抽烟,这几天他抽的很厉害几乎是一支接一支,似乎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缓解他的忧虑和不安,我听见他剧烈的咳嗽声腰弓的像煮熟的虾。 我想去劝阻他但终究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倒了一杯水送到他面前,顺便拉开窗帘和煦的阳光透射进来刚好照射到病床上。 我回头看见一夜不眠的陆雨晴伸手去遮挡刺眼的阳光,她苍白的脸显得格外憔悴,或许是担心阳光会让昏迷的景承不适应,她无微不至用枕头挡在床边。 “去休息一会吧,这里交给我。”我坐到她对面劝说。 陆雨晴默不作声摇摇头,她应该还是在坚持,希望景承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会是她,她伸手轻轻拨开景承低垂在额间的长发,脸颊微微有些红肿,那是被她打过的痕迹,此刻落在陆雨晴眼中分明是一种懊悔的心痛。 她的手轻柔的触碰在景承脸颊上抚摸,我看见她夺眶而出的眼泪,始终紧紧咬住嘴唇没发出哭泣的声音,我猜她是怕惊扰到景承。 忽然景承的手指抽搐一下,那动作虽然很微弱短暂,但我和陆雨晴都看的真切,猛然抬头看向景承,可他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睡在那里。 “景承,景承,你醒醒。”陆雨晴抹去泪水不知所措喊着他名字。 疯狗闻声也连忙走到床边,心急如焚摇晃景承的手:“都躺了三天也歇息够了,别吓我赶紧醒过来。” 我一直握着他的手,明显感觉景承有了反应,我正打算去叫医生,终于再一次听见景承的声音:“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雨晴喜极而泣,捂着嘴没让自己哭出来,声音透着放松的欣喜:“在人间时间分阴历和阳历,你想知道哪一个?” 景承听见这句话时,闭着眼睛笑了,优雅迷人的笑容浮现在他苍白的脸上,亦如死神的微笑,这是他和陆雨晴邂逅时说的第一句话,他一直都还记得。 他缓缓睁开眼睛,明亮而清澈的瞳孔是那样深邃。 他睁开眼睛的那刻我想起陆雨晴的描述,我仿佛看见了璀璨的星辰。 他注视着我和疯狗像是在感激,目光最后落在陆雨晴的身上,景承吃力抬起手温柔的抹去她眼泪,不羁的笑容挂在嘴角:“下次能不能不打脸。” 景承又恢复了不正常的神经质,这反而让我和疯狗长松一口气,在我们眼里这样的他才是正常的,至少他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疯子。 “你下次发疯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自己是RH阴性血,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陆检的话,你差一点就死在这里。”我白了景承一眼抱怨。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景承虚弱的苦笑,很吃惊看向陆雨晴。“你给我献血了?” “你现在身上可留着小陆的血,这可是救命之恩你得好好报答人家。”疯狗笑着点头。 “RH阴性血是罕见的血型,拥有这种血型的人不足总人口的1%,而且我是急性失血必须要输新鲜全血才有用,我遇到一个刚巧RH阴性血的几率微乎其微,没想到最后救我居然是你。”景承对陆雨晴充满了亏欠。“谢谢。” “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你七年前认识我也许就是上天安排我现在来救你,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守护天使。”陆雨晴笑着回答。 “苏锦呢?”景承偏头吃力的问我。 “她来过了,根据叶良月提供的线索,她正在排查符合条件的季文君,不过筛选条件太模糊因此需要很长时间,一有结果她会立刻通知我们。” “让苏锦不用再核查了。”景承摇摇头。 “不查了?”陆雨晴大吃一惊。“你为了从叶良月口中问出这个名字,差点把自己命都搭上,为什么突然不查了?” “我知道季文君是谁。”景承慢慢从病床上支撑起身体。 第六十五章永恒之躯 我连忙给苏锦打电话通知她赶到医院,景承对疯狗耳语几句像是在交代什么,疯狗点点头一瘸一拐离开,我追问景承为什么他会认识季文君,还有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因为我很奇怪景承现在的反应,当猎物出现的时候他会显露出贪婪的杀戮,可这一次他却出奇的平静,景承轻描淡写回答我,等人到奇以后再说,免得苏锦又要数落我们随心所欲目无法纪。 景承想要喝奶茶,陆雨晴立刻出去帮他卖,等她也离开后景承吃力的从床上起来,我顿时反应过来他是想支开身边所有人。 “你该不是打算自己去找季文君吧。”我试探着问。 “凯撒的这个游戏从你开始,最后也应该由你来画上句号。”景承向我招手示意把衣服递给他,表情透着淡淡的遗憾。“但是这个结局我并不是太满意。” “什么结局?”我一脸茫然问。 “有时候很多事总是出乎意料,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是凯撒也有疏忽遗漏的地方。”景承意味深长回答。 我听不懂他晦涩的话语,犹豫了良久支支吾吾说:“我答应了苏锦,不管发生什么事不会在隐瞒她,所以……” “答应苏锦?”景承嘴角露出戏虐的浅笑。“我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你就和苏锦勾搭上了?” “什么叫勾搭,我只是把自己对她真实感觉说出来而已。”我白了他一眼回答。 “瞧着你春风得意的样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景承淡淡一笑。 “差不多吧。”我有些得意,很快一本正经对他说。“所以这一次不管你发现什么,我都必须要告诉她。” “门口还站在两个警察,我现在身体状况你认为我还能冲的出去?”景承穿好衣服虚弱的坐下。 “对了,我有事得好好问问你。” “什么事?” “等这件事结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过。”景承很直白回答。 “那你真应该好好想想了,你身上如今流着陆雨晴的血,你心里呢有住着顾宛如,现在你身边出现两个愚者,你总得给她们一个交代吧。”我坐到景承身边说。“凯撒已经被正法,他的门徒相信很快也会落网,你追逐了七年终于尘埃落定,你是时候该考虑以后的事了。” “是啊,都七年了……”景承感慨一声抿着嘴说。“我好像都习惯了这种永无休止的追逐,突然结束还真有些不习惯。” “顾宛如和陆雨晴之间你得选一个啊,早点说出来别耽误了人家。” “选?这怎么选?”景承居然一头雾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茫然的样子。“你教教我该怎么选?” “我怎么教你,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我挠挠头愁眉不展。“还别说,我要是你也不好选,一边是等了你七年的顾宛如,一边是陪了你七年的陆雨晴,选谁都好像亏欠了另一个人。” “选什么?”苏锦急匆匆推门进来。 “没什么,我带你去找季文君。”景承搪塞过去吃力的站起身。 “你知道季文君在什么地方?!”苏锦和我吃惊的异口同声问。 “应该知道吧。”景承耸耸肩表情很无奈。 “等我安排警力。”苏锦拿出手机说。 “不用了,我们三人就足够了。”景承摇摇手阻止。 走出医院后我们上了苏锦的车,我还是有些担心:“你不打算告诉疯狗和陆雨晴吗?” 景承摇摇头回答,疯狗和陆雨晴都还有其他事要做。 “那你总得先告诉我去什么地方吧?”苏锦问。 景承一言不发开着车,我对苏锦摇摇头,他不想回答的事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一路上景承都在沉默,这样的气氛让苏锦很紧张,她应该是在担心景承遇到季文君后会失控。 “文彬把你的事给我说过了,我能理解你对凯撒以及他门徒的仇恨,但是我必须捍卫法律的尊严,所以有我在绝对不会允许你乱来。” “这一次就按照你的方式来。”景承透过后视镜看了苏锦一眼。 他的反应太过平淡,完全不像我认识的景承,我们都亲眼目睹过他面对杜近和萧映真时的暴戾和疯狂,但这一次截然不同,我更多从景承脸上看见无奈的失落。 我心里很清楚,他想要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何况我和苏锦加在一起智商也没他高,他破天荒让我通知苏锦始终让我感觉惴惴不安。 车开了十多个小时,苏锦靠在我身上睡着,等景承把车停下来的时候,透过车窗我发现眼前的地方很眼熟。 “庄怡秋的家?”苏锦走下车声音惊诧。 我这才回想起来,叶良月的回忆中季文君也在这里出现过,因为是凶案现场还没有解封,苏锦出示证件后带着我们进入别墅。 景承对直走进了浴室,他目光注视着已经清理干净的浴缸,蹲下身用手触摸浴缸外的裂缝,然后去房间翻找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尊铜制雕像,猛然用力砸在浴缸上,我和苏锦看见被击中的地方出现类似的裂缝。 “凶器。”景承把雕像递给苏锦。 “凶器?”苏锦大吃一惊,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什么凶器?” “上一次来这里时我推断过案发经过,但因为注意力始终在庄怡秋身上,因此忽略了很多不寻常的细节,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因此但凡是预谋性凶案都会留下破绽,但往往是突发性凶案,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不容易推断。”景承指着浴缸不慌不忙说。“比如上一次这个装满鲜血的浴缸。” “警方一直在调查,但至今还没有关于浴缸血迹的发现!”苏锦神情凝重。 景承的手机响起,他打开免提后听见陆雨晴的声音。 “你让大叔送来的血液样本我已经化验过,证实和庄怡秋家中浴缸里的血液DNA吻合,浴缸中是一个正常人所有的血量,可以肯定血液样本的主体已经死亡。” “我知道了。”景承很平静说。 “看在你身上如今流着我的血,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雨晴在手机里的声音很是不满。 景承歉意的笑了笑回答:“你化验的血液样本属于季文君。” 啊!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震惊的愣住,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会有季文君的血液样本?” “对啊,你为什么会认识季文君?”苏锦追问。 “因为她是我大学同学。” 景承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们,在考入法学院后每一名学生都会建立指纹和DNA档案库,所以他才会让疯狗去法学院取季文君的血液样本,季文君是他的同班同学,在景承的影响中季文君极其内向,近乎于孤僻但成绩却异常优秀,当时还是教授的姜谨对季文君颇为赏识,算是他的得意门生。 毕业以后季文君在姜谨推荐下留校当了他的助教,季文君在姜谨身边时间最长,受其影响恐怕也是最深,季文君对姜谨也是极度的崇拜,言行举止甚至刻意在模仿姜谨,如果姜谨要选择一位继承他精神和思想的门徒,那么自律、严谨和彻底对其臣服的季文君将会是不二人选。 当然,在姜谨心目中真正的继承者应该是景承,季文君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姜谨一直都没有同化季文君的原因,从姜谨留下的书信以及手稿就不难看出,他归化并且灌输自己思维给季文君是从两年前开始的。 季文君成为姜谨的门徒后,开始为其策划和实施死亡名单凶案,季文君不负众望甚至青出于蓝,姜谨为了保护她专门召回萧映真协助死亡名单的实施,他应该很清楚萧映真和杜近根本无法领悟他的法则,在他眼中这两人和其他被处决的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死亡名单被制定的那刻起,杜近和萧映真最终也会被季文君处决,可是姜谨机关算尽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萧映真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她的情感和行为会受幻觉和妄想支配,表现多疑多惧,她杀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心理需求,根本不是臣服于姜谨,因此在季文君的眼里,萧映真的行为和思想违背了姜谨的法则,这也是为什么叶良月会听到她们两人多次争执的原因。 姜谨也明白萧映真行为不受控制,所以需要季文君的引导和管制,但他显然高估了季文君,她并没有具备向姜谨那样强大的精神统治力,季文君对萧映真的控制反而加剧了萧映真妄想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季文君出现敌视和反叛,她认为季文君最终会伤害到自己,对于一个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的人来说,杜绝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铲除! “萧映真杀了季文君!”我猛然明白过来。 “是不是很可笑的结果。”景承无奈的苦笑,像是自己的猎物被人捷足先登。“叶良月回忆她最后一次听到季文君的声音就是在这里,所以我断定季文君就是在这里被萧映真杀掉的。” “叶良月说她听见一声像是陶瓷破裂的声音后,季文君和萧映真之间的争执就结束了。”苏锦目光落在手中的雕像上,恍然大悟说。“萧映真就是用这件凶手击杀了季文君!” 景承点点头说,萧映真当时是冲动杀人,所以事出突然她会随手拿起任何可以攻击季文君的东西,而在房间中最适合萧映真的便是这尊雕像,在击倒季文君后将其拖到浴室中,出于泄愤反复击打季文君的时候不小心砸裂了浴缸。 “既然季文君是在这里被杀死,那么她的尸体呢?”苏锦问。 “你应该问为什么季文君的鲜血会出现在浴缸中。”景承意味深长笑了笑。 “出于泄愤?”苏锦不太确定回答。 “萧映真虽然有精神分裂症但她并不笨,杀季文君是突发性的,所以她必须要掩饰好现场。”我冥思苦想后说。“因此叶良月必须要死,因为没有人知道季文君的存在,所有人都会认为死的是叶良月,因此萧映真在浴缸中留下季文君的血,巧合的是这两人血型竟然相同,这促使警方先入为主认为受害者正是叶良月。” “那,那季文君的尸体呢?”苏锦点点头喃喃自语。 “关于浴缸中的血,你只说对了一半。”景承捋顺长发浅笑。 “还有什么是我没说对的?”我好奇问。 “萧映真应该早就知道季文君和叶良月血型相同,她要误导警方相信死的是叶良月,根本不需要在浴缸留下那么多血。” “难道萧映真这样做还有其他原因?” “萧映真首先在浴缸中放热水,然后把季文君放入浴缸里,我推测她应该割断了季文君的手腕,热水能加速血液流动并且防止伤口凝固,她这样做除了让警方误以为死者是叶良月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清空季文君身上所有的血液。”景承不慌不忙回答。 “萧映真为什么要这么做?”苏锦一脸疑惑问。 “萧映真在处决完庄怡秋后,就要实施对魏平海的计划,他们不可能带着季文君的尸体离开,一个没有血液的尸体处理起来就容易的多。”景承声音平缓对我们说。 “你,你是说季文君的尸体一直都在庄怡秋的家中?!”苏锦大吃一惊。 “理论上萧映真的确该这样处理,但是按照推断季文君死亡时间超过半个月,她的尸体早该腐烂才对,这里是凶案现场,每一处地方警方都会严密搜查,不可能发现不了啊?”我皱着眉头说。 景承没有回答而是走向别墅的地下室,他打开灯后注视着摆放在墙角栩栩如生的众多蜡像,在灯光中那些睁着眼睛和我们对视的蜡像莫名的阴森诡异,庄怡秋是模型师,她在业界出类拔萃就是因为她制作的蜡像太过神形兼备仿佛和真人无异。 “在麦田里最难找到的就是你想要的那颗麦子。”景承慢慢走到蜡像前逐一认真查看,最终停在一个蜡像的前面。“你们知道如何完成一件蜡像吗?” 我和苏锦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不,不知道。”苏锦茫然的摇头。 “制作蜡像是很有意思的过程,这种工艺历史相当悠久,早在古巴比伦时期就已经出现蜡像制作技术,不过在当时蜡像是用于安放在坟墓中,象征着生命的永恒。” 景承看着面前蜡像面无表情说,制作蜡像的工艺很复杂,有先用胶泥创作出精细的雕像,再翻成石膏凹模,然后,把配好的蜡灌入凹槽翻压出型,再加工修饰,装上假眼头发眉须还要着以肤色。 但这还不是最后一道工序,完美的蜡像要在面部涂上油彩,令其皮肤呈现一种半透明的色彩层次和真人的质感。 “可是即便是向庄怡秋这样的顶级模型师也不可能做出完全逼真的蜡像,因为蜡像是没有生命的,她顶多只能做到栩栩如生,但萧映真却完成了一件庄怡秋永远无法企及的完美杰作……” 景承说完拿起旁边的雕刻刀,轻轻凿开面前蜡像的脸颊,一大块蜡片掉落在地上,在灯光中我和苏锦毛骨悚然的怔在原地,蜡像残缺的地方露出血肉模糊的脸。 第六十六章愚者的世界 警方从蜡像中分离出一具尸体,经过鉴证核对证实死者正是季文君,死亡时间也和景承推测的吻合,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景承会表现出无奈的失望,季文君的死完全在凯撒的意料之外,同样也让景承都没有想到,他如同做好所有准备打算发起致命一击的猎杀者,可当他出击的时候却发现猎物早已腐烂。 不过在我看来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至少死亡名单凶案终于可以结束,剩下的事就是等待关于我们烧死魏平海这件事的判决结果。 日子又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苏锦因为要处理这系列案件的资料和报告,我已经快大半月没加到她了,景承每天都呆坐在家里无所事事,让我想起第一次在精神病院见到他时的样子,对于突然失去目标的景承来说活着也是一种煎熬吧。 疯狗功成身退要回去了,我和景承一起去送他,开车之前疯狗探出头:“不会再见了吧?” “应该不会了吧。”景承双手插在衣服中没多少精神。 “那就好。”疯狗目光中充满了担忧。“都七年了,你也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别再沾指这些污七糟八的事,在黑暗里停留的时间长了,会让你渐渐忘掉光明。” “一晃都七年了,突然发现追捕怪物成了一种习惯,突然停下来感觉好茫然。”景承感慨万千。 “你不是警察,这也不是你的义务和责任,你还有很多其他事可以做,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替你感到骄傲和自豪。”疯狗语重心长像是远行前对自己孩子谆谆教诲。“希望我能在电视或者报纸上看见你的照片和名字,当然,千万别再是通缉令。” 景承咧嘴笑起来,冲着疯狗点点头。 疯狗目光移到我身上:“你是一个称职合格的好警察,和你共事是我的荣幸,但是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您放心,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我笑着对疯狗说。“只要我还当一天警察就会像前辈您那样,去捍卫使命和职责。” 我们目送着车消失在视线中,疯狗走了景承显得更加落寞,我们一言不发走在街上,我瞟了他好久没忍住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泰山。” “泰山?”景承偏头一脸愕然。“什么意思?” “泰山父母死在森林里,他被猩猩收养长大,慢慢成为森林的王者,后来被带回文明世界后,泰山发现自己和身边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很难融入到正常人的世界中。” “你是说我像猩猩?”景承笑的很慵懒。 “不是,我是说最后的结局。” “最后泰山怎么了?”景承问。 “泰山认识了一个叫珍妮的女生,两人相爱成为恋人,在珍妮的帮助下泰山终于变成了正常人,从此他和珍妮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景承捂住头表情有些痛苦,一脸无奈的苦笑:“是不是在你的心中,所有故事的结局必须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疯狗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嘛,只是结束了一段生活而已,你并没有失去目标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我摊摊手一本正经对他说。“谈一场恋爱,找一个人陪你一同去想去的地方,比如普罗旺斯或者萤火虫之洞,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天空之境。” “一起?”景承一愣停下脚步。“你陪我去?” “我和苏锦说好了,等到事情结束我也想去天空之境看看。”我白了景承一样回答。“那不是你一直很向往的地方,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前提是你首先得找一个愿意陪你的人。” “啊……”景承捂着头略带无聊的闭上眼睛。“我认为还是回精神病院好点,和你们这些愚者在一起我早晚会被污染的。” “当愚者有什么不好,你曾经不是很向往愚者的世界,你不可否认你和顾宛如在一起的回忆是美好的,你有很多选择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去面对而已。”我理直气壮说。 “我有什么选择?”景承一本正经反问。 “顾宛如一直在等你,只要你给她一句承诺,我相信她会陪你天荒地老,在机场时你决绝把她从身边推开,我能理解你是为了保护她,可是现在所有事都结束,你不用再担心她的安危,既然你心里一直都有她为什么不能去面对?”我很认真对景承说。“如果你是担心自己会打扰到顾宛如现在的生活,你身边还有一个陆雨晴,她知道你的过去同时也能接受你一切,而且还能为你付出所有包括生命,不管你选择谁,你都应该早点作出决定否则你会同时伤害两个女生。” “是的。”景承诚恳的点点头。 “这么说你也认同我说的话?”我欣喜问。 “不是,我是说你不应该当警察,你没当作家实在是可惜了。” “你……” “你别考虑我以后会怎么样,说说你自己吧。”景承打断我的话笑着问。“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可不像你早就规划过未来。” 我对以后充满了期待和憧憬,但唯独遗憾的是我应该不可能再当警察了,因为魏平海的案件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从法律层面上讲我属于违反法纪,不过当初选择当警察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苏锦,现在看起来已经没这个必要,至于当作家倒是有考虑过但终究感觉我性格似乎不太适合。 “我打算开一个私家侦探社,要不咱们一起吧相信就没有我们完不成的委托。”我笑着问景承。 “私家侦探社?”景承的笑意明显带着不屑的嘲讽。“你打算接什么委托,是跟踪抓拍出轨照片呢还是搜集婚外恋证据?或者寻找失踪猫狗之类的?” “你这人能不能阳光点,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变态怪物,不需要你再去追捕和猎杀,在绝大多数时间中生活就是很平淡的,疯狗也说过你不是警察,抓捕这些怪物不是你的义务和职责,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尝试过点正常人的生活。” 景承桀骜不驯和我对视,他居然没有和我争辩,舔舐了一下嘴唇:“愚者世界的生活应该是怎样的,要不你教教我。” “我刚才说的就是啊。” “别太笼统说点实际的吧,比如我现在就能做的,让我体会一下你这样的愚者是如何消磨时间。”景承一本正经问我。 看他如此认真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教他什么,忽然闻到扑面而来的花香,转头看见街口的花店,映入眼帘是姹紫嫣红芬芳的鲜花。 “比如你可以买一束花。”我笑着说。 “送给谁?”景承反应有些迟钝。 “这里距离陆雨晴上班的地方不远,她好歹救过你的命,不指望你以身相许,你总得买束花表示感谢吧,在愚者的世界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景承迟疑了半天点点头居然认可了我说的话,走进花店挑选了一束花,我很满意景承的配合,相信陆雨晴看见景承送的花一定会很开心。 “你不认为这样做有意义?”走进陆雨晴工作的大楼,景承一边按电梯一边若有所思问。 “很多事不是通过有没有意义来判定该不该做,你眼中的愚者世界并非所有事都是有逻辑的,礼尚往来和人情世故是所有愚者必须学会……”我刚说到一半电梯门打开,我看见站在电梯里的人时顿时愣住。 就连景承也有些不知所措,算起来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叶良月,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她,我们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走进电梯。 叶良月显然对我们有太深的抗拒和害怕,特别是当她看见景承时脸上又露出惊恐的畏惧,她整个人缩到电梯的角落头埋的很低。 回想起几个月前我和景承逼迫她回忆痛苦经历的一幕,心里难免有些懊悔,叶良月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精神状态也明显好了很多,她双手在身前不安的搓揉,我目光落在她怀孕的小腹上多少有些吃惊。 叶良月和我们去的是同一楼层,密闭的空间气氛格外压抑,我想着应该说些什么,看着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她又怕加剧她的恐慌,我想当初我和景承应该给她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即便过了这么久她依旧没有从中走出来。 电梯门打开后她还缩在角落一动不动,我实在于心不忍带着愧疚的声音说:“你不用再害怕了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上次的事是我们不对希望你能原谅,杀害你父母的主谋已经被找到,全都因为你提供的线索,相信你父母知道你为他们找到真凶,在天之灵也能就此安息。” 叶良月并没有任何反应,我又听见她牙齿磕碰的声音,显然在她心里发生在病房中的事已经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而噩梦的根源如今就站在我身边。 景承默不作声注视着叶良月,确切的说是注视着她隆起的小腹,我猜想他应该不会有丝毫的歉意,因为他认为抓到真凶远比顾忌叶良月的感受要重要太多。 看着叶良月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知道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她甚至都不敢看我们更不敢从电梯中走出来,直到电梯门缓缓闭合我声音低沉发自肺腑:“对不起。” 景承还僵直的站在原地,在他脸上看不到羞惭和懊悔,他的反社会人格让他有时候如同冷酷麻木的野兽,他不会去在乎别人的感受和情绪,更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有丝毫质疑,他根深蒂固认为自己所做一切都是正确的。 “你在想什么?”我心情沉重问。 “没什么。”景承言不由衷回答,走了几步后欲言又止回头看了看电梯。“她好像很害怕?” “废话,在病房你差一点就把她活活给逼疯,谁遭遇到她经历的一切都会害怕。”我白了景承一眼。 第六十七章梦魇之源 敲开陆雨晴办公室门时看见她的惊喜,当然这种开心更多是源于站在我身后的景承,她用拙劣的矜持试图掩饰自己,明明很期盼景承的到来却要装成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你们怎么来了?”她慌乱的掐灭指尖烟头。 “不欢迎?要不我们改天再来。”我故作镇定问。 “没有。”陆雨晴连忙摇头仿佛生怕我们离开,看了看景承语气有些埋怨。“以我对他的了解除非有很重要的事,否则他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的。” “他还真是有事想来见你。”我坐到椅子上笑着说。 “难不成你又带来了死亡的消息?” 陆雨晴给我们倒了两杯水,注视景承问。“尸体呢?一具还是多具?” 我猜景承把鲜花送到陆雨晴面前时,应该是挺温馨浪漫的场面,至少我能看见景承的拘谨和陆雨晴欣喜的羞涩,所以对此我极其期盼,我用眼神催促景承把花拿出来,却发现他表情凝重思绪完全没在这间房里,那束鲜花被他放在陆雨晴视线看不见的桌下。 “我们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了叶良月,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景承抬头问。 “叶良月是来找我的,死亡名单凶案结束后,她应该领取父母的遗体需要我签字确定。”陆雨晴习以为常回答。 “她,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提到叶良月我又产生了负罪感。 “挺好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精神状态方面也稳定正常,当然毕竟经历过太多的痛苦,加之……”陆雨晴停顿了一下,我猜想她是想说加之叶良月在病房被我和景承逼迫的事。“总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健全。” “哦,这样就好。”景承心不在焉点头,似乎他对叶良月是否健康并不在意,他只会关心自己在乎的事。“我看见她好像怀孕了?” 陆雨晴重重叹了口气,面色也随之黯然下去,身体慢慢靠在椅子上说:“叶良月被挟持的时候,精神和肉体都受到严重摧残,我负责检查过叶良月的身体而且她本人也证实,杜近对她进行过过多次性侵。” “她,她怀的是杜近的孩子?!”我大吃一惊,支支吾吾半天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为,为什么她要留着凶犯的孩子?”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和她谈过,在我看来叶良月留着这个孩子并不合适,可叶良月性格单纯善良,父母被杀害后她失去精神寄托和依靠,她认为孩子是无辜的没人有权力去决定一条生命的生死,所以她决定把这个孩子留下来,我估计是和她儿时的经历有关吧。”陆雨晴说。 “儿时的经历?”景承好奇问。“叶良月有过什么经历?” “她是被遗弃的孤儿后来被叶文德夫妇收养,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让她不愿意遗弃肚中的孩子。” “叶文德夫妇不是她亲身父母!”我多少有些吃惊。 “叶文德和宋岚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生育,所以在叶良月三岁的时候收养了她,叶文德夫妇虽然风评和口碑都不好,但听苏队说,根据叶良月的口述,叶文德夫妇对她一直无微不至视如己出。”陆雨晴说到这里很诧异看看我和景承。“你们不知道这些吗?” 我和景承茫然的对视一眼,陆雨晴苦笑一声说:“你又怎么会关心这些,在你眼里谁是真凶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叶良月这样做虽然我们没有资格议论,但是我担心以后这个孩子生出来,她会不会看见这个孩子而想起曾经痛苦的经历,她的决定似乎有些太过草率。”我说。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到,关于这个孩子的问题我找她谈过,在体检她身体时,叶良月通过B超看见肚中的孩子露出了笑容,那是她被解救后第一次表现出发自肺腑的开心,她的母性完全让其淡忘了痛苦。” “记得上次在病房她看见残疾的小狗时也表现出放松和爱意,或许这就是叶良月的性格,孱弱的生命会激发她的保护欲。”我也遗憾的叹息一声。“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要遭遇如此痛苦的经历。” “你见到叶良月时没有说什么?”陆雨晴看向景承问。“哪怕一句虚假的问候或者道歉什么的?对哦,我怎么又忘了,你根本就不懂怎么和人正常的相处。” 景承没有辩驳自从看见叶良月之后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刚巧我手机响起,是苏锦打来的告诉我她手里的事情基本处理完了,得知我们在陆雨晴这里便约我们去她家聚一聚。 “苏队想见到是你,我去给你们当电灯泡啊。”陆雨晴笑着说。 “你以为我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啊。”我摇头苦笑指着景承说。“现在他变成迷失的羔羊,我走哪儿都得带上他,刚好大家一起聚聚也热闹。” “那也得有人愿意才行。”陆雨晴分明是想去,应该是景承还坐在椅子上发呆。 “你忘了自己来干嘛的吗?”我在桌下提了他一脚。 景承这才回过神,很少看见他如此混沌的样子,等思绪平复下来才拿起花送到陆雨晴面前:“送给你的,认识你七年从来没对你说过一声谢谢,希望你能喜欢。” 我果然看见陆雨晴的惊喜和激动,但这种开心仅仅持续了瞬间就荡然无存,她注视着景承送到面前的鲜花,愣了片刻后有些慌张。 “香水百合的花话是淡泊的永恒和负担不起的爱,你送这花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陆雨晴抿嘴慌乱注视景承问。“你是打算远行所以用这束花向我告别?” “告别?!”我大吃一惊也看向景承。“你,你要走?” 景承用很奇怪的目光来回打量我和陆雨晴,最后落在手中鲜花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还放在耳边像是在聆听:“是我感知出了问题,还是你们两个出现幻听?这花对你们说过什么吗?” “你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你选这束花送我一定有含义。”陆雨晴声音肯定。 “这束花真正的名字是卡萨布兰卡,属杂交品种茎直立不分枝,草绿色单叶,花着生于茎杆顶端,呈总状花序,簇生或单生,花冠较大花筒较长,呈漏斗形喇叭状……”景承指着手中鲜花一本正经说。“至于你说的花语,我还没感性到会去考虑一朵花代表什么含义,如果你非要我回答送这束花的意义,其实很简单,我身上的钱只够买这束花。” “你,你真不知道香水百合的花语?”陆雨晴声音缓和了许多。 “我只是感觉这束花挺适合你的,没有奢华的颜色,只有典雅的芳华没朵花瓣开放的亦如你一样的率性而直接,当然……”景承双手重新把花送到陆雨晴面前。“也和你一样漂亮。” 陆雨晴一怔应该是没想到景承会表达的如此直接,接过花有些不知所措,还要努力装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好吧,我接受你的感谢,不过下次给其他女生送花的时候,最好搞清楚每朵花的花语。” “真羡慕你们居然有时间浪费在研究花语上,所有的愚者都是感性的活着,牵强附会把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赋予给其他事物。”景承浅浅一笑带着不羁的嘲讽,偏头看我一眼。“你真希望我也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我们更容易满足和开心啊,看起来你今天应该是没事,不如我教你每朵花的花语吧。”陆雨晴饶有兴致说。 “好啊。”景承居然破天荒答应了。 忽然发现我成了这里多余的那个人,我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想把时间留给他们,我让他们下班后直接去苏锦的家,我先去警局接苏锦,陆雨晴居然连挽留的意思也没有,我在心里苦笑有一种被人过河拆桥的感觉。 从办公楼出来我又看见叶良月,她站在一辆灵车旁边,眼神空洞的目睹两具棺椁被送上灵车,我本想过去和她说点什么,至少让她明白我真诚的歉意,可担心我的出现会又一次刺激到她,叶良月在电梯中惊恐惧怕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 我注意到她的手始终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很轻柔的抚摸,她的嘴唇在缓缓蠕动,像是在说着什么,我距离她太远听不清楚,可叶良月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忽然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肚中的孩子说话。 我有些敬佩叶良月的坚强,相信任何人亲眼目睹父母被杀害,自己又怀上凶手的孩子早已经崩溃才对,她经历的痛苦我根本无法去体会,但最终她的善良和博大的爱化解了怨念,这或许也是让她如此坚强的原因。 叶文德夫妇的遗体装上灵车后,叶良月在上车时看见了我,她站在远处和我相望,我本想避开她的视线不希望她再受到惊吓,可叶良月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微微向我点头声音很细微。 “谢谢。” 我一怔她居然在向我表示感谢,很快反应过来当初我说过,只要她说出那个名字,我一定还她父母一个公道,想必当着叶文德夫妇的遗体,叶良月是在替父母转达谢意。 她诚恳的声音让我更加愧疚,我打算向她说点什么时,叶良月已经乘坐灵车离开,我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灵车,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相信我不会再出现叶良月的生活中,她所有痛苦的过往就此终结。 转身走了几步后我停下来,重新望向灵车消失的方向,有些疑惑为什么电梯中的叶良月和刚才的她,对于我的出现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电梯中她是那样惧怕和不安,为什么刚才的叶良月又能泰然处之和我道谢? 她好像很害怕…… 我想起景承在电梯闭合后说的话,当时我还责怪他不近人情,认为叶良月表现出来的害怕再正常不过,现在突然明白为什么景承当时会那样疑惑不解。 叶良月表现出来的畏惧和惊恐,全然都是因为景承的出现,我猜想在叶良月心中,景承就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之源,但当天在病房中逼迫她的并非只有景承一人。 这就是让景承感觉奇怪的地方,他在电梯里时就发现,叶良月自始至终恐惧的只有他一人,而刚才叶良月和我短暂的交流以及她平静的情绪无疑也证明,她对我完全没有丝毫的害怕。 第六十八章抽丝剥茧 我去警局接苏锦下班, 回到苏锦家没多久景承和陆雨晴也到来,我看见景承手里还拎着菜,他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去厨房穿好围腰还让陆雨晴帮他把头发扎起来。 “今天我下厨给大家做几道拿手菜,全当是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理解和支持……”景承像是忘了词抬手指着我说。“大家不包括你,进来帮忙。” “你脑子没毛病吧?”我走进厨房上下打量景承。 “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你教我买花送陆雨晴,然后陆雨晴又教我在苏锦面前表达歉意和感谢,你不认为这样的行为很愚蠢吗,而且我实在记不住她教我的那些说辞。”景承一边洗菜一边抱怨。 “大多数情况下正常的生活就是这样,既然改变不了环境,不如尝试改变一下自己。”我看着景承抓狂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看见苏锦和陆雨晴还在外面沙发上聊天,压低声音对景承说。“给你说点有意思的事。” “又打算教我什么?”景承甚至都不愿意看我,声音透着鄙视。 “今天出来的时候我又看见叶良月了。”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景承。“我也好很好奇,叶良月的畏惧全然是因为你一个人,她好像忽略了我的存在。” 景承听到这里停止了洗菜,又露出疑惑的神情,忽然打算对着外面说:“苏锦,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忘记问了。” “什么事?”苏锦的声音传来。 景承一边洗菜一边漫不经心问:“在庄怡秋家中采集到叶良月的指纹,可当时并不知道指纹属于叶良月,你们是通过什么办法核实出身份的?” “当时首先是和指纹库核对,但指纹库中只有犯罪分子的指纹,所以第一次核对并没有证实指纹的所属者,因此我要求扩大核对范围,在警方登记的非犯罪分子指纹中核对,结果在一起失踪案的记录中找到了相同指纹,从而证实指纹属于叶良月。”苏锦干净利落回答。 “失踪案?”我大感意外靠在厨房门口问。“叶良月还是失踪过?” “那应该算是一起误会吧。” 苏锦对我摇头解释,叶良月大二暑假的时候从家中失踪,叶文德夫妇在第一时间报警,因为出于对自己职业的担心,叶文德夫妇认为有人报复所以绑架了叶良月,要求警方全力介入找寻,因此警方采集到叶良月的指纹。 但事实上叶良月只是和同学去山里游玩,结果迷路被困在大山中,加上叶良月小腿骨折不能行走,庆幸的是她被山里农户发现并且及时救治,所以一直没能和家里联系,后来叶良月平安回家后,这起案件被划分到失踪案归档。 “原来是这样。”景承若有所思点点头。 苏锦抬头看向我:“对了,说到叶良月我还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相信你们永远都猜不到。” “什么事?”我好奇问。 苏锦拿出一份档案,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她用手捂住照片的一半,指着照片上一个人问:“你看看这是谁?” 我和景承围上去,照片上是一些七八岁孩子的合影,苏锦的手指着其中一个很拘谨腼腆的男孩,我仔细看了半天感觉很眼熟,特别是男孩的唯唯诺诺的眼神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杜,杜近?!”景承眉头一皱。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想起来,照片中的男孩和杜近的面容以及神态如出一辙,男孩在照片中显得稚嫩怯弱,和旁边兴高采烈的小孩格格不入。 “为什么会有杜近小时候的照片?”我大为疑惑问。 苏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松开遮挡照片的手,指着照片前排左边的一个小女孩问:“你们再看看这是谁?” “叶良月!”我和景承一眼就认出来,倒不是照片中的小女孩有多像叶良月,而是在时代之星的案发现场,我们都见过她小时候的照片。 “这么说叶良月是认识杜近的!”景承很快抓住重点。“可在病房的时候我给她看过杜近的照片,从她的反应看似乎不像是早就认识杜近。” “这张照片是我在叶良月相册中找到的。” 苏锦不慌不忙告诉我们,叶良月和杜近是同一所孤儿院里的孤儿,当她知道这件事后也很震惊,因此她专门去孤儿院调查过,按照收养条例,所有被收养的孤儿会在每年聚会一次,而这张照片是杜近最后一次参加的聚会,从那以后杜近就再没出现过。 景承连忙追问为什么,苏锦坐回到沙发说告之,事实上叶良月和杜近之间是没有交集的,因为在叶良月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杜近已经被人收养,叶良月和杜近每年只有在聚会时才会见面。 “我问过叶良月,她只记得照片中的小孩但却不认识长大以后的杜近,我猜想杜近恐怕都不知道,他试图去处决的对象会是儿时的玩伴,在深入调查中我发现一些关于杜近的资料。”苏锦重重叹口气说。“杜近之所以有今天的下场,他的养父母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以说他们才是杜近杀人的元凶。” 景承从我手中把照片拿过去,全神贯注看了良久,回到水池一边洗菜一边说:“照片中年幼的杜近双目斜视,说明其性格软弱而且极其缺乏自信,他双手握拳处于防备状态,可见他没有安全感同时反应他随时都处于不安的状态,头发过长是疏于被照顾的体现,七八岁的男孩手里还抱着毛绒玩具,说明他没有精神寄托和依靠,不相信身边任何人。” 景承说到这里停下来,把洗好的菜放到一边,深吸一口气说。 “在幼年时期表现出这样的行为,说明心理受到严重的创伤,杜近小时候很有可能遭受过性侵。” 我大感震惊重新看了看照片中的杜近,等我抬头看向外面苏锦时,她正在点头,显然她调查的结果和景承单凭一张照片分析推断出来的完全吻合。 苏锦说搜查杜近地窖时发现了他藏匿的日记,和日记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只兔子的毛绒玩具,显然杜近对这两样东西特别看重,苏锦一边说一边那出现场照片。 在照片中日记和毛绒兔子被精心包裹放在箱子最下面,我特别好奇那只兔子所以多看了几眼,苏锦说是很普通的玩具,并没有在其中发现什么,想必这只兔子对杜近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真正让苏锦在意的事日记,杜近在里面详细记载了他童年遭遇的一切,他长时间被养父性侵,而养母把他当成宣泄的工具稍有不顺心便肆意殴打。 “可以说杜近的养父母在他整个童年中对其造成生理和心理双重伤害,他在日记中表现出对养父母的极大仇视,他开始对动物施虐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可见他心理在童年就受到了扭曲。”苏锦不慌不忙对我们说。“日记最后一篇是杜近24岁那年写的,在日记中他画了一幅画,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一只戴在皇冠的红色兔子在枯萎的荒草旁埋葬一对男女,而日记的日期刚好是他养父母被杀的当天。” “杜近养父母死了?”陆雨晴显然还不清楚这些情况。“这么说起来杜近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杜近不可能是凶手。”景承洗菜的样子像居家男人,斩钉切铁对着厨房外面说。 “你为什么肯定杜近不是凶手?”苏锦充满好奇的声音传来。 景承洗完菜后专心致志淘米做饭,声音极其肯定对我们说,按照苏锦对最后一篇日记的描述,一望无垠的沙漠说明人迹罕至,一般人会认为空旷无人的地方最容易隐藏罪恶,但从心理层面分析,空旷的地点折射出杜近的害怕和不自信,他不敢去抗争所以只有在没人的地方发泄。 而埋葬尸体是潜意识忏悔的表现,但杜近不可能对他养父母产生出愧疚,以他当时的心理状态,他更愿意看见自己养父母暴尸荒野,他会用一切手段去向养父母宣泄自己的仇恨。 “埋葬尸体可以反映杜近的恐慌,说明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试图掩饰养父母的死亡,荒草代表着凌乱和没有秩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景承按下电饭煲的按钮,从刀具盒中抽出菜刀。“杜近的父母是被分尸的。” 我看见做在沙发上的苏锦在苦笑,当着陆雨晴和我的面做出鼓掌的动作,或许是怕景承听到会更不可一世。 “我翻查过杜近养父母的凶案,案发时杜近正在城北监狱值班,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他的确不可能是凶手,案发现场发现大量血迹,鉴定报告显示凶手对杜近养父母分尸,但最后留在现场的只有两个头,直到现在这起凶案都没有破获,至于尸体的其他部分去了什么地方也成为谜。”苏锦忽然饶有兴致大声问。“景承,你这么聪明,那我向你请教一件事,在杜近地窖中还发现他收集的女性人物图片,杜近用刀划烂这些图片的脸,这代表什么意思?” “这是源于他对养母的仇视,容貌代表女人的一切,杜近试图想要去征服女人,在他畸形的心理中强(和谐)奸成为征服的手段,是他展示自己力量的方式,从侧面也反应出杜近敏感软弱迫切想要得到认可的心理特质,但他划破所有图片上女人的脸,这预示着摧毁和放弃,是一种无能的体现,说明杜近无法满足自己的占有欲。”景承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大声问厨房外的陆雨晴。“你负责过杜近的尸检,他的下体是不是有问题?” “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尸检过程中我发现杜近生(和谐)殖(和谐)器有外伤痕迹,从伤痕愈合情况看应该是很小时候留下,创伤部位很重要,会引起外周神经损伤从而导致勃(和谐)起功能障碍。”陆雨晴在外面肯定回答。 “等会,如果杜近有勃(和谐)起功能障碍,那么他又是如何性侵叶良月呢?”我眉头一皱来回看看其他人问。 景承一边刀法娴熟的切菜一边回答我,杜近心理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怯弱和胆小,他只敢通过虐待动物来满足自己,甚至用划破图片的方式展现他的力量,这就不难看出,叶良月是他第一个真正的施虐对象,所以他一定会对叶良月无所不用其极。 杜近不能在叶良月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无能,所以他会千方百计去性侵叶良月。 “哎,说起来她也挺可怜的,居然会被自己儿时玩伴挟持折磨,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杀,到最后还怀孕……”我叹息一声有些说不下去。 “你们有完没完啊,这起案件好不容易才结束,我终于可以放松休息一下,叫你们过来就是想轻松的聚聚怎么又聊到案子上,拜托各位今天能不能不提和案件有关的事。”苏锦一边抱怨一边催促景承快点做饭。 陆雨晴脱掉外套来厨房帮忙,真没看出来景承做菜居然有模有样,抛开沉重的话题,房间里气氛顿时温馨了许多。 我把厨房留给了景承和陆雨晴到客厅去陪苏锦,看着她偎依在我旁边忽然心里感慨万千,如果不是因为死亡名单凶案,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向她表面心迹,虽然心惊胆战逃亡那么久,但我却一定也不后悔,到最后我不到和苏锦终于走到一起,还认识了陆雨晴这样的朋友,当然还有那个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我的同类…… “景承,我想起一件事。”苏锦从我身旁直起身体,一边在包里翻找一边大声说。“今天我在警局接到一个电话是找你的。” “找我的?”厨房中景承的声音明显很吃惊。 “应该是你朋友吧,提到你时话语感觉很熟悉。”苏锦说。 “朋友?”我笑出声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他的人际关系中应该没有朋友这种关系吧。” “怎么会打到警局找我?”景承的声音似乎也不太相信。 “说是在电视新闻上看见关于你的事,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因为案件是由我负责所以电话就转接到我那里,我没有透露关于你的事,不过听的出那人声音好像很焦急好像很担心你安危。” “还有人会担心我安危,这倒是有意思了。”厨房中景承切菜的声音很连贯,显然他没对这事有过多反应。“有没有说为什么找我?” “我帮你问了可对方没有明说,只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让我转交给你,说想见你一面。” “我忙不过来,帮我打一下看看是谁。”景承漫不经心说。 “我给你找找,因为当时快下班我就把手机号码记在一份档案上。”苏锦一边在包里的档案中翻找一边随意的说。“哦,对了,我记起来,打电话的人说她叫顾宛如。” 啊! 陆雨晴的惊呼从厨房传来,景承连贯不断的切菜声也随之戛然而止,我大吃一惊愣在沙发上不由自主望向厨房的方向。 “顾宛如是谁?”苏锦好奇问。 顾宛如这个名字对于我并没有太多的意义,但却是景承内心最深的羁绊,我还没有回答就看见陆雨晴惊慌失措从厨房跑出来,她手上沾满了鲜血,向苏锦问医药箱放在什么地方。 景承的慢慢从厨房走出来,他低垂的手不断滴落鲜血,我能猜到是他听见顾宛如名字那刻自己切伤了手。 “她,她还说什么了吗?”景承表现出紧张,和我印象中从容不迫的他判若两人。 “没有了。”苏锦一怔,估计是没想到仅仅一个名字会让景承反应如此之大,连忙在包里翻找顾宛如留下的手机号码。 陆雨晴从医药箱中拿出纱布和胶带,动作娴熟轻柔的替景承包扎好伤口,整个过程景承的目光都望着苏锦,紧张焦急的神情中透着期待和激动,我刚好能看见陆雨晴眼中的落寞,她好几次抬头偷瞟景承,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陆雨晴的存在。 “今晚我还有点事,就不留在这里吃饭了。”陆雨晴礼貌的告辞。 苏锦应该还不明白,为什么仅仅一个名字会瞬间让原本开心轻松的聚会变的如此沉重,她试图去挽留陆雨晴可她执意要先离开,我追出去送陆雨晴,在电梯口我看见她点燃了香烟。 她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能掩饰陆雨晴的失落:“是她吧,让景承一直留驻于心的那个人?” 我站在她身后用沉默回答,陆雨晴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看上去很苦涩无奈,我目送她消失在电梯里,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现在站在这里应该是景承才对。 回到房间我对景承多少有些埋怨,虽然我能明白顾宛的出现让他乱了方寸,当至少他应该给陆雨晴一个交代。 苏锦终于找到抄写手机号码的档案,递给景承后站到我身边,低声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选择谁我无权干涉,但你能不能稍微顾及别人的感受。”我低沉着脸对景承说。“陆雨晴救你命没指望过要你报答,但她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最起码应该向她说清楚,至少你们还能做朋友,而不是……” “闭嘴!”景承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我。 他的自负和孤僻又写在脸上,目不转睛看着手中的档案,渐渐我发现一串号码不足以让景承看这么长时间,而且他的视线并没有在号码上而是专注档案的内容。 景承一边沉思一边走到阳台,眺望着夜幕笼罩的城市,最后把那份档案折叠后放进衣服中,回头看我一眼声音平静:“我想出去走走。” 第六十九章最后一个问题 我不放心景承执意要跟去,苏锦估计也很担心所以也没有多问什么,走到楼下我发现景承偷偷拿了苏锦的车钥匙,我一直偷偷注视他的神情在车上试探着问。 “你打算去哪儿?” “你认为我会去哪儿?”景承笑着反问,自从死亡名单凶案结束以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自负的微笑。 “你不像是去见顾宛如,而且和她见面你也不会带上我的。” “你不是希望我像正常人一样,我正在往这方面努力。”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追问。 景承一边开车一边浅笑:“我打算去纠正自己的错误。” “什么错误?”我一愣越发感到茫然,事实上我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你,你会犯错?” “什么时候我在你心中变成圣人了?”景承笑着轻描淡写回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当然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比如?” “比如我不该在机场对顾宛如太过决绝,或许我应该给她一个承诺,还有陆雨晴,我相信到现在你还在心里指责我,为什么不向她说清楚。” “……”我一时间哑口无言,我的确希望景承能正常一点,但他说出这些话反而让我心里更没底。“你,你真是这样想的?” “怎么?不相信?”景承翘起嘴角和我对视。“所以我打算向你证明一下,我除了勇于承认错误之外还能及时纠正错误。” “你怎么证明?” 我刚问出口景承已经把车停下,走下车才发现景承竟然带我来了叶良月的动物收容所,听陆雨晴说过叶良月从时代之星搬出去,我猜她是怕触景生情所以住到她开的收容所。 开门的是叶良月,当她再次看见我和景承时,恐慌和惧怕瞬间写满她整张脸,诺大的收入所里因为陌生人的出现,里面的狗发出躁狂的吠声,叶良月毕竟是女生,应该是一个人住的原因想必多少都会有些害怕,所以她手中正牵着一条短毛凶猛的大型犬,嘴里发出持续的低吼,对我和景承表现出很强的敌意。 叶良月紧紧拽着狗链身体却躲在那条狗的后面,仿佛她把安全全都寄托在狗的身上,叶良月对景承尤为的畏惧,我真担心她因为害怕会松掉狗链,看得出这条狗受过专业训练攻击性很强。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没有其他意思,你不用这么害怕。”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景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能尽量让叶良月平复。 “安静。”叶良月迟疑了片刻埋着头不敢和我们对视,极其小声命令身旁的狗。 可她的指令显然没多少作用,狗表现出不安和极强的攻击欲望,它一直冲着景承狂吠,好像景承的出现不但让叶良月不安,就连这条狗都对他充满敌意。 景承慢慢弯腰和狗直视,他仿佛对刺激和危险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向往,非但没有表现出害怕,反而向狗缓缓伸出手,他的举动应该被那条狗视为攻击,咆哮的愈发厉害而且一次次试图扑向景承,眼看叶良月都快拉扯不住。 “你疯了招惹一条狗,这要是挣脱指不定会咬死你。”我把景承往后拉。 “这是奴阿犬,久负盛名的古老品种,胆大凶猛警觉性高而且异常聪明,攻击力超强一旦咬住猎物就不会松口,纯种的奴阿犬非常难求。”景承对面前的狗表现出很大的兴趣,我感觉他好像在说自己,他抬头看向叶良月。“知道为什么它不听从你吗?” 叶良月瑟瑟发抖头埋的更低,她完全没有想让景承进去的意思,把抵御景承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狗的身上,我猜虽然她试图让狗安静,但她更愿意松开狗链。 “它平时很听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受控制。”叶良月怯生生回答。 “狗在感知能力很敏锐,总是能比人提前觉察到潜在的危险,特别是晚上当陌生人出现的时候,更会让其狂躁不安,不过奴阿犬拥有极高的服从性,一只奴阿犬从小就会受到严格的训练,它们对指令绝对的服从。”景承的手继续伸向狗,镇定自若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意。“纯种的奴阿犬是用荷兰语训练。” Rustig! 景承嘴里说出单词的瞬间,狂躁不安的狗竟然神奇的停止吼叫,而他的手刚好抚摸在狗的头上,之前还对他充满敌意凶猛异常的狗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在景承面前表现出温顺的服从。 我多少还是被震惊到,接触景承这么久我发现他身上的确有一种魔力能轻而易举让身旁的人臣服,但我没想到他拥有的魔力居然对凶猛的狗也一样有用。 他松开狗链不请自来走进收容所,他的举动无疑让叶良月更加害怕,看着在景承面前彻底驯服的狗,她仿佛溺水的人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景承关上收容所的门,双手插在衣服里漫不经心在收容所逛了一圈,最后停在瑟瑟发抖的叶良月面前。 “对不起。” 我一愣吃惊的看向景承,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对叶良月说出这三个字,就连叶良月都震惊无比,突然想起景承说过要纠正错误,原来他是来向叶良月道歉,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而且景承说的极其诚恳,我在等着他再说点什么,可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外再没有下文,给我感觉他的道歉很不完整像是只说了一半。 不过能让他心甘情愿道歉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至少说明我说的话对景承还是有效果的。 “时间也不早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过去的事都忘掉吧,开始你自己新的生活。”我轻声对叶良月说。 她惶恐的点点头,我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景承都会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景承的道歉并不能减轻她的惧怕,所以让景承远离叶良月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我拉着景承一边告辞一边往外走。 走到大门口时景承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回头对叶良月说:“在我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所以我答应你,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保证你以后不会再看见我。” “什么事?”叶良月声音细若蚊吟。 我也很好奇景承想问叶良月什么,他缓缓走到叶良月面前,从身上拿出几张折叠好的纸,展开后我认出是苏锦记下顾宛如手机号码的档案。 我看了看内容发现是一份失踪调查档案,而失踪人姓名栏填写的名字正好就是叶良月,我记起苏锦说过叶良月曾经失踪过一次,但不明白景承为什么会对这份档案如此感兴趣。 “档案中记录你和同学去山里游玩结果迷路,并且不小心摔断了腿,幸好被山里农户发现救了你。”景承一边看档案一边说。 叶良月默不作声点头。 “叶文德最初是担心你被绑架所以报警,从而警方才会录取你的指纹存档,按理说你既然不是被绑架为什么这份卷宗没有被销档,而是保留到现在呢?”景承抬头看向叶良月。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很诧异问。 “你要是不打算回答我的话,我会每天都来,相信你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吧。”景承虽然面带笑容,可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逼迫叶良月。 “爸妈担心我安危,为了以防万一在警局留档。”叶良月小声回答。 “既然你都平平安安回来,而且并非是被绑架只是你自己走失受伤,是什么原因让叶文德如此紧张呢?”景承继续追问。 我眉头一皱也被景承的疑问引起了兴趣,接过他手中档案看了看,发现档案中除了叶良月的口述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口述记录。 “因为我在山里受伤时摔到了头,并且一直高烧昏迷,等我醒来之后完全不记得发生过的事。”叶良月搓揉双手低头回答。“我是有一天突然醒来身旁一个人也没有,就顺着路往外走,后来遇到一辆过路的车,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地,等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爸妈也陪在我身边。” “档案中有医院的记录,最初发现叶良月时她昏厥在医院门口,并且通知了警方,在核对身份后确定了叶良月身份。”我看着档案喃喃自语。“这么说起来是发现你的司机担心惹事上身,所以把你丢在了医院门口。”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因为我实在记不起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叶良月点点头。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我好奇看向景承。 “就是说从你失踪到最后找到你,这中间的时间没有任何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包括你在内。”景承声音平静问。 叶良月身体僵直的点头。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突然纠结她是否记得有什么必要,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你已经逼过她一次去回想不愿意面对的经历,难道你还打算再逼她一次?”我没好气对景承说。 “我就随便问问而已,她实在记不起也没关系,而且她说的这种情况也很正常,昏迷期间遗忘发生的事也不是没有。”景承摊摊手,在叶良月面前竖起一根指头。“刚才我说过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我就马上离开并且保证不会再让你见到我。” “你还想问什么?”我担心叶良月再次被他刺激到。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景承目光落在叶良月身上,心平气和笑着问。“你说受伤后昏迷导致失去记忆,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和谁一起去山里游玩的?” “档案里不是有记载嘛,她是和同学一同进山的。”我帮叶良月回答。 “这就是我要问你的问题。”景承笑容渐渐在收敛,目光也随之变的犀利。“告诉我,和你一同出去游玩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叶良月头埋的太低,我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她的恐慌,在一旁轻声说:“你就告诉她吧,以后就不需要再见到这个人了。” 这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以为叶良月会回答,可等了很久都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让我猜猜,是不是连这个同学的名字如今你也记不起来了,在档案中也没有出现你提及同学的名字,可见当时你应该就是这样回答的。”景承俯视着面前的叶良月,声音透着自信的高傲。 叶良月的身体又开始轻微颤抖,她的惊恐和害怕正在逐渐加剧,但我始终没有听见她的回答。 “不应该啊,你和同学出去玩的时候你并没有受伤,不可能记不起同学的名字?”我眉头一皱诧异注视叶良月。 “你用失忆解释了当时发生的所有事,但在我看来会不会有另一个可能。”景承慢慢弯下腰,他的视线刚好能看见叶良月低埋的脸,声音锐利如刀。“为什么你记不得同学的名字,因为她和所有关于你失踪的事全都是不存在的,你一直都在说谎!” 第七十章戴皇冠的红色兔子 叶良月的反应和沉默似乎印证了景承的推测,我渐渐开始意识景承来这里恐怕并不是为了道歉,但还是没明白他为什么如今在意叶良月的过去。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你要说谎呢?”景承围着瑟瑟发抖的叶良月走了一圈。“为什么要去编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故事呢?” “我没有编造和说谎。”叶良月环抱双肩,典型的畏惧和防备行为,她在景承面前始终都感到惶恐。“我只是无法记起当时发生的事。” “是的,我猜你可能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情绪和精神都不是太稳定,除了容易遗忘记忆外就连听觉也很紊乱吧。”景承停在叶良月的身后。 “听觉?我越来越听不懂景承在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的事已经过去所以你不用再害怕,至少现在没有人会伤害你。”景承的手轻轻拍在叶良月的肩头,声音停顿一下声音平缓。“关于一些细节我还需要你帮忙回想,这不是请求!如果你无法回答的话,你在病房中遭遇的一切会在这里重新再来一次,但遗憾的是现在也没有人能帮你。” “死亡名单凶案已经完结了,你还想干什么?”叶良月恐慌的样子让我于心不忍,上前一步挡在她和景承中间。“她都已经这样了,你难道就不能放过她?” “你听到萧映真和季文君之间发生争执,她们争执的内容是什么?”景承没有理会我继续问。 “我当时很害怕,而且她们每次争执都有意在回避我,所以我听的并不清楚,不过大概好像是她们在相互用言语指责和攻击对方。”叶良月应该是想尽早摆脱景承,所以努力在回想。 “一般言语的指责和攻击都会随着争执的激化很快分出主动和被动方,你听见的争执中到底谁在攻击谁?”景承问。 “萧映真的声音比季文君要大,情绪也更激动,我,我感觉她好像对季文君很抵触,但每次争执都以萧映真妥协告终。” “在你听到的争执中,是季文君在攻击萧映真?”景承加重语气确认。 “是的。”叶良月点头回答。 “事实也应该是这样,萧映真有精神分裂症,和季文君在一起的时候处处受制于她,久而久之她把季文君妄想成敌人,最终杀掉了她。”我在旁边对景承说。 景承走到叶良月的面前,用异样的目光注视她良久:“你再好好想想,你听到的争执过程中,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没有,我根本没听到她们争吵的内容。”叶良月回答。 景承沉默了片刻来回走动,忽然转头对叶良月说:“季文君是我同学,她性格孤僻内向,从不和身边的人接触交流,给人感觉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且对周围的人带有很强的敌意和戒备心,除了学业以外她几乎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她的性格和心理有明显的缺陷,加之崇拜姜谨并且长时间的接触,让其耳闻目染很容易受到姜谨的心理以及精神暗示,这也刚好说明姜谨为什么要选择季文君当门徒的原因。”我说。 “决定输赢就是比对手能多向前看几步。”景承和我对视,表情沉稳继续说。“是的,季文君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当她出现在我视线中那刻,我几乎瞬间就能肯定她是凯撒的门徒。” “那你还纠结什么?” “问题是,我能想到的事凯撒同样也能想到,他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如此容易被我发现的门徒呢?”景承的目光移到叶良月身上,话锋一转问她。“你知道季文君为什么不和身边的人接触吗?” 叶良月当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景承从身上拿出一份档案递给我,看了一眼是季文君考入法学院后入学前心理评估资料,我不懂景承让我看这个的用意,仔细看了半天后忽然眉头一皱。 “季文君她,她有严重口吃?!” 景承点点头视线还是专注在叶良月身上,不慌不忙说下去,口吃是一种言语障碍,在评估报告中提及季文君对特定情景会产生恐惧焦虑,特别是在与人交谈的时候,紧张会导致言语失控。 这就是季文君性格孤僻不愿意和人接触的原因,她有很强的自卑感,因此只专注学业想借此来得到旁人的认可。 “季文君患有言语障碍……那,那她如何和萧映真争辩呢?”我猛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在叶良月的回想中,季文君在每次争执中都占据主导位置,但这明显和她的行为特征不符。 “所以我才认为你可能出现了幻听。”景承对着叶良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或者说……关于你听到的争执根本就不存在,你又一次编造了一个故事。” “她听到争执中提及季文君的名字,可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也不排除和萧映真争执的并非是季文君。”我深思熟虑说,然后看了叶良月一眼不解的问景承。“你为什么会质疑她在说谎呢?” “我很擅长甄别谎言,所以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景承视线依旧专注在叶良月脸上,最后抬头看向我。“她没有说谎。” “她既然没有说谎,季文君不可能和萧映真发生争执,那么她听见的那个声音又是谁?”我眉头一皱。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关于死亡名单凶案我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所以我必须要纠正。”景承面无表情回答,从身上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叶良月面前。“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叶良月始终不敢抬头,景承一动不动举着照片,他并不怕会再次刺激到叶良月,反而极有耐心等待她的回应,过了很久叶良月颤巍巍抬起头瞟了一眼照片后又迅速避开景承的注视。 “认识。” “照片上的人是谁?”景承漫不经心问。 “杜近。”叶良月提到这个名字声音充满了惧怕。 “你怎么认识他的?”景承继续问下去。 “我父母被杀的当晚他也在场,后来被他一直关在地窖折磨我。” “这么说,在此之前你并不认识杜近?” “不认识。”叶良月摇摇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后来听苏警官说过,他和我曾经都在同一所孤儿院。” 景承点点头又从身上拿出另一张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是苏锦让我们看的那张孤儿院小孩的合照。 “杜近有写日记的习惯,他的最后一篇日记是一副画,在荒芜的沙漠中,一只戴着皇冠的红色兔子在枯萎的荒草旁掩埋一对男女的尸体,而在日记的当天杜近的养父母被分尸。” 景承指着照片中的杜近问叶良月。“你知道杜近的最后一篇日记是什么意思吗?” 叶良月惶恐畏惧的摇头。 景承神情平静不紧不慢对叶良月说,荒草代表着混沌和凌乱这预示杜近知道养父母被分尸,但证据显示杜近不可能是杀养父母的凶杀,掩埋尸体反映了杜近的害怕和慌乱,这符合他怯弱胆小的性格特征,但潜意识中也折射出他的自责,这说明他知道是谁杀了自己养父母,但杜近并没有做好接受这个事实的准备,所以他试图在心理上掩饰养父母的死亡。 “那么是谁杀了杜近的养父母呢?”景承来回走了几步喃喃自语。“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杜近已经留在了日记中。” “杜近在日记里写出了真凶是谁?”我大吃一惊对景承说。“可苏锦说过那副画是杜近最后的日记,如果杜近有留下凶手是谁,苏锦不可能不知道啊?” “杜近只不过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写出了真凶是谁,而且就在最后一幅画中。”景承很肯定回答。 我仔细回想苏锦向我们描述的那副画,还是一头雾水:“真凶是谁?” “那只戴着皇冠的红色兔子。” “兔子?!”我眉头皱的更紧。 景承举着照片点点头继续往下说,在心理学上兔子代表着顺着和安全,比起养父母来说,这只兔子是杜近期盼出现的寄托和依靠,而在最后的日记画中,埋葬养父母尸体的就是这只兔子,可见在杜近心中,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由这只兔子帮他完成。 画面里兔子是红色,这种颜色有很强的心理色彩,红色和尸体在一起代表着鲜血和死亡,这也是杜近内心的一种折射,他把自己的强大依附在这只兔子的身上,期盼自己能向兔子那样果敢坚定。 而苏锦说过,兔子的眼睛是一对黑色的纽扣,黑色象征着混沌和无畏,而纽扣本身就是封闭的意思,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见这是一只没有畏惧同时情感压抑的兔子,这和杜近的心理极其相似,因此杜近对这只兔子极为的信任和依赖。 “这么说杜近幻想出一只可以保护他的兔子?”我大感震惊问。 “幻想的兔子能帮他杀掉养父母吗?”景承反问笑的很阴郁。 “这,这只兔子真实存在?!”我更加吃惊。 “兔子戴着皇冠,而皇冠代表着权力和力量,这是杜近一直迫切想拥有的,他一直在试图证明自己的强大,这并不是他的幻想,在杜近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能引导并且保护他的人存在。”景承点点头声音很平静。“在心理学上兔子是女性的特有的符号,所以这只兔子是一个女人!” “萧映真?”我话一出口很快就摇头否定。“从时间上推算,杜近养父母被杀的时候,他根本还不认识萧映真。” “兔子的形象不过是杜近根据这个女人性格特质拼凑出来的图案,在杜近的心中这个女人让他感觉到安全和信任,而且拥有他期盼的强大,但为什么会是一只兔子呢?因为在杜近的记忆中,兔子是这个女人象征和符号。”景承流露出自负的微笑。“巧合的是,我居然也看见过这只兔子。” “你看见过?”我舔舐嘴唇愣了一下。“你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景承没有回答,而是在我面前慢慢移动手指,我目光追随着他所指的地方,在那张孤儿院小孩的合照中,我看见站在前排最左边的女孩。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漂亮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和同龄人格格不入的成熟和镇定,照片中所有小孩都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除了杜近和她,在小女孩的脸上我只看见漠然和平淡。 我的目光往下移,在那个小女孩的手中抱着一个毛绒玩具,很可爱的兔子,最特别的地方是兔子的眼睛,是一对漆黑的纽扣…… 我一怔嘴张合了好几下,目光从照片中移开落到叶良月的身上,照片中的小女孩正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叶良月,我忽然想起,苏锦说过在搜查杜近地窖时,和日记一起发现的还有一个毛绒兔子玩具,我看过现场的照片,正是叶良月拿在手中的这只兔子。 “你,你一直都认识杜近!”我震惊的望着叶良月,感觉整件事突然变的诡异。 “杜近的父母被分尸,除了头颅被找到之外,身体其余部分至今下落不明,想要不留痕迹处理两具尸体几乎是没有这个可能,或多或少都会出现遗漏和破绽,何况分尸的还是一个女人,想要做到天衣无缝毁尸灭迹就更难。”景承的目光终于从叶良月身上移开,他站在原来环视一圈收容所,淡淡一笑意味深长说。“不过某些特殊的地方,却会成为最理想也是最完美毁尸灭迹的地方,而且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 诺大的动物收容所中,因为我和景承的出现让所有动物紧张不安,狂躁的狗叫声此起彼伏,我不由自主蠕动喉结,放眼望去这里少说也有上百条狗,而且不用担心它们的叫声会影响到别人,因为收容所在人迹罕至的郊外,嘈杂的叫声只会回荡在收容所中。 如果要分尸杀人的话,这里显然是绝佳的地方,我目光落在每个狗笼前面的狗盆上,里面被舔舐的干干净净,我猜永远也不会有人会去想这些狗盆中曾经装过什么样的食物呢…… 第七十一章死亡幽灵 我和景承的目光都聚焦在叶良月的身上,虽然景承没有明说,可我很清楚他是在暗示什么,但看着面前柔弱无助的叶良月,我实在很难去说服自己相信和接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毛绒兔子是妈妈送我的,这常见的礼物并不代表只有我一个人有,而且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杜近。”叶良月终于抬起头,她应该也明白对于这种质疑自己必须做出解释。 景承目不转睛和叶良月对视,然后看向我很自然的笑:“她说的是真的。” 景承能从一个人的言行以及细微的表情变化去判断所说话的真假,听到他肯定叶良月没有说谎,我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很快意识到问题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我问。 “萧映真是典型的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以她的精神状况很难完成滴水不漏的连环杀人案,所以萧映真身边一直有一个在引导并且控制她的人存在。” “这一点我们已经证实是季文君……”我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意识到整件事有不对劲的地方,季文君在庄怡秋家中已经被萧映真杀掉并且做出蜡像,可是当时死亡名单凶案并没有结束。 在所有被杀的人中处决魏平海的难度最大,不但要确保在时限之内魏平海必须被处决,而且还要我和景承在众目睽睽下成为替罪羔羊,如此精密周全的计划绝非萧映真能策划执行。 “季文君既然已经死了,那后面又是谁在操纵萧映真呢?”我眉头紧锁问。 “季文君死的太合适,就亦如她该在那个时候死去,以至于我感觉像是一种精心的安排,如果季文君的死也是凯撒计划的一部分呢?”景承停下脚步看向我。 “季文君的死让这起案件完结……”我细细回味景承的话,惊愕不已说。“难道你是想说,季文君只是掩饰真相的其中一个环节!” “季文君从各方面都是门徒合适的人选,但凯撒是骄傲的,他的继承人同样也该如此,凯撒绝对不会允许继承人有自卑的心理缺陷。”景承指着叶良月心平气和对我说。“她在房间中看见了人影,如果这个人影并非是季文君的话,那么说明我们根本没有找到凯撒真正的门徒,整件连环凶案中一直有一个神秘的幽灵。” “季文君的死就是为了掩饰这个幽灵的存在!”我恍然大悟。 “今晚来这里,我就是为了帮你找出杀你父母以及制造连环凶案的真凶。”景承转头对叶良月说。“如果推翻季文君就是凯撒的门徒,那么我之前的分析推测中有两个重要的错误。” “错误?什么地方错了?”我急切追问。 “我们去过时代之星的案发现场,在那里你帮我完成了所有线索拼图,但唯独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有想通。”景承摸了摸下巴继续说。“为什么萧映真在行凶前要洗澡?” “你不是对萧映真做过心理画像,她有洁癖所以洗澡很正常。” “你不认为在行凶前洗澡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吗?”景承笑着摇头说。“洗澡的过程会不小心遗留头发或皮屑,警方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势必会对浴室进行证物提取,这无疑会暴露萧映真的身份。” “对啊,她虽然有精神分裂但智商并不低,而且之前单独行凶多次,应该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我眉头一皱疑惑不解说。“可是苏锦的案件档案中并没有关于浴室的任何发现。”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萧映真明明在浴室洗澡,可居然没有留下丝毫证据,从理论上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除非……” “除非萧映真根本没有洗澡!”我抢在景承前面说了出来,但依旧很疑惑。“可是在凶案现场,浴室中明明有人洗过澡,既然不是萧映真那又会是谁?” “幽灵。”景承摊摊手浅笑。“任何在浴室洗澡都会留下线索,既然警方没有发现,说明洗澡的只会是一个幽灵。” “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常点。”我心烦意乱,偏头看向叶良月。“在你的回忆中,不是看到萧映真去浴室了吗?” “我听见了浴室有淋浴的声音,而且看见她赤身裸体出来,我可以确定她的确洗过澡。”叶良月点点头怯生生回答。 我发现只要叶良月说话的时候,景承就会专心致志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他目光在叶良月审视了良久,面带微笑对我说:“她说的是真的,如果她说谎我一定能看出来。” “等会,我感觉好乱,既然肯定洗澡的就是萧映真,为什么你的言语明显是在质疑这个结果呢?”我问。 “不用着急,我不是说过我的分析推测中有错误,今晚就是为了纠正这些错误,现在我告诉你第一个错误,不过犯错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景承漫不经心回答。 “第一个错误是什么?” “客厅餐桌上的酒杯。” “酒杯?” “谁当时在那里喝了红酒?”景承反问我。 “萧映真。” “不!”景承摇摇头,抬手指向我说。“当时喝酒的人是你!” “我?!”我大吃一惊。 “别忘了,在现场留下的所有证据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让你成为凶手,所以警方赶到现场时会推断出凶手喝过红酒,而这个凶手正是你。”景承神情沉静和我对视。“整间房里到处都是你的指纹,可为什么餐桌的酒杯上却没有你的指纹?” “对啊,这说不通啊,酒杯如此明显的证物上却没有留下我指纹,叶良月说过布置指纹的是杜近,这说明他忽略了最重要的环节。” “这就是第一处错误,但错的并非只是我一个人,有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无形中暴露了这个幽灵,而我错在当时居然没有想到。” “暴露了幽灵?”我大吃一惊。 “凯撒知道我会抽丝剥茧试图找出破绽,所以每一处指纹的布置都是他精心安排好的,杜近只是按照凯撒的指示留下指纹,他不可能也不敢有差池所以犯错的并非是杜近,酒杯上没有留下指纹原因很简单,在凯撒的计划中并没有酒杯的出现,真正犯错的是喝酒的那个幽灵。” “喝酒的不是萧映真吗?”我越听越迷糊。 景承笑了笑岔开这个话题,走回到叶良月的身边,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叶良月的颈部,触碰的瞬间叶良月浑身恐惧的抖动一下,但似乎在景承面前不敢反抗任凭他摆布。 景承将我的手刚好按在她颈部的动脉上,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叶良月血管的跳动,景承示意我手不要松开。 “我记得你说过,你一直在床上无法动弹,所以眼睁睁看着你父母被萧映真虐杀,而且杜近还穿着雨衣躺在你旁边,这么说的话,直到第二天你被他们挟持走,整个过程你并没有离开过那张床?”景承目不转睛注视叶良月,声音很平静问。 叶良月迟疑了半天才惧怕的点点头:“是的,我感觉浑身无力,除了呼吸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景承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笑着对我说:“当一个人说谎时,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因为担心谎言被揭穿而导致心跳加快,促使血液加快流速。”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景承让我按在叶良月脖子上是为了检测她血管跳动的快慢,但很显然叶良月除了害怕之外,血管的跳动很匀速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没有说谎。”我肯定说。 “是的,不管是从表情还是眼神以及情绪甚至肢体动作都显示她说的是真的。”景承心满意足点点头。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一头雾水问。 “我打算告诉你第二个错误,和之前一样错的并非只有我一人。”景承表情很轻松对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发现杜近躺在床上的?” “他是观察者并没有参与处决,你是通过遗留在床上的血迹分布推断出来,因为杜近当时穿着雨衣,所以叶文德夫妇喷溅的鲜血会顺着雨衣向四周流淌,以至于最后在床垫上出现一个很明显的人形轮廓。”我不假思索回答。 “杜近在用感受生命被剥夺以及鲜血流逝的方式洗涤他的软弱,他当时应该很享受被鲜血喷溅的过程,人在疯狂的时候总是会忘乎所以,以至于他都没有想到会在床垫下留下人形轮廓的印记,他的这个错误并没有被当时其他人所觉察,但这个错误同样也是致命的破绽。”景承舔舐一下嘴唇稍作停顿问我。“你好好想想,在那张床上少了什么?” “床上少……”我刚皱起眉头,但瞬间嘴张大表情吃惊的愣住。“床上不该只有杜近一个人的轮廓!” “对!你当时也应该在那张床上,你不是说过杜近就躺在你身边,可为什么最后在床垫上只会留下杜近一个人的轮廓?”景承目光慢慢移到叶良月的身上,他脸上的笑容在渐渐收敛,声音也随之变的低沉。“我很好奇你父母被杀的时候,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景承忽略了现场两处并不起眼的线索,但实际上却是重要的破绽,而且正如同景承所言,犯错的并非他一个人,留下这些线索的人才真正犯了致命的错误。 我手不由自主抖动一下,缓缓从叶良月脖子上移开,抹了一把因为震惊还张着的嘴,我想我应该明白景承要纠正的错误是什么。 我捂着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脑海中回想起在苏锦那里看见的现场勘查报告,餐桌上的酒杯并没有提及到我的指纹,遗留在上面的只有叶文德夫妇以及叶良月的指纹。 而在浴室发现的所有证物经过DNA化验核对,证实遗留的皮屑和头发同样也只属于叶文德夫妇和叶良月,因此这些环境证物作为无效线索被放弃,在被害人家中找到属于被害人一家的指纹和DNA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却没有人逆向思维,如果喝酒和洗澡的不是别人,就是其中一名家人呢? 这就是景承犯的错,他同样也没有这样去想过,毕竟谁也不会疯狂到有这样不切实际的猜想,但事实却远比想象中还要邪恶和诡异,叶文德夫妇被杀,唯一活着的只有叶良月。 鉴定科分析过红酒成分挥发的时间,以及浴室水渍干涸的时间,从而准确的推断出,喝红酒以及洗澡的事都是在案发时间发生的,但在那个时间内,叶文德夫妇是不可能做这些事,唯一的可能同样只有叶良月。 喝酒是在凯撒计划外发生的事,所以导致杜近没有在酒杯上留下指纹,在景承第一次对凶手做出心理画像时就分析过,凶手对叶文德一家极其的了解,甚至知道红酒摆放的位置以及CD盒中音乐的分类,甚至还能在没有任何打斗的情况下控制叶文德夫妇,这一切都能表面凶手中有一人是叶文德夫妇认识的,而且关系异常亲密,以至于能轻松自如出入他们的家,如同幽灵一般明明存在却不被发现。 真正的幽灵就是站在你面前也不会被看见,亦如如今就站在我面前的叶良月,她当时也在凶案现场,可永远也不会有人去怀疑她就是那个幽灵。 “我来告诉你案发当晚的真正的过程,你首先在家用乙醚控制你父母,然后等着萧映真和杜近的到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你喝了一杯红酒,但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有多错误,因为你是惯性思考,在自己家中喝酒你并不担心会留下指纹,亦如你去洗澡一样,所有的事都是潜移默化的,但你却忽略了这个现场是用来陷害秦文彬的。”景承看着叶良月声音冰冷。 “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虽然是被他们收养,但他们对我视如己出无微不至,我怎么会杀我父母。”叶良月抬头和景承对视,慌张的摇头极力否认,她一直很惧怕景承可现在完全是出于气愤和他对质。 “我之前对凶手进行过心理画像,凶手的年纪在24-26岁之间,身高1.60到1.65,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有充裕的经济支配能力,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为人善良富有同情心,性格活泼开朗,是众人羡慕称赞的对象,从事和医学有关的工作,并且在工作的领域出类拔萃。”景承目光没有丝毫闪烁,自嘲的苦笑一声。“这是我唯一一次分析错凶手的心理,因为我把你和萧映真误以为是一个人,所以心理画像中兼具了你们两人的心理特征,这也是为什么死亡名单凶案结束之后我始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原因,因为所有出现的凶手都不符合心理画像的条件。”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说了我不是你要找到凶手,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杀我自己的父母?”叶良月有些抓狂的大声质问。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自己父母,当他们被割断脖子的那刻,你根本没有在床上,我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景承目不转睛注视着叶良月。“你用他们的血在墙上留下了那些血字,我一直都在找寻房间中藏匿的幽灵,直到今晚我才想通所有的事,你就是我一直看不见的幽灵!” “你够了!”叶良月突然失控的喊叫,双手捂住头声泪俱下斥责景承。“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针对我,在医院你逼我去回想不愿意面对的过去,现在又信口开河说我杀了自己父母,我遭受的一切难道在你眼里还不够,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你和杀我父母的人有什么区别,你比他们还要残忍。” 叶良月的嘶喊声回荡在收容所,她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好像所有对景承的隐忍在那一刻全都宣泄出来。 景承一言不发望着叶良月,忽然问我:“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景承的推断是完全成立的,但是这一切仅仅是推断,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而如今看着悲愤不已的叶良月,我又突然很矛盾,毕竟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父母。 “你相信她说的话吗?”景承目不转睛看着叶良月,重新再问我一次。 “我,我不知道。”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我的想象,我茫然的摇头,再一次瞟了叶良月一眼,如果景承是对的那么面前这个女人细思极恐,我还记得在电话中听见过她的哭声,是那样的绝望和惊恐。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完全是另外一个场景,她或许是端着红酒杯,拨通了报警电话,一边悲伤欲绝的哭泣一边心满意足品饮着红酒,而她父母的尸体就坐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我甚至都不敢去想象她当时的表情,或许是在笑吧,带着嘲弄和轻蔑引诱我走进精心布置好的圈套。 但是我还是不敢去相信,毕竟这完全没有任何依据,甚至我连动机都找不到,如同叶良月质问景承的那样,我实在想不出叶良月杀自己父母的原因。 “你在犹豫,说明你至少已经开始怀疑她了。”景承嘴角又露出了我看不懂的微笑,他抬头望向我声音很平静。“可能你都不相信,她并非是为了掩饰心虚而爆发,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完全是发自肺腑,她说的都是真的。” …… 第七十二章首席门徒 景承现在最大的乐趣好像变成去甄别叶良月所说话的真伪,但每一次结果都让我越来越混乱,他的言语明明确认叶良月参与了凶案,可景承却同时又肯定叶良月的辩驳并非虚假。 “你不是要理由吗,我能给你一个。”景承又一次拿出叶良月的失踪档案。“现在我们要回答之前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关于你失踪的原因。” “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我是真不记得,而且我失踪与否和你在这里信口雌黄诬陷我有什么关系?”叶良月再不向之前那样唯唯诺诺,她彻底的爆发情绪极其激动。 “失踪档案上显示,叶文德向警方报案你失踪的时间是七年前的3月15日,而你回到家的时间是5月15日,这中间你不多不少刚好失踪了两个月,用你的话说你失去了这两个月所有的记忆。”景承并没有被叶良月情绪波动而影响。“但巧合的是,你失去记忆的这两个月时间对于我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什么意思?”我越听越迷糊。 景承把失踪档案递给我:“她失踪的时间你不觉得眼熟吗?” 我眉头一皱接过档案重新仔细看了半天,还是无法领悟景承的想法:“眼熟?我为什么要眼熟?” “你在另一份档案中应该看见过这个日期。”景承不慌不忙回答。 “另一份……”我目光落在叶良月失踪和回来的日期上,巧合的是这两个日期都是15号,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但15号对于景承以及我的确有着与众不同的含义。“C档案!” “在C档案的记载中凯撒第五次行凶后,在凶案现场留下了一封落款为司芬克斯的密信,他把自己的处决法则演变成和警方的游戏,但是第六封信后凯撒却突然消失了,足足有六个月没有行凶犯案,而凯撒消失的时间……” “3月15号!”我顿时大吃一惊张开嘴,我曾经仔细看过C档案中所有的记录,对于凯撒消失的日期记得特别清楚,而且景承一直都在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凯撒停止杀戮,他认为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凯撒而言极其的重要。 “你七年前应该被凯撒处决才对,我或许会看见你的尸体,甚至我还能猜到凯撒会在你尸体上留下什么罪名。”景承声音异常肯定。 “你是说她根本就不是失踪,而是被凯撒抓获!”我震惊的看向景承,毕竟现在除了时间吻合之外,并无其他证据能证明叶良月和凯撒之间有关联。“她,她当时才20岁,凯撒为什么会把她当成目标?” 景承又把孤儿院小孩的合影递到我面前,他指着照片中的叶良月说,只有七八岁大的孩子脸上却看不见童真和无邪,更多的却是迟钝和漠然,很多人会误以为是叶良月早熟和沉稳,但实际上这是极端消极的情绪。 在叶良月的表情中充斥着悲观和情感低落,在她身上找不到愉快感和希望,她说表现出来的异常平静其实是一种绝望的心理。 “随着年龄的变化这种情绪会越来越严重,她会感到度日如年同时产生生不如死的无望感,最后演变成抑郁症。”景承回头看着叶良月很镇静说。“你迫切的想要结束自己生命,对于你这种不珍惜生命的行为在凯撒眼里是不可饶恕的,所以本应该留在你尸体上的罪名便是,厌世!” “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自以为是揣测别人的想法,你有什么资格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中伤诋毁我?”叶良月据理力争。 “凯撒希望从他处决的罪人那里得到忏悔,但你展现给凯撒的却是对生命的厌恶以及对死亡的向往,你迫切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你并不在乎是自己或者其他人下手,你的出现无疑引起了凯撒的兴趣,所以凯撒给了你一次忏悔的机会,对于所有人来说这种忏悔都太容易,唯独对于你却异常困难。” “凯撒给了她什么忏悔的机会?”我好奇问。 “活下去,心甘情愿的活下去。”景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以凯撒的精神统治力他足以改变叶良月的认知和思维,我想凯撒在她面前表现出了温柔、仁慈和怜悯,这一切都是叶良月不曾体会到的。” “叶文德夫妇收养她之后,对其无微不至宠爱有加,按道理说叶良月不应该有厌世轻生的想法啊?”我疑惑不解说。 “因为叶文德夫妇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叶良月需要的是认同和归宿感,她需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但叶文德夫妇给她的只有关爱,向她这样情绪冷漠消极的心理根本体会不到爱,而凯撒却投其所好,他给了叶良月活下去的目标。” 景承说到这里面无表情笑了笑,看了我一眼说:“你可能都不相信,叶文德夫妇养育她十多年却抵不过她和凯撒相处的两个月,在这两个月时间内,她对凯撒产生了依赖和信任最后变成一种虔诚的崇拜,直至她把自己生命权交给了凯撒。” “斯德哥尔摩精神症候群!”我大吃一惊看向叶良月,她居然对心理极度变态的凯撒产生了人质情结。 “所以她才会用失忆解释消失的两个月,她心甘情愿的在保护凯撒,从那个时候起她已经被凯撒所驯服。”景承点点头声音低沉。“叶良月的虔诚、崇拜、无畏和坚定这些特质对于凯撒来说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我慢慢张开嘴声音颤抖。“凯撒在叶良月身上看到了门徒的特质!” “你不觉得可笑吗?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这些人,就算我真是被绑架,我凭什么要去保护一个想杀我的罪犯?”叶良月愤愤不平反问。 “因为凯撒给了你活下去的目标。”景承声音冰冷回答。“比起关爱和照顾,这才是你一直想要得到的。” “凯撒给了她什么目标?”我问。 “六个月后我收到凯撒第七封信,我后来破译了密信的内容,上面除了有我父母名字以及处决地点外,最后还有两句话,其中一句我之前告诉过你,毁灭成就辉煌,而另一个是一句格言,生命是珍贵之物,死是最大的罪恶。”景承说到这里声音顿时黯然下去。“我一直以为凯撒是用这句话来嘲讽我,因为我没有及时破译密信导致我父母的死,我因为没有珍惜生命而付出了代价,凯撒把罪恶归结于我的身上,但现在我才明白,凯撒留下这句话其实是一语双关。” “这句话其实也是说给轻生厌世的叶良月听的。”我喃喃自语。 “凯撒在引导叶良月获取生命的意义,只不过他把这种意义赋予了黑暗色彩,他用死亡来教会叶良月畏惧死亡,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叶良月已经坚定不移继承了凯撒罪恶的思想和精神。”景承注视叶良月睿智的目光变的尖锐凌厉。“我父母被谋杀的时候,你也在场!你参与了对我父母的处决,那是你第一次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奉行凯撒的法则处决所谓的罪恶剥夺他人的生命,便是凯撒给你生命赋予的目标!” “你就是一个疯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良月怒不可歇,和景承对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烁和慌乱。 景承的反应很平静,根本没有理会叶良月的质疑继续说下去,在他的分析中,凯撒为了保护作为继承人的叶良月,在后面的凶案中并没有让其参与,但可以肯定这期间他们一直都有联系,凯撒循序渐进向叶良月灌输黑暗哲学和他的邪恶精神。 在凯撒被抓获之后,叶良月追查到凯撒被关押在城北监狱,她需要和凯撒取得联系,所以她发现了和自己在同一所孤儿院的杜近,和凯撒接触的这些年里叶良月早已今非昔比,她轻而易举发现了杜近的软弱和无能。 这些心理缺陷成为叶良月的突破口,她帮杜近杀掉了养父母,从而向杜近展示了他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力量,也使之沦为她忠实的奴隶。 通过杜近,叶良月和凯撒重新建立的联系,凯撒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离开城北监狱,所以他决定激活这个潜心栽培的门徒,而死亡名单和策划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但事情巧合的是,名单上居然有叶良月的养父母,所以凯撒写给叶良月的最后一封信中,提到了万神之主的宙斯,在信中他阐述了宙斯的强大和无所不能,其实凯撒是在心理暗示叶良月,宙斯是通过杀掉自己父亲从而成为主神。 在这些信件以及手稿的作用下,叶良月终于破茧成蝶,成为延续凯撒罪恶的首席门徒。 “出去!从我这里出去!”叶良月指着大门义正言辞。“我不想听你在我这里胡说八道,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 “我不认为这件事警方能处理好。”景承阴冷的注视着她。 “我不怕你。”叶良月面无惧色回答。 “是啊,你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我。”景承淡淡一笑,目光依旧冰冷寒凉。“那我就给你说一件能让你害怕的事……” 第七十三章暗黑裁决 景承缓缓伸出手抚摸在叶良月隆起的肚子上,他的举动让我大吃一惊,叶良月脸上的平静也瞬间消失,重重打开景承的手,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护在怀孕的肚子上。 “你,你想干什么?”叶良月表现出母性的天性。 说实话到现在我并不是全然相信景承,因为不管是叶良月的表情还是行为都显得很自然,更让我感觉一切都是景承的臆想,毕竟景承说的所有话完全是建立在他的推断分析上,找不到丝毫证据来证明。 “你说自己被囚禁的一个月时间内遭遇到杜近和萧映真的折磨和摧残,可我并不这样认为,你身上的伤就是你清白和无辜最好的掩饰,就如同我无法证明自己对你的推测一样,你同样也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在地窖中到底发生过什么。”景承双手缓缓放到衣兜里。“但有一件事我感觉很奇怪。” “还有什么事?”我问。 “杜近在地窖中珍藏了日记和毛绒兔子玩具,在杜近的心目中你如同他的主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威严,所以杜近是不可能折磨你,而且以杜近的心理特质他也不敢挑衅比他强大的人,所以他整个童年一直都在忍受被养父性(和谐)侵,即便成人之后也不敢反抗。” “你是说,她,她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这并不是重点,身体上的伤是可以愈合的,但心理上的创伤却很难纠正,杜近的怯弱让他只能通过虐杀动物来发泄,我看过案件报告,在地窖中发现的所有动物生(和谐)殖器都被割去,这是杜近心理扭曲的一种折射。” “杜近在童年遭受过性(和谐)侵导致心理失常,所以他才会……”我看了叶良月一眼有些于心不忍,压低声音说。“才会在性(和谐)侵她,并且导致叶良月怀孕。” “割去动物生(和谐)殖器反应出杜近对性的厌恶和憎恨,性只会让回想起他痛苦的经历,所以杜近极力的排斥性,还有一个原因,陆雨晴不是说过杜近的下体遭受过严重创伤,导致外周神经损伤从而导致勃(和谐)起功能障碍。”景承摇摇头心平气和回答。“这也是杜近割去动物生(和谐)殖器的原因,完全是一种自卑的表现。”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杜近才会表现出变态的性(和谐)行为,这有什么让你奇怪的?” “杜近非但厌恶和排斥性,而且自己根本无法完成正常的性(和谐)行为。”景承又向叶良月走了一步,目光依旧落在她怀孕的肚子上。“你就不好奇,自卑无能并且丧失性(和谐)功能的杜近是怎么让叶良月怀孕的吗?” “你,你想说什么?”我有些跟不上景承的思维。 “到现在你该不会还认为,杜近会去性(和谐)侵他心目中的主人吧?”景承轻描淡写反问。 “不,不是杜近?!”我更加震惊张开嘴,回头看了一眼叶良月。“那她怀的是谁的孩子?” “杜近死了,作为受害人的叶良月只会得到所有人的同情,为了怕触及到她痛苦的回忆,每一个人都会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这也是叶良月想要的结果。”景承又向叶良月逼近一步。“毕竟谁会去怀疑受害人说的话呢。” 叶良月双手护着隆起的肚子向后退,她脸上泛起惊恐和害怕:“你,你想干什么?” “死亡名单上目标被杀的原因是什么?”景承问我。 “被杀的人都会得到凯撒的器官。”我回答。 “凯撒不会允许他的器官被肮脏的罪人得到,这无疑能看出凯撒对自己身体的看重和在意。” 景承目不转睛死死盯着叶良月继续说,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凯撒时,他曾经很自信说出一长串名字。 屋大维、尼禄、盖尤斯、克劳狄亚斯、多米提安…… 这些人都是罗马帝国的皇帝,但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后缀名,凯撒。 他是在暗示,凯撒虽然遇刺身亡,但他的统治却并没有中断,后代继承了他的帝国,并且一代一代延续传承下去。 “按照你的推断,凯撒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继承者。”我下意识看了叶良月一眼。 “不,你理解错了,门徒和继承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凯撒的门徒就是刀斧手,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保护凯撒,而继承者才是真正能得到他名字的那个人。” “难道还有一个继承者?!”我舔舐嘴唇吃惊看向景承。“如果叶良月是门徒,那么谁又是继承者呢?” “你该好好想想,为什么凯撒千方百计要保护他的门徒。” 景承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又向叶良月面前走了一步,她不停往后退,带着恐慌的害怕退到收容所后门口,她一只手捂着肚子另只手慌乱的开门,像是想要逃离景承的逼迫。 景承目光如刀盯着叶良月声音冰冷说,这场生死游戏中,处决那些会得到凯撒器官的人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但并非最重要的环节,凯撒召回萧映真的真正目的是让她成为替身,她的存在可以掩护门徒的身份。 因为凯撒知道景承会从案发现场对凶手进行心理画像,他这样做是在误导景承,事实上凯撒的确成功了,萧映真注定要被处决,但她作为门徒的替罪羊未免太过简单,凯撒认为这难以让景承轻易相信和接受。 所以凯撒又为门徒准备了第二个替身,季文君。 这两个替身足以混淆视听让景承忽略真正的门徒,而且凯撒差一点又成功了,景承说如果不是他无意中看见叶良月的失踪档案,恐怕他永远也无法触及到真相,他和所有人一样先入为主把叶良月首先定义在受害人的位置,这让她轻而易举避开了景承的视线。 所以景承才会重新去审视这起凶案,到底是什么原因要让凯撒不惜一切保护自己的门徒,在这盘他和凯撒博弈的棋局中,所有人都是可以放弃的棋子,景承认为凯撒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神秘的国王。 “但是我错了!”景承距离叶良月近在咫尺。“我承认凯撒这一次比我看的还要远,这盘棋局从一开始我就猜错了棋子的身份,凯撒要保护的根本不是国王。” “不是国王?如果国王被铲除的话,那凯撒岂不是就输掉了这盘棋?”我大为不解问。 “你认为谁是这盘棋中的国王?”景承意味深长问。 “当然是凯撒的门徒。” “不,国王其实就是凯撒,他被关进城北监狱的那刻起,凯撒已经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他就如同棋局中的国王注定难逃一劫,所以就连凯撒也把自己变成了替身,去保护棋局中最重要的那颗棋子。” “他要保护的是哪颗棋子?”我问。 “Queen!”景承脱口而出。 “皇后?!”我大吃一惊。 “我们一直认为铲除凯撒便可以赢得胜利,但自始至终凯撒必死无疑,他知道自己早已输掉了这盘棋,所以他用自己来吸引我的注意,从而让我忽略掉他隐藏的皇后。” “皇后就是凯撒的门徒啊,这和继承者有什么关系?”我还是很疑惑。 “皇后可以蕴育国王的继承者!”景承声音缓慢低沉。 …… 我猛然一怔,整个人如同雕像愣在原地,慢慢偏头视线落在叶良月怀孕的肚子上,突然明白景承为什么会突然问我,死亡名单上那些人被处决的原因,凯撒不允许别人得到他的器官,因为在凯撒心目中这是一种传承的方式,他认为这些肮脏的罪人玷污了自己的身体。 凯撒为门徒留下的最后一件任务就是传承,但这一次不是他的思想和精神,而是他生命另一种方式的延续,这也是凯撒不惜一切保护门徒的原因,凯撒把自己的精(和谐)子交给杜近,然后让萧映真给叶良月受孕。 “对不起。”景承态度诚恳对叶良月说,他来这里见到叶良月第一句话也是说的这三个字,但我此刻绝对不相信他会向叶良月道歉,景承的停顿让气氛窒息般的压抑,他望向叶良月时嘴角露出了贪婪和狰狞的笑意。“差一点就没找到你。” “不要过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求求你离开这里,我不想看见你。”叶良月捂住肚子声音近乎于哀求,到现在我都还是不相信她就是凯撒的门徒,她完全没有我想象中一个变态杀人狂的任何特质。 “你能不能客观点,所有的事都是你主观推测,目前需要的是证据,我看还是先通知苏锦吧,让警方接手重新调查。”我拉住景承的手说。 “杀掉自己养父母是什么样的感觉?欢愉还是兴奋或者你根本就没有感觉,看着他们在你面前被虐杀,你有没有一丁点的懊悔呢?毕竟是养育你二十几年的人,我猜想你应该没有吧。”我无法阻止向前迈步的景承,他的步伐和动作都异常坚定。“是不是认为自己成为了无所不能的主宰,亦如宙斯杀掉自己父亲一样获得了力量?”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走,离开这里!”叶良月拼命摇头又表现出对景承的畏惧和害怕。 “选择堕入黑暗真的让你重新找到生命的真谛?”景承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声音越来越低沉。“你以为自己得到了升华,能凌驾于生命之上?不,你什么都不是,你和凯撒一样永远都是阴暗中最丑陋、最肮脏的怪物。” 景承越说语速越快,话语越愈发尖锐恶毒,但他脸上始终泛起令我不安的微笑,我很清楚这样的笑意意味着什么。 他已经把叶良月逼到门上,她一直试图去打开那扇门,不停的拉动发出的声响犹如是被敲响的丧钟。 我的手不由自主开始用力,我生怕景承从我手中挣脱,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此刻在景承的眼中只有叶良月,他的声音在不断加重,像是对叶良月审判。 “你所臣服和膜拜的那个人不过是患有严重精神病的变态,当然,他不会告诉你的,你崇拜了一个卑劣低贱的怪物,为什么呢?你以为是他改变了你吗?不是,他只不过唤醒了你内心深处的真实,因为你和他一样没有人性、道德和廉耻,所以我一点都不吃惊你会杀掉自己养父母,在我眼里你和他一样都是没有灵魂的怪物。 你就应该被人唾弃和藐视,因为你根本不配活着这个世界上,想要结束自己生命是你最后仅存的良知,你以为自己得到了他赋予的荣耀和权力,其实你什么也没得到,你的名字和身体都会如同他一样被在六尺地底腐烂,直至被所有人遗忘。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捂住肚子,你不认为自己这个行为很可笑吗,你有什么资格去保护生命,不对,你以为自己在蕴育生命吗?不是的,你肚子里不过是另一个怪物,他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来延续自己的名字,他罪恶的基因和带着人格缺陷的基因只会让你蕴育出另一个丑陋的怪物。 我猜想你已经憧憬过将来吧,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教这个怪物呢,用他的手稿还是你亲身经历的罪恶?你是不是迫切的想要看见这个怪物的诞生,亦如是他的重生一般。 是不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在怪物诞生的那刻你把凯撒的名字赋予它,你终于完成了他最后的任务,是不是很骄傲和自傲,多么完美的一家,如此的丑恶污秽……” “闭嘴!”叶良月突然打断景承,旁边的我一惊,这并不是之前她哀弱的乞求,像突然换了一个人,声音中透着漠然的冷酷和暴戾。 叶良月慢慢抬起头,她脸上的恐慌以及惧怕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阴沉和邪恶,亦如从地狱深处被唤醒的恶灵。 我吃惊的看着叶良月,她现在的样子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一时间我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她突然变化这么大。 景承脸上却露出欢愉的表情,他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上下打量面前的叶良月双手缓缓摊开。 “看!多么完美的怪物,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之前,我告诉你她说的都是实话了吗,因为她是典型的二元人格,具有完美的双面性,而且正反两面都是极端,她是整个罪恶深渊中最会隐藏的怪物,没有之一!” 我顿时恍然大悟,景承之前说那些话原来一直是在刺激叶良月,迫使她露出真正的面容。 “她才是完美游走在光明和黑暗中的怪物,在光明中她拥有着令所有人羡艳的人格特质,善良、乐观、阳光和勤奋,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因为她并不认为自己所说全是诡辩的谎言,可一旦陷入黑暗,她就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残忍、冷酷麻木和杀戮。”景承如果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目光中充满了贪婪的兴奋。“这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最邪恶低贱同时也是最完美的怪物。” “你,你打算干什么?”我对叶良月到底有多完美并不感兴趣,只是看着景承此刻的神态,被猎食者称赞不已的猎物似乎并非什么好事,我开始担心这个完美怪物的结局。 “您好皇后,我为您带来了黑暗王国的审判书,判决结果是……”景承显然对现在的叶良月很满意,他又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放在胸前,左手背在身后优雅向她微微弯腰。“有罪!” 第七十四章二元人格 我呆滞的站在景承和叶良月之间,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我想象,就在前一刻我甚至还相信叶良月的清白和无辜,但万万没想到站在我面前楚楚可怜的她竟然就是死亡名单凶案的罪魁祸首。 “知道人在烈火中被焚烧时候的惨叫声是什么样的吗?”叶良月的声音好低沉,仿佛是恶灵的诅咒。“最开始是尖锐短促,然后哀嚎声变的连贯,最后汇聚在一起持续不断,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如同音乐一般起伏,每一次变化都像是新的乐章,那是我听到最美的声音,是的,你父母就给我演奏过这样的音乐。” 景承展开的手缓缓开始下垂,他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在凝固。 “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父母身上的汽油是我淋上去的,最后也是我亲手点燃了他们。”叶良月的笑很得意,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 沉默的人变成了景承,他双手最终低垂在身体两旁,面无表情注视着叶良月,但我却感觉到他手臂上血管的涌动。 “你够了!”我大声呵斥叶良月,并非是出于对她的厌恶和憎恨,很显然她还不明白,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谁。 “对了,他们一直都在乞求我,向卑微的狗在我面前期盼得到我的怜悯,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可笑。”叶良月的身体慢慢挺直,但手始终都保护在肚子上。 我怕的不是叶良月,在这个房间里最暴戾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我亲眼见识过当那头黑暗世界中最残酷的怪物被唤醒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伸手试图把叶良月推开,但手却被景承一把抓住。 “继续。”他表现的很平静,我甚至在他脸上看不见丝毫的情绪。“还有什么一起说出来。” “凯撒一直叮嘱我小心你,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你发现,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全都告诉你。” 叶良月直言不讳继续说下去,死亡名单策划的最初她就挑选了我,因为我和苏锦的关系,即便我被指认为凶手,苏锦也不会相信势必会追查下去,只要挑选我还有另一个原因,凯撒告诉过她,我就是景承的另一面,是没有变成怪物之前的景承,所以当我出现在景承面前时,不管出于任何原因景承都会选择帮我。 而景承存在的原因就是找出那些被当成替身的棋子,并且借用警方的手一个个除掉,这样不但会让警方相信案件已经终结,而且也不会再有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但景承也有推测错的地方,杀叶文德夫妇的并非是萧映真,而是叶良月!包括后面所有的凶案都是她亲手策划并且实施。 “叶文德和宋岚作伪证,庄怡秋是同性恋,魏平海的贪婪以及韩松的贪赃枉法,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在替天行道而已。”叶良月很得意的侃侃而谈。 我突然想起韩松,在我和景承赶到钟楼时他的舌头被割断,当时并没有留意到这处细节,甚至后面包括景承都没有思索韩松为什么会被割舌,现在我才明白萧映真并不知道我和景承会出现,当发现我们赶到钟楼时,当时和萧映真在一起的还有叶良月,韩松知道她们是一起的,萧映真害怕韩松暴露叶良月所以才会割去他舌头,并且迫不及待处决他。 可萧映真却不明白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韩松必须要死但她同样也不会例外,钟楼就是叶良月为她准备的刑场。 “他们每一个人都该死,那么你呢?”景承依旧很平静,缓缓向叶良月走近一步。“你不是凯撒最虔诚的门徒,你一直奉行他的黑暗法则,你的行为不是也触发了他的教条,这么说你也该受到惩处?” “我?”叶良月冷冷一笑。“我不过是一个受害者,在任何人眼里最可怜最值得同情的人,我父母别杀害,自己有被囚禁受尽凌辱,我为什么要受到惩罚?” “难怪你有恃无恐会说出所有事,因为你心里很清楚所有的事都没有证据能证明你是真凶。”景承再往前走一步。 叶良月终于打开了身后的门,她向后退并且手按到墙上一处按钮。 “110报警指挥中心。”墙上安装了报警设备,里面很快传来值班警员的声音。 “我,我在良月动物收容所,有,有两,有两个人闯进来,我不知道他,他们要干什么,我好害怕,他,他们叫景承和秦文彬。”叶良月的声音是那样无助和绝望,但我永远也忘不了她说这些话时脸上阴森的笑容,当初我接到的那个报警电话,相信她也是用同样的表情。 “警察很快就会赶到,人总是习惯同情弱智,我猜没有人会相信你对我提出的指控。”叶良月松开手声音瞬间又恢复了冰冷。 是的,我相信景承所说,她的确是最善于伪装的怪物。 我刚想说什么忽然手机响起,是苏锦打来的电话,我接起电话就听见苏锦焦急万分的声音。 “文彬,你是不是和景承在一……” “苏锦,你先听我说,叶良月才是真凶,她才是凯撒的门徒,死亡名单凶案全都是她策划实施。”我打断苏锦心急如焚说。 “什么?!”能听出苏锦的震惊,短暂的停顿后。“怎,怎么可能,叶,叶文德夫妇是她父母啊?”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事情远比你想的要复杂,你马上通知警方赶到叶良月的动物收容所。” “你在叶良月的动物收容所?”苏锦显得更加震惊,声音也变的有些紧张。“景承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是的。” “文彬,我刚才发现配枪不见了,我怀疑是景承拿走,如果他知道叶良月就是凯撒的门徒……” 我一怔,根本没有听完苏锦后面的话,猛然转头看向身后,收容所里只剩下我一人,我冲到后门看见景承把叶良月逼到外面,我想把门推开发现已经被反锁。 “景承,你听我说,叶良月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她所有的罪行都会得到公正的审判,她不可能逍遥法外,把她交给警方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将她绳之以法。”我用力拍着门大声说。 “你,你想干什么?”叶良月应该是被景承的举动震惊到,我猜在她的心中只担心能不能逃过法律的惩处,并不认为景承会对她做什么。“警察马上就会到,如果你敢伤害我那么你也逃脱不了。” “景承!”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击铁门,叶良月最错的就是不该直面景承承认一切,她还不知道自己释放出来的是什么。“我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你要做的事什么都弥补不了,你冷静点等苏锦来了再说,你他妈能不能把门打开。” “我不喜欢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更愿意看见你变成怪物的模样。”景承的声音远比她还要冰冷。 “你,你没有证据,警方也不可能有,而且也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叶良月紧张不安说。 “我不是警察,我从来都不需要证据。”景承的手慢慢从衣服中拿出来,手里正握着苏锦的枪。 “景承,你好好听完说。”我努力克制自己情绪,希望不要再刺激到他。“叶良月即便有罪但也必须得到警方证实,在没有证据之前所有人会相信她是清白无辜的,如果你处决了她你形同谋杀,你非但无法证明她所有的罪行,自己也会因为杀人被抓捕,你真打算为了一个变态的怪物把自己后半生断送在监狱吗?” 第七十五章被遗弃的同类 景承在沉默至少他手中的枪还没有抬起,我估计他也在犹豫。 “而且她还怀孕,即便她怀的是凯撒的孩子,这个孩子将来会怎么样我不想知道,但现在从道德伦理上讲孩子始终是无辜的,你杀掉一个孕妇,不管出于任何原因你都将会被判处死刑。”我近乎于在哀求他。“你比我聪明,你应该能权衡轻重,叶良月即便恶贯满盈你也不能杀她,你说过我们是同类,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犯……” “关于泰山你说的是错的。”景承忽然打断我的话。 “什么?”我一愣。 “你不是说我像泰山,森林的王者最后在恋人珍妮的帮助下终于变成了正常人,从此他和珍妮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景承的声音很平缓,但他始终没有转身看我。“原著我有看过,在原著里结局并非你说的那样,泰山最后回到了森林,那才是他最熟悉和习惯的地方……” 我心开始往下沉,我明白景承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个结局的原因,当一个人长时间凝视深渊,最后深渊也会回望你,他在黑暗中追捕怪物的时间太长,以至于他已经习惯了黑暗,他是和恶魔签订过契约的人,或许注定他永远无法离开混沌的深渊。 我还试图去阻止他,但景承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叶良月的身上。 “这个游戏是你制定的,显然你对这种游戏驾轻就熟而且乐此不疲,但凯撒应该没有告诉你,这个游戏唯一的规则。”景承声音太过低沉,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被我找到你就意味着你已经输掉了这场游戏,很遗憾怪物之间的游戏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你他妈开枪就输了!”我用拳头重重砸门。“凯撒计算好所有的结果,叶良月如果没有被你发现,那么她将成为真正的门徒,可即便被你找到,凯撒知道你一定会不计后果铲除叶良月,但问题是在所有人眼中叶良月是无辜的受害人,你枪杀孕妇的结果只有一个,你将和凯撒一样被正法,你他妈怎么还不明白,这局棋自始至终你都不可能赢!” 景承手中的枪缓缓抬起就抵在叶良月的头上:“我能猜到她以后会怎么去引导和灌输生下来的孩子,她蕴育的根本不是生命而是罪恶,相信用不了多久凯撒就能在这个孩子身上重生。” “孩子是无辜的,你没有资格和权力去评判这个孩子的生命和未来,你有无数理由处决叶良月,但你不能把自己的主观猜测强加到未出生的孩子身上。”我的拳头在铁门上砸出血,但声音并没有丝毫减弱。“凯撒最希望成为他门徒的是你,如果你今晚你开枪,你将沦为和他一样的怪物。” 景承迟迟没有声音,只是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在抖动,他的视线落在叶良月肚子上,目光充满了迟疑和犹豫,我知道景承从来没在乎过所谓的道德和责任,对于处决叶良月的后果他压根都没想过,让他犹豫不决的是叶良月肚子的孩子。 他是黑暗罪恶中最凶残的怪物,但他始终都保留着光明和希望,他明明有无数种方式让自己置身事外除掉叶良月,可他偏偏选择了用枪,可见他是有多迫切想要结束对面这个女人罪恶的一生。 “你会生下这个孩子,但你们永远没有见面的那一天。”景承慢慢在松开扳机上的手指。“你的余生将会在孤独和唾弃中渡过,没有价值也没有成就,你只能永远躲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中直至腐烂消亡,活着对于你将是最大的惩罚。” 叶良月的神情瞬间从之前的害怕变成惶恐,景承放弃了杀她的想法,但我却忽然明白过来,凯撒让叶良月怀上的孩子就是她活下去的理由,但如今景承却剥夺了她的希望和目标。 叶良月本来就厌世轻生,她害怕的从来都不是死亡而是失去承载她希望的孩子,我猜在叶良月心目中她蕴育的其实就是凯撒,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将重新变成之前那个浑浑噩噩厌恶自己生命的叶良月。 叶良月神情呆滞混沌的愣在原地,我猜她想到了所有的结果,唯独没想到景承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她,这远比景承开枪射杀她还要痛苦残忍。 “不,不,你,你不能带,带走这个孩子……”叶良月手足无措紧紧保护着肚子。 “这个孩子会被人收养,在一个健康幸福的家庭中长大会得到呵护和关爱,我不确定这个孩子将来会怎么样,但有一点我敢肯定,这个孩子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是谁。”我冷笑着注视叶良月。 “不!”叶良月抓狂的摇头,歇斯底里冲着我们咆哮。“你们不能这样做。”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声音是从叶良月身上传来,她惊恐未定拿出手机瞟了一眼后整个人刹那镇定下来,这个反应让景承和我都大感意外,她接通电话后放在耳边,我们听不见话筒里的声音,没有什么比叶良月肚中的孩子更让她在意的事,可她偏偏会在这个时候接电话,可见打电话的人甚至比这个孩子更重要。 更让我和景承诧异的是,叶良月的情绪竟然在平复,不再有害怕和惶恐,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祥和。 通话的时间很短,但却让叶良月心如止水般从容,她目光毫不闪烁的和景承对视,她的镇定反而让景承不知所措,叶良月放下通话结束的手机,同时也放下了保护在肚子上的手,我仿佛从她眼神中看见了某种奇怪的希望和憧憬,她展现在我和景承面前的不再是不安的迷茫。 叶良月丢掉手机景承下意识望过去,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叶良月突然上去,伸手按住景承放在扳机上的手指,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 呯! 枪声响起的那刻,叶良月身体随之重重倒在地上,眉心的弹孔仿佛一点朱砂般艳丽,我噤若寒蝉愣在铁门外,景承张大嘴神情充满了疑惑的震惊。 叶良月居然在我们面前自杀了! 而且还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甚至前一刻她还在极力和我们抗争,但后一秒她却选择了死亡,这完全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叶良月现在的心理。 景承的手和他嘴角一起在抖动,他的目光很快又看向地上的手机,叶良月选择自杀的原因很显然和最后那个电话有关,景承拾起手机开门出来,在我面前回拨了最后一个来电,可拨通的电话并没有人接。 我颓然的靠在墙上有一种无助的瘫软,瞟了一眼血泊中的叶良月,房间中还回荡着手机拨号的声音,直到最后戛然而止结束房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景承靠着墙慢慢坐下脸上却没有释然的轻松,他依旧张着嘴来回看看自己手中的枪和地上叶良月的尸体,整个人犹如在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 我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身上摸索居然掏出一盒烟,点燃叼着嘴角深吸一口,烟雾里他是那样焦虑和落寞。 “怎,怎么会这样?”我声音颤抖。 死亡名单凶案终于真正的完结,但我却没想到是用这样的方式,感觉自己的思绪完全停滞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景承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掐灭在地上,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电话,并且按下免提无力的放在身体一侧。 “喂,你是?”手机中传来顾宛如的声音。 “……”景承沉默了片刻,像是还没做好准备,他舔舐蠕动几下的嘴角。“是我。” “你在什么地方,我想见你一面。”顾宛如的声音很激动。 “我也想见你。”景承的话语中透着羁绊。 “景承,我试图去忘了你,说服自己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可我做不到,那天在机场重遇你之后,我能看出你也没有忘掉过去,我不在乎等你,也不要你的承诺。”顾宛如情深意切说。“但你给我一次希望哪怕就一次,三天以后是我的婚礼,我曾经以为这是我想要的,但我发现始终放不下你,我会在未央湖等你,如果你能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 “宛如……”景承深吸一口气声音很低落。“我想你说的对,我或许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祝你幸福。” 景承挂断了电话,他甚至都没有留给顾宛如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手机很快又响起但景承选择了视而不见。 “你走!”我一把从地上拖起景承。“去找顾宛如,能走多远走多远这里交给我,等了那么多年你不能再辜负她。” “你打算干什么?留下来替我定罪?”景承抬头看我一眼。“而我从此变成逃犯,你认为我现在的身份去见顾宛如合适吗?让她跟着我一起亡命天涯?” “叶良月已经报警,等警方赶到时看见她的尸体,没有人会相信她是自杀!”我心急如焚紧张的舔舐嘴唇,我试图去抢景承的枪,本能的反应是想抹去上面的指纹。“你留在这里唯一的后果就是成为当场抓获的凶杀,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推断和分析,在所有人眼中你枪杀了一名孕妇,我不想最后一次见你是在黑楼!” “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呢?”景承声音很平淡。“如果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话,那么我说什么都是有利的。” “你,你什么意思?”我大吃一惊。 “今晚你不该跟我来这里……” 景承的手缓缓抬起枪口正对准我胸膛,我愕然震惊的注视着他,外面传来警笛的声音还有嘈杂急促的脚步声。 “有时候怪物也会丢下同类,这是最后保护自己的办法。”景承目不转睛和我对视。“秦文彬,我丢弃你了!” 我不敢相信景承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扣动了扳机,巨大的冲击力贯穿我身体,在猛烈的剧痛中我身体重重倒在地上,眼前一黑仿佛坠入深渊之中再没有了知觉。 …… 第七十六章风雨同舟 我在混沌中挣扎试图摆脱无尽的黑暗,仿佛有声音传来渐渐我听见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感觉在黑暗的边际隐约出现一抹光亮,我努力向光亮的方向冲过去。 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后背一片冰凉的冷汗,我大口的喘息仿佛做了一场冗长的噩梦,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感觉异常刺眼,我伸手去遮挡时候看见身边的苏锦,一个穿制服的人背对着我站在窗边。 “你终于醒了。”苏锦憔悴的脸上露出笑意。 我反应还是有些迟钝,自己如今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叶良月的收容所,景承突然向我开枪…… “景承!景承呢?”我拉住苏锦的手急切问,因为太过用力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见左肩被纱布包扎。 “你冷静点,你中的是贯穿性枪伤,庆幸的是子弹并没有伤及内脏和肋骨,如果再向下偏差几分就是你的心脏。”苏锦拍拍我手轻声说。“警方赶到收容所的时候,看见叶良月被枪杀而你也中枪倒地昏迷不醒,景承拿着枪站在里面也没有反抗,但景承被抓获之后直到现在都没说过话,不过经过现场勘查证实是他枪杀叶良月和袭击你,文彬,当晚在收容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良月是伪装,她不是叶良月,她是皇后……”我突然有些语无伦次,毕竟事情本来就极其复杂,我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叶良月才是死亡名单凶案的始作俑者,她在七年前就认识凯撒,并且从凯撒的目标变成门徒,她还亲自参与了对景承父母的谋杀,所有的涉案者都是凯撒用来保护叶良月的替身,包括凯撒在内,因为凯撒让叶良月怀了自己的孩子,他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来延续自己的罪恶。” “叶,叶良月是凯撒的门徒?!”苏锦惊愕的表情和我得知真相时如出一辙。“证,证据呢?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话?” “没有证据!”我摇摇头肯定回答。“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这也是凯撒保护叶良月的办法,在任何一处凶案现场都无法找到可以指证叶良月的证据,但这的确是事实。” “你是警察!”苏锦神情严峻说。“事实需要证据来证明,你所说的这些应该都是景承的推测吧,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射杀了叶良月?” “不止叶良月,她还怀有身孕,这是一起一尸两命的凶案!”站在窗户旁边的人声音沉重。 “这位是公安厅康余年厅长,收容所叶良月的凶案现在由康厅长负责。”苏锦给我介绍。 “秦文彬,你必须认识到这起凶案的严重性,而且性质极其恶劣,我们在手枪上提取到景承的指纹,根据苏警官的证词证明景承擅自偷盗了她的配枪,虽然景承冥顽不灵到现在还负隅顽抗不肯交代罪行,但从现场掌握的线索显示,他是在近距离情况下射杀叶良月以及击中你。”康余年转过身走到床边,面色严肃老成对我说。 “康厅长,不是这样的,景承没有射杀叶良月,她是自己抢枪自杀的……” “秦文彬,我要再次提醒你,注意你的用词和立场,还有你现在的身份。”康余年义正言辞打断我的话。“叶良月父母被凶徒残杀,她自己又被挟持囚禁,并且遭受一个多月的凌辱折磨,她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指证一个受害者,往轻了说你是恶意诽谤诋毁,上纲上线的话你就是有意包庇行凶者,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很怀疑,你是否也参与了这起凶案。” “叶良月是二元人格,你们看见的只是她的伪装!”我据理力争。“景承的确想过要要开枪,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但叶良月接到一个电话后突然自杀。” “证据呢?”康余年沉声问。“你空口无凭就打算让我相信叶良月是自杀?即便自杀总得有理由,你能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吗?” “我是警察,我知道如何维护法纪,我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同时更不会冤枉诬陷清白的人”我理直气壮说。 “你不是警察!”康余年义正言辞。“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涉案嫌疑人,即便你是警察,叶良月有没有罪也该法律来判决,没有人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景承擅自开枪射杀孕妇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我顿时哑口无言,苏锦又拍了拍我手:“文彬,康厅长是来了解情况,希望你能积极的配合,目前暂时不要考虑叶良月的事,先把收容所发生的事详细说一下。” “秦文彬,虽然你已经被证实在死亡名单凶案中是被栽赃嫁祸,但是魏平海的死和你有直接的关系,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我们接到上级领导的指示,考虑到在侦破凶案的过程中你的特殊性,所以在判决之前会酌情衡量,介于你之前的表现和行为,我们暂时把魏平海的死定性为你过失杀人,但是叶良月被杀的这件事上,如果你摆不正自己立场,那么我们将会重新考虑对你的裁决。”康余年说。 “我需要怎么摆正自己立场?” “在叶良月凶案现场,嫌犯景承至今负隅顽抗不肯交代,而你是唯一目击者,只要你说出当晚真实的案发经过,我们会将你列为证人,并不会影响之前对你的判决。”康余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并且把一支笔递到我手边。“这份文件是证实你和此案无关,只要你在上面签字愿意成为证人,警方就能对景承提起诉讼,你这是戴罪立功的表现。” “如果不签会怎么样?” “秦文彬,没有你的证词我们一样可以对景承定罪,现场发现的线索足以将其绳之以法。”康余年声音缓和了些语重心长说。“我是在给你一次机会,同样也是你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你放弃了,那么警方将以合谋行凶对你和景承一起提起诉讼,到那个时候叶良月和魏平海的凶案将会并案判处,你当过警察应该很清楚结果是什么。” “你是打算让我指控景承。” “不!是让你指控丧尽天良谋杀孕妇的凶杀,而且还是一个差一点就企图杀你灭口的凶徒!”康余年神情严肃说。 我目光又落在左肩的枪伤,当时我和景承近在咫尺,他开枪不可能有偏差,而且子弹是穿透我身体的,说明他在开枪之前就计算好射击的部位。 我认识景承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却从来没有质疑过他,即便那晚他用枪口对准我时也是一样,他为什么会突然对我开枪呢? 我想起景承最后对我说的话。 有时候怪物也会丢下同类,这是最后保护自己的办法…… 当时我并不明白景承这句话的含义,因为我不相信他会丢弃我,可现在突然想通了,他在开枪前对我说。 秦文彬,我丢弃你了! 其实不是他丢弃我,而是景承让我丢弃他,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开口,他是在等我指控他,因为景承很清楚没有人会相信我们说的真相,叶良月的死会让我们成为百口莫辩的凶手,而且丁点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和证据都没有。 在这起所有人认定的凶案中,必须有凶手被绳之以法。 景承不想牵连到我,所以暗示我在合适的时候把他丢弃,这是保护我自己最好的办法,因此他才会向我开枪,他用这样的方式亦如推开顾宛如那样推开我。 我慢慢从康余年手中接过笔,一言不发看着面前的指控文件,忽然转头看向苏锦。 “我没有证据,丁点都没有,但我想问你一句话。”我表情坚定不移。“你相不相信我?” 苏锦毫不迟疑的点头。 “叶良月是真凶而且她是自杀的,景承没有开枪,我只想问你。”我声音平缓镇定对苏锦说。“你认为我应该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吗?” 相信在任何时候苏锦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可她这一次选择了沉默,那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即便她再不认同景承的行为,但潜意识里她是相信我和景承的。 “我相信你的决定。”苏锦对我微信异常的坚定。 “苏警官!”康余年声音严厉。“作为在职警员,我希望你注意自己言行!” “康厅长,作为一名警员,我会履行职责和捍卫使命,我有理由怀疑发生在收容所的凶案另有其他原因,当务之急应该是调查案件真相,而不是草率指控嫌疑人。”苏锦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就单凭两个涉案嫌疑人的言词?”康余年勃然大怒。 “证据!你他妈除了会要证据还会什么?”我怒不可歇撑起身体,因为太过用力导致伤口撕裂,鲜血浸透纱布染红了一大片。“就是因为所谓的证据,我不明不白成为通缉犯,要不是景承拨乱反正我恐怕早就死在逃亡路上,现在你又他妈要证据,我告诉你躺在收容所的只不过是一只肮脏丑陋邪恶的怪物,她双手沾满血腥穷凶极恶在你眼里却成了无辜的受害者,你他妈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 我当着康余年的面举起能让我独善其身的文件,毫不犹豫撕成两半。 “秦文彬!”康余年怒目圆瞪,指着我气的半天说出不出话,估计他怎么也没想到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会放弃他提供的机会,但毕竟是见惯大场面的厅长,或许是我已经表明的态度,他反而不再纠结向病房外点头。 很快几名警员推门进来,其中一名警察拿出文件对我宣读。 犯罪嫌疑人秦文彬,涉嫌和景承预谋杀死魏平海以及叶良月,对其实施逮捕…… 警察宣读的内容我根本没听进去,甚至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很歉意的看向苏锦。 “对不起,我,我恐怕不能陪你去天空之境了。” “我等你。”苏锦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依旧充满信任的对我微信。“你放心,我会重新开始调查叶良月,我一定会找出她的犯罪证据证明你和景承的清白。” “苏警官,考虑到你和嫌疑人之间的关系,你将不允许再接触此案,否则将会被视为违纪行为。”康余年声音严峻。 “康厅长,我当警察以来一直恪尽职守维护法纪,但如果连真凶都无法绳之以法,那当警察还有什么意义。”苏锦从身上拿出警官证,没有丝毫留恋的放在康余年面前。 “苏锦,你,你不要冲动。”我大吃一惊。 “苏警官,我是一个很固执保守的人,从警三十多年从来没行差踏错,我只奉行法律和证据,所以我所做一切从来都问心无愧,你是我见到最有前途的警员,希望你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考虑好后果。”康余年语重心长说。 “谢谢康厅长的赏识,不过可能要让康厅长失望,我当警察的初衷是因为他。”苏锦笑着看我一眼义无反顾说。“既然他都不是警察了,这个证件对我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苏锦……”我感动的说不出话。 康余年失望的叹息一声慢慢拿起面前警官证,他应该很遗憾失去苏锦这样好的警察,我猜他应该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名警界的精英放弃前途信任一名嫌犯,亦如我放弃可以撇清和景承关系的机会,为什么这么多人都选择去包庇一名杀人凶手。 第七十七章再见,二哈 苏锦被警员带离了病房,我也被戴上了手铐沦为嫌犯收押,在医院治疗了两个月后我被押送到看守所等候判决,这期间我再没有见到过苏锦,相信她已经没有资格和权力再来看我。 每天在巴掌大的看守所里无所事事,会经常躺在床上望着铁窗,不知道景承现在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念那个向我开枪的疯子。 一个月后,看守的警员打开了监室门,被我戴上手铐后让我出去,我以为是去受审但出去才发现是晚上,这个时间相信没有开庭的法院吧,我被押送到看守所门口,警员向一个穿便装的人移交。 我被带上一辆车,车门打开的那刻我吃惊的愣住,车里居然坐着苏锦和陆雨晴,她们也用吃惊的表情注视着我。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上车后我诧异问。 “我也很奇怪,本来在接受停职审查突然被带出来,到现在都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陆雨晴疑惑不解。 我眉头一皱吃惊问。“你,你怎么会被停职审查?” “还不是因为景承,警方在调查中发现陆检协助景承的证据,要求陆检指控景承,结果和你一样她也把文件给撕了。”苏锦在旁边苦笑。“景承到底给你们下了什么药啊?” “首席检察官、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再加上我这个最没用的值班警员,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一个疯子给坑了。”我无力跟着苦笑,但依旧没有丝毫后悔。 “这段时候我一直在调查叶良月,她怀的孩子果真不是杜近的,但是姜谨已经被火化无法匹配他的DNA,这是证明叶良月和姜谨有联系最直接的证据,可惜我调查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进展。”苏锦叹息一声说。 “叶良月最后接的那通电话呢?”我连忙追问。 “我调查过,手机号码是一次性的,而且这个号码只打过一个电话,就是叶良月最后接的那个,因此暂时无法确定打电话人的身份。”苏锦摇头回答。 “死亡名单已经完结,凯撒和他的门徒都前后死掉,到底谁有这么大的能力,一个电话就能让叶良月心甘情愿自杀呢?”陆雨晴说。 “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和线索。”苏锦声音坚定。 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负责交接的那个人示意我们下去,走下车发现竟然在机场,一架飞机停在我们不远的地方,我看见还有一辆车也停在旁边。 车门打开的时候,我们三人全都惊愕的愣在原地,我看见面无表情穿着便装的赫楚雄,从他身后走下来的人对着我们露出熟悉的微笑。 那人的笑仿佛具有魔力,很容易让人被感染,以至于我们不约而同也跟着笑起来,距离我上次见到景承已经过去了64天。 赫楚雄看了一眼我们身旁站在的人,全都跟着他退到一边,景承走到我们面前,如同故友重逢般望着我们。 他忽然伸手抱住苏锦,这个举动让我们全都大吃一惊,苏锦瞪大眼睛僵硬在景承怀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或者说甚至还有点讨厌我,因为我从你身边抢走了你最爱的男人。”景承轻轻拍了拍苏锦的后背,带着戏虐的口吻说。“我现在把他还给你,不过你可以把他看好了。” 苏锦没忍住笑起来:“是啊,我没见过他对那个女生这样上心过,我还暗暗妒忌过你,我宁愿他有一天告诉我喜欢上其他女生,也总比被一个男人打败要好。” “对不起。”景承松开苏锦表情很诚恳。“这句话我一直该对你说的。” “因为你差一点抢走了他?”苏锦笑着问。 “朋友之间的道歉,我听说你辞职了而且一直在追查叶良月,我知道你是想证明我是对的,谢谢你的信任。” “朋友?”苏锦吃惊看着景承又笑了起来。“文彬说过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有朋友的,很荣幸能成为疯子的朋友。” 在景承的思维中,他区分人只有两种方式,天才和愚者。 他向来是瞧不起愚者的,因此他总是用一种高高在上自负的目光去审视身边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高傲孤僻的原因,我猜想在景承的字典中朋友被赋予了极其特殊的含义,是一种稀有珍贵的物种,他只会把这两个字送给他最信任的人。 至少我没有得到这样的殊荣,想不到成为景承朋友的居然是苏锦。 景承走到陆雨晴面前,抿着嘴唇目光透着懊悔的亏欠:“值得吗?” “首席法医?” “当初我选你负责尸检就是因为第一眼看见你时,你给我感觉傻的可爱,没想到你是真的傻,你即便指控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会介意的,认识你七年一直都是你为我在付出,为什么不让我偿还一次。” “是因为那起连环凶案的缘故我才会在众多法医中脱颖而出,我成为首席法医也是因为你,比起尸检我更愿意等着你的出现,既然以后看不到你,当不当法医还重要吗?”陆雨晴回答的无怨无悔。 “你还是傻的可爱,知道吗,每次我睡在你身边的时候都感觉好踏实。”景承伸手温柔的拨弄陆雨晴在夜风中飘舞的长发,“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不是不想回应你只是我不敢,我怕我在乎的人会再一次从我身边消失,我已经承受过一次所以没有勇气再面对。” 陆雨晴捂住嘴双眼泛起泪花,她默默守在景承身边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景承的回应。 景承带着遗憾和惋惜抚摸她的脸:“对不起,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等待。”陆雨晴的脸在景承手中摩挲。 景承的目光终于望向我,苏锦拉着陆雨晴走到一旁,她们是打算把最后的时间留给我和景承。 我居然看见了他的拘谨和羞涩,他仿佛还没有做好和我重逢的准备,我们两人一言不发的对视,彼此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自然些。 “我,我不知道对你说什么。”景承笑着打破了沉默。 “我也是……”我抽笑一声尴尬的挠挠头。“我以为见到你会有很多话要说,可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 景承看见我双手戴着的手铐:“你是我见过最笨的怪物。” “怪物是不会丢弃同伴的。”我笑着回答。 “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再开一枪,至少比起让你恨我,我更愿意看见你重新成为一个正常的愚者。”景承歉意的浅笑。 “你就是一个疯子。”我白了他一眼苦笑,看了一眼景承身后的飞机。“他们打算把你送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赫楚雄找专家评估过我的精神状况,考虑到我的智商他们担心我去任何一个监狱都会引发骚乱,所以他打算把我送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景承无所谓的淡淡一笑。 “还能见面吗?”我不舍的问。 “希望能吧,不过你还想和我见面吗?”景承的笑依旧让人很讨厌,但我却突然想把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谁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到时候怕是又要牵连你。” “反正我也习惯了,至少比起之前那些平淡无味的日子,我挺怀念和你一起逃亡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我认为自己做了对的事。”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诉你。”景承突然一本正经。 “什么事?”我有些紧张。 “二哈。” “……”我眉头一皱。“什么?” “我在专案组的名字。”景承笑了。 “二哈?!”我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这算什么名字?这名字有什么意义吗?你别说是随便取的,你这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性,不可能随随便便取一个名字,何况还是追捕凯撒的专案组。” “没那么复杂。”景承抿着嘴浅笑,笑容是由衷的开心,好像想起什么令他想起什么难忘的往事。“说真的,如果你恨一个人的话就送一条哈士奇给他。” “哈士奇?”我这才反应过来,吃惊的看着景承。“你说的是一条狗?” 景承笑着点头。 “你,你给自己取了一条狗的名字?”我没忍住笑出声,难怪景承之前一直不肯告诉我。 “我和顾宛如在一起的时候,她挺喜欢狗所以我们养了一只哈士奇,渐渐我意识到自己遇到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对于我来说难度甚至超过去证明量子力学难题……” 景承浅浅一笑向我讲述,自从哈士奇被带回家以后,他试图用各种方式教会它去厕所大小便,但是他却无法理解为什么每一次回家都会看见一片狼藉,它像是有用不完的气力,不放过任何能撕咬的东西,而且表现出对卫生纸狂热的迷恋,小到拖鞋大到沙发和床,甚至还咬烂过一台液晶电视。 最让景承无语的是,它总是摇着尾巴在门口迎接他和顾宛如,像是在展示它的杰作,望着它身后凌乱不堪的家,景承好几次差点被硬生生逼成内伤,可看到它那双充满灵性憨态可掬的眼睛时景承只能仰天长叹。 景承试图和它沟通,只不过景承每说一句,它都会喋喋不休像狼嚎一般回应。 景承说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都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像是无邪的孩童,充满了童真和单纯,忽然希望这样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他脸上,比起那个高傲蔑视每个阴暗角落中罪恶的暗黑王子,还有充满贪婪冷酷无情的猎食者,以及手持镰刀收割怪物生命的死神,我更愿意他成为一条开心的二哈。 ……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响起,我知道那是离别的序曲,景承在这个时候向我伸出了手:“其实我更想抱你的,但感觉我们应该像男人一样道别。” “再见,二哈。”我握着他的手,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出离别的愁绪。“我期待和你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不会是在黑楼。” “再见,死神。”景承这一次没有笑,表情透着不舍的眷恋。“我一直行走在黑暗中,但你的出现让我看见那抹光亮,谢谢,我最愚笨的同类。” 我们目送着景承走上飞机没有再回头,我猜想他和我们一样,都无法承受离别的悲伤。 “二哈!”在消失在飞机门口的那刻我叫住了他。“不管你去什么地方,记住,你虽然行走在黑暗之中,但你并不是一个人……” 幼童般天真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在景承脸上绽放。 飞机在轰鸣声中腾空而起,我们目送着飞机远去的方向,一言不发久久的凝望,直至闪烁的红色机尾灯消失在夜幕之中。 和我们同样凝望远方的还有赫楚雄,他一身正气面色严峻,但我却从他目光中看见了惋惜和不舍,最后那声长长的叹息显得尤为无力。 他默默埋下头一言不发走回车里,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沉默了良久语气消沉:“忘掉今晚发生的事,就当你从来也没认识过他……” “他是英雄!”我不卑不亢望着赫楚雄。“他用自己的方式在维护正义守护光明,他不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对,他的确是英雄,不过不是我们需要的英雄,也不是民众希望看见的英雄,知道英雄该是怎么样的吗?”赫楚雄摸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后声音沉重。“英雄应该是充满正义,有着高尚的人格和勇敢无畏的精神,英雄应该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民众敬仰的掌声和鲜花。” “有这样的英雄吗?”我带着不屑的嘲讽。 “有!英雄不是一种行为,是一种信仰,让民众知道光明和正义永存的信仰,这是对抗罪恶和黑暗最强大的武器,这也是我为之奋斗和付出一生的追求。”赫楚雄慢慢抬头和我对视。“你现在就是这样的英雄。” “……”我大吃一惊。 “你以为他对你开枪只是想让你全身而退?”赫楚雄目光落在我肩膀包扎的伤口上。“死亡名单凶案虽然结束,但产生的恐慌和影响已经扩散蔓延,民众需要一个能让他们看见希望,一个强大果敢无畏的英雄守护光明对抗黑暗,这才是他向你开枪真正的目的。” “他,他做了什么?”我震惊无比问。 “他烧死魏平海并且枪杀孕妇叶良月。”赫楚雄脱口而出。 “这不是真相!” “我知道,可民众需要的是英雄不是真相。”赫楚雄又吸了一口烟声音镇定。“公布的真相将会是,警员秦文彬虽被凶徒诬陷,但临危不惧英勇坚定和犯罪分子抗争,最终亲手抓获凶手景承。” “你这是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他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勃然大怒。 “他是范海辛。”赫楚雄表情很平静。“他告诉我,你说他像范海辛,所以他选择了和范海辛一样的结局,他虽然服务于光明,却永远只能堕入暗无天日的黑暗,你是他在光明中的另一个自己,这也是景承选择你的原因,你和他都在守护正义只不过用不同的方式,别辜负了他对你开的这一枪,他放弃自己创造了一个英雄,这是需要你用一生要去守护的信仰。” 我愣在原地感觉无法宣泄的悲伤溢于言表,我万万没想到景承向我开枪竟然还有这么深的含义,我无力的叹息一声:“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 “个人情感上我也期待和他重逢的那一天,但理智告诉我最好永远都不会和他再见,我把他送到该去的地方,从此以后他会蛰伏在黑暗最深处,一旦他再次被唤醒就意味着……”赫楚雄转头看向视线无法穿透的夜幕,深吸一口烟声音凝重。“意味着我们无法抵御的黑暗降临。” 第七十八章暗夜将至 英雄是什么? 很早以前我对英雄的定义很宏大,英雄应该是无私忘我不辞艰险,为人民的利益英勇奋斗令人敬佩的人。 但事实上对于英雄的定义并没有我想象中这么抽象,英雄就是被公安部授予的二级英模奖章和证书,以及被追捧的掌声和鲜花,也是我警服上一级警司的警衔。 在很多场先进事迹报告巡讲会上,我向各个公安系统同事一次又一次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是如何被诬陷成为凶手,又是如何沉着冷静抽丝剥茧并且坚定不移和凶手斗争,最后又是如何正义凛然惩恶除奸。 当然这个故事里没有景承,是的,我始终认为我是在讲述故事,而且还是另一个人的故事,只不过故事中的英雄却沦为了被绳之以法的凶犯。 就这样在聚光灯和媒体的渲染报道下,我成为官方和民众心目中认可的英雄,我的名字前面如今居然出现了修饰词。 罪犯克星秦文彬! 和我有一样经历的还有苏锦和陆雨晴,她们因为参与侦破凶案有功被复职,而我也终于被调离110报警指挥中心,和苏锦一同调入公安厅刑事侦查局。 我带着英雄的光环成为众人眼中尊敬的那个人,和苏锦还有同事一起破获了很多重大刑事案件,渐渐我在警界开始崭露头角,如同苏锦那样被誉为另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这一切并没有让我获得丝毫的成就感,繁忙而艰巨的工作让我开始怀念在报警中心的日子,其实我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怀念过去。 距离和景承分开已经758天,我很想他。 特别是在变季的阴雨天,当肩膀隐隐作痛的时候这种想念愈发深刻,我猜他应该能看见我的,毕竟我出现在媒体上的时间很多,每一次破获大案我都会被推到聚光灯前接受赞许和掌声。 我变成了他想看见的那个英雄,他把自己变成受人唾弃的怪物换来的信仰牢固的坚不可摧,这是支撑我坚持下去的信念,时刻警惕着任何一处阴暗角落中潜藏的罪恶。 “他应该很高兴看见你现在的样子,赫部长说的对英雄其实是一种信仰,谁成为英雄并不重要,只要这种信仰能一直存在那么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陆雨晴把案件的验尸报告交给我。 我看见放在她办公桌旁的香水百合,每一次来这里都盛开着花朵,这或许是她思念那个人的方式,不知道是默契还是有意的回避,这两年来我们相互之间再没有提过他的名字:“我们今天开始休年假,刑侦队的事暂时交由其他同事负责,今天过来除了拿报告顺便告诉你一声。” “年假?”陆雨晴点燃一支烟笑着打量我和苏锦。“该不会是提前渡蜜月吧。” “你想哪儿去了,这两年一直忙于各种案件都没休息过,最近局里没有新案所以打算出去走走,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吧。”苏锦笑着说。 “去哪儿?”陆雨晴问。 “我答应带她去天空之境……”话出口突然很后悔,仿佛任何事都和那个人或多或少有关联,我们极力的想要避开可总是不经意触碰。 “我手上事情挺多估计去不了,你们玩开心点记得给我带礼物。”陆雨晴笑的有些伤感,弹着烟灰岔开了话题。 刚好这时苏锦的手机响起,她还在抱怨明明说好休假这段时间关机,心无旁骛休息一段时间,可等她接通电话后表情很快凝重起来。 “怎么了?”陆雨晴问。 “技术科的同事告诉我,两年前叶良月凶案中那个电话号码刚才通过GPS定位了手机的位置。” 我和陆雨晴顿时大吃一惊,这两年来我一直试图用各种办法不遗余力追查这个神秘的号码,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叶良月为什么在接到那个电话后会突然自杀,她的死迫使我和景承成为无话洗脱嫌疑的凶犯,如果不是景承选择了承担一切,如今的我应该还在监狱。 我不是英雄,只不过民众需要一个英雄。 而真正的英雄就因为那个神秘的电话,放逐到被人遗忘的深渊中。 可奇怪的是这个电话自从给叶良月打过之后就离奇的消失,以现在的刑侦技术即便是关机也能追踪到手机芯片,但技术科始终无法确定手机的位置,沉寂了两年之后这个神秘的手机突然再次出现,我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让苏锦立刻通知刑侦队的同事锁定手机的位置,陆雨晴知道事关重大执意要跟我们一起去,根据技术科那边提供的定位坐标我们找到郊外一座废弃的仓库。 警员包围仓库后,我们和其他同事走了进去,空旷的仓库里布满了灰尘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里面一片漆黑电灯开关也失灵,我留下警员抓紧时间修理,打开手电继续向前搜索。 定位设备显示侦测到的手机就在我们附近,手电光难以让我们对仓库的全貌一目了然,苏锦拿出手机拨打那个电话。 忧郁的音乐铃声从仓库的深处传来,我和其他警员立刻拔出枪全神贯注慢慢靠近,渐渐发现越是往里走越干净,这里似乎被人打扫过而且清理的相当一尘不染相当干净。 苏锦拉了拉我衣角,她一脸惊愕望向我身后,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所有的手电光全都聚焦在仓库最里面的墙上,光亮中我看见一个阴森可怖的图案。 用极其简单的黑色线条勾画出一只诡异的眼睛,黑色的瞳孔中传来手机的铃声,那仿佛是一只充满魔性的眼睛如同在审视着每一个与之对视的人。 苏锦挂断了电话,我的视线从墙上的眼睛图案慢慢往下移,在图案的正下方是凹凸起伏的东西,被黑色的布遮掩着,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走到黑布的前面,我正打算伸手去拉动,骤然在手电光中发现黑布被细线牵引仿佛是某种机关,而细线的另一头刚好连接在墙上的手机。 一个警员小心翼翼爬到墙上取手机,我刚要提醒可话还未出口,警员已经把手机拿到手中,在他拉拽的瞬间黑布飘落下来,同时四面的灯光也突然明亮,从不同的方向聚焦在被黑布遮掩的东西上。 我们面前瞬间被照射的如同白昼,当黑布落下的刹那,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怔住,即便是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的陆雨晴也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叫。 灯光中我看见一个奇异狰狞的凶物,拥有雄狮般的身躯以及锐利的毒爪,背上一对展开的黑翼,而最诡异的是,这东西却长着人的脸,而且还是一张极其漂亮女人的脸。 我向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怪物,忽然手指不经意抖动一下。 司芬克斯! 埃及神话中最具智慧的邪恶怪物! 很多人将其称之为狮身人面像,但估计没有谁见过用活人做成的司芬克斯。 我暂时不清楚到底用几具尸体才能完成面前这个雕塑。 是的,我认为是雕塑。 即便是用尸体做成但却看不出丝毫拙劣粗糙的地方,每一处细节似乎都经过精雕细琢,如果不是出现在这里,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件大师级别的艺术品。 整个活人肢体拼凑而成的司芬克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在灯光中我凝视上面的人头,有一种随时可能会睁开眼睛的感觉。 “秦队,在旁边发现一封信。”警员走到我身边用镊子取出信纸,上面是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和字母。 “这应该是凶手留下的,立刻让技术科会同相关专家进行破译。”苏锦静气凝神冷静下达命令。 “不用了,这不是技术科和专家能破译的。”我摇摇头取出手机给信纸上的内容拍照,转身很歉意对苏锦说。“对不起,暂时恐怕不能去天空之境了。” “我明白,这是恶性杀人案件必须尽快侦破。”苏锦点点头。 “你不明白……”我深吸了一口气,司芬克斯图案上一次在凶案中出现要追溯到七年前,如今这个图案和神秘手机一同出现,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凶案。 苏锦和陆雨晴面面相觑,她们根本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走到仓库外面,落日的余辉正在快速的消退,阴暗的色调开始吞噬一切,我移动脚步尽量让最后的阳光照射到我全身。 我把之前拍摄的照片发给赫楚雄,连同一起发送的还有一条只有四个字的短信。 暗夜将至! 第一章诸神的黄昏 “文彬,文彬!”苏锦在刻意加重声量。 我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从警方介入案件到现在已经是半个月,我始终无法把注意力专注到案件上,比起凶案的侦破我更关心赫楚雄的回复,近乎于强迫症般时不时查看手机信息。 在案情分析会议上我为此走神,连忙收起手机抱歉的对同事点点头:“对不起,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 “今天接到省厅下达限期破案的指示并且要求务必控制凶案的影响,因此就连媒体也不允许对案件进行报道。”苏锦简明扼要回答。 “鉴证科那边可有什么发现?”我问 。 “鉴证科没能在现场提取到任何指纹和凶手遗留的线索。”鉴证科科长孟沉摇头。“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省厅委派了一位心理侧写专家参与这次凶案侦破,希望通过对凶手心理画像来缩小侦查范围。” “心理侧写专家?”我抬头看见孟沉给我介绍坐在他旁边的萧鹏涛,因为他职业的原因我不免多看了他几眼。“说说你对案件的看法。” “我根据凶案现场环境已经初步对凶手进行心理分析,在各位面前的案件报告中都有摘要。”萧鹏涛推了推眼镜斯斯文文说。 首先是凶案现场,凶手选择在郊外的废弃仓库,而且凶手行凶手段极其残忍但过程精细,并非是短时间能完成,说明凶手逗留在仓库的时间很长,由此可以推断凶手对现场环境极其了解。 然后是凶案现场出现的眼睛画像推断是全知之眼,也被称为上帝之眼是无所不能的象征,代表了权力和阴谋,可见凶手极其猖狂但心理素质极好,留下眼睛画像是向警方挑衅。 最后是凶手行凶的手段,将受害人肢解后重新缝合这表明凶手有很极强的毁灭欲望。 萧鹏涛说完显然对自己的分析很有信心,我目光从手里的摘要移到萧鹏涛身上:“那么凶手的年龄是?” “大约在20-40岁之间。”萧鹏涛对答如流。 “性别呢?”苏锦问。 “这个很难评估,因为我无法判断到底是合谋犯案还是单独行凶,但考虑到凶手能肢解受害者,我猜凶手里可能是男性。”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命关天?”我放下手中摘要声音严峻。“大约?你猜?可能?让你来这里是为警方精准勾画出凶手轮廓,而不是说一大堆毫无作用笼统的分析,你说了大半天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你!”萧鹏涛一脸愕然,估计从事学术研究的人多少都会持才傲物,被我当着这么多人数落肯定不服气。“荒唐,我是以专业眼光和学科知识为基础得出的分析结果,请你尊重我的专业知识!” “这里在座每一名警员都能得出和你一样的分析结果,是不是说他们脱下警服就能和你一样成为所谓的专家?”我面色凝重并没有顾及萧鹏涛感受的打算。“现在是缉凶破案,请你尊重我们的工作!” “若不是省厅领导让我协助你们我才不愿意来,跟你们说专业的心理侧写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萧鹏涛气的手发抖。“我是搞心理研究的,没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而且严重缺乏现场环境证据的情况下对凶手进行完整的心理画像分析,我是普普通通的学者不是神。” “是啊,我要的根本就不是你……”我长叹一口气,起身示意让苏锦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我指着上面那只诡异的眼睛看向萧鹏涛。“全知之眼?” 萧鹏涛有学者的固执,抽扶眼镜后肯定点头。 “凶手把受害者最后缝合成什么?”我手指往下移继续问。 “司芬克斯。” 我忍不住略带嘲讽的笑出声,或许近墨者黑的缘故,我虽然和那名疯子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潜移默化中我俨然受到他很深的荼毒,我不再向从前那样谦逊,似乎为了破案我可以在所不惜,甚至不知不觉中变的刻薄和不近人情。 “你来这里的时候是不是没带脑子?”我没等萧鹏涛反驳加重语气。“司芬克斯是埃及神话中的怪物,全知之眼是基督宗教标志,这两样东西根本就不搭调,你看见眼睛画像就牵强附会自以为是妄下定论。” 萧鹏涛固执己见反问:“那你认为眼睛画像代表什么?” “看清楚!”我用手指在屏幕的眼睛上。“这是左眼,你所谓的全知之眼是右眼,你错的也太离谱了,这眼睛是荷鲁斯之眼,在埃及神话中具有神圣含义,象征是辨别善恶美丑的能力,凶手根本没有向警方挑衅的意思,凶手真正的意图是希望警方参与和介入,但仅仅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这起凶案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凶手的动机。” 萧鹏涛哑口无言愣在座位上,脸色时红时白很是尴尬,我摇摇头透着不加掩饰的失望,手指向门口:“请你尊重一下我们的时间。” 萧鹏涛忿忿不平离开会议室时遇到陆雨晴,看见她我心情总算是好了些,目前案件陷入困局希望都寄托在她的尸检报告上。 “尸检可有什么发现?”我连忙问。 “暂时能确定的是,遇害死者一共有三名,一名男性和两名女性,死者被肢解后重新缝合在一起,死者面部被损毁,其中一名女性死者双眼被挖去。”陆雨晴坐下后把尸检报告递给我。“但在尸检过程中我却在死者眼眶里发现了凶手留下的填充物。” “留下了什么?”苏锦追问。 陆雨晴把一个塑料袋放在会议桌上,灯光下里面装着的东西闪耀着光芒,我辨认了很久不敢确定望向陆雨晴:“这是什么?” “金币。”陆雨晴的表情也有些疑惑。“我咨询过专业人士,这枚国外的金币历史相当久远,但币面图案模糊暂时无法确定具体的的年代。” “杀人之后在死者眼睛里放这东西有什么含义?”我目光注视塑料袋中的金币喃喃自语。 “凶手似乎在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这些信息的碎片就隐藏在凶案现场,我们能收集这些碎片却无法找到正确拼凑在一起的办法,从凶手行凶手法看,这一次我们遇到的又是一个怪物……”陆雨晴停顿了片刻,后面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 我和苏锦不约而同看向陆雨晴,相信我们彼此都能懂。 最擅长追捕怪物的那个人并没在这里。 “对了,在案发现场我还留意到一件事。”苏锦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音乐。“这是在现场找到那部手机的铃声,你们不认为铃声很奇怪吗。” “铃声好像是歌剧?!”我反复聆听了良久有些诧异问。 “我查证过的确是歌剧,是莱茵的黄金第四幕中的片段,当这段歌剧响起时正是诸神跨过彩虹桥进入瓦哈拉。”苏锦点点头。 “莱茵的黄金!”陆雨晴大吃一惊。 我对歌剧一窍不通看陆雨晴的反应就猜到事情不简单:“有什么问题。” “你得抓紧时间找到凶手,否则用不了多久还有更多的人遇害。”陆雨晴面容焦灼。 “为什么?”我一怔。 陆雨晴简明扼要对我们说,莱茵的黄金是讲述一个被诅咒的故事,在莱茵河底的岩石上镶嵌着一块具有魔力的金子,谁能拿到用它做成指环,便得到无以伦比的权力,凡人贪图神的黄金并且盗取最终打造了指环,可惜神最后还是夺取了指环,凡人心有不甘用凄厉的声音诅咒所有得到指环的人和神。 “瓦哈拉是诸神所居住的宫殿,当这段歌剧响起时,诸神因为夺取了指环而胜利的通过彩虹天梯返回宫殿,但是……” “诸神得到了指环也因此受到了诅咒!”苏锦恍然大悟。 “对!歌剧的最后一幕便是诸神的黄昏,预示着所有得到指环的众神都会相继陨落。”陆雨晴点点头。 我心里暗暗一惊目光重新落到塑料袋中那枚金币上:“这或许就是凶手留下这枚金币的原因,难道杀戮和黄金有关?” “陆检说的有道理,如果这就是凶手想要暗示的作案动机,那么仓库中的杀戮仅仅只是开始,死亡会如同诸神的黄昏一样接踵而至。” “看来这枚金币就是凶案的关键。”我把塑料袋交给孟沉。“给你三天时间必须确认金币的来历和……” 砰! 一名警员急匆匆推门进来,表情紧张而兴奋以至于都忘了敲门,他手里拿着一张纸:“秦队,在现场发现的那封信有进展了。” “有进展?”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会议室里所有同事顿时来了精神,可我却有些不敢相信,一直感觉留在信纸上的那些不规则数字不应该会如此轻易别破解。 “凶手在信纸上留下24个没有规律的数字,其中最后7位数字1025330首先被破译,1025所指是10月25日,330代表时间是指凌晨3点30分的意思。”警员言辞确凿。 “剩下的17个数字又代表了什么?”苏锦问。 “技术科会同相关专业人士进行分析,最开始以为这些数字是某种密码但始终没有突破,因此负责破译的小组换了一个思路,或许这些数字并非是密码,如果最后7位代表时间,在理论上和时间依存的便是空间,那么剩下的数字很有可能代表的就是空间,所以技术科对11192030521683543这17位数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突破。” “怎么处理?”孟沉声音急切。 警员走到会议室的黑板前快速写下一串数字。 111.920305, 21.683543 我嘴随之慢慢张开恍然大悟:“是坐标!” “有没有核查坐标所指的确切位置?”苏锦站起身激动不已。 “坐标是位于内海的一处海域。”警员点头回答。 “海域?”我眉头微微一皱,显然这些线索是凶手故意留给警方的,可为什么是在海域呢?我突然抬头对警员说。“昨天刚好是2月12号,不管凶手想干什么在坐标所指的位置一定会有不寻常事发生,立刻联系当地警方请求协助调查。” “两小时之前我已经通知当地警方,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警员精明干练说。 警员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进来的警员面色更加激动,喘息了半天才说出话:“报告,海城市派出海警对坐标区域进行搜索,发现两艘停泊的渔船,并且在其中一艘上发现凶案。” 听完会议室顿时陷入死寂般的安静,我重重长叹一声,或许是经历过两年前那件事让我无比的厌恶心理变态怪物的游戏,这两年我将很多罪犯绳之以法很庆幸再没遇到过怪物。 不过看来我最不想面对的凶案还是找上了我:“苏锦,向省厅汇报要求并案侦破,并且要求海警负责保护现场。” 第二章冰与火之歌 我留下孟沉着手调查金币的来历以及死者身份,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赶往海城市。 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我们乘坐海警船到达坐标位置,站到船头看见浓密的雾气笼罩着起伏的海域,即便是探照灯也难以穿透,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夹杂着海水腥咸的味道,轰鸣的马达声也难以驱使诡异的气氛。 渐渐前方的雾气中出现光亮,负责和我们对接的当地警方告之已经进入坐标海域,依稀有探照灯从弥漫的雾气中穿透过来,那是负责封锁现场的海警船,我听见嘈杂的声音像是船上的人在交流着什么,船头上的海警全都露出惊诧不已的表面注视着前方。 随着船渐渐靠近眼前的雾气被海风吹散,在船舷上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目瞪口呆望向之前光亮的方向,距离我们不远的海面燃烧着熊熊大火,一艘渔船停泊在火海的中央随着海浪微微起伏,探照灯的照射下一个手持船桨的人一动不动矗立于船上。 船身四周不断有白色的雾气向四周蔓延,越是靠近越能感到真正透心刺骨的无比冰冷,在漆黑的深夜之中那宛如一艘被冰与火笼罩的幽灵船。 “海警船最先到达这里时火势更大,经过初步勘察海面有大量人为排放的可燃液体,而如今看见的白雾是被释放的干冰。”说话的是负责和我们对接的梁定国,他是海城市刑警队队长。“我们接到上级指示,全力协助秦队破案并且按照要求封锁现场,这里地理位置特殊所以我没有派人登船。” “这次肯定要麻烦梁队了。”我被塑造成英雄在公安系统也算是人尽皆知,加之和梁定国有数面之缘交情不浅。 “秦队客气,能有机会和你合作太荣幸,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梁队,船上的那个站着的人……”苏锦表情诧异问。 “是死者。” “啊,死者?!” “为了保护现场警方没有靠近,我们用热能感应仪探测过,没有发现正常人的基本热能法医判断死亡时间至少超过12小时。”梁定国回答。 “死者的身份有确定吗?”我问。 “没有,不过警方通过船的编号进行了初步调查,证实这艘船隶属于海城市宏帆渔业公司,这家公司主要从事海运贸易,船只在昨晚被盗,要驾驶这样的船行驶到此需要一定的专业操作能力,因此警方根据这条线索正在全力排查。” 听完我眉头紧锁,两起凶案现场相隔一千多公里,侦破工作一点进展都没有,甚至到现在连死者的身份都没有确定,我让梁定国通知海警船扑灭火势,登上船后发现船体上摆满了干冰,挥发的白雾向四周海域蔓延。 走到船头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死者的造型极其诡异阴森,始终保持着站立撑船的姿势,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衫应该是死后被凶手换上的,等我们走到死者正面时我竟然被吓到,那根本已经不能称之为脸,我只看见血肉模糊的窟窿,随着白雾的渐渐散去,我目光落在甲板上,在灯光的照射下赫然发现一只用鲜血描绘的荷鲁斯之眼。 而死者所站立的位置刚好在这只眼睛的正中,和那只眼睛对视有一种莫名的阴森和诡异。 梁定国让警员对凶案现场进行勘察和取样,陆雨晴要求亲自对死者进行尸检,我们回到公安局等待结果。 “死者身份无法确定,凶手动机又不明,很少遇到如此棘手的案子。”苏锦走到我身边声音有些担心。“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自从仓库凶案出现后,我就感觉你情绪波动很大,你再把自己绷得太紧我真担心你扛不住。” 我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向外凝望:“我们擅长的是抓人,但这次的对手却是怪物,正常的思维和逻辑对于怪物来说统统没用,在我们看来这是人命关天的凶案,可在怪物眼里这不过是游戏,说真的我很害怕这样的游戏。” “文彬,其实我并不愿意你参与这起凶案的调查。”苏锦犹豫了半天。 “为什么?”我回头看向她,忽然明白了她言外之意,无奈的苦笑一声。“你担心我会向两年前那样?” 苏锦默不作声心有余悸点头。 我记得那人说过,追捕怪物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怪物,而我不但领悟同时也验证了这句话,我明白苏锦在担心什么,她怕我作为怪物的本能被唤醒。 我走到她身边搂住她肩膀声音缓和了很多:“你同样和我经历过两年前发生的事,怪物的游戏没有输赢只有生死,亦如凶手留在信中邪恶的司芬克斯,无法解答它的谜题就意味着死亡,我们破解了凶手留下的数字可是却错过了时间,怪物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阻止和摧毁它们是我们的使命和责任。” “看来你这个英雄没白当,事迹报告巡讲上说多了居然在我面前都开始打官腔。”苏锦抿嘴无可奈何浅笑。“到现在我还是很庆幸景承是男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哭笑不得。 “他为了成就你可以放逐自己,你是他在光明中的另一个自己,为此他不惜堕入暗无天日的黑暗,而如今你同样可以为了他不惜一切去面对你内心深处最排斥和惧怕的东西。”苏锦直言不讳笑着对我说。“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们彼此建立如此深的情义,而且他甚至到最后都没承认你是他朋友。” “因为我是他的同类。”我露出淡淡伤感的笑意把苏锦搂的更紧。“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只不过用他的方式在守护正义,两年前出现的那个神秘电话是证明他清白的关键,他曾经为我洗脱冤屈,我现在只不过是在为他做同样的事。” “我懂。”苏锦把头埋在我肩头。“我没有想过劝阻你,他值得你为之付出的一切。” 等到天亮才看见陆雨晴回来,和她一起的是梁定国,取下口罩我看见她满脸的疲惫,但并没有打算休息的意思,我心里明白她何尝不也和我一样,为了那个人她同样会在所不惜。 “尸检过程中有了新的发现,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陆雨晴坐下后点燃一支烟,这个嗜好似乎变成她的一种习惯,但我们都清楚吸引她的并非是烟草的味道。“死者四肢的伤口是死后造成的,致命伤是头部的贯穿伤,尸检时我在死者后脑发现火药残留以及皮肤灼伤。” “贯穿伤……”我眉头皱起不假思索说。“难怪死者脸部面目全非,凶手是用枪抵住死者后脑开枪射杀,所以才会造成后脑皮肤灼伤,这是处决的心理行为,看来凶手并非是随机杀人,凶手和死者之间是有关联的。” “凶手从后脑开枪会导致死者面部严重受损,而且死者在被杀后凶手为其换了衣服,这样就更难证查证死者来历,由此可见凶手在刻意隐瞒死者的身份。”苏锦冷静说。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凌晨3点到4点,但四肢的创伤却是在4个小时后留下。”陆雨晴说。 “凶手为什么要等这么长时间才处理尸体呢?”我大为不解自言自语。 “根据警方勘查结果,船头甲板被证实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梁定国也愁眉不展。“如果按照陆检的分析,凶手在杀人后居然等了4个小时才重新挪动尸体,从理论上讲这和一般凶犯的犯罪心理特征不吻合啊。” “梁队说的有道理,正常情况下凶犯行凶后会急切的想要逃离现场,而且案发地点极其特殊,在内海海域一旦被发现很难逃脱,凶手在现场逗留那么长时间难道就不怕被发现?”苏锦蹙眉沉思。 “我特意调查过凶案海域附近的航道,从海城市通往各处的海运贸易船只都不会经过案发海域,加之又并非是捕渔区所以一般很少有船只会在这个海域出现。”梁定国拿出海图对我们说。“可见凶手对航道情况很了解,所选择的行凶海域能确保全身而退,我疑惑的是到底什么原因让凶手在船上逗留那么久。” “近距离射杀是处决行为,凶手既然得逞却不离开难道比起杀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眉头皱的更紧。 “凶手在等时间。”缭绕的烟雾中陆雨晴声音淡定。 “等时间?为什么要等时间?”苏锦问。 “人死后一般大约经过1-3小时肌肉轻度收缩,关节不能曲屈开始出现尸僵,随着时间推移尸僵遍及全身。”陆雨晴深吸一口烟回答。“凶手在等尸僵的出现。” “死者最后的姿势!”我顿时恍然大悟猛然抬起头,我一直很奇怪死者被杀后为什么还能保持站立的姿势。“凶手等到死者全身尸僵出现后,开始重新挪动尸体最终摆放成我们看见的样子,可见对凶手来说,完成这个举动的意义远比杀掉受害人更重要。” 第三章认尸 会议桌上是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我挑选出其中一张从侧面拍摄死者站姿的照片,这个角度对尸体摆放姿态能一览无余,但我们始终不能理解撑船的动作到底对凶手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尸检过程中我发现两处和仓库无名女尸凶案一样的地方。”陆雨晴指间优雅夹着香烟,推到我们面前的塑料袋中装着一枚金币,上面的图案依旧模糊不清。“在死者手中找到的,和女尸眼里的一模一样。” “孟沉那边还没有关于金币的消息,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凶手用莱茵的黄金歌剧暗示诅咒,会不会是说但凡和这些金币有关的人都是凶手的目标。”苏锦声音沉稳。 “无名女尸凶案中金币出现在死者眼睛里,而船上凶案金币却出现在死者手中,如果金币是凶手杀人动机,那么这些金币应该对凶手极其重要才对,以至于凶手可以为之杀人,既然如此从心理层面上讲凶手不应该遗留下金币。”我揉了揉额头深思熟虑说。 “这说明金币对于凶手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留在案发现场更像是一种象征。”梁定国若有所思说。 “除了金币之外,死者背部有大面积皮肤被剥去,这和仓库无名女尸凶案一致,剥皮部分形状不规则,但在两处凶案现场都没有发现死者的皮肤,我推测凶手在行凶后有意在收集死者的皮肤。”陆雨晴简明扼要回答。 “凶手的心理行为是在处决被害人,收集死者皮肤可看作虐杀后带走战利品,但在其他个案中鲜有收集受害人皮肤的,而且还是大面积的剥皮。”苏锦沉着冷静说。“因为皮肤没有特指性,并不能代表死者的身份,由此可见凶手或许并非是为了收集战利品,这些皮肤应该有其他用途。” “凶手的心理特征很模糊,到现在甚至连性别都无法确定,这对侦破工作造成极大的困难。”梁定国重重叹口气搓揉疲倦的脸颊。“单纯依靠地毯式排查效果并不明显,目前当务之急需要犯罪心理学专家对凶手进行心理侧写定位。” “专家……”我深吸一口气苦笑。“都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指望他们的心理侧写估计这辈子都别想破案。” “省厅指示控制案件的影响力,不希望公众过多知晓案情的具体情况,严禁媒体擅自报道,我能理解上级这样考虑的原因,但死者特征不能公开这也为查证死者身份带来极大困难。”苏锦忧心忡忡说。 “尸检过程中还有一个重大的发现。”陆雨晴一边弹着烟灰一边说。“我在提取死者DNA的时候意外发现,船上三具尸体的X染色体基因座完全相同,从遗传关系鉴定,可以确定发现的三名受害者具有亲缘关系,并且来自于同一父系。” “三名受害者是亲兄妹?!”我大吃一惊。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讨论,进来的警员神情严峻:“梁队,有人来局里辨认10.25凶案受害人。” “搞什么?”梁定国勃然大怒。“谁向媒体公布了死者资料?” “没有公布。” “没公布怎么会有人来认领尸体。”梁定国一怔解开领口纽扣大声问。“案发到现在才两天时间,消息既然封锁没有泄露除了警方还有谁知道10.25凶案?” “梁队别急,案子本来就棘手,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有人来认领尸体,想必事出有因。”我拍拍梁定国肩膀示意他平静,转身问门口警员。“来认领尸体的人叫什么?” “葛宏帆。” “葛宏帆……”我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这个名字在什么地方听过,但一时半会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说什么?葛宏帆来认领尸体?”梁定国嘴张的很大。 “梁队,你认识这个人?”苏锦问。 “认识,海城市赫赫有名的人物,10.25凶案现场发现的那艘船就隶属于他的宏帆海贸公司。”梁定国点点头。 我顿然想起来,难怪这个人的名字如此耳熟,梁定国告诉我们葛宏帆最早就是从事海运贸易,慢慢规模越做越大,到现在海城市一半的海运船只都是属于他的。 凶案发生在葛宏帆的船上,如今他又不请自来认领尸体,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我们预计,我提议还是先见见葛宏帆,至少也能从他身上了解一些关于凶案船只的事。 葛宏帆年纪大约快六十,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给人感觉慈眉善目老练沉稳,但进到会议室葛宏帆神情惶恐不安,还没等我们开口,他双手颤抖不已说:“老大脖子后面有块胎记,二妹初中时左腿骨折过,小妹患过皮癣肩膀上有明显的癣疤……” 葛宏帆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嘴角不停的蠕动目不转睛注视着我们,眼睛里流露出乞求。 陆雨晴就是这个时候站起来,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顿时心里暗暗一惊,她一言不发矗立在原地舔舐嘴唇,这个表情已经让我明白一切。 “暂,暂时还不能确认,我,我希望能匹配你的DNA后……”陆雨晴的声音很低沉,我甚至能听出她的婉转。 葛宏帆听到这里身子一软,幸好被身旁的警员搀扶住,他应该能从陆雨晴的言语中听出轻重,但终究是不敢也不愿相信:“我自己的娃不需要什么DNA,麻烦各位同志带我见见他……见见尸体。” 陆雨晴望向我在征求意见,原则上葛宏帆是不被允许目睹死者尸体的,当警察这么久早已对生离死别见惯不惊,在我眼里如今躺在停尸房的不过是三具受害人尸体,但对于葛宏帆来说那却是血浓于水的亲骨肉。 抛开其他我如今看见的不过是白发送黑发悲愤欲绝的老人,我深吸一口气默默点头,陆雨晴带领葛宏帆去了停尸间,我留着外面并没有进去,直到凄惨的哀嚎从里面传来彻底证实死者身份,我能体会葛宏帆此刻的心情,那是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痛苦悲伤,他每一声哀嚎都让我心纠起,如同是对凶手的控诉但却是那样的无力,想到如今还逍遥法外猖獗的凶手我面色愈发阴沉。 葛宏帆是被抬出来的,他这个年纪已经无法承认如此巨大的打击,看着警员把葛宏帆送往医院,我和苏锦还有梁定国全都心情沉重呆立在原地。 “我认为没有做NDA匹配的必要了,死者身份如今可以被证实。”陆雨晴从停尸间走出来,声音同样低沉。 “葛宏帆富甲一方,如今他子女全被杀害,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财物方面的原因?”苏锦说。 “看得出葛宏帆很在乎子女,凶手如果是为了钱没必要杀人,而且凶手的心理行为是在处决受害人,说明凶手和受害人之间是有关联的。”我摇摇头说。 “葛宏帆的确是有钱,但绝非是为富不仁那种,我是海城市本地人所以对葛宏帆还算了解,他算的上是一个好人,葛宏帆赚的钱一大半都捐出了做了慈善,而且为人仗义忠厚,但凡和他有过交集的人对其都倍加推崇。”梁定国声音沉重回头向停尸房瞟了一眼。“好人没好报啊,怎么让他摊上这事……”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梁定国说:“梁队,既然案件如今有了进展,咱们就兵分两路,麻烦你和其他同事调查死者背景,我们留在这里等到葛宏帆情况稳定后从他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梁定国点点头雷厉风行转身离开,陆雨晴拿出一封信递到我面前:“这是从男死者胃里找到的,发现的时候包裹在塑料袋中,推测是凶手逼迫男死者吞咽下去,在信上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 我连忙接过信和在仓库凶案现场发现的一样,从信封中取出信纸,上面只有一句很简短的话。 看看我的功绩,连神都会为之折服。 信纸的右下角依旧是邪恶的司芬克斯图案。 “第一封信凶手留下了数字引导我们找到这里,看来凶手并没有停止的意思,第二封信中有凶手留给我们的线索,必须要尽快破译出来,否则还有更多的命案会发生。”苏锦面色凝重。 “凶手留下的这句话更像是在炫耀,如此丧心病狂的人真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陆雨晴义愤填膺说。 “凶手把自己和神相提并论,可见凶手的狂妄自大,这绝对不是炫耀,因为凶手让我们参与只是为了见证过程,两起凶案现场都出现荷鲁斯之眼,这只眼睛也被称为天空之眼,寓意神圣的鹰头神能在天空鸟瞰一切,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有看见的呢……”我来回走了几步喃喃自语。 “如果他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陆雨晴一直在尽力回避那个人,从身上拿出烟盒时神情有些凝固。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他太过擅长追捕怪物因为他总是能驾轻就熟把自己变成怪物,可这偏偏却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的事。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我鼓起勇气走进停尸间。 苏锦和陆雨晴诧异望着我,她们的目光里除了担心更多的也是害怕,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轻松:“凶手在处决受害人后逗留了4个小时,可见凶手的心理素质极其稳定,我打算设身处地从凶手的角度尝试了解凶手的心理状况。” 第四章灭门 我在停尸间躺了整整一晚,就睡在冰冷的三具尸体旁边,或许在别人看来这个举动极其的荒谬甚至有些诡异,但我以凶手的视角重新去审视身旁的尸体,渐渐我能体会到凶手的冷漠和残酷。 一个可以在尸体旁边等待4小时,仅仅是为了等到尸体僵硬,凶手的耐心和心理扭曲程度超乎想象,如果杀人只是过程那么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死者姿势才是凶手想要的结果。 这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处决杀人,更像是某种仪式,在冰冷的解剖台上我的思绪反而变的清晰,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仪式和船有关。 长时间躺在解剖台上后背僵硬疼痛,我尝试换一个姿势偏头时候刚好看见男死者的脸,事实上那已经不能算是脸,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对穿到后脑的窟窿中,我心里莫名一紧多少还是有些惧怕。 我把视线从男尸上移开,忽然想到一件事猛然从解剖台走下来,重新查看另外两具尸体后神情大变。 连忙打开停尸间的门,外面是早已等着我的苏锦和陆雨晴,旁边站着的梁定国看见我表现有些吃惊,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看向我身后。 “秦,秦队,你,你昨晚一直在里面?”他似乎对我的行为很错愕,相信在他的办案经历中我这样的举动属于无法理解的。 “凶手射杀被害人之后还特意为其换上衣服,之前我们推测凶手这个举动是为了掩饰死者身份,包括凶手从后脑开枪导致死者面容毁坏其目的是一样的。”我来不及向梁定国解释,声音急切说。“可是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陆雨晴问。 “凶手在第一封信中留下线索引我们找到第二起凶案现场,说明凶手并没有掩饰自己行为的举动。”我快速回答。 “凶手希望我们参与整个行凶过程,可凶手却在有意掩饰死者身份,这和凶手的心理特征不吻合。”苏锦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明我们之前的推测有偏差,凶手损毁被害人的脸以及换衣服的举动并非是为了掩饰死者身份,而是还有其他原因。” “仔细想想的确蹊跷,凶手在葛宏帆的船上行凶,而被害人又是葛宏帆的子女,他早晚都会知道被害人的身份,凶手何必要多此一举掩饰死者身份呢?”梁定国也疑惑不解。 “这就是关键,凶手知道死者的身份早晚都会被确定,凶手根本没想过掩饰,而是在拖延我们确定死者身份的时间。”我点点头说。 “凶手已经完成了行凶,为什么还要拖延时间?”梁定国依旧迷惑。 “不知道,不过这起凶案应该还没有完全结束,凶手还有其他事要做,在完成之前不能让我们确定死者身份。”我心烦意乱在长廊来回走了几步,停在梁定国面前。“死者背景资料可查到?” 梁定国沉稳点点头拿出几份档案交到我们手中告之。 男受害者名叫葛安平,35岁,职业外语教师,两位两名女死者是其亲妹妹,葛安秋,30岁,职业平面设计师,葛安春,28岁,职业出版社编辑。 “兄妹三人都没有居住在海城市,而且背景清白没有任何不良记录,调查过程中了解到他们与周围同事关系良好,甚至都没有发生过口角争执。”梁定国说。 “从档案资料上看兄妹三人都是普通人,到底什么原因会让他们被凶手选中呢?”苏锦一边看着档案一边自言自语。 “教师、设计师、编辑……”我在嘴里重复死者的职业,愁眉不展说。“凶手显然不是为了钱财,既然死者是被处决的方式杀害,那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仇杀,但兄妹三人不可能和人结仇,凶手杀他们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还有一个你们忽略的问题。”陆雨晴在旁边说。“既然兄妹三人并没有居住在海城市,为什么会突然全都回来呢?” 我想到葛宏帆,目前就解答这些问题的人只有他,梁定国告诉我们,在调查死者背景的时候他同时也对葛宏帆进行了调查,葛宏帆中年丧妻后并没有再娶,葛家三兄妹都是他一手带大,因此对子女感情很深,同时三兄妹对葛宏帆也是极其孝顺,在旁人看来这是令人羡慕的一家。 “去医院见葛宏帆。”我声音坚定。 “现在?”苏锦面露难色。“他昨天才得知子女被杀的事实,以他的年纪承受如此大的打击我担心他身体……” “凶手在利用死者拖延时间,说明凶手还有其他没完成的事,现在葛宏帆是凶案最关键的突破口,等待的时间越长留给凶手的机会就越多。”我打断苏锦。 “他都六十多岁了。”陆雨晴在旁边也不赞同。“一夜之间从儿女承欢膝下变成孤苦伶仃,是不是应该给他一点平复的时间。” “秦队,我也认为……” “干什么?”我面色一沉瞪着他们。“凶手还逍遥法外,你们还有闲工夫考虑别人的感受?多愁善感别当警察,你们的怜悯既没用也廉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是在帮凶手。” 梁定国有些惊讶,我猜他应该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他熟悉的我是在聚光灯下拥有崇高人格的英雄,看见他如今的样子让我想起两年前的自己,相信苏锦和陆雨晴应该对此不会意外,她们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 她们是善良和充满人性的,可在残酷的事实面前这些优点反而成为制约她们的缺点,两年前那个人已经用事实纠正过她们的错误,所以等我说出这些话时她们选择了妥协。 在医院见到葛宏帆,病床上的他如同行将朽木的病人,双眼没有丝毫光泽和生气,才一天时间他整个人苍老的令人心酸,呆滞的目光仿佛充满了混沌仿佛还没有完全接受现实。 “葛先生,虽然现在找你了解情况并不合适,但为了尽快抓到凶手,希望你能和警方配合。”我拖了一把椅子坐到病床边,开门见山直接问。“警方并没有公布10.25凶案的细节,为什么你会到警局认领尸体?” 葛宏帆默不作声如同没有灵魂的躯体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我的问话没有引起他丝毫反应。 “凶手目前在逃,而且警方可以肯定凶手还会继续犯案,如果不尽早将凶手缉拿归案,还有更多无辜的人遭遇和你一样的不幸。”我没有时间去安慰他,即便心里也于心不忍但还是单刀直入说。“人死不能复生,你改变不了任何结果,现在你唯一还能为死者做的就是协助警方尽快破案,凶手伏法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 葛宏帆手指轻微抽搐一下,应该是我的话触动了他,蠕动了几下嘴唇发出悲愤欲绝的声音。 “7号是我生日,三个孩子特意回来陪我过寿,9号他们各自回家,这三个孩子都挺懂事都会到家后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可当晚我却一个电话也没接到,我以为他们回家太累忘了可第二天打电话发现他们手机全都关机,我以为他们工作忙就没放心上,但是直到11号他们的手机一直都关机,我就预感到事情不对劲,12号我听说海域发生了凶案,涉案的船也是我的而且船上有三名死者,我当时就慌了神所以才跑到警局核对,没想到……” 葛宏帆说到这里老泪纵横,我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从葛宏帆的讲述可见三名受害者在9号当晚就被凶手挟持。 “你过寿的时候和他们交谈中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或者说他们有没有提到身边发生过什么可能危及安全的事?”我继续往下追问。 “他们妈死的早,三个孩子是我一手带大,我靠一条船起家摸爬滚打几十年家境还算殷实,没指望孩子能大富大贵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老大教书育人受人尊重,老二喜欢搞设计,老三性子静喜欢看书最后当了编辑,我都依着他们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三个孩子性子都忠厚本分根本不可能和人结怨。”葛宏帆摸了一把脸上眼泪声音哽咽说。“一家人团聚他们三兄妹都说着各自工作上的事,我就带着孙子孙女乐呵,好好的一家怎么……” “等等,你刚才说孙子孙女?”我正打算给葛宏帆递纸巾,突然一怔打断了他的话。“回来的不止他们三兄妹?” “他们都带着各自一大家回来……”葛宏帆说到一半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透着惶恐的乞求。“警察同志,我孙子孙女可有下落?” 我心里咯噔一下甚至都来不及回答葛宏帆,站起身就往病房外面走,等到梁定国跟出来连忙问:“你调查死者身份背景,三个死者的配偶和孩子可有消息?” 梁定国摇摇头:“11号之后就再没人见过死者和各自的家庭成员。” “凶手利用死者的身份拖延时间,目的就是为了……”苏锦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为了争取时间处决三名死者的其他家庭成员!”陆雨晴大惊失色。 “有,有多少?”我声音颤抖问梁定国。 “葛安平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葛安秋的丈夫和一个儿子,葛安春才结婚不久小孩刚一岁,加上她丈夫一共……一共还有七人下落不明。”梁定国声音越说越小。 “凶手打算灭门!”苏锦心急如焚。 “可凶手明明有机会和能力在船上一次性处决所有人,为什么还要拖延时间,意义何在呢?”陆雨晴冷静说。 “凶手在凶案现场留下有司芬克斯图案的信,这是凶手留给我们的线索和谜题,答对谜题可以救人如果答错……”我停住脚步惊愕抬起头。“凶手并没有拖延时间,而是把时间留给了我们,如果无法破解凶手留下的谜题,那么剩下的七个人都会被处决。” “第一封信的数字已经被破译,可其中并没有提到剩下七个人的下落。”苏锦抿着嘴烦躁不安。 “第一封信中的数字我们虽然破译,可却错过了时间,所以葛安平三兄妹被处死,剩下七人的生死隐藏在第二封信中。”我懊悔不已到现在才明白凶手的企图。 “第二封信里只有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根本不明白凶手想要表达什么意思。”陆雨晴声音急切。 我揉着额头在医院长廊上来回走动,嘴里一直反复不停念叨那句话。 看看我的功绩,连神都会为之折服。 我越是努力去思索反而越无法集中精神,我从来都厌恶把生命当筹码的游戏,可凶手却显然乐此不疲,如今七条人命的生死就隐藏在这句话中,时间每过一秒他们生还的可能就愈发微弱。 突然一个警员急匆匆跑过来,因为太着急险些撞到了医院护士,踉踉跄跄跑到我们身边。 “对宏帆海运公司调查中有了新的发现,在9号有人通过网络预订了宏帆海运公司的一艘船,并且全款支付了运费,要求把指定货物先搬运上船,这艘编号为宏738的船就是发现凶案的船,已经查明运送的货物为大量干冰和汽油。” “凶手是预谋行凶,每一步都提前安排好。”梁定国点点头一脸严谨问。“还有什么发现?” “宏738被证实在12号被盗,但海警沿海监控雷达显示,在12号除了宏738驶入凶案海域之外,还有另一艘船在该海域出现过,我们调阅了所有航运公司船只出入登记,发现的确有一艘船在12号凌晨7点前往过凶案地点,并且在早上10点返回。” “等会,凶手和被害人乘坐宏738达到凶案海域,凶手在行凶后为了等尸僵出现在船上逗留4个小时,但是一切都完成后宏738号一直停留在海上,那么凶手又是如何离开的呢?”苏锦眉头一皱问。 “另一艘船是去接凶手返回的!”我眼睛一亮连忙转身问警员。“既然有出入登记,凌晨7点离开码头的船登记人叫什么名字?” 警员和我对视表情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倒是说话啊。”我加重声音问。 “另一艘船是被警方征用的,有警员出示警官证要求征用船只协助破案,因为事关重大船只管理员还特地向警方核实,在确定警员身份后提供了船。” “我们自己的人?!”梁定国大吃一惊,半天没回过神。“这,这不可能啊,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接到秦队你们那边的协查通报呢。” “既然是警方征用,也应该登记姓名和警员编号,征用船的人叫什么?”我也感觉太离奇。 “警,警员编,编号是……”警员支支吾吾。 “立正!”我看警员犹豫不决的样子顿时勃然大怒:“有点当警察的样子,还有七条人命生死未卜,你有什么不好说的。” “报告。”警员挺胸收腹大声回答。“登记的警员编号是504857,警员姓名秦文彬!” …… 我顿时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一次轮到我支支吾吾,苏锦和陆雨晴还有梁定国也同样吃惊的看向我。 征用船只的时间我正在局里主持案情分析会议,有人借用我的身份瞒天过海,好半天我才平静下来,不管这个人是谁很显然知道我会来而且对我很了解。 这艘船极有可能从凶案现场带走了凶手,如果推测成立那么凶手就是有备而来。 “报告,这本警官证在案发后在本市一家酒店再次出现,并且在酒店订了一间房间。”警员说。 “有没有退房?”我顿时来了精神。 “没有,就在我来之前才刚好酒店确定,持有这本警官证的人刚续了一天房费。” 虽然我感觉整件事似乎太不符合逻辑,但事态紧急全然顾不了太多。 “梁队,麻烦你带人立刻包围酒店,不管这个人是谁一定和凶手有关,这是那七条人命生死安危的关键。” 第五章冥河船夫 海城大酒店因为地理位置刚好沿海,是当地规格最高的豪华酒店,当然消费同样也高的吓人,我们赶到酒店时梁定国已经完成警力部署,从前台了解到嫌疑人是12号中午入住的,持警官证登记但却声称没现金支付房费。 “那嫌疑人是怎么入住的?”我问。 “他给了我们这个。”前台服务员把一样东西递到我们面前,赫然是两枚金币,和凶案现场出现的一模一样。“我们找人鉴定过证实的确是黄金,请示领导后按照市价兑换相应金额抵扣房费。” 我看着手中金币一脸茫然,从没遇到过这样明目张胆的凶手,要么凶手愚蠢的可笑,要么这就是一个陷阱我更趋向于后者。 “梁队,事情好像不对劲,通知你手下的同事不要强攻。”说完后我转身问服务员。“拿金币来入住的人有几个?” “客人只有一位,登记入住时客人要求必须要临海的套房,因此被安排到1603号,入住之后就再没离开每天的餐饮都是让服务员送进去。” “送餐进去……”我低头细想片刻沉稳对其他人说。“我换上酒店衣服给1603客房送餐,门开了之后梁队带人进去抓人。” 部署妥当后警员陆续进入各自指定位置,餐车里是嫌疑人预订的午餐,白切鸡、脆皮烧鹅、上汤焗龙虾和清炒时蔬还有一盅老火靓汤,我在心里暗骂这王八蛋胃口还真好,为了侦破凶案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看着餐车里的佳肴竟然不由自主咽口水。 我把手枪放在餐车下还是很疑惑,嫌疑人的举动和行为简直让我难以理解,从电梯走出来时就隐约听见歌剧的声音传来,很快我就听出那是莱茵的黄金第四幕片段,和仓库凶案发现的手机铃声一样,顿时我的心提了起来。 苏锦和梁定国分别带领两队警员包抄到位,我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平静正常,生怕会让房间中的嫌疑人觉察出破绽,但当我停在1603客房门口时才意识到我把事情想的太复杂。 客房的门是虚掩的,歌剧的声音就是从房间里面传来,我站在门口说是来送餐的,可好半天没听见房间中有回应,我轻轻推开房门进去,床铺很凌乱散落着随意丢弃的衣裤,房间对面是宽敞的阳台透过毫无遮挡的落地玻璃刚好能看见海港出入的船只。 我这才明白嫌疑人为什么要特意要求临海的房间,从这里能观察到警方的一举一动,往套房里走我听见浴室传来淋浴的声音,这时苏锦和梁定国已经带着警员悄无声息进来,我抬手示意分散包围并且从餐车上取出枪慢慢靠近浴室。 蒸腾的水雾模糊了浴室玻璃,我依稀能看见里面人的轮廓,挥舞的手伴随高亢歌剧的节奏起伏,我缓缓伸向浴室拉手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枪。 当我猛然拉开浴室玻璃门,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男子的后背陶醉在歌剧中,甚至都没有发现站在身后的我。 “警察,举高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我大喊一声。 那人手定格在半空中,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被惊吓的举动,听见我的声音外面的苏锦和梁定国带人冲了进来。 “转过身,慢一点!”我严阵以待说。 那人并没有表现出反抗很配合的缓缓转过身,就站在淋浴下水从他一丝不挂的身体上留下。 啊…… 当我看见那人脸时发出惊呼,身旁的苏锦顿时转过身,那人居然在笑而且透着高傲的嘲讽。 “这身衣服挺适合你的。”他注视着我嘴角轻微上翘。“比你穿警服好看多了。” “老实点,穿好衣服慢慢走出来。”梁定国大声呵斥。 “我到底该举着手不动还是该穿着衣服?”那人笑着问。 “怎么会是你?!”我木讷的愣在原地,枪低垂下去依旧没回过神。 我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去幻像和他重逢时的场景,有开心、兴奋和伤感但却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场面。 景承站在淋浴下依旧在他脸上看不见丝毫羞耻感,他把湿漉漉的长发捋到脑后,他的样子还定格在我两年前的记忆中,一如既往的放不羁轻狂,那双明亮的眼睛让我仿佛又看见了星辰,嘴角挂着神经质的微笑。 我收起枪把浴巾砸到他身上,他破灭了我期待重逢的美好,转身告诉梁定国把警员撤出去。 “撤?可,可他是犯罪嫌疑人啊?”梁定国大吃一惊。 “他只是一个疯子,不过你该庆幸他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回到套房的客厅无奈回答。 景承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时间仿佛瞬间回到两年前,我和苏锦还沉浸在恍惚之中,但他似乎很平静就如同根本没有离开过,甚至都没有丝毫生分的感觉和自然的抱住苏锦:“你好像长胖了。” 苏锦苦笑一声,她和我一样对面前这个男人没有丁点办法:“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锦问出声后又笑了,我猜她应该是感到自己这个问题很幼稚,如果连普通警员都能解开的谜题在景承面前根本就不算问题。 我一直在等赫楚雄的回复,看样子他犹豫再三还是把景承带了回来,景承案发现场留在酒店其实是在等我们的出现,想到这里我目光落在餐车上的菜肴,这个疯子甚至把吃的都提前为我们准备好。 陆雨晴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当她看见景承时充满惊喜的愣在门口,景承带着微笑和她对视,一切都是那样自然和平静,走到陆雨晴面前动作娴熟的取下她头绳动作依旧暧昧轻柔。 “我很想你。”景承抚摸着她的脸声音很温柔。 陆雨晴或许是太思念他眼泪夺眶而出,景承抹去她脸颊的泪水紧紧把陆雨晴搂入怀中。 “他,他是谁?”梁定国一脸茫然小声问我。 “他是英雄。”我苦笑一声回答。 梁定国显然对我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我猜在他心目中英雄的形象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不会像一个神经质的疯子而且没有丁点道德底线。 “他擅自拿走凶案现场的物证金币消费,还冒充警察身份招摇撞骗,有,有这样的英雄?”梁定国一身正气,对景承充满了质疑和反感。 “比起这些他还做过更离谱的事,比如……”苏锦在旁边淡淡一笑习以为常回答。“比如对他开枪。” “啊!”梁定国目瞪口呆。 “他不会成为你喜欢的人,但他却是你现在需要的人。”我也跟着浅笑。 景承和陆雨晴走回到客厅,他坐在我旁边张开双手一本正经说:“她们都抱过了,你不打算也抱抱我?” “凶手打算灭门,但故意留下七条人命和我们玩游戏。”我打开景承的手白了他一眼。“你去过案发现场有什么发现?” “第二封信是不是在死者的身体里?”景承还是抱住了我,有一种久违的开心,但我经历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这样只会让他更肆无忌惮。 “在死者葛安平的胃里找到一封密封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陆雨晴看看头回答。“看看我的功绩吧,连神都会为之折服。” “目前还不知晓这句话的含义,不过我们推测凶手把剩下七个人的生死就隐藏在这句话中。”苏锦说。 活生生的神态刻上没生命的石头, 比雕刻者妙手匠心的临摹更长寿。 石腿的基座上凿刻有这样的字迹: 我是万王之王。 看看我的功绩吧,连神都会为之折服。 …… 景承不假思索念出几句话,看着我们说:“这是雪莱著名的诗篇。” “凶手留下一句诗有什么含义?”陆雨晴问。 “这首诗歌是描写奥斯曼狄斯的,诗的内容并不重要,凶手想告诉你们的是这首诗所描述的地方。”景承神情平静。 “奥斯曼狄斯是埃及法老王,这和凶案有什么关联?”苏锦疑惑不解问。 “他建造了人面狮身像。”景承脱口而出。 “司芬克斯!”我大吃一惊,但仍然不明白凶手留下这句话的目的。 景承让陆雨晴把尸检报告给他看,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凶案现场拍摄的照片上,那艘仿佛在冰与火中游荡的幽灵船让人感觉格外阴森。 我留意到景承愈发阴郁的表情,我很不喜欢他这样的神情,因为这预示着连他都无法掌控的死亡。 “古希腊的女神金币,正面是雅典娜女神,背面是手持花环的胜利女神,存世极其稀少每一枚都价值连城。”景承放下档案拿起一枚凶案现场找到的金币说出来历。 “关于金币我们掌握了一些情况,在仓库凶案发现的手机铃声是莱茵的黄金第四幕歌剧片段,我们推测凶手是用歌剧在暗示诅咒,因此这些黄金应该和凶手杀人动机有关。”我对景承说。 “在莱茵的黄金中,被诅咒的是所有占有过指环的人和神,但指环并没有被诅咒,这就预示着金币的出现还有另外的含义。”景承摇摇头心平气和说。 “什么含义?”梁定国终于有机会说上话,但听的出他对景承并不在意,话语中更多是不屑。 “贿赂。”景承轻描淡写回答。“这些金币是用来贿赂的。” “贿赂谁?”苏锦很是好奇。 “神。” …… “到底什么意思?”我心急如焚问。 “奥斯曼狄斯为了万古流芳在他的陵墓旁修建了人面狮身像,陵墓代表着死亡。”景承把那张凶案现场拍摄到的船照片摆放在我们面前,手指停在保持撑船姿势的死者身上。“在古希腊神话中,人死之后会前往冥界,而冥界的入口便是冥河,通过冥河唯一的办法就是乘坐亡灵船夫摆渡的冥河之船。” “冥界摆渡者卡伦!”苏锦恍然大悟。 “对,凶手把葛安平塑造成冥界摆渡者的样子,并且在每一个死者身上都放一枚金币,这是一种丧葬传统,金币是用来贿赂冥界船夫的,也能被理解为渡过冥河的费用,但正常情况下放在死者身上的应该是两枚金币,一枚作为通往冥界的费用,另一枚是返回的费用,寓意死者能离开地狱重生。”景承一脸沉稳对我们说。“可凶手只放了一枚,凶手的用意很明显,把被害人送入地狱永远不要再回来。” “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杀人就杀人搞这么多花样干嘛,还冥界船夫呢,我感觉你就是在信口开河。”梁定国瞟了景承一眼不耐烦说。 “好,我告诉你有用的。”景承并不计较梁定国的态度,抬头和他对视声音低沉。“冥河是地狱的,凶手把死者塑造成冥界船夫的样子预示地狱之门的开启,相信用不了多久凶手还会把更多的受害人送入地狱。” …… 第六章不良人 梁定国多少还是被景承的气势所震惊,我们面面相觑对视按照景承的推断杀戮很快就会再次出现,我想到那七个生死不明的人,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下一批送入地狱的人。 “我去过案发现场但没找到凶手留下的信,担心会破坏现场环境所以留在这里等你们,既然凶手留下的谜题是暗示死亡,我想回到凶案发生的那艘船上。”景承站起身说。 我们前往码头登上宏738号船,甲板上是残留的血迹和死者被发现位置勾画的轮廓,景承默不作声在船上扫视良久,目光最后定格在船头用鲜血描绘的荷鲁斯之眼上。 “天空之眼象征鹰头神能看见世间一切,凶手留下这个图案想让我们看见什么呢?”我站在景承身边说。 景承把我拉到眼睛的正中,也就是死者葛安平被发现的位置,他二话没说平躺到还没完全干涸的血迹中,刚好是船头所画眼睛的地方。 “你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这只眼睛,但凶手把荷鲁斯之眼画在甲板上,目的是让你这个角度去看。”景承躺在地上对我说。 我低头刚好和景承对视,顿时反应过来:“凶手让我们看死者葛安平?!” “你再好好想想,看见的是葛安平吗?”景承面无表情看着我。 “是冥界船夫!”苏锦反应过来说。“凶手是用鲜血绘画的荷鲁斯之眼,说明在画的时候葛安平已经被杀,而凶手将其塑造成撑船的姿态,可见从荷鲁斯之眼的角度看见的其实是凶手设想的冥界船夫。” 我骤然明白过来,拿出凶案现场拍摄的照片,按照葛安平死后的姿势站立,发现死者的头是低垂的,但双眼的视线刚好和甲板上荷鲁斯之眼对视。 “看看我的功绩,连神都会为之折服……”我眉头微微一皱急切说。“冥界船夫属于冥界的神,凶手留下的话中折服的神指的应该就是冥界船夫,凶手试图让神看见他的功绩,到底是什么功绩呢?或者说凶手希望神看见什么?” 景承一怔,偏头看向身下的甲板,手缓慢触摸布满血迹的船身,神情渐渐露出惊骇,手指不由自主抽搐。 “葛安平死后的姿势是低头撑船,他的视线看的并不是荷鲁斯之眼,而是这只眼睛下面的船舱!”陆雨晴声音激动不已。 船头甲板下面是用来存放货物的船舱,我第一个反应是凶手把那七个人关押在船舱里,等梁定国派警员检查后却发现船舱里什么都没有。 “我就知道你是信口开河,还什么冥界船夫,你真当警察是白痴,七个大活人被藏在船舱里早就被发现了。”梁定国在旁边奚落景承。 “你说的对。”景承竟然没有反驳,他好像早就猜到船舱里不会有发现,声音异常的低沉表情黯然。 我太了解他深知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景承脸上意味着什么:“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你好像忘了我曾经告诉过你,追捕怪物首先就得把自己变成怪物。”景承低头看看双手在甲板上沾染的血迹,声音透着无力的惋惜。“正常人眼里看见的这只是一艘发生过凶案的船,那么在怪物眼里看见的又是什么?” “冥河之船。”我回答。 “在希腊神话中冥河之船只有亡灵才能乘坐,冥界船夫卡伦如果发现活人偷偷潜上船会无情的驱赶,所以警方发现这艘船时上面只有三名死者。”景承蹲在船舷边一边洗手一边说。 “胡说八道,鉴定科在船上提取到一些完整的指纹,并且证实这些指纹遗留的时间不超过4时,通过比对证明指纹和死者家属吻合。”梁定国加重声音反驳。“由此可见凶手在行凶的时候,死者家属也在船上。” 景承没有理会梁定国站起身甩手上的水:“是啊,死者的家属当时的确就在这艘船上……” 我听到这里心咯噔一下,不由自主蠕动喉结,重新站到死者葛安平的位置,俯视画在甲板上的荷鲁斯之眼,心底一股寒凉向全身蔓延。 “凶手处决三名死者后,把这艘船塑造成冥界之船,从那一刻开始预示地狱之门开启,只有死人能登上这艘船而活着的人将会被驱赶下去……” “葛安平低头看的并不是甲板上的荷鲁斯之眼!”苏锦捂住嘴声音有些颤抖。“是船的下面!” “船舱下搜查过什么都没有啊。”梁定国应该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如此在意景承说的话。 “船的下面是海……”陆雨晴低声说。 “梁队,立刻请求海警船前往凶案海域,坐标位置111.920305, 21.683543,派出潜水员搜救打捞。”我声音很无力,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难怪我会在景承脸上看见阴郁的表情。 梁定国先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嘴慢慢长大震惊无比看着我,很快回过神连忙联系海警并且亲自带领警员赶往凶案海域。 我们回到局里等待进一步的消息,虽然真正破解了凶手留下的谜题,但大家心情却异常沉重,我猜每个人心里都很明白这一次我们拯救不了任何人,等待梁定国的只会是七具冰冷的尸体。 “不要去纠结已经无法改变结果的事,何况你们已经尽力了不用太过自责。”景承坐下来漫不经心说。 “七条人命。”我瞪了他一眼,看来他并没有改变依旧冷漠。“如果我们能及时破解凶手的谜题,或许还有机会拯救他们。” “你的对手和两年前一样不是普通的凶犯,而是心理扭曲的怪物,你经历和怪物的游戏,你难道还认为这些丑陋邪恶的怪物会留给你拯救猎物的机会?”景承的声音带着嘲讽。 “你是说凶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放过他们?”陆雨晴大吃一惊。 “你们能破解谜题找到坐标位置的凶案现场,可是真正的谜题却在葛安平的胃里,等到你完成尸检最少也要10个小时。”景承耸耸肩轻描淡写说。 “没有你我们不可能这么快知晓凶手真正的意图,即便知道也于事无补,10个小时的时间受害者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我听懂景承的言外之意,但还是有些疑惑。“既然凶手早就做好灭门的打算,为什么不一次性完成处决呢?” “希望,是凶手故意留下一个渺茫的希望,但因为这个希望关系生死会被无限放大,犹如溺水的人看见稻草也会死死抓牢,凶手要做的就是最后摧毁这个希望。”景承双手撑着头靠在椅子上样子有些慵懒。“死亡似乎满足不了凶手,从心理行为分析凶手在追求精神层面的自我满足,凶手希望得到的是痛苦和绝望。” “你说,你说这起凶案会不会和……” “不会。”景承斩钉切铁否定。 “可凶手在案发现场留下了信,和七年前凯撒留下的信一样,都出现了司芬克斯图案和谜题,关于凯撒的案情细节都封存在C档案中,不可能有人接触,而且叶良月自杀前接到的那个电话竟然出现在仓库凶案中。”我神情严峻对景承说。“种种迹象都表面这两起凶案或多或少都和凯撒有关。” “七年前凯撒留下的谜题蕴涵着凯撒超乎常人的智商,而这一次凶手留在信中的提示就显得平常简单,凶手和凯撒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而且凯撒的谜题虽然是把生命当成筹码,但凯撒会履行自己承诺,可这两次凶案中凶手留下线索的原因仅仅是向让你们参与和见证杀戮过程,如果非要将两者比较,凯撒更像是绅士,而这次的凶手却犹如恶劣的野蛮人。”景承不带任何主观情绪很中肯评价。 “也有可能是模仿作案,会不会凶手也是凯撒的门徒?”苏锦说。 “凯撒对传承尤为看重,这两起凶案中凶手展现出极大的杀戮欲,灭门是典型的复仇心理,凶手在索取同等价值的心理慰藉,凶手杀戮的动机不符合凯撒的精神准则。”景承摇摇头很肯定回答。 “可让叶良月自杀的神秘电话却出现在凶案现场。”我眉头紧锁说。“这两年我一直在追查这个电话的主人和下落,可没有任何收获,每一次这个电话响起死亡就如影随形,你就不好奇电话那边到底是谁?” “这就是赫楚雄为什么让我参与这起凶案的原因,两年前凯撒门徒一案虽然结案,但赫楚雄认为还不能盖棺定论,最后打给叶良月的电话似乎预示还有我没有觉察到的事,赫楚雄希望我借这次凶案继续追查下去。”景承伸了一个懒腰不以为然说。“不过这期间警方不会承认我的存在。” “那你以什么身份参与案件侦破?”陆雨晴好奇问。 “不良人。”景承淡淡一笑回答。 “不良人?”我有些诧异。 “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在逃杀人凶犯,警方当然不会承认他的存在,唐代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称为不良人。”苏锦笑了笑忍不住挤兑景承。“不良人挺适合你的,反正你也不习惯受约束,说真的赫部长对你真没得说,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估计不知道被正法多少次了。” 景承似笑非笑瞟向苏锦和陆雨晴,脸上露出很尴尬的浅笑:“赫楚雄让我告诉你们,疯狗年纪大了经不起我折腾,在这起案件结束前由你们负责监管我,这期间如果我有任何行差踏错他就拿你们开刀。” “我们?!”苏锦和陆雨晴一脸吃惊,目瞪口呆愣了半天。“为什么会是我们?” “这条老狐狸把账算的门清,老狐狸知道我厌恶权势和约束,规章制度对我没有任何约束,但他很肯定我不会连累朋友。”景承表情很无奈。 天才总是俯视愚者,所以天才很难和愚者做朋友,景承就是这样的天才,他的孤傲注定他很难结交到朋友,可一旦被他认定成为朋友,他会倍加珍惜和在乎。 “苏锦,你怎么听着这不是什么好事啊。”陆雨晴笑的很开心。 “不对啊,赫部长干嘛要选我和雨晴呢?”苏锦无可奈何笑了笑指着我问。“为什么不选文彬负责监管你呢?” 景承笑而不语显然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看见坐在旁边的景承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仿佛过往的一切就发生在昨天,我一直期待和他重逢的那一天,原本以为会有很多话对他说,可现在却发现他好像从未远离过一般,只是可惜他以后不能再用景承这个名字。 我向他伸出手。“你好,二哈。” 景承握住我的手相视一笑:“你好,死神。” …… 第七章但丁神曲 梁定国在凶案海域经过打捞找到三口木箱,里面分别装着葛安平兄妹各自的家人,我们在检查木箱时发现布满了指甲的抓痕,那或许是我见过最恐怖的尸体,大人和小孩的脸淤青发紫,喉咙和面部全是触目惊心的抓伤,死者的五指全都弯曲僵硬如同鹰爪。 陆雨晴对尸体进行尸检后告之,尸体身上紫绀明显,外伤均为死者生前自己造成,死因是缺氧导致的窒息,每个死者后背皮肤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但可以肯定是生前就被割去。 “我从警十多年还没遇到如此丧心病狂的畜生。”梁定国心烦意乱摸出烟义愤填膺说。“七条人命就这样活活闷死在海底。” “是八条……”陆雨晴双手放在白大褂里低垂着头。“尸检过程中我发现葛安平的妻子怀有身孕。” “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丧尽天良,这没有理性禽兽不如的疯子要让我抓到,我他妈非剥了这畜生的皮。”梁定国取下警帽重重摔在桌上。 “纠正一下。”景承一脸平静坐在椅子上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凶手的确是变态的疯子,但疯子并非是失去理性的怪物,而是指失去了除理性之外所有一切的怪物。” 梁定国对景承不再向之前那样排斥,或许是因为他发现这个男人神经质的外表下还有他无法企及的东西。 “尸检还有什么发现吗?”我冷静问。 “第三封信。”陆雨晴把信摆放到会议桌上。“和第二封信一样,凶手强迫葛安秋的丈夫吞进胃里。” “凶手这个行为是不是有什么映射?”梁定国平复心情问。 “让葛安平吞下信是为了拖延时间,而让葛安秋丈夫吞下信是为了确保信不会被损毁。”苏锦深思熟虑说。“这并非是凶手某种暗示。” 我赞同苏锦的分析,小心翼翼打开信里面是三行字句。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有意思。”我刚念完信上的字句,景承手指敲击在桌上露出意味深长的淡笑。“这是但丁《神曲》第一卷地狱篇第三章节选的诗句,这个怪物是根据神曲在杀人。” “但丁的神曲?”梁定国有些迟疑。 “从仓库凶案开始到10.25凶案,分别出现了司芬克斯和卡伦,这两者都是在但丁神曲描绘的地狱中出现过,司芬克斯代表着死亡的开端,而卡伦是冥界船夫象征地狱入口,凶手用带有明显宗教色彩的方式杀人,可动机又是什么呢?”我眉头紧皱说。 “但丁的神曲分为地狱、炼狱和天堂三部分,凶手严格按照神曲对地狱的描写杀人,如果10.25凶案是地狱篇的开端那么凶手将会把更多受害人带进地狱。”苏锦忧心忡忡说。 “这起凶案和你们之前接触的有什么不同?”景承漫不经心问。 “我们破获过很多凶案,虽然凶手出于不同的目的和动机杀人,但表现出来的特征大致相同,残忍、冲动和暴戾,但这起凶案却截然不同,凶手除了这些特质之外似乎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在里面。”我愁眉不展回答。 “抛开凶案本身,单独去看凶案现场的尸体。”景承声音平缓镇定。“你们看见了什么?” “司芬克斯和冥界船夫卡伦?”陆雨晴不太确定的回答。 “是作品,相当杰出的作品。”景承嘴角慢慢上翘,眼神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用人的肢体拼凑出栩栩如生的司芬克斯,用尸体塑造出神曲里冥界船夫卡伦的造型,这些作品直观生动而且震撼,堪称大师的杰作。” “你还是不是人?”梁定国勃然大怒,我猜他的价值观是绝对无法认可景承的冷漠。“能不能尊重一下死者!” “我尊重死者能让他们复活吗?”景承不为所动轻描淡写说。“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无法改变结果的事上,还不如静下心用欣赏的眼光去体会凶手,你越是了解凶手越是有机会破案,我认为比起在乎死人的感受,将凶手缉拿归案才是最好的尊重。” 梁定国哑口无言想不出反驳的话语,这不能怪他毕竟和刻薄冷漠的景承相处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正因为景承不受世俗纷扰所以他才会比任何人看的透彻。 “你是说……”我受到景承的启发。“凶手从事的职业有可能和艺术相关?” “任何一个行凶的怪物都是具有创造性的艺术家,而警察就是批评家,学会如何去批评凶手的杰作中的瑕疵就能发现怪物的破绽。”景承转头望向陆雨晴。“凶案尸体都是由你负责尸检,从你的专业角度看,你认为凶手都具有那些特征?” 陆雨晴坐到景承对面把三起凶案的验尸报告摆放在桌上对我们说,首先是最开始的仓库凶案,死者身份至今没有被证实,致命原因是割断颈部动脉放血,凶手先割断死者头部然后对其进行肢解。 肢体创口切面平整但并不光滑,并非是采用医用工具而是双面锯和砍刀,凶手像锯木头一般锯开死者的躯体。 “人体的构造很奇妙同时也很牢固,特别是躯体结合部位,要精准的肢解一具尸体并非容易的事,但我尸检时发现尸体被肢解的部位全是关节结合处。”陆雨晴巨细无遗说。“因此我推测凶手应该是男性,因为肢解尸体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而且凶手掌握医学解剖知识。” “就是说凶手有可能是男性医务人员。”梁定国情绪渐渐平静。 我们不约而同看向景承,等待他对凶手精准的侧写来完成对凶手轮廓的勾画。 “仓库凶案和10.25凶案之间相隔不到一个月,在连环变态杀人案中这样的情况很罕见,闪电式作案反应出凶手严重缺乏社交技能。”景承站起身一边在会议室走到一边说。 “凶案间隔时间短和凶手社交有什么关联?”陆雨晴好奇问。 “因为缺乏社交技能导致凶手没有固定的交际圈,凶手不会受到人际关系的影响,所以凶手能连贯不受干扰的在短时间作案。”苏锦给陆雨晴解释。 “雨晴分析大致是正确的,凶手是男性这一点从10.25凶案的细节也能发现,凶手等死者出现尸僵后才塑造造型,尸僵的躯体极其僵硬需要很大气力才能改变,女性是很难完成这个行为的。”景承点点头继续往下说。“关键是凶手行凶的手法很奇特。” “你之前不是说凶手是根据但丁神曲的描述杀人吗?”梁定国认真问。 “那是凶手杀人的方式。”景承摇摇头走到陆雨晴身后,捂住她嘴手指从颈部划过。“这才是凶手的手法。”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苏锦问。 “这是狩猎的方式,也是最原始的杀戮方式,凶手如同猎人而且为了尸僵等待12小时,凶手还是极有耐心的猎人,他狩猎的猎物就是人命,说明凶手有典型的临床性精神病。” “凶手既然患有精神疾病,那么他怎么能成为医生呢?”我眉头一皱大为不解,当我看见景承面无表情的沉默时反应过来。“难道,难道凶手并非是医生?!” “从我的专业角度去分析,我坚持凶手是医务人员的推断。”陆雨晴指着仓库凶案死者的照片很肯定说。“凶手肢解尸体手法娴熟精细,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完成的。” “了解人体结构并不代表凶手就是医务工作,要知道用医用设备更容易肢解尸体,但凶手选择的却是双面锯和砍刀,这源于凶手的职业习惯。”景承慢慢停住脚步抬头扫视一圈,声音异常坚定说。 “凶手为男性,年龄23-30岁之间,患有精神病,病史诱因是儿时脑部创伤,导致发育迟缓智商低下相貌丑陋因此无正常社交,长期被周围的人排斥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有严重的交际障碍因此很容易被忽略,最重要一点,凶手从事屠宰类职业。” “凶手是屠夫?!”我大吃一惊,景承的凶手心理画像与陆雨晴分析的截然不同。 “工具!作案工具!”苏锦若有所思点头。“凶手所用的双面锯和砍刀正是屠宰工具,这也从侧面暴露了凶手的职业,长期进行屠宰操作自然熟知动物身体结构,以此类推凶手肢解死者时运用了自己工作经验。” 梁定国很吃惊看着景承,愣了好久才说出话:“凶手是屠夫虽然有待商榷,但还能解释的过去,但是年龄呢?你凭什么推断凶手的年龄?” “目前发现的凶案中,死者的面容都被严重损毁,这是典型的妒忌心理,折射出凶手面容异于常人,这也是他长期被排挤的原因,从这一点反向分析,唐氏综合征会造成患者智能落后和特殊面容以及多发畸形,但是唐氏综合征属于染色体病变是先天造成的,患者不具备攻击性和认知性。”景承不慌不忙回答。“由此可见凶手是后天病变造成面容畸形,不排除是人为伤害,但随着年龄增长凶手大脑受损会愈加严重,智力也会大幅退化,不可能娴熟完成复杂的肢解过程。” 第八章秩序的领主 梁定国的表情从质疑慢慢变成信服,他拿起桌上警帽说马上公布凶犯心理侧写,缩小侦缉范围尽快确认并抓获凶手。 “从仓库凶案到10.25凶案中间间隔时间短,说明凶手缺乏冷静周期,心理侧写的目的是为了锁定凶手特征预防凶案发生,但这一次我们阻止不了凶手,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凶手再次犯案,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意听,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一次想要抓到凶手靠的不是刑侦手段和缜密的心理分析。”景承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梁定国。 “那,那靠什么?”梁定国心急如焚问。 “我不知道你运气好不好,不过这一次你最好祈求自己运气好点,因为能不能抓到凶手全靠运气。”景承摊着手淡淡一笑。 “运气?”梁定国对景承的态度似乎刚缓和,但瞬间又火冒三丈。“我是警察,靠的是证据将凶手绳之以法。” “仓库凶案和10.25凶案相隔上千公里,凶手是流窜作案,按照我现在给出的凶手心理侧写对侦破案件没有丝毫帮助,凶手没有社交能力和社交圈,身边的人根本不会留意他。”景承不以为然和梁定国对视。“你要找一个不存在的凶手,相信你不会有任何收获,所以你需要的是运气,凶手犯案越多遗留的破绽也越多,你才有机会抓到他。” 梁定国无话可说愣在门口,苏锦劝慰他先不要着急,转身问景承:“凶手因为没有社交圈所以才能闪电式杀人,可为什么是现在呢,诱因又是什么?” “自我时间限定。”景承不假思索回答。“凶手给自己限定了一个时间,这说明凶手行凶日期对其有特殊的意义,对于凶手来说,杀人更像是在完成一件迫在眉睫的使命。” “文彬,你怎么一直不说话?”陆雨晴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认为你对凶手的心理侧写有严重的偏差和错误。”我抬头看向景承冷静说。 “是吗?”景承笑的很轻松。 “首先是凶手的职业,我认为凶手不可能是屠夫。” “为什么?”苏锦追问。 “凶案出现后我反复研究过所有相关资料,特别是雨晴的尸检报告,你好像忽略了第一个受害者很重要的一处损伤。” “我忽略了什么?”景承笑着问。 “第一个受害者除了被肢解外还被凶手挖去了双眼。” “这能说明什么呢?” 我翻找出尸检照片放在众人面前,指着上面认真说,我核对过关于眼睛的相关资料,眼球位于眼窝中,连接着六种不同的肌肉和脂肪组织还有视觉神经,眼睛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稍有不慎便能损伤。 可是从尸检报告结果看,受害人眼窝里面伤口平滑,没有压痕和外伤,视觉神经收缩进肌肉里,伤口边缘清晰干净,说明眼睛是被锋利的工具切割,没有伤害到眼窝和眼睑。 “这是精细的操作,只有具备专业知识的人才能做到,抛开死者被肢解,她在死后接受了一次完整的眼科手术。”我一口气说出来。“我不认为屠夫具备这样的能力,而且选用作案工具有可能是凶手故意混淆视听掩饰自己真正的身份。” “文彬说的有道理啊。”苏锦也疑惑起来,低头抿嘴细想片刻。“如果按照文彬的思路,足以推翻景承的侧写,凶手如果患有精神疾病的话,会出现思想散漫和行动迟缓的特点,绝对无法完成如此精细的操作。” “从心理层面上分析,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突发性袭击受害者,过程往往是疯狂而草率的,但从现场环境以及行凶过程看,凶手有很明确的目的性和逻辑性,这不是有精神病史的人能具备的特点。”我点点头冷静说。 景承反应很平静:“还有什么?” 他笑的很优雅像是在赞许和认同,但我太了解景承,他不是会犯这样明显错的人,我能想到的他一定也能想到,可为什么我和他对凶手的心理分析偏差这么大呢?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景承的能力,但我很坚信自己的推断,如果我和景承都没有错的话,为什么同一个凶手却有截然不同两种心理行为呢? “秦队,凶手如今还逍遥法外事态紧急我必须尽早发布凶手心理侧写,可现在分歧也太大了,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符合凶手心理特征的?”梁定国表情严峻问。 我突然一怔:“如果我和景承各自的心理侧写并没有出现分歧呢?” “什,什么意思?”梁定国一脸疑惑。 苏锦猛的一下站起身,震惊无比说:“难道……难道涉案凶犯是两个人!” 我回头望向景承,看见他挂在嘴角的自负的淡笑,顿时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凶犯有两人。” “正常人行凶结果比过程重要,因此普通凶案中死亡就是终结,但心理变态的怪物却刚好相反,他们追求的是行凶过程,因此这两起凶案中都有明显的心理扭曲特征,所以凶手一定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景承从容不迫对我们说。“至于凶手在行凶过程中出现的自控,并非是他自己的控制,而是被身边另一个凶手在监管。” “可从现场环境以及发现的证据线索很难确定第二个凶手的存在。”梁定国说。 景承神情沉稳脱口而出,第二个凶手年龄在23-32岁之间,身高1.64米,受过良好的艺术熏陶,而且具有极高艺术造诣,特别是在雕塑方法,接受过某种医疗或外科培训,但还不足以能以此谋生。 凶手有精神病史同时极有耐心,心理异常扭曲对死亡习以为常,这一点应该和凶手家庭有关,凶手从小目睹过多次杀戮,这些经历让其对杀人表现的游刃有余。 因为不畏惧死亡所以凶手性格冷漠偏执残忍,凶手的职业有机会接触神学但了解并不是透彻,其职业特点单一缺乏社会生存技能导致凶手生活窘迫贫穷。 “你是怎么得出另一个凶手的心理画像的?”梁定国大吃一惊问。 景承停在桌边指头在凶案照片上敲击几下胸有成竹说,葛安平三兄妹都是被凶手从后脑近距离枪杀,从灼烧的伤口角度能推测出凶手的身高。 用肢解尸体拼接而成的司芬克斯和用死者僵硬身体塑造的冥界船夫,在普通人看来仅仅是凶手心理扭曲的折射,但如果仔细留意就会发现,司芬克斯和冥界船夫的塑造比例符合黄金分割点,这是艺术美学的极致,凶手用尸体呈现的作品堪称大师级的杰作。 这样的造诣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可见凶手从小就受到艺术方面的熏陶,一个顶级的雕塑家为了完善自己作品会不遗余力研究人体解剖学和构造,只有娴熟的掌握人体肌肉、组织和神经分布才能塑造出无可挑剔的作品,这也是为什么凶手能熟练挖去死者眼睛的原因。 凶手对死亡艺术展现出的从容源于自身的经历,推测凶手的成长环境本身就极其扭曲,耳闻目染中让凶手对死亡艺术尤为向往和痴迷。 凶手是按照但丁神曲的描述杀人,但这神学方面凶手显然没有向对艺术那样专注,其中凶手在死者身上放金币,是寓意把死者送入地狱永世沉沦,但凶手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古希腊的丧葬传统中放在死者眼睛上的钱并不是金币而是银币,因为古希腊神话中冥河是银灰色的,和银币的颜色一致。 但在影视作品中,放在死者双眼上的是金币,这是一种错误的曲解,金币只能放在被誉为英雄和半神的伟人眼睛上,金币的金黄色代表了荣耀和辉煌,这是对死者的崇敬和缅怀。 由此可见凶手虽然借用但丁神曲,但对神学一知半解,凶手了解到的神学知识更多是源于职业上的接触,但极其片面和欠缺。 “为什么凶手生活会穷困窘迫呢,要知道凶手放在死者身上的金币可价值不菲啊。”苏锦追问。 “凶手展现出极高的艺术造诣,只有在贫穷和孤独寂寥中才会潜心追求难以比拟的艺术成就,金钱和财富只会消磨人的意识和时间,所以能成为大师的艺术家往往一生都穷困潦倒,凶手把金币放在死者身上,不是凶手富有阔绰而是凶手对金钱的漠视,这说明金币对于凶手来说仅仅是杀戮的道具,但至于为什么凶手会有这些金币暂时我也不清楚,金币的来历应该和凶案有密切的关联。” “这么说起来,凶案中出现的两个凶手是主从关系,第二个凶手在操控职业为屠夫的凶手。”我恍然大悟说。 “不!”景承果断的摇头否定。“屠夫一直被人排挤欺凌,他是不会轻易向任何人敞开心扉,除非这个人是真正爱护和关心他,把他当成自己亲人呵护,两个凶手之间不存在利用和主从关系,他们是兄妹!” “兄妹?!”陆雨晴赫然一愣。“另,另一个凶手是,是女的?!” “凶手在案发现场留下带有谜题的信,从上面节选的诗歌不难看出凶手有很好的文学修养,但凶手节选的片段中出现大量修饰性的词,男性对于杀戮往往表现的很直接,只有女性会流露出感性的色彩。”景承说完又慵懒坐到椅子上,我在他嘴角看出贪婪的浅笑。“有意思,我还没有遇到过兄妹一同犯案的怪物……” 我和梁定国出去向警员通报凶犯心理侧写特征,在走廊上梁定国拉住我,透过窗户看了会议室里面的景承一眼。 “秦队,这人你是从哪儿找来的,我今天算是服气了,从警十几年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厉害的角色。” 我没有梁定国脸上的惊喜,反而多了一份沉重,下意识望向景承的背影喃喃自语说。 “他不是我找来的,有人把故意用凶案把他引出来,我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图,但希望引诱他的那个人做好了准备,也希望那个人清楚自己释放的到底是什么。” “他,他到底是谁啊?”梁定国应该不明白我晦涩的回答,不免多看了景承一眼。 会议室里景承在和苏锦还有陆雨晴谈笑风生,落在我眼里他依旧不羁张狂和自负,但我很明白真正的他是什么样,我低声回答梁定国。 “他是掌管罪恶王国秩序的领主,追捕潜藏在阴暗中的怪物是他唯一的使命,但凡有怪物进入他的视线,便会褪去自己的伪装,他的眼里不再有怜悯和仁慈,只有死亡才能填满他的贪婪……” 第九章莲蓉月饼 梁定国第二天带来新的消息,技术科在对装有死者尸体的木箱进行检查时,在其中一个木箱边缘发现一行13位数字。 “和仓库凶案的手法一样,凶手留下的数字里隐藏了信息。”苏锦说。 “可第一起凶案中凶手把数字谜题是留在信中,为什么这一次要留在木箱上?”陆雨晴疑惑不解说。“凶手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凶手在拖延时间。”我从梁定国手中接过从木箱上抄录的数字。“或者说凶手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 “凶手有充足的时间逃跑,何必多此一举。”梁定国问。 “凶手有意让警方介入说明根本就不在乎被抓,凶手争取时间不是为了逃脱追捕。”我看了看又是排列毫无规律的数字低声回答。 “那凶手争取时间有什么用?” “为下一次行凶做准备,凶手要确保警方破解谜题之前完成杀戮。”苏锦深吸一口气。 景承安静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他的注意力全在桌上那只漫无目爬动的蚂蚁身上,很无聊的用指头挡住蚂蚁的去路,似乎对我们的交谈没有丝毫兴趣。 我把抄录的数字谜题递到他面前,景承甚至都没有看一眼。 “已经死了十四个人。”我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提醒他。 “蚂蚁是很奇特的动物,它们找寻食物的时候只会前后左右搜索,绝对不会向上或向下看,因为在蚂蚁的认知中,只能感应到前后和左右。”景承饶有兴致说。 “蚂蚁的生命形式让其只能适应二维空间,所以蚂蚁无法感应上下……”梁定国说到一半停住。“我们现在讨论人命关天的事,这和蚂蚁有关系吗?” “这对怪物兄妹行凶后有意让警方介入,目的是为了让你们参与他们的行凶过程,等你们到达凶案现场看见的只会是冰冷的尸体,然后破解谜题再赶往下一个凶案现场,等待你们的依旧是尸体。”景承终于放过了那只蚂蚁意味深长说。“你们能知晓的只能是已经发生凶案的前后,你们唯一能做到不过就是帮凶手收尸。” “你的意思是先要搞清楚凶手突然作案的动机和原因。”我说。 “你们一直只关注了凶案的前后,要尝试往下看,试图去追根溯源找到凶案的起源。”景承点点头回答。 “那我们该怎么做?”梁定国问。 “分头行事,你留在海城市继续排查案发期间出现过和凶手心理侧写符合的人。”景承把一份档案放到梁定国面前,指着档案中的金币照片。“调查重点放在金币上,古埃及的女神金币弥足珍贵在国内极其罕见,海城市是重要的海运贸易港口,这些金币应该是通过海运流入国内,调查这些金币的来历和去向。” 梁定国对景承已经不再抗拒和排斥,听完立刻转身离去。 “我们也要暂时分开了。”景承对苏锦和陆雨晴说。 “我们该做什么?”她们问。 “这对怪物兄妹借用但丁神曲的描述杀人,我不认为这是她们原创的,这起凶案更像是模仿,我推测凶犯曾经目睹过同样的行凶手法,这也是她们心理扭曲的重要因素。”景承对陆雨晴说。“你回去后在尸检档案库核对所有被猎奇方式杀死的死者,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例。” “为什么你认为凶手的杀人方式是在模仿?”我问。 “凶案中的两个凶手,屠夫因为后天创伤导致智力退化,他不具备创造性,他是被动的执行者,只能听从另一个凶手的指令完成简单的任务,比如机械性肢解死者,他的行为没有思想性完全是出于对另一个凶手的依赖和信任,因此杀人的方式灵感不是来源于屠夫。”景承心思缜密说。 “按照你对另一个凶手的心理分析,她拥有与生俱来的艺术艺术天赋,连你都认为她用尸体拼凑的作品堪称大师杰作,那么这个女人完全有独立创作的能力和灵感啊。”陆雨晴大为不解问。 “女凶犯的心理特征是独立、隐忍、冷漠和骄傲,而她说呈现出来的凶案现场却透露出另外一种气质,是对黑暗的崇敬和痴迷,作品的主题充斥着毁灭和死亡,同时带有鲜明的张扬和自负,这和女凶犯的心理完全截然不同。”景承摇头平静回答。“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模仿别人。” “她完全有独立创作属于自己作品的能力,为什么要模仿呢?”苏锦很好奇。 “这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一种缅怀的方式,这些作品曾经在她面前出现过而且刻骨铭心,她重新展示出来是对过去的怀念,或者说是对真正创造这些作品某人的怀念。” “等会!”我心里暗暗一惊。“如果杀人是为了艺术创作,那么说明在这起凶案之前就有类似的案件发生过。” “所以我才让雨晴核对尸检数据库,要找到凶手首先就得找到凶案动机的起源。”景承点点头。 “那我能做什么?”苏锦问。 “你和雨晴一起回去,你调阅十五到二十年前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凶案,案发时间是9月28号,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例。” “为什么要调阅十五到二十年前的旧案?”苏锦一脸茫然。 “从凶手心理行为分析,行凶的诱因应该源于小时候某次经历,凶手闪电式作案这是典型的自我时间限定,仓库凶案是第一起凶案,发生的时间就是9月28号,可见这个时间对于凶手有很特殊的意义,凶手是在重复自己曾经经历的事。” 时间紧迫苏锦和陆雨晴立刻赶回去,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景承。 “很庆幸我不是你朋友。”我从窗户看着苏锦她们开车远去,转头抽笑一声对景承说。“你不认为自己这样做很不厚道,她们可是把你真的当朋友。” “你知道我很散漫的,身边留着两个监管我的人始终很不自在。”景承笑意斐然回答。“她们两个都是喜欢上纲上线的人,何况现在还拿着赫楚雄的尚方宝剑,看着她们在身边我头疼。” “你不会无缘无故支开她们。”我苦笑一声问。“除非你有了下一步计划,而且这个计划还不能让她们参与,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景承笑而不语,把之前梁定国送来的纸推到我面前,上面抄录着从木箱上发现的数字:“我很期待和这对怪物兄妹的约会。” “你破译了这份数字谜题?”我大吃一惊,仔细回想似乎景承都没有认真看过一眼。 景承忽然笑了,笑容扑朔迷离透着狡黠的自负:“与其说是谜题,我更认为凶手留下的是一道难题。” “什么意思?”我茫然问。 “我想吃莲蓉月饼。” …… 我愣了半天,完全跟不上景承跳跃式的思维,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凶案和莲蓉月饼之间的关联。 “我就是简单的想吃莲蓉月饼而已。”景承轻描淡写解释。 “我们好像在谈论的是凶案。”我努力让自己不受他的影响,指着面前抄录在纸上的数字。“这里面隐藏着凶手下一次行凶的线索,我不想和你讨论道德观和价值观,但至少人命总比莲蓉月饼重要。” “这两年我过的很苦……”景承表情很认真。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拥有诸多难以理解的个性特点,但其中绝对没有认真,可他这句话却轻而易举触动了我,对于景承我有很深的亏欠感,他为了我选择放逐自己,如今只是向我要一个莲蓉月饼而已,我没有任何可以拒绝他的理由。 “我去给你买,不过吃完你得告诉我这些数字谜题的含义。” “等等。”景承起身叫住我,脸上的认真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是我习以为常的浅笑。“我要吃杏花楼的。” “杏花楼?!”我一怔发现他并没有和我开玩笑。“你知道杏花楼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久负盛名的百年老店,杏花楼最有名的就是月饼。”景承点点头。 “这里距离杏花楼做飞机都得两个小时,我上哪儿去给你弄杏花楼的月饼?” “所以你现在就得订机票。” “你……”我捂着额头说不出话。“你该不会是打算为了吃杏花楼的月饼专门飞到S城吧?” “你也说人命关天,我什么时候吃到月饼什么时候就告诉你数字谜题的答案。”景承一本正经点头。 我愣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决定的事我是不可能改变,我知道景承行事乖张,但至少在大是大非面前还不至于没有底线,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为了一口莲蓉月饼竟然不顾人命死活。 “不对,你不会无缘无故去S城,除非那里有你要的东西或者……”我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景承。“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但比起月饼相信怪物对你更有吸引力,你去S城说明凶手也在那边!” 第十章群魔乱舞 S城自开埠以来,因为独有的地理位置和历史使其成为远东最大的都会城市,而最著名的步行街便是这座城市繁华的缩影。 我和景承到S城刚好是万圣节,步行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从我们身边走过的不是僵尸就是鬼怪或者女巫,我还看见科学怪人和吸血鬼,这条步行街上全是游荡的怪物可谓群魔乱舞。 景承似乎心情很好,还特意在街边卖奇装异服的摊位上买了两件衣服,他把自己打扮成哥特风格的石像鬼,还不忘花钱让人在脸上画彩绘,我感觉他这身打扮挺符合他疯癫的特质。 当然他没有放过我,他让我穿上了破破烂烂的黑袍戴上骷髅面具,当他把塑料镰刀放在我手中时,我俨然成了大白天在步行街晃荡的死神,只是在别人的眼里开心替代了畏惧。 我就是顶着这身死神的装扮去的杏花楼,里面的服务生已经见怪不怪,毕竟餐厅里还坐着无头骑士、蜥蜴人和吸血鬼等一大群鬼怪,看着他们吃东西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 我拎着一盒月饼出来时看见坐在街边长椅上的景承正被几个漂亮的女生拉着合影。 “我尽力了,今天真没有莲蓉月饼,杏花楼与时俱进推出巫师月饼。”我没忍住笑出声,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奇形怪状毛虫形状的月饼。“不过是莲蓉馅的。” 景承也不介意兴致勃勃咬了一口,场面有些莫名的搞笑,一个死神和一个石像鬼坐在热闹非凡的步行街吃月饼,很遗憾苏锦和陆雨晴没有看见这一幕。 看见景承大口大口吃着月饼,忽然想起他说过这两年他过的苦,心里莫名的酸楚,又递了一个月饼到他面前:“赫部长把你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很孤独的地方,看日出和日落是我最大的消遣。”景承嘴里塞的慢慢的。 “对不起。”我声音黯然。 “干嘛要对不起?”景承偏头瞟我一眼。 “临别前我告诉你,虽然你行走在黑暗中但并不是一个人,可这两年却人你独自承受……”我有些说不下去。“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吃两年的苦。” “是挺苦的,而且那地方很潮湿阳光也大,你看我都被晒黑了。”景承耸耸肩抱怨。 “赫部长到底把你送到什么地方?”我替景承不平,明明他才是拨乱反正的英雄,不该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我没想到赫楚雄居然会把我送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景承慢慢咀嚼嘴里的月饼叹息一声,仿佛对过去两年的过往不堪回首。“你有没有听说过帕劳。” “帕劳?”我先是有些茫然,很快吃惊的瞪住景承。“帕劳!你是说太平洋上的那个海岛?” “对,就是那地方。”景承点点头。 我知道帕劳是因为苏锦,如果不是因为突如其来发生的凶案,相信我和她应该已经在帕劳了,休年假的行程安排中帕劳是苏锦特意挑选的地方之一。 在苏锦的描述中,帕劳是人生必去的50个地方之一,以它独特的气质,美丽的风景被誉为上帝的水族箱,她说那里的海水有七种颜色,拥有世界上最美的日落和海滩,因为与世隔绝还保持着最原始的海岛风情。 “等会,你这两年是在帕劳渡过的?!”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很不喜欢那个地方。”景承很平静回答。 我看着身旁大口吃月饼的景承,突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逼着我装模作样给人做巡讲报告,这两年我累死累活就是不想让自己消停,每一次静下心我就会想起你,我感觉亏欠你太多,敢情,敢情你度了两年假还是海岛游。”我气不打一处从一把夺过景承手里的月饼。“你也太自私了吧,早知道这结果当初我对你开一枪,我还能轻轻松松享受两年海滩阳光。” “话不能这样说,我承认,第一眼帕劳的确让我惊艳到了,开始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以为捡到便宜了,可你也不想想,赫楚雄能让我安逸?”景承白了我一眼重新夺过月饼。“巴掌大的海岛一眼就能看完,可我一看就是两年啊,出门就是海推开窗户还是海,睡觉听见的也是海,想走还走不了四面全是海与世隔绝我差点就抑郁了,而且那边的东西真心太难吃了。” 景承把手里月饼渣都吃下去,估计见我一脸气愤很委屈说:“我说真的,要不你试试就知道。” 看着景承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哭笑不得:“赫部长为什么要把你送到帕劳?” “他把我送到帕劳原住民的岛上,岛民之间所用是很原始的帕劳语,加之帕劳与世隔绝他不用担心我影响岛上的原住民。”景承摊摊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我噗嗤一口没忍住笑出声:“那你这两年都是怎么过的?” “我很无聊所以就学会了帕劳语,然后给岛上的原住民讲故事,我有一群很忠实的听众。” “你都讲什么?”我哈哈大笑。 “吸血鬼日记。”景承也跟着笑起来,但很快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在长椅上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他想到了顾宛如,他原本是有机会和顾宛如在一起的,如果不是那个神秘的电话让叶良月离奇自杀,他为了我选择了承担一切,留给顾宛如只有违心的祝福。 “有没有想过去找她,至少你还能解释。”我轻声问。 “她说过宁愿我死这样她就安心了,有些事错过了是无法弥补的,或许我和她注定没有办法在一起。”景承的声音有些落寞。“我只希望她能永远的幸福,至于是不是我给的并不重要。” 我本想说些什么但感觉都显得很苍白,我把手放到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在我眼里他是一位充满悲情色彩的英雄,亦如他此刻石像鬼的装扮,在人们眼里石像鬼狰狞可怖,殊不知它却默默守护着神圣的教堂对抗黑暗的入侵。 就这样忧郁的死神搂着落寞的石像鬼坐在步行街长椅上沉默,路过的情侣和结伴而行的女生纷纷过来与我们合影,消沉的气氛在景承神经质的微笑中驱散,他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这或许是我唯一一次看见会笑的石像鬼。 “口好渴,找地方喝水去。”等合照的人离开后,景承把我从长椅上拉起来。 我去买水被他拦住,说要带我去喝不要钱的,我和他从步行街晃荡到外滩,死神和石像鬼在大白天招摇过市引来不少路人停步注视,彩绘下的我不用担心被人看见自己真实的面容,有一种莫名的虚弱和膨胀,好像只要和景承在一起总是能做一些刺激而且叛道离经的事。 外滩最多的便是银行,景承走进路边一家富丽堂皇的银行,我抬头看见门牌上写着瑞士信贷银行,因为万圣节的缘故银行里竟然也布置了南瓜灯,所以当我和景承走进去时竟然都没有人在意。 瑞士银行不愧是顶尖的国际知名银行,在休息区为等待办理业务的客人准备了各种饮料、茶水和咖啡,还有制作精美的点心,这就是景承所谓不花钱的地方。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悠闲自得坐到椅子上,我看看时间突然有些焦急:“说好的,吃完月饼告诉我凶手留下的数字谜题含义。” “那不是谜题,确切的说是难题。”景承之前也说过相同的话。 “那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急切的追问。“凶手既然缺乏冷静期相信很快会再次犯案,已经十四条人命了你难道还想看见更多的人被谋杀?” “凶手在艺术方面拥有极高的天赋,可惜在谜题设计上却让我很失望,完全没有灵性和创造性。”景承端起咖啡杯语气很自负。“就连白痴也能破译的谜题,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我无言以对白了他一眼。 “我没有打击你的意思。”景承淡淡一笑轻松自如说。“凶手根本没有留下什么不规则排列的数字谜题,只不过把数字的顺序颠倒了而已,你反过来看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我连忙从身上拿出抄录数字的纸,按照景承的提示看了半天依旧不懂有什么含义,抬头发现景承嘴角嘲讽的微笑:“好吧,我承认我是白痴。” 景承有时候犹如孩子,对这样的恶作剧乐此不疲:“把手机给我。” 我递给他后,景承拨出了一个号码,并且按下免提,很快我听到手机中传来的女生清脆婉转的声音。 您好,欢迎致电瑞士信贷银行…… 我一怔刚想问景承为什么要拨打这个电话,忽然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顿时反应过来,凶手留下的数字反过来正好就是这家银行的客户电话,凶手留下的线索竟然和这家银行有关! 第十一章一丘之貉 我立刻警觉起来,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这个银行的职员,我打算出示证件向银行负责人了解情况,却被景承拉回到椅子上。 “凶手在谜题设计上缺乏创造性,所以留下的谜题具有很明显的特指性,你该学会用发散式思维去看待谜题。”景承举止优雅喝着咖啡漫不经心说。 “你意思是说,凶手引我们来这家银行目的并非是职员?”我坐下来细想片刻还是不明白。 “银行里有什么?”景承笑问。 “钱。”我很直观回答。 “你别这么世俗,钱不过是流通的商品,有钱的地方未必只有银行。”景承用勺子搅拌咖啡意味深长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把钱放在银行呢?” “废话,当然是因为安全……”我突然明白景承的暗示。“凶手留下谜题的用意是希望警方介入,凶手试图让警方知道些什么,银行里除了有钱以外还保管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保险箱!”景承笑着点头。“凶手引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保险箱中的秘密。” “我马上向省厅汇报,要求当地警方协助调查银行保险箱。” 景承无动于衷的苦笑,指了指旁边银行特有的钥匙标志:“你当这是国内银行,公检法可以随时调查核对银行账目不配合就是犯法,你要知道这把钥匙标志历史悠久,代表着信任、安全及慎重,你有什么理由调查?” “凶手留下的数字谜题就是这家银行的电话号码啊。” “瑞士是永久中立国,瑞士银行以严格为客户保密著称,只接受国际法庭的协查,其他国家司法机关都无权查瑞士银行的客户资料。”景承扫视大厅中等待办理业务的人。“你也不想想,当年纳粹存的黄金到现在人家都还保管着,你凭什么调查人家?” “我们有证据啊。” “什么证据?就凭一个电话号码?你动动脑子想想,且不说银行配不配合,你们警察最看重的就是证据,你如今手里只有一个子虚乌有的电话号码,你就打算考这个调阅银行客户资料?人家上百年的信誉就是靠独特的保密制度建立起来,会为了你毁掉银行基石?” “那,那怎么办?” “我早就告诉过你,凶手留下的是难题而不是谜题。” “不管难题还是谜题,凶手指引我们到这里一定和下次凶案有关,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瑞士银行最有名的就是私人财务服务,这里有最健全的安保措施和最牢固的金库,里面存放着很多人不能见光的秘密。” 景承放下手中咖啡杯指着银行柜台旁边厚厚的铁门说,银行金库就在这栋建筑的下面,每一个过道和入口都设有红外线电子检测系统,任何异样动静和异物都无法逃脱其监控。 每进一道门都得由分别掌管三把不同锁匙的三个人同时将锁匙伸进锁槽,并经过对持锁匙人身份证、指纹、眼球的红外扫描检测合格后,再输入由数字和字母混合组成的一连串密码。 只有上述程序正确无误,厚重的金库大门才能开启。 “金库里有超过五千个保险箱,需要客户和银行保管的钥匙才能打开,如果出现任何异常情况,出去可能比进来更难。” 我重重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说:“就是说,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擅自进入存放私人保险箱的金库。” “你进去了也于事无补,凶手只透露了银行但并没有提示保险箱的编号,你要在五千个保险箱中找到凶手留下的线索几率为零,凶手试图用这样的方法为自己争取时间。”景承一脸平静回答。“所以说凶手给我们留下了一道很麻烦的难题。” “银行不会配合,警方因为没有确凿证据也不会支持调查,靠我们两个人怎么才能继续追查下去?”我心烦意乱问。 “你知道为什么赫楚雄选择让苏锦和陆雨晴负责监管我,却没有选择你吗?”景承忽然笑着问。 我已经习惯了他跳跃式思维,他总是没头没脑说出很多和当前不相关的事,这个问题上一次苏锦问过可景承没有回答,我承认我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好奇。 “为什么?” “老狐狸说你是很优秀的警察。” “赫,赫部长真是这样说的?” “老狐狸固执单板,他喜欢的是向疯狗那样恪尽职守忠于使命的警察,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你在你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他在规划你的前途,按照你现在的发展轨迹相信你的警衔上会出现更多的花。”景承拿起一块糕点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好像生怕弄花了脸色的彩绘。“但是……” “还有但是?”我原本听着心里挺乐呵。“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但前提是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景承笑意斐然。 “为什么?” “因为在老狐狸眼里我属于异类,我厌恶权势不服从约束,而且还能潜移默化影响身边的人,比如疯狗上次持枪袭警,所以老狐狸认为比起警衔和前途你更在乎我,用他的话说我们是一丘之貉。”景承耸耸肩不羁的微笑。“他不相信你会监管我,他已经把你看成我的同类,他认为你会和我一起做出超出他想象的事。” “赫部长还真看得起我。”我无奈苦笑一声。 “很遗憾他说对了。”景承意味深长说。 “什,什么意思?”我很害怕他这样的笑容,因为每次他疯狂前都会笑的这样肆无忌惮。 景承没有回答我,一位穿银行工作制服的女人从铁门出来,很谨慎的锁好铁门后才转身离开,景承对女人招手吸引了她注意。 “先生您好,请问您办理什么业务?”女人走过来并没有因为我和景承奇装异服打扮流露出不适。 景承上下打量面前女人,同样彬彬有礼回答。 按照银行作息安排你中午只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但你却选择做了头发,你走路时下脚很轻说明后脚跟被磨破为了减轻疼痛有意控制步伐,而且你身体下意识前倾,可见你今天上班穿的是平常很少选用的高跟鞋。 以你身形和制服大小我推断你胸围应该是32B,但你制服胸部明显鼓胀说明你今天戴了胸垫。 “您,您是谁?”女人显然是被景承所说的话吓到,下意识双手环抱在胸前。 景承的目光就落在女人的胸上,身体向前靠深呼吸一口继续往下说。 你身上的香水味很特别属于浓香型,香气浑厚浓郁带有辛辣的木香和持久的动物香,透着东方女性特有的神秘风情,这款香水应该是圣罗兰最负盛名的鸦片,定位为诱惑和禁忌,适合25-30岁成熟妖媚的女性,可问题是这款香水并不适合上班时候用。 景承对面前女人的戏虐没有丝毫轻浮,我对此并不吃惊,当他试图去了解一个人时,他会把对方剥离的一丝不挂。 “您,您到底是谁?”女人吃惊中带着慌乱。 “看你胸牌上的职务是风险评估会计,按照瑞士银行招聘要求这个职务需要持有CMA会计资格认证,以你的年纪能通过这项考核实属不易,可见你平时除了工作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提升自己,在巨大的工作压力面前你很少有交际的时间,今天并非周末你却刻意打扮自己,高跟鞋、新发型还有充满情欲的香水,这些都不是你平常习惯的生活方式说明你在刻意改变自己。” 景承一口气说完刚好也吃完了手里的点心,他完全不顾面前女人张大嘴吃惊的反应。 “今晚你应该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而且还是和异性,你手中没有戴婚戒的痕迹,而且你表现出来的心理行为既紧张又兴奋,说明你要见的是一位你很欣赏和喜欢的男士,你甚至都做好和他进一步发展的准备。” “您,您怎么知道的?”女人已经震惊瞪大眼睛。 “你帮我一个忙,我保证这位幸运的男士今晚能见到最漂亮的你。”景承笑的很优雅。 “帮忙?帮什么忙?” “相信在你入职那天,银行的人力资源部就告诉过你,如果在银行遭遇未知危险因素,首先确保自己和客户人身安全,不要试图贸然做出激化危险的行为举动。” “你,你想做什么?” “我需要你帮忙打开银行的铁门。”景承露出轻柔的微笑,在任何时候他的笑容都极易感染别人,或许他忘了自己脸上画着石像鬼的彩绘,以至于他笑起来的样子格外狰狞可怕。 我在旁边原本很好奇景承为什么突然和女人交谈这些,当我看见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时,感觉头像被人敲了一棒。 我摸到后腰发现只剩下枪套,手枪如今被景承拿在手中掩藏在石像鬼的衣服向,露出的枪口正对准面前的女人,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文雅。 “我们打算抢劫银行金库。” …… 第十二章银行劫案 当枪口抵在女人腰间时她花容失色吓的发抖,我猜她一定会铭记这个万圣节,她遭遇拿着枪的石像鬼挟持意图抢劫银行,而身边还站在一个死神。 事实上我脑子在瞬间完全一片空白,我是多么怀念两年前和景承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充满了惊喜刺激和生死最后也凝聚了我们彼此之间的情义。 但我终究是忘了和他在一起的疯狂,我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事,他支开苏锦和陆雨晴,提出要吃杏花楼月饼以及兴高采烈换上万圣节服装和脸上的彩绘。 这些看似完全不相关的事其实早就在他的计划中,一切都是从他看见凶手留下的数字谜题开始的,或许是我太想念他的原因,差点让我忘了他的可怕,最重要他还是一个疯子! “你知不知道在干什么?抢银行是重罪最高可以判死刑,你现在身上还背着杀人在逃凶犯的通缉令,你要是被抓住赫部长都保不了你。”我压低声音在景承耳边说。 “你有其他办法进入银行吗?”景承一本正经反问,好像抢银行对于他来说如同逛菜市场。“何况你要缉拿凶犯就必须知道凶手在银行保险箱留下的线索,凶手在拖延时间,你耽误的越久死的人越多。” 作为警察我应该义无反顾阻止他疯狂的行为,可惜赫楚雄说的没错,在没有景承的情况下我会是一位出色的优秀警员,但他的出现会颠覆一切,如今的场面仿佛又回到两年前,我承认比起墨守成规的生活,我更愿意用直接的方式解决难题。 这或许也是赫楚雄没有选择我监管景承的原因,我猜在他心里我其实和景承是一样的人。 是的,我和景承本来就是同类。 我想景承已经验证了赫楚雄的担心和顾虑,只是恐怕他万万没想到,我和景承重复后第一件做的事居然是抢劫银行。 “最近的警局距离这里车程需要十分钟,今天是万圣节步行街有变装游行活动路上的行人会延缓警车五到八分钟,我们进入金库后最晚会在十五分钟被发现,加在进去和出来的时间,如果能控制在二十八分钟之内。”我冲开抓住景承胳臂的手,声音透着无奈的妥协。“”我们或许不会被抓到。” 景承似乎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他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我起身挡在女人的面前,试图不让大厅的客户和安保发现异常:“你有两个选择,你可以按照自己原来的计划今晚渡过一次难忘的约会,当然前提是你打开那扇铁门并且带我们进入金库,否则……”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凶神恶煞的悍匪,事实上我根本不需要这样做,我忘了自己如今是拿着镰刀的死神,这身装备让我在女人面前有足够的威慑力。 景承伸手从女人身上摸出手机,他竟然拨通了媒体的电话,而且直言不讳告诉媒体抢劫银行的事,好像唯恐天下不乱气定神闲对我说:“你预计的时间得减少五分钟,我们必须在二十三分钟之内离开。” 我不知道景承为什么要通知媒体,但我清楚如果不能全身而退的后果,明天我和景承会出现在各个报纸新闻的头版头条。 就连标题我的都想好,标兵警察和在逃凶犯合谋抢劫银行,只是我猜不到等苏锦和陆雨晴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更猜不到赫楚雄将会是怎样的表情。 女人的胸牌上有她的名字,李静曼。 她战战兢兢很配合的打开门,我和景承在她的带领下到达金库,连同被挟持的还有门口负责安保人员以及掌管金库钥匙的主管,进入金库后我顿时愣住,诺大的房间里整齐摆放着一排排金属柜,如同景承所说这里的保险箱少说也有几千个。 我低头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我低声在景承耳边说:“凶手没有留下提示,根本不知道凶手所指的保险箱是哪个。” “所以得找出来。”景承很平静。 “我们不可能在短短十分钟内打开所有的保险箱。”我环顾一周意识到事态严重。 景承没理会我,而是走到李静曼面前,让她把手机拿出来拍摄视频,李静曼神情惶恐害怕举着手机手抖的厉害。 景承随意挑选一个保险箱对着锁就是一枪,拉出里面装着的东西随意丢弃在地上,金库极其隔音枪声不会被外面听见,我茫然注视景承的举动,他接连打开好几个保险箱但却不看里面装着什么,在李静曼的拍摄下全都扔在地上。 片刻时间金库里一片狼藉,景承踩踏着地上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走到李静曼面前,让她把拍摄的视频传给各个主流媒体。 等到传输完成后景承如释重负,笑了笑说:“一般人遇到危险会选择站立在有依靠的地方,就如同他们一样。” 景承指的是全都一脸死灰缩在墙边的安保人员和金库主管,李静曼一听身体抖的更厉害,像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 “你做了什么?”看她表情我就猜到不对劲。 “金库里有应急报警装置,为了确保客户和职员人生安全,报警装置设计的很隐蔽,方便在不被劫匪发现的情况下报警。”景承冲着李静曼淡淡一笑。 “她报警了?!”我大吃一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金库下面有重力感应报警设备,踩踏上去就会触发和警局连接的警报。”景承目光落在李静曼站立的地方。“你就不怕触怒我?” “怕。”李静曼低头不敢和景承对视。 “怕你还敢报警?”景承居然笑了。 “我必须确保客人存放在银行物品的安全,这是每一个银行职员最基本的操守。” “很遗憾我要在警察来之前离开,希望下次有机会见面。”景承似乎对她报警并不意外。 拉着我就往外走,在门口景承突然停住,回头对李静曼说。 “喂,新发型挺适合你的,给你点建议换一种香水,用托斯卡纳阳光吧,里面糅合了摩洛哥雪松与白色鸢尾根的香味很符合你的特质,还有,记得展现你的知性美,那是经过时间历练后的美丽与智慧,远比外表和容貌更让男人弥久不忘。” 我和景承离开银行时刚好只用了二十分钟,我猜这次银行结案会被警方归纳为最愚笨和失败的劫案,我们汇入人群把万圣节服装换下后找到水池洗干净脸上彩绘。 景承带着我回到银行在坐在对面继续吃月饼,刺耳的警笛呼啸而至,警车把银行出口包围的滴水不漏,透过围观的人群我看见惊慌失措从里面被输送出来的客户正在被警方一一排查。 之前被我们劫持的李静曼和其他安保人员还有金库主管正在协助警方辨认,很快无孔不入的媒体大军也赶到,在警方设立的警戒线外开始新闻直播,场面好不热闹如同盛大的节日一般。 街旁橱窗里的电视中正播放着景承洗劫保险箱的视频,我如同在看电影,他在视频中把一个邪恶乖戾同时没有道德底线略带神经质的劫匪演绎的淋漓尽致,特别是他手舞足蹈向保险箱开枪的动作,依旧保持着惯有的优雅和自大。 “你有没有想过当演员。”我靠在长椅上问。 “我可以吗?”景承咬了一口月饼抬头看我。 “我相信你当演员不至于像当劫匪这样失败。”我奚落一句无力的长出一口气。“这下好了,银行和警方都会加强监管,我们再没有机会追查出凶手到底留下了什么线索。” “你说……”景承翘起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说保险箱中一般都放着什么?” “还能有什么,要么是值钱的东西,要么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总之都是这些银行客户的秘密。” “要是你的保险箱也在这家银行,你会怎么做?” “既然是秘密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银行核对东西有没有丢失……”我说到这里身子慢慢撑了起来,嘴角也随之缓缓上翘。“所有在银行办理保险箱业务的人和我的想法都会一样,因此银行被抢劫的事传出去后,这些人会不约而同前往银行核查。” “不是所有。”景承慵懒的笑了笑。 “对,所有的保险箱中只有一个不会有人来核对,便是凶手留下线索的保险箱。”到现在我才完全明白景承的计划,似乎没有能阻止我身旁这个疯子找到答案的事存在。“所以你才会通知媒体,你想要这次银行劫案公之于众,迫使银行为了挽回声誉和客人核对保险箱。” “银行被抢劫可不是小事,你现在不需要证据也能正大光明介入对银行的调查了。” 景承吃完最后一口月饼心满意足靠在长椅上,落日的余辉从高楼的缝隙间照射下来,如同光晕般勾画出他的轮廓,我们面前是正在进行新闻报道的女主播,字正腔圆对着摄像机报道。 瑞士信贷银行在今天下午遭遇不明身份劫匪抢劫,我台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一段视频,经证实为银行劫匪要求被挟持职员拍摄,在视频中其中一名劫匪极其猖狂肆无忌惮洗劫保险箱,我台连线犯罪心理学专家就劫匪行为进行分析,专家认为劫匪分工明确手法娴熟,应该是团伙协同作案的惯犯…… “我真的能当演员吗?”景承忽然偏头问我。 我没忍住笑出声,我已经很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自从他离开的那刻起我感觉生活仿佛失去了色彩,现在终于明白我失去的其实并非是他,而是我自己。 他总是做着我想却不敢做的事,不受约束和管制叛道离经用自己的方式守护正义和光明,虽然过程总是那样惊险刺激和令人抓狂,但那才是真正的我,在景承的身上我看见了另一个真实的自己。 我也翘起腿手自然的搭在他肩上,嘈杂喧嚣的街道中我们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宁静和悠闲,偏头时刚好和他对视,我会心一笑带着默契和轻松。 “欢迎回来,二哈。” 第十三章无限可能 我低估了媒体的想象力,在信息化日趋成熟和高效的今天,一个好的标题往往能决定收视的高低。 报纸的头条上写着,死神和石像鬼光顾瑞士银行。 说实话我多少有些失落,毕竟生平第一次抢劫银行,我以为会在媒体的渲染下留下浓笔重墨的篇章,可新闻里用讥讽和调侃以及嘲弄的字句把我和景承刻画成愚笨可笑的劫匪。 更多的笔墨用在对银行安保和声誉的质疑上,这一点倒是到达景承预期的效果,事情的发展也极其顺利,在省厅的协调下我参与了对银行劫案的调查。 两天后在银行金库我们又见到李静曼,新闻中对她大加赞许被塑造成临危不惧沉着冷静的巾帼英雄,作为和劫匪有过直接接触和交流的她被警方视为关键人证,警员详细向李静曼询问案发经过,可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我,我感觉他们好像不是为了抢劫银行。”李静曼抿嘴回答。 “那你认为劫匪挟持你到金库是为什么?”景承就站在她身旁问。 “如果单纯为了抢劫,打开的保险箱中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可整个抢劫过程中,两名劫匪根本没有看过一眼。”李静曼仔细回想表现很疑惑。“我感觉他们好像有有其他目的。” 李静曼很聪明漂亮,我忽然明白景承为什么对她感兴趣,她身上隐约有顾宛如的气质,我站在她身边有一种近乎于小孩恶作剧式的得意。 “你和劫匪有过接触,你认为两名劫匪是什么样的人?”我加入了景承的游戏,闻到她身上另一种香水的味道,她竟然真的听从了景承的建议。 “我不太确定,至少和你们想象中不太一样。” “能不能描述一下。”景承笑着问。 “睿智、从容和沉着而且,而且很温柔,当时他们脸上画着彩绘,样子很狰狞,但,但当那人注视我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李静曼说到这里抬头和我们对视,看见景承的时候忽然愣住。“没看见过那样纯粹明亮的眼睛,仿佛如同星辰一般璀璨,就,就好像你的眼睛一样。” “我可以理解你是在赞美劫匪吗?”景承一本正经问。 “不,不是。”李静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立场有问题。“但那个人给我的感觉的确就是这样,他好像具有魔力能轻而易举支配你的意识,并且能看透一切,那人很可怕但,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令人着迷。” “我认为你的描述很客观,对我们尽快找到劫匪很有帮助。”景承显然很满意李静曼对他的印象,嘴角是略微自负的浅笑。“那另一个劫匪是什么样的?” “另一个人是死神的打扮,整个抢劫过程中他显得很被动和仓促,表现出紧张和不安,给我感觉他,他反应有些迟钝和愚笨。” “你确定?”我眉头一皱。 李静曼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揉了揉额头有一种被低估后的挫败感:“你这样的描述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会导致警方对劫匪定位模糊,你只需要回答事情的经过,不需要加修饰词去刻画你对劫匪的感觉,否则警方会认为你出现人质情结,这对你个人会造成严重影响的。” 我居然在为自己是不是合格的劫匪和李静曼针锋相对,她显然是被我吓到默不作声点头,景承在旁边忍住没笑。 “劫匪打开这么多保险箱可又没有拿走东西,银行方面是怎么处理的?”景承把话题引到主题上。 “银行一直立足于向客户提供最安全和保密的保险箱业务,为此银行已经联系所有保险箱客户进行核对,到目前为止没有客户反应存放物品丢失。” “所有客户吗?”我问。 “除了一位客户没有联系上。” 我和景承对视,凶手的踪影终于浮出水面:“是什么情况?” “客户预留的联系方式关机,不过相信客户应该会主动和银行取得联系?”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问。 “根据银行业务受理系统显示,这位客户在两个星期前才到银行办理过业务,并且修改了保险箱密码。” “两个星期前……”景承眉头微微一皱对我说。“时间是10月27号,凶手在完成10.25凶案后根本没有停歇,在我们找到凶案现场时,凶手已经在预谋下一次的行凶。” “警方有理由怀疑该名客户和另一起凶案有关,希望银行能配合警方工作。”我连忙对李静曼说。 “凶案?”李静曼大吃一惊。“你,你们不是来调查抢劫案的吗?” “事关凶案细节不便向你透露,保险箱金库布置有全方位监控,我们想看看10月27日该客户出现在金库的监控视频。”景承一本正经搪塞过去。 李静曼点头带我们前往监控室,在监控视频中我们看见10月27日下午3点,一名女性走进金库停在一处保险箱前,景承让工作人员暂停,画面中显示保险箱的编号是2021。 “目测监控中出现的女人身高在1.64,故意躲避监控难不成她就是我们要找到其中一个凶手!” 继续播放的监控中,女人将一把钥匙插入保险箱,一位穿银行制服的人也插入钥匙,保险箱开启后银行职员离开,李静曼在旁边告诉我们,为了保证客户隐私金库中专门有单独没有安装监控的房间,方便客户存取保险箱中的物品,但奇怪的是视频中的女性客户并没有去房间,而是直接打开了保险箱。 “停!”景承让工作人员反复回放保险箱被开启女人的举动,忽然示意暂定播放,视频中可以清楚看见被打开的保险箱,女人将一个装有东西的信封放入保险箱中然后离开了银行。 “我们需要开启2021保险箱。”我对李静曼说。 “银行绝对不会泄露客户资料和委托寄存在银行的物品。”李静曼摇头态度坚决。 “警方有理由相信2021保险箱的主人遭遇人身安全,这关系到人命的生死。”我加重语气。 李静曼没有辩解而是带我们回到金库,停在2021保险箱面前理直气壮说。 “首先除非是客户本人或者客户委托人才有资格开启保险箱,银行几百年的口碑和声誉绝对不会因为警方的推测被破坏,即便你们能提供确凿的证据结果也一样。” “你刚才在监控中看见的那个女人是杀人凶犯,就因为你们所谓的规矩就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被杀?”我大声呵斥。 “请你冷静,我当然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发生,但是银行无权打开客户的保险箱,同时也没有这个能力,保险箱必须要客户和银行的钥匙同时插入才能开启。”李静曼向我耐心解释。“而且根据银行业务系统显示,2021保险箱客户在一个星期前,就是你们看见的监控画面当天,客户更改了保险箱设置设定为密码开启,除了客户本人谁都无法打开保险箱。” 我手摸向腰后的枪套,我的使命和职责是确保无辜者的人身安全,比起一条人命银行的制度和规定什么都算不上。 景承按在我手上,背开李静曼在我耳边小声说:“你现在开枪击毁保险箱,警方很快就会通过枪的膛线发现你就是抢劫银行的人。” “人命关天。”我面色凝重。 “你是警察,你抢劫银行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们是来抓怪物,不是来送命的。”景承一脸严肃对我摇头,转身问李静曼。“你刚才说客户把保险箱开启的方式更改为密码,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是谁更改的?” 毕竟事关生死,李静曼也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去核查,片刻后回来告诉我们,从监控视频中显示更改密码的是画面中出现的女人,她重新输入并且确定了密码。 “钥匙和密码有什么不同?”景承问。 “一般情况下我们推荐客户采用钥匙,因为必须客户本人到银行办理相关手续后才能开启保险箱,更改成密码需要和银行签订一份免责声明,更改之后银行不在为保险箱中的物品安全负责。” “为什么?” “因为只要输入密码正确,是不是客户本人都可以开启保险箱,但同时也增强了保险箱的安全性,只有一次密码输入的机会,一旦密码错误保险箱将会被自动进入地底金库,这种情况只有客户本人才能申请开启,换句话说如同客户发生意外同时没有向银行提供第二授权人,那么这个保险箱将会被永久封存。” 景承听完若有所思点点头,目光落在保险箱上:“凶手引我们来这里,她没有机会把钥匙留给我们,所以才会更改成密码的形式,她有意让我们打开保险箱,这说明她设置的密码我们应该知晓。” “凶手在10.25凶案中并没有留下和密码有关的线索啊。”我忧心忡忡说。 “理论上除非知道密码否则是不可能打开的,因为密码一共有八位数,由数字和字母组成并且区分大小写,八位数的密码组合可以包含无限可能,在只有一次机会的情况下正确输入的可能性为零。”李静曼说。 “无限可能……”景承低头沉思片刻抬头说。“凶手留下的数字谜题中,除了有银行电话号码外还有另外一句话,正是无限可能,这句话会不会就是密码的提示。” “从逻辑上说不通啊,凶手的本意是想让我们找到线索,她在更改密码时应该知道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次正确输入机会,可凶手留下无限可能的提示,就意味着密码并不简单,谁能猜到她设置的密码是什么?” 景承沉默不语来回走了几步,最终停在保险箱面前,嘴里重复念叨无限可能四字,渐渐嘴角缓缓上翘,他抬手在触屏键盘上按下第一个数字。 3。 “你没有权力随便输入其他客户的保险箱密码!”李静曼大吃一惊试图阻止。 “你刚才不是说过,不需要客户本人只要输入的密码正确就行。”景承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手指坚定的按下第二位密码。 .。 “你知道密码是多少?”我好奇问。 景承没有回答,嘴角挂着自负的微笑按下第三位数。 1。 只有一次机会才能得知凶手留下的线索,我担心景承有差池:“凶手留下的密码有特指性,理论上0到9就能组合成无限可能,但问题保险箱的秘密只有八位,不管怎么输入都无法全部涵盖所有的数字,也不可能符合无限可能的要求。” “数字是很神奇的东西,有着无穷无尽的变化和可能。” 景承浅笑一边继续输入一边对我说,数字可以成为一切,比如你的身份证号码、银行卡或者你的生日,如果把数字转换成字母,就能得到世界上所有的语言,你能想到或者想不到的一切都包含在一组神奇的数字中。 “什么数字?”李静曼充满好奇。 我看向密码输入屏,景承按下了最后一位数字。 2。 八位数的密码呈现在我们眼前。 3.141592。 “圆周率?!”我吃惊的张开嘴。 “圆周长与其直径之比,这是开始,后面会无穷无尽的延伸而且永不重复 ,所有的无限可能都在这串数字当中。” 在景承的微笑中保险箱的锁扣弹开,李静曼久久注视着景承,目光中带着疑惑和崇敬:“我,我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景承有些入神并没有理会她,开启的保险箱中放着一封信,但景承似乎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我拿到信后发现他依旧注视着触摸屏上留下的圆周率密码。 “怎么了?” “女凶手拥有极高的艺术天分和造诣,这源于她对艺术的专注和痴迷,正因为如此她在其他方面就显得平庸,她留下的数字谜题简单而拙劣,她不属于高智商凶犯的范畴,可奇怪的是她居然没在凶案现场留下破绽。”景承深思熟虑说。 “从目前种种迹象表明凶手是有计划预谋行凶,或许她反复推演过行凶手法和过程,我相信她既然在某一方面出类拔萃,那么在其他方面也不会太差。” “行为和逻辑可以更改和弥补,但眼界与思维却是根深蒂固的,凶手眼里只有死亡,她如同井底之蛙能看见的只有她想去完成的杀戮。”景承慢慢摇摇头声音低沉。“但她这一次居然留下了圆周率的密码,这绝对不是她的眼界能想到的。” “你意思是说,留下这个密码的并非是凶手?”我有些迷糊。 “有人在凶手身边指引她完成凶杀,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凶案现场始终发现不了破绽的原因,圆周率的密码是这个人故意留下,这串永不重复的数字拥有无限可能,这个人试图在向我们暗示什么,可我居然想不到……” 景承脸上泛起一筹莫展的凝重,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眼中的茫然,作为天才他习惯了无所不知,但这一次他却无法看到迷雾中的真相。 第十四章受益人 我想到了遗留在仓库中的手机,两年前神秘电话匪夷所思的改变事态结果,至今我每每回想起发生的一切,总感觉两年前的那起凶案我和景承并没有真正揭开真相。 “在帕劳时我有太多的时间,我思索过门徒凶案的始末,叶良月的自杀显然不在凯撒的预计当中,这说明除了凯撒之外还有另一个我们没触及到的人。”从银行出来景承表情怪异,我看见他嘴角神经质的浅笑。 时隔两年后的重复他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我明显感觉到对于这起凶案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似乎是缺乏挑战的缘故景承的注意力没有完全放在案件上。 但现在他仿佛觉察到食物的狩猎者,表情中充满了期待和难以抑制的兴奋,在仓库发现手机的那刻起,我心里清楚有人故意想把景承引出来,很遗憾,这个人做到了。 “这个人到底在现在的凶案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我喃喃自语。 “这对怪物兄妹杀人的方式很特别,或许是吸引到这个人的注意,借助凶手引我们参与其中,作为交换这个人弥补凶手的不足,帮其掩饰和消除一切可能会留下的破绽,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结成同盟的怪物。”景承把长发捋顺到脑后轻描淡写回答。“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 “什么关键?” “这两年我最开始一直在思索叶良月为什么要自杀,我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和原因,渐渐我意识到我关注的焦点或许有偏差,所以后来我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我也有想过,从叶良月当时的心理状态来说,她完全没有自杀的可能,换句话说她的死本身就存在太多疑点和不合理性。” “其实没那么复杂,叶良月本来就有厌世情节,要让她自杀根本不是难事,只需要摧毁她的意志和重新引导她对生命的厌恶,让她自杀就变的轻而易举,说实话当时我本来就是打算用这个办法处决她。”景承偏头看着我直言不讳。“我没想到你会影响到我,我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我找到另一种方式去惩罚她,她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蕴育着凯撒重生的希望,我只要剥夺她的希望叶良月便会生不如死。” “我相信以你的精神统治力完全能让叶良月自杀,但你有没有想过,叶良月从严重的轻生厌世到最后成为凯撒门徒,她经历过凯撒的引导和灌输,她能成为凯撒唯一的门徒说明叶良月继承了凯撒的一切,你能重新摧毁她但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做到。” “这个问题我也有想过。”景承平静的点头。“而且比你预计的恐怕还要复杂,从电话打来到叶良月自杀,时间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扪心自问即便是我有能力摧毁她的意志,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无法做到。” “可见打电话的神秘人对叶良月很了解。” “不,你还没意识到这件事的重点。”景承停下脚步和我对视。“在精神统治和控制方面,不存在侥幸和偶然,控制方和被控制方之间存在本质的精神能力,也就是说打电话的人拥有绝对强大的精神统治力,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叶良月自杀,我追捕凯撒七年,他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包括我也不行!” 我惊愕瞪大眼睛,景承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可怕,我一直很庆幸他是我朋友而不是敌人,如果真如同景承所说,我们面对的将会是一个无法打败的敌人。 “会不会是你多虑了,毕竟仅仅只是一个电话。”我侥幸问。 “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可你随便捉弄蚂蚁它都不会反抗,因为在蚂蚁的意识中,对手强大到它甚至都不敢去挑衅,叶良月在我们面前表现出强烈的抵制和反抗,但在那个电话面前却瞬间臣服妥协,这就是区别,如果说叶良月在我面前是兔子,那么我们在那个人面前就如同蚂蚁。”景承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不管是精神控制力还是心理行为暗示,这个人远比我要强大太多。” “你刚才说你在思索另一个问题,是什么?”我问。 “如果说叶良月自杀是被操控,那么她的死仅仅是过程,那么结果和目的又是什么?” “当时只有我和你在现场,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叶良月是凯撒门徒的情况下,她的死只会让我们百口莫辩,很显然是为了栽赃嫁祸。” “嫁祸谁?”景承一本正经反问。 “叶良月参与过对你父母的谋杀,以你当时的状态会不惜一切毁灭她,如果一切都是提前预谋好的,打电话的人很显然是为了嫁祸你。” “如果这是目的,那么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景承继续反问。 “在所有人眼里你会成为枪杀孕妇的凶徒,你会被判处死刑。”说到这里我慢慢张开嘴。“那个,那个人想借此除掉你!” 景承淡淡一笑对我摇头:“当时在现场是我们两个人,打电话的又怎么确定我不会让你顶罪呢,事实上当时你已经打算让我潜逃而自己承担后果。” 我眉头紧皱,两年前那件事后就和景承分开,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和他交流当时发生的一切:“是啊,那个人有能力让叶良月自杀,但并没有和我们接触,也就是说这个人无法控制叶良月死后的事。” “在看见叶良月的失踪档案时我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原本是打算独自解决剩下的事,可你执意要跟来,从我拿到苏锦手枪的那刻起,即便没有后面突然出现的电话,我都会向你开枪,这是唯一能让你置身事外的办法。” “可最后你放弃了杀叶良月的打算啊。” “或许你都不相信,和你在一起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居然受到你的影响,最后关头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让我放弃了杀叶良月的打算。”景承稍微停顿片刻意味深长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没有那个电话出现会是什么结果。” “你不会放过叶良月,她会一直胆战心惊的活着直到孩子出世,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话并非是恐吓,你一定会从叶良月身边带走孩子,这无疑是对她最致命的打击,她会失去凯撒为其重新建立起来的信仰和支柱,她最终会回到最开始的状态……”我大吃一惊看向景承。“她,她最终早晚都会因为厌世而选择自杀!” “显然这个结果并不是那个人愿意看到的。” “当时在现场除了我们和叶良月之外还有那个人!”我面色大变说。“你放弃处决叶良月的打算,所以那个人才会打电话蛊惑叶良月在你面前自杀,可,可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的目的显而易见都是为了让你背负杀人的罪名。” “我处决叶良月有太多的办法,亦如我让萧映真自己选择是自首还是接受时间的审判,如果只是单纯为了除掉我那个人用不着多此一举,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个人的精神控制力是我无法企及的,我能想到的同样也会被这个人想到,让叶良月自杀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按照原来设定好的计划进行。” “设定好的计划?” “我会承担一切让你置身事外,这才是那个人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 “我?!” “我用了两年时间才想明白整件事,你才是门徒凶案的关键。” 我一脸茫然停下脚步半天没回过神:“我,我为什么是关键?” “凯撒用你把我引出来,因为我是他最想同化的人,在凯撒心目中我是无法替代的,但我之前始终没有想明白,你的出现是为什么?” “我不过是凯撒布局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凯撒不会无缘无故挑选棋子,你能完成的事很多人都可以做到,我始终都认为你缺少的是唯一性,但后来我才渐渐意识到,并不是你缺少或许是我根本没有发现,门徒凶案中表明上看是我和凯撒之间的博弈,但实际上你才是真正的主角。” “我?我算什么主角,我之前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值班警员。” “那你有没有想过,门徒凶案后谁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受益人?”我越听越迷糊。“凶案还会有受益人?” “当然有,你自己刚才不是说过,你以前只是默默无闻的值班警员,可门徒凶案之后你却成为代表正义的英雄,你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谁想当英雄了,要不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我宁愿回去当我的值班警员。” “这个结果并非是我主导的,我承认的确是为了保全你,但自从那个电话出现后我才意识到,有人在幕后主导这一切,并且希望看见你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目,目的呢,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景承慢慢摇头,举在我面前的手中拿着从银行保险箱找到的信。 “我也很想知道目的,但你必须做好准备,如果我和你都成为那个人的目标,那么这些线索并非带你接近真相,而是一步步将我们引进深渊!” 第十五章审判殿堂 我们打开沉甸甸的袋子里面装着一根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的羽毛,我和景承多少都有些诧异,羽毛是用金币镶嵌而成并且经过艺术的加工,而且制作的极其精致甚至能看到每一处细微的纹理。 景承推测制造这样一根羽毛至少需要500克黄金,折算成金币大约要60枚金币,古希腊女神金币存世稀少价值不菲,用60枚金币打造一根羽毛虽然同样是黄金但其价值却大打折扣,这也印证了景承的分析,凶手对财富没有丝毫的贪欲。 袋子中除了黄金羽毛之外还有一张纸条。 徐成区大兴宝路99号,宋连桥。 “凶手从10.25凶案开始就用各种办法拖延时间,折腾了这么久就为了让我们找到这两样东西?”我疑惑不解说。 “这是死亡通知书,凶手用争取来的时间完成行凶。”景承看着纸条上的地址和人名淡淡说。 我连忙打电话通知警局派出警力,催促景承抓紧时间赶过去。 “急什么,反正都是去收尸,早晚都没关系。”景承表情平淡。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景承,并不是信任而是出于他的能力,我相信他所有的判断和分析,慢慢形成一种惯性思维,景承是不会出错的。 但这一次景承却错了。 我们赶到徐成区大兴宝路99号时发现是美术学院的地址,我们见到了宋连桥,在他的工作间里,而且还是活着的宋连桥。 当我向他出示证件时,宋连桥和我们一样茫然吃惊。 其实在见到宋连桥之前,我也相信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安然无恙而且意气风发,我打量宋连桥半天,他有艺术家特有的气质,黑框眼镜映衬出他的聪慧,简洁富有个性办公室陈设显示出他的敏感。 随意扎起的长发和衣服上沾染的颜料说明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除此之外宋连桥表现出来更多的是忙碌,他对于我和景承的到来吃惊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注意力又回到他面前的石膏作品上。 “我下午还有一个全校的颁奖典礼,你们有什么事抓紧时间说。”宋连桥头也没抬。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来这里之前我只做好了收尸的准备,并没有想到还有机会能和他交谈。 “你,你怎么还活着?!”景承眉头微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连桥推扶眼镜一脸惊诧。 “宋老师,警方目前在追查一起案件,掌握的线索和你有关,希望你能配合警方调查。”我为了缓解宋连桥情绪尽量表现出平静。 “我是美院的老师,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间创作,什么案件能和我扯上关系?”宋连桥注意力又回到作品上,拿着刻刀专心致志雕琢。 我试图和宋连桥交谈,但他却表现出极其不耐烦,仿佛我和景承的出现影响了他的创作。 “你有没有见过这东西?”景承把金币放在他眼前。 宋连桥看了一眼摇头,我望向景承时他对我点头,这说明宋连桥并没有说谎,他给我的感觉似乎完全和凶案没有丁点联系,这让我大为疑惑,凶手千方百计引我们来这里到底为什么。 宋连桥碍于我警察的身份很简短的介绍自己:“我只不过是美院副教授,平时主要负责带研究生和作品创作,我和外界接触很少除了作品外我对其他事没兴趣,如果没其他事希望不要再打扰我。” “你最擅长的是雕塑?”景承环顾工作间若有所思问。 “素描、造型雕塑我都擅长。”宋连桥心不在焉回答。 “雕塑……”我抬起头看向景承。“凶手也擅长雕塑。” “凶手?”宋连桥有些吃惊,来回打量我和景承。“你们到底来调查什么?” “看来你很擅长康丁斯基流派的雕塑风格。”景承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一张他从宋连桥工作台上拿的折页。 “你也懂抽象雕塑?”宋连桥有些意外。 “不是太懂,你既然是副教授我倒是有一个雕塑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景承表现出很谦逊的态度,但我明显看出他的不屑。 “你想问什么?” “你刚才说下午你要出现学校的颁奖典礼,刚巧我看见折页上有你获奖的宣传。”景承把折页放到宋连桥面前,指着上面的一件雕塑作品笑问。“就是这件作品让你获奖的吧。” 景承不会突然无缘无故问这些问题,我看向折页中景承指的图案,那是一件白色的石膏抽象雕塑作品,我看不懂作品到底有什么好能获奖,只是直观的感觉雕塑像是一个站立的精灵,有着竖起的耳朵脸部向前凸起但却没有五官,头顶戴着荆棘般的花环,右手握着一根刻有精美纹饰的权杖,左手前伸提着一个能活动的天平,雕像的脚下踩踏着骷髅,整件雕塑呈流线形体线条美观流畅很有意境。 “永恒的正义。”宋连桥提到这件作品显出自傲。 “让我猜猜,你这件作品的灵感应该来源于正义女神吧。”景承浅笑问。 宋连桥多看了景承几眼,或许是没想到警察也会对熟悉雕塑作品:“你对雕塑也有了解?” “一知半解而已。”景承自嘲的笑了笑。“能不能说一下你这件作品的主题?” “白色象征道德无瑕和刚正不阿,所以我选用石膏作为雕塑的材质,没有刻画五官是因为在律法面前,不要受到外界和感官印象的干扰,荆棘花环凸显正义的尊贵和荣耀, 权杖代表力量和制裁,决不姑息妥协,而天平比喻裁决的公正,骷髅暗示生命的脆弱,和正义刚好相反。”宋连桥放下手中雕刻刀流露出骄傲。“这件作品的主题就是永恒的正义。” “你是警察应该知道正义女神。”景承转头问我。 “正义女神也被称为司法女神,法律的单词就是从她的名字演变而来。”我点点头在法学课上听老师讲述过。 “你知不知道正义女神的来历?”景承好像都遗忘了宋连桥,饶有兴致和我交谈。 “我只知道她代表正义和公平。”在景承面前我永远都显得很无知。“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讨论正义女神的吧。” “你呢?你知道吗?”景承转身问宋连桥。 “我只关注作品的本身,至于其他的我没时间更没兴趣去知道。”宋连桥言语中有艺术家的固执和傲气。 “在古罗马帝国时代,创造出不少神灵,其中就有司法女神,这位女神的造型混合了希腊诸多女神的形象,流传后世被公认为公平和正义的象征。” 景承不以为然低头看着宋连桥作品图案问。“既然你的创造灵感来源于司法女神,那能不能请教一下,你作品中右手握着的权杖上面纹饰代表什么意思?” “作为装饰的纹路,突出作品的厚重和庄严。”宋连桥迟疑了一下,虽然回答了景承,但我发现他明显在回避和景承视线的接触。 “是吗?”景承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可为什么我感觉这些纹饰并非是用来装饰。” “我对自己的作品有权解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有不同的观点很正常。” “那你不妨听听我的看法。”景承拿起折页重新看了片刻。“不管是见仁还是见智,我都认为权杖上雕刻的并非是纹饰。” “你认为是什么?”宋连桥显得有些敏感。 “这是古埃及早期的文字,权杖上的文字翻译出来大意是,穿过黑夜背后那扇紧闭的门,翻开那本书……”景承视线落在宋连桥的身上,声音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认识和了解古埃及文字的人很少,没想到宋老师除了在艺术方面卓越非凡外,对古文字也有很深的见底啊。” 宋连桥表情极为不自然:“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自己作品上刻的是什么?”我很快明白景承话语中的深意。 “我说过权杖上面是装饰的纹饰,根本不是什么文字。”宋连桥勃然大怒但眼神却不坚定,指向大门说。“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们。” “出去,我倒是很想出去。”景承脸上讥讽的笑容渐渐凝固,目光尖锐直视宋连桥。“知道我们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还没等宋连桥回答,景承抓起折页递到他眼前,声音低沉说:“你当然不会认识古埃及文字,你更不会知道这句话的出处,权杖上的话出自于亡灵书,书中的内容都是铭刻和书写在坟墓之中,代表着死亡和毁灭。” 宋连桥大吃一惊,束手无策愣在原地。 “你这件作品我认为应该改一个名字,叫审判的殿堂更合适,因为权杖上的话就节选于亡灵书中的审判殿堂诗篇。”景承低沉着脸抬手环指工作间冷冷说。“你的每一件作品都毫无灵气,充斥着固步自封的平庸和拙劣,你也就只能在这里欺世盗名误人子弟,你所谓获奖的作品是你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你剽窃了别人的作品!”我露出鄙夷的眼神。 “不,不是的,我没有……” “你有没有剽窃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时间更没兴趣知道。”景承用宋连桥之前傲慢的话回应,但远比他更要尖锐刻薄。“你只需要知道作品真正的主人已经杀了十四个人,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你收尸的,你如果想继续沽名钓誉活下去,那么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第十六章死亡素描 宋连桥面色苍白来回注视我和景承,他脸上再没之前的骄傲和自负,取而代之是惶恐的不安害怕,他对景承近乎于臣服的点头,完全屈服于他的气势之下。 “看来宋老师和我们终于达成共识。”景承居然笑了,依旧带着不屑的鄙视,他的喜怒无常让宋连桥更加拘谨。“宋老师,我们就先从这件作品的创作灵感开始谈吧。” 宋连桥短暂的迟疑但很快就和盘托出,他把头埋在两手之间,声音焦虑无力:“我已经很久没有创作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 “你的作品就没有令人满意的。”景承把他的尖酸刻薄展现的淋漓尽致。“说重点。” “两个月前我收到一封信,里面是一张素描的草图,当我看见这张素描后很是震惊。”宋连桥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素描,上面画的正是他获奖作品的雏形。“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富有想象和张力的素描,把司法女神完全用另一种方式展现出来,不管是轮廓还是线条以及布局,无不透着神秘庄重和威严,仿佛给传统的司法女神富有了新的生命和意义。” “两个月前?”我接过宋连桥手中的信,目光落在邮戳上,时间显示邮寄时间是8月14号。“凶手早在两个月前就在开始布置行凶计划。” “素描的构图符合黄金比例,这和之前的司芬克斯以及冥界船夫造型手法吻合,很明显素描出自于那个有着极高艺术造诣的女人。”景承舔舐嘴唇表现有些疑惑。“可为什么她之前是用尸体塑造雕像,而这一次却寄一张素描呢?” “她完全有充裕的时间行凶,却留下线索引我们找到她下一个目标,这从逻辑上说不通啊。”我也眉头紧皱,看向宋连桥继续问“然后呢,然后你都做过什么?” “我被这张素描吸引和折服,我想联系给我邮寄素描的人,希望和这个人交流找到提升自己的办法,可我却发现除了素描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停揣摩素描,我承认那的确是我无法达到的高度。”宋连桥身心疲惫叹息。“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国内美术作品大赛的邀请,鬼使神差我就根据素描创造了石膏雕像,果不其然作品大受好评我也因为这件作品一鸣惊人。” “你好歹也是美院副教授,靠剽窃别人作品获奖难道你就感到羞耻?”我义正言辞问。 “最开始我也怕,怕被人发现,但时间久了之后我就侥幸认为不会有人知道,而且寄素描给我的人也没有留下姓名和地址,只要我不承认谁也不能证实。”宋连桥懊悔不已回答。 “所以你不惜欺世盗名。”我冷笑一声。 “在我眼里艺术就是我的生命,那素描仿佛具有魔力让我得到重生,这种感觉你们是无法理解的,当我看见那幅素描就感觉身体在燃烧,没有一刻是宁静过,我终于能体会到大师为什么会为一件作品而疯狂,亦如梵高割下自己耳朵。” “你不是疯狂,你是贪婪,你都不配提艺术两个字,事实上你连素描代表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景承鄙夷的冷笑,但很快陷入沉思喃喃自语说。“她不会无缘无故寄一张素描,把亡灵书的节选铭刻在权杖上到底是什么意思,素描应该还有其他的含义。” “到底什么是亡灵书?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书。”我问。 “亡灵书其实是一部古老的诗歌总集,是对赞美和崇尚死亡的书,因为都铭刻或者书写在坟墓,因此被称为亡灵书。”景承不慌不忙对我解释,抬头看向宋连桥。“亡灵书是庇佑死者的,换句话说只有死人才能拥有亡灵书,从你得到素描那天起,在她眼里你俨然已经是一个死人。” “为,为什么?”宋连桥大惊失色。“我只是一个教美术的老师,为什么有人要杀我?” “你怕什么,你不是说艺术就是你的生命吗,既然你占有了这幅素描,那么放弃你的生命很公平啊。”我实在瞧不起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想活命就得配合我们,好好想想从你收到素描到现在,有没有发生不寻常的事?” 宋连桥额头渗出冷汗低头想了半天:“没,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从得到素描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在工作间创造,或许是心虚的原因我害怕和人接触。”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宋连桥,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进来:“宋教授,校长让我通知您颁奖典礼在一个小时后举行,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我,我不去。” “啊!”老师大吃一惊。“您怎么能不去呢,这可是专门来给您颁奖的啊,而且除了全校学生老师之外还特意邀请了很多嘉宾,媒体也会进行现场报道。” “出去,让我静静。”宋连桥心烦意乱赶走老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你刚才说铭刻在权杖上的文字节选于亡灵书的哪一章?”宋连桥问。 “审判殿堂。”景承回答。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宋连桥努力回想,转身在旁边的工作台上翻找,当他拿到一件快递时整个人怔住,快递的寄件人栏上写着的正是审判殿堂。 “快递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我追问。 “今天上午门卫送来的,我并没有在意就随便放在一边。” 景承连忙拆开快递,里面装着一把锋利的刻刀和一部手机以及三个便携式无线通话耳麦,最后从快递里拿出来的赫然是一只齐腕砍断的人手,创面平滑整齐和仓库凶案干净利落的肢解手法一样。 我面色大变,旁边的宋连桥看见断手顿时面如死灰,景承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很冷静检查手机发现里面有一段拍摄的视频。 视频应该是在一处昏暗的房间拍摄,随着画面的转动一个坐在房间阴暗角落中的女人出现在我们视线中,角落的阴影刚好遮挡了她的面容,微弱的灯光中只能看见她正拿着素描扳像是在画着什么。 我一眼就认出视频中的女人和我们在银行监控中看见的是同一个人,她就是我们要追捕的怪物,视频里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她的动作却表现出异常的沉稳和平静,她不时抬头看向视频没有拍摄到的地方,然后有低头继续持笔描绘。 视频出奇的安静,只隐约能听见笔尖在纸张上涂画的声音。 房间里的气氛显得阴森可怖,那个女人始终在角落专心致志绘画,直到她慢慢放下笔取下素描纸,画面在向前推移定格在素描上,仅仅是片刻的时间,那个女人竟然用寥寥数笔在纸上勾画出两个传神的人物画像。 绘画在素描上的是一个女人,年纪大约三十岁,面容憔悴神情惊恐,凌乱低垂的长发遮挡了她的视线,目光中透着无助的绝望,而另一个是十来岁的女孩,稚嫩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不安的张望,紧紧咬住嘴唇仿佛生怕发出声音。 这张素描把人物惧怕和惶恐的表情近乎于真实的跃然于纸上,在昏暗的视频画面中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怎,怎么是她们?!”宋连桥声音颤抖。 “你认识画中的人?”我问。 还没等宋连桥回答,视频中那个一直潜藏在阴暗中的女人伸出一只手,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雕刻刀,正是装在快递中的那把,她动作缓慢用雕刻刀在素描纸上切割。 斜斜的一刀从画纸上女人的身体划过,女人被分隔成两半,她继续挥舞雕刻刀直至素描被割的四分五裂,画面中的人支离破碎飘落。 我和景承突然震惊的发现,透过破碎的素描纸看见对面被捆绑在灯下的两个人,她们和画中的人一模一样,阴暗中的女人画的就是她们。 “她们是谁?”我心急如焚问。 “我妻,妻子和女儿。”宋连桥惊慌失色回答。 视频在这对母女无声的哭泣中戛然而止,宋连桥慌乱的拿出手机拨通他妻子的电话,可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你最后一次看见她们是什么时候?”景承问。 “三,三天前。”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和你妻女有三天没有联系了?” “因为筹办颁奖我一直留在学校,我太痴迷创作……” “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为了剽窃来的荣誉连自己妻女都不管不问。”我怒不可歇大声呵斥。 景承甚至都不愿多看宋连桥一眼,很冷静检查手机,在通讯录中发现存储着一个手机号码,景承拨打过去后很快电话接通。 免提中我听见很平静的呼吸声,景承把手机放到宋连桥面前示意他说话。 “喂,你,你是谁,你想要,要什么我都给你,不,不要伤害我,我家人。”宋连桥结结巴巴说。 手机那边是短暂的沉默,当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传来时,那诡异冰冷的声音在房间回荡。 想救你的家人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戴上通话耳麦和雕刻刀去参加你的颁奖典礼,你把我的作品命名为永恒的正义,那么在今天你就必须向我证明正义到底是不是永恒的。 如果你选择了逃避或者欺瞒,那么你将会陆续收到更多的快递,我会把你妻女还给你,不过需要你把她们重新拼凑起来。 …… 第十七章正义裁决 我带着侥幸通知警方前往宋连桥的家,但警员报告并没有发现宋连桥的妻女,房锁没有被撬的痕迹,房间中也没发现打斗争执的迹象,警员调阅了小区的监控,发现宋连桥妻女是两天前跟随一个女人离开,从那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从监控视频看她们并非是被要挟,脸上有开心的笑容像是去赴约,很明显她们是被诱骗后被挟持。 宋连桥听到这些消息如同噩耗一般整个人六神无主颤抖,扑通一声跪在我和景承面前,声音近乎于哀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妻子和女儿。” “这就是你贪婪的代价,为了满足你卑劣渺小的虚荣心居然敢占有恶魔的作品,你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无辜的家人,没人能救得了她们。”景承抓起旁边折叠整齐的礼服扔在宋连桥面前。“只有靠你自己。” “我,我要怎么做?” “换好衣服准点出席你的颁奖典礼,千万不要擅作主张,我有必要提醒你,挟持你妻女的人已经杀了十四个人,你如果违背了她的要求……”我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相信宋连桥已经明白事态的严重。 在宋连桥换衣服的时候,我联系警方追查定位手机号码,很快得到回复但结果让我和景承大为震惊,追踪显示手机号码信号就在美术学院,分布在学校里的警力凭借定位在一处垃圾桶中找到了手机,而位置刚好在宋连桥工作间的楼下,我站到窗边望过去就在十分钟之前,凶手就坐在大楼对面的长椅上。 “难怪她会快递无线电通话耳麦。”景承目光落在工作台的耳麦上。“她很谨慎知道手机会被追逐,可无线电耳麦却不能,但是这种耳麦接收是有距离限制的,所以她必须在学校范围之内。” 省厅已经和S城警方通报了凶案经过协调由我暂时负责接管指挥权,我当机立断召集警队负责人碰头。 “凶手最希望看见的就是混乱,这样她才有机可乘,参加颁奖典礼的人数众多为避免引起学生的惊慌,所有部署在学校中的警力必须穿便装。”我深思熟虑对到场的警员部署。“凶手很有可能混迹在学生之中,所以要严密观察任何具有可疑行为的女生。” “怎么判断行为属于可疑?”有警员问。 “你们要找的女人身高1.64,年纪在23-32岁之间,长发用于遮挡耳朵里的通讯耳塞,虽然潜藏在人群之中但和身边的人没有交流,神情冷漠专注会出现自言自语的情况,从之前凶案对凶手的心理侧写表面,凶手具有高度的攻击性而且持有枪械,一旦锁定目标务必当机立断抓获。”我表情严峻冷静说。“同时加强对学校外围封锁的警力,从颁奖典礼开始任何人不得离开学校,所有人都必须核实身份。” “让技术人员破译无线电耳麦频率,我要知道凶手和宋连桥的通话内容。”景承依靠在墙边心思缜密说。 部署完毕之后警员分头行动,我安排了一名警员装扮成嘉宾留守在宋连桥身边,我和景承走出大楼时广场下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今天的颁奖典礼筹办的相当隆重和盛大,连同典礼一起举行的还有美院的艺术作品展,在诺大的学校中摆放着学生创作的作品,我们走到广场中环视四周人头攒动的人群,要在五千多人里面甄别出凶手无疑如同大海捞针。 便衣警员送来两个耳麦,经过破译找到快递给宋连桥耳麦相同的频率,这个耳麦能听到挟持者和宋连桥之间的通话同时也能和宋连桥勾搭。 颁奖典礼按时开始,嘉宾和学校领导致辞后请上宋连桥,远远看见站在前台的他早已失去了意气风发的风采,取而代之是六神无主的慌乱,按照颁奖典礼流程他会为自己获奖的作品发表感言。 宋连桥身后的红毯在掌声中被拉下,正义的裁决展现在所有人眼前,我不懂艺术所以无法理解周围人群异口同声的赞许,只不过如今摆放在宋连桥身边的雕塑在我眼里异常狰狞。 “有请宋教授。”主持人甜美婉转的声音让广场安静下来。 宋连桥手足无措战战兢兢走到演讲台,我猜他应该为今天的发言准备了很长时间,或者说他很享受和满足被人敬仰的感觉,但此刻他站在那里已经沉默了很久。 “看得出比起演讲宋教授很擅长创造惊世骇俗的作品,我们大家再次给宋教授送上掌声。”主持人试图用她临场控制缓解长时间沉默的尬尴。 掌声后宋连桥不安的蠕动喉结,好半天才从嘴里说出话:“很,很高兴今,今天能站在这,这里……” 他断断续续挤出本该早已倒背如流的获奖感言,耳麦中突然传来电流的干扰,那个经过处理的女声在耳麦中响起。 “是不是觉得谎言很难让你启齿,但人往往喜欢听到的却都是谎言,因为谎言是美好的,你喜欢通过谎言满足自己的虚荣,而台下的人喜欢沉浸在谎言讲述的故事里,那么今天你必须褪去自己的虚伪。” 景承从长椅上站起身,敏锐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逐一审视。 “我,我要做什么?”宋连桥问,他忘记自己站在麦克风前,在场所有人全都茫然注视着他。 “只要你坦然接受自己的罪恶,穿过那黑色的深渊,等待你的将是永恒的神奇和荣耀。”耳麦中女人的回答很隐晦。 “这是但丁神曲中炼狱部分节选,只有坦然自己罪恶的人才能得到赦免。”景承按住耳麦提醒宋连桥。“你必须把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所有过错全都说出来,千万不要有任何侥幸,这是救你妻女唯一的办法。” 宋连桥能听到景承的话,演讲台上的他又陷入踌躇不宁的沉默,他应该是在犹豫,毕竟很少有人会拥有直面自己谎言的勇气。 “连桥!爸……”耳麦中传来母女惊慌失措的声音。 台上的宋连桥如同被雷击一般,整个人身体抽搐一下,这是那个女人的警告,相信下一次传来应该就是被肢解的惨叫。 宋连桥拉开领带,在身上摸索半天颤抖的手点燃一支烟,当着台下几千人深吸一口,他怪异的举动引起台下人交头接耳轻声议论。 “我,我不该得这个奖。”宋连桥一边擦拭额头汗水一边说。 “宋教授的谦逊和他的作品一样应该得到我们的尊敬。”女主持竭尽全力在缓和气氛。 宋连桥大口大口吸烟,重重把半支烟头扔在地上,声音也随之变大。 “那不是我的作品,我剽窃了别人的作品,我根本不配站在这里,事实上我连副教授这个职称都是靠关系才获得的,我早就失去创作的灵感,我,我什么都不是……” 扩音器中宋连桥的话响彻整个校园,顿时台下一片哗然,就连经验丰富的主持人也束手无策愣住,台上的嘉宾还有学校领导全都目瞪口呆。 宋连桥说出这些后明显如释重负,再也没有之前的顾虑和犹豫,把剽窃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搞艺术的最不耻莫过于剽窃,这或许就是那个女人为宋连桥准备的惩罚。 她用一张素描让宋连桥万众瞩目一鸣惊人,她知道宋连桥无法抵御虚荣和贪婪的诱惑,就在他享受这一切时,她再把他从荣耀的神坛上拉下来。 “还,还有,我嫉妒和排挤那些有天赋的学生,我接受不了他们的成就,每当我看见他们创作的作品时,我总是想方设法去打击和毁灭,我不知道因为我的卑劣埋没了多少将来会成为艺术家的学生。” 台下的小声议论顿时演变成义愤填膺的声讨。 主持人试图把宋连桥拉开,但他抓紧演讲台推开女主持人,声音更大:“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剽窃,每当我看见学生杰出的创造,我就会绝无仅有,占用他们的灵感有时候甚至直接盗用他们的作品,我就是靠这样的方式成为你们眼中的副教授。” 景承慢慢从耳边放下手:“宋连桥死了……” 我明白景承为什么会这样说,在宋连桥的心中艺术就是他的生命,如今他在台上坦诚的一切无疑让他从受人尊敬的教授变成千夫所指的败类。 这远比在宋连桥身上插一刀更让他痛苦和绝望,我开始相信景承的话,这绝对不是那个女人能布置和操控的结果,那个神秘的人仅仅用一张素描就杀死了宋连桥,现在站在台上的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体而已。 “可以了吗?”宋连桥大口喘息问。 “直面自己罪恶的过程是痛苦,但你以后不用再活在谎言之中,我很满意你的坦诚。”耳麦中又传来女人的声音,即便经过处理我依然能听出她的欢愉。“既然你如此在乎自己的妻女,不妨你对她们也说点什么吧。”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沉迷靠剽窃作品换来权势为我带来的虚荣,我从来没有正视过她对父亲的需求,一次又一次向她承诺但每一次都食言。”宋连桥闭眼重重叹口气,他如今不像是被胁迫认罪更像是发自肺腑的忏悔。“我更不是合格的丈夫,我留在工作室和酒局上的时间远比陪我妻子要多,我从来没有帮她分担过……” “不,我想你又忘了这个游戏的规则。”女人在耳麦中打断了宋连桥。 我和景承对视一眼,她提到了游戏,这个女人从最开始的行凶进化成享受杀戮的过程。 “不要试图去掩饰,她要你坦诚所有的过错。”景承连忙在耳麦中提醒宋连桥。“这不是你能理解的游戏,相信我,如果你违背了她的意愿,你的妻女真的会被她用快递还给你!” 宋连桥双手捂住脸情绪近乎崩溃,他又开始犹豫和纠结,我很好奇他能承认自己剽窃,为什么在对妻女坦诚过错时却如此不安。 啊…… 惨叫声从耳麦传来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仿佛是刀砍在案板的声音,我能辨认出那是宋连桥妻子的哀嚎,我心里顿时一紧,女人用最直接的方式在警告宋连桥,我和景承都知道这声惨叫意味着什么,只是不清楚他妻子被锋利的屠宰刀砍下的是身体哪一个部位。 “我,我出轨,和,和我的学生……”宋连桥猛然抬起头,他拼命抓扯自己头发如同发疯一般。“而且不止一个,我用评分换取她们的身体,就在我的工作间,这就是我很少回家的原因。” 台下的几千学生在短暂的安静后,之前惊诧的交谈变成如今愤怒的谴责,整个广场全是此起彼伏的声讨。 “没有意义啊。”景承显然不会关心这些事,表情疑惑自言自语。 “什么没有意义?”我问。 “这个女人让宋连桥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是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意味着宋连桥难逃一死,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事,宋连桥如今成为众矢之的表面上看是羞辱了他,但他既然成为了焦点,那么凶手向他下手的机会就更小了。”景承取下耳麦对我说。“我一直没想明白,凶手不断加大难度,可她最后用什么方式杀掉宋连桥呢?” “够了吗?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吗?”宋连桥已经抓狂,拿着面前话题大声咆哮。“你要的我都做到了,求求你放了我家人。” 过了片刻耳麦中声音才响起:“你把我的作品命名为正义的裁决,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正义是公平的吗?” “引导性提问,不要回……”景承重新戴上耳麦后,听到这句话面色大变。 “是的,我相信正义是公平的。”但宋连桥已经回答出来。 “凶手用选择的方式提问,这是在引导宋连桥进入意识误区,他的思维会被控制按照凶手的设定方向发展。”景承神情凝重对我说。 “我很满意你刚才坦诚自己的罪恶,这是很好的开始,亦如你所说,你相信正义的公平,那么你的罪恶就应该受到公平的审判,这也契合你对作品的命名,正义的裁决。”女人在耳麦中的声音诡异阴沉。“如果你愿意接受裁决,那么我会把你的妻女还给你。” 宋连桥如今在所有人眼里像是失控的疯子在台上自言自语:“愿意,我愿意。” “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自己的罪恶,既然你坚信正义的裁决是公平的,那么我就把裁决的机会交给你自己。”女人冰冷的笑声如同地狱怨灵的哀嚎。“你准备好为什么自己的罪恶定罪了吗……” 第十八章真理之羽 如果说让宋连桥当着几千人坦诚自己过错是前奏的话,随着女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我知道怪物的游戏正式拉开帷幕,为了确保宋连桥安危我连忙下达命令,让前台周围的警员全力戒备宋连桥的周围,确保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他。 “没用的,她不会傻到自投罗网。”景承叫我跟他一起到前台。 站在台上扫视下面的人群已经没有之前的秩序,各自交头接耳义愤填膺声讨宋连桥,景承站到最前面一言不发环视,他是希望能从人群中发现异样。 “我有罪,我罪大恶极,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求求你放过我家人。”宋连桥握着麦克风苦苦哀求。 “如果法律是公平的那么就不会出现冤假错案,我不认为法律能定你的罪,你必须自己审判你所犯下的罪恶。”耳麦中的声音很平静。 “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宋连桥当众说出的那些话已经足以让他失去一切,如今对他来说唯一还剩下的只有妻女。 “不是我要你做什么,而是你该做什么。”那声音充满了冷酷的自信。“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公平,看看你的四周你会发现公平其实很简单。” 宋连桥慌乱的四处张望,我和景承也望过去,四周除了对宋连桥鄙夷的人群之外并没异常,扫视中我目光落在摆放在宋连桥身后的那件获奖雕塑上。 “天平!”我眉头微微一皱,看到雕塑左手提着的天平。“法律是人制定的,但人有情感所以终究会影响法律,最简单的公平就是天平,即便再轻微的重量也能促使天平的倾斜。” “看来已经有人帮你找到答案。” 我大吃一惊,我说的话那个女人竟然能听见:“嫌疑人掌握了警方通讯频道,立刻更改……” “不需要。”景承摇头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为什么我们能见到活着的宋连桥了。” “为什么?” “她让宋连桥活着是一种力量的展示,她在向我们表现自己的强大。”景承对我说完后回头再次望向台下,他在搜索那个女人的踪迹,而他的声音远比女人还要阴沉。“你说法律从来都不是公平的,这句话我很认同,所以在游戏开始之前,我需要向你说明,我不是遵守法律准则的人,因此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我找到你,否则你将得到我最公平的裁决。” “如果真有这一天的话我很期待,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你和你的朋友见证我的制定的公平。”女人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她显然并不畏惧景承。 “你已经杀了十四个人,到底打算干什么?”我愤怒质问。 “我要等价的公平。” “你所谓的公平就是杀人?”我冷笑。 “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杀人,这也是我让你们参与进来的原因。”女人短暂的停顿,她似乎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宋连桥,我给你的素描在你眼里只是满足你虚荣的作品,可你从来都没有认真了解过这件作品真正的含义,你想救回自己的妻女那么首先你必须重新理解这件作品。” “我,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这是用抽象手法表现出来的司法女神。”宋连桥不停舔舐嘴唇回答。 “很遗憾你回答错误。”女人在耳麦中的笑声很轻松,但很快又一声凄惨的喊叫传来。“我第一件作品的名字就叫司芬克斯,你身旁的人会告诉你这件作品的含义。” “神经病,你有本事冲我……” “闭嘴!”景承一把捂住宋连桥的嘴。“司芬克斯用谜题蛊惑人,答错问题会被它杀掉,你再乱说话我不知道她下一次从你妻子身上砍下的是什么。” 宋连桥一脸死灰浑身瑟瑟发抖,以他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可能再思考任何问题,我走到雕塑前仔细看了片刻:“她好像在暗示雕塑和天平有关。” “拿着天平的雕塑最著名的就是司法女神,而且我雕塑是我按照素描原封不动创作出来,不管是整体造型还是局部细节,很明显就是司法女神。”宋连桥心烦意乱说。 景承沉默良久慢慢摇头对我说,司法女神最开始出现是在文艺复兴时代,传统的女神雕塑沿用了古罗马造型,而且在雕塑的背面还有古罗马文的谚语。 为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 “可这件雕塑上并没有这句谚语,只有铭刻在权杖上的古希腊文。”我说。 “司法女神是古罗马创造的神,而真正的起源来自于古希腊神话中的传说,主持正义和秩序的女神是忒弥斯,她的名字原意为大地,引申出来的含义便是创造、稳定和坚定,从而和法律发生了联系。”景承来回走动喃喃自语。“在古希腊的雕塑中,她的造型是一位表情严肃的妇女,手持的正是一架天平。” “这么说这件雕塑应该是忒弥斯。” 宋连桥听到这里连忙试图通过耳麦回答:“我知道了,雕塑是忒……” 景承大吃一惊来不及阻止上前就是一拳将宋连桥重重打倒在地,台下围观的学生发出惊呼,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到底是想救你妻女还是打算害死她们?”景承表情阴沉怒不可歇。“你的答案关系到她们的生死。” “你也不敢肯定?”我心急如焚问。 “司芬克斯虽然邪恶但却充满智慧,她对神学完全一知半解,所以这个谜题不是她设计的。”景承深吸一口气点头,在暗示和我们交手的应该是那个神秘的人。“司芬克斯的谜题不应该这么简单。” 现场围观的学生议论声越来越大,我担心再这样发展下去会引起难以控制的混乱,同时为了好让景承能安静的思考,我连忙通知在场所有便衣警员立刻有秩序将学生疏散到礼堂外面,并且逐一核实每一个人的身份。 等到清场后礼堂里只剩下台上的我和景承还有六神无主的宋连桥,我在出入口布置警力戒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礼堂。 景承围着雕塑慢慢走动,耳麦里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没传来,她似乎并不打算催促,这无疑也说明她的自信和耐心。 “我还是认为关键在天平上,而且她一直在宋连桥面前强调正义,那么同时满足天平和正义的雕塑都有什么?”我站到景承身边说。 “只要忒弥斯,这是唯一的答案。”宋连桥从地上站起来,捂住脸颊说。 “闭上你的嘴,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如果不是为了救人我多一眼也不想看到你。”景承瞪着宋连桥极其刻薄羞辱。“这件作品的右手握着权杖,但在忒弥斯的造型中她手里只拿着天平。” “那为什么后世的司法女神雕塑中手里还拿着宝剑?”我问。 “那是另一位女神,她掌管白昼和黑夜大门的钥匙,监视人间的生活,在灵魂循环时主持正义,她手持利剑追逐罪犯,刺杀亵渎神灵者。”景承不假思索回答。“后来古罗马将这两者糅合在一起创造出新的司法女神,但问题是为什么拿着的是权杖而不是宝剑。” “除了宝剑变成权杖以外,原本应该出现在雕塑背面的谚语也被更换成亡灵书。”我忧心忡忡揉了揉额头对景承说。“我对神学一窍不通,但至少我知道正义女神是古希腊的神,而亡灵书是古埃及庇佑死者的宗教经文,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神话体系,为什么会都出现在这件雕塑作品上?” “亡灵书!亡灵……”景承突然停住雕像边。“不对,亡灵书是庇佑死者的经文,不应该出现在正义女神的雕塑上。” 景承瞬间瞪大眼睛露出惊愕的表情,慢慢向后退站到远处重新认真凝视雕塑,他的表情越来越震惊嘴也随之慢慢张开。 但这种吃惊很快就凝固在他脸上,他黯然的神情犹如阴霾,他就这样呆立了很久才慢慢按住耳麦,声音虽然坚定但却无力:“阿努比斯。” 景承说出了答案,宋连桥一脸惊恐等待着耳麦中的回复,诺大的礼堂一片死寂,直到女人的欢笑响起:“你的答案是正确的。” 宋连桥长松一口气迫不及待说:“既然答案是正确的,现在能不能放了我家人?” “他能不能救回家人,相信你现在能帮我回答他了。”女人的声音很轻松,似乎她早就知道景承会找到答案。 我很好奇景承提到的阿努比斯是什么,景承有些倦怠的把低垂在额间长发捋到脑后,声音低沉告诉我:“雕像竖起的耳朵和向前凸起的脸部一度让你认为像精灵的造型,其实不是什么精灵而是狼。” 我一愣走到景承的旁边,从他站立的角度看隐约还真像是一头抽象的狼:“为,为什么是狼?” “亡灵书是庇佑死者的经文,但这些经文不是用来超度死者,而是颂扬亡灵守护神,也就是古埃及神话中的冥界之王阿努比斯,人们向他祷告,祈求保护亡者,因为他长着一颗胡狼头,所以也被称之为胡狼神。” “听你这么说还真有点像,可,可是天平呢,阿努比斯和天平有什么关系?”我疑惑不解问。 “阿努比斯掌管这审判之秤,在冥界他负责审判所有亡灵生前的罪恶,在亡灵的审判中,阿努比斯专注地察看天平的刻度指针,永远不会包庇和徇私,所以阿努比斯才是最公正的裁决者。” “天平有两端,阿努比斯用什么东西去衡量称重呢?”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景承慢慢走到雕塑前,从衣服里拿出一样东西沉稳的放在雕塑天平的一端,天平随之立刻倾斜下去,等景承让开身子我才看见,他放在天平上的竟然是我们在银行保险箱中找到的那根黄金羽毛。 “真理之羽!”景承表情很平静回答。“古埃及神话中,真理之羽代表了正义、公平和秩序,阿努比斯就是用真理之羽来称重亡灵生前的罪恶。” “不要再说了。”宋连桥打断景承心急如焚问。“她说你能告诉我怎么救回我家人,我到底该怎么做?” 景承对宋连桥的不屑和鄙视变成现在脸上无助的惋惜,他嘴张合了好几次都没说出来。 “你倒是说话啊。”宋连桥情绪失控冲着景承大喊。 “你必须接受阿努比斯的审判,如果你的罪恶比真理之羽重,那么作为惩罚她将杀掉你妻女,反之她会放过她们。”景承低声说。 “一个雕像怎么审判我?”宋连桥满脸疑惑。 “阿努比斯要拷问你的良心。” “好,我接受审判,我是没有良心,我猪狗不如,我对不起家人也对……” “不,这不是比喻。”景承摇头打断在阿努比斯雕像前语无伦次忏悔的宋连桥。“她快递给你的物品中,还有一把雕塑刀,良心指的是你的心脏,她最开始就说过把裁决的机会交给你自己,所以你要救回家人就必须用雕刻刀挖出自己的心脏放到审判之秤上接受裁决。” …… 第十九章地狱之门 宋连桥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或许他现在终于明白这件雕塑真正的含义,我目光落在天平那根黄金羽毛上,突然感觉后背隐隐发凉。 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凶案,从宋连桥收到那张素描开始,那个人就已经布置好一切,我和景承一直在推测凶手打算用什么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宋连桥,但万万没想到答案原来这么简单。 用自己的心脏去称重真理之羽。 而在古埃及的神话中,真理之羽是一根很轻的羽毛,用来衡量亡灵生前的罪恶轻重,但如今天平上的羽毛却足足有500克,据说成年人的心脏重量大致也就这么重,宋连桥或许有机会救回他的家人,但他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就是凶手杀掉宋连桥的办法,而且还是当着我和景承的面,作为警察我应该保护每一条生命,但此刻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劝阻宋连桥放弃就意味着他妻女必死无疑,但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杀掉自己。 当然景承不会有这么多顾虑和纠结,比起被凶手挟持的无辜母女,相信他并不介意宋连桥去称重一下他的罪恶。 宋连桥颤抖着从衣服里拿出那把雕刻刀,礼堂的灯光照射在锋利的刀刃上折射出夺人心魄的寒光,他抬头望向我和景承,目光中充满了无助的哀求,仿佛在等待我们去解救他。 耳麦中再没有那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她似乎并不介意等待,我猜对于她来说今天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死在她手上,是那对母女还是宋连桥并不重要,她已经向我和景承证明自己无所不能的力量。 我和景承都选择了沉默落在宋连桥眼里变成绝望,他的身体抖动的像筛子,在死亡面前人总是胆怯的,何况还要亲手挖出自己的心脏。 “你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你会在别人的鄙视和指责中度过余生,与其这样苟活你还不如救回你的家人,至少你会活在她们的心中,你会得到她们的尊重和感觉。”景承声音冷漠。 “你……”我大吃一惊看向景承,我知道他不会怜悯和同情宋连桥,但没想到他竟然心理暗示引导他的思维。 “我们之间不用再讨论伦理和道德高度,他自己都说过,艺术就是他的生命,他今天已经当着几千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与其苟且偷生真不如换回两条人命。”景承面无表情打断我。 “闭嘴,你没有资格评判别人的生死,你这样的言行是教唆杀……” “他,他说的对。”宋连桥目光呆滞低垂着双手,很显然他受到了景承的蛊惑,等他重新抬起头时眼神变的空洞麻木,转头看向我们。“请转告我的家人,我对不起她们,希望她们能原谅我。” 宋连桥的手抬起拉开衬衣裸露出胸口,他大口喘气像是在给自己勇气,锋利的刀刃悬停在胸膛已经很久,他手抖的厉害刀刃瞬间割出一道血痕,伴随着宋连桥痛彻心扉的喊叫声回荡在空旷的礼堂。 我实在看不下去,宋连桥不是勇敢的人,他即便打定主意想为自己家人牺牲,但他明显没有足够的勇气,我打算上前去制止他。 当! 雕刻刀已经从宋连桥手中掉落在地上,他表现出软弱和畏惧声泪俱下瘫软在地上,双手捂住头发疯般嘶喊:“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那我帮你。”景承的声音很平静。 我惊骇的看向他,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如果说耳麦另一边是丧心病狂的疯子,那么我身旁的景象恐怕比她还要疯狂,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景承已经大步走过去异常决绝从地上拾起雕刻刀,按住地上的宋连桥毫不犹豫手起刀落重重一刀刺下。 啊! 宋连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撞击着我耳麦,在门外负责警戒的警员听到后纷纷冲进来,全都不知所措目瞪口呆注视着台上发生的一切,流淌的鲜血在宋连桥身下汇聚成触目惊心的血泊,我冲到景承面前时才发现,他那一刀是刺在宋连桥的大腿上,大半的刀柄全都没入他身体中。 我一怔完全没反应过来,景承抬头把指头放在嘴间示意我不要出声,但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宋连桥的惨叫一直在持续越来越微弱,直到景承用力捂住他的嘴。 景承用手指了指耳麦,我顿时明白这是为了让对方听见,景承让我取下耳麦在我耳边小声说:“礼堂出入口全都封锁,她不可能留在礼堂里,所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让警方立刻联系医院,要一具准备捐献给医学院的遗体并且取出心脏送到这里。” 我长松一口气连忙点头,转身对台下的警员按照景承要求下达命令,等警员离开后景承取下宋连桥耳麦:“死人是不会有声音的,想救你家人从先开始你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宋连桥应该知道轻重,即便剧痛难忍也拼命咬着嘴唇点头。 这时一名警员从外面急匆匆跑进,也示意我不要戴耳麦,他小声向我汇报:“秦队,技术科同事经过电讯侦测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在学校的位置,是否实施抓捕?” 我默默长叹一声,转身对景承竖起大拇指,他心领神会放下宋连桥和我出去,离开时为了以防万一他让留守的警员放下礼堂前台的帷幕遮挡台上的宋连桥。 走出礼堂后警员递给我们耳麦告之,所有警员已经更换了通讯频道,嫌疑人无法听到警方的通讯内容,戴上耳麦后我部署警力包围目标区域,根据侦测仪器显示嫌疑人的位置在学校广场东南角。 等我们赶到时发现那里聚集了很多学生在欣赏评论参展的艺术作品,侦测仪器的信号不断加强可以肯定我们要找到的人就在这群学生之中。 “侦测仪器只能锁定这个范围,这里这么多人万一打草惊蛇她势必不会束手就擒,万一狗急跳墙怎么办而且她手中还持有枪械。”我低声问身旁的景承。 “你枪法怎么样?” “啊?”景承答非所问我没回过神。“在警校射击苏锦是第二名,想知道谁是第一吗?” “谁还站着就向谁开枪。”景承声音短促还没等我回复,他动作麻利从旁边警员腰上摸出枪,抬手朝天连开三枪。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那些学生惊慌失措,就连负责包抄准备实施抓捕的警员也大吃一惊,第一枪响起的时候还只是惊吓,当发现是枪声后学生全都惊恐万分抱头蹲在地上。 我是在第二声枪响的时候掏出枪,我突然明白景承的意图,那个女人并不知道我们发现她的位置,她的注意力还在等待宋连桥那边的最后结果,她眼里只有杀戮所以对死亡和危险习以为常,但正常人在遭遇突发危险时会本能的蹲下,所以还站在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景承用最直接的方式甄别混迹在学生中的凶杀,他的理论是正确的,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景承竟然也有犯错的时候,包围圈里并没有站立的人。 好在这一次调派来的警员全都经验丰富,立刻控制住局面并且逐一核查,很快在人群中锁定了一个女生,在她包里知道无线电通讯耳麦。 我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女生大惊失色被警员反扣双手疼的大哭,落在我眼里只是可笑的表演,回头发现景承注意力根本没在这个女生的身上,而是一言不发望着之前学生围观的地方。 “人抓到了,你不打算问问她?”我收起枪走过去。 “放了她。” “什么?” “她穿着高跟鞋还烫染了头发,你如果仔细留意会发现她还做过指甲,她背的包是普拉达限量款,一个过度追求外表和沉迷物质的女人能犯最大的罪就是从男人那里骗钱,她是不敢杀人的,而且她身高大约1.72完全不符合凶手的侧写,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景承头也不回说。 我还没开口一名警员过来汇报:“秦队,核实过她的身份是在校学生,她说无线电通讯耳麦不是她的,据她说之前有女警检查过她的包。” “女警?”我眉头一皱示意警员放开女生。“你怎么知道检查你包的是女警?” 女生战战兢兢哭的梨花带雨:“她,她穿着警服当然是女警。” “穿着制服?!”我捂住头扬天长叹一声,为了避免引起混乱我特意命令所有警员便装,真正的警员是不可能穿制服的,很显然女生是在检查包时被放入了无线电通讯设备。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让警员带女生回警局详细核对,但我知道她只不过是被栽赃嫁祸的人而已,重新走到景承身边:“她早就知道我们在侦测定位她的位置,可她明明能随便丢弃设备,为什么要放在刚才那个女生的包里呢?” “她想引我们来这里。”景承一直注视着前方。 “这里有什么?”我大为疑惑四处查看,除了摆放的参展艺术作品外别无他物。 “还记得从海底打捞起尸体后发现的第三封信吗?” 我回想一下点点头,那封信是在葛安秋丈夫的胃里被发现,凶手在信上留下了但丁《神曲》第一卷地狱篇第三章节选的诗句。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不解问。 “诗句中的通过我,这个我并不是指但丁,而是指的是一扇门。”景承声音低缓。 “门?什么门?”我大为不解顺着景承的目光望过去,他一直在注视的是树荫下的一件两米多高的石膏雕塑,上面布满了各自狰狞的鬼怪和痛苦的人群,在树荫的阴暗中这件雕塑显得格外让人不舒服,但仔细看雕塑竟然像一扇门。 “罗丹呕心沥血耗费了37年创作出规模浩繁的群雕门饰,这件旷世杰作把痛苦和绝望展现的淋漓尽致,而罗丹的灵感就是来源于但丁的神曲,而这件艺术品便是地狱之门。” “凶手在10.25凶案中,被死者塑造成冥界船夫就是暗示地狱之门开启,她故意引我们来这里难道还有其他目的?”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在第三封信中留下但丁神曲地狱篇的诗句,而地狱篇的主题就是……”景承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走到地狱之门前一边用力砸一边缓慢对我说。“从我这里走进苦恼之城,从我这里走进罪恶之渊,你们走进来的,把一切的希望抛在后面。” 景承的吟诵低沉而阴郁,随着石膏雕塑的地狱之门被砸毁,残垣断壁中一只没有手掌的断手无力的垂落出来,透过破碎的石膏孔我清楚的看见两具面容血肉模糊完全辨别不出五官的尸体被封闭在雕塑中。 尸体的穿着和之前视频中看见的一样,我认出这是宋连桥的妻女,她们早就被杀死,凶手引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她们的尸体。 “你们代表了法律,亦如我之前说过,法律受到人为情感的影响从来都不是公平的,所以我才会让宋连桥接受阿努比斯的审判,这是对他最终的裁决。”耳麦中响起那个女人欢愉的声音。 “你他妈从来就没有打算放过她们母女。”我对着耳麦咆哮。 “不,我坚信这场审判是公正的。”女人不为所动声音高亢。 “公正吗?如果公正的话宋连桥已……”我说到一半突然愣住,我如今戴着的耳麦是更换过频道的,凶手是不可能和我通话,我顿时脸色大变取下耳麦重重砸在地上。“糟了,她引我们来这里,礼堂里就只剩下一名警员保护宋连桥!” 景承也反应过来连忙带着警员跑回礼堂,深红色的帷幕依旧遮挡住前台,等我掀开帷幕的时候看见倒地昏迷满脸是血的警员,而宋连桥还是躺在血泊之中,我没有再听见他因为伤口疼痛的呻吟声,就如同景承警告他的那样,死人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他的胸口被雕塑刀划开拳头大的裂口,鲜血正从里面不断的涌出,血迹从他身体向前滴落,我慢慢抬起头看见那座宋连桥原本以为会为他带来荣耀和虚荣的雕像。 阿努比斯提着的审判之秤上,右边放着真理之羽,而左边放着宋连桥的心脏,向左倾斜的天平预示着宋连桥没有通过阿努比斯的审判。 宋连桥输了这场游戏,而我和景承败给了那个操控这一切的神秘人…… 第二十章怪物的毒药 看着地上宋连桥的尸体以及天平上的心脏,这已不仅仅是挫败感的问题,比起失败最可怕的是失去希望,这一次和凶手的正面交锋我和景承输的一败涂地。 回报的警员告之在我们赶到礼堂之前,一名穿制服的女警已经从学校西门离开,我部署的抓捕行动在她面前漏洞百出,如今放在审判之秤上的心脏或许就是对我最好的嘲讽。 “很奇怪凶手这一次没有留下信。”景承检查现场后声音疑惑。 “宋连桥一家会不会是凶手最后一个目标,如果她现在销声敛迹的话,我们将很难再抓到她。”我心有不甘说。 “不像是凶手要收手,她按照但丁神曲在杀人,既然地狱之门已经开启,那么就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杀戮。”景承摇头冷静回答。“从仓库凶案开始引出10.25灭门案,再到现在的宋连桥一家被杀,凶手每一次行凶的间隔时间很短,我之前认为凶手缺乏冷静期,但从今天的行凶过程看,凶手显然对每次杀人都做过充分的精心准备,在现场留下信是她展示力量的方式,这种行为模式是不会更改的,除非凶手对下一次行凶还没有做好准备,她这一次需要一定时间的缓冲期。” 这时负责清理宋连桥妻女尸体的警员送来在石膏雕塑中发现的一台DV摄像机,凶手竟然拍摄了杀死那对母女的整个过程。 视频的画面依旧是那间昏暗的房间,只不过这一次出现在视频中的除了惊恐万分的母女外还有另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深深的帽檐遮挡了他的脸,视频中有刺耳的摩擦声,随着镜头往下移动那个男人正在磨着一把锋利的刀。 “看见他磨刀的动作了吗?”景承指着DV中的画面对我说。 “缓慢有力而且动作娴熟,这个人应该就是你侧写中的屠夫。” “他动作娴熟是因为长期重复这个动作,但你仔细留意就会发现,他每一次磨刀一定会把刀摩擦到磨刀石的边缘,而且每来回磨五次就会加水。” “强迫症心理。”我说。 “强迫症属于心理范畴的疾病归结于精神障碍,但患者有独立的思维,可这个人动作迟钝反应呆滞,说明他大脑神经受过某种伤害,因此只能机械性从事固有的行为。” “你是说他智商有问题?” “他的智商低于平均值。”景承目不转睛注视视频,突然伸手按下暂停,他指着画面中出现在男人肩膀上的手,然后反复重播这段,我发现那只手拍在男人肩膀上的时候,男人立刻停止了磨刀的动作。 “这是服从性人格,他对身后的人言听计从,他所有的行为模式和思维都和身后的人同步,这就如同一条流浪的狗。” “狗?”我眉头一皱。 “狗在被遗弃后会很沮丧,长时间的流浪会让狗产生自卑胆小,但如果有人给流浪的狗食物,那么狗会把这个人视为主人,会寸步不离跟在这个主人的身边,表现出绝对的服从和忠诚,因为它怕自己再一次被丢弃。”景承点点头回答。 “这个男人被凶手收养并且培养成帮凶,所以他才会对凶手驯服,加之他有精神障碍便于控制,可见他是凶手精心挑选的。”我面色低沉注视视频疑问。“可终究是杀人,难道他就没有丝毫的害怕?” “他本来就有精神障碍,加之职业是屠夫因此对死亡习以为常,毕竟他每天重复完成的工作就是杀戮,对于他来说屠宰动物和杀人没有本质的区别。”景承转头一本正经对我说。“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凶手挑选了他。” “那是什么?” “他有心理障碍不会轻易向人敞开心扉,对陌生人有很深的戒备和敌意,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就必须真心实意去对待他,对于他来说最缺乏的就是关爱。”景承指着视频上定格的画面说。“你看她的手是放在他肩膀上,这个动作没有命令和要求的成分,而是在鼓励和赞许,她们是相互依赖和信任。” “这两个怪物居然建立的感情?”我大吃一惊。 “是亲情,相互依存的亲情。”景承肯定的点头。“对于都有心理障碍的两个怪物来说,这是一种异常坚固牢不可摧的情感,他会义无反顾为她做任何事。” “你笑什么?”我发现景承笑的古怪。 “知道变态杀人狂为什么难抓吗?” “你说过怪物比正常人专注而且没有逻辑。” “最重要一点怪物没有情感,它们是冷漠残酷的个体,因此对任何事都无所顾忌,情感是正常人不可或缺的东西,但对于怪物来说情感就如同毒药。” “毒药?” “有了情感它们就会产生羁绊,它们向往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方式,但它们去忘记自己是只能躲在阴暗中的怪物,暴露在光明之中便会灰飞烟灭,情感如同慢性毒药会让它们渐渐露出破绽,比如……”景承嘴角慢慢上翘如同嗅到猎物的捕食者。“比如这段不该出现在凶案现场的视频。” “你是说这段DV中的视频不是凶手刻意留给警方的?” “之前两处凶案现场警方可有发现任何和凶手有关的东西?”景承反问。 我细细回想发现真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过:“就因为凶手留下的线索太少,才让侦破工作毫无进展。” “我不认为这两个怪物能筹划出如此缜密的行凶过程,在幕后一定是那个人在帮她们布置和安排,亦如我之前说过,他们不过是那人手中的提线傀儡,那么作为傀儡是不该有自己的思想,这段视频显然不在那个人的计划之中,是他们自己擅作主张留下。”景承的笑意透着狩猎者的冷酷。“做多就错多,这两个怪物还没意识到这段视频暴露了太多的东西。” “暴露了什么?”我看着DV上的画面一脸茫然。 景承笑而不语按下播放键,画面中当女人的手放到那个男人肩膀上,他立刻停止了手中磨刀的动作,转过头时他暴露在灯光下,我能清楚的看见他戴着头套的脸,虽然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很容易就能看出那是一双呆滞没有灵气的眼睛,从头套嘴部位置的褶皱我敢肯定那个男人在笑。 “知道他在对谁笑吗?”景承问。 “那DV的女人。”我回答。 “他的目光看的地方是DV的镜头,这款DV有前置电子屏,拍摄的过程中他能看见镜头中的自己。”景承很平静说。“他是在对自己笑。”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大为不解。 “自恋,典型的自恋型创伤障碍,他在欣赏自己,这样的怪物自尊心极易受到伤害,他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和赞美,但从来没有人给予过他,直到这个为他拍摄的女人出现,她是发自肺腑的欣赏并且认同他。”景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而且他希望更多的人认同自己,所以才会把DV留在凶案现场。” “变态!”我义愤填膺。 “是病态,如同疯子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疯子,病态的人也不会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后果,它们只不过是怪物生物链中低级的物种,这样的错误足以要了它们的命。”景承似乎很满意这两个怪物的表演。 播放的视频画面中,男人站起身向对面母女走去,他手中的屠刀在灯光下折射出寒光,画面里的妻子早已被砍断的手掌被简单的包扎,渗透的鲜血染红了纱布,因为失血过多她的面容苍白的如同白纸,头虚弱搭在肩上微弱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从她嘴里传来。 男人手中的屠刀重重劈砍在女人的脸上,刀提起再落下,他一直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女人的脸血肉模糊裂口的伤口中能看见头骨,鲜血四处飞溅即便隔着屏幕我仿佛也能闻到充斥在房间中的血腥。 随着男人吃力把卡在头骨上的刀拔出,几滴鲜血溅落到摄像头上,画面瞬间变成一片血红,我不由自主蠕动喉结好几次向偏过头去,实在不愿意再去看视频中惨不忍睹的画面。 旁边的女孩惊慌失色尖叫,但因为嘴被胶布封住只能听见她含糊不清微弱的声音,男人在杀掉妻子后缓慢走到女孩面前,仿佛在他面前的不过是流水线上等待宰割的动物,我完全看不到他的怜悯和犹豫,在女孩发出惨叫时我终于背过头去,只听见视频中一声声剁砍的声音。 我攥紧拳头很难想象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怪物,等我再看向视频时,画面中只剩下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男人把母女的尸体从椅子上松开,抱到旁边桌上撕下她们衣服剥去后背的皮肤。 我突然重新播放了这一段,反复看了好久诧异说:“他能如此野蛮残忍的杀害两名无辜女人,为什么对尸体却表现出温柔和认真?” “他一直接触到的都是死亡和尸体,因此尸体会让他有安全感,他知道如何和尸体相处却无法融入正常人当中,所以他对尸体比对活人要好。”景承在旁边解释。 “你看看这里。”我让景承留意视频结束前的一处细节,男人在剥去尸体皮肤时,动作很轻柔的抚摸女孩血肉模糊的脸,我放大视频画面仔细看才发现,他是在擦拭女孩眼角的眼泪。“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难道是对自己的行为懊悔?” “他是极度自恋的怪物,自恋心理是不会表现出同情和怜悯,他是在欣赏她们尸体的容貌。” “他不但杀害她们而且还毁容,他为什么要欣赏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发生的三起凶案都有一个共同点,死者的脸都被毁容,这事妒忌的心理行为,他因为极度自恋所以不想看见比自己美丽的面容。”景承说。 “可是被害的母女从相貌看很平凡。” “那是因为他自己的脸很丑陋,所以在他眼中只要是正常的面容都会令他嫉妒并且想要毁灭。”景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说。“这段视频能对这个男人的侧写进一步完善,他曾经是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问。 “古希腊神话中拿斯索斯爱上河水中自己的倒影而无法自拔,这种病态的自恋也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他曾经拥有完美的长相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损毁,所以才会让其对拥有完整五官的人产生强烈的毁灭欲……” 景承说的一半突然停止,我看见他挂在嘴角的笑意愈发深刻,猛然抬起头对我说。 “通知在学校负责搜查的所有警员,马上封锁学校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允许出去!” 第二十一章5% 我看景承反应如此之大就猜到事关重大,立刻下达严密封锁学校的命令,并且要求调派武警部队支援。 “凶手早在我们来礼堂之前就逃出了学校,现在封锁是什么意思?”我问。 景承蹲到宋连桥尸体旁边看了良久:“他的心脏是被挖出来的。” “这个我知道啊。”我回头看了一眼审判之秤上血淋淋的心脏。 “心脏外面是肋骨,要完整的取出心脏就必须隔断肋骨。”景承指了指还插在宋连桥尸体上的雕刻刀。“这个过程不是一把雕刻刀能完成的。” 我低头仔细查看宋连桥胸膛的伤口,发现断裂的肋骨两边并不平整和仓库发现被肢解的尸体创口一样:“肋骨是被双面锯锯开的。” “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是怎么杀掉宋连桥?”景承一本正经问。 “参与这次抓捕行动是申城刑警队,同时向各个派出所抽调尽警员协助,她穿上制服伪装成警察,凶手出现在礼堂时留守的警员惯性思维以为是自己同事,所以不会觉察有异,凶手靠近警员后发动袭击……”我感觉自己的解释很不合理。“说不通啊,凶手或许有机会袭击警员,但凶手毕竟是一个女人,她不可能轻而易举制服宋连桥。” “杀掉宋连桥只是过程,凶手要的是将宋连桥的心脏放到审判之秤上,要知道心脏是人体中很脆弱的器官,稍有不慎就会损坏。” “凶手不具备解剖的能力,而且她也不熟悉人体结构……”我顿时恍然大悟重新看向地上宋连桥尸体。“当时出现在这里的还有屠夫,他跟随穿制服的凶手来礼堂,会很容易靠近留守警员,袭击警员后再杀掉宋连桥。” “从刚才我们看到的视频,屠夫并不是弱智只是智商低于正常人,他如同被遗弃的狗再次被人收养,他害怕又一次被抛弃所以会寸步不离跟在这个主人的身边。”景承慢慢站起身边想边说。“但是他的反应和行为都很迟钝,他会很容易被警员甄别出来。” “所以他不可能从严密封锁的学校出口离开!”我兴奋不已终于抓到凶手的破绽,这也是景承让封锁学校的原因。“那个女人已经离开学校,这么说她丢下了屠夫。” “背叛源于利益和贪婪以及自私,这是人性的弱点,但怪物是没有人性的,所以怪物从来不会抛弃同类。”景承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视频中这两个怪物表现出相互依存的情感,他们都是彼此的精神依靠,所以凶手绝对不会丢下他。” “她还会回来?!”我有些不敢相信。 “她既然提前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但这应该也是计划中早已安排好的步骤,凶手有办法让他从学校离开。”景承围绕宋连桥的尸体走了一圈。“找到这个办法就能抓到屠夫。” “学校按照警方的要求,所有学生返回教室由警方逐一核查,他不可能混迹在学生之中,学校其他地方也被地毯式搜查过,可到现在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旁边警员说。 “一个智商低于正常人的屠夫会躲到什么地方去呢?”我绞尽脑汁思索低头自言自语。“密室杀人,只不过这个密室有点大,整个美术学院成了凶手布置的密室,如今凶手却凭空消失。” “所谓的密室杀人只不过是障眼法,凶手不会消失而是变成别人视线中看不见的隐形人,凶手在利用我们的视觉盲区,越是平常熟悉的事越是容易被忽略,这个学校中到底有什么是我看不见的?”景承抿着嘴沉思。 “秦队,警局和医院要求调派的尸体和心脏已经送到,在学校的后门停靠,是否让救护车进来?”耳麦中传来警员的报告。 “不需要了。”我叹息一声,忽然想到被袭击的警员,好在只是昏迷没有性命危险。“让救护车先别走,送我们同事去医院治疗。” 因为我低估了事态的发展直接导致三条人命被杀,自己同事昏迷不醒,对此我难辞其咎,我蹲到受伤警员旁边,见他满脸是血估计伤的应该不轻,如果他再有什么意外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快医务人员抬着担架进来,出于愧疚我从地上抱起警员,当我触碰到他时突然发现,他身体很僵硬,整个人像是紧绷的箭弦,一个昏迷的人身体肌肉会松弛,他仿佛在时刻戒备着什么,这绝对不是昏迷该表现出来的状态。 我心里猛然一惊,景承一直试图找到我们眼皮下的隐形人,所有警力都在搜索穷凶极恶的屠夫,谁会留意就在身边受伤的同事呢。 其实就在刚才我已经找到从严密封锁的学校出去的方法,就是被我们送出去,想到这里我手顺势伸向腰后,与此同时我听见身后景承的喊叫。 “离开他!你面前的不是警察!” 景承也想到了,可惜终究是晚了一些,我的手悬停在枪套上,地上昏迷的警员睁开了眼睛,空洞而迟钝的目光和视频中带着头套的男人一模一样,被鲜血模糊的脸让他看起来犹如来自地狱。 我这才仔细看见他的脸,右边脸颊的皮肤全都干涸粘连在一起,因为皮肤的收缩导致五官全都变形扭曲,这是明显深度烧伤愈合后的伤口,极度的丑陋和可怖,只不过之前被鲜血掩饰没有人注意。 我慢慢从站起身,冰冷的枪口就抵在我胸口,我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握在手中的枪,这应该就是杀害葛家三兄妹的凶器。 周围的警员立刻掏出枪包围他,屠夫一把将我拖到身前,用手紧紧箍住我脖子,枪口移到我太阳穴上,我的身体刚好遮挡住四周警员的射击角度,看来景承侧写的一点也没错,他虽然智商低于正常人水平但并不笨。 “放下枪,你逃不掉了。”我义正言辞说,但他太有力应该和长期屠宰动物有关,箍住我脖子的手如同铁钳,好几次我试图反抗都无济于事。 从他被识破到现在我始终没有听见他说过一句话,想起景承的分析,他属于服从性人格,在计划中相信凶手告诉过他,躺在这里伪装成受伤的警员,在被送出学校之前不能发出声音,他坚定不移在执行凶手的吩咐。 “他放下枪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景承站在对面,他的视线注视着我身后,他似乎对我身后的屠夫很感兴趣,以至于我看见他缓缓翘起的嘴角。 “他开枪的几率是多少?”我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脑部创伤导致他神经受损,以他神经元传导信息的处理时间以及内嗅皮层发送一个抑制信号到海马体……” “数字。” “95%” “那你,你还笑,笑的出来。”我说话已经开始吃力。 景承摇晃着手中的DV,犹如饥饿的猎食者看见自投罗网的猎物。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失败的感觉,这一次我原本已经做好接受失败的打算,没想到这两个怪物居然会留下这部DV,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就因为它们的多此一举功亏一篑,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你刚才抓到了其中一名凶手。” “你认为被人用枪指着脑袋还能高兴的起来?”我希望景承能正常起来,我只有5%的几率活下去,如果这里还有谁能救我,那也只有可能是他。 景承把DV放到一边,看他样子好像根本没有救我的意思,他的目光停留在宋连桥的尸体上,半蹲在地上发出惊叹的声音:“多么精准的锯断,不偏不倚刚好在心脏外层的肋骨中间,心脏的切割如此完美,每一条血管都完整的从心脏分离,而且没有丝毫伤及心脏的完整,这到底是谁的杰作?” “我,我的,是我做的。”身后屠夫急不可耐的说,他挥舞着手中的枪试图让景承去看他。 我突然反应过来,屠夫有自恋型创伤障碍,任何对他的诋毁和挑衅都会刺激到他脆弱的自尊心,从而招致他的攻击,景承是在故意认同和赞许他的行为,从而满足他病态的自恋。 他显然落入了景承的圈套,迫不及待承认自己,但他的枪虽然离开我太阳穴,可我无法摆脱他的控制,而且我挡在他身前其他警员根本不敢开枪。 “我好想认识这位技术如此精湛的大师。”景承没有抬头,对着宋连桥尸体自言自语。 “我说了是我做的。”屠夫加重声音,他害怕被忽视远比瞄准他的枪要多。“你看看我,看看我。” “这位解剖大师叫什么名字呢,我真想见他一面。” “你听不到我说话吗,是我做的,我叫陈贤。”他在我身后大声的咆哮情绪完全失控,挥舞着枪一次次指向自己的头。 景承转过身看向我,但他目光依旧没有注释陈贤,摊摊手对我说:“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这就完了?”我努力掰住陈贤孔武有力的手臂才能吃力的说话,我原以为以景承的能力对付一个智商不高的凶徒绰绰有余,至少能让他放下手中的枪。 “为什么不看我?你要见的人就是我!”陈贤在我身后喊叫,他显然是被景承的举动激怒,枪口虽然没有再抵在我太阳穴,却移动我肩膀上,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景承的身上。 “他只是智力低于常人而已,但并不是傻子,我刚才就告诉过你,他放下枪的几率为零,你别把我当成神。”景承应该是猜到我在想什么苦笑一声说。 “你,你不是会催眠吗?”我大口喘息说。 “上次我对萧映真催眠是因为她怕我,所以她全力以赴防备我一举一动,但他不行,他极度自恋,在他眼里能看见的只有他自己。”景承摇头表情很轻松。 “看我,看我!为什么不看我?”这如同景承所说,陈贤的眼中只有他自己,我和景承之间的对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他越是激动枪口越是用力抵在我身体上,他的手因为气愤抖动厉害,我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扣动扳机。 “肩膀还疼吗?”景承淡淡一笑问。 我低头才发现陈贤的枪口就抵在我之前的枪伤位置,不明白景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阴天会疼的厉……” 我一怔目瞪口呆看向景承,他无法控制一个有自恋创伤障碍的疯子,但他却可以影响陈贤的动作,陈贤为了让景承看他放下挡在脸上的枪习惯性抵住我肩膀,而这个位置就是上一次景承向我开枪的地方。 每当阴天的时候伤口就会隐隐作痛,这种疼痛让我能想起他,我很怀念和景承在一起的时间,充满了刺激、反叛和冒险,我总是被这些东西吸引以至于我忘了,他同样也是一名不计后果的疯子,所以他留给我的回忆总是伴随着疼痛。 可惜…… 可惜我骨子里有着和他一样的特质,这或许也是我能成为他同伴的原因。 景承在告诉我概率只有5%但唯一生还的机会,而且只有疯子才能把握住的机会。 我放下掰住陈贤胳臂的手,毫不犹豫的握住他放在扳机上的手指,还没等陈贤反应过来我扣动了扳机。 …… 第二十二章操之过急 肩膀剧烈的疼痛将我从昏迷中唤醒,下意识捂着胳臂睁开眼时发现躺在病房中,两边床头摆满了花篮,景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但丁的神曲,见我苏醒过来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反应,分明是在强忍不让自己笑出来。 “谁送的?”我吃力支撑起身体靠在床上。 “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英雄,在这里躺了三天前来瞻仰遗容的人可是络绎不绝,好像不带个花篮或者水果什么的都不好意思进来。”景承放下书浅笑。 我白了他一眼,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扣动扳机的那一刻:“陈贤呢?” “他就没你幸运了,子弹穿透你身体后射中他血管,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子弹留在他体内,刚刚完成手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我低头看了一眼肩膀上包扎的伤口,我居然在同一地方被枪射伤两次而且全和景承有关,感觉这只手快要报废:“你为什么肯定陈贤不可能放下枪?” “他是服从性人格属于跟随者,他不具备创造性思维但却能坚定不移完成简单的指令,他最后接到的指令是等待被送出学校,在这期间他处于防备状态,陈贤挟持你会负隅顽抗到底,因为在他的思维中根本就没有缴械投降这个概念。”景承点头回答。 “还好有你在,不然我怕是不能活着离开,你引导陈贤移动枪口的位置,那是你唯一有把握救我的办法。”我是想感激他的,但发现他居然避开我的目光。“你,你是有把握的,对吗?” “理论上,从当时枪口的角度,子弹在射入你身体后会从第三肋……” “数字。” “36%”景承揉了揉额头苦笑。 “只有36%的概率让我生还,你居然就敢让我开枪射自己?!”我目瞪口呆看着他。 “你不这样做生还的可能只有5%。”景承摊开手一本正经回答。“36%和5%之间我选择前者并没有什么错啊。” “你说的轻巧,当时被陈贤用枪抵在胸口的又不是你。”我把手边枕头砸向他心有余悸问。“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要是死在礼堂你会不会感到内疚啊?” “你知道我从来不假设已经发生过的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嘛。”景承淡淡一笑把枕头靠在身后。“如果当时是我……或者结果就不是现在这样。” “你会怎么做?”我气不打一处来。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听听好消息。” “你现在是英雄加硬汉,因为你英勇无畏的英雄气概,和狡猾残酷的罪犯斗智斗勇,最终将凶手绳之以法谱写人民警察捍卫使命的新篇……” “说人话。”我瞪了景承一眼。 “从这里出去你的警衔上最少都得加一条杠,你可是赫楚雄一手打造的英雄模范,你这次可没给他丢脸,我估摸着你这前途不可限量啊。”景承给我递来一杯水。 “谁稀罕,我宁愿回去当值班警员。”我没好气回答。“坏消息是什么?” “你错过了抓到凶手的机会。”景承耸耸肩回答。 “陈贤不是已经抓到了吗?”我眉头一皱诧异问。 “他并非主犯,抓到一个从犯有什么用。”景承慵懒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说。“如果当时在礼堂你不冲动就好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贤的出现是我们抓到凶手最好的机会,当时如果你没有揭穿他的话……”景承欲言又止。 我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闭眼长叹一声,在礼堂我发现陈贤假受伤警员,要是稍微冷静一些就不该反应那么大,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是故作不知送陈贤出去,然后再暗中跟踪找到他和凶手汇合的地方从而一网打尽。 “你能发现陈贤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么短的时间不可能面面俱到考虑周全。”景承居然在安慰我。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我懊悔不已。 “抓到陈贤也并非全然是坏事,凶手要完成行凶必须有陈贤的协助,她失去帮手暂时不能继续杀人,刚好我们也能利用这段时间重新梳理整个案件的脉络。” “你可有什么发现?” “我让苏锦和陆雨晴调查的事都没有结果,苏锦翻查了所有十五到二十年前的案件,在相同的时间并没有凶案发生,而且陆雨晴在尸检档案库中也没有发现类似的死者。”景承喝了一口水冷静说。 “那么你之前的推断难不成有错?” “不是有错,这只说明曾经发生过类似的凶案但并没有被发现。”景承面色凝重回答。“陆雨晴告诉我,第一起凶案中的三名受害人到现在身份也没有确定,这一点很不寻常。” “在连环凶案中,凶手的行为模式以及作案手法都是固定的,这如同凶手的标签很容易辨认,葛家三兄妹以及宋连桥全家都是被灭门,凶手完全没有掩饰死者身份的打算,为什么唯独第一起凶案死者身份无法确定?”我大为疑惑。 “凶手故意在隐瞒死者身份,这其中一定有蹊跷,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从礼堂发生的一处细节我可以肯定,凶手在选择行凶目标时并非是随机性的。”景承对我说。 “你是怎么确定的?” “凶手伪装成警员进入礼堂,当时现场还有一名负责宋连桥安全的留守警员,凶手和陈贤行凶手段极其残忍并且没有任何怜悯,比起宋连桥来说,留守的警员显然对凶手的危险更大,但凶手却只是袭击打晕了警员。”景承和我对视深思熟虑说。“凶手可以用残忍的方式杀掉葛家三兄妹和宋连桥全家,为什么会放过警员呢?” “凶手有是目的性行凶,这说明葛家三兄妹和宋连桥以及第一起凶案中的死者之间是有关联的。”我若有所思点头。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我让苏锦对比核查过凶案被害人之间的关联试图找到他们的共同点,但所有的受害人并没有任何交集,甚至都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过。”景承把头仰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三起凶案到现在居然没有关联,这让我实在想不通凶手选择目标的依据是什么。” “并不是没有关联,至少在每一处凶案现场都有出现古希腊金币。” “说到金币苏锦倒是反馈回来一条线索,她派人调查过金币的来历,从一名收藏家那里得知这种金币最早出现是在二十年前,而且出现的地方竟然是海城市。”景承摊开手,掌心中放着一枚凶案现场发现的金币。“据收藏家回忆这种金币出现的时间极其短暂,他也不知道来历,只记得他是从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手中收购,而且伤疤男是按照黄金重量卖给他的。” “海城市的海运很发达,而且又是重要的海上贸易集散地,历来走私都屡禁不止,你说这些金币会不会是偷运进来的?”我说。 “这不是关键,收藏家说卖给他金币的伤疤男人,是按照黄金重量出售的金币,古希腊女神金币存世很少,每一枚都价值不菲,可见收藏家提到的这个伤疤男人并不清楚手中金币的价值。” “说明伤疤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卖的是什么。”我突然明白过来,因为太激动牵扯到伤口痛的呲牙咧嘴,我捂着胳臂继续说。“金币也不是属于伤疤男人的,在第一起凶案现场出现的手机铃声是莱茵的黄金选段,歌剧的主题就是被诅咒的黄金指环,看来凶案的根源的确和古希腊女神金币有关。” “很可惜收藏家无法回想起卖给他金币人的样貌,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这条线索几本没什么用。”景承叹息一声说。 “那么陈贤呢?从他身上可调查到什么线索?” “你昏迷这段时间,警方通过陈贤的名字和特征以及我的侧写,找到了陈贤的住址,通过调查得知他是孤儿,一直在一家私人屠宰场谋生,十五岁时遭遇车祸导致脑部受创并且毁容,虽然捡回一条命但面目全非,因此受到周围人的排斥和欺凌,但车祸之前陈贤的长相的确很不错,可能是前后差异导致他心理扭曲,在两年前他突然离开屠宰场,调查显示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没有发现他和谁过多接触。” “他心理扭曲加之自卑,又被身边的人排挤欺辱,他很难交到朋友所以心理愈发变态,那么凶手又是如何接近他呢?” “要让陈贤成为跟随者,这不是几句话和假装关心认同就能做到的,凶手和陈贤之间认识的时间不会短,他们的关系需要长时间才能建立起相互依赖的情感。”景承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敏锐。“凶手一直都在陈贤身边,但警方排查了所有和陈贤有关的人,都不符合凶手的特征,我也很好奇凶手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和陈贤接触并且沟通。” “陈贤既然被抓获,他或许能成为凶案的突破口,现在应该立刻突审陈贤。”我说。 景承明显心不在焉看着病房中的挂钟,欲言又止了半天对我说:“你得先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 “苏锦和陆雨晴得知你受伤,已经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你,你肩膀上的枪伤……”景承挠挠额头支支吾吾。 “我自己开的枪和你无关。”我苦笑一声,他居然在担心不好向苏锦和陆雨晴交代。“你什么时候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我不在乎啊,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苏锦要知道我让你开枪,她非得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不停,你知道我这人喜欢安静,还有……”景承在犹豫到底说不说。 “还有什么?” “陈贤刚做完手术,医生说他还没脱离危险所以不允许警方突审,你知道我又不是警察也没有身份,我根本接近不了陈贤,要是他死在病床上案件唯一的突破口就没了。” “你不用拐弯抹角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让我带你去见陈贤。”我就知道他这样的表情准没好事。“陈贤死在病床上那是他咎由自取,我带你去突审他,陈贤要是有三长两短他的死可就要算到我头上。” “我估计陈贤挺不过今晚,所以得抓紧时间。”景承淡淡一下,把两件医生穿的白大褂放在病床上,他早就做好打算压根就没想过和我商量。 景承从来不会安装常理出牌,他的叛道离经就差没写在脸上,永远不要用道德准则去衡量他,毕竟在景承看来这些是束缚他思维的枷锁,作为警察而且还是一名被标榜的英雄警察,我应该和景承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才对。 所以我很矛盾和纠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强忍着伤痛从床上下来,为什么没有犹豫的穿上景承准备好的白大褂,好像一切都潜移默化,我分不清到底是他同化了自己还是我本身就是和他一样的人。 病房外面的长廊上是焦急等待的媒体记者,毕竟为了抓到凶犯能向自己开枪的英雄并不多,相信报纸和新闻的头条应该都是我的名字,赫楚雄一定很满意这样的报道,他需要一个可以站在公众面前的光明骑士,我似乎很符合他的要求。 只不过这个英雄有太多瑕疵,几天前我才因为抢劫银行上过头版新闻,不知道赫楚雄知道这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和景承戴上口罩,推着一个刚做完阑尾炎切除手术的病人从水泄不通的记者中穿过,进入电梯时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请,请问我,我的手术成功了吗?” 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病人从麻醉中苏醒露出紧张不安的表情,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死活。 不知道是出于恶作剧,还是因为和景承在一起不由自主让我表现出和他一样的神经质。 “没有成功。”我一本正经摇头,指着景承对病人说。“你已经死了,我和他是牛头马面,现在来带你走的。” 病人一怔瞪大眼睛嘴角蠕动几下晕厥过去。 景承笑了,好久没看见他笑的如此高兴,他向我伸出手。 “欢迎回来,死神。” 第二十三章牧羊人 我把电梯里的病人移交给六楼的护士,陈贤的病房在走廊最里面,由警员24小时严密看守,我脱掉白大褂走过去,门口的警员认出了我。 “秦队,您怎么来了?” “陈贤情况怎么样?”我问。 “子弹残片割破了心脏动脉,因为弹头靠近心脏手术风险极大,医生会诊后决定等到陈贤并且稳定后再手术,但他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随时都有心脏衰竭猝死的可能性。” “我想见见陈贤。” “秦队,医生说他目前的状况不适合审问。”警员摇头说。 “你是警察不是医生,你的职责是除凶惩恶不是救死扶伤。”我捂着肩膀加重声音。“医生有没有告诉你,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我,我做不了主,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这起凶案是由我负责,我就是你的上级,你打算向谁请示?” “我……” “不要说了执行命令,有什么问题我负责。”警员的样子让我想起两年前的自己,循规蹈矩绝不行差踏错,他是一名好警察,可惜不是能抓到凶手的警察。 警员犹豫了半天还是让我和景承进去,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我看见警员快速离开,他应该是去汇报情况,我随手反锁了病房的门。 陈贤带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景承翻阅他的病历,因为弹头留在陈贤体内,他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导致大出血,医生为了减轻他的痛苦向他注射一定剂量的吗啡。 景承减少吗啡的剂量,很快陈贤在痛苦的呻吟中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虚弱的看着我和景承,涣散的目光顷刻间充满了敌视和愤怒,他试图挣扎起来反抗,可双手都被手铐铐在病床上。 “你最好保持安静,留在你身体中的弹头距离心脏很近,随时会危急你生命。”我冷冷说。 可陈贤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他双目溅火死死瞪着我和景承。 “你这是对牛弹琴,他的恐惧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死亡二字。”景承靠在墙上漫不经心说。 “陈贤,不管你做过什么但我们清楚你是受人教唆摆布,并非是你自己的意愿,如今你被警方抓获是不可能逃脱的,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陈贤忽然停止了反抗,闭上眼睛不再看我和景承,没有吗啡无法抑制他的疼痛,但陈贤紧紧咬着牙摩擦的声音犹如他此刻的态度异常坚决。 “他这是干嘛?”我回头问景承。 “怪物不丢弃同类。”景承显然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同样也不会出卖同类,你要是打算让他坦白从宽的话就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我慢慢直起身注视病床上强忍疼痛也不吱声的陈贤,我见过太多负隅顽抗的凶犯,但只要在证据面前终究都会妥协认罪,但我从来没见过像陈贤这样的凶犯,我相信景承说的是对的,我不可能从他嘴里问出一个字。 我退到一边让出了陈贤身前的位置,相信在这个房间中比起我还有更时候站到那里的人,只是我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景承走了过去,拖了一把椅子坐到陈贤的旁边,抬手彻底关掉他的吗啡,加剧的疼痛让陈贤很快额头就渗出了冷汗。 “这栋医院大楼外面部署了大批军警,每一层楼的出入口都由荷枪实弹的警员把守,任何没有得到允许擅自靠近你病房的人都被视为潜在危险,警员有权在警告无效后开枪射杀。”景承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和陈贤聊天。“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她的下落,我也没有打算问你,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了她被留在学校导致被我们发现抓获,你猜她会不会来救你呢?” 景承的话明显触动了陈贤,他攥紧的拳头突然停止抖动,失去吗啡的缓解疼痛让他思维变的清晰,他睁开眼睛无比坚定和景承对视:“会,会来救我。” “不,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景承的声音异常冰冷,从身上拿出一份报纸递到陈贤面前:“对不起,你的智商这么低估计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我给你读吧。” 景承在刻意羞辱和刺激陈贤,他的自卑导致自尊心极易受到伤害。 “根据警方提供的信息,11月13日警方成功在美术学院识破伪装成警员的凶犯陈贤,在抓捕行动中凶犯被当场击毙……”景承并没理会陈贤的反应,把报纸随意的放到他身上。“警方向媒体透露的信息是你已经被击毙,没有人知道你被关押在这里,所以我才会肯定她不会来救你。” 陈贤顿时流露出惊恐和慌乱,比起死亡他更害怕被遗弃,景承在一点一点撕裂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知道你在等她来救你,相信那是她给你的承诺,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留在学校的是你?”景承的声音很平淡。“要知道你离开学校的机会并不大,为什么不是她留下而让你先离开呢?” 陈贤避开景承的视线,这个动作明显说明他思维出现矛盾和分歧。 “看我找到了什么?”景承没有给陈贤喘息的机会,出现在他手中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里面的男孩有着英俊的面容,笑容阳光灿烂,我低头看了一眼竟然发现照片中男孩的眉目间隐约和陈贤相似,顿时明白过来照片中的男孩正是毁容前的陈贤,景承举着照片放到他眼前。“你原本应该有正常人的生活,你会受到朋友的喜爱,你也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他们会欣赏你的容貌给予毫不吝啬的赞许。” 陈贤偏头看了照片一眼,仅仅是一眼他原本充满愤怒的目光瞬间变的明亮,嘴角有难以抑制的微笑,景承说过陈贤有严重自恋性创伤,他看照片的样子犹如爱上自己倒影的拿斯索斯。 但这种让陈贤无法自拔的迷恋并没能持续太久,景承用打火机点燃了照片,火焰快速的吞噬中照片里的男孩相貌不断的扭曲变化,伴随着陈贤抓狂的喊叫。 “知道你在我眼中是什么样的吗?”景承继续刺激着陈贤,一面手镜放在陈贤的面前,他丑陋狰狞的脸倒影在里面。“看看里面这个怪物,这才是真正的你,你的样子让人厌恶憎恨,每一个人都想远离你,包括那个把你留在学校的人,她和其他人一样嫌弃和讨厌你,她不过是需要你帮她杀人而已。” “不,不!不是这样!”陈贤无法接受镜中的自己,更不能承受景承对他言语的刺激。“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不会丢下我!” “我不相信,其实你也不相信,不过你可以向我证明。”景承在挑拨陈贤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很显然这样的方法已经动摇了陈贤的防线。“证明我是错的,证明你没有被抛弃,否则我会预料到你的结局。” “什么结局?”陈贤的声音没多少底气。 “你或许会离开这里,但等待你的将会是监狱,在那里你会结交到很多朋友,不过这些朋友对你并不会友善,他们会对你拳脚相加会肆无忌惮讥笑你丑陋的容貌,你从他们的眼里永远也看不见认同和赞许,你会在冷漠的鄙视和欺辱中渡过你剩下的日子。”景承的声音越来越紧迫,他已经凑到陈贤的耳边。“相信我,那里对于你来说就是地狱。” “我不怕地狱,我没有罪恶,我做的一切都是神的指引。”陈贤崩溃了,他脆弱的自尊心在景承的刺激中四分五裂,混沌的思维让他落入景承的陷阱。 景承突然一怔,他目光诧异注视陈贤,仿佛他的反应让景承始料未及,但很快调整情绪继续逼问:“向我证明你是对的,站到那个把你遗弃的人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把你一个人留下,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她的回答,但可惜你如今无法离开这里,不如你告诉我到哪儿可以找到她,我可以帮你带回她的回答。” 陈贤有些神志不清,因为太过激动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声音开始很微弱渐渐变大。 我将成为你的羔羊,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我虔诚的接过你手中的权杖,用我灵魂去履行你的旨意…… 在陈贤断断续续的念读中他的情绪竟然慢慢平复,又恢复了之前无法撼动的坚硬,他慢慢偏头看向面前的景承。 “你的谎言欺骗不了我,你永远也不会从我口中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需要证明的是自己的忠诚。” 陈贤嘴角泛起笑意,牵扯面容扭曲的脸愈发狰狞可怖,但那笑意中分明充斥着胜利,一个智商低于常人的自恋狂竟然打败了景承,我看见景承一脸震惊的凝望陈贤,他仿佛和我一样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景承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伸手拧开吗啡注射开关,可陈贤却用尽气力在病床上挣扎,景承试图按住陈贤的身体但为时已晚,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陈贤嘴里喷涌出来,他太过用力导致留在身体中的弹头伤到心脏引发大出血。 病房中的监护仪器发出示警,陈贤各项生命指标快速的下降,他宁可自杀也不愿意暴露凶手,等医务人员赶来时心电仪上只剩下一道没有起伏的直线。 陈贤死在被鲜血染红的病床上,直到他生命终结的那刻,他依旧瞪大眼睛注视着我们,僵硬的嘴角还保持着诡异的笑意,仿佛在嘲笑和景承的自大和失败。 我目光落在陈贤低垂在病床边的左手上,他将食指与小指伸直,同时用拇指压住弯下的中指和无名指,看上去像一种手势,景承看了一眼后神情异常凝重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病房。 第二十四章狩猎的季节 我跟随景承去了医院顶层的天台,他默不作声矗立凝望着深夜的黑暗,夜风吹拂起他额前的长发,我在他脸上看到了被挫败后的疲惫。 在任何时候我都相信景承无所不能的神奇,他总是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和办法解决棘手的难题,但这一次却是意外,他居然败给智商低下的陈贤,按理说以景承的智商和精神统治力完全能碾压陈贤,可万万没想到陈贤竟然完全不被景承的心理暗示和引导所影响。 “是我杀了陈贤。”景承叹口气说。 “他是畏罪自杀,和你没关系。”我站到他旁边。 “陈贤患有严重的自恋型创伤,他的心理行为中没有自杀这个概念。”景承摇摇头目光深邃。 我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景承:“陈贤明显是为了不透露凶手下落从而选择故意引发大出血,为什么你坚持他不是自杀。” “在陈贤的潜意识里他被人设置了催眠节点,一旦他被逼问凶手的下落,这个节点便会被触发,迫使陈贤自己了断来确保凶手的安全,是我太大意没想到这个细节。” “催眠?”我眉头皱的更紧。“之前我被陈贤挟持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他因为自恋型创伤所以的眼里只有自己,因此任何人的言行都无法对其催眠。” “是我太自大,这句话应该纠正一下,并非是任何人而是我无法做到对陈贤催眠。”景承表情惴惴不安。“那个人显然早就未雨绸缪部署好了一切,可见此人对陈贤以及另一个凶手并不放心。” “不管今晚你有没有逼问陈贤,警方早晚都会向他追问凶手下落,陈贤的死是早晚的是你何必自责。”我记忆中的景承从来不会为无法更改结果的事介怀纠结,他如今表现出来的阴郁只能说明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还有什么事让你这样不安?” “你还记得陈贤死前对我们说的那些话吗?” 我点点头:“他好像提到了神,可见他有某种信仰,但我不明白他话语中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将成为你的羔羊,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我虔诚的接过你手中的权杖,用我灵魂去履行你的旨意…… 景承重复着陈贤说过的那句话,目光开始变得睿智。 “羔羊是什么?”我好奇问。 “在圣经中把信徒称之为羊,而耶稣就是牧羊人,耶稣说过,我的羊听我的声音,我也认识他们,他们也跟著我,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把他们夺去。”景承声音平缓对我说。“陈贤念到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就变的平静,可见他经常听到这些祷告。” “陈贤信教?那么他提到的神难不成指的就是耶稣?”我一头雾水。 “陈贤说过的话中有一句是,我不怕地狱,这说明他知道地狱代表着什么,如果他信教的话,应该清楚地狱是惩处罪恶的地方,并且他坚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受到神的指引,可基督教是导人向善绝不会让他滥杀无辜。”景承摇摇头在我面前抬起手,他做着和陈贤死前一样的动作。“这个动作被基督教视为邪恶,陈贤有异教情节。” “异教?”我注视景承的手势问。“这个手势到底代表了什么?” “你仔细看看,这个手势像什么?”景承问。 我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忽然联想到陈贤提到的羔羊,而景承竖起的两根手指如同羊角:“像羊?” “对,这个手势的确是羊的形象,异教徒用此来代表黑山羊,在西方黑山羊是恶魔的化身,因此这个手势也被称之为恶魔角。”景承突然有些停顿,神情愈发的阴沉。“在西方除了黑山羊之外,还有另一个代表恶魔的化身。” “是什么?” 景承显然在回避这个问题,摇摇头低声说:“希望是我想的太多。” “这么说陈贤是异教徒,他信奉恶魔?!”我大吃一惊。 “恶魔掌管着地狱,所以陈贤才会说他不怕地狱,因为他已经在地狱之中。”景承慢慢点点头,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无尽的黑暗。“陈贤所谓的神不过是被他神话的人而已,这个人完全彻底的统治了陈贤的精神和信仰,并且赋予给了他杀戮的权力,以至于在陈贤心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他并不认为这是罪恶,亦如他在祷告中所说,他只是虔诚的接过那人的权杖,在履行神的旨意。” “陈贤所有的行为一直被人操控。”我恍然大悟。 “话虽如此但谈何容易,陈贤有严重的自恋型创伤,他只会在乎自己加之他的智商低下,他犹如一块顽石,比起正常人来说他极难被控制,可见操控他的人拥有绝对强大的精神统治力。” “动机呢?这个人操控这一切动机是什么?”我也抬头眺望视线难以穿透的漆黑。“正常人行凶总有原因,即便是心理变态的怪物,它们的动机虽然常人无法理解,但终究是有根源,但这一次我完全猜不透这个人到底出于何种原因做这些事。” “陈贤如果把这个人信奉为神,那么他所依赖的人势必和他一样有着同样的信仰,由此可见凶手也信奉这个人,陈贤认为自己是羔羊,那么他和凶手与这个人之间就应该是主仆关系。”景承冥思苦想说。 “主仆?” “目前发生的三起凶案中有两起是灭门,这是典型的复仇式行凶,带有鲜明的个人情感宣泄意识,说明凶手行凶的目的很明确,凶手杀人手段偏执残忍,行凶的欲望极其强烈,并且依靠陈贤来帮她完成行凶的过程,这对变态的怪物组合显然并不擅长杀人,现场应该留下很多破绽和线索才对,可以说我根本没把它们当对手。”景承抿嘴神情严峻。“但现场干净的让我无从下手,找不到丝毫纰漏,这说明那个人在教它们如何杀人,那个人在帮凶手完成行凶,所以它们才会坚定不移信奉此人为牧羊人。” “凶手出于复仇杀人,她的动机明确,但是这个人协助引导凶手完成杀戮的目的何在?” “两年前打给叶良月的神秘电话到至今都没有解开这个谜,手机出现在第一起凶案现场,势必会牵扯出我和你。” “这个人的动机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出来?!” “不,两年前的凯撒门徒一案后,你和我都成为追捕怪物的猎食者,这个人可怕的地方在于,此人不但是怪物而且知道如何创造怪物,与其说此人选择了凶手不如说是这个人塑造了两个怪物,并且把这两个怪物摆放在我们面前。” 我一脸惊诧望向景承。“这个人在向我和你宣战,并且挑起和我们之间的战争。” “那你也太高估我们了。”景承缓缓摇头。 “那,那是什么?” “我们追捕怪物,所以这个人就为我们创造怪物,这并不是宣战至少现在还不是,可能你都不会相信,这个人用创造出来的怪物为我们敲响了钟声。” “钟声?什么钟声?”我越听越迷惑。 “狩猎的钟声,这个人在提醒我们……”景承深吸一口气和我对视。“狩猎的季节开始了。” “你,你是说,这个人引导协助凶手行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追捕?!”我一脸错愕震惊。 “博弈最大的乐趣在于旗鼓相当,显然在这个人眼里我们还不具备与其对决的资格,因此便创造怪物让我们追捕从而提升我们的能力,直至达到这个人的要求。” “所以在凶案现场才会完美的滴水不漏,这个人试图,不,就是把自己当成了神,不但操控了凶手和陈贤还在操控我们。”我捂着额头在天台来回走动。“如果你推测的没错,就意味着凶案还会发生而且为了让我们达到那个人所谓的标准,凶案会越来越棘手。” “我说过这是那个人精心为我们安排的狩猎季节,但我没说过过程会简单容易。” “疯子!”我神情焦灼异常不安的舔舐嘴角。 “不可否认,在某些方面这个人的确如同无所不能的神一般存在。”景承转头看向我,在他脸上没有沉沦的消极和妥协,我只看见又恢复斗志的不羁。“和神博弈倒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毕竟我还没有抓到过发疯的神。” “你想到办法了?”我熟悉景承笑容中骄傲。 “这个人能统治陈贤的精神但无法控制他的行为,陈贤的自恋型人格会让他表现出幻想行为,他沉湎于一切与之有关的光辉或者理想的幻想之中并且难以自拔,这样的行为会导致他试图去保留这些幻想。”景承胸有成竹点头。 “保留幻想的方式就是记录下来!”我听懂景承的言外之意。“而这些记录中会不经意之间透露凶手和那个人的线索,可是陈贤会把记录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呢?” “自恋型人格最典型的特征是自私,他对于自己的幻想是不会向其他人分享的,所以这些记录包括凶手以及那个人也不知道,陈贤长期受到排斥和欺辱,外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只有当他一个人在家中独处时才会有安全感。” “陈贤那些被他记录下来的幻想在他家里!” 景承嘴角慢慢上翘,他的笑容随着天际的曙光绽放,在黑暗中撕裂开一道光明,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 第二十五章人皮画布 返回警局后我和景承打算立刻前往陈贤的住址,在楼下看见赶来和我们汇合的苏锦和陆雨晴,可她们脸上并没有重逢的开心和对我伤势的在意,拘谨的站在一辆警车前踌躇不宁,苏锦吐着舌头悄悄指了指身后的警车,示意我和景承进去。 拉开车门里面扑面而来是呛人的烟味,弥漫的烟雾中我看见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大祸临头。 上车后我和景承一言不发看着窗外,我如坐针毡搓揉着手指等待暴风雨的降临,偷偷瞟了一眼后视镜,后座上的人同样也看着窗外,只是手指没有节律敲击在旁边的车门,那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景承显然比我平静太多,闭上眼若无其事睡在座位上,车停在郊外后司机开门出去,车上只剩下我们三人,长时间的沉默让车里的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 赫楚雄拿起干瘪的烟盒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他把烟盒捏成一团丢在旁边,从后座上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后视镜中的他显得格外疲惫不堪。 我毕竟喜欢他穿制服,因为那身制服能提醒赫楚雄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言行,但这一次他偏偏又穿的便装,记忆里但凡和穿便装的赫楚雄见面准没好事。 “三件事。”赫楚雄的声音沉稳。“近期发生的连环凶案影响恶劣,凶犯手段残忍,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行为极其嚣张,必须尽快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 “赫部长,我和景承重新梳理分析案情后发现……” “案件是由你负责的,不需要向我汇报过程,我要的是结果。”赫楚雄声音短促打断我的话,目光落在我肩头包扎的伤口上。“我要的是一位能主持正义的英雄,不是一位接受民众瞻仰的烈士,你不拿自己命当回事没人阻止你,但在凶手被抓获之前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 我不敢吱声默默点头,赫楚雄偏头看向窗外停顿了片刻:“第二件事是关于申城发生的瑞士银行劫案,警方在调查中发现和宋连桥凶案有关,我已经通知申城警方终止对银行劫案调查,关于劫匪……你和连环凶案并案侦查吧。” “赫部长,这事我必须向您汇……” “凶手在银行保险箱故意留下线索,劫案的确和宋连桥凶案有关,两案是可以并案调查。”我的话又被景承打断,好像在这个车里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第三件事……”赫楚雄面色凝重扫视我和景承。“秦文彬,你先下车,我有些话需要单独和景承谈。” 我多少有些诧异,今天一见到赫楚雄就感觉他的表情很焦灼,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他要说的第三件事竟然不能让我知晓,我也不能多问点头后下车。 在远处站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景承从车上下来,赫楚雄的车消失在视线中,景承走到我身旁,以他厌恶权势的性格免不了会奚落几句,可这一次他居然很安静,目光眺望赫楚雄离开的方向久久一言不发。 “银行的事我是打算向赫部长坦白的,你干嘛要阻止我,我们自己说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这要是万一被查出来,赫部长知道是我们抢的银行,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公事公办。” “你白痴啊。”景承白了我一眼。 “我是实话实说。” “你以为天底下就你我聪明,其他人都是傻的,银行头天被抢,我们第二天就在银行找到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换句话说,如果银行没被抢的话,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凶手下一个目标是谁。”景承挠挠头漫不经心说。“在其他人眼里这或许是巧合,但你认为赫楚雄会相信这是巧合?” “你,你是说赫部长知道抢银行的是我们?”我大吃一惊。 “他让你把银行劫案和连环凶案并案侦查,你是案件负责人,你想怎么调查都由你决定。”景承白了我一眼。“你难道还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 “赫,赫部长是想让我瞒天过海?!”我一怔瞪大眼睛看向景承,我既然是案件负责人,那么我就有能力主导案件调查方向和进展,说直白点,只要银行劫案在我手里可以永远成为悬案。“可,可这是徇私枉法啊,我是警察怎么能知法犯法。” “赫楚雄说的很清楚,他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比起无关痛痒而且没有任何损失的银行劫案,他更想要看见的是凶手早日被缉拿归案,非常时期非常方式,赫楚雄装不知道是给你留了台阶,你这要是当着他面承认自己就是劫匪,你说赫楚雄是抓你呢还是不抓呢?”景承摊着手一脸苦笑。“当然,至于以后会不会秋后算账我就不清楚了,毕竟要杀驴先得卸磨才成。” “赫部长日理万机,大老远跑来见我们就是为了这事?”我若有所思看向景承问。“对了,刚才赫部长给你说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还要单独谈?” “哦,他是在警告我注意自己言行,别做的太过火。”景承轻描淡写回答。 我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我始终认为和景承一同经历过太多风浪,我和他之间有彼此信任的默契,还有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情义,所以我从来不认为景承会骗我,用他的话说,同类之间是没有谎言的。 但这一次景承在说谎。 他有意对我隐瞒了赫楚雄单独和他谈话的内容,景承其实很擅长说谎,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应该没做好对我说谎的准备和打算,以至于他的回答很不自然。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相信景承,他不愿意说的事我不会追问,他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理由和原因,只是我隐约感觉到这件事非同小可,赫楚雄专程来这里最主要的原因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既然避开我单独和景承谈,显然这件事和我有关。 只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我的什么事能让赫楚雄和景承如此不安。 回到警局与苏锦和陆雨晴汇合,看见我们回来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苏锦很担心我的伤势:“赫部长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不是,来督促案件侦破的,希望我们能加快进展早日破案。”我回答。 “就这事啊,把我和苏锦吓的够呛,按理说赫部长指示工作无可厚非,可干嘛要穿便装还神神秘秘的。”陆雨晴在旁边抱怨。 “你们那边调查有什么发现吗?”我岔开话题。 “我在尸检这起凶案所有死者的时候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陆雨晴点点头拿出一叠照片,全是拍摄的死者后背被凶手剥去皮肤。“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凶手行凶的一种方式,她剥去死者后背皮肤如同给自己的行凶手法贴上了标签。” “还有其他的意思?”我追问。 陆雨晴点点头,拿出很多张不规则的纸摆放在桌上,她告之我们这些纸张的大小以及形状与死者后背剥离皮肤吻合,陆雨晴之前认为凶手剥皮行为仅仅只是一种手段,但她在检查皮肤的轮廓后发现凶手剥去死者皮肤并非是随意的。 纸张上有数字编号,从仓库凶案开始到宋连桥全家被杀,陆雨晴一边说一边将纸张按照顺序摆放,很快我吃惊的发现,这些纸张的边缘竟然能重合。 “凶手在剥皮的时候是经过计算的,大小和形状都有特别的含义。”陆雨晴说。 看着陆雨晴在桌上拼凑的纸张我突然一惊:“拼图!人皮拼图!凶手在用死者的皮肤拼凑一副图案。” “凶手有很高的艺术造诣,如果她剥去人皮是为了拼凑图案的话,相信在凶手眼里她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可问题是她到底打算拼凑什么呢?”苏锦眉头紧皱。 “人皮是没有纹路的,凶手只能用其拼凑成一块完整的画布,我猜想凶手是打算在人皮画布上完成一幅画,至于她想要画什么现在不得而知,不过从目前人皮拼凑的轮廓来看,这将会是一副很大的画布。”陆雨晴忧心忡忡说。 “凶手要完成这块画布就意味着她还要杀更多的人。”我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在翻查核对旧案的时候也有发现。”苏锦拿出一份档案推到我面前。“景承让我查找十五至二十年前所有和目前凶案类似的案件,但始终没有吻合的,可我却在一起失踪人口案件中有了发现。” 我低头仔细看面前的档案,是一起二十年前的失踪人口记录,夹在档案中的还有一张照片,里面拍摄的是一具面目全非全是肿烂的尸体。 “二十年前海警在内海发现一具漂浮的尸体,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严重腐烂,身上没有任何能确定身份的线索,只知道死者是男性,从尸体腐烂程度推断死亡时间是在发现尸体的一个星期前,但因为缺少线索这起凶案至今没能侦破。”苏锦说。 “凶案?”我一怔抬头看向苏锦。“为什么确定为凶案?” “如果是不慎落水溺亡,死者因为挣扎会将大量水液被吸入肺内,引起缺氧窒息,直接导致死者面色青紫肿胀,眼球结膜充血,口鼻内充满泡沫和泥沙等杂物。”陆雨晴不慌不忙对我说。“我翻看过这起案件的尸检报告,死者肺部没有积水,口鼻干净而且指甲中无异物,说明死者在落水后没有任何挣扎的反应,死者是死后被推入水中。” “这件案子和现在调查的连环凶案有什么关联?”我继续问。 苏锦翻动我面前的档案,在最后一页我看见装在塑料袋中的物证,拿在手里只看了一眼顿时震惊无比。 “这枚金币是在死者身上找到的,经过核对和最近连环凶案现场发现的古希腊女神金币相同。”苏锦指着我手中金币说。“而且尸体发现的地点很特别。” “特别?”我大为疑惑和苏锦对视。“你刚才不是说尸体是在内海海域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苏锦拿出两份地图,其中一份上标注了无名尸体发现的位置,当她把第二份地图递到我手中时,我反复对比骤然大惊,第二份地图上标注的坐标正好是葛家三兄妹灭门案所发生的地点,竟然和第一份地图上的位置相差不远。 “景承推断的没错,在二十年前相同的海域位置也发生过凶案,只是因为无法确认死者身份一直没有侦破,凶手在同样的位置处决葛家三兄妹全家,说明相隔二十年的两起案件是有关联的。”苏锦点点头说。 “景承,你有什么看法?”我问了半天也没听见他的声音。 “景承,景承!”陆雨晴喊了好几声。 “啊。”回警局见到苏锦和陆雨晴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景承的声音,他的思绪似乎很凌乱回过神望着我们。“怎,怎么了?”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诧异的相互对视,我们谈论案情这么久,景承就坐在旁边居然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想起景承和赫楚雄单独交谈之后就表现出心不在焉,他不但有意在隐瞒谈话的内容而且对凶案进展也漠不关心。 他是一个很专注的人,从来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他现在的反应让我愈发好奇他和赫楚雄之间的谈话内容,很显然那是一件甚至比凶案还要严峻棘手的事,以至于能让景承都表现出惴惴不安。 第二十六章忏魂曲 我并没有再询问景承和赫楚雄交谈的事,他不愿意说一定有他的原因和理由,我重新把苏锦和陆雨晴发现的线索告之了景承,他听完后除了点头并没有发表其他意见。 景承的注意力显然没在这起凶案上,他如今的反应和状态让苏锦和陆雨晴多少感到意外,在去陈贤住处的路上,我把之前发生的宋连桥凶案以及我和景承对案件的分析一五一十告之了她们。 “狩猎的季节?!”陆雨晴大感惊诧。“这么说,我们如今要追捕的凶杀仅仅只是从犯,而真正的主犯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我们甚至不清楚这个人的性别和身份。” “杀这么多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和景承有资格成为对手?”苏锦也是一脸错愕。“这个人不但是变态而且还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可问题是,为什么要选择你和景承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我重重叹口气看见后视镜中景承靠在陆雨晴身上睡着,他如今的状态让我多少有些担心,从来没见过景承这样魂不守舍。 “陈贤智商低于常人,从他那里真能找到凶案的突破口?”陆雨晴声音不太确定。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所有的信心和希望来源于身后那个永不妥协的男人,而如今他似乎褪去了天才的光环,感觉他和赫楚雄单独交谈后,有什么事情如同枷锁禁锢了景承的思维。 好在陈贤的住址距离S城并不远,五个小时的车程后我们达到县城城乡结合部,一下车就闻到腐臭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的夜风中还夹杂着血腥味。 负责和我们对接的是当地派出所警员,他告诉我们这块城区尚未规划开发,因为靠近郊外大批收废品的都把收购站建在这里,放眼望去全是堆积如山分类摆放准备转运处理的废品。 因为租金廉价的原因,很多私人屠宰场也把厂房修建在此,道路两边的沟渠去流淌着发臭的血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奇怪。”终于又听见景承的声音,他站在原地扫视四周。“陈贤心理严重扭曲,自恋型创伤会让其自尊心极其脆弱,稍微的刺激都会让他爆发和急性崩溃,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居然没有被触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陈贤能一直保持克制呢?” 看见景承重新恢复敏锐的目光我在心里长长松口气,他仿佛从困扰自己的枷锁中走了出来。 “你不是说过,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所以在陈贤的内心世界中他是封闭的,当然不会受外界的影响。”陆雨晴说。 “陈贤的自恋型创伤来源于他对自己容貌缺失的落差,他在乎自己的容貌超过一切,但你们看看这里,陈贤每天接触到的都是什么,动物被肢解的尸体以及戴着口罩的屠宰工人,还有就是蓬头垢面清理废品的人。”苏锦深思熟虑说。“陈贤在这里并不会感到不适,终日忙碌在废品中的工人以及恶劣的环境反而让其安心,这恐怕也是让他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 “陈贤的自尊心极其薄弱,能触发他崩溃的诱因并非全然是周围人的排挤和讥讽,环境因素也很重要,在如此恶劣不堪的环境中难免会让其压抑不平,陈贤希望得到旁人的认可和赞许,而他在这里每日接触到的只会加剧他心理扭曲。”我摇摇头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贤能长时间留在这里一定有其他原因,而且这个原因对于他来说极其重要,我很好奇到底什么能平复他脆弱的自尊心。”景承目光如炬看看四周说。 我让警员带我们去陈贤的住处,即便在这里陈贤也没有得到平等的待遇,住户不愿意跟一个面貌丑陋呆傻的人为邻,租给陈贤的是楼下不到十平方的地下室,露在外面的半截窗户是房间唯一能看见光线的地方,站在这里感觉更像是牢房。 警员打开房间昏暗的灯,映入眼帘的一切让我们大感意外,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被陈贤收拾的简洁有力,从废品堆里捡回来的桌椅也擦拭的干干净净,只是如今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月光从狭小的窗户中照射进来,刚好落在桌上的花瓶上,里面是枯萎的枝叶,但奇怪的是插在花瓶中的花都被掐去了花朵。 床上的被褥也叠放整齐,房间中的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红色的墙上挂着一把破烂的手风琴。 “这才是陈贤内心真实的写照,他期盼能得到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他的内心厌恶这里所有的一切,所以他把自己的家布置的和外面与众不同。”我站在房间中环视一圈。“到底是什么原因支撑陈贤没有离开这里呢?” “他还专门把墙刷成了红色……”苏锦靠近墙面用手触摸一下忽然声音变的吃惊。“这,这好像不是油漆?” 从墙上脱落的红色沾染在苏锦手指上,我在墙上触摸几下后慢慢放到鼻尖,顿时脸色大变:“是血!陈贤用血涂满了地下室所有的墙面!” 陆雨晴走过来查看片刻肯定说:“动物的血比人血更容易凝结而且有异味,陈贤是用的动物血。” “陈贤的自恋创伤让其有很强的洁癖,他用动物血粉饰墙面与其心理特征不吻合,血墙应该有其他的含义。”景承神情凝重。 我皱眉一边思索一边说,陈贤扭曲的心理会让他表现出幻想行为,并且会把他沉湎的幻想保留下来,外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只有当他一个人在家中独处时才会有安全感。 所以陈贤会把记录下来的幻想藏匿在家中,可眼前这十平方的房间里根本不用搜查,所有的东西全都一目了然,四周墙壁也没有被挖掘的痕迹。 “陈贤会把他记录下来的幻想藏在什么地方呢?”我绞尽脑汁喃喃自语。 “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苏锦站在一面血墙下。 从窗户中透进来的月光刚好照射在墙上,走近才发现墙上被画满了很多图案,最上面是一只羊头因为血迹干涸变成黑色。 “恶魔角!”我想起陈贤死前还用手指比划出来的手势。 景承站在我旁边慢慢点头,目光顺着恶魔角往下移动,陈贤用歪歪扭扭的笔画绘出房子,我们能清楚的辨认出门和窗户,尖顶的阁楼与寻常的房屋大为不同,给人感觉破败陈旧。 黑色的花朵顺着房屋外的藤蔓在血色的月光下绽放,房屋的旁边是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血红的河水让一切看上去充满了诡异的气氛,河边开满血色的花,一个长发女人仿佛在吟唱,她掐断花朵丢弃在一边。 在图画的旁边是一些没有规则的数字,只包含了1到7,不断的重复组合。 “陈贤在墙上画这些是什么意思?”陆雨晴一脸诧异。 “从墙上的画就能看出,陈贤接触凶手的时间很长,他绘画明显是受到凶手的启发,陈贤在模仿凶手画画。”苏锦说。 景承的视线重新扫视阴暗潮湿的房间:“陈贤有洁癖所以把这里收拾的异常整洁,可偏偏在这面墙上涂画,可见他所画的内容有某种特殊的含义。” “这会不会就是陈贤的幻想?”我问。 “有可能,如果他把自己的幻想涂画在墙上,那么这些图案就应该他期盼的理想世界,要破译陈贤的幻想首先就得搞明白图案的意义。”景承点点头说。 苏锦指着墙上的房屋说:“尖顶建筑只会出现在宫殿和城堡,陈贤画的房屋很大,与他如今住的地下室格格不入,说明他潜意识中期盼拥有奢华的宫殿。” “陈贤活着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他对物质是没有需求的,墙上出现的房屋应该是宫殿,但并非是陈贤期盼拥有的住处。”我摇摇头说。“宫殿在恶魔角的下面,陈贤似乎在预示这是一座恶魔的宫殿。” “景承,你知道什么样的恶魔宫殿会出现藤蔓和黑色的花吗?”陆雨晴转头问。 “如果真是指的恶魔宫殿,那么也应该在地狱,可是地狱中是没有藤蔓的。”景承细细思索后指着画中的河流说。“地狱里的河流是冥河,但从宫殿样式和风格明显属于西方,在西方任何一个神话体系中,冥河都没有红色的。” “至少能肯定,画面中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凶手,如果说陈贤受到凶手启发而绘画,那么他的行为模式明显被凶手引导。”苏锦指着桌上的花瓶说。“你们看,墙上的画里女人掐断了花,而现实中陈贤养的花也只有枝叶没有花朵。” “我不这样认为,我和景承看过陈贤留在凶案现场的DV视频,从拍摄到的画面中不难看出陈贤和凶手之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就是说在陈贤心中,他和凶手是平等的依赖,而他画在墙上的这些图案是陈贤内心最渴望的幻想,说明这些是他在现实中无法得到的。”我来回走了几步声音坚毅。“由此可见出现在图案中的女人并非是凶手。” 说完后我下意识看向景承希望得到他的意见,发现景承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墙上,而是目不转睛看着床头挂的手风琴。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陈贤从废品中捡回来的,能满足他最基本的生活,可为什么会有手风琴呢?”景承眉头紧凑。 “对陈贤的调查中,他可会拉手风琴?”我问身旁的警员。 “走访询问过周围的住户,的确有人反应陈贤会在晚上拉手风琴,但是并不连贯像在乱弹,为此住户还专门责骂过他但无济于事,每天晚上陈贤都会拉,最开始拉手风琴的时间很短,但渐渐时间越来越长,据说能隐隐约约听到曲调。”警员回答。 “如果说陈贤的行为模式受凶手影响,他模仿凶手画画,那么拉手风琴会不会也是在模仿凶手。”苏锦说。 “陈贤的智商很难让他学到复杂的东西,画画还能耳闻目染,但音乐似乎对于陈贤来说无疑就太困难了,他为什么要坚持拉奏手风琴呢?”陆雨晴大为不解。 “陈贤为什么要拉不重要,关键是他到底拉奏的是什么。”景承一边说一边从墙上取下手风琴,抹去上面的灰尘矗立在原地思索,忽然转身问警员。“你刚才说住户反应陈贤最开始拉奏的并不连贯,时间长了之后能听出曲调?” 警员点点头。 “熟能生巧,陈贤一直在坚持拉奏,可问题是以陈贤的智商他不可能记住繁琐复杂的乐谱,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是用什么方式拉奏呢?”景承若有所思说。 “数字!”苏锦兴奋不已的声音传来,她指着墙上那些毫无规律的数字说。“这些数字只有1到7,刚好覆盖音阶中的7个基本音级,这些数字其实就是数字简谱,陈贤每晚就是对照这些数字来拉奏。” 景承顿时眼睛一亮,依照墙上数字拉奏,悠扬的乐声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回响,开始还很缓慢渐渐随着乐章的推进景承的脸色大变,他背过身看向从窗户透射进来的月光,双手娴熟的演奏剩下的篇章,很显然他已经知道陈贤拉奏的是什么曲子。 音乐应该让人欢愉和轻松,可景承拉奏的乐章却让我感到压抑和空洞,仿佛有一种厌世轻生的伤感,看身旁的苏锦和陆雨晴反应也和我如出一辙,就在这时景承拉奏的音乐戛然而止,他猛然转身看向陈贤留在墙上的图案。 “你,你拉奏的是什么?” 景承嘴微微张开,好半天才听见他的声音,他似乎在吟唱着某处诗篇。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一片破败景象,幽灵放荡歌唱 黑色迷迭香绽放,藤蔓蜿蜒生长 灵魂张望,信仰血色的月光 前面有一处深渊,小河淙淙流淌 鲜血一样的河水,灌溉嗜血的渴望 …… 我们面面相觑,因为景承吟唱的内容竟然和陈贤画在墙上的一模一样。 “忏魂曲!”景承嘴角蠕动出三个字。 “被称为三大禁曲的《忏魂曲》?!”我大吃一惊。 苏锦和陆雨晴一脸茫然,景承点点头解释,这原本是一首悉数平常的宗教赎罪曲,乐曲是凶徒向信奉的神忏悔自己的罪行,但是随着乐曲的传播,信徒从中领悟到死亡不再可怕,它来得越早就意味着解脱得越早,因此信徒们纷纷迫不及待的离开人间地狱、升入理想中的天堂解放自我。 “因为忏悔曲导致自杀者数以千计,所以被改名为《恶魔曲》,它与《黑色星期五》、《第十三双眼睛》被封禁并且称为三大魔曲。”景承放下手风琴神情专注。“正常人会被这首魔曲所影响,但陈贤坚信自己早就在地狱之中,他扭曲的心理和信仰让其把这首曲子当成最动听的安眠曲。” “就是说陈贤曾经长时间听过忏魂曲,可是他在行凶前生活很规律,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接触到被封禁的魔曲呢?”陆雨晴大为不解。 “陈贤的自恋也让其很难向他人敞开心扉,要得到他的认同需要发自肺腑的关爱和时间,凶手和陈贤认识的时间很长,这从陈贤绘画就能看出,说明凶手一直都在陈贤的身边。”我表情严峻说。 “警方已经得到凶手的心理侧写,并且严密排查过所有和陈贤有接触的人,没有一个符合凶手的心理侧写特征。”警员在旁边认真说。 当! 狭小的窗户外传来低沉的钟声。 低头沉思的景承猛然抬头,侧耳聆听了片刻转身对我们说。 “忏魂曲是信徒向信奉的神忏悔罪恶,陈贤在临死前提到过牧羊人,说明他有自己的信仰,但是他不健全的心智让其混淆了信仰的善恶,这里生活的都是社会最底层,可往往正是这个群体最需要信仰来支撑他们面对生活的艰苦。” “你是说除了陈贤之外,这里大多数人也有宗教信仰?!”苏锦一脸愕然。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警方排查过所有和陈贤有接触的人,但并没有符合凶手心理侧写的,凶手明明一直都在陈贤身边可警方始终找不到的原因。”景承嘴角缓缓上翘。 “为什么?”陆雨晴问。 “警方忽略了一个地方,在警方的排查范围只锁定了和陈贤直接接触的人,但没有排查过和陈贤有关系的人。” “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苏锦有些疑惑。 “你们就没有想过,既然陈贤有信仰而且如此虔诚拉奏忏魂曲,说明他一直都在忏悔自己的行为,那么如果陈贤要忏悔罪过的话,他将会去什么地方又向谁忏悔呢?”景承反问。 “陈贤不被周围的人接受,他一直独来独往……”我刚说到一半,又听见窗外传来的钟声,突然一怔抬头望向照射在血墙上的月光,我在嘴里重复景承之前的吟唱。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灵魂张望,信仰血色的月光 …… “教堂,是教堂!”我恍然大悟。 “对!就是教堂!钟声是提醒信徒祷告,陈贤如果要忏悔的话势必会去教堂,在那里人人都是平等的,同时也不会有人奇怪陈贤出现在那里,每个人都在忏悔自己的罪过,所有的信徒都会接触到同一个人!”景承说完望向窗外,低沉的钟声还在夜空回荡。 “牧羊人是隐喻,在教堂里指的是牧师!”我骤然反应过来转身对警员大声说:“立刻派出警力封锁教堂,凶手就在教堂里!” 第二十七章末日审判 郊区教堂的琉璃玻璃在警灯的照射下闪耀出五光十色的光芒,高耸的尖塔和拱门以及绘有圣经故事的花窗,让我们不约而同想起陈贤留在血墙上的画。 警员封锁了教堂所有出入口,开门出来是一位戴着小巧眼镜的牧师,他用诧异茫然的目光来回打量我们,很惊讶为什么大批警察会出现在这里。 “认识这个人吗?”我拿出陈贤的照片递到牧师的面前。 牧师接过照片在灯光下辨认,很快点头回答:“可怜的孩子,每一次到这里来他都能找到心灵的慰藉,他是我见过最虔诚的信徒之一。” “为什么在调查报告中没有陈贤到过教堂的报告?”我沉身问身边的警员。 “排查范围锁定在陈贤身边接触过的人,没,没想过……” “典型的惯性思维,先入为主认为罪恶就隐藏在陈贤的身边,而教堂是光明的地方,他们没想到也是人之常情。”景承心平气和替警员解释。 牧师招呼我们进教堂,把照片还给我时还很关切陈贤:“他,他怎么了?” 我们相互对视,发现这个问题在牧师面前很难回答,毕竟在牧师心中陈贤是可怜的弱小,苏锦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最近接连发生连环灭门凶案,到现在被杀的人已经十七名,警方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陈贤参与并且亲手实施了行凶。” “杀,杀人?”牧师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看着我们。“这,这,这不可能啊,他性格虽然孤僻可却是很温顺的孩子,怎,怎么会去杀人?” “这也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和陈贤参与行凶的还有另一名凶犯,警方怀疑这名凶犯和教堂有关。”陆雨晴说。 “这更不可能。”牧师的声音立刻变得坚定。“教堂是导人向善的地方,这里传播的是善与美,绝对不会藏污纳垢。” “教堂里可有弹奏过忏魂曲?”我追问。 “忏魂曲?!”牧师更加震惊,连忙摇头否定。“忏魂曲的本意是让信徒忏悔自己罪过,可是因为有些信徒曲解了忏悔的意义,盲目的认为死亡是一种解脱从而轻生结束自己生命,要知道在诫律中自杀和杀人都是极大的罪恶,自杀被视为受到恶魔的蛊惑从而屈服黑暗,教堂又怎么会弹奏恶魔曲。” “忏魂曲表达的是忏悔自己罪过,我们在陈贤住处发现他极其沉迷这首曲子,由此可见他会经常忏悔,我们推测陈贤忏悔的地方就是教堂,他在忏悔的过程中有没有提及杀人的想法和计划?”陆雨晴问。 “牧师和信徒之间有契约,而缔造契约的便是神,不管信徒忏悔的内容是什么,牧师都不能向他人透露,作为神的仆人,我能做到是引导信徒直面自己的罪恶,努力感化这个迷途羔羊,使之悔改愿意自首。”牧师摇头说。 陆雨晴还想追问下去,牧师抬手打断了她:“事实上陈贤从来没有向我忏悔过。” “教堂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牧师吗?”苏锦问。 “这座教堂只有我。”牧师推扶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陈贤和其他信徒并不一样,我曾经和他交谈过很多次,但发现他虽然来到这里,却并没有像其他信徒那样敞开心扉,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听到他说过一句话。” “他没说过话?”我眉头紧皱。 牧师点头指着教堂最后一排椅子告诉我们,陈贤从第一次出现在教堂后就一直坐在那里,而且从那以后风雨无阻每天黄昏都会来,但他和其他信徒截然不同,只是一个人默不作声呆坐在那里,牧师试图和他交谈但从没成功过。 在牧师眼中陈贤是迷途的孩子,如同对其他信徒一样牧师传播福音,虽然从未得到过陈贤的回应,但牧师认为陈贤在教堂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陈贤总是黄昏的时候来,说明他从屠宰场下班后就来教堂,那么他每天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苏锦心思缜密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并没有住在教堂。” “很遗憾,陈贤来这里并不是信奉你的神。”好久没听见景承的声音。 “你说什么?”牧师一脸愕然,声音很坚定。“他虽然没有和我交谈,但并不代表他没有信仰,只不过他是用另一种方式感悟主的福音。” “是啊,他的确有信仰。”景承即便在教堂也一如既往的刻薄。“他是来朝圣的,只可惜他所臣服的却是恶魔。” “这里是教堂!”牧师加重声音。 “我尊重你们的信仰和宗教,但不代表我认同你的作为,是实话如果你真虔诚的话,我认为你才是最该向你神忏悔的人。” “除了神,都是罪人!”牧师神情淡定直视景承说。“我是神的仆人,当然也会犯错,而且每天我都会忏悔。” “那么你应该是很不合格的仆人。”景承不羁的淡笑。 我在旁边拉了拉景承衣角,这里毕竟是宗教场所还是应该有些分寸,景承应该是领会到我的提醒,虽说淡淡一笑但语气并没缓和。 “看看教堂四周的画,都取材于圣经故事,相信你应该很熟悉。”景承的手指向头顶,漫不经心问牧师。“请问教堂天顶的画是什么?” “《最后的审判》。”牧师不假思索回答。 “这是大师米开朗基罗受命于罗马教宗为西斯廷天主堂绘制的一幅巨型祭台圣像画,作为神职人员相信你应该很了解这幅画的内容,能不能请你给我们讲解一下?”景承继续问。 牧师仰头看向天顶画仔细的为我们讲解,《最后的审判》大致可分为四个阶层,最上方是正簇拥圣物的无翼天使,画面正中央云端闪电中站着身躯高大神态威严的救世主基督。 下方云端的信徒手中拿着一张殉道时所被割下之人皮,画面下部是善恶两部分人正受到裁决,左侧描绘的人物将升往天国的人群,右侧则将打入地狱的亡魂。 右下角水面的船上向亡魂挥舞船桨的是地狱的引渡人,坐上船的亡魂将渡过冥河打入各层地狱。 “冒昧的问一句你见过这幅画的原画吗?”景承笑着问。 “当然见过。” “在什么地方?” “书里。” “那你有没有发现如今画在你头顶这幅《最后的审判》有什么不妥?”景承意味深长问。 牧师抬头重新凝望了良久,一脸茫然的摇头。 “我有幸见过这幅旷世杰作的原画,但是和现在看见的这幅似乎有很多出入的地方。”景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翘腿仰望教堂天顶,目光最后落在牧师身上。“我说你不是合格的仆人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如果是你的话,这幅《最后的审判》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牧师大为疑惑。 “《最后的审判》不能算是正统的宗教画,虽然这件作品是西方美术史上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但就在作品完成之后,教皇就想将其毁掉。” “毁掉?!”牧师更加震惊,重新抬头看看头上画作一脸茫然。“为什么要毁掉?” “教皇希望创作一幅气势磅礴的圣象画,但最后米开朗基罗去创作了审判和末日题材的画作,他违背了宗教的诉求,在画作中采用裸体的形式来表现末日,在当时的宗教环境下都认为他的这幅《最后的审判》是在渎神。”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这是一种曲解和中伤,说这些话的人根本没有领悟作家的创作意图,他只是用当时看来很大胆的手法展现了教义的公平,人都是赤裸裸来同样也是赤裸裸离开。”牧师反驳。 “你真这样认为?”景承抬头浅笑。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我在旁边好奇问。 “米开朗基罗在创作《最后的审判》时他正经受精神和信仰危机,这幅作品的创作灵感来自于但丁神曲中的《地狱篇》,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用另外一种手法展现了地狱,知道为什么这幅画作能得以保存吗?因为就连当时的教宗也认为,教廷的裁判权没有延伸到地狱。”景承嘴角露出神经质的微笑。“事实上米开朗基罗是厌恶教皇的,以至于他在创作这幅画时,原画中他把教宗画入下方地狱受蛇怪所撕咬,这本身就是一种渎神的行为。” 我知道景承学富五车,但没想到他对神学也如此精通,牧师听完面色大变,一时间方寸大乱。 “我们是来追查凶手的,干嘛无缘无故提到这幅宗教画?”陆雨晴问。 “知道这幅画真正的含义就能找到凶手。”景承意味深长笑了笑,目光又落到牧师身上。“你一直坚信是神的仆人,在我看来你非但不合格而且同样也亵渎了你信奉的神。”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牧师问。 “你知道画中见的人是谁吗?” “耶稣基督。” “你凭什么知道他是耶稣基督?”景承笑着反问。 “因,因为……”牧师支支吾吾了半天回答不上来。 “因为你对这幅画的认识和了解全是通过书籍,书中说是耶稣基督所以你就认为是。”景承帮牧师回答。 “难道不是?”苏锦应该听出景承的言外之意。 “《最后的审判》原画是一副壁画,而在这处教堂却被安置成天顶画,在教义中十字架是圣物代表了神,但问题是这幅画悬置天顶摆放,十字架便是倒立。”景承手扶着长椅背上笑问牧师。“你应该清楚倒十字架意味着什么吧。” “恶魔的标志!”我抬头看向头顶的画像。 “你认为围绕十字架圣物的是无翼天使,但这些天使守护着的却是倒十字架,天使又怎么会守护恶魔的标志,不过你好好想想,在你的宗教中,不刚好有没有羽翼的天使吗。”景承轻描淡写说。 “堕天使!”牧师额头渗透冷汗。 “由堕落天使守护的倒十字架,你现在应该明白画中间那个是谁了吧。”景承露出意犹未尽的笑容。 牧师的身体抖动一下,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若不是苏锦搀扶住他险些跌倒在地。 “你说的没错,这幅画的确叫最后的审判,但裁决审判的并非是你信奉的神,而是恶魔主宰的末日审判,这幅画代表着毁灭和死亡,你在教堂的天顶之上供奉着黑暗的恶魔,以及由恶魔所统治的地狱,你还认为自己是合格的仆人吗?” “我,我真,真不知道。”牧师六神无主。 “你当然不知道,凶手也猜到你不会发现画中的秘密。”景承看向我们神情突然变得严峻。“画面的下方是地狱,其中便有冥河摆渡人,你们仔细看看船上有几个人?” 我们抬头仔细辨认后苏锦说:“三个。” “那你们再看看船的下面是什么?”景承问。 陆雨晴瞪大眼睛看了良久眉头一皱:“船的下面依稀好像有三个箱子。” “三个箱子?!”我一怔顿时震惊张大嘴。“葛家三兄妹的灭门凶案中,死者被摆放成冥河船夫的造型,在凶案现场的船只上发现三名死者,而其他的家属被装入木箱沉入海底,这,这画中场景和凶案一样!” “画中还有剥皮的内容,你们仔细看船上的人,后背都是没有皮肤的,还有……”苏锦也看出端倪大吃一惊说。 “不用找了,目前发生的三起凶案过程全都巧妙的隐藏在这幅画中,画中还有很多留白的地方,这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画作,凶手原本是打算把剩下的行凶过程全都画上去。”景承打断苏锦很肯定说。 “画这幅画的就是凶手!”我恍然大悟,连忙转身问牧师。“这幅画是谁画的?” 牧师显然被我们之间的交谈震惊到,呆滞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杜织云。” 第二十八章洛丽玛丝玫瑰 天顶画从教堂上被取下,在画作中我们找到之前发生的三起凶案,而且如同景承所说整幅巨画还有很多留白的地方。 景承低头俯视摆放在地上的画:“这是恶魔从地狱苏醒前的序曲,死亡将接踵而至!” 从牧师口中我们得知这幅画的主人叫杜织云,这个名字在我心里等同于恶魔,我们第一次知道了凶手的名字。 “杜,杜织云和陈贤是,是杀人凶手?”旁边的牧师依旧不太相信。 “说说这个杜织云。”苏锦问。 牧师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下来,他告诉我们杜织云是孤儿,九岁的时候被送到教会孤儿院收养,杜织云性格安静内心几乎不和人交谈,询问过她的父母以及家庭她都闭口不谈,因此没人知道她的来历。 “自我情感封闭,说明她在九岁之前受到过某种精神刺激,导致她潜意识中排斥和不相信任何人,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景承重新坐到长椅上说。 “在教会孤儿院中她是最听话的孩子,但和其他孤儿不同她总是独来独往,因为性格的原因她始终没有被家庭收养,她在教会学校对所有的课程都漠不关心,因此成绩也是最差的一个,我们一度认为她智商是否有问题。”牧师神情凝重也缓缓坐下。“但是除了有一门课程,杜织云却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 “美术。”我接过话说。 牧师点点头继续说:“杜织云十一岁时在美术绘画课上完成了她第一件作品,当时的美术老师看见后大为震惊,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性格孤僻的孩子竟然有如此高的艺术造诣,而这幅作品后来还获得当年美展最高奖项。” “这幅画在什么地方?”景承问。 “保存在教会学校。” “派人立刻把原画取来。”景承似乎对这幅画很感兴趣,我点头交代身旁的警员。 “后来呢?”陆雨晴追问。 “杜织云不善交际也不愿意和外人接触,除了绘画和艺术创作之外对其他的事没有丝毫兴趣,她的画作本来足以让其一鸣惊人,可她不愿意将自己的作品公之于众,除了那副获奖作品外,她的每一幅画作在完成后都被她烧毁。”牧师面色沉重对我们娓娓道来。“杜织云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因此一直留在教会靠帮教堂绘圣象画,她只收取少量能满足她必要生活的酬劳只求有栖身之所。” “杜织云一直住在教堂?”苏锦眉头微皱。 “是的,因为她卓越的美术造诣,很多教堂都希望她能绘画圣象,杜织云一直没有固定的住处,每个教堂的画作至少需要两年才能完成,所以她一直都在更换不同的教堂居住。” “看来景承的分析是正确的,杜织云因为在教会孤儿院长大加之每日接触到的是教堂,所以她对神学有一定的了解很认识,但因为她对其并不在意,所以神学方面掌握的并不详尽。”苏锦说。 “她用但丁神曲的描述杀人,想必也是在教堂受到的启发。”陆雨晴点点头。 我看向平铺在地上的天顶巨画:“这幅画作并没有完成,就是说杜织云最后居住的地方就在这间教堂?” 牧师点头或许是看见这么多警察如临大敌般在教堂进出,估计是猜到事态严重,连忙带我们去杜织云的住处,井然有序的单间里除了一张床和桌子外没有摆放一件多余的东西。 台灯下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抽屉里放着素描用的纸张,削尖的笔整齐放在旁边,几根头绳放于笔筒之中。 陆雨晴戴上手套,从头绳中取下一根残留的长发:“凶手在作案现场从未留下蛛丝马迹,这根头发能化验出杜织云的DNA,如果运气好或许能成DNA档案库中查明她的身份和来历。” “杜织云在这里居住了多久?”苏锦问。 “三年多,教堂翻新重建的时候她被教会委派到来完成圣像画,她在教会孤儿院长大,所以我一直都认识她,来到这里后她每天除了绘画之外从不和其他信徒接触。”牧师回答。 “杜织云每天是等到信徒离开后才开始绘画吧。”景承若有所思问。 “是的。”牧师点头。 “陈贤每天黄昏来教堂,他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信徒,他刚好遇见画画的杜织云,他们之间的接触应该就是从三年前开始的。”我明白景承所问的含义。 “陈贤需要得到认同和赞许,而这些他从其他人身上是无法得到的,杜织云的心理行为在某些方面与陈贤相似,两人算是同病相怜所以在长时间接触过程中渐渐建立信任。”苏锦深思熟虑说。“陈贤最开始来教堂应该是真的希望通过信仰得到关爱,但接触到杜织云后,他对信仰的认识明显产生了歪曲。” “你是说杜织云有意误导了陈贤的信仰?”陆雨晴问。 “杜织云没有影响陈贤意识和思维的能力,更别说向陈贤灌输信仰,事实上事情并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复杂,陈贤需要的是肯定和赞许,而杜织云毫不保留真心实意给了他最期盼得到的一切,对于陈贤来说,他不能向正常人那样区分对错善恶,在他眼里杜织云就是他的信仰和精神支柱,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帮其杀人。”我说。 “不,不应该是这样,你们是不是调查错了,我是了解杜织云的,她虽然性格孤僻但内心是善良的,她虽然不是信徒但我能感觉到,她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牧师摇头依旧坚持杜织云无辜。 刚想反驳牧师,进来的警员已经送来从教会孤儿院调取的杜织云资料,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一张照片,里面的女人清秀沉静,眉目之间透着看破世事的漠然,特别是那双眼睛看不到丝毫生气,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照片中的杜织云有着少女特有的矜持和含蓄,很难把她和沾满十七条人命鲜血的凶杀联系在一起。 资料中关于杜织云的记载很少,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当翻到一副绘画时景承示意我停下。 “这就是杜织云获奖的那副画。”牧师在旁边说。 画作和照片中的杜织云一样,都有一种让人莫名黯然的悲情色彩,这是一幅彩绘画即便像我们不懂艺术的人都感到啧啧称奇,很难相信如此传神的画作居然出自于十一岁的女孩之手。 画作的背景是一处开满粉红色花朵的沙滩,前面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落日的光辉将整个海面涂染成红色,一个神情落寞无助的老妪坐在空无一人的海滩上,她的旁边趴着一条温顺的小狗。 衣衫褴褛的老妪眺望着远方,一位手持木棍身穿斗篷的人张开双臂,红色的海水被一分为二,画作的下面写着两个字。 神迹。 “神迹?”景承转头看向牧师。“这两个字是杜织云写上去的?” “不是,她完成画作后丢弃在垃圾桶,幸好被当值老师发现才得以保存下来,这幅画作原本是没有名字的,教会老师商议后决定给这幅画取名神迹。”牧师回答。 “为什么要叫神迹?”我问。 “在出《出埃及记》中记载先知摩西受神的指引,带领被奴役的希伯来人逃离古埃及,前往一块富饶的迦南,被法老王追击逃到海边而没有了出路,这时神显露了神迹,用一股强风将海水分开,让众人从这条通道逃生。”牧师的声音充满了虔诚。“杜织云用另一种方式再现了这次神迹,画面的构造和布局充满了悲伤的气氛,从而凸显出老妇与狗对神的期盼和向往。” “十一岁……”景承长吸一口气目光变的深邃,看向牧师声音低沉。“你眼中悲天悯人善良的杜织云从来都没有信奉过你的神,这幅画的确是她的某种诉求,但她的需求是你的神无法做到的。” 牧师大吃一惊,对于景承的出言不逊很是不满,但估计之前景承指出天顶画的秘密让牧师隐忍不发,试探着问:“难道这幅画还有其他含义?” “你见过长满鲜花的海滩吗?”景承指着画不紧不慢说。“这是一幅充满隐喻的画,根本不是你所谓的什么神迹,即便有神迹也不是你信奉的神创造的。” “有什么隐喻?”陆雨晴问。 “画中那些摇曳的花朵闪烁着粉色丝绒般的光泽,杜织云所画的是玫瑰,她是在用玫瑰的花语隐喻这幅画的基调和主题。”景承回答。 “玫瑰的花语不是象征爱情吗?”苏锦诧异问。 “玫瑰的花语有很多种,而杜织云画的是洛丽玛丝玫瑰。”景承看向陆雨晴声音平静。“你不是对花语很了解,洛丽玛丝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死之怀念。” “洛丽玛丝玫瑰是献放在墓碑前的花,它有最苍凉的独白。”景承注视画作中的花朵声音低缓。 我所爱的人都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周围充满了我爱的人的鲜血。 我只有这么生活下去了。 一个人在黑暗中。 …… “这是一幅死亡主题的画作,如果非要加上一个名字,我认为叫死亡的祭奠远比神迹更合适。”景承的目光移到牧师身上。 “你,你这是在曲解诋毁,从你进来到现在你一直都在渎神。”牧师忍无可忍愤恨无比说。 “我是依据事实实话实说而已,你非要认为我在亵渎你的神我也没办法,你先入为主认为画作是在赞美你信奉的神,在你眼里杜织云有着悲天悯人的善良,即便是一副画,你也能认为画中出现的人物是虔诚的信徒,一切都是你希望看见的,但这并不代表是真实的。”景承轻描淡写对牧师说。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花有隐喻外,画中的人物和狗也有其他的含义?”我听出景承弦外之音。 “狗代表着驯服和温顺,而老妇象征孱弱无力,她们的后面暗示死亡的花朵,温顺和柔弱就是十一岁杜织云自己的真实写照。”景承目光和牧师对视言辞确凿说。“你所谓那个善良的女孩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杜织云亲手扼杀了自己最后的纯真,比起你的神她更信奉死亡。” “一派胡言!”牧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怒斥。“主分开大海是神迹,老妇和狗是迷茫的羔羊,在她们绝望的时候神指引她们方向和希望。” “你的神从出现到现在不过两千多年,早在你神之前已经有人分开过大海,别以为看见海水被分开就自以为是认为是神迹。”景承不怒自威气势完全压制牧师,手指在画作中分开大海的人。“好好看看这个人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牧羊杖。”牧师回答。 “睁大你眼睛看清楚,这是牧羊杖吗?看看木棍前端是什么形状?”景承声音低沉。 我们低头仔细辨认,发现木棍前端有分出三道枝叉,我回头看向景承说:“好像是一把木叉。” “三叉戟!希腊十二主神波塞冬的武器。”景承目不转睛注视牧师。“三叉戟具有控制海水的能力,不仅可以掀起滔天巨浪、引起风暴海啸,更可以引发天崩地裂,将万物打得粉碎,分开海水又何足挂齿。” “希腊神话中的海神波塞冬!”陆雨晴大吃一惊,但神情充满疑惑。“杜织云对神学并不熟悉,她为什么要画出波塞冬?” “她画的不是波塞冬,三叉戟代表了无上的力量。”景承重新望向牧师一字一句说。“但在你信奉的宗教中,把所有异教徒的元素集合在一起,三叉戟就是其中之一,你现在应该明白杜织云画的到底是什么了吧。” 牧师眼睛瞬间瞪大,表情震惊无比蠕动嘴角:“恶,恶魔!” “洛丽玛丝玫瑰本就是用来献祭死亡的,杜织云在她十一岁就已经开始信奉恶魔,她期盼恶魔能完成她的夙愿,分开汪洋大海让她得偿所望。”景承声音渐渐平复。 “分开大海到底是什么意思?”苏锦好奇问。 “画面中海水是红色,如果杜织云崇尚死亡那么红色就代表鲜血,她用洛丽玛丝玫瑰暗示所有爱的人都死在自己面前,她因为厌恶死亡最终妥协恶魔。”我说。 第二十九章虎父无犬子 景承环视房间一圈表情有些疑惑的挠挠头,停在牧师身旁问。 “你最后一次见到杜织云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的4月6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两年前的事为什么你记得这么清楚?”苏锦认真问。 “因为那年的4月7日刚好是复活节,原本杜织云会在复活节完成一幅圣像画,可她告之我有事外出了两个月直到4月6日才回来,当天一直在画外面那副天顶画,等我第二天到教堂时天顶画已经完成,但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再没见过她。” “你还记不记得杜织云当时画的是什么?”我问。 “被鲜花簇拥的天使。” “《最后的审判》中根本没有被鲜花簇拥的天使。”景承摇摇头说。“杜织云只不过是以《最后的审判》布局,将她复仇行凶的过程展现出来,在离开的前一天还在完成画作,说明她绘出的图案内容有很重要的含义。” “杜织云是两年前离开的,这和陈贤离开的时间吻合,就是说整个凶案早从两年前就开始策划,可杜织云为什么要画出来呢?”苏锦疑惑不解问。 “审判,她是用自己的方式审判她心目中的罪人,并且要让这些人的罪恶公之于众。”景承回答。 “从天顶画构思来看,杜织云是打算把所有的行凶过程全都记录下来,但奇怪的是外面的天顶画并没有完成,可见当时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迫使杜织云终止完成天顶画离开。”我说。 “关于杜织云的资料太有限,一切只能等陆检那边DNA匹配结果出来以后再说。”苏锦把杜织云的资料和照片交给警员。“立刻将嫌疑人照片传发到各级公安部门,请求协查抓捕。” 我们回到警局等待陆雨晴那边的消息,我看着桌上从教堂拍摄回来的照片,用放大镜找到杜织云最后画上去的那处被鲜花簇拥的天使。 “按照杜织云的行为模式,这应该又是一起凶案,如果我们能破译画中图案的含义,或许能阻止凶手甚至还能提前抓到她。” “杜织云行凶需要陈贤的协助,如今陈贤自杀以她一己之力想要杀人不现实,我估计暂时不会有凶案发生。”苏锦说。 我看向景承,发现他一直坐在转椅上心不在焉的转动,好像注意力完全没在杜织云的案件上。 “你在想什么呢?”我知道景承有事瞒着我,但隐约感觉事情让景承很焦虑。 “DNA匹配结果至少需要八天,既然暂时没有头绪一切等陆雨晴那边有消息再说。”景承的转椅滑动到我身边。“咱们聊聊家常吧。” “聊家常?!”我和苏锦全都一愣,我已经习惯了景承跳跃式的思维方式,但这一次他跳的实在太远,我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凶手如今还逍遥法外,随时都有可能继续行凶,当务之急……” “苏锦都比你看的透彻,失去陈贤这个帮凶杜织云什么都做不了,你坐在这里瞎琢磨也没有,就当放松放松。”景承拨开我面前的照片和资料。 “你,你想聊什么?”我和苏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景承。 “聊家常当然是聊家事,我开个头。”景承犹豫了片刻很平静说。“我爸,我爸是一位出色的商人,为人诚信守诺但并不迂腐,从小对我很开明从不干涉我的任何事。” 我和苏锦再次愣住,景承父母惨死在凯撒之手,那或许是景承最不愿意面对和提及的往事,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轻松的说出来,景承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突然提到自己父母必定有其他原因,可我怎么也猜不到他的用意。 “我妈属于贤妻良母型,一门心思在家相夫教子,一家除我之外都是正常人,他们原本是想让我继承家业的,可惜我对经商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我想如果我从商的话现在应该富可敌国了吧。”景承反应远比我们轻松,他毫无避忌侃侃而谈。 我估计苏锦和我一样,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景承的话,所以我们两人一言不发望着他。 “看着我干嘛啊,天天对着一大堆尸体和凶案现场照片你们就不烦啊,就当换换脑子。”景承来回打量我和苏锦。“别像傻子一样愣着,苏锦,你也说说你家的事啊。” “我,我爸妈都是寻常的工人,他们从小对我管的挺严,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原本他们是想我当医生的,谁知道我报考了警校。”苏锦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房间里的气氛有些缓和。“在他们眼里我像是长不大的孩子,即便现在还隔天差五打电话问这问那。” “这么说起来,你爸妈应该挺恨他啊。”景承指着我笑了笑。 “我爸妈都不认识他。”苏锦脸微微一红。 “话说你们好事也不远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回去见家长啊。”景承饶有兴致问。 “本来是打算度年假的时候带他见见我爸妈,谁知道发生这起连环凶案,只能等到案件了解以后再说。”苏锦抿嘴笑的很甜。“我爸妈本来就反对我当警察,我要是再带回去一个警察,真不知道见面是什么场面。” “你呢?从来没听你提及过家里的事。”景承目光移到我身上。 “他爸,你应该有兴趣。”苏锦抢在我之前笑着说。 “你认识他爸?”景承有些诧异。 “当然认识,话说你应该和文彬的爸能谈到一块去,你们都差不多。” “他,他爸也是疯子?” 苏锦噗嗤一口笑出声:“他爸是警察,犯罪心理学教授,在警校是我们的教官。” “哦。”景承应了一声看向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苏锦也是警校毕业后才知道的,当时我和她都在警校,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爸是教官。” “这倒挺符合你性格。”景承淡淡一笑问。“说说你爸吧,他是怎么样的人。” “苏锦说的没错,算起来你和我爸还算是同行,不过和你完全不一样,他是一个很自律并且严谨同时内敛的人。”我一边说一边苦笑。“突然发现我爸的优点我一样都没学到。” “你妈呢?” “我妈走的早,听爸说在我七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我声音黯然。 “对不起。”景承歉意的拍拍我肩膀,忽然一怔。“听你爸说?你当时不都七岁了吗,为什么是听你爸说的?” “我小时候生过一场病,七岁之前的记忆全都遗忘了。” “就是说七岁之前所有的事你都没印象?” 我点点头。 景承若有所思沉默,我刚想开口问就看见陆雨晴推门进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景承和我们聊家事。”苏锦回答。 “你居然会聊这个话题?”陆雨晴吃惊的笑着,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会在意这些事了?” “你们不是希望我变成一个正常人吗,我正在按照你们的设想努力。”景承浅笑回答。 “聊到什么地方吗?”陆雨晴坐下来好奇问。 “刚说到文彬的爸。”苏锦回答。 “秦沈峰教授可是公安系统的标兵楷模,我后来才知道秦教授竟然是文彬的爸,真可谓虎父无犬子。”陆雨晴突然转身看着我。“你有多久没见到秦教授了?” “有,有一年了吧,刑侦局的案子太多根本抽不开身。” “那我给你一个父子团圆的机会吧。”陆雨晴意味深长笑着说。 “团圆的机会?”我一脸茫然。 “我进来的时候警员刚好送来一份文件,警校五十周年校庆邀请你和苏锦回校参加,你现在可是英雄。”陆雨晴指了指我肩膀上的绷带。“别人是衣锦还乡,你这是带伤归校多有教育意义。” “要我回去参加校庆?”我从陆雨晴手中接过文件,看后摇摇头拒绝。“杜织云还没有抓获呢,这个节骨眼上我怎么能擅离职守,而且这里没有外人,你们都清楚我是不是英雄,这种场合我真心不喜欢。” “没人要你喜欢也不是和你商量。”陆雨晴把文件翻到最后,指着落款的签名。“看清楚,这可是赫部长亲自下达的指示,指名道姓要你务必出席。” “赫部长还管我去不去参加校庆了?”我捂着头无言以对。 “赫部长可没有点我的名,案子这边总要有人盯着,我就不去了。”苏锦探头过来看了一眼后说。“你就回去走走过场,一来服从命令,二来还能看看秦教授,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你这不是临阵脱逃嘛。”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希望苏锦能陪我一起。 “你不是一直都说,同类不会丢弃同类,问题我又不是你的同类。”苏锦坐到陆雨晴身边一个劲笑着摇头。“你放心去吧,案子这边我会帮你盯紧的。” “银行的事你可还欠赫楚雄一个天大人情……”景承在旁边点到即止。 “银行?银行什么事?”苏锦和陆雨晴异口同声问。 我一时间哑口无言,想到又要站到讲台上重复所谓的光荣事迹我头都大了。 “我陪你去吧。”景承漫不经心说。 我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兴高采烈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千万别反悔。” 景承淡淡一笑,目光落在我面前的那份文件上,若有所思说。 “我也想见见这位秦沈峰教授。” 第三十章针锋相对 我离开警校已经八年,但当我再次走在警校的操场中时,曾经的过往点滴犹如就发生在昨天般清晰,我在这里用流淌的汗水挥洒青春,不止一次憧憬我穿着制服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察。 如今我算是梦想成真,再回首往事才发现自己早已不是八年前懵懂的少年,校园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拐的警衔变成现在的一杠三星,经历过这么多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这身制服赋予我的意义和真谛,那是需要我用生命去捍卫的使命。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一名合格优秀的警察,至少在认识景承之后这种想法愈发强烈真实。 即便已经站在警校里,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景承居然会陪我回来,对于毫无意义的形式主义他向来不屑和避而远之,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热衷来警校。 “这里有你的名字和照片。”景承在前面的长廊停下,一脸不羁的浅笑。 这条长廊被誉为英模走廊,两边挂着历届毕业在公安系统有杰出表现的校友,这些前辈的英勇事迹耳熟能详,是每一位学员崇敬佩服并且学习的榜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的名字会出现在这条长廊上。 “要不我和你换换,我去帕劳流放两年,你来当英雄。”我白了景承一眼。 景承笑了晃动手里的课程时间表:“赫楚雄需要的不是我这样的人,而且我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课程表上秦沈峰的课是上午10点,走快点还能赶上。” “你干嘛对我爸这么有兴趣?”我随口一问。 “我学心理学的,和他算是同行,想见识见识这位秦教授的本事。”景承轻描淡写回答。 “你和他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他期望看见的。”我苦笑一声无奈说。 “他期望你变成什么样子?”景承一边走一边好奇问。 “他是很传统的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在他的逻辑中不存在灰色地带,一切必须泾渭分明,他期望我成为和他一样的人,铁面无私惩恶除奸。”我深吸一口气耸耸肩膀。 “你现在可是二级英模,他应该很高兴才对。” “我猜他更愿意我成为普通的值班警员,至少那时的我符合他的期盼标志。”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期待你们见面时会是什么样。”景承没心没肺笑了笑。 我抹了一把嘴踌躇不前重重叹口气:“应该不会是你想象中那么美好,说真的我挺害怕面对他的。” 景承拉着我走进梯形教室,我们坐在最后一排,我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惶恐,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安静,警校是很注重纪律的,但在记忆中只有他的课会如此的沉寂,看着诺大教室里的学弟学妹让我想起自己当学警的时候,每一次上他的课都会感到心力交瘁。 远处传来脚步声,即便已经离开八年我居然还是习惯性的和其他学警埋下头,记得之前上他的课总是战战兢兢期盼千万不要被他盯上,否则剩下的60分钟将会是一种煎熬。 秦沈峰夹着课本不苟言笑走进来,笔挺的制服让他显得格外威严正气,只是他在我眼里明显苍老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鬓的花白有些刺眼,他曾经是我心中的超人,可最终还是败给了时间,突然心里莫名的酸楚。 学员整齐划一的起立,我和景承也跟着站起来,他头也没抬挥手示意都坐下,他向来不喜欢繁文缛节的形式,这一点他倒是和景承很像。 “今天课程讲解青少年犯罪行为……”秦沈峰翻开教案抬头时候应该是看见了我,他的停顿让教室中的学员大感意外,但秦沈峰很快恢复了镇定,把教案重新合上。“收起你们的课本,今天做个案分析。” 秦沈峰说完从包里拿出U盘接入投影仪,里面播放了一段视频,当我和景承看见视频内容时,顿时大吃一惊。 二十分钟的视频最后定格在死神和石像鬼的特写上。 秦沈峰指着投影视频表情严肃说:“一个月前在S城瑞士信贷银行发生劫案,两名劫匪化妆成死神和石像鬼潜入银行成功实施抢劫,并且在警方赶到之前逃脱,我要求你们分组讨论并且对劫匪做出心理侧写,限时三十分钟,无法完成侧写和侧写错误的会扣除学分,开始!” 秦沈峰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那样严厉和苛刻,学员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近乎变态的随机测试,井然有序开始分组讨论,秦沈峰坐在讲台上头也不抬看着教案。 我和景承面面相觑对视,我猜到和他见面不会是父慈子孝的画面,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景承目光落在教室前方的秦沈峰身上,景承一言不发注视一个人时是最可怕的,他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陌生人,他在对秦沈峰进行行为分析和心理侧写。 “时间到,第一组。”秦沈峰抬起头一如声音一如既往的简洁有力。 秦沈峰只给出了三十分钟时间,学员看完视频就需要二十分钟,这就意味着只有十分钟进行分析侧写,即便是再顶尖的心理学专家也不可能做到,当然不包括坐在我身边这个怪物,对于学员来说,秦沈峰的测试是根不无法解答的难题。 “劫匪选择万圣节抢劫银行,说明劫匪充分利用了环境优势,可见劫匪实施的抢劫是有预谋,在银行中两名劫……” “错。”秦沈峰手一挥硬生生打断学员的回答。“第二组。” “劫匪持有枪械,对现场环境熟悉,应该是有前科的惯犯……” “错。”秦沈峰声音严厉瞪了一眼发言的学员。“我是让你对劫匪进行心理侧写,不是让你猜,侧写里不允许出现应该、可能、也许这些模棱两可的词汇,第三组!” 站起来的女学员战战兢兢一脸慌乱,束手无策支吾了半天:“秦教授,对不起,我,我们没能做,做出侧写。” “你们将来都会是警察,从警察口中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就意味着你们的无能和渎职,一名合格的警察应该是全力以赴主持正义,而不是用这三个字去搪塞推诿。”秦沈峰面无表情扫视教室。“全班所有学员本专业课程重修。” 教室里一片死寂,我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他突然播放这段视频的原因,秦沈峰似乎忽略了我和景承的存在,再也没有看过我们,他退到讲台的一边重新播放视频,加重声音从容不迫说。 “银行劫案归纳起来有三个特点,第一是团伙协同作案,第二是分工明确,第三是预谋筹划详尽,你们仔细看看视频中两名劫匪在进入银行时手里拿着什么?” “食品袋。”有学员回答。 “是杏花楼的月饼袋!”秦沈峰指着视频声若洪钟。“抢劫犯的心理特征极其不安和紧张,时刻戒备外界的变化和突发状况,你们分析过无数个案,好好想想有没有一边吃东西一边抢劫的劫匪?” 教室里鸦雀无声,我下意识看向景承,他仿佛不以为然饶有兴致专心致志听秦沈峰的分析。 秦沈峰指着视频画面继续说。 这种反常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劫匪进入银行,正常情况下劫匪会首先占据有利地势控制现场人员并且在第一时间封锁出入口,但这两名劫匪却对直走到点心饮料供应区,他们在干什么?在喝水吃点心并且旁若无事交谈。 注意他们站立的位置,刚好在视频监控范围之内,如果劫匪有提前踩点就应该首先避开监控并且尽快破坏监控。 再其次,从步行街的杏花楼到瑞士信贷银行这段路程中,一共有五家银行,其中三家规模较小易于控制,而瑞士信贷银行是规模最大而且安保措施最严密的银行,就在劫匪抢劫的前一天银行内部刚升级了预警系统。 “这根本不是有预谋的劫案,而是突发性的抢劫,两名劫匪只是刚好利用了万圣节彩妆掩饰面容,从而堂而皇之进入银行。”秦沈峰一口气说完。 我开始如坐针毡,下意识埋下头。 秦沈峰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声音愈发严厉继续往下说,注意视频中的石像鬼,该名劫匪一直在留意银行大门,从里面出来好几名银行职员可该名劫匪都没有反应,唯独画面中这名女职员出现时,他才开始行动,这不是一名普通的劫匪,他是在等待机会反复挑选适合的对象。 从他与银行女职员接触到进入金库只用了不到三分钟,这说明该名劫匪具有极强的精神统治力和行为分析能力,他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成为他需要的挟持对象,你们一定要牢记,比起穷凶极恶崇尚暴力的凶犯,这种拥有高智商的罪犯才是最可怕的,他会揣摩目标的心理和行为,并且在短时间做出正确的判断。 警察和罪犯之间是猫鼠的关系,但你们必须时刻提醒自己,在追捕的过程中到底谁是猫,谁是老鼠! 接下来是两名劫匪的动机,不要认为抢劫银行就是图财,他们已经顺利进入金库,如果是劫财那么在银行内部柜台中存有大量现金,两名劫匪有充足的时间在警方赶到之间完成抢劫,但是你们留意视频就会发现,劫匪在进入银行内部后直接去了存放保险箱的金库。 那里是银行安保措施最严密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被反锁其中作茧自缚,而且保险箱很难强行打开,这显然是很不明智的抢劫计划,我相信作为智慧型罪犯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因此可以肯定劫匪的真正目的是某个保险箱。 但是视频中劫匪明显是随意选择保险箱,这就说明劫匪的目标并不明确,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要找什么,这也是这起劫案最离奇的地方。 这段视频中有一处最为关键的地方,你们留意石像鬼的劫匪,他是用枪胁迫银行女职员打开的门,但你们仔细留意他握枪的姿势,他的拇指始终都按在保险上,整个抢劫过程中手枪的保险都没有被打开。 在进入银行金库后,石像鬼把手枪交换给另一名死神装扮的劫匪,你们再仔细看这名劫匪持枪的动作,他虎口按压住握把,食指放到扳机上方位置,枪口始终朝下压,没有接触过枪械的普通人会习惯把食指放在扳机上,但该名劫匪却有标准的持枪动作,可见他受过长期专业训练。 而劫匪所持枪械为92制式警用手枪,这种枪械管制相当严格,黑市和平民都不可能接触到这种枪械。 综上所述,发生在S城瑞士信贷银行劫案的两名劫匪,石像鬼装扮的罪犯受过高等心理学专业教育,具有极强的心理暗示和行为控制能力,心理素质异常冷静,性格狂妄自大在该起劫案中属于主犯。 另一名死神装扮的劫匪属于现役警员,能随身携带枪支职务不会太低,整个抢劫过程不停看表计算时间,说明熟悉警方出警流程和时间,能精准掌握撤退时机和路线可见在现役岗位也是业务骨干。 两名劫匪都没有伤害被劫持人员的意图和打算,突发性抢劫银行的动机是为了引起警方注意和参与。 秦沈峰一口气说完后,目不转睛注视视频中定格的死神和石像鬼,慢慢转过身敏锐的目光刚好看见我。 “各位学员,你们身后坐着的就是负责这起银行劫案的秦文彬警司。”秦沈峰和我对视声音很平缓。“秦警司,不知道我对这两名劫匪的心理侧写可否能帮到你侦破此案。” 学员纷纷转头看向我和景承,安静的教室里一片哗然,估计他们都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加之我肩膀上还缠绕着绷带,我在他们眼里看见的是崇拜和敬意,只是此刻我手心渗出的全是冷汗。 我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舔舐着嘴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镇定。 “秦教授的心理侧写很全面,警方会依据这条线索尽快锁定犯罪嫌疑人。” 啪,啪,啪…… 我身旁传来掌声,景承嘴角微微上翘直视着秦沈峰鼓掌,他的掌声带动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在教室响起,我猜不但是送给秦沈峰滴水不漏的心理侧写同时也是送给我。 秦沈峰的目光和景承撞击在一起,两人的目光都没有丝毫的闪烁迟疑,我不知道景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鼓掌。 “我想苏锦说的没错,我和他真的差不多。”景承面带微笑一边和秦沈峰对视一边在我耳边小声说。 “你们都是专攻犯罪心理学的,当然差不多。”我心烦意乱回答。 景承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大,意味深长回答。 “不,他和我都是疯子……” 第三十一章喧宾夺主 亦如我之前告诉过景承,秦沈峰是黑白分明的人从来不会容许和接受灰色地带出现,我相信这堂课他突然决定临时调换银行劫案罪犯心理侧写,绝非与我和景承的出现有关。 或许景承说的没错,他也是一名疯子,至少正常人见到久别重逢的孩子应该满心欢喜才对,可我从秦沈峰的目光中更多是看见敏锐的洞察,那眼神我无数次在景承的眼睛中看见,他居然在分析我的心理和行为。 我没料到事态的发展完全超乎我想象,刚一见面我和景承就面临极其严重的指控,但这还不是让我最担心的,我看见景承从后排向讲台走去,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态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如果说秦沈峰是疯子,但他至少还是铁面无私有自己准则的疯子,可他偏偏招惹了景承,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疯子,我已经领教过景承的疯狂而且不止一次,我快步跟了上去试图去阻止。 景承说过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是另一个疯子,可这一次我不希望看见他们之间的战争。 但我终究是慢了一步,在我赶到景承身边时候看见他嘴角神经质的微笑,那是攻击的信号,面对上百名注视着我们的学员我极力想阻止景承说话:“秦教授对银行劫匪的心理侧写为警方极大缩小了排除范围,警方会依据……” “11月13日下午3点,我与秦文彬警司出现在申城步行街,并且换上万圣节服装和彩绘装扮成死神和石像鬼,期间秦文彬警司去杏花楼购买了月饼,下午4点25分我们实施了对瑞士信贷银行的抢劫。” …… 我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包括秦沈峰都大吃一惊,所有的学员也全都鸦雀无声一脸震惊的注视着景承和我。 我知道景承疯,但没想到他竟然疯的如此彻底,当着所有人直言不讳承认抢劫银行,我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欲盖弥彰。 景承神情轻松闲庭信步走到投影仪旁,指着定格的画面说。 “视频中的石像鬼就是我,而死神装扮的便是秦文彬警司。” 我埋头抹了一把嘴,景承疯但他并不傻,但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坦诚抢劫银行的事,我被邀请会警校参加校庆,如果被证实参与并且实施抢劫银行,我真不知道赫楚雄会不会把他的办公桌拍烂。 显然景承对这些完全没有顾忌,从容不迫重新播放视频,他的话速远比秦沈峰要快,不同的是秦沈峰依据视频进行心理侧写,而景承完全如同在讲我们两人抢劫银行的过程。 “我和秦警司3点出现在步行街,可为什么3点45才实施抢劫?”景承的转头看向教室中茫然的学员,他抬起双手鼓动学员积极思考,完全喧宾夺主俨然是这堂课的主讲。“都动动脑子,你们这节课已经没有学分可以扣了,所以说对说错都没关系,第一组。” “策划抢劫计划?”女学员没多少底气。 “错,你们是聋子还是瞎子,秦教授已经分析出来,我和秦警司是突发性抢劫,既然没有预谋根本就不存在策划。”景承挥手让女学员坐下。“第二组。” “不,不知道。”学员战战兢兢回答。 “你们将来都会成为警察,如今劫匪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居然无法将我们定罪,秦教授说对不起三个字是渎职,那么不知道三个字就是你们无能,我都为你们感到羞愧。”景承与生俱来有一种天生的统治力,他即便没有加重声音也震撼了全场。“秦教授让你们重修这门专业课是对的,你们根本没有掌握这门学科的精髓,还有谁?还有谁能告诉我劫案时间定在4点25分的原因?动动你们浆糊一样的脑子,向我证明你们还有机会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 学员全都哑口无言低头避开景承咄咄逼人的目光。 “沉默?劫匪罪犯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居然选择沉默?如果有朝一日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连环变态杀人狂呢?你们的沉默就意味着更多的死亡……” “S城步行街每日人流量为30万,加之案发当天是万圣节,人流量激增到50万,而每天下午3点开始人流量逐渐出现峰值,劫匪在步行街停留并且去杏花楼买月饼,通过排队时间就能计算出该时段人流均数,为了更加精确这个数字劫匪选择在步行街逗留,下午5点10分在步行街有万圣节变装游行,为了缓解交通压力步行街管委会会提前30分钟各个路口实施交通管制。”秦沈峰站在旁边声音镇定打断景承。“4点25分是抢劫银行最佳的时间,从各处赶往步行街参加游行的车辆会导致交通堵塞,警方即便接到报警出警时间也会被延误,在警方赶到现场之前,劫匪有二十八分钟时间完成抢劫计划,同时劫匪离开银行的时间正好是便装游行开始的时间,劫匪能轻而易举潜藏进人群之中全身而退。” 景承面带微笑缓缓转过身,目光毫不闪烁和秦沈峰对视,对身后的学员大声说。 “这才是真正的专业操守,犯罪心理学就是为了评估罪犯的心理特征,对罪犯进行心理侧写仅仅是其中一部分,真正重要的是通过侧写的内容分析罪犯的行为准则和思维逻辑。” “上面的计划看似简单,但真正要做到并非易事,需要劫匪在极短的时间做出正确的环境风险评估,甚至要精确到分钟,寻常的惯犯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秦沈峰和景承对视声音低缓。“劫匪拥有超过常人的智商,在仓促的时间内决定突袭银行,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实施抢劫可见劫匪具有反社会人格。” 我多少还是被震惊到,回忆起和景承在步行街闲聊,我一直以为他是真的想吃杏花楼的月饼,听秦沈峰说出真相我才意识到景承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我很庆幸他没有成为我的敌人,他的可怕展现在任何一处举手投足之间,但让我最诧异的是,我对秦沈峰更多的是敬重,但没想到他居然和景承不分伯仲,这么多年我从未真正去认识到他的厉害之处。 “秦教授已经正确分析出我和秦警司选择抢劫时间的原因,我们进入银行后正如同秦教授的侧写,我一直在观察符合我要求的挟持对象,抢劫的目的很明确并非是为了钱财而是金库中的保险箱。”景承暂停住视频,那还是我和他在金库里面的画面,景承这一次直接问秦沈峰。“我为什么要取回击毁保险箱锁孔的弹头?” “劫匪手持92制式警用手枪,如果在现场留下弹头,通过弹道分析和膛线对比能很快确定手枪批号,警用手枪管制相当严格,不同批次的手枪膛线均有不同而且还有编号,警方通过这些线索便能锁定手枪持有者从而抓获劫匪。”秦沈峰脱口而出。 景承点点头浅笑,转身望着鸦雀无声的教室,我猜这些学员虽然惧怕秦沈峰的严厉,但在课堂上很难有机会见到罪犯和心理专家针锋相对斗争,所有人全神贯注看向讲台。 “连这门学科都要重修,我不指望你们能找到指证我和秦警司的证据,我换一个简单点的问题,我和秦文彬警司在完成劫案后退出银行,怎么才能安然无恙而且没有后顾之忧逃脱警方追捕呢?” 或许是景承的刻薄的讥讽激起了学员的斗志,有学员跃跃欲试站起身回答。 “秦教授刚才说过,5点10分在步行街有万圣节变装游行,你和秦警司完成抢劫离开银行后只需要汇入游行队伍,警方是很难找到你们的。” “错。” “警方要完成对步行街布控需要时间,你和秦警司可以从就近出口离开。”另一位学员胸有成竹说。 “错。”景承一脸讥讽的摇头。“按照你们的计划,我和秦警司现在应该在监狱而不是站在这里,你们就不觉得自己可悲吗,当警察不合格就连当劫匪也不够资格。” “汇入变装人群藏匿是最愚笨的方法,因为游行队伍是围绕步行街街区进行,劫匪只能暂时避开警方追捕,逗留的时间越长警方完成布控越完善,一旦警力调派结束只需要地毯式排查便可将劫匪甄别出来。”秦沈峰在景承身后不慌不忙说。“选择第一时间离开也是错误的,因为警方接到报案后,已经确认了劫匪体貌特质,必定会对步行街各个出入口戒严,严密盘查所有符合劫匪特征的可疑人物,贸然离开步行街无疑自投罗网。” “那么秦教授认为,最正确的方式应该是什么呢?”景承笑着反问。 “避开警方的排查视线,离开银行后立刻脱掉抢劫时穿戴的服饰并且清理脸部彩绘,最关键是一定要将服饰丢入垃圾桶。” “秦教授,为什么一定要丢入垃圾桶?”有学员发问。 “警方会封锁步行街所有出口,但随着游行的开始步行街人流量会达到峰值,为了确保现场环境干净步行街管委会一定会加派清洁人员,警方的注意力在劫匪的身上,不会留意被清洁员送出去的垃圾,在警方完成布控开始全面搜查前,劫匪穿过的服饰已经被送到不同的垃圾处理站,即便找到服饰也被污染。” “警方不是应该全力追捕劫匪吗?为什么要留意这些服饰?”学员依旧大为疑惑。 我眉头一皱骤然明白过来,吃惊的看向景承。 “服饰上会遗留我们皮屑和毛发,警方一旦找到服饰就能通过DNA匹配确定我们的身份,因为在职警员都会留下DNA样品,服饰是证明我们身份最直接的证据,遗留在现场无疑是致命的,所以必须要在警方开始搜捕前处理掉。” 景承的笑容很灿烂,即便成为罪犯也充满了自负的骄傲,我没想到他不经意的一个举动竟然包涵了这么多深意。 “那,那后来呢?后来你们又怎么做?”有学员好奇问。 “警方布控的重点是以银行为中心向步行街辐射,警力调派最强的是步行街的各个出入口,而最薄弱就是银行,我们换掉服饰后重新回到银行,只需要等到游行结束,跟随大批离开的人群就能安然无恙出去,那个时候警方严阵以待盘查所有奇装异服的人,正常穿着的人反而不会在意。”我深吸一口气回答。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今天你们每一次回答都是错误的,我真希望听到你们说对一次。”景承抬手提高声音对学员问。“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有没有办法证明我和秦警司在11月13日抢劫了瑞士信贷银行?” 教室中所有学员相互交头接耳,渐渐议论声越来越小,最后教室又变成一片死寂。 “回答我!”景承抬高双手鼓动学员。 终于有一个学员犹豫不决半天站起身低声回答。 “没,没有办法证明。” 景承缓缓放下手,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恭喜你们,这节课上你们终于说对了一次。” 景承在讲台上来回走动,缓缓停下来注视学员,抬手指向视频中定格的石像鬼和死神。 “秦教授对劫匪中的石像鬼有很详尽的心理侧写,首先此人拥有超高的智商,同时具有极高层次的心理学专业素养,具备强大的精神统治力和行为分析以及控制能力,并且此人还是在职的警务人员。”景承说到这里稍作停顿,慢慢转身看向秦沈峰。“秦教授,11月13日下午3点至8点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 “你……”秦沈峰应该没想到景承突然混淆视听颠倒黑白,我这才反应过来,景承之前一直都在引导秦沈峰去回答那些问题,秦沈峰不知不觉落入景承的圈套,事实上在众多学员的心目中,秦沈峰的确很符合视频中石像鬼劫匪的心理侧写。 秦沈峰一时间哑口无言,因为连他自己都承认这是一起无法侦破的悬案,那么所有符合这个心理侧写的人都有嫌疑。 景承点到即止并没有穷追猛打,转身对学员露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 “很感谢秦教授对这起案件独到精准的心理侧写,我和秦警司根据秦教授的分析,为各位学员重组了这起案件的经过,只是很遗憾,劫匪提前规避了所有可能出现破绽的地方,以至于除非这两名劫匪再度犯案,否则警方将不能将其抓获归案。”景承站到秦沈峰旁边浅浅一笑。“秦教授,你认为我说的对吗?” 看见秦沈峰长吸一口气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我一直悬起的心这才放下,景承做这么多并非是为了承认一切,他只不过用自己的方式还击秦沈峰而已。 “来,大家再一次把掌声送给秦教授。” 景承又一次带头鼓掌,教室里压抑的气氛顷刻间烟消云散,或许是为了这节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个案分析,所有学员纷纷起来鼓掌。 在掌声回荡的教室中,秦沈峰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欣慰,他的神情有一种无奈的不甘,他抬头重新和景承对视,这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场面。 我告诉过景承,秦沈峰是泾渭分明的人,他的世界黑就黑白就是白,从来不允许出现灰色地带,可如今景承摧枯拉朽的摧毁了秦沈峰一直坚守的准则和底线。 两名银行劫匪就站在他面前,可秦沈峰却没有能力指证,而其中一名劫匪还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 秦沈峰的一身正气让他率先挑起了对我和景承的战争,只可惜他没有料想到自己会输的一败涂地,掌声是献给胜利者的,在这间教室中我们三人都心知肚明,谁才是真正的胜者。 第三十二章猫和老鼠 景承的掌声带着不羁的挑衅,他在鼓掌可我心里清楚掌声是献给他自己的,他总是很轻易就能成为焦点,短短的二十来分钟他俨然已经成为这间教室的主人。 我下意识瞟了一眼手表在心里暗暗期盼这节课快点结束,我是了解秦沈峰的,他和景承既然都是疯子那么他们的字典中都找不到妥协二字。 何况秦沈峰还没有输过,至少没有像今天输的这样惨,更没有输给过如此张狂的罪犯,他会反抗即便是孤注一掷也在所不惜,可秦沈峰不但在丧失他的领地同时也在逐渐失去对臣民的掌控。 景承鼓掌的手抬起,热闹非凡的教室顷刻间安静下来,他仅仅用了二十分钟就让这些学员心悦诚服。 “秦教授让你们重修这门学科是对你们的负责,你们自己今天也应该认识到在犯罪心理学上的认知不足,但你们不用气馁,或许你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么学科的有趣之处,学习是建立在兴趣的基础上,所以在你们重修这门学科之前,首先要建立对犯罪心理学的兴趣,或者说你们需要一个学习这门学科的理由。”景承一边说一边走下讲台,学员的目光追逐着他的身影,仿佛已经遗忘了秦沈峰的存在。“剩下的十多分钟,我就给大家这个理由。” 景承明面上把秦沈峰抬举的很高,但言语之间把秦沈峰全盘否定。 “谁能告诉我,什么是犯罪心理学?”景承站在阶梯教室的通道上问。 “犯罪心理学是一门介于犯罪科学和心理科学之间的交叉学科,研究影响和支配犯罪人实施犯罪行为的心理……” 轻松的课堂气氛让学员踊跃发言,景承摇摇手打断发言的学员。 “你不觉得累吗?一字一句照本宣科能让你对这门学科有什么兴趣?”景承座靠在课桌边沿说。“我来告诉你们这门学科的神奇之处,我第一次来这里,为了公平期间班长请从全班学员中随意指定一位。” 所有人似乎都很期待景承将会展示出来的神奇,班长挑选了他旁边一位学员,景承走过去单刀直入问:“你银行卡密码是……1、2、3、4、5,是5。” 学员一怔,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景承目不转睛直视着他不断重复从1到9,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你的银行卡密码是548327,下课后记得把密码给改了。”景承胸有成竹笑着。 学员脸上的表情充满了震惊,不由自主的点头,教室顿时一片哗然。 “你们活着一个充满谎言和秘密的世界,你们厌恶谎言但偏偏又本能而娴熟的运用谎言,但你们的心理行为和肢体语言是无法和谎言同步的,不管你们如何掩饰细微的心理波动导致的行为变化都会出卖你们,这就是这门学科的神奇之处,能让你们看到一个没有谎言的真实世界,能让你们提前预判出罪犯动机和企图。” “老师……” 前排一位男学员站起身打断了景承,还没等他开口景承就摇摇手指。 “在你开口前,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如果现在坐下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景承的目光变得狡黠。 男学员犹豫了片刻神情淡定还是开口:“老师,我很佩服您对犯罪心理学的另一种诠释,既然您刚才说这门学科无所不能,那么你能不能通过我的心理行为变化推断出我到底会不会坐下?” 我在心里暗暗苦笑,这分明是在向景承下战书,不管景承回答什么,主动权都不在他身上,学员可以任意决定自己的行为从而否定景承之前说的话。 我突然有些担心,当然不是为了景承,愚者挑衅天才的结果不言而喻,我只是很好奇景承会用什么方式去回击,但景承已经提前给过他机会,学员自负的放弃就意味着景承对他绝对不会手软。 “首先我给你纠正一下,这门学科的神奇还不足以让我成为神,虽然我有能力左右你的思维和逻辑,但这种结果显然不会让你信服。” 景承慢慢走到男学员的身旁,依靠在他的座位上双手交叉触碰着指尖,短暂的停顿后景承不假思索说。 秦教授严于律己因此对学员要求各位严格,他的课你们都怕行差踏错,所以阶梯教室中前三排入座率不足27%,大家潜意识里想避开秦教授视线最近的距离。 有勇气坐在前三排的学员无非有两种,第一种对自己极其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应对秦教授的严厉,第二种是想给秦教授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你们将面临毕业考研,这类学员希望能得到秦教授垂青从而成为他的研究生。 你又属于哪一种呢? 你虽然坐在前三排,可你偏偏选择了最靠外的位置,你前排个头比你高刚好阻挡你的视线,前三排有很多空位正常情况下你应该调换才对,由此可见你并没有做好坐在这里的准备,你试图让自己成为边缘人靠前排同学帮你遮挡秦教授的注意。 你心理层面并不愿意坐在前三排,所以你根本不属于我之前说的两种类型,那么是什么原因迫使你坐在这里呢? 我确信你潜意识中是相信我的能力,可你却当着全班学员公然质疑我,这是个人英雄主义和极端精英主义的表现,你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展现自己,但显然你并非是想引起我和秦教授已经同学的注意,你在用自己的方式表现自己的独特。 从你站起来到现在身体一直保持30度侧立,你的视线能和我对视,为什么身体却不能正立呢,因为在你心中自己的侧面能展现最完美的容貌,你在吸引某人的目光。 男学员一怔,一丝慌乱从眼神中一闪而过,我能捕捉到对于景承自然不在话下,男学员极力调整视线但为时已晚,景承转头看向坐在教室中间的一位女生,并且抬手指向她漫不经心继续说。 “你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在动物界雄性总是不遗余力展现自己的美丽,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和其他雄性决斗,目的就是为了赢得雌性的青睐,你现在表现出来的行为和发情的雄性动物无异。”景承淡淡一笑把他的刻薄和尖锐展现的淋漓尽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在秦教授的课上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才能和这名女同学交配,但我很遗憾的告诉你,她对你没有兴趣,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你还是趁早换一个目标吧。” 秦沈峰脸色铁青,我在旁边埋头紧紧咬着嘴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教室里却炸开锅,起哄声和嬉笑声交织在一起。 这就是景承,没有道德、歉让和包容,所以他不会成为赫楚雄喜欢的人,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赫楚雄最欣赏的人,如果可以我相信赫楚雄和我一样,宁愿永远都不认识这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 男学员一脸羞惭想要坐下,却被景承伸手阻拦。 我给过你坐下的机会但你并没有珍惜,有勇气挑战自己是好事,但之前你必须想好要承受的后果。 你的制服被雨水浸透,从昨晚开始一直下雨,男生宿舍到教室的步行距离不到五分钟,即便在没有打伞的情况下也不会全身湿透,除非你不是从男生宿舍到教室。 你的手一直放在课本上,试图遮挡课本的内容,今天是秦教授的课你面前却是一本犯罪现场勘查的课本,我不认为你会拿错课本,除非你拿着的是昨天最后一节课的课本,说明昨天最后一节课后你就再没回过寝室。 你的制服外套里穿了一件巴塞罗那欧冠冠军限量版球衣,可见你是巴塞罗那铁杆球迷,其实我也是,所以我知道今天凌晨3点25分的国家德比,相信你是不会错过这场足球盛典的,可惜警校属于半军事化管理,除了周末所有学员不允许离开警校。 所以昨天最后一节课后,你偷偷擅自离开警校外出看球,凌晨的球赛巴塞罗那大胜,为了庆祝你喝了酒所以你身上还残留着酒味,宿醉让你没能及时赶回宿舍,加之昨夜下雨你匆忙赶到教室以至于你全身被淋湿而且还拿着昨天的课本。 “擅自离开警校你已经触犯了学校纪律,你不用再坐下了,直接去教务处坦白接受处分吧。”景承淡淡一笑,声音透着毋容置疑的威严。 男学员蠕动喉结露出懊悔不已的表情,默默收拾座位上的课本没有辩驳一句埋头离开了教室。 下课的铃声响起,所有的学员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全都自发起身鼓掌,这一次的掌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我偷偷瞟向秦沈峰,他的表现有些尴尬,我猜他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殊荣,学员竟然会把掌声献给一名打败他的罪犯。 景承的反应很平淡,掌声和鲜花从来都不是他向往的。 “学长,能不能请您给大家讲几句。”有学员大声对我说。 这声学长运比秦警司亲切,我走到讲台前教室很快安静下来。 “在不久的将来,你们都会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希望你们能忠于职守、英勇无畏敢于担当,谱写人民警察捍卫使命的新篇章……”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早已烂熟于心,每一次说出来就如同机械性的重复,我抬头看向教室中的学员,他们让我想起八年前的自己,我曾经是那样不屑这些空洞乏味的教导。 我停止了后面千遍一律的说辞,在讲台上停顿了良久,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 “也是在这所警校,我学到了和你们一样的知识和技能,当然也和你们一样,迫切的想要成为一名除暴安良的警察,但我拥有一样你们没有的东西,那就是运气,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有多英勇和高尚,是因为运气让我认识了一位朋友,但我不认为你们会和我一样有这么幸运。”我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景承相视一笑,声音坚定对学员说。“我知道你们和我一样厌烦说教,我只有一句忠告,警察和罪犯之间的关系就如同猫和老鼠,想要成为一名优秀合格的猫,首先你们必须先想想如何成为一只老鼠。” 第三十三章血色照片 下课后诺大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和景承以及收拾教案的秦沈峰,我猜到和他见面不会轻松,但没料到会是一场针锋相对的暗战。 “爸。”我试图缓和气氛。 “这里是警校,轮职务你可以叫我秦教授。”秦沈峰头也没抬。 “有一年多没见您,您身体可好?”我走过去帮他收拾。 秦沈峰固执的抢先拿走我面前的书,向我伸出手:“秦警司,欢迎你回警校。” 他和我之间仿佛总有一条无法看见的鸿沟,他虽然向我伸手可如此正式的见面方式却如同把我推到千里之外。 我无奈的握住秦沈峰的手,他甚至都不愿意和我过多的客套,礼节性握手后转身离开,他和景承擦肩而过时停留了一下,上下打量景承欲言又止半天只说出三个字。“好,很好……” 秦沈峰的背影在我视线中显得落寞苍凉,我颓然的坐到教室中仰头无奈的长叹一声,景承坐到我身边:“你们父子关系势同水火啊。” “我好像告诉过你,我最开始的理想是当作家,比起现在的秦文彬警司,他更希望看见我成为秦作家,可惜事与愿违我成为他最不想看见的人。”我把头仰靠在椅子上闭目苦笑。 “他也是警察,为什么不想让你当警察?” “94年睦州碎尸案、97年台城连环杀人案、99年新余大劫案、05年蚌城密室杀人案、09年夜魔屠夫案还有12年……”我抬手指向讲台娓娓道来。“太多了,他经办过的案件档案能堆满讲台,如果他肯留在刑侦一线的话现在估计官职不会低,他从警三十余年从未有罪犯从他手中逃脱,可就在刚才,两名劫匪当着他学生的面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他甚至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这事你真不能怪我,你爸一上来就打算大义灭亲,我只不过断了他念想。” “他为了查案连我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一生都奉献给了那身制服,他真要大义灭亲我一点都不奇怪。” “你不是说没见过你妈吗?”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找我长谈过一次,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他提及我妈。”我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缓缓说。“警察是高危职业,我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之担心他的安危久病成疾,最后弥留之际他还在外地追捕办案,等到凶犯落网时他接到我妈病故通知,此事是他的心结直到现在都郁结难舒,妈走了以后他申请离开刑侦一线调来警校。” “他不希望看见你以身犯险,就如同曾经你妈担心他那样。”景承若有所思点头。“他是什么时候到警校的?” “我高三的时候。” “你高三……就是十年前。”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好奇,随便问问。” 我和景承在教室聊到很晚,接下来几天因为校庆我的日程被安排的很满,秦沈峰自从调到警校后就搬到学校教职员工宿舍,好几次打算去看看他但因为各种事分不开身。 校庆办的很盛大,但对秦沈峰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他每天还是按照课程安排上课,而景承总是准时出现在他的课堂上,好在两人并没有再发生战争。 在警校的最后一晚我推掉所有安排去了秦沈峰的宿舍,看见我的到来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热情,开门后就独自回到房间坐在桌前翻看影集。 我倒了一杯水送到他面前:“爸,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跟你来的那个人是谁?”秦沈峰头也没抬。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景承,他是没有名字并且不存在的人:“他,他……” “我见过他。”秦沈峰转头目光犀利。“在公安部的A级通缉令中,堂堂二级英模的秦警司竟然和一名在逃通缉犯在一起,真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啊。” “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告诉我,应该是怎么样?” “他和你一样坚守正义,只不过是用他自己的方式。” “他是罪犯!”秦沈峰怒火中烧瞪着我。“而且还是枪杀孕妇的杀人凶手!” 我无言以对,我知道真相,可惜没有人会相信真相。 “猫和老鼠,好,很好,你当着我学生提出的观点很独特。”秦沈峰声音低沉。“秦警司,请问你现在是猫呢还是老鼠呢?” “爸,我是您的儿子。”我埋下头。 “我没有当罪犯的儿子,你身为警察知法犯法公然抢劫银行,你还知不知道法纪,知不知道黑白对错。”秦沈峰越说越激动。“哦,我知道,你们做的天衣无缝足以瞒天过海,所以才敢有恃无恐。” “爸,我在追查一起连环变态杀人案,凶手在银行留下了线索,我那样做是为了救人。” “所以你就可以枉顾法纪?” “人命关天,我不那样做凶手还会杀更多的人,比起抓获凶手阻止更多惨案发生,我不在乎法纪。”我越来越像景承,就连说话的方式也变的和他一样。 秦沈峰勃然大怒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冷笑一声有些无奈的重新放下手。 “是啊,他在教室里说的没错,他规避和销毁了所有能指证你们的证据,永远也没人能证明你们就是劫匪,为了查案你把自己变成老鼠,不,是他把你变成了老鼠,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因为他本身就是一只老鼠!” “不,他不是老鼠。”我抬起头看向秦沈峰声音很坚定。 他是怪物,和您曾经亲手抓获的那些怪物一样,他没有道德感和正常人的价值观更没有羞惭感,他是具有反社会人格藐视一切的怪物,总之他就是你最想铲除的那类人。 两年前我被诬陷卷入凶案,您或许会在黑楼看见被执行死刑的我,或者接到我被警方追捕击毙的消息,但我很庆幸,在两年前我遇到了这个怪物,以至于今天我还能站在您面前。 这个怪物给予了我很多东西,他让我从一名逃犯成为了接受掌声和鲜花簇拥的英雄,让我从普通警员成为现在的一级警司,但我从未在意过这些。 比起荣誉我更感激他向我开的枪,爸,他没有把我变成老鼠,我其实一直都是他的同类,他只不过让我知道自己也是怪物! 一只猎食怪物的怪物。 秦沈峰听我说完瞪大眼睛,我仿佛在他眼里变成了陌生人:“你,你明明知道他是怪物,你竟然还在我面前标榜他?” “爸,没有人愿意成为怪物,他曾经和您一样追捕穷凶极恶的凶犯,他也在捍卫正义和光明,只不过他站在黑暗中而已,为此他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名字和荣耀。”这一次我没有避开秦沈峰的视线。“他不是您的敌人更不是罪犯,他的名字叫英雄!” “秦文彬!”秦沈峰一声怒吼,提起水杯重重砸在桌上,四分五裂的玻璃割伤他的手,鲜血顿时流淌出来,他用颤抖的手指着我。“你还当我是你爸,明天就脱下这身制服辞职,过往的事我既往不咎,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你,只要不再当警察。” “爸,您别激动。”看着秦沈峰血流如注的手我大为心痛。“您也是一名优秀的警察,我希望自己能向您一样惩恶除奸,为什么您一直反对呢?” “这么说你不愿意辞职?” “爸,如果是两年前我一定会听您的话,可这两年我经历了太多事,我知道身上这套制服赋予我的使命和职责,我坚信自己能成为一名除暴安良的警察。” “我秦沈峰一生都在追捕凶犯,为了使命我连你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秦文彬你给我听好,从现在开始我会时时刻刻留意你的一举一动,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半点行差踏错,我一定亲手……” “爸!”我突然打断秦沈峰。 秦沈峰的伤口很深血流不止,他说什么我并没介意,我从桌上慌乱拿起纸巾想要帮他止血,殷红的血滴落在影集上,一张合影的照片被染成血红色。 照片中是秦沈峰和一个男人并排站在一起,他们笑的很开心,只是鲜血模糊了那个男人的容貌,我用手抹去滴落的鲜血,照片中的男人如同浸泡在鲜血之中,我慢慢低下头凝视忽然手指不由自主抽搐一下。 “爸,您认识姜谨?!” …… 秦沈峰一怔,下意识看向影集动作快速的合上,指向门口沉声说:“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秦沈峰的宿舍,思绪完全混沌凌乱,秦沈峰关门时我还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影集,脑子里充满了疑惑,从照片看秦沈峰和姜谨关系非同一般,就是说姜谨很有可能是认识我的,一直以来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两年前会无缘无故卷入被诬陷的凶案,现在终于找到一丝关联。 “你手怎么了?”在楼下遇到景承。 我手里还拿着沾满秦沈峰鲜血的纸巾:“我爸他,他……他不小心划伤了手。” 我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景承,最终我还是选择了隐瞒,我是不想他重新再听到姜谨的名字。 “我帮你把纸巾扔掉。”景承从我手里接过纸巾。“你爸的伤不严重吧?” 我摇摇头一个人默默向前走,脑子里始终浮现出那张秦沈峰和姜谨的照片。 返回警局的一路上我一直看着车窗外沉默,景承或许是以为我太累也没多问什么,回到警局陆雨晴那边的DNA匹配还要两天时间才有结果,苏锦告之凶案依旧没有进展,我借故疲惫请假休息。 回到家整个脑子完全静不下来,一直纠结秦沈峰为什么会认识姜谨,从他合上影集的举动以及神情,明显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越是想的多越是心烦意乱,两天后回到警局我看见站在二楼和陆雨晴交谈的景承,他们说了一会后向化验室走去,我趴在方向盘上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之景承。 我换好衣服走进化验室只看见陆雨晴:“景承呢?” “他去会议室了,还有一个小时DNA匹配结果就出来了。”陆雨晴正在专心致志往试管里滴入溶剂,回头看我一眼。“听说你请假了。” “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你气色好差,要不多休息几天。”陆雨晴关切说。 “没什么影响,案子还没破心里静不下来。”我笑了笑回答,看见陆雨晴一脸认真摇晃手里试管很好奇问。“你是法医,什么时候开始干化验的活了。” “你以为我想啊,景承让我从血渍中提取DNA样品,非要我亲自做。”陆雨晴笑着抱怨。 “陆检,尸检报告出来了吗?”一名警员站在门口问。 “出来了,我去给你拿。”陆雨晴站起身对我说。“你先去会议室,一个小时后我把匹配结果送过去。” 我点点头等陆雨晴离开后也打算出去,无意中瞟了一眼她正在提取的DAN的纸巾,沾满鲜血的纸巾有些眼熟,最近也没有新的证据需要化验,不明白景承为什么如此重视要让陆雨晴亲自提取。 我有些好奇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展开那张纸巾,当我看到纸巾边角的图标时整个人瞬间呆滞,那是警校的校徽,这是秦沈峰割伤手时我为他擦拭的纸巾,当时景承说帮我丢掉,没想到他竟然悄悄带回来,而且还让陆雨晴提取上面的DNA。 景承在调查秦沈峰! 我猛然抬起头震惊的张开嘴,赫楚雄单独和景承交谈之后他的反应就很不正常,之前还突然聊起家常,现在细想他只不过是抛砖引玉想从我口中了解秦沈峰。 他根本不是陪我去警校参加校庆,而是为了接触秦沈峰,这就是景承一直隐瞒着我的事。 很显然赫楚雄和景承交谈的内容一定和秦沈峰有关,包括指名道姓让我出席校庆也是赫楚雄的安排,好让景承有机会看到秦沈峰,可让我想不通的是,景承为什么要隐瞒我。 以我和景承过往的经历,他为了我可以毫不犹豫牺牲自己,一个能托负性命的同类还有什么事不能说,他大可开诚布公直接说出来,我一定会和他一起把事情真相查清楚。 除非…… 我捂着额头在化验室来回走动,除非除了秦沈峰之后还有其他事,赫楚雄不想我知晓我还能理解,但景承都对我隐瞒只说明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到底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呢? 第三十四章杀人的动力 在会议室我看见景承和苏锦,见到我回来他们两人很高兴,景承无所事事在转椅上冲着我笑。 “就知道你闲不住,今天肯定要回来。” “要是太累多休息几天。”苏锦问。 “脑子里全是关于案子的事,呆在家里也静不下来。”我坐到椅子上发现景承偏头一言不发看着我。“怎么了?” “你可想到什么?”景承一本正经问。 我不擅长说谎,刚巧景承很擅于揭穿谎言,他应该知道我没说实话,但他并没有刨根究底,好几次我想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不是那种心里能隐藏事的人,何况这还关系到秦沈峰,最让我心烦意乱的还是景承,我始终无法相信他会对我隐瞒,在心里我用无数理由来解释,但没有一种能让我信服。 对朋友的猜忌比对朋友的欺瞒更不光彩,虽然景承从未承认我是他的朋友,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朋友两个字可以涵盖,我是他的同类,是他从不会抛弃的同类,这个定义在景承心里远比朋友更加深远,所以我决定等景承自己说出来。 陆雨晴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会议室,她手里拿着化验报告,陆雨晴的神情焦灼凝重。 “从杜织云头发中提取的DNA经过鉴定,杜织云的等位基因均可从二十年前在海城发现的无名男尸基因中找到来源。” “杜织云和无名男尸有血缘关系。”苏锦接过报告兴奋说。 “鉴定结果显示非父排除率为0.999,可以确定杜织云和无名男尸是父女关系。”陆雨晴肯定说。 “时间也吻合,杜织云九岁被教会孤儿院收养,她出现的时间正好是男尸发现没多久之后。”我说。 景承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转动转椅:“就是说,在二十年前还有一桩没有侦破的凶案,而这起凶案就是如今杜织云犯案的动机。” “如果能确定无名男尸的身份,或许就能清楚杜织云行凶的目标。”苏锦放下报告说。 “时间太久了,而且无名男尸发现的时候尸体损毁严重,并且在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景承还在转椅上转圈摇摇头说。 “不管杜织云行凶的动机是什么,总之务必要尽快抓到她,否则时间不多了。”陆雨晴说。 “时间不多了?难不成杜织云又准备开始行凶?”我抬头问。 “化验科在从杜织云头发中提取DNA样品时,检测到头发中含有微量苯丙氨酸氮芥和环磷氮芥残留,两年前的头发中还能检测到化学药剂成分,可见当时杜织云对苯丙氨酸氮芥和环磷氮芥的摄入量很大。” “苯丙氨酸氮芥?”苏锦茫然问。“这是什么?” “苯丙氨酸氮芥和环磷氮芥都是治疗多发性骨髓瘤的首选药,两年前杜织云已经是骨髓瘤晚期。”景承停止了转动一脸认真说。“杜织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根据头发中残留化学物剂量推测杜织云的存活期不超过6个月。”陆雨晴点头说。 “她会在最后剩下的半年时间内完成所有凶杀。”苏锦神情凝重说。“化疗会让杜织云身体虚弱,她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行凶,这也是她选择陈贤当帮凶的原因。” “杜织云原本的计划是完成《最后的审判》画作之后才开始行凶,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提前实施的她的杀人计划。”陆雨晴忧心忡忡叹口气。“一个知道命不久矣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死亡,就意味着杜织云并不怕被我们抓到,杀人是支撑她活到现在唯一的动力。” 我转头对身旁的苏锦说:“杜织云必须借助药物才能延续生命,当务之急你要马上请各个分局协助,把杜织云的照片发往医院、诊所和药店以及所有能获得药物的渠道,争取能找到杜织云的下落。” “等等!”刚走到门口的苏锦被景承叫住,他若有所思问陆雨晴。“头发中检测到的药物剂量有多少?” “推测杜织云在两年前摄入剂量每天超过14毫克。”陆雨晴回答。 “她的摄入剂量超过药品标准,说明杜织云已经的多发性骨髓瘤已经导致她出现病理性骨折症状,她只能借助加大药物剂量来维持身体正常。”景承微微皱眉停顿思索片刻。“但擅自加大剂量会导致她身体功能受损。” 景承说完忽然在桌上的一大堆资料中翻找,并且大声对我们说:“帮忙找,我要杜织云在教堂住所的照片。” 我们不明白景承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杜织云的房间警方已经仔细勘查过,并没有发现任何与杜织云行踪有关系的线索。 苏锦把一叠照片递到景承的面前:“突然找这个干嘛?” 景承接过照片快速的翻找,不要的随手丢弃在地上,等他动作停止时拿着景承手中的是杜织云书桌的照片。 和杜织云住处一样简单,靠墙的书桌上摆放着台灯和笔筒以及一面镜子,还有那把遗留她头发的梳子,在笔筒的旁边竖立放置着一本书。 景承将桌上资料推到地上,腾出地方将照片放在桌上,他手里拿着放大镜仔细找寻着什么,最后停在照片里的那本书上,透过放大镜我看见了书名。 《西方神话简史》。 景承让我通知证物科将这本书立刻送来。 “这本书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书里包含了西方神话的行程和演变,其中就有但丁的《神曲》,杜织云杀人行凶很有可能就是参考这本书中的内容。”我好奇问景承。“你为什么突然对这本书感兴趣?” 景承转身随手拿起一本刑法书籍递给苏锦:“翻到第27页。” 苏锦一脸愕然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还是按照景承的话去做:“第四节,危害公共卫生罪?” 景承接过书又递到陆雨晴手中:“翻到第9页。” 陆雨晴更加茫然照做,然后和诧异看着景承:“然后呢?” “这本书上将会留下你和苏锦的指纹。”景承回答。 “废话,翻书当然会留下指纹。”苏锦大为不解。 “杜织云在两年前就开始大剂量摄入抑制病情的药物,既然能从她头发中检测到药物残留,说明药物的毒素势必会在她身体内聚积,而且会严重影响她的身体机能。”景承放下放大镜说。“苯丙氨酸氮芥最大的副作用就是骨髓抑制和神经性损伤。” “这和书有什么关系?”我问。 “骨髓抑制会导致机体传感受阻,药物毒素长期在体内会直接造成脑损伤,特别是危害大脑左外侧裂周围皮层功能失调,从而产生视听觉神经受损。”景承回答。 “障碍!”陆雨晴看着手中的书猛然抬头。 敲门进来的警员把书送来,我眼睛一亮反应过来。 “鉴证科的确从《西方神话简史》上提取到杜织云的指纹,可是却并没有在书页中发现任何指纹。” “杜织云根本没有看过这本书?!”苏锦也明白了景承的意思。 “那么我们之间的分析也是错的,杜织云的杀人手法根本不是受到这本书的启发,绝症晚期的杜织云争分夺秒只想着杀人,她根本没有时间更没有能力看书。”陆雨晴说。 “杜织云书桌上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每一样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她既然不能看书,为什么要把这本《西方神话简史》放在书桌上呢?”我疑惑不解说。 景承从我手里把书接过去,按照照片中的位置摆放在会议室的桌上,并且找来台灯和纸笔,最后还让苏锦从包里把镜子给他,他用这些东西还原了杜织云的书桌。 景承默不作声重新坐下来,首先是拉开台灯,然后从抽屉里取出纸笔涂画,然后抬头看向镜子和书,继续埋头写画,等到一张纸被他画满后,景承再把纸笔放回原处起身离开会议室。 我知道他在将自己代入杜织云,从她的行为去分析心理,不一会景承又开门重新走回来,他的眼里好像已经看不到我们的存在,又坐到桌前重复之前的动作。 我们没有打扰他,在旁边看着景承一次又一次离开再进来,直到景承突然停止了动作,他正抬着头目不转睛注视正对面的书。 “多发性骨髓瘤晚期会引发骨痛以及病理性骨折,这两样病症都会给身体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杜织云坐在书桌前筹谋杀人计划,她必须忍受生不如死的疼痛,所以她需要一样能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动力。”景承的手慢慢伸向书。“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这本书,即便再剧烈的疼痛也能因为这本书而缓解。” “你是说这本书是支撑她忍受病痛的动力?”苏锦大为不解。 “她根本没有看过这本书啊。”陆雨晴说。 “她看的根本不是这本书。”景承嘴角在开始上翘,那是他嗅到猎物时的表情。 我注视着景承的手,他的手指正顺着书脊慢慢向下移动。 我骤然瞪大眼睛,一本书不会支撑杜织云,让她坚持下来唯一的动力只有杀人。 随着景承的手指下移,书脊上一行小字出现在我视线中。 译者:柳师培。 这才是杜织云将这本书留在书桌上的真正原因,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这个名字,能看见支撑她承受剧痛也要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连忙拿起书递到旁边警员的手里,神情严峻对他说。 “立刻联系这本书的出版社,一个小时内我要看到翻译作者的简历、联系方式以及住址。” 第三十五章晨曦之星 柳师培的简历在一个小时后准时送到会议室。 柳师培,男,39岁,毕业于意大利语言文学专业,一直从事西方神学研究和翻译。 从简历上看柳师培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往后翻没看见我想要的东西,转身对警员质问。 “除了他的简历之外我还要这个人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为什么只有简历?” “秦队,这个人没有联系方式。”警员回答。 “他怎么会没有联系方式?”苏锦好奇问。 “柳师培在两年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失踪了?!”我眉头一皱,快速翻阅简历问。“这上面说柳师培已婚并且育有双胞胎女儿,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和柳师培一同失踪。” “……”我一愣呆立在原地。“全,全家一同失踪!” 景承坐在转椅上仰头闭目叹息:“看来杜织云第一次行凶杀人要追溯到两年前。” 我们全都吃惊看向景承,我突然意识到杜织云放在桌上的书,支撑她强忍病痛的动力就是柳师培,说明杜织云早已把他列为自己的杀戮的目标,而且柳师培失踪的时间正好和杜织云离开教堂的时间吻合。 “杜织云身患重病行动不便,即使有陈贤协助也不能轻易谋杀柳师培一家,行凶的范围应该就在柳师培家的附近,这也方便杜织云处理尸体。”我立刻对身旁警员说。“柳师培既然认定是失踪那么警方一定会介入调查找寻,联系当年负责这起失踪案的警员,让其前往柳师培的住址,我们在那里和他汇合。” 交代完后我们立刻开车前往柳师培所在的城市,第二天黄昏赶到柳师培在郊外环境优美的临湖别墅,物业管理员打开别墅院落的门,或许是因为柳师培一直从事西方神话研究的缘故,因此对西方文化尤为热衷,他的别墅装饰也充满了西式风格。 长时间没人居住让富丽堂皇的别墅看上去荒芜冷清,景承双手插在衣兜里环顾四周,忽然问身边的物业:“这别墅多少钱一平?” “柳先生的这套别墅当时开盘价是5万一平。” “这里至少也有200平,房屋总价就在1000万,再加上装修什么的少说也得1500万。”景承似笑非笑喃喃自语。“一个翻译家能赚这么多钱?” “我出版过法医尸检的书,出版是根据版税来算稿酬的,一般版税在10%乘以书的单价和发行数量就是稿酬,不过柳师培翻译的是西方神学类书籍,这个类型不可能成为畅销书,他翻译一本书扣除税到手最多10万。”陆雨晴说。 “柳师培一年顶多能翻译三本书,不吃不喝到手30万,他就是干一辈子也买不起这里的别墅。”景承抿着嘴有些疑惑。 “柳先生是全款购买的。”物业在旁边说。“这个别墅项目采用了意大利哥特式建筑风格,柳先生很满意和喜欢开盘第一天就来认购,因为是全款支付所以我到现在还记得。” 走进别墅的院落里面摆放着大小不一的西式装饰和雕塑,我转身问物业:“这些是别墅配套装饰?” “不是,业主可以根据自己喜好装点自己别墅区域,柳先生在住进来后陆陆续续请人装饰的。” 据物业说柳师培失踪之后,这套别墅也没有挂牌销售一直委托物业管理,走进别墅里所有的家具全用防尘布遮盖,里面的陈设还保持着柳师培失踪前的模样,物业告之除了两年前警方来调查过之外再没有人进来过。 一辆警车停在外面,一名警员下车后进来和我们一一握手自我介绍他就是两年前负责柳师培失踪案的警察。 “柳师培失踪是谁报的警?”我问。 “他父亲柳开元。” 警员很干练把事情经过详细告诉我们,两年前柳师培向出版社请年假带一家人出国旅游,一个月的假期柳师培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同事以为他在国外不方便也就没在意,可假期结束后柳师培一直没有到出版社上班。 因为有稿件需要交稿,出版社才上门询问情况,被物业告之柳师培一直没有回来过,这才找到他父母家竟然发现柳师培也没和父母有过联系,出版社的同事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连忙前往旅行社查证得知柳师培在出发当天根本没有出现,旅行社以为他临时有事取消了行程,因为这种事很常见旅行社也没在意。 柳师培的父亲这才向警方报警,但距离柳师培失踪已经过去45天。 “最后一次见到柳师培是什么时候?”苏锦沉着问。 “两年前的4月3日,柳师培所报旅行团是4月6日出发,在4月3日下午别墅的物业保安还看见过柳师培和装修工人商量雕塑摆放位置。”警员一边拿出失踪案调查档案一边说。 “4月6日柳师培全家没有和旅行团汇合,就是说他是在4月3日下午到4月6日早晨这段时间遇害。”我说。 “遇害?!”旁边的物业和警员全都大吃一惊。 “我们推测柳师培一家应该在两年前就被人谋杀,所以才到这里调查。”我点点头说。 “其实当年我们也有这种猜测,所以对这里进行过勘查,但问题是在别墅中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且用鲁米诺试剂也没发现被擦拭清洗的血迹。”警员神情认真严肃对我们说。“在柳师培的家中找到几万现金和价值不菲的首饰,房间没有被翻动的迹象,在门口有收拾摆放整齐的旅行箱里还装有一万多美金,所以我们排除了抢劫行凶。” “4月6日?柳师培和旅行团汇合的时间是4月6日?”苏锦打断警员问。 警员点点头。 “两年前的4月7日是复活节,牧师说过杜织云在复活节之前外出了两个月,而牧师最后一次看见杜织云刚巧也是4月6日。”苏锦对我们说。“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很可能就和柳师培的失踪有关。” “别墅区各个大门能随意出入吗?”我连忙问身旁的物业管理员。 “除非是业主,否则外来人员进出需要得到业主许可。” “带东西出去呢?”我追问。 “进出车辆必须登记,大件物品物业会检查并且和业主确定后才能通行,两年前柳先生家在装修院落,进进出出很多工人和建材,但保安都会严加盘查,包括建筑垃圾都要经过检查后才能运走,绝对不允许也没有发生过随随便便能把东西从别墅区带出去。” 得到物业肯定的回答后我声音坚定:“柳师培一家就是在这里被杀,杜织云即便有陈贤帮忙,她们两人也没有能力将尸体运送出去,杜织云一定用其他方法藏尸。” “她不会隐藏尸体的。”景承斩钉切铁摇头。 “为什么?”陆雨晴问。 “杜织云的杀人方式是典型的复仇心理,复仇带有惩罚的性质,她需要别人看见死者以此来宣泄心里的愤恨,就如同之前发生的凶案,她会把尸体明目张胆的呈现在众人眼中。”景承回答。 “如果杜织云没有藏尸,那么警方早就该找到柳师培一家的尸体,为什么已经过去两年还是下落不明?”我眉头一皱说。 “两年前我们也考虑过谋杀的可能,所以包括柳师培的家以及整个别墅区都详细搜查过,并没有任何发现。”警员说。 景承从身上拿出杜织云的照片交给警员:“你好好看看,在柳师培失踪案的调查过程中,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女人?” 警员反复辨认照片摇摇头交还给景承:“没有。” 一旁站立的物业或许是因为好奇也瞟了一眼照片,忽然一愣指着照片说:“我,我好像见过这个女人。” “你见过!”景承把照片递到他眼前。“你看清楚,好好回想一下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物业埋头冥思苦想了良久抬头回答:“没错,我认得这个女人,两年前柳先生家装修院落时她一直都在,柳先生对她很客气,因为这里的装饰都是她设计的,对了,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看上去有些笨拙。” 我连忙拿出陈贤的照片让物业辨认,物业只看了一眼就点头确认,因为陈贤脸上的伤疤和丑陋的面容让他记忆犹新。 “就是这个男人,几乎没听过他说话,但一直跟在照片中这个女人身旁,搞不清两人的关系。” “他们两人在这里出现了多长时间?”景承问。 “从柳先生开始装修院落他们就出现了。” “这两个人和柳师培接触了两个月,你负责调查柳师培失踪案为什么就没查过他们?”我大声质问身旁的警员,两年前如果他能追查到杜织云和陈贤,很可能他们早就落网也不至于现在杀这么多人。 “不是没查,而是根本查不到。”警员一脸委屈对我说。“我们也了解到柳师培装修的事,所以也调查过这方面,但进进出出柳师培家里的工人太多,而且物业又没实名登记,具体有多少人参与装修我们也不清楚。” 我转身看向院落中各种大小不一的摆设雕塑。 “柳师培热衷西方文化艺术,他的装饰全都充满了西方艺术特色,杜织云在这方面有极高的天赋和造诣,她不是柳师培的工人,而是柳师培的装修设计师!这里所有的雕塑都是杜织云设计的。” “杜织云会不会……”陆雨晴面色大惊,看着院落中的雕塑说。“会不会把柳师培一家的尸体就藏匿在这些雕塑当中!” “我说过杜织云的杀人手法和动机决定了她不会藏尸,而且这里的雕塑大小不足以藏匿尸体。”景承目光锐利扫视四周。“柳师培一家就在这里,杜织云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来惩罚他们呢?” 第三十六章神之右翼 物业管理员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对我们说:“后,后面还有大的……” 我连忙让物业带我们去,别墅分前后两个院,业主可以随便改建,和这里的其他业主不同,柳师培并没把后院修建成私人游泳池或者种满花草。 绕道后院等物业打开灯,我们看见几根三米多高的石柱对称排列,在石柱之间是碎石堆砌的台阶,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打理清扫,在疯长的荒草遮掩下这里看上去如同废弃的神庙。 拾阶而上在灯光的照射下,两边石柱铭刻着精细匀称的涡卷形装饰纹样,并围有两排叶饰形似盛满花草的花篮显得非常华丽纤巧。 台阶的终点杂草丛生,我拨开茂密的草丛在灯光下一尊白色古典主义风格雕塑出现在我们视线中。 我们不约而同向后退才能看见这尊雕塑的全貌,白炽灯的光线让雕塑显的各位圣洁庄严,柔和的光芒笼罩在雕塑上,栩栩如生展现了一名女性模样的人物,她裸露双臂透过薄衣衫可隐见健美而有力量的身体,衣裙褶纹和饰物造成横竖线条的疏密变化美。 雕塑的右手握着一把令人敬畏的长剑,抬起的左手指向远方,衣衫下双足裸露在鲜花之中,雕塑微微的扬起脸看着天上,光线中女子的面容坚毅不拔透着不屈的威严,精致的五官找不出一丝瑕疵。 而在雕塑的背后向两侧伸展出三对招展的白色羽翼,我这才看明白雕塑技艺完美高超的作品竟然是一尊展翼的天使,精湛卓越的将这位飞升天国的天使瞬间万变动作定格在永恒的瞬间。 这尊堪称大师杰作的天使雕塑让我立刻想到杜织云,只有她的天赋造诣才能创作出如此震撼人心的作品,长期的日晒雨淋让天使雕塑蒙尘,斑驳的脸颊上犹如天使的垂泪,充满了悲情色彩。 “被鲜花簇拥的天使!”苏锦指着雕塑说。“牧师说过杜织云回到教堂后,就在天顶画中描绘了被鲜花簇拥的天使,她画的就是这尊雕塑。” “天顶画里的场景都是杜织云行凶的过程……”陆雨晴望着雕塑面色大变。“雕塑里会不会就是下落不明柳师培全家?” 这种手法杜织云在谋杀宋连桥时也用过,她和陈贤就是把宋连桥的妻女尸体放在地狱之门的雕塑中,想到这里我连忙对身旁警员说:“立刻调派警力封锁这里,并且找到专业施工人员把雕像砸开。” “不需要砸开雕像。”景承声音异常肯定。 “柳师培就是在这里被杀,这尊雕塑是杜织云处理尸体最好的地方。”我说。 “首先,雕塑的大小和造型不足以装下柳师培一家四口,其次和宋连桥妻女不同的是,地狱之门预示地狱开启,杜织云是有意在指引我们找到宋连桥的妻女,但我可以肯定,杜织云绝对不希望看见有人毁掉这尊雕塑,所以柳师培的尸体并没有在雕塑中。”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陆雨晴问。 “你们知道这尊雕塑是什么吗?”景承反问。 “天使啊。”苏锦说。 “天使有很多种,杜织云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留下一尊没有意义的天使雕塑。”景承双手插在衣兜抬头凝视,淡淡一笑说。“看看他的羽翼,这是一尊六翼天使,柳师培一直钻研西方文化艺术,可竟然没有看出这尊天使是谁,他可能永远都没想到,当这尊天使被杜织云完成的那刻起也预示着他离死亡不远了。” “天使还有名字?”我对西方神学涉猎很少。 “不但有名字而且还分等级,拥有六翼的天使属于神圣阶级,也是众多天使中最高的等级,六翼天使只有三位,其中有代表智慧和知识的智天使以及代表爱和生命传承的座天使。”景承走上前伸手触摸雕塑的轮廓。“天使代表圣洁和善良并且保护信徒不被恶魔所侵扰,杜织云早在十一岁的画作里就显露出她对死亡和恶魔的臣服向往,你们认为她会雕塑一尊和她信仰相悖的天使吗?” “可,可从造型看这的的确确就是天使啊。”苏锦说。 “六翼天使一共有三位,你之前只说了两位,还有一位是谁?”陆雨晴好奇问。 我猛然抬头看向面前那尊阴郁威严的雕塑,嘴角蠕动几下:“炽天使!” “路西法!”景承的手触摸到雕塑手中紧握的长剑。“众多天使中地位最崇高的天使,拥有优雅高贵的气质,地位尊到坐于神的右席。被誉为神之右翼,可他宁下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率领天使和地狱恶魔一起发动了反叛,圣经中称之为诸神的黄昏,虽然最后战败成为堕落天使,但神不忍看见自己最杰出的作品蒙尘,所以还保留了他天使光辉的翼形象,所以他就算在地狱也能光耀尊贵,只不过堕落地狱的他从此代表了罪恶、病痛和死亡。” 景承说完从身上又拿出杜织云的照片,放在雕塑脸部旁边的位置,回头看着我们。 “你们没发现,这尊路西法的雕像和照片中的杜织云很相似吗?” “是的,我想起来了。”物业管理员在旁边恍然大悟说。“你们刚才拿出照片时我就隐隐约约感到眼熟,要知道别墅小区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我是不可能记住两年前一个女人的模样,我之所以还能记住她就是因为这尊雕塑,和照片中的女人实在太像了,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 “杜织云按照自己的容貌创造了这尊雕像?”苏锦大吃一惊说。 “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陆雨晴疑惑不解。 “天使是宗教生物,不管是书籍记载还是影视作品中,路西法都是男性形象,杜织云用自己容貌创造雕像,这表明她是将自己当成了路西法。”景承心平气和回答。 “说的通,从她之前的画作就能看出她崇尚死亡和黑暗,她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变成恶魔,试图能向恶魔一样把死亡带给她杀戮的目标。”我点点头说。 “你这个说法只对了一半。”景承浅笑。 “杜织云这样做还有其他含义?”我诧异问。 “谁告诉你路西法就是恶魔?”景承笑着反问。 “很多书籍里都有提到啊,比如《失乐园》中就明确指出路西法堕入地狱后成为了恶魔,事实上一直以来,路西法都是恶魔的代名词。”我一本正经回答。 “《失乐园》是神话史诗,讲述了路西法背叛神以及堕落地狱的起因和过程,作者用文学手法讲述了这个传说中的故事,但事实上,恶魔存在的时候路西法还没有被神创造出来,包括所有的宗教书籍里也没有证明路西法和恶魔是同一个人。”景承说。 “这和杜织云创作这尊雕塑有什么关系?”苏锦问。 “恶魔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诱惑神最杰出的作品堕落,从而把罪恶、死亡和病痛带到人世间,路西法在天国是神的右翼,而在地狱他是恶魔的使者,只不过他太过耀眼,以至于不管是在天国或者地狱,他的光芒都难以掩饰,因此很多人误以为他就是恶魔。”景承凝视雕塑深吸一口气。“你们不认为杜织云的蜕变和路西法很相似吗?” “杜织云被教会孤儿院收留时才九岁,一个孩子即便经受过创伤但也不至于极端到杀人,她在教会中受到的教育是善良、博爱和光明的,可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却画出对死亡向往臣服的画,她……”陆雨晴一脸惊诧对我们说。“她从光明走向了黑暗,和路西法一样选择背叛了光明从而堕入地狱。” 我想起景承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恶魔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诱惑神最杰出的作品堕落…… “杜织云不会无缘无故堕落,她身边有人在引导灌输她罪恶的思想,并且重新赋予了杜织云对错善恶以及坚定了她杀戮的决心。”我神情凝重说。“比起杜织云,潜藏在她身边的这个恶魔才是最可怕的。” “杜织云的杀人方式带着典型的复仇和惩罚性质,她把自己当成路西法,说明在杜织云心目中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这尊雕像就是她的化身,因此她绝对不会容许柳师培的尸体玷污自己。”景承点点头平静说。 “柳先生一家安危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和这尊雕塑没关系,因为雕塑完成的时候我还见过柳先生。”物业管理员说。 “不会错的,柳师培一家的尸体就在这里。”景承围绕雕塑走了一圈深呼吸一口气说。“杜织云创作这尊雕塑是暗示她把自己幻想成路西法,她留下雕塑代替自己,留在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亲眼目睹和见证她杀戮目标的死亡,杜织云赋予了雕塑很深的含义,我可以肯定和柳师培一家的下落有关。” “既然杜织云创造雕塑的目的是代替自己,她希望看见杀戮的延续,那么雕塑的眼睛也就是杜织云的视线。”我说完看向雕塑却发现路西法的眼睛仰望天际。 “雕塑手中的剑是神赐予路西法的,在天国叫晨曦之星,后来路西法堕入地狱后这把剑被改名为末日审判,这把剑是唯一能伤到神的武器,路西法用这把剑除了弑神之外还能带来死亡和毁灭。”景承站到雕塑前触摸长剑,目光顺着雕塑眼睛的方向望去。“路西法的视线方向预示想要卷土重来攻入天国,但这和柳师培毫无关系啊。” 就在这时万籁俱寂的黑夜边缘泛起的一丝亮光,如同被拉开的帷幕缓缓升起,光明开始驱赶黑暗金色的晨光笼罩在我们身上。 “晨曦……”景承像是想到什么,猛然转身对物业管理员大声说。“关上所有的灯!” 灯光熄灭后景承站到雕塑旁边,目不转睛注视着什么。 “怎么了?”苏锦问。 “路西法在堕入地狱之前,他是光之使者被誉为晨曦之星,称之为黎明之子,所以他拥有三对金色的羽翼,就如同我们现在看见的这样,沐浴在晨曦中的路西法才是他真正的模样。”景承注视着雕像的前方,视线像是在追逐着什么缓缓移动。“晨曦的第一道阳光照射到路西法的时候,就是他实施审判开始,他的手会指向被审判的罪人……” 我们这才意识到景承注视的是雕塑抬起左手在晨曦中影子移动的方向,在第一抹晨曦消失的那刻,手臂的影子指向台阶两边的石柱。 我们快步走过去,古朴厚重石柱是用水泥浇灌而成。 “有点像罗马柱。”陆雨晴指头在石柱上敲击几下。“而且还是实心的。” 我围绕所有的石柱走了一圈,仔细查看上面的纹饰,忽然一惊摇头说:“罗马柱是建筑支柱不会单独摆放,在西方文化中只有一种柱子会这样放置。” “什么柱子。”陆雨晴问。 “耻辱柱。”苏锦也反应过来,她和我在学习西方刑法的时候,看过关于这种柱子的记载。“耻辱柱是一种惩罚形式,西方在很早以前就用来惩罚罪人的行刑的工具,把罪人给钉在上面,以示世人。” “雕塑的手指向这些耻辱柱,难不成杜织云是打算把柳师培一家钉在上面?”陆雨晴大吃一惊。 景承从耻辱柱后走了出来,手轻轻拍了拍石柱重重叹息一声。 “杜织云不是把柳师培一家钉在上面,而是把他们用水泥封在了耻辱柱里!” 第三十七章恶念地狱 X光仪器在四根石柱中都探查到人体尸骨,柳师培一家被水泥浇灌在耻辱柱中,日日夜夜接受着杜织云的审判和惩罚。 剩下的事我交给当地警方,要求尽快清理出柳师培全家的尸体并且送往警局好让陆雨晴尸检。 在尸检结果出来之前我们暂时留着当地的警局,通过现场环境以及物证我们逐一拼凑出两年前这起凶案的脉络。 热衷于西方文化艺术的柳师培被杜织云的作品设计所吸引,邀请杜织云负责别墅院落装饰的设计,柳师培怎么也没想到,和杜织云一同而来的还有如影随形的死亡。 杜织云在完成路西法雕塑之后,开始搭建耻辱柱主体框架和完成外围纹饰,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在柳师培出国旅游的前两天,将其一家四口分别放置耻辱柱中,施工的工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耻辱柱内部水泥浇筑,因为柳师培出国旅游的缘故,所以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没人意识到这家人的离奇失踪。 这起凶案是杜织云第一次行凶,在沉寂两年之后她开始了丧心病狂的杀戮,加上柳师培一家人死于她手中的已经达到二十一人,但我相信只要没抓到杜织云,这个数字还会不断的增加。 “柳师培凶案是杜织云第一次杀人,为什么她销声敛迹两年之后才重新开始行凶呢?”我手指敲击在桌上喃喃自语。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两年前杜织云已经病入膏肓,按理说她应该争分夺秒完成杀人计划,消失两年之久才重新犯案,会不会和她病情有关?”苏锦端着水杯走过说。“在杀掉柳师培一家后,杜织云的病情恶化,所以她修养了两年等身体好转之后继续实施杀人。” “多发性骨髓瘤晚期会引发病理性骨折和截瘫,她拖延的时间越长身体越虚弱,她加大药物摄取剂量来控制病情,从她邮寄给宋连桥的素描已经两年前教堂天顶画作品看,她的身体并没有受到病情的影响。”景承靠在椅背上深思熟虑说。“消失两年说明比起杀人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杜织云去完成。” “一个绝症晚期的心理变态怪物,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杀人,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的呢?”我愁眉不展说。 “不知道。”景承慢慢摇摇头,拿起柳师培的档案翻看。“到现在为止还没搞清楚杜织云选择行凶目标的原因,我们一直被动在等待杜织云犯错,可她身边有人在帮其设计毫无破绽的杀人现场,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找不到杜织云的纰漏。” “警方全力调查过柳师培全家的背景,但奇怪的是他与之前几起凶案的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而且所有凶案中的死者背景也没有共同点。”苏锦喝了一口水说。 “杜织云的杀戮是有特指性的,就如同上次在美院,她对危险系数远高于宋连桥的留守警员仅仅是打晕,但却残忍的杀掉宋连桥全家,说明杜织云行凶的目的性很明确,可是这些受害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成为她杀戮目标呢?”景承双手交叉到脑后自言自语。 “我们不妨反着来推想。”我看看苏锦和景承说。“首先从二十年前无名男尸案说起,DNA鉴定报告证明杜织云和无名男尸是父女关系,杜织云第一次出现的地方距离无名男尸被发现的海城市并不远,假设无名男尸被杀的时候杜织云在场,那么她目睹了整个凶案过程,从而导致她心理受到极大的创伤,从而为她以后杀人埋下了罪恶的种子。” “你是说杜织云所杀的这些人很有可能和二十年前无名男尸案有关?”苏锦坐下来摇头否定了我的推测。“可问题是,所有凶案中的死者年纪都与杜织云相仿,按照你的推测她在九岁的时候目睹父亲被杀,可这些死者在二十年前也和杜织云一样只是孩子,你认为一些孩子能谋杀一个成年人?” “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是我交叉对比过所有死者的档案,除了葛家三兄妹是在海城长大,其他的死者从未到过海城市,不可能和二十年前的无名男尸案有关。”景承也缓缓摇头。 案情分析又陷入僵局,这时陆雨晴拿着尸检报告疲惫不堪走进来,柳师培全家尸体从石柱水泥里清理出来后,她接连两天在解剖室对尸体进行尸检。 陆雨晴把报告分别递给我们,揉了揉肩膀坐下来:“没什么重要的发现。” “死因是什么?”我接过报告问。 “死者四肢痉挛弯曲有明显的捆绑淤伤,说明死者在临死前极力挣扎过,同时尸体嘴上贴有胶带,解剖尸体后发现血液不凝固呈流动状,心肺脏器外膜下有出血小点,典型的缺氧窒息症状,但口鼻内没有发现出血点,排除是被凶手用器物闷死,我推测凶手先捆绑受害人贴胶带让其不能喊叫,然后用塑料袋套头在缺氧的情况下受害人会在一分钟内死亡。”陆雨晴捶打肩膀回答。 “解剖尸体后还能看见脏器出血点?”苏锦忽然很吃惊问。 “我之前也担心尸检难度会很多,但没想到尸体保存完好。”陆雨晴从口袋中拿出烟盒,她或许是真的太疲惫,想要靠香烟来缓解。 “被水泥浇筑在石柱里封存两年,尸体为什么还能保存完好?”苏锦很是诧异。 “四名死者在被放入耻辱柱之前,被凶手用薄膜反复包裹,薄膜阻隔了水泥的腐蚀从而让尸体保存下来。”陆雨晴扭动僵硬的脖子。 景承起身倒了一杯水送到陆雨晴面前,就停在她身后很自然的按摩她双肩:“尸检还有什么发现?” 景承触碰到陆雨晴身体的瞬间,她手一抖水杯里的水差点溅落出来,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估计没想到景承居然会如此温柔到为她按摩,虽然有些羞涩但脸色露出开心的微笑:“和之前发生的凶案一样,四名死者的后背皮肤都被不规则剥去。” “剥皮是杜织云行凶手法中一个很特别的行为,我们之前推测她剥皮是为了拼凑某样东西,这个行为从两年前就开始了,说明剥皮不是杜织云突然产生的想法,这个行为模式贯穿她整个杀人计划。”我说。 “除了剥皮之外还有另一处发现,四名死者的后背都有交织的伤痕,从血液凝固程度分析是死者遇害之后,凶手对其鞭打过。”陆雨晴说。 “鞭尸?”苏锦翻开尸检报告找到死者背部伤痕的照片,每具尸体的背后都密布着横七竖八的长长伤痕。“鞭尸是泄愤报复的心理行为,出于对死者的侮辱,杜织云在两年后的凶案中为什么没有表现出这样的行为?” “鞭尸带有冲动发泄的心理状态,是一种不受思维控制的行为,以宣泄愤怒为主,可四名死者的后背虽然伤痕轻重位置不一,但不多不少都是七条,这明显是刻意留下的伤痕,并非是鞭尸行为。”我把照片摆放在一起认真说。 “多少条?”景承站在陆雨晴身后专心致志为她按摩,随口问了一句。 “七条。” “七条代表恶念地狱,杜织云这样做是在宣判柳师培一家死后将会继续受到诅咒和惩罚。”景承不假思索回答。 “为什么?”陆雨晴转头看向景承问。 “剥皮行为说明杜织云的杀人计划是连贯完整的,她既然是依据但丁《神曲》中对地狱的描述在杀人,那么柳师培一家的凶案也应该在这个范畴之内,神曲里冥界判官会鞭挞亡魂,鞭笞的次数就是亡魂前往地狱接受惩罚的层数,七条鞭痕预示着柳师培一家被判决到第七层的恶念地狱接受炼狱,而掌管恶念地狱的便是路西法。” “难怪杜织云会留下路西法的雕塑,她不但杀了柳师培一家,即便死后也要这家人受尽她的惩罚。”苏锦恍然大悟。 “凶手在对受害人剥皮鞭打之后,还毁掉了他们的脸,这和之后的凶案中其他受害人一样。”陆雨晴继续说。 “杜织云身体虚弱不可能完成行凶,整个过程应该都是陈贤帮其完成。”我说。 “最后在每个死者的右眼窝中找到一枚古希腊女神金币,凶手在行凶的时候很谨慎,先用薄膜铺满房间,在杀掉受害人后将其放到薄膜上,不管是剥皮还是鞭打以及最后的毁容,整个过程鲜血都没有溅落到房间中,等到完成所有步骤再用薄膜包裹尸体,这也是为什么两年前警方在房间中没有发现血迹的原因。”陆雨晴身体渐渐有些放松,依靠在景承身上说。 “两年前这起凶案和之后的凶案都如出一辙,杜织云没在现场留下任何线索和破绽,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案件。”苏锦忧心忡忡说。 “也不能说完全一样,从我尸检这些凶案遇害人尸体就能看出,柳师培一家被杀的手法明显没有两年后的娴熟老练,说明杜织云通过两年的时间在不断的蜕变,不管是心智还是行为都愈发成熟。”陆雨晴摇摇头认真说。“而且尸检中我还发现一件不寻常的事。” “什么事?”景承问。 “杜织云为什么要毁掉死者的脸?”陆雨晴看着我们问。 “这个行为不属于杜织云,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掩饰死者的身份,毁掉死者容貌是陈贤出于嫉妒而私自决定的,但杜织云默许了陈贤这个行为,毕竟毁容对整个杀人计划并无影响。”我冷静说。 “可是我在尸检仓库凶案的时候发现,那具用肢体拼凑而成的司芬克斯,死者的脸部并不是用刀砍毁,而是整张脸被割去然后再戴上面具,这和其他凶案中陈贤毁掉死者容貌的手法截然不同。”陆雨晴抿着嘴皱眉说。“而且在尸检过程中我一直没有找到仓库凶案死者的十根手指……哎呀,你,你干嘛这么用力?” 陆雨晴疼痛难忍的叫出声,回头看向身后的景承。 “仓库凶案的死者没有十指?!”景承停止了按摩脸色凝重。 陆雨晴诧异的点点头。 “你为什么没有早说。”景承加重声音质问。 “因为死者是被肢解,身体本来就不齐全所以我没有在意,但我在尸检报告中有注明死者肢体不全。”陆雨晴像犯错的孩子一脸惶恐。 “你没在意?”景承勃然大怒完全没有之前的温柔。“你身为法医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在意,你知不知道你的疏忽会害死人!” 陆雨晴怯生生站起身咬着嘴唇一脸委屈。 “景承,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你就不能好好说啊。”苏锦瞪着景承走到陆雨晴身边安慰她。 “你真是属狗的啊,说翻脸就翻脸,她为了尸检在解剖室呆了两天,你看看她都累成什么样。”我都有些看不下去。 “累?累就别做了。”景承完全不顾及陆雨晴感受,指着门外大声指责。“尸检是帮死人说话,你出错只会让那个怪物逍遥法外。” “对不起,是我错了。”陆雨晴双眼晶莹。 “错?你知道错在哪儿了吗?”景承不依不饶。 我上前推了景承一把:“你还有完没完,她是人,是人就不可能不犯错,至于让你发疯吗,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别忘了你身上流着雨晴的血,如果不是她命都不要去救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大呼小叫?” “你说清楚,到底什么事让你无缘无故冲着雨晴发火?”苏锦怒视景承。 “杜织云的行凶模式是固定的,每一起凶案都是经过策划,她没有这个能力完成如此缜密的行凶布局,有人在为她设计每一起凶案。”景承声音低沉。 “这个我们早就分析知道了啊。”苏锦说。 “既然是策划的行凶,想要不留下破绽必须环环相扣按照计划进行,既然杜织云根本没有打算隐瞒死者身份,为什么死者的脸都被毁掉?”景承反问。 “不是杜织云做的,是陈贤……”我话一出口就意识到整件事的确错了,而且错的离谱。“杜织云不可能允许陈贤破坏周密的杀人计划,那么陈贤毁掉死者的容貌也应该是计划中的环节,可她既然没有想过隐瞒死者身份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因为她想掩饰仓库死者的身份!”景承一语中的。“杜织云的杀人计划是连贯性的,早在两年前已经策划好一切,她刻意让陈贤毁掉死者容貌误导我们以为这是所有凶案的共同点,但为什么只有仓库死者的脸会被完整的割去,因为杜织云不希望我们发现死者的模样。” “所以她没有留下仓库死者的十指,因为指纹能让警方确定死者的身份,所有的死者被毁容全是因为掩饰仓库死者的存在。”我眉头紧锁松开推攘景承的手。 景承神情阴郁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声音低沉说。 “仓库死者到现在都没有确定身份,杜织云如此处心积虑隐藏死者的身份说明和整件凶案有极大的关联,她销声敛迹两年,很有可能就和这名死者有关,就是因为你尸检疏忽,导致我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线索。” 第三十八章欲盖弥彰 景承是怪物,而且还是离群寡居的怪物,刻薄和神经质以及锋利是他性格的标签,但凡涉及到凶案他从来不会在乎过程,哪怕你做对所有事,可只要错一件也必然会招致责难。 我虽然在极力斥责景承,但突然一想在景承离开的这两年,我何尝不也和他一样。 砰! 会议室的门被重重撞开,我们四人望向门口,好几名警员正阻拦着一对夫妇,女的声泪俱下男的表情哀伤情。 “我要见负责人。”老人情绪激动。 “秦队,对不起,我们怎么也拦不住。”旁边的警员歉意向我解释。 “怎么回事?”我问。 “他们是柳师培的父母,得知柳师培一家遇害后想要了解情况。”因为两个老人都上了岁数,警员只能劝阻但显然没什么效果,警员气喘吁吁对我说。“我请他们回去,可他们坚持要见案件负责人,我说你们在开会商谈案情,他们根本不听执意要立刻过来。” “你,你就是负责人?”老人一脸怒气冲过来,指着我鼻子咆哮。“你们身为人民警察人都死了两年,却一直列为失踪人口处理,要是你们稍微有点作为,两年前就应该发现我儿子的遗体,他,他……” 老人说不下去,身体偏偏倒倒向后退,幸好被身后的警员和老伴搀扶住。 “人命关天,一家四口被谋杀了两年,你们当警察的不要说抓凶手,连人都找不到,今天你们必须给一个说法。”老伴边哭边说。 我在柳师培的资料中知道面前这两位老人,男的叫柳开元,女的叫丁玲。 我示意警员都出去这里交给我处理,我请他们两人坐下:“两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对于两年前发生的柳师培全家被杀凶案我们也很震惊和同情,警方不是没有作为,而是凶手太过狡猾导致警方在两年前搜查过程中没有觉察到,但我可以给你们保证,警方一定会全力追查直至将凶手缉拿归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我不要听你们的空话,都过了两年才找到人,还指望你们能抓到凶手?”丁玲抹了一把眼泪大声说。“我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全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姨,您冷静点,人死不能复生您别哭坏了自己身子。”苏锦倒了两杯水送到老人面前。“追缉凶手是警方的事,关于案情细节警方不能随便透露,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工作。” “理解?谁能理解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知道我们有多难受,我不听你们打官腔,告诉你们,别以为我们好糊弄。”柳开元说完拿出相机就对我们拍照。“我要曝光你们,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警察有多无能。” 柳开元是记者,而且还挺有名气,他这样的举动让苏锦和陆雨晴不知所措,我能体谅他们丧子之痛,冷静站到柳开元的镜头前伸手遮挡。 “你这样做只会影响警方办案,如果你真想为柳师培一家讨回公道,请你配合警方。” “办案?办什么案?这两年我们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来警局询问我儿子一下下落,可你们一直说在办案,结果呢,我儿子一家死了两年都没有人知道,不把你们曝光让民众得知真相,恐怕我等到死的那一天也不能为我儿子一家讨回公道。”柳开元义愤填膺。 丁玲估计是以为我心虚才遮挡镜头,情绪激动的冲过来推我,她太过用力撞到苏锦身上,她手中端着的水杯碎裂,锋利的玻璃碎片瞬间割伤她的手,血如泉涌滴落一点。 苏锦手上的伤口还不浅,我紧紧按住她的伤口,陆雨晴用了好久才止住血。 我顿时勃然大怒:“因为你们是死者父母所以我尊重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不代表你们就可以胡作非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警局!是你们胡搅蛮缠的地方吗?” “没事,我没事,阿姨也不是故意的。”苏锦抿着嘴说。 应该是看见苏锦伤的不轻,柳开元和丁玲也被吓到情绪有些平复。 “坐下来。”我指着椅子低声说。“惩凶除恶是警察的职责,作为人民警察就是为了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这里没有什么是不能见光的,更没谁怕你去曝光。” “我们和你们一样,也希望尽快能抓到凶手,可你们这样在警局肆意妄为胡闹,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复杂。”陆雨晴义正言辞说。 “你们今天既然来了,我刚好有些关于案情的事想向你们了解。”我从案件档案中拿出柳师培的简历推到他们面前。“柳师培是全款购买的别墅,据我们了解包括装修在内柳师培单在居住上就支出1500万,可以柳师培的收入他是没有能力支付这笔开销的,我想知道这笔钱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别墅是我们买给他的。”坐下来的丁玲情绪平稳了很多。 “你们?”我来回打量对面的丁玲和柳开元。 “我是一名记者还算有点名气,人脉关系都不错,名下有一家报社和摄影杂志,收入还算不错。”柳开元放下手中相机回答。“我们就师培这一个儿子,当然希望他能过的好一点,给他买别墅有什么问题吗?” 我点点头,柳开元的解释合情合理消除了我对柳师培收入的疑惑,我让一旁的陆雨晴帮忙把凶案资料递给我,她因为帮苏锦止血,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估计是担心血迹染到档案上所以用两根指头镊起递过来,谁知一不小心档案中所有的凶案照片全都洒落在桌上。 那些触目惊心血腥残忍的凶案现场照片就散落在柳师培和丁玲的眼前,这些血腥恐怖的照片对于一般人来说无疑是难以直视和承受的,丁玲不由自主大叫一声,显然是被吓到,柳开元也是一脸惊恐捂住丁玲的脸手不停颤抖。 我连忙把照片收起来,他们两人本来年事已高加之刚刚承受丧子之痛,我担心在这些照片的刺激下会彻底击溃对面的老人。 “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我声音缓和一些向他们道歉,并且拿出杜织云的照片问。“麻烦你们二位仔细看看照片上的女人,回想一下有没有印象?” 柳开元和丁点接过照片看了很久都摇头表示没见过,柳开元捂着头脸色苍白,想必是之前那些凶案照片让他不适:“我头有些痛,没什么其他事我想先回去。” “我让警员送你们。”我担心他们身体。 “不用了,我们能自己回去。”柳开元摇摇手吃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等等。” 自从柳开元和丁玲冲进会议室以后就再没听过景承的声音,他从来不会纠结无法改变结果的事,所以在景承的冷漠也是他另外一个性格标签,在他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同情和怜悯。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景承身上,他正目不转睛注视着柳开元夫妇,手指了指椅子声音不容置疑:“坐下。” “我人不太舒服,想……” “我没和你商量。”景承的声音透着冰冷。 柳开元和丁玲惊诧的对视,最终还是屈于景承的气势,不知所措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景承又拿起杜织云的照片竖立在他们面前:“认不认照片上的女人?” “我说过不认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人。”柳开元捂着头样子的确很难受。 我不清楚景承为什么突然留住柳开元夫妇,即便他们之前胡搅蛮缠,可考虑到这把年纪还要承受丧子之痛,看见景承如此咄咄逼人有些于心不忍:“让他们先……” 我刚开口景承就抬手示意我不要出声,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着柳开元夫妇,过了很久才放下手中杜织云的照片:“他们说的是真话,的确不认识她。”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茫然对视,完全不明白景承干嘛要甄别柳开元夫妇,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景承竟然一边整理一边把凶案照片一张一张摆放到柳开元夫妇的面前。 “10月5日仓库凶案、10月25日内海海船凶案、11月18日申城美院凶案。”景承一边说一边摆放照片。 每一张特写照片都让人毛骨悚然,对面的柳开元夫妇看的心惊胆战,两人目光陷落在照片中身体抖动的厉害。 苏锦都有些看不下去,这些照片是正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她正想开口阻止被我拦住,景承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一定有原因和目的。 当所有的血腥的照片摆满桌面,如同用尸骨和鲜血拼凑的地狱,柳开元夫妇的呼吸都变的急促惶恐,而景承依旧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们:“认识照片上的死者吗?” “不,不认识。”柳开元捂着头脸色苍白,目光避开了那些照片,而丁玲早就偏过头去。 景承的指头敲击在桌面沉默了好久,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们说的是真话。” 我越听越迷糊,柳开元夫妇当然不可能认识这些凶案中遇害的死者,不明白景承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可以走了吗?”柳开元面如纸色额头还渗出豆大的汗珠。 景承的身体慢慢往前靠,目光慢慢变得锐利,他正直视着柳开元:“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走。” “什么问题?” “你根本不认识照片中的死者,那么……”景承嘴角的笑意在凝固,他的样子如同被唤醒的恶魔。“你在害怕什么?” …… 第三十九章杀戮的起源 柳开元一愣,我觉察到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从他眼神一闪而过,但很快镇定下来拍案而起,他情绪的突然波动并非因为愤怒而是心虚。 “我为什么不能害怕,你给我看的这些,这些照片谁看了不害怕。”柳开元指着景承大声说。 景承身体慢慢靠的椅背上,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柳开元:“我能分辨一个人言词的真伪,亦如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可遗憾的是,这一次你在说谎。” “无理取闹。”柳开元避开和景承的视线接触,带着丁玲往外走。 “我说过,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让你走。”景承翘起腿声音在加重。“在你没有说实话之前,你们两个都不能离开这里。” “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你凭什么限制我们人身自由。”柳开元异常气愤冲着会议室外大喊大叫。“来人啊,来人啊,警察擅自扣押人啦。” 闻讯赶来的警员推开会议室,我看见走廊上全是不明真相的警察,柳开元看见人多喊的更大声。 “你不是要王法天理吗,那好,我们就谈这个。”景承抬手指向苏锦对柳开元说。“她身上穿着警察制服,你们两人公然在警局袭击在职警务人员导致其受伤,按照王法暴力袭击正在依法执行职务的人民警察是袭警罪,聚众冲击警局是妨害公务罪,够让你们留下了吗?” “你,你简直信口开河颠倒黑白。”柳开元指着景承破口大骂。 景承都没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我,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让门口的警员把柳开元夫妇暂时扣押,会议室门关上后我还能听见柳开元和丁玲大声的喊叫。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柳开元是知名记者,我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擅自扣押他们是违反的。”我解开衣领的纽扣透口气。 景承泰然处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苏锦面前指着她手说:“你这血没白流。” “你到底在搞什么?”苏锦心烦意乱问景承。“如果柳开元把被扣押的事曝光,这将会引起很严重的社会影响。” “放心,我保证他不会曝光的。”景承不以为然浅笑看向陆雨晴,莫名其妙伸手掐了掐她脸颊。“你这一次可立大功了,这起凶案一直没有进展就是因为我们始终不能确定杜织云的作案动机,就在刚才你帮我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景承把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演绎的淋漓尽致,事实上他本来就是疯子,之前还对陆雨晴大发雷霆而如今又嬉皮笑脸。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陆雨晴一脸茫然。 “你的不小心让柳开元看见了凶案照片。” 陆雨晴更加茫然:“这,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杜织云的作案动机了?!”苏锦捂着手激动问。“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这些照片。”景承回头看着桌上摆满的凶案照片。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相信你也看出柳开元最后在说谎。” 我点点头但还是很疑惑:“柳开元的反应的确很不寻常啊,他看见这些照片为什么要心虚呢?” “雨晴不小心把照片散落在桌上,我就发现柳开元表情瞬间大变,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景承指着杜织云的照片。“我问他认不认识照片上的女人,他的回答是真话,柳开元并不认识杜织云。” “杜织云行凶模式有特定的目标,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目标以外的人身上,柳开元不认识杜织云合情合理。”陆雨晴说。 景承没有解释而是指着桌上凶案照片:“我又问他认不认识这些死者,他的回答仍然是真话,他不认识凶案中任何一名死者,但在他看这些照片过程中,我却发现柳开元极不寻常的心理反应。” “没看出柳开元有什么异样啊?”苏锦冥思苦想说。 “我是把凶案照片一张一张摆放在他面前,当柳开元看见某张照片时瞳孔会瞬间收拾,这说明他大脑反应速度急剧增加导致视力在高度集中,并且手臂肌肉紧张这是害怕的表现,可这种反应并不是连贯的,会快速的缓解但又会在瞬间爆发出来。”景承看着桌上的凶案照片说。“渐渐我意识到,这些照片是让柳开元害怕的根源,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照片,只有其中几张会让柳开元有这样的反应。” “这些照片全都在凶案现场拍摄的,每一张都是对死者的特写,说实话没接触过刑侦工作的普通人看见表现出害怕很正常。”苏锦说。 “害怕是很正常,可如果按照景承所言,柳开元只对其中某些照片害怕就事有蹊跷。”我沉稳冷静问。“他对那些照片表现出害怕?” 景承从桌上的凶案照片里挑选,很快分成两类,左边是柳开元看后没反应的,右边是让柳开元害怕的。 我们从两组照片中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不同,飞溅的鲜血和残破的肢体以及诡异的死者身躯,相信任何一个普通人看见都会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会在意柳开元会不会害怕这个问题?他怎么说也是没有经历和见过这些场面的人,有害怕表现合情合理啊。”我好奇问。 “问题是柳开元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景承一边说一边把一份档案递到我们面前,翻开后才知道是柳开元的简历,他从事摄影记者很长时间,档案中还有柳开元作品收录,他拍摄过多组让其名利双收的摄影作品,甚至还得到过普利策奖提名,而让柳开元被提名的作品叫焚天之怒。 坦克的履带碾压在破裂的道路上,一位母亲抱着婴儿的尸体跪在钢铁洪流前面,眼泪将脸上沾满了鲜血冲洗出两道泪痕,她高举的手握着一把锈钝的刀仰天痛苦嘶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坦克火炮的轰鸣以及坐在上面士兵冷漠的注视,在母亲的身后家园早已是一片火海。 这张震撼人心的黑白照片将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完美的展现出来,不可否认柳开元的确是一位杰出的摄影记者。 “柳开元是战地记者?!”我忽然感觉不对劲,往后翻看他的简历发现柳开元的这些照片拍摄于不同的各国战争。 “一个经历过战争的记者,他见到的死亡恐怕远比这些凶案照片要更多更血腥。”景承淡淡一笑意味深长说。“他亲眼目睹并且见证的毁灭和杀戮早让柳开元对死亡习以为常,所以我才好奇柳开元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放下档案重新把注意力专注到桌上两组照片中:“柳开元害怕的不是这些照片,而是照片中出现的某样东西。” 陆雨晴和苏锦也反应过来,都埋头仔细甄别,景承在旁边提示:“如果你们认真分辨就会发现,右边这组照片中比左边的多了一样东西。” 突然陆雨晴指着两组照片说:“右边的照片都是死者面部特写,而左边全拍摄的是身体,死者的面部被杜织云放有金币。” “让柳开元害怕的是金币?!”苏锦一怔猛然瞪大眼睛。“柳开元认识古希腊女神金币。” “对,这就是他害怕的根源,古希腊女神金币在所有的凶案现场都有出现,这是杜织云行凶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景承笑着点点头说。“在这起连环变态杀人凶案中金币预示着死亡,你们就不奇怪柳开元为什么知道金币的含义吗?” “仓库凶案中杜织云留下《莱茵的黄金》,借用了歌剧内容在暗示金币和被诅咒的黄金一样,占有过金币的人都会死亡,就是说柳开元曾经得到过古希腊女神金币。”我神情严峻说。 “我们一直试图找到死者的共同点,来推测杜织云行凶的规律,离奇的是所有的死者并没有交集,事实上从一开始我们就调查错了方向,连环凶案中的死者其实是有交集的只是我们一直没想到。”景承在会议室边走边说。 “死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陆雨晴问。 “杜织云的杀戮带有明显的复仇心理,所以她才会灭门,她为什么要复仇呢?”景承反问。 “杜织云和二十年前的无名男尸是父女关系,无名男尸属于凶杀,她是在为父亲复仇。”陆雨晴回答。 “无名男尸遇害时杜织云才九岁,她所杀的人当时也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为什么要杀一群同龄人复仇?” “柳开元见过古希腊女神金币……”我嘴角蠕动几下慢慢张开嘴。“凶案中死者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父母认识杜织云的父亲,杜织云是在向他们的父母复仇!” “杜织云曾经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也是导致她心理扭曲的重要原因,现在她要把这种痛苦百倍偿还回来,所以她才会灭门杀戮,死亡已经无法满足杜织云的愤恨,她在真正开始杀戮之前,要让亏欠她的人承受无以复加的哀伤。”景承停在窗户边表情凝重。“所以我才会把柳开元留在警局。” “开始真正的杀戮?”苏锦大吃一惊。“她已经杀了二十一个人,难道在杜织云的死亡名单上还有更多的人?” 我揉了揉额头缓缓坐回到椅子上,案情到现在终于开始渐渐明朗,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杜织云之前灭门行凶不过是她惩罚的方式,死者的父母才是她最终复仇的目标,等她完成惩罚后,真正的杀戮将拉开帷幕。” 第四十章死亡循环 刑侦调查重心转移到遇害者父母身上,他们的档案也陆续调送到局里,葛宏帆和柳开元夫妇我们已经接触过,剩下就是宋连桥的父母,陆雨晴翻阅档案后有些吃惊。 “宋连桥的父亲竟然是宋山月!” “你认识?” “我爸认识。”陆雨晴把宋山月档案摆放在我们面前。“我爸是搞诗歌创作的,宋山月在诗歌界算是很有名的人,他是象征主义流派的代表人物,被誉为国内诗歌圈里的教父。” 档案中有宋山月的照片,温文儒雅颇有风度,我好奇问:“为什么宋山月被称为教父?” “这个人的一生完全是一部励志,他早年的诗歌并不出名,微薄的稿酬让他入不敷出穷困潦倒,但一直坚持创作并没有放弃,后来他自费出版了诗集引起轰动,在诗歌界开始崭露头角,他顺势而上成立了出版社,在宋山月的经营下成为国内最权威的诗歌出版社,而且为其带来可观的经济回报,只要从他出版社出版的诗集一定会让作者成名,所以他被称为诗歌界的教父。”陆雨晴对我们说。 宋山月的妻子叫吴思雨,年轻的时候也是诗人,很仰慕宋山月的才华,在宋山月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了他,夫妻两人感情甚好,宋山月出名之后也没忘了糟糠之妻,两人相濡以沫携手白头。 “你们有没有发现葛宏帆和柳开元以及宋山月有一处相似的经历。”苏锦说。 “葛宏帆最早就是从事海运贸易,慢慢规模越做越大,到现在海城市一半的海运船只都是属于他的,柳开元之前是记者,后来成立报社,宋山月刚才雨晴已经介绍过,这三个人都是中年发迹而且全都家境殷实。”我看着档案说。 “而且这三个人发迹的时间都是在二十年前。”苏锦在旁边补充。 “三个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段相继发达,从他们各自的档案看,在发达之前还一直默默无闻,发迹的过程如同是一夜之间完成的,这说明他们都获得了一笔数量惊人的资金。”陆雨晴说。 “如果杜织云真正的目标是这三个人,说明他们和二十年前无名男尸凶案有关,这笔来历不明的资金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苏锦说。 对着这些档案我们已经研究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我疲惫的揉揉额头:“葛宏帆是搞海运贸易,柳开元是记者而宋山月是诗人,这三个人怎么看也没有共同点,而且交叉核对过他们的档案奇怪的是相互之间并没有交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和无名男尸凶案扯上关系呢?” “二十年前发现无名男尸是什么时间?”景承蜷缩在会议室的沙发上睡了一晚,他躺在上面睁开眼睛。 苏锦翻查资料后回答:“2月14日。” “死亡时间呢?”景承平静问。 “根据当时法医的验尸报告,无名男尸死亡时间是在发现尸体的一个星期前,大约在2月3日到5日左右。” 陆雨晴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什么,在凌乱的档案中翻找,很快拿起一份报告:“柳师培失踪的时间刚好也是2月5日,这也是他一家遇害的时间。”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仓库凶案是杜织云第一次犯案,事实上两年前的柳师培一家灭门凶案才是开始,2月5日对杜织云有特殊的意义。”景承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 “无名男尸的忌日!”我反应过来。 “她选择在忌日杀掉柳师培全家具有象征意义,她是在宣告复仇的开始,这将会是一个封闭的循环,杜织云对这个时间刻骨铭心,说明……”景承喝了一口水沉稳说。“说明二十年前无名男尸遇害时杜织云也在现场,并且目睹了整个凶案过程,仇恨赋予了这个时间特殊的含义。” “封闭的循环是什么意思?”陆雨晴不解问。 “今天是多少号?”景承端着水杯走过来。 “12月8日。”陆雨晴回答。 苏锦瞬间瞪大眼睛:“杜织云在两年前选择在无名男尸忌日开始杀戮,而这些遇害者并非是她真正的目标,杜织云会在下一个2月5日完成最后的复仇,整个杀人计划如同一个循环,从二十年前开始最终会在相同的时间结束。”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是说杜织云会很快开始犯案,她会在2月9日之前陆续杀掉她死亡名单上剩下的人。”陆雨晴大吃一惊。 景承晃动着水杯摇头:“不是陆续,既然是循环,那么结束和开始会是相同的,杜织云会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杀掉所有人。” “我已经让警员把死者父母全都带到警局,杜织云的杀人计划已经被我们识破,她如果真要一意孤行继续行凶的话反而是件好事,我们就能以逸待劳将其抓获。”苏锦说。 “你以为我们对付的是杜织云?”我和景承对视一眼,他沉默的注视着水杯,相信他心里和我想到一样。“所有的杀人计划都是有人为杜织云布置好的,她和陈贤只不过是提线傀儡而已。” “要知道我们在幕后人眼中甚至连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这个人帮助杜织云唯一的原因就是将她和陈贤变成怪物,这个人创造了让我们追捕的猎物从而来检验我们真实的能力,我不认为这个杀人计划会有任何瑕疵。”景承心平气和说。 “你的意思我们发现杜织云行凶真正的目标也是整个杀人计划中早就安排好的?”陆雨晴一脸惊愕。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宋连桥全家灭门凶案中,不一样告诉了我们时间、地点以及目标,甚至还把杀人手法都和盘托出,结果呢?我们并没能及时阻止惨案发生。”我重重叹息一声低沉说。“这一次对方同样先亮出底牌,而且还加大了难度,要在我们严防死守下完成行凶,对于杜织云来说她在复仇,但对于真正的幕后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游戏。” “没有输赢,只有生死。”苏锦和陆雨晴对视,她们都经历过两年前的事,知道怪物游戏的规则。 “要破解这个循环首先就得知道起源,不用交叉核对葛宏帆等人的共同点以及交集,分别调查二十年前2月5号这些人在什么地方。”我声音坚定。 “我还是不相信,你说的这个人即便亮出底牌,在杜织云被抓获前,我会安排警力24小时监管式保护,这个人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让杜织云得手。”苏锦一脸正气胸有成竹。 “如果说杜织云的杀人计划是有意让我们发现,那么我们如今知道的其实是对方想让我们知道,到底有没有看见对方的底牌还是未知数。”景承双手捧着水杯目光睿智。 “你有什么想法?”我问。 “杜织云已经不满足用死亡来复仇,这种方式宣泄不了她内心的仇恨,所以才会先让葛宏帆等人承受她经历过的痛苦,如果说这是杀人计划的第一步,那么杜织云既然已经完成,为什么迟迟还不动手呢?”景承喃喃自语。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一个封闭的循环,她必须等到忌日来完成最后的复仇。”陆雨晴表情有些迷糊。 “杜织云被仇恨扭曲心智,但并不意味着她愚笨,何况她身后还有一个罪恶深渊中顶级怪物筹划一切,距离忌日只剩下两个月时间,要在同一时间相同的地点杀掉所有人,如果你们是杜织云会怎么做?”景承抬头注视我们问。 “我会现在就开始行动,首先把目标人物控制并且集中起来。”我已经习惯用怪物的思维去分析怪物。 “不错,这是她最应该做的,错过今年的2月5号她必须等到明年,可问题是杜织云病入膏肓,她已经没有时间在等一年,说明还有更重要的事她还没完成。”景承又喝了一口水淡淡说。 “还有什么比杜织云完成最后复仇还重要的?”苏锦疑惑不解。 “我说过,死亡已经满足和平复不了她的仇恨,她要让葛宏帆等人在死之前承受无以复加的痛苦。” “可杜织云已经杀了他们的子女并且还是灭门,这已经足够……”我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吃惊的看向景承。“还有另外的人!除了葛宏帆他们还有人与二十年前的无名男尸凶案有关!” “如果葛宏帆等人和二十年前无名男尸凶案有关,那么除了杜织云之外,他们也知道当时还要谁在场,要是能撬开他们的嘴,就能提前阻止杜织云的杀人计划。”苏锦激动不已说。 警员敲门进来报告,葛宏帆和宋山月夫妇已经被带到警局。 “把葛宏帆和宋山月以及柳开元夫妇分开安排在审讯室,不允许任何警员与他们交谈,一日三餐按时送过去。”我深思熟虑后对警员说。“对了,不能让这些人见面,让他们先走审讯室呆上一天,我要为他们准备一场出其不意的二十年重逢相聚。” 第四十一章鬣狗群 扣押一天后我让人把葛宏帆等人全都安排到一间装有单面可视镜的审讯室,透过镜子我们能看见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出乎意料的是见面出奇的平静,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惊诧和意外,他们之间甚至都没有视线交流,进入审讯室以后各自和家人坐在一起一言不发。 “他们的反应好像相互并不认识?”陆雨晴有些疑惑。 “不,他们如今的反应刚好证明是认识对方的。”我斩钉切铁说。 “为什么?”陆雨晴是法医对刑侦并不在行。 “你试想一下,突然把你带到警局并且扣押一天,这中间没有任何人与你交谈,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问。 “当然很着急,想尽快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在这里已经站了一个小时,你见过审讯室里的这些人说话吗?”我面色严峻盯着房间中的人说。“他们的反应是不正常的,相互之间在刻意回避接触,这说明他们是认识的。” “这些人既然很可能和二十年前无名男尸凶案有关,为什么不立即进行突审,将他们安排在一起有什么作用?”陆雨晴问。 “无名男尸的凶案发生在二十年前,没有足够的证据和线索,我们只是推测这些人和凶案有关,但是却不能证明,同样房间中这些人也深知这一点。”苏锦沉着冷静回答。“相信在这二十年里,他们无数次练习如何应对被警方询问,不管我们怎么审问他们都会对答如流。” “心理素质再好的罪犯在觉察到罪迹败露时都会表现出恐慌和焦虑,但这些反应在这些人身上并没有出现,他们要么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是相互之间早已订立了攻守同盟,而且还是互相牵制牢不可破的同盟。”我的目光逐一扫视过房间中每一个人。“我更相信是后者。” “既然他们之间有攻守同盟,为什么不单独分开审问,将这些人安排在一起岂不是更难突破?”陆雨晴说。 “见过鬣狗吗?”一直沉默的景承意味深长问。 “鬣狗?”苏锦和陆雨晴一脸茫然。 “鬣狗是很性情凶猛的动物,而且拥有极大的耐力和忍受力,它们社会性群居并且等级森严,成群猎食体型远大于它们的猎物,因此鬣狗对于群体极其忠诚,这是确保它们能在族群中活下去的最基本条件。”景承抬手指着审讯室中的人说。“我们面前的就是一支鬣狗群。” “将他们单独分开审问,房间中的每一个人就如同一只离群的鬣狗,想要活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和族群汇合,它们不相信任何族群以外的动物。”我点点头说。 “鬣狗群也会面临毁灭,但很少是因为它们天敌的攻击造成的,而是内乱引发的族群冲突,和所有土崩瓦解的同盟一样,真正原因并非是外界因素而是内讧,把这些人放在一起就是为了让它们狗咬狗。” “可他们之间并不交流啊。”陆雨晴说。 “鬣狗群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由一只首领统领整个族群,首领控制着族群所有事物,包括猎物的选择以及狩猎部署和食物分配,下面的鬣狗会忠心不二的服从,如果首领死亡那么族群也会随即分解。”景承慢慢走到镜子前锐利的目光审视房间中每一个人。“它们一直能保持沉默和镇静,说明它们的同盟如今还很牢固。” “这支鬣狗群的首领就在房间中!”苏锦反应过来。 “要突破它们的同盟,首先得先找到这个首领,只要击溃它这个联盟就会不攻自破。”我走到景承身边,视线逐一从房间中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他们之间没有交流互动一直保持沉默,怎么才能找到首领?”苏锦问。 “他们以为这样就不会露出破绽,可言语和动作往往是最虚假的,但心理行为导致的肢体变化却无法控制。”景承手轻轻触碰在镜子上,刚好指着葛宏帆。“先从他开始。” 审讯室中的葛宏帆接连不断抽烟,他拿起干瘪的烟盒时发现已经空空如也,葛宏帆心烦意乱将烟盒丢在地上,侧身翘腿面对审讯室门口的方向移动身体,手指没有节律的敲击自己膝盖。 “你们有没有发现葛宏帆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最远。”苏锦说。 “任何群体的组织结构都是由核心、骨干和一般群众组成,鬣狗群也一样但等级更森严。” 景承指着葛宏帆不慌不忙说,翘腿和侧身则是戒备行为,精神处于高度集中状态,这种戒备随时能转变成攻击态势,说明他心理素质稳定行动坚决。 葛宏帆在进入审讯室以后就坐在门口位置,很多时候会误认为他是想逃离目前的环境,但实际上他的位置是由身份决定的,鬣狗群在休息时为了防止被其他动物袭击,首领会让身体强壮的鬣狗在最外围构架防护屏障,同时首领自己也会身先士卒担任警戒。 “这么说葛宏帆有可能就是首领?”陆雨晴问。 “注意到葛宏帆抽烟吗?抽烟代表着他的不安与焦虑,他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的紧张,这源于审讯室中其他人对他造成的压力,是一种畏惧的表现。”景承摇摇头肯定说。“作为首领必须有强势的统治力和对族群不容置疑的威慑力,一旦表现出软弱就会丧失对族群的控制,所以首领是没有畏惧的,葛宏帆不符合成为首领的特质,他在这个鬣狗群中是最忠诚的骨干。” “我认为柳开元很像是首领。”苏锦说。 “为什么?”景承笑着问。 “按照你对首领的定位,柳开元完全符合这些特质。”苏锦回答。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首先柳开元很强势这一点从他上次冲击警局就能看出来,而且他是战地记者亲眼目睹过战争,死亡和毁灭对于他来说习以为常,相信他的心理素质远远超过审讯室中其他人,死亡是人最大的恐惧根源,从柳开元拍摄的照片不难看出他对死亡见惯不惊,这样一个人的内心无疑是冷漠无情的,当首领再合适不过。”陆雨晴也赞同苏锦的意见。 “那我是不是该认为你也有当首领的潜质。”我看着陆雨晴淡淡一笑。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陆雨晴一脸茫然。 “柳开元虽然经历过战争但我相信他见过的死亡远不及你要多,而且你见到绝对要比他更血腥恐怖,可你的内心为什么不是冷漠无情的呢?”我笑着反问。 “这,这……不一样啊。”陆雨晴解释不清。“我是为死者说出最后的证词,为含冤莫白的无辜讨回公道。” “柳开元何尝不是,他的照片揭露战争可怕的真相,让世人对战争敬而远之从而阻止战争的发生。”我心平气和对陆雨晴说。“人的善恶往往是在一念之间,柳开元冒着生命危险去拍摄战争的罪恶,不可否认这是一种高尚的行为,单靠职业去判定柳开元太过武断。” “咬人的狗不会叫。”景承双手插在衣兜里浅笑。“他冲击警局和在你们面前大喊大叫刚好反应这个人内心的敏感和脆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行为,说明柳开元性格怯弱胆小。” 景承的目光透过镜子落在柳开元的身上,他心绪不宁皱着眉头,身旁的丁玲轻轻拍着他的背,柳开元握着丁玲的手不停变换着坐姿。 “鬣狗群在遭遇危险时,首领必须处变不惊审时度势指挥族群,很显然柳开元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他在座位上的姿势在两性关系中是被动方,相反丁玲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就是说在生活上柳开元事事都会听从丁玲的,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又怎么能成为首领。”景承胸有成竹摇头说。“而且在鬣狗群中,只有老弱病残的鬣狗才处于族群的最中间,因为它们需要其他鬣狗的保护,柳开元在这个群体中属于边缘人,也是等级最低的鬣狗,它听从首领的指令并且忠心的服从。” “那么丁玲呢?”苏锦问。 “丁玲在审讯室中一直在来回注视其他人,她试图得到视线和言语的交流,并且迫切的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没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同时也不遵守族群的规矩。”景承不假思索回答。 “丁玲不属于这个鬣狗群,她根本不认识审讯室中其他人,丁玲和二十年前的无名男尸凶案没有关联。”我注视着丁玲说。 “如果这些人都不是首领,那么只剩下宋山月他妻子吴思雨,宋山月是诗人,在精神层面有极高的追求,他本身就是想要自己的诗歌去传递思想,说明他有影响别人的能力,同时从审讯室每个人选择座位的方式看,他和葛宏帆都处于外围,这么说他就是首领!”陆雨晴回头看看我们说。 景承终于缓慢的点点头:“鬣狗看见首领会低头表示臣服,绝对不会敢去直视首领,这是一种挑衅行为会招致惩罚和驱逐,而宋山月的位置在审讯室最里面,他的视线能看见房间中所有人,并且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其他人的身体。” “宋山月就是首领!”苏锦兴奋不已。 “不对,宋山月的目光没有威慑力,他虽然在注视其他人,但视线中更多是想要得到其他人的交流,这样的行为和丁玲一样,他只不过是想试图打破沉默通过交谈获取信息。”我眉头微微一皱说。 “可他是唯一符合首领特质的人啊。”陆雨晴说。 “他的确符合成为首领的条件,他追求精神统治有与生俱来的领导力和执行力,可在这间审讯室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符合这些特点。”景承淡淡一笑。 “吴思雨?!”苏锦大吃一惊。 “吴思雨坐在宋山月的身后,她的位置是审讯室中所有人最远的一个,她是族群最前沿的警戒线,密切监视和威慑着所有人。”景承嘴角缓缓上翘透过镜子死死盯着吴思雨。 “你,你早就知道吴思雨就是首领,所以你才会把审讯室中这些人比喻成鬣狗群。”我突然明白过来震惊看向景承。“心情凶残的野兽群体有很多,但鬣狗群却与众不同最显著的分别就是,鬣狗群的首领不是雄性而是鬣狗女王。” “吴思雨就是鬣狗女王!”陆雨晴恍然大悟。 “不管二十年前这些人到底做过什么,吴思雨就是始作俑者的主谋。” 景承露出自负的微笑,就在这时一直背对着我们的吴思雨忽然慢慢转过头,她仿佛能看见我们一样,从来没见过如此冰冷的目光,她完全没有审讯室其他人的焦灼与不安,脸上没有丝毫神情的变化,冷静的让人感到可怕。 “我立刻安排人对吴思雨进行突审。” “不用。”苏锦刚要转身就被景承叫住。“鬣狗女王只会被打败但绝对不会妥协,何况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撬不开她的嘴。” “那,那怎么办,要阻止杜织云就必须先知道还有谁与二十年前无名男尸凶案有关,否则她很快就会再次行凶,而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审讯室里的人。”苏锦心急如焚。 “每个人都有弱点,咱们这位鬣狗女王也不例外。”景承的目光移到吴思雨旁边的宋山月身上。“丁玲和宋山月对无名男尸凶案不知情,把这两人带出来,宋山月就是鬣狗女王的弱点。” 第四十二章暗战 警员从审讯室带走丁玲和宋山月后,我明显发现剩下的三人表情各异,没有丁玲的陪伴柳开元更加六神无主,葛宏帆也表现出烦躁的焦虑,即便处变不惊的吴思雨脸上也泛起不安的神情。 “他们已经乱了阵脚,不管能不能问出什么,我认为有必要敲山震虎让他们更加恐慌,他们越是心虚防线越容易突破。”苏锦说。 我透过镜子注视着吴思雨,五十多岁的她保养的很好,几乎看不见脸上的皱纹,衣着打扮得体透着精干,头发柔顺不乱指甲圆滑光洁,一看便知吴思雨很注重细节,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即便是坐在审讯室中依旧透着风过无痕的从容,很难让人相信她居然会是鬣狗女王。 “我赞同苏锦的想法,即便撬不开她的嘴,也不能让她有恃无恐,得给一些压力来促使他们之间的同盟松动。”我点点头看向景承。 “不要被这个女人的外表所迷惑,她能在鬣狗群中成为女王说明她是这个群落中最凶残的,苏锦身上没有戾气,不会是她的对手。”景承和我对视上下打量我一翻。“你也不行,你身上这套制服让你有诸多顾忌,而且如果吴思雨心中有鬼,那么这二十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的就是警察,她能筹划一切同样也想好如何应对你们。” “对付怪物最好的办法就是另一只怪物。”我明白景承言外之意。 景承神经质的笑了笑,让我留在审讯室外观察,安排苏锦和陆雨晴立刻提审丁玲和宋山月,务必从这两个人口中得知二十年前的2月5日,柳开元和吴思雨在什么地方。 景承说完从容淡定的走进审讯室,他的出现让吴思雨等人有些意外,估计他们一直都在等待警察的审问,只要这要他们心里才有底,没想到等来的却不是他们想见的人。 景承拿着杜织云连环杀人案的档案坐到柳开元身边,他的目光始终没有接触另外两人。 “很感谢你的配合,你现在可以先出去了。”景承声音很轻柔对柳开元说。 景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表现的很平静,柳开元先是一怔不知所措愣在座位上,我留意到一直侧身而坐刻意避开和其他人视线交流的葛宏帆很惊诧望向柳开元,吴思雨眼角微微抽搐一下。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出去吧。”景承声音依旧很平缓。 柳开元犹豫片刻还是离开审讯室,剩下的葛宏帆和吴思雨目光不经意触碰在一起,充满了吃惊和质疑,我顿时明白景承的意图,柳开元是他们之中最薄弱的环节,他游离在这个鬣狗群的边缘,景承利用他打破了房间中的默契,如今猜忌和怀疑充斥在族群之中,牢不可破的同盟也因此出现细微的裂痕。 我让警员把柳开元带下去监管,目光重新回到审讯室中,景承仿佛根本没有与葛宏帆和吴思雨交谈的意思,他把一张张凶案现场照片摆放在桌上如同在玩拼图游戏。 他的举动吸引了吴思雨和葛宏帆的注意,随着照片堆满桌面我才看清景承拿出的是葛家三兄妹和宋连桥凶案的照片。 “你的。”景承手敲击在海城市内海凶案照片上,示意葛宏帆过来看,然后又敲击旁边的照片看下吴思雨。“这是你的。” 当这些照片呈现在他们视线中,葛宏帆的镇定瞬间荡然无存,颤抖的身体和不断蠕动的嘴角能看出他的痛苦,这些照片警方没有对外公布过,作为受害者家属吴思雨也是第一次看见,抛开其他的事她终究是宋连桥的母亲,看见自己儿子一家惨不忍睹的血腥惨状顿时捂嘴痛哭。 景承展现出来的冷漠和吴思雨他们的悲伤形成鲜明对比,他甚至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还是很开心那种,我想景承说的对,我无法做到向他那样不近人情的冷酷。 “葛家三兄妹死的还算轻松,被凶手从后脑近距离开枪射杀,相信他们死的时候没什么痛苦,不过凶手也没打算轻轻松松放过他们,在枪杀他们后折断了尸体四肢,并且塑造成凶手想要的造型。”景承望向老泪纵横的葛宏帆。“你看看,是不是挺有艺术感的。” 葛宏帆瞬间暴怒一把拧住景承衣服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双目溅火仿佛好像打算撕碎他,我暗暗一惊正打算冲进去,看见景承低垂的手轻微摇摆,我明白他是在暗示我不要理会,他好像是有意在激怒葛宏帆。 景承根本不去看葛宏帆,偏头看向吴思雨,依旧带着冷漠的微笑:“宋连桥死的就没那么轻松了,他的妻女是被活生生砍死,而他自己被凶手挖出心脏,我猜他临死前一定很痛苦。” “闭嘴。”吴思雨愤怒大喊。 葛宏帆挥拳就向景承打去,拳头被景承稳稳捏住,他脸上的笑容在凝固,目光锋利的如同一把刀:“知道什么叫报应吗?” 葛宏帆的拳头无法前进分毫,景承稍微用力就把他推开,阴冷的眼神来回看了葛宏帆和吴思雨一眼,手指敲击在照片上。 “这就是你们的报应,我笑的不是这些死人而是你们,丰衣足食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你,你什么意思?”葛宏帆大口喘息问。 “那我提醒你们一下,二十年前警方在海城内海发现一具无名男尸,经过法医鉴定证实为凶杀,巧合的是,二十年后在相同的海域又发生凶案,而被杀的就是你的三个儿女以及他们的家人一共八条人命,紧接着是宋连桥一家三口。”景承从桌上拿起照片,一张张丢到葛宏帆和吴思雨面前。“你们的报应迟到了二十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思雨抹去脸上泪水,很快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放心,我不是警察,你们在二十年前做过什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好看看你们面前的照片,你们也为人父母相信对丧子之痛深有感触,如果你们还有点人性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告诉我。”景承整理好衣衫面无表情注视着两人。“二十年前除了你们和柳开元之外,还有谁在场?”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吴思雨回答的很镇定。 “我儿子和女儿全家的死和二十年前……” 砰! 吴思雨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她没有说话但这个举动足以让乱了方寸的葛宏帆清醒过来,猛然抬头应该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和二十年前什么凶案有关?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葛宏帆很快改口。 景承偏头死死盯住吴思雨,我在外面都有些吃惊,即便过了二十年,这些人之间的攻守同盟竟然还是如此牢固,吴思雨仅仅一个动作就能让葛宏帆从丧子之痛的悲伤中清醒,他们越是这样谨慎说明当年他们做的事越不可思议。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景承走到吴思雨面前。“看来我需要帮你把整件事捋顺。” 景承一边围绕吴思雨和葛宏帆走动一边冷声说。 “你们二十年前无论做过什么,怪就怪你们没做干净,如今有人回来向你们复仇,杀掉你们子女仅仅是开始,凶手采用的方式是灭门,知道什么叫灭门吗?就是所有与你们有关的直系血亲都得死。” 葛宏帆和吴思雨默不作声,好像在听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哦,我明白了,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只要你们不承认警方是没有证据的,所以你们并不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不过……”景承停在吴思雨面前声音更加冰冷。“不过凶手不是警察,她不需要证据,她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复仇,你刚才不是让我闭嘴吗?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和照片上的那些人一样,永远的闭嘴。” 吴思雨抬头和景承对视,目光竟然没有半点迟疑和闪烁:“你既然说没有证据那么你所说的更像是一个故事,我对你的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们是受害者的父母,希望你能尊重死者,与其有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不如想想如何抓到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我在心里对吴思雨重新审视,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面对自己儿子一家惨死的照片竟然还能保持冷静,反观葛宏帆显然已经受到景承的影响,在柳开元离开后他的情绪波动很明显,特别是听到景承说的那些话后,葛宏帆表露出恐慌和害怕。 但是这一切虽然被我们看在眼里,同样也被吴思雨所觉察,所以她对景承的回答其实是一语双关,她在暗示葛宏帆只要不开口谁也拿他们没办法,这番话显然对葛宏帆很有效果,他的情绪很快平复下去。 “我不是来审讯你们,我想和你们做一个交易。”审讯室中的景承并不着急。“凶手肯定不会放过你们,只要你们离开警方的视线我相信下一次见面会是在法医解剖台上,但你们如果告诉我二十年前还有谁和你们在一起,警方就有办法提前抓获凶手,这样一来你们能捡回一条命,你们认为我这个建议怎么样?” 葛宏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还是最开始门口的位置,吴思雨也坐下表情从容淡定,两人用沉默回绝了他。 景承没有继续交谈,收拾起桌上的照片和档案离开审讯室,出来后走到我身边。 “看样子你说的对,有吴思雨这条鬣狗女王在,他们的攻守同盟不会被攻破,他们深知没有证据警方无能为力,我们撬不开她的嘴。” “我根本没打算从这两个人嘴里问出结果。”景承声音很平静。 “那你干嘛还要和他们交谈?”我诧异问。 “我想证明两件事。”景承不慌不忙回答。“在我向他们提出交易时,葛宏帆和吴思雨的心理行为都表现出短暂的迟疑和犹豫,这足以说明我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属于这支鬣狗群。” “为什么你确定还有一个人而不是几个?” “我问吴思雨还有谁参与时,她的回答是,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她用的单数而不是复数,说明只剩下一个我们没找到的人。” 我恍然大悟点头继续问:“你还证明了什么事?” “我向吴思雨和葛宏帆提出交易,他们却选择了放弃,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忌惮凶手,而是不说还能把希望寄托在警方提前抓获凶手上,他们就能逃过一劫,相反若是说出来就会必死无疑。”景承抬头透过镜子盯着审讯室里的两人,稍微停顿片刻看向我。“他们在二十年前犯的是死罪,所以才不敢说出真相,你一定要在杜织云还活着的时候抓到她,因为杜织云既是凶手也是证人,她是唯一能将这几只逍遥法外二十年的鬣狗绳之以法的人。” 第四十三章厄运金币 我们去和苏锦与陆雨晴汇合,按照景承的要求把丁玲和宋山月安排在同一间审讯室,丁玲的情绪起伏很大一边拍门一边大喊大叫,宋山月也按耐不住气急败坏喊着要找律师。 “是时候了,这两人越是焦躁越容易突破。”景承说完开门进去。 宋山月看见我难:“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无缘无故把我们抓到这里来也不说明情况,法律是用来保护公民的不是任由你们践踏。” “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我家开元呢?”丁玲指着我们大声说。“你们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让我出去,否则我一定会将你们的暴行公之于众。” “请你们冷静点,把你们留在警局不是非法拘禁而是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苏锦心平气和解释。 “安全?”宋山月一怔很快冷静下来。“什么安全?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所有受害者的父母都是凶手的目标。”陆雨晴说。 “我,我们也是凶手的目标?”丁玲大吃一惊不再叫喊。“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 “案件细节警方不方便透露,有一些情况需要向你们了解,有助于警方早上抓获凶手,希望你们能配合警方工作。”苏锦示意两人先坐下。 “了解什么?”宋山月问。 景承伸出手在两人面前展开,一枚古希腊女神金币出现在他手心:“就先从这个谈起。” 丁玲和宋山月目光落在金币上两人一惊,很显然他们都认识这枚金币,但从两人表情看似乎这枚金币还关系什么秘密,让两人瞬间变的谨慎起来。 “你们可以保持沉默,警方也不会强迫你们留下,想要走现在就可以走。”我拉开审讯室的大门。“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你们安全,但如果你们不配合或者离开警局,那么往后会发生什么事就需要你们自己承担后果。” “两位都经历过丧子之痛,相信也希望为自己子女讨回公道,可如果你们不愿意配合警方只会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陆雨晴苦口婆心说。“而且凶手还会继续犯案,你们难道就没有丝毫恻隐之心,如果让凶手完成行凶,你们和帮凶还有什么区别?” “你们即便不为其他人着想总该为自己考虑,凶手最终的目标就是你们,一天不将凶手缉拿归案你们只能终日活在恐惧之中。”苏锦说。 “这,这枚金币和凶手杀人有关?”丁玲犹豫了良久开口试探着问。 “因为这枚金币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二十一人遇害,这个数字还会不会增加,不久之后摆在我面前的凶案死者档案中有没有你们的名字,全在你们自己一念之间。”我觉察到丁玲的防线已经松动。 “我,我见过这枚金币……” 丁玲深吸一口气终于对我们说出实情,二十年前柳开元还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摄影记者,想要在新闻界崭露头角除了敏锐的洞察力去发现隐藏的大新闻外,更主要的是老天眷顾的运气,毕竟大新闻可遇而不可求,但从事记者工作的人实在太多。 丁玲之前是报社编辑,负责审核摄影记者的稿件,渐渐和柳开元认识并且成为夫妻,丁玲告诉柳开元摄影记者必须要抓拍那些稍纵即逝令人震撼的瞬间,但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机会太少。 柳开元受到触动与其天天等着新闻发生还不如深入到新闻第一线,因此柳开元决定当一名战地记者,他的这个决定改变了柳开元的发展轨迹,柳开元的摄影才华在战争中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的摄影作品也让其在新闻界名声大噪。 “开元在工作上无可挑剔,但作为妻子我能感受到自己丈夫对名利有一种狂热的迷恋,有一次他结束战地记者工作从国外返回时,带回两个木箱……”丁玲停顿了一会目光看向桌上的金币,过来很久才说出话。“其中一个木箱中装满了美金,而另一个箱子里堆满了金条,除此之外开元还带回一个布袋,里面有几十枚这样的金币。” “装满箱子的美金和金条?!”我们目瞪口呆。 丁玲点点头神情黯然:“当时我也被吓到,要知道在二十年前,不,即便在现在那也是一笔巨款,我问过他这些东西的来历,他从来没有隐瞒过我任何事,但那一次他让我不要管。” “有,有多少美金?”我惊诧问。 “一共500万。”丁玲对这个数字记忆犹新。 我们再次被震惊到,按照当时的汇率,500万美金折合国内货币相当于4千万,这还不算上装满黄金的木箱。 “那袋金币呢?”景承不为所动问。 “开元把金币全都熔化成金条。”丁玲不再隐瞒把所有事全都和盘托出,从那以后柳开元放弃摄影,用这笔钱创办了自己的报社和杂志社,逐渐规模越做越大让柳开元名利双收,但这件事一直压在丁玲的心里,她总感觉不踏实也因此患上了失眠。“没想到果真是祸事,若是报应我愿意承担,为什么要报应到我儿子一家人的身上。” “柳开元带回这两个箱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景承追问。 “二十年前的2月18日,或许是因为那两个箱子的原因,我把这一天记得特别清楚。” “这笔钱是不是不干净?”一直沉默的宋山月声音低沉。 我们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干不干净不知道,不过现在因为这些来历不明的钱和黄金以及金币已经死了二十一个人。” 宋山月用双手搓揉脸颊,闭目懊悔的摇头:“都怪我,都怪我……” “你知道什么?”苏锦问。 “我不求名利更没有远大志向,我只想写属于自己的诗歌,对于物质我更在乎精神层面的满足,即便我曾经穷困潦倒一贫如洗也没因此放弃过我的理想,这辈子让我最欣慰的不是什么诗歌教父,也不是被人推崇赞扬的诗集,我很幸运自己能遇到思雨,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她给我的,可我却忘了问她是如何做到的……” 我们没有打断宋山月,他有些出神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中,他把过往的是娓娓道来,吴思雨对宋山月情深意重,即便在宋山月一无所有的时候也都没有丝毫埋怨支持和鼓励他为理想创作诗歌,两人感情情比金坚,这让宋山月感觉很对不起吴思雨,他的诗集在当时无人问津,别说照顾吴思雨就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每月开销支出都是靠吴思雨的稿费。 但吴思雨从来没为此有过半句怨言,她欣赏宋山月的才华相信他早晚有一天会一鸣惊人。 “思雨当时在诗歌界已经小有名气,有一次她受邀出国交流,回来时她送给我一件礼物。”宋山月指着桌子金币。“就是和这枚一模一样的金币。” “她,她只送了你一枚金币?”陆雨晴大为疑惑。 “思雨说是在国外街边摊位上淘到的,她还有捡漏能捡到金币,看来我们的好运要来了。”宋山月点点头继续说。 让宋山月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思雨的一句玩笑话竟然真的应验,很快有书商找上门愿意出版他的诗集,而且支付宋山月一笔可观的版税。 并且大力的宣传但让宋山月奇怪的是,诗集的定价很低,他不懂出版商的运作方式可知道这样的投入连成本都收不回来,铺天盖地的宣传和低廉的价格让诗集很快便销售一空,不断加印也让宋山月终于成为众人熟知的著名诗人。 好运似乎开始眷顾他,有投资方找到宋山月愿意和他一起创办诗歌刊物,并且邀请他全权负责刊物杂志的一切事物,同时让宋山月占有50%股份,诗歌刊物在宋山月的经营下供不应求成为诗歌界最权威的刊物,没过几年投资方竟然退出,并且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将剩下的股份全转让给宋山月,仿佛所有的一切犹如在做梦一般,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 宋山月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并且成为诗歌集受人尊重敬仰的教父。 “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思雨对我的支持,当然,还有她送我的那枚幸运金币,直到很多年以后,在一次聚会中我又遇到那位出版我第一本诗集的出版社,从他口中才得知,诗集其实是思雨自费帮我出版的。”宋山月说到这里目光中充满了对妻子的爱恋,但很快神情又恢复了懊悔的焦愁。 “自费出版和投资方的资金注入,应该都是由吴思雨操作的。”苏锦说。 “时间也相差不多,我第一本诗集出版的时间也是二十年前。”宋山月伸手触摸到桌上的金币。“我一直以为这是一枚幸运金币,难道我的好运到此结束了?” “不。”景承摇摇头不加掩饰回答。“从你得到这枚金币起,就预示着诅咒和死亡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你,这是一枚厄运金币。” 宋山月沉默了片刻,吃力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扑通一下直挺挺跪在我们面前,他的举动把我们吓了一条。 “我不知道思雨和他们做过什么,可思雨都是为了我,全都是我的错,不管牵扯到多少钱我就是倾家荡产都愿意偿还,求求你们,给思雨一次机会。” 丁玲应该也意识到事态严重,跟着宋山月也跪在地上:“砸锅卖铁我也帮开元还,只求你们网开一面。” 我们不知所措的对视,面前两个老人根本还不明白这一次钱解决不了问题,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一条人命,杜织云要的不是钱而是他们的命。 “你不知道吴思雨和他们做过什么?”景承推开去搀扶宋山月的苏锦,蹲下身直视他问。“他们?你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宋山月舔舐嘴唇,犹豫不决半天开口回答。 “我知道凶手下一个目标是谁。” 我们顿时一惊,景承眉头微微一皱:“这么说你认识刚才在审讯室里的那些人,你根本没有参与过二十年前的事,你又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思雨送我金币那一次,还带回来一张照片,似乎那张照片对她很重要,一直被她妥善的存放,我在之前的审讯室见到过照片中的人,我如果告诉你们,能不能法外开恩给思雨一次机会?”宋山月哀求。 “警方不会和任何人谈条件,你有义务说出真相,吴思雨和其他人的事有法律去公平定夺,谁都左右不了裁决结果。”苏锦义正言辞说。 “抛开吴思雨做过事的对错,你既然知道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那么你是不是也该为她做一件事,那张照片关系到能否抓到凶手。”景承从容镇静对宋山月说。“他们是警察不会和你谈条件,但我不是,只要你说出实情,我可以先你保证,不会让凶手再度行凶杀害其他人,包括吴思雨。” 宋山月久久和景承对视,不断的蠕动喉结终于深吸一口气。 “我带你们去拿照片。” 第四十四章杀人拼图 在宋山月家中一处极其隐蔽的保险柜中我们看见了那张照片,左下角的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的2月5号,照片背景是在一艘船上,我们很快就认出葛宏帆、柳开元以及吴思雨,而站在最旁边的是一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 “上次我在调查金币的时候了解到,一名收藏家在海城市从一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手中收购到,想必收藏家见到的就是照片中这个人。”苏锦说。 景承翻转照片发现每一个人背后都写有名字,伤疤男叫严耀初。 “杜织云杀人计划中最后一块拼图。”陆雨晴说。 我连忙让身边的警员拍摄照片。“立刻在户籍档案库中核对此人的信息,务必尽快找到这个人的住址以及子女资料。” 景承重新把照片翻转,我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照片前排中间的四个人身上,那是一对夫妇,男的一表人才搂着身旁漂亮的妻子,在女人的怀中是襁褓中的婴儿。 照片背后没有这一家三口的名字,苏锦冷静说:“吴思雨把这张照片锁在保险柜中,可见照片对她极其重要,这或许就是让她成为鬣狗女王的原因。” “你是说吴思雨用这张照片控制其他人?”陆雨晴问。 “不会,这张照片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即便让人发现充其量只能证明吴思雨认识其他人而已,这些人相互之间的攻守同盟应该还有其他东西制约。”我摇头说完后发现景承目不转睛注视照片沉默。“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知道杜织云为什么要用灭门的方式行凶了。”景承指了指照片中间的一家三口。“这就是死亡循环的起源。” “他们是……”我大吃一惊。“是杜织云的家人?!” “你们没发现照片中的女人和杜织云长的很像吗。”景承长叹一口气说。“照片拍摄于2月5号,而无名男尸的死亡时间也是2月5号,这是一张最后的全家福,这家人在拍摄完这张照片后就被杀死,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根本没有意识到死亡的降临。” “吴思雨他们合谋杀了这家人!”苏锦倒吸一口冷气。“这群畜生甚至连婴儿都不放过……婴儿?不对啊,杜织云当时已经九岁,不可能是照片中的婴儿,为什么这张照片里没有她?”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吴思雨等人如果连婴儿都不放过,他们绝对不会留下杜织云这个活口,唯一的解释就是杜织云当时并没有在这艘船上,因此躲过了一劫。”景承说。 “按照你的想法有些逻辑是紊乱的,首先吴思雨等人选择在海域杀人就是为了掩饰罪行,即便到现在,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只能停留在推测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些人实施了谋杀,如果不是杜织云回来复仇,相信这个秘密会被他们带进坟墓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我眉头一皱。 “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杜织云当时并没有在这艘船上,吴思雨等人杀人的秘密没人知晓,那么杜织云又是如何知道的?”苏锦说。 “我在审讯室仔细观察过吴思雨,她是一个心思极其缜密并且处变不惊的女人,我不认为她会在没有把握和疏漏的情况下实施杀人。”我点点头继续说。 “我懂了,吴思雨倘若知晓这家人还有一个女儿的话,断然不敢密谋杀人,对于吴思雨来说这条漏网之鱼无疑是颗定时炸弹,她之所以敢在海域杀人沉尸,就是认定这家人的行踪不会有人过问。”陆雨晴接过话对我们说。 “吴思雨不知道杜织云的存在,但杜织云也不会知晓吴思雨等人杀她全家的事,当时的杜织云还少不更事,她到底是怎么知晓这个秘密?”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前来汇报,通过户籍档案和照片比对找到严耀初的下落。 “他子女地址可有查到?”苏锦声音紧张。 “严耀初有一个女儿叫严可卿,二十七岁,未婚,职业是一名画家,和严耀初住在一起。”警员回答。 我连忙从警员手中接过严耀初的档案,和其他人开车前往机场,并且让警员立刻联系当地警方,派出警力封锁严耀初的家,确保任何人不得靠近。 在飞机上我仔细查看了严耀初的档案,他是国内知名画家,在绘画界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口碑,出自于严耀初的画作必定是天价,众多书画收藏家趋之若鹜不惜一掷千金求严耀初真迹。 他妻子因病去世多年,两人育有一女严可卿,师承严耀初学画造诣非凡名声在外。 “又是一个名人。”我把档案放下揉了揉额头重重叹口气。“柳开元是得到普利策提名的知名记者,吴思雨是著名诗人,再加上这个被称为绘画界泰斗的严耀初,他们在人前都有着令人羡慕敬仰的光环,可谁能想到这些光环的背后竟然隐藏着丧心病狂的罪恶。” “这几个畜生逍遥法外二十年,杀人全家居然还能过的这么好,真是没天理,最可气我们竟然没有办法证明他们有罪。”苏锦愤愤不平说。 “你难道就没有办法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吗?”陆雨晴问景承。 他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听到这里笑了笑:“我当然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苏锦焦急问。 “你最好不要听他。”我白了景承一眼,知道从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景承缓缓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回答。“你们什么都不用做,等到杜织云报完仇再把她抓起来,不但让吴思雨他们罪有应得还成功将凶手绳之以法,一石二鸟多简单的事。” “我们是警察!”苏锦义正言辞说。 “所以你们只能成为吴思雨的帮凶。”景承浅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能成为她的帮凶?”陆雨晴瞪了景承一眼。 “他说的没错。”我在旁边无力的叹口气。“我们如今在全力缉拿杜织云,倘若她被我们抓获连环变态杀人凶案虽然告破,但吴思雨等人却能高枕无忧继续逍遥法外,无形中我们的确成了她的帮凶。” “我原本以为还能指望杜织云指证吴思雨他们,可如今看来根本不可能,二十年前她并没有在那艘船上,说明她根本没有亲眼目睹这帮人行凶,她的话因此不能成为证词对这些人定罪。”景承重新闭上眼睛。 “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想到这一次凶手明明就站在眼前,我们却无能为力,等到杜织云归案这帮人又可以继续享受杀人带来的名利。”陆雨晴心有不甘。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一切等到杜织云被抓到之后再说,或许吴思雨等人的案件还有转机。”我深思熟虑说。 “有什么转机?”苏锦和陆雨晴异口同声问。 “杜织云既然没有目睹自己全家被杀的经过,那么她又是如何复仇的呢?她既然能得知吴思雨等人的秘密,那么说明二十年前在内海发生的凶案还有其他人知道,我们如果能从杜织云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来源,那么就有证据证明吴思雨等人的罪行。”我说。 她们一听喜笑颜开目光中充满了希望,飞机按时抵达后在出口我们见到前来接我们的警员。 “秦队,按照你的要求,警方已经对严耀初家严密布控,并且派警员24小时保护严耀初父女。” “严可卿还活着?”我兴奋不已。 “活着,我们初步了解过情况,据她反应最近并没有异常情况发生。”警员肯定点头。 严可卿没有遇害算是这段时间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这就意味着杜织云还没来得及实施最后的杀人计划,我们猜想之所以能抢先一步营救严可卿,最主要原因是杜织云失去了陈贤帮助,单凭她一己之力加之疾病缠身难以完成行凶。 警员开车把我们带到严耀初的家,下车后我们被眼前的房子所震惊到,严耀初诺大的别墅俨然是一座庄园,和吴思雨等人一样,他也拥有令人吃惊的财富。 别墅四周被警方布控,我发现除了警察之外还有一些精明干练的人在别墅四周走动,我停下来质问警员:“这些是什么人?我不是说过除了警方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严耀初父女吗?” “他们是严耀初的私人保镖,负责这里的安保,全都是训练有素的退伍军人。”警员不慌不忙回答。“说真的,我接到命令负责封锁这里确保严耀初安全时都有些吃惊,说句不该说的,严耀初的私人安保甚至比警方还要严密,别说有人想杀他,就是想见他都不容易。” 拥有严密的安保的并非只有严耀初一人,随着案件的调查深入,我们发现吴思雨等人身边和住宅都配有私人保镖,我推测这源于他们做贼心虚,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罪恶行为败露。 走进别墅就看见从二楼下来的女人,清新脱俗气质非凡戴着一顶贝雷帽,模样不但漂亮而且透着文艺气息。 “这么多警察来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女人双手插在背带裤中疑惑看着我们。“我想出去也不让,问门口的警察也没有人解释。” “她就是严可卿。”警员给我们解释。 我原本以为她会和其他受害人一样成为被陆雨晴尸检的一具尸体,很庆幸我们还能看见活着的她。 “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你是一名在逃凶犯下一次行凶的目标。”我耐心向她解释。“我们到这里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 “凶犯?”严可卿大吃一惊指着自己表情错愕。“我是目标?为,为什么啊?” 苏锦拿出杜织云的照片递到严可卿面前:“请你仔细看看,近段时间可有见过照片中这个女人?” “织云?”严可卿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 我们顿时震惊的愣在原地,我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你,你认识她?” “我当然认识她,我们是好朋友。” …… 不光是我和苏锦以及陆雨晴,就连淡定的景承也目瞪口呆:“你们是朋友?!” “对啊。”严可卿很肯定的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们之前说有凶犯想杀我?难道你们所说的凶犯就是织云?” 我们越听越迷糊,默不作声的点头。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织云怎么可能是凶犯,她如果真要杀我的话,你们根本救不了我。”严可卿笑了笑若无其事说。“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为什么杜织云要杀你,我们根本救不了你?”景承问。 “这套别墅除非有我和我爸的允许,外人才能通过安保进来,而织云是唯一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的人,她如果是凶手的话,随时都有机会杀我。”严可卿一本正经回答。 “你最后一次见到杜织云是什么时候?”我很吃惊问。 严可卿不假思索回答:“昨天。” …… ======================== 我因为工作原因时间比较紧,所以很少回复书友留言,这本书暂时不会上架希望能让各位书友喜欢,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对于我来说都是支持和鼓励,的影视版权已经被海润影视收购,明年各位书友就能看见死神的电视剧,全书一共七卷凯撒的身份会在最后一卷被揭晓,希望我能给大家呈现一部不同的刑侦悬疑,感谢一路相随的各位朋友。 第四十五章引狼入室 案情的发展完全在我们意料之外,严可卿把我们带到会客厅,她让佣人为我们端来茶水,从她的举动和反应完全看不出丝毫惊慌,好像对我们说的话并不在意。 “杜织云昨天才离开,你可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苏锦问。 “她说有些私事要处理,办玩之后就会和我见面。”严可卿回答。 “她有没有说见面的时间?”我追问。 严可卿端起茶杯点点头:“2月5号。” …… 我们再一次怔住,对于严可卿来说那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时间,她甚至都有些期待和杜织云的重逢,看的出两人关系挺好,但她怎么也不会知道,2月5号对于她来说就是生命的尽头。 “你认识杜织云多久了?”陆雨晴问。 “有三年了。” 我们面面相觑对视,怎么也没想到杜织云竟然会潜伏在严可卿身边这么长时间,她开始接触严可卿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实施杀人计划。 “你和杜织云是如何认识的?”我认真问。 “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可卿来回打量我们。 “根据警方掌握的情况,我们有理由相信杜织云涉嫌连环变态杀人凶案,并且她亲自实施的行凶,到目前为止受害人已经达到二十一名。”苏锦望向严可卿沉稳说。“按照她的杀人计划,你应该是第二十二名遇害者。” “连环变态杀人?织,织云会杀人?”严可卿目瞪口呆,她还在摇头似乎不太相信我们说的话,或许是发现我们脸上的严峻,脸上才泛起惊恐,放下茶杯紧张的搓揉双手,好久才镇定下来缓缓对我们说。“织云是三年前我爸带回来的。” “严耀初把杜织云带到这里?”我们更加震惊,感觉案件发展的规矩完成脱离我们的预想。“他,他为什么要带杜织云回来?” “我爸身体不太好,而且最近这些年每况愈下,他想找一位协助他完成画作,我爸对绘画要求极高能被他选中的人一定有过人的天赋和造诣,而织云的作品让他一眼就看中。” “然后呢?” “我就是从那时起认识织云的,她是一个性格内敛温顺的女生,极少听到她说话,但我和爸在画室工作的时候,她总是能面面俱到把所有事准备好,除了分内事之外她还会打扫房间收拾家务,她给我感觉是性格坚强独立并且能干,就是她身体也不是很好,我经常看见她大把大把吃药,有时身体会突然剧烈疼痛而且头发掉的很厉害,后来我才知道她患有多发性骨髓瘤而且还是晚期。”严可卿说到这里有些哀伤的叹口气。“我多次提出带她去医院治疗,让她不用担心医疗费用,可她每次都婉拒说自己时间已经不多,不想把所剩无几的时间浪费在病床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严可卿的讲述不像是在谈论一名穷凶极恶的凶犯,更像是在回忆一位朋友,她或许是看出我们神情中的诧异继续往下说。 最开始的时候严可卿对杜织云更多的是同情,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同情逐渐变成钦佩和崇拜以及羡慕,严可卿告诉我们,杜织云是她见过最有造诣的艺术家,她的作品仿佛具有灵性,传神的画作总是透着一股悲伤阴暗的气息。 杜织云能强忍着身体剧痛寥寥数笔便可将充满悲情主义的画面跃然于纸上,她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严可卿扪心自问自己和杜织云在绘画艺术方面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她如果不是身患绝症绝对能成为大师级别的艺术家。 但杜织云从未持才傲物,更没有去追求名利的浮躁,在这里一直都可尽本分踏踏实实当一名助理,杜织云的品质和性格让严可卿折服,她自叹不如达不到杜织云的高度,但这并不影响严可卿和杜织云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什么都聊而且聊的很投缘,说实话她的一生就如同她的作品一样充满了悲情色彩,从小在教会孤儿院长大长期颠沛流离挺可怜的,我把她当自己姐姐,告诉她以前她没有家,但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严可卿声音有些哽咽,抿着嘴努力抑制自己的悲伤。“所以你们告诉我,织云是什么凶手我一点也不相信。” “是啊,她的一生的确充满了悲情色彩,她和你聊了那么多,却始终没有告诉你,她为什么会成为孤儿,你想给她一个家,但杜织云没告诉你,她为什么没有家……”我看着单纯善良严可卿无力的叹息一声。 “我问过一次关于她家的事,但她说已经不记得了,我猜想是织云不愿意去回想,她已经够可怜了,不想再让她去回忆过往所以就没再问过。”严可卿好奇问。“你们知道原因吗?” “她本该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疼爱她的父母,可惜有人夺走了这一切。”我深吸一口气回答。 “谁夺走织云的一切?”严可卿问。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严可卿是无辜的,她不该为严耀初的罪恶行径负责,但我很难想象,如果当严可卿得知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该是怎样的心情。 “我想见见严耀初。”一直沉默的景承说。 严可卿让我们稍等,她起身离开后陆雨晴看着严可卿消失在二楼的背影对我们说:“她为什么还活着?” “按理说严可卿是杜织云最容易下手的目标,她应该是最先被杀的人才对,杜织云把她留到最后到底为什么?”我也大为不解。 “我看严可卿挺单纯善良,她是真的把杜织云当成姐姐和朋友,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杜织云对严可卿动了恻隐之心?”苏锦认真说。 “还真有这个可能,杜织云从小就缺乏关爱,她身边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她,在杜织云接触到严可卿后,或许是被严可卿的真诚所打动,也唤起了她的良知从而没有对严可卿下手。”陆雨晴点点头赞同。 “杜织云从十一岁开始就崇尚死亡堕入黑暗,她把自己看成堕入地狱的路西法,她既然选择背弃光明信奉恶魔,在地狱里是没有爱的。”景承摇摇头否定。“何况她一直留在严耀初的家里,严可卿如今拥有的一切原本就该是属于杜织云,她终日面对严耀初,面对那个夺走她父母和家庭的仇人,充斥在杜织云心里的只有仇恨,而且这种仇恨并不会因为严可卿的友善而减轻,反而会与日俱增。” “我猜想杜织云留着严可卿最主要的原因是她需要一处落脚的地方,严可卿把她当成家人看待,杜织云留在这里无疑是最好的避风港,她可以衣食无忧有充足的时间布置并且完成杀人计划。”我深思熟虑说。 “这不是关键,我还是很好奇,杜织云为什么会出现在严耀初的家中,这显然不是偶然,接触严耀初也是整个杀人计划中安排好的环节,杜织云又是怎么知道严耀初就是她复仇的对象,这才是关键。”景承冷静说。 我们看见严可卿出现在楼梯口连忙停止了交谈,等见到严耀初时我们全都大吃一惊,他坐着轮椅头无力的耷拉在肩膀上,眼神空洞无神,蠕动的嘴角不时有口水流淌下来,似乎手脚也无法自主的移动,神情呆滞麻木的被严可卿推到我们面前。 “他,他怎么了?”苏锦问。 “我爸三个月前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引发脑溢血,幸好织云及时发现送往医院抢救过来,但脑干梗塞导致全身瘫痪,一直以来都是织云尽心尽力在照顾我爸,没有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严可卿声音越说越伤感。 我们默不作声对视,看着对面的严可卿我不知道她是可悲还是可怜,直到现在她提及杜织云都还充满了感激和信任,我并不为严耀初如今的样子感到惋惜,比起他二十年前杀人的罪行来说,他只能算是罪有应得。 不用猜我们也能想到根本不是严耀初不小心跌下楼梯,他是被杜织云推下楼,而严可卿还浑然不知感激她。 但有一件事让我想不通,在杜织云的杀人计划中,严耀初和吴思雨等人的死期被安排在2月9号,她会在自己全家人的忌日那天完成最终的复仇,这也是吴思雨他们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可为什么杜织云要提前对严耀初动手呢,难道是在他们接触过程中严耀初发现了杜织云的秘密,所以她才会提前杀人灭口,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杜织云还要及时通知严可卿将他送到医院抢救,他万一活过来岂不是会让杜织云的杀人计划败露。 我们明明已经触及到这起凶案的真相,可我总感觉知道的越多案情反而越扑朔迷离,似乎杜织云还有很多没被我们觉察和发现的秘密。 景承的目光从严耀初转移到严可卿身上:“你之前说杜织云是被严耀初带回来当助理的,那么她每天在这里都做什么?” “织云除了和我在一起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协助我爸完成创作。” “你和严耀初创造绘画的时候是分开的?”景承追问。 严可卿点点头:“我爸喜欢安静而且创作的时候不让任何人在场,包括我都不行,织云是唯一能进入他画室的人。” 景承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对严可卿说:“我想看看严耀初的画室以及从杜织云出现在这里后严耀初完成的所有作品。” 第四十六章作茧自缚 严可卿带我们去严耀初画室,在里面我们看见四周的墙上挂满了严耀初的作品,严可卿告诉我们这里是严耀初的圣地,他就是在这里完成创作,但创作期间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包括严可卿,而杜织云却是唯一的例外。 “为什么他在创造的时候会同意杜织云进去?”我问。 “爸说他的灵感稍纵即逝,不希望被人打断,我爸现在也算是炙手可热的画家,他的画作有很多人在模仿学习,但全都是形似而毫无神韵,不知道为什么研习我爸画风的人都掌握不了他作品的精髓,包括我在内也是如此,但织云却与众不同,她是唯一一个能把我爸画风模仿出来的人。”严可卿谈及杜织云的成就完全没有丝毫嫉妒,反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敬仰。 “警方需要勘查这些画作从上面提取杜织云指纹,这涉及到刑侦调查你不便在旁边,请你先出去我们勘查完之后通知你。”景承对严可卿说。 她点点头很配合推着轮椅上严耀初离开,等画室门关上后我疑惑问:“你为什么要让严可卿离开?我们根本不需要提取杜织云指纹啊。” “我不想破坏严耀初在她心中父亲的形象,我已经没有单纯和善良,但我希望她能保持下去。”景承苦笑一声回答。 “难道你发现了什么?”苏锦问。 “我应该知道杜织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景承环视房间中的画作肯定回答。 “为什么?”陆雨晴急不可耐问。 景承走到房间左侧的画作前:“严耀初是按照时间顺序摆放他的作品,这面墙上挂着他早期的画作。” “这和杜织云有什么关系?”对于艺术我并不擅长。 “抛开其他单从艺术层面上评价严耀初,不可否认此人匠心独具颇有天赋和才华,他极其擅长风景绘画,对于色彩的运用相当细腻,他通过光影对风景的变化的描绘,已到出神入化的境地。”景承指着画作侃侃而谈。“这是典型的印象派,严耀初用自己高超的技艺把这个流派的特点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双手沾染鲜血和罪恶的人居然能画出这样的作品。”苏锦不屑一顾。 “你不能因为严耀初做过的什么而对他的作品有偏见,要学会用一种欣赏的眼光去看待这些作品。”景承笑了笑纠正她。 “我反正看不出有什么好,他的作品和他人一样肮脏。”苏锦愤愤不平。 “人习惯并且擅于说谎,但艺术作品不会,因为人在创作时想要展现内心的诉求和意图,所以不经意间也把真实的自己描绘在作品中。”景承指着画作浅笑。“画作不会说谎。” “严耀初在说谎?”我听懂景承的言外之意。 “他不但在说谎,这个谎言还持续了太长时间。”景承点头。 “到底是什么谎言?”苏锦问。 景承沿着房间墙壁缓缓向前走,停下脚步望着墙上作品:“随着时间的推移,严耀初的造诣愈发娴熟精湛,如果说早期作品体现了他扎实的基本功和天赋,那么到中年之后严耀初的画作有了质的改变,作品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不再是纸张上静止的图案,更加的传神和生动。” “你该不会是打算向我们品鉴他的作品吧。”陆雨晴在旁边抱怨。 “你刚才说知道杜织云留在这里的原因,难道和这些画有关?”我清楚景承只会对他认为有意义的事感兴趣。 “用眼睛看就会发现严耀初的谎言。”景承拍怕我肩膀笑着回答。“他早期的画作只虽然让严耀初崭露头角,但并没有给他带来物质上的回报,真正让他站在画坛颠覆正是严耀初中年时期的作品,不但名利双收而且一举成为炙手可热的大师。” “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苏锦有些不耐烦。 “在艺术杰作面前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耐心。”景承摇头苦笑指着面前其中一幅人物油画。“比如这一副,和早期的作品就截然不同,阴影占据了大面积画布,作品的基调从之前的光明变成阴暗,人物的面容模糊却突显了肢体动作所展现出来的主题思想,这幅画叫炼狱,站在画作前仔细感受会有一种痛苦压抑和绝望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严耀初的画会被人趋之若鹜哄抢的原因。”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的。”陆雨晴静下心看了半天,重新走回到他早期作品前凝视后诧异问。“奇怪了,严耀初一直擅长的是风景题材的油画,可为什么到中年后他的画作全是以人物为主?” “我不懂油画,也体会不出好坏之分,但我感觉严耀初中年成名作品风格好像和早期的完全不一样。”苏锦也来回看了良久。 “那是因为他早期作品是印象派,而到中年之后作品风格变成理想主义派。”景承脱口而出。 “两个不同流派?”陆雨晴有疑惑。 其他人的对话我听在耳里,但目光始终都注视着那副叫炼狱的作品,我总感觉画作里的色彩以及光线运用以及布局很是眼熟,我慢慢向后退突然想到什么。 “你们难道就没感觉,严耀初中年时期的作品和杜织云的很像吗?” 苏锦和陆雨晴吃惊的看向我,连忙回头望向墙上作品。 “还,还真是的,杜织云留在教堂的画和这些作品风格很相似。”陆雨晴震惊说。 “不光是教堂的画,包括她杀掉葛家三兄妹留下的尸体造型,以及为柳师培准备的路西法雕塑还有给宋连桥的审判之秤素描,但凡是出自杜织云之手的作品和这里的画作风格都极其类似。”我说。 “之前严可卿不是告诉过我们,连她自己都承认,在众多画家中只有杜织云能把严耀初的作品模仿的以假乱真,她的作品风格和严耀初的相似也很正常。”苏锦冷静说。 景承在旁边笑而不语,很显然苏锦的推测是错误的,我眉头一皱快步走到画作前,看见作品右下角的创作时间时顿时大吃一惊,纵观严耀初所有成名作完成时间几乎都集中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内。 “他作品风格是突然转变的,而第一幅成名作是在二十年前完成?!”我眉头皱的更紧。“是什么让他改变作品风格呢?” “二十年前严耀初和吴思雨等人合谋杀掉杜织云全家……”苏锦忽然张大嘴转身望向墙上作品。“杜织云拥有惊人的艺术造诣,这和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有莫大关系,但如果没有人指点和传授她也不可能掌握艺术创作的能力,景承之前对杜织云心理侧写时就说过,杜织云的艺术天分源于父母,说明她的艺术才能是父母传授的。” “墙上这些作品和杜织云风格相似,并不是她在模仿严耀初,而是她在按照自己父母曾经的教导完成自己作品,她的创造始终没有脱离父母的艺术风格。”陆雨晴也大吃一惊反应过来,抬手指着面前琳琅满目的作品。“这,这些根本不是严耀初的作品,而是杜织云父母的杰作!” “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严耀初的谎言。”景承目光深邃说。“你们还记不记得,苏锦在调查金币来历时了解到,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把一枚古希腊女神金币卖给收藏家,如今我们能证实伤疤男人就是严耀初。” 我们点点头。 “而在丁玲和宋山月的交代中,二十年前回到家中的柳开元带回大量美金和金条,吴思雨和葛宏帆也一定分得一份,既然得到这么大一笔钱,为什么严耀初还要冒险出售金币呢?”景承反问。 “这事还真挺奇怪的,完全经不起推敲啊。”陆雨晴细想后露出茫然。 “因为严耀初没钱,甚至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我说。 “不可能啊,柳开元带回去的现金都有500万美金,如果严耀初参与谋杀,他就是随便拿一点也不至于没回家路费吧。”苏锦摇头质疑。 “对于严耀初来说,在那艘船上还有比金钱更让他疯狂的东西。”我叹息一声无力说。“就是如今挂在这里的画作,作为画家的严耀初才能体会和领悟这些作品的价值,他放弃了属于自己的分赃,而选择了这些画作。” “这就是为什么严耀初的作品风格在二十年前突然转变的原因,他虽然有才华但永远无法企及杜织云父母的高度,他不但夺走了他们的生命还占有了他们的作品。”景承说到这里看向苏锦。“你说的没错,严耀初是一个令人恶心并且可耻的罪犯。” 我接着景承的话往下说:“严耀初就是通过这些作品让自己名扬天下,但他永远也无法创作出新的作品,所以他才会在创作时不让任何人进入画室,严可卿以为严耀初的灵感被打断,事实上严耀初不过是企图从他剽窃占有的作品中找到灵感去模仿,但他从来都没有成功过,所以他所有成名的五年后就再没有新的作品问世。” 陆雨晴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根本不是严耀初选择杜织云当助理,而是杜织云发现了他的谎言。” “还有谁比杜织云更熟悉自己父母的作品,相信这些画作杜织云早已烂熟于心,却不明不白出现在严耀初的手中,并且改名换姓成了他的作品,我猜杜织云从看见这些画作的那刻起,就已经盯上了严耀初。”苏锦恍然大悟说。 景承点点头平静说:“严耀初一直沉迷在这些作品为他带来的荣誉和名利上,但他却无法创作出同样高度的画作,这是他根本驾驭不了的作品,所以他才会征集寻找助理,他真正想要的是一个能模仿这些作品风格的人,相信没有谁能比杜织云更适合,她的风格和这些作品一脉相承,严耀初肯定大喜过望以为自己找到了让自己继续风光下去的人,殊不知他是作茧自缚引狼入室。” 杜织云之所以留在这里和为什么没有杀严可卿,以及她又是如何知道二十年前父母遇害的真相,这些困扰我们太久的疑惑终于在这些画作前找到了答案。 严耀初希望杜织云为他模仿出更多的作品,而杜织云投其所好留下从他身上打探自己父母下落不明的原因,很显然杜织云成功的做到了,不管她用什么办法,她最终得知了自己父母遇害的真相,从而一场血腥的复仇计划随之拉开帷幕。 第四十七章如影随形 这起连环变态杀人案到现在已经逐渐明朗,按照杜织云杀人的计划,她会在2月5号完成最后的复仇,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她似乎已经失败了,我让警员把严耀初和严可卿带回警局与吴思雨等人安排在一起。 警方这么大的动静杜织云不可能不知晓,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商量后将这些人统一秘密安置在一处证人安全屋里。 根据严可卿的描述杜织云的病情恶化很快,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她根本不可能找到吴思雨等人的下落更不用说行凶,但为了妥善起见我还是安排便衣警员在安全屋外保护。 但这并没有让我们掉以轻心,因为杜织云在离开严耀初的家后便下落不明,距离2月5号还有一个星期,她一天不落网我的心一直悬着放不下。 我们四人分成两组,我和苏锦一组轮流留在安全屋警戒,吴思雨等人被集中到安全屋后相互之间没说过一句话,房间里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 我去阳台透口气,看见坐在轮椅上的严耀初在外面晒太阳,严可卿坐在旁边陪着他,苏锦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这些人还真能装,明明都认识搞的跟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们这个样子我就恶心。” “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谁知道如今东窗事发,估计他们心里如今都各怀鬼胎盘算着如何蒙混过关。”我也蔑视的冷笑一声。 “可惜定不了他们的罪,想想好不甘心。” “人在做天在看,他们早晚都会有报应。”我依靠在阳台的栏杆边,本来作为警察我不该说这些话,不过的确太气愤。 “你说杜织云会不会孤注一掷?”苏锦问。 “她不是会不会而是但凡有丁点机会都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我深吸一口气怕被旁边严耀初父女听见小声说。“不过她在2月5号之前是无法找到这些人的,以她的身体情况坚持不到第二个2月5号。” 哐当! 我和苏锦的交谈被破碎声打断,转头看见一个玻璃杯碎裂在地上,严可卿给严耀初喂水的时候不小心掉落。 “是不是太烫了,我去给你换一杯。”严可卿一边擦拭严耀初身上水渍一边道歉。 我突然发现严耀初斜斜耷拉在肩膀上的头在轻微扭动,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他似乎努力想要移动身体可最终徒劳的放弃,只有在扶手上的手指不断抽搐,神情透着惶恐的紧张和焦灼。 “他这是怎么了?”苏锦问。 “他好像有话想对你们说。”严可卿蹲在轮椅前安抚他的情绪。 “他还能说话吗?”我连忙走过去。 “全身瘫痪导致他丧失了一切行动能力,不过他虽然不能说话,但意识却是清晰的,他什么都知道但不能表达出来。”严可卿说。 严耀初的情绪并没有被安抚反而更加激动,视线一直看着我,嘴角努力的蠕动口水不断流淌出来,很显然他试图和我建立某种交流。 我走到严耀初身旁试图问:“你不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严耀初的反应更强烈,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整张脸憋的通红,呆滞的眼睛竟然流淌出眼泪,我和苏锦大吃一惊对视,他分明是有很重要的事迫切的想要我们知道。 房间中的其他人也被严耀初的行为吸引,我看见吴思雨第一个站起身,其他人也跟着相继不安的望向这边, “全都坐下,这里没你们什么事。”我走到房间抬手示意屋里的人全都不要动以免干扰影响严耀初。 我重新回到阳台并且关上玻璃门,忽然发现严耀初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体,顿时灵机一动蹲到他面前:“你如果是有话想对我说,眼睛向左看。” 我话音一落,严耀初的眼睛看向左边。 我和苏锦兴奋不已:“从现在开始,我问你问题,如果是你向左边看,不是向右边,你可明白?” 严耀初的眼睛向左边转动。 我连忙拿出杜织云的照片:“你认不认照片上的女人?”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 我又问:“那么你知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 严耀初毫不迟疑看向左边。 “是不是她把你推下楼梯?”苏锦也蹲下身体。 严耀初视线依旧停在左边,身旁的严可卿大吃一惊:“是,是织,织云推他下去的?!为,为什么会这样。” “你先冷静不要打断他,这关系到能不能抓到凶手。”苏锦让严可卿平静下来。 “她是不是从你这里得知了二十年前的事?”我继续追问。 这一次严耀初明显迟疑了,眼睛不停的转动,视线望向我身后,回头看见吴思雨等人正默不作声盯着严耀初,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敢承认真相。 “你们在二十年前是不是合谋杀害了杜织云全家!”苏锦义愤填膺问。 严耀初晃动的眼睛瞬间静止,我能清楚的看见他混沌的瞳孔在收缩,那是恐慌害怕的表现,旁边的严可卿一听顿时目瞪口呆:“你,你们说什么?” 严耀初这一次没有做出回答,他的眼睛始终停在中间但视线却不敢和我接触,我们没有时间理会严可卿,苏锦继续问:“你知不知道杜织云是来向你们复仇的?” 他的眼睛又移向左边。 “织云要杀我们?!”这一次严可卿终于有些相信我们说的话。 “你不用担心害怕,警方正在全力抓捕杜织云,而且她绝对找不到这里,只要等到杜织云落网你就安全了。”苏锦对严可卿说。 可我忽然发现当苏锦说这句话时,严耀初的眼睛却看向右边,这代表了否定,我眉头一皱很疑惑他在否定什么。 我和苏锦再一次对视,思索了片刻试图着问:“你是想说警方抓不到杜织云?” 严耀初看向左边,这让我和苏锦一脸诧异,他的眼睛转动很坚决,似乎很肯定自己的回答。 “你为什么认为警方抓不到杜织云?”我有些着急,问出口才发现严耀初如今回答不了如此复杂的问题,我揉了揉额头发现严耀初表情很慌乱紧张,实在想不明白他如今被警方保护还在害怕什么,低头想了想问。“难道你认为这里不安全?” 他的眼睛再一次迅速的移向左边,这个反应让我和苏锦面面相觑。 “他该不会是因为之前被杜织云从楼梯推下因此充满恐惧,所以才会如同惊弓之鸟一直担惊受怕吧?”苏锦对我说。 还没等我回答,严耀初看向右边,否定了苏锦的猜想。 “杜织云从你家离开之前,最后见的人是谁?”我抬头问严可卿。 “最后见到的是我,她是来向我告辞的,说是有一件要紧的事需要处理,不过她来见我之前一直都和我爸在一起。”严可卿回答。 苏锦蹙眉不语思索良久,目光落在轮椅上的严耀初身上:“你,你是不是知道杜织云的下落?!” 严耀初的视线瞬间定格在左边,我和苏锦震惊的张开嘴,没想到凶案竟然有了转机,可严耀初却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告诉我们。 “地图,去拿地图过来!”我冲着负责警戒的警员大声说。 不一会地图被送来,我和苏锦在严耀初面前举着地图,让他先不要慌乱,首先确定杜织云大致的位置,我从左往右先指着一个省份问:“她是不是在这里?” 严耀初的眼睛移到右边。 我又换了一个省份,他的眼睛不停往右看。 “别着急,慢慢来。”严可卿在身旁安抚他。 我和苏锦接连换了好几个省份,可严耀初的眼睛始终停在右边,直到我把地图上所有省份全都指遍,得到的答复全都是否定,这让我和苏锦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中间出现了差错,我放缓手指移动的速度重新再向严耀初确定一次,可结果依旧是否定。 严耀初的眼睛如同钟摆不停的向右晃动,他的情绪愈发激动看上去比我们还要着急,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声音连贯成持续的音符。 “看着我!”我镇定下来对严耀初说。“杜织云一天不被警方抓捕归案那么你永远都要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活着,你既然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想要保住你这条命就必须配合警方,回答我,杜织云还在不在国内?” 严耀初情绪平复了很多,眼睛转向左边。 “既然她还在国内,那么她所在的位置一定在地图上,你不要着急,一共34个省份我一一报给你听,确定杜织云所在省份后给我回应。”我加重声音对他说。 等严耀初眼睛又往左边转动后,我开始放缓语速逐一报出省份,并且每个省份之间停顿片刻留给他充足回应的时间。 当我念到江原省时,严耀初的眼睛看向右边。 我看向苏锦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按照这个办法就能确定杜织云的位置,我又连忙对严耀初念江源省下属的市县,但当我首先念出省会成平时,严耀初就做出了反应,停在左边的眼睛让我有些诧异。 我再把成平各区名称读给严耀初听,在读到太务区时他再一次看向左边,此刻我和苏锦的表情从之前的惊喜渐渐变成惊讶。 “中山路、黄田路、于海路、河源路……”太务区辖区内街道片区众多,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以免影响到严耀初,念到一半我停住深吸一口气。“康谷路。” 我话音刚落,严耀初静止的眼睛立刻看向左边。 他的反应并没有让我和苏锦高兴,相反震惊和诧异充斥在我们脸上。 “江源省成平市康谷路11号7栋1201室。”苏锦说出一个地址。 严耀初的反应顿时变得强烈激动,眼睛一次又一次看向左边,这是肯定的回答。 我和苏锦慢慢站起身瞠目结舌对视,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敏锐的目光立刻看向阳台外的四周。 苏锦所说的地址正是安全屋的位置! 他之所以惶恐不安就是因为杜织云知道他们的所在,而且杜织云应该就在这附近,她此刻甚至正在注视着我们,从严耀初身上得到的线索让我和苏锦都大感意外震惊。 我眉头紧皱目光缓慢扫视周围,但心里却充满了疑惑,吴思雨等人的转移是我亲自负责,安全屋的位置只有极少数警方内部人知晓,杜织云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严耀初被带到这里来之前他同样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肯定杜织云知道这里,并且如今就潜伏在附近呢? 第四十八章陷阱 这个意外的发现非同小可,我立刻重新调派警力对安全屋加强保护,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和苏锦赶回警局,必须尽快让景承知道这件事,在警局却没看见景承,遇到拿着尸检报告同样在找景承的陆雨晴。 我询问警员得知他去了天台,我急匆匆上去找他,赶到天台时看见景承独自一人依在栏杆边缘,手指中夹着的烟已经快燃烧到他的手,我走到景承身边时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他抽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阴郁的面容,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我相信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自从我认识他到现在,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彷徨。 “景承。”我叫了他一声。 景承一怔回过神,手指抖动一下长长的烟灰掉落下来,他回头看见是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你在想什么?”我有些担心他。 “没,没什么,可能是有些累了上来休息一下。”景承远比我擅长说谎,但这一次他的谎言太过拙劣,他的不安太过明显以至于都忘记了如何隐藏。 我想起秦沈峰的事,他瞒着我偷偷调查秦沈峰,我一直在等着他告诉我,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提及的意思,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景承一愣,久久看着我像是在犹豫,他的嘴唇上下张合:“怎么会,你想太多了,对了,你怎么回来了?现在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安全屋吗?”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回避,他越是这样踌躇不宁说明事情越不简单,但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他,一种说不清的信任让我能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严耀初虽然全身瘫痪但眼球可以转动,在安全屋他试图想要告诉我什么,我想办法和他取的沟通,他告诉我说杜织云知道安全屋的位置。”我把事情经过详细告诉景承。 “杜织云知道安全屋的位置?”景承的反应和我之前一样。“这不可能啊,吴思雨等人被安排到安全屋之前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严耀初是怎么会知道的?而且杜织云完全没有理由在离开的时候告诉严耀初自己的行踪。” “严耀初当时的反应很恐慌害怕,而且对这件事很肯定,切先不管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万一杜织云真的知道安全屋位置,我担心她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复仇。”我忧心忡忡说。 “你打算怎么办?”景承问。 “安全屋是我亲自负责的,知道的人除了你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外就是参与保护的警员,如果杜织云一直监视警方行动,她追查到安全屋也不是没有可能,安全屋既然已经暴露再把吴思雨等人留在那里我认为不妥,他们必须立刻转移。” “杜织云倘若已经知晓安全屋的位置,你即便转移他们杜织云一样可以追踪的到。”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向局长请示过,今晚就连夜秘密转移吴思雨等人,但这一次转移不让其他警员参与,还是对安全屋进行严密保护,给杜织云造成她的目标还在安全屋的假象。”我冷静对景承说。“为了保密起见,这次转移只有我和负责运送的两名警员知道。” “你是担心走漏消息?” “我是确保万无一失,运送的警员将成下面分局挑选,这样就能从源头切断吴思雨等人的下落。” “你想控制消息范围势必要尽量减少负责保护的警员人数,你这样做风险很大。”景承郑重其事说。 “在宋连桥的凶案上我已经败过一次,当时我调派了那么多警力负责他安全,我自以为很有把握,可结果呢,杜织云在我眼皮底下杀了他。”我态度坚决而且胸有成竹。“这一次我不想也不敢再冒险,2月5号之前无论如何不能让杜织云找到吴思雨等人的下落。” 景承掐灭手中烟头没有说话。 “你不赞同我这样做?”我问。 “你有没有感觉这起凶案的发展有些,有些奇怪?”景承若有所思对我说。 “什么地方奇怪了?” “吴思雨这些人暴露的太早了。”景承沉稳说。 “暴露太早?”我大为不解。 “简单点说,只要过了2月5号,吴思雨等人还活着,那么这场游戏我们就赢了,可这是怪物的游戏,是用生死来评判输赢,他们还活着就意味着杜织云死了。” “以她的病情的确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真的认为杜织云会输掉这场游戏?”景承的目光变的狡黠。“要知道完成最后的复仇是支撑她坚持到现在的唯一动力,但是以杜织云的能力是不可能完成复仇的,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坚信自己会完成杀人计划?” “她的背后还有那个没现身的神秘人,是这个人给了她希望。” “不是希望,她把自己当成路西法,这是对恶魔彻底臣服的表现,包括她留在教堂中的那幅天顶画,整个杀人计划从开始到结束早都谋划好,杜织云是普通人所以她会犯错,因此导致陈贤被我们抓到,可我不认为她身后的那个人会犯错。”景承摸了摸下巴说。“这个人给杜织云的是承诺,而且还是让杜织云没有丝毫质疑的承诺,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把自己当成献祭的祭品,从而让恶魔兑现承诺。” “杜织云坚信她能在2月5号全家人忌日那天完成复仇?!”我大吃一惊。 “她坚信的是恶魔,毕竟对于恶魔来说,带来死亡和毁灭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景承慢慢点头平静说。“从杜织云第一次行凶开始,她就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罪行,她不但杀了人还让警方介入,之前我们一直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现在知道她是想让警方知道吴思雨等人在二十年前的所作所为,那么问题就来了,杜织云对吴思雨等人恨之入骨,她过早的让这些人暴露,一旦警方知道了她的目的全力阻止,势必会影响她的杀人计划。” “你意思是说……”我眉头紧皱望向景承。“她,她是故意让我们发现吴思雨等人?” “杜织云之前实施的所有凶案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她要在复仇之前让吴思雨等人的罪恶公之于众,我现在想不通她到底如何在警方的封锁下完成杀人计划。”景承深吸一口气沉稳点头。“知道她让我们知道吴思雨他们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由自主舔舐嘴唇:“她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能杀掉他们。” 景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沉寂了很久才开口:“我们知道的都是她想让我们知道的,事实上到现在我们都没有看见杜织云的底牌,而且我开始怀疑这件凶案或许不仅仅是杜织云复仇那么简单。” “我们已经查到她行凶的动机,杜织云难道还有其他计划?” “她把自己当成路西法,要知道路西法是被恶魔蛊惑,最终成为恶魔用来对付神的武器,杜织云的凶案从一开始就牵扯到我们,她不过是恶魔为我们创造的猎物而已,在复仇的背后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景承说。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每一个受害者尸体的后背都被剥去不规则的皮肤,可纵观这起凶案,剥皮和杜织云的行凶模式截然不同,我一直想不通她剥去尸体皮肤的意图和目的。” 我想了想对景承说:“陆雨晴对尸体尸检的时候发现,尸体身上缺少的皮肤虽然大小形状各不相同,但边缘是可以拼合,推测杜织云用这些皮肤在拼凑什么东西。” “杜织云想要完成的只是复仇,用死者皮肤拼凑图案具有某种象征意义,这完全不符合她的心理行为,这说明她在实施复仇计划的同时还在完成另一件事,一件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的事。”景承面色凝重眺望远方说。“我推测她和恶魔达成了某种交易,恶魔帮她完成复仇的心愿,作为交换她为恶魔在献祭自己生命的同时完成一件和我们有关的事。” “杜织云坚信自己能完成杀人计划,那么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吴思雨等人终究难逃一死,而且杜织云在复仇后也会因病死亡,我们不但阻止不了凶案也无法将凶手缉拿归案。”我揉了揉额头无力叹息一声。“如果最终的结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将输掉这场和恶魔之间的较量。” “你刚才不是问我没有什么事瞒着你吗?” “……”我一愣没想到景承突然会说这个,我原本以为很想听他亲口告诉我,真等到他要说时我却又后悔。“你真有事瞒着我?” 景承浅笑:“其实我很喜欢帕劳。” “帕劳?!”我好半天才想去,景承离开的这两年就是在帕劳渡过。“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 “我以为自己很厌恶那个地方,厌恶海浪的声音,厌恶那些听不懂的土著语,厌恶潮湿的气候,当然我更厌恶赫楚雄,他干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把一只怪物流放到海岛。”景承的微笑一如既往的自负和不羁。“不过现在我不厌恶他了。” “为什么?” “你知道比把一只怪物流放到海岛更愚蠢的是什么事吗?”景承很认真问我。 “什么事?”我一脸茫然问。 景承默不作声眺望远方,浓厚的乌云不断的聚集遮天蔽日般滚滚而来,空气中流动着令人窒息的压抑,电闪的光芒仿佛想要撕裂昏暗的天幕,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不时从云层中响起。 景承又摸出一支烟放在嘴角,火光照亮了他阴郁的脸,吞吐的烟雾中他的目光渐渐坚毅,他深吸一口烟淡淡说。 “把这只怪物重新召唤出来。” …… 第四十九章死亡画作 回到会议室就看见苏锦正拿着笔在一张地图上写画着什么,看我们进去她招呼着要帮忙。 “你在干什么?”我好奇问。 “我怀疑二十年前的无名男尸凶手虽然是吴思雨等人预谋杀人,但行凶是突发性。”苏锦抬头对我们说。 “为什么?”景承坐到她身边问。 苏锦把一摞档案摆放到我们面前,很认真告之我们这几天她一直在调查吴思雨等人的背景资料,无名男尸凶案发生的时候吴思雨还是小有名气的诗人,苏锦追查她在案发之前的行踪了解到吴思雨受邀出席在新加坡的举行的交流会。 在这段时间之内,东南亚的东帝汶局势恶化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柳开元在东帝汶拍摄到大量战地照片。 然后是严耀初当时他正在雅加达参加画展,最后是葛宏帆,他早年从事海运贸易经营的航线便是往返于海城和雅加达之间。 苏锦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标示出吴思雨等人在案发前所处的位置:“根据调查证实吴思雨等人之前并不认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完全是因为偶然,根据吴思雨的行程安排她在结束新加坡交流会之后将前往雅加达,而柳开元要回国也必须取道雅加达。” 景承从苏锦手里接过笔,在地图上画出几天线,可以清楚的看出吴思雨等人最终都会出现在雅加达,景承再画了一条连接雅加达和海城的直线:“雅加达港是连接海城和东南亚最重要的港口,吴思雨等人要回国必须从雅加达出发,而葛宏帆的船能带他们回国,苏锦说的没错,他们是偶然聚集在一起并且凶案也是突发性的。” “杜织云的一家人也是葛宏帆船上的乘客。”苏锦点点头,神情有些疑惑说。“但有一点我始终没想通,葛宏帆的船不是客船,他从事海运贸易装载的应该是货物而不是人,吴思雨和杜织云的家人为什么会登上葛宏帆的船呢?” “那艘船上装有数目惊人的现金和金条,很显然是属于杜织云父母的,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最终让这家人沉尸大海,可问题是谁会把数额如此庞大的财富通过一艘私人船只运送呢?”我也疑惑不解。 “二十年前……”景承眉头微皱,探过头目光看向地图,很快露出豁然的表情。“把杜织云一家人的照片立刻传真给印尼警方,请求协查她家人的资料。” 我连忙通知警员按照景承的要求去办,很不解问:“印尼警方?为什么要让印尼警方协查?” “吴思雨等人在雅加达是不期而遇,但杜织云的父母带着那么多财富绝对不可能是途经雅加达,他们应该就是印尼华裔,这些财富不能经过正规途径被带走,所以才会出现在葛宏帆的货船上。”景承回答。 “难道这些财富见不得光?”苏锦大吃一惊。 “二十年前的印尼……”我骤然站起身瞪大眼睛。“黑色五月!” 景承默默点头,在二十年前印尼发生过严重的排华事件,因为印尼国内的历史政治原因和经济原因,引发了大规模针对华裔社群的屠杀暴动,数万名华裔受到有组织的虐待与杀害,印尼政府对此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我声音低沉说:“杜织云的父母应该是意识到印尼环境不安全,所以才打算带一家人离开,就在他们离开印尼三个月后,爆发了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排华屠杀暴动,因为发生的时间在5月,所以称之为黑色五月。” “她们想要躲避劫难,谁知道最终还是在劫难逃。”苏锦叹息一声。 “报应,都是报应。”景承意味深长说。 “报应?”苏锦瞪着景承义正言辞。“你怎么能这样说,杜织云原本应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疼爱她的父母,如果不是吴思雨等人杀了她全家,杜织云也不至于会成为冷血的变态杀人狂。” “你最近老是提到报应,你可不是相信因果报应的人。”我也看向景承有些好奇。 景承从椅子上直起身,在档案中拿出我们从严耀初画室拍摄的照片,他一张张摆放在我们面前:“杜织云父母的作品充满了悲情色彩,画风阴暗压抑,所有的作品中没有一件是光明的,全都通过人物和昏暗的阴影完成构图,这些作品其实全都只有一个主题,就是死亡。” “每个人都绘画风格不同而已,你为什么要关注这个?”苏锦问。 “画作展现的是死亡之前的痛苦以及生命流逝的绝望,作品中的阴影隔绝了所有的光线,这是一个崇尚黑暗和毁灭的作者,单层艺术层面上讲,作者无疑是大师级水准。” 我注视面前的照片不解问:“这些和案件有什么关联吗?” “所有杰出的绘画大师传世作品中最惊艳的往往都是人物画,因为画人物是最考验画家功底的,要把静止不动的人栩栩如生并且传神的展现在画纸上,要求画家必须捕捉到人的神态以及光线的变化,除了画家高超的技艺外还需要合适的模特。”景承指了指桌上的照片意味深长说。“这些作品如此生动传神,绝非是作家凭借灵感绘画出来的。” 我和苏锦还是没听明白景承想表达的意思,我仔细逐一看照片,刚想开口骤然一惊,噤若寒蝉的盯着照片瞪大眼睛。 在照片中我看见了那副叫炼狱的画作,昏暗的阴影中双手被反捆在木桩上的人徒劳的在挣扎,他的身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地狱烈焰般灼烤着那人的身体,滴落的颜料仿佛是他熔化的血肉,他仰头痛不欲生的嘶喊,可声音久久在黑暗的炼狱中回荡,这幅作品把一个在炼狱接受惩罚罪人的痛苦和绝望真实的展现出来。 我的手开始颤抖,目光在照片中移动看见一幅名为爱河的画作,在一间色彩暗淡的房间中,一对男女赤裸着身体热闹的相拥在一起,刺眼的红色的床单与白皙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他们犹如热恋中的爱人沐浴在红色的爱河之中。 但他们却没有头! 两具没有头颅的身体在画作中显得格外诡异,他们的头相互背对摆放在床的两边,和头放在一起的还有一颗心脏,床上的红色是鲜血汇聚的颜色,作品让人触目惊心。 作者用恐怖离奇的方式将两个同床异梦的人诠释的淋漓尽致,他们的身体虽然在一起,可心早已背弃了对方,这注定将会是一场悲剧,亦如作品的名字,爱河。 他们的爱河将被自己的鲜血所汇聚,这是彼此背叛的惩罚。 所有的作品都如同景承所说,全都充斥着悲情色彩,死亡和毁灭是作家不变的主题。 我蠕动喉结好半天才说出话:“这,这些作品都是需要模特才能完成的!” 苏锦比我还要震惊,目睹着眼前的照片不由自主捂住嘴:“杜织云的父母用死人当模特!” “这些作品中的死亡有静止的也有流逝的,可见作者对死亡的痴迷和狂热,作者是通过杀戮中找寻灵感,并且再将这个过程记录下来,所以这些作品会如此传神,这也是为什么严耀初无法模仿这些画作的原因,因为他根本体会不到这些作品的精髓。”景承点头平静回答。 “这些作品不可能是一个单独完成,杜织云父母都有参与,他们其中一个人完成杀戮,而另一个人负责用画作记录下自己的杰作,这是一对心理极其变态的夫妻。”我看着面前照片感觉后背隐隐发冷。“就是说有多少幅画,他们就,就杀掉了多少人!” “要完成一幅如此完美的作品,需要把握住模特身体每一处细节和神态,他们画的是尸体,尸体是不会动的,所以这些作品从未出现瑕疵,可见这些作品是作者最为满意的杰作,以至于逃亡的时候都会不忘带上,可任何一个画家也不能确保自己每一幅作品都是完美的……”景承摸着下巴淡淡说。“失败的作品远比杰作要多。” 我和苏锦都明白景承的言外之意,我们如今看见的不过是杜织云父母所有作品中的冰山一角,这对变态的夫妻为了满足自己的创作到底杀了多少人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我这才体会景承为什么会说是报应。 请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 这对恶贯满盈双手沾满鲜血的夫妻估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其他人所杀。 苏锦说:“杜织云的艺术造诣是受到她父母影响,但同时她的心理也随之扭曲,难怪她是唯一能模仿这些作品的人。” “杜织云应该亲眼目睹过她父母所谓的创作,她对死亡和毁灭的崇尚并非是父母被杀后才激发,而是一直都根深蒂固,相信即便没有她父母被杀的事,她的扭曲的心理早晚也会让她成为杀人狂。”我低声说。 景承慵懒靠在椅子上,双手支撑着头缓缓说。 “这就是恶魔选择杜织云的原因,恶魔并没有试图去重新创作一个怪物,只不过将这个怪物潜意识中的罪恶唤醒而已,难怪杜织云把自己当成路西法,他们本身就是邪恶的,只需要一点蛊惑便能释放出真实的自己。” 第五十章恶魔的谜题 让我没想到的是两天后我就接到从印尼警方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连同回复一起传真过来的还有杜织云父母的档案。 照片中男的叫杜停春,印尼华侨,从事棕榈油出口生意,二十年前在印尼雅加达算是富甲一方的人,女的叫谢佳莹婚后闲置在家。 “杜停春夫妇都毕业于国内湖州美术学院。”陆雨晴捧着两份档案对比说。 “湖州美术学院?”这所学校我感觉听着耳熟,连忙在旁边的凶案资料中翻找,很快大吃一惊说。“严耀初也是毕业于湖州美术学院,而且他们还是同届!” “严耀初认识杜停春夫妇。”苏锦一脸惊愕。 我通知警员立刻和湖州美术学院取得联系,调查严耀初和杜停春夫妇的关系。 根据杜停春和谢佳莹档案记载,两人在毕业之后因为杜停春父母车祸去世,他又是独子因此继承家业,在二十年前杜停春突然终止一切生意并且变卖全部家业后就消失。 “杜停春应该是觉察到印尼环境不安全,所以未雨绸缪打算离开,从档案记载来看,他如果变卖所有家业的话将会得到一笔数额庞大的资金,但当时印尼国内情况复杂,杜停春没有能力将这笔资金安全转移。”我看着档案对其他人说。“推测杜停春当时持有的资金超过一亿美金。” “印尼当时发生暴动很多一部分原因就是印尼人对华裔仇富,杜停春身家过亿势必成为众矢之的,他不可能带着这么多现金离开,最好的办法就是兑换成黄金。”景承点点头。 苏锦说:“通过正规渠道他无法将这笔资金和黄金带离印尼,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私人的海运船只。” “可从逻辑上还是说不通,杜停春全家带着这么大一笔资金逃亡,他应该很小心才对,以他的财力完全可以包下一艘船,为什么船上会出现吴思雨等人呢?”我皱眉喃喃自语。 我们在会议室研究杜停春夫妇档案,试图能找到些线索,几个小时候后被我派去与湖州美术学院联系的警员回来汇报,经过向美院了解同时也和杜停春同届学生调查得知,严耀初和杜停春以及谢佳莹是同班同学,而且严耀初还和杜停春在一个宿舍,两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那一届所有学生中最有天赋和造诣的就是谢佳莹,而杜停春却是全班最差的人,根据同学回忆老师对杜停春的评价是作品主题空洞没有灵魂,色彩运用混乱光线阴影掌握极差,而作为他朋友的严耀初却被老师极其看好,认为他和谢佳莹将来必定会一鸣惊人。”警员把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出来。 “看起来这些作品应该是出自于杜停春之手。”景承目光又落在从严耀初画室拍摄的照片上。 “为什么不是谢佳莹?”苏锦不解问。 “杜停春的作品之所以被批的一无是处,是因为他之前的创作都是凭借自己想象,所以他根本无法创作出完美的作品,但自从他回到印尼之后,他已经不需要靠想象来完成创作。”景承很肯定回答。“他的才华必须要通过尸体和死亡来展现,当他开始杀人找到模特以后,他就从庸才变成死亡艺术的大师。” “还了解到一个情况,据说当年严耀初和谢佳莹是被公认的金童玉女,所有同学都看好他们两人在一起,可最后谢佳莹拒绝了严耀初而选择杜停春,但这件事并没有影响他们两人的关系。”警员说。 “谢佳莹为什么会选择杜停春?”苏锦神情愕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有人都没看出杜停春的作品的精髓,而谢佳莹却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说明她的内心深处和杜停春同样的黑暗。”景承说。 “我想我应该知道吴思雨等人和杜停春一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葛宏帆的船上了。”我走到会议室的黑板前指着严耀初说。“他当时在雅加达参加画展,以他和杜停春以及谢佳莹的交情肯定是会见面的,杜停春是印尼华裔而且还是富甲一方的名人,他的一举一动肯定会被很多人关注,想要秘密安全的离开必须有周全的计划。” “严耀初的出现无疑让杜停春看见了希望。”苏锦应该是也理清了这起发生在二十年前凶案的始末。“严耀初持有的国内护照以及身份能帮杜停春离开雅加达。” 我点点头继续往下梳理案情,但当时雅加达已经处于戒严状态,严耀初想要带着杜停春全家离开其实不是难事,但杜停春还有数额庞大的财富需要一同带走,相信最开始严耀初并不知晓这件事。 要通过戒严的港口登船并且把装箱的金条和现金带走就必须打通军方关系,显然严耀初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但柳开元因为是战地记者,和军方一定有交集他才能出入战区,严耀初应该是找到柳开元,请他帮忙打点疏通。 最后是能带他们离开的船,刚巧葛宏帆的船就停泊在雅加达准备返航回国,至于吴思雨的出现想必应该是偶然,从审讯室中葛宏帆对吴思雨马首是瞻的态度不难看出两人应该早就认识,推测在严耀初等人找到葛宏帆之前,吴思雨因为印尼局势动荡想要尽快离开所有已经和葛宏帆接触过打算乘坐他的船回国。 自此这些原本毫不相干的人阴差阳错聚集在一起,至于后面发生的细节难以完整的推敲出来,不过我猜想应该是应了那句老话。 客不离货,财不露白。 在数目惊人的财富面前,贪婪的欲望最终演变成罪恶。 “只可惜这一切只能停留在我们的推测上,永远也无法找到证据证明吴思雨等人的罪行。”我长叹一口气。 陆雨晴就是在这时急匆匆走进来。 “你在忙什么,有两天没看见你了。”我发现陆雨晴很是疲惫。 “上一次仓库凶案因为我的疏忽尸检有遗漏,所以我这几天抓紧时间对仓库凶案死者重新进行了尸检。”陆雨晴把尸检报告递给我。 景承起身给陆雨晴倒了一杯水:“上一次是我不对,没控制住情绪,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道歉。” 我们三人全都惊诧的望向景承,感觉他突然变的好陌生。 “你们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景承有些不知所措。 苏锦苦笑:“你居然还会向人道歉。”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这可不是我熟悉的你,突然变的跟正常人一样我好不习惯。”我笑着挖苦他。 “是我工作的疏忽不怪他发火。”陆雨晴说的很诚恳。 “我是疯子嘛,疯子当然喜怒无常,你们应该不会跟一个疯子计较吧。”景承不以为然耸耸肩,的目光却注视着我手里的尸检报告。“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仓库中发现的司芬克斯是由三具不同的尸体肢解下来的肢体拼凑而成,经过尸检证实三具尸体分别是一名男性和两名女性。” “仓库中出现的司芬克斯到现在我还没想通原因,杜织云行凶的目的很明确,除了她的仇人之外不会把精力和所剩无几的时间浪费在其他人身上,可仓库凶案中的死者和她的复仇目的完全不吻合啊。”我愁眉不展说。 景承示意我把尸检报告给他。“这三个死者可有血缘关系?” “我匹配过死者DNA,三名死者之间不存在血缘关系。” “身份呢?有办法确认死者身份吗?”苏锦问。 “尸体肢解的很零碎,凶手刻意没有留下手指,暂时不能确定死者身份。”陆雨晴喝了一口水说。“不过在尸检过程中我发现一件事。” “硬脂酸钠?!”景承看着尸检报告慢慢站起身,表情充满了疑惑。 “对,我在被肢解的肢体上发现大量硬脂酸钠残留。” “硬脂酸钠是化学物品用途极为广泛,是制作肥皂的主要材料,说明三个死者在被杀之前都接触过肥皂。”我大为不解说。“不过用肥皂很平常的行为,证明不了什么啊?” “正常人用肥皂一般是洗衣服或者洗手,硬脂酸钠只会残留在手腕一下的部位,但我在尸检化验时发现肢体从手腕到上臂下二分之一均有硬脂酸钠的残留。”陆雨晴神情严谨说。“而且这种情况在三名死者肢体上都有出现。” “上臂都有硬脂酸钠残留?谁洗手会洗到这个地方去?”苏锦一脸茫然。 “医生!”景承脱口而出。“医生在手术之前会进行严格的消毒,其中要求清洗到上臂下二分之一的位置,而且消毒过程不少于三分钟,所以肢体上会大量残留硬脂酸钠,仓库凶案中被杜织云杀死的是三名医生!” “我也是这样推测的,但问题是杜织云绝症晚期正是需要医生治疗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杀掉和复仇计划完全无关的三名医生呢?”陆雨晴说。 苏锦想了想问:“三名死者年龄能确定吗?” “男性在35-40岁之间,女性死者年龄在23-27岁之间。” “从年龄看这三名死者不应该和二十年前的杜停春凶案有关。”苏锦更加疑惑。 我走到窗边沉思良久:“杜织云的杀人计划滴水不漏,这三名被杀的医生也应该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她每一次行凶都是有针对性,用尸体摆放的造型也具有特定的含义,可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杜织云在仓库中用尸体拼凑司芬克斯的目的。” “司芬克斯是不是代表着她传递的谜题?”陆雨晴试图问。 景承慢慢合上尸检报告:“谜题不是杜织云擅长的,而且她是根据但丁神曲的描述在行凶,可是神曲是依托希腊神话创作,而司芬克斯存在于埃及神话,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神话体系,亦如三名被杀的医生和杜织云的复仇毫不相干一样。” “既然没有关联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苏锦疑惑不解。 “如果说司芬克斯代表这谜题,或许这个谜题并不是杜织云留下的呢?”我望向景承。 他回头和我对视露出惊诧的表情:“最擅长谜题的是恶魔,如果谜题是恶魔留下的,那么这个谜题就是留给我们,说明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领悟恶魔真正的意图。” “距离2月5号只剩下4天时间,不管这个谜题是什么必须尽快解开,否则我担心还会有其他的事发生。”我忧心忡忡说。 第五十一章天衣无缝 距离2月5号还剩下两天,为了以策万全我们分头行事,我留在警局照常工作,景承留在之前的安全屋分散杜织云注意,吴思雨等人的安保我交给苏锦和陆雨晴,这样一来这些人的下落只有我最信任的四个人知道。 我派人开始着手调查医生的身份,要求各级公安部门协查医院失踪医生,考虑到杜织云的并且排查重点放在肿瘤科和血液科。 事实上到现在案件已经基本明亮,杜织云的连环变态杀人案牵扯出二十年前杜停春被杀的凶案,剩下的就只有抓捕杜织云归案,但我和景承感觉杜织云行凶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我们没觉察到的秘密。 整整一天我都在警局反复梳理案情试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被遗留的线索。 快下班的时候鉴证科的孟沉敲门进来:“秦队,只有你一个人在啊。” “有什么事?” “陆检之前亲自化验检测的物证有结果了,我看陆检很重视所以给她送过来。” “案件有些事需要陆检协助,这几天她暂时不在。” “哦,那化验报告我等陆检回来再给她送过来。” “要不,要不你就放我这儿。”我目光落在孟沉手中拿着的档案袋上,想起之前景承让陆雨晴化验秦沈峰的血迹。“等她回来我帮你转交。” “也好,谢谢秦队了。” “这么客气干嘛。” 等孟沉关门离开后我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望着摆在桌上的档案袋有些入神,直到现在我都在等景承告诉我,可他似乎完全没有打算向我说出来的意思,当然,我并不会因此而去质疑他,想必他隐瞒着我应该有其他原因。 但秦沈峰毕竟是我父亲,而且我也很好奇景承到底在调查他什么,甚至这次调查连赫楚雄都有参与,可见绝非普通的小事,如今答案就在我面前,思前想后我终究还是打开了档案袋。 里面装有一份化验报告,姓名栏填着大写的Q,秦沈峰名字第一个字的字母就是Q,报告里是各种专业数据和曲线,我看到最后的结论。 送检血液中提取的DNA样品与案件物证DNA吻合,基因相似系数99.999%,确认系同一人。 我目光落在案件物证四个字上,景承在用秦沈峰的DNA匹配案件物证! 我心里暗暗一惊,这意味着秦沈峰牵扯到某件案件,化验结果足以证明他和案件有直接关系。 可我还是看不懂这份化验报告,也不清楚物证指的是哪一起案件,我心烦意乱将化验报告重新装回到档案袋中,原本打算等杜织云案件结束后再问景承,可现在一秒也等不下去,我必须知道他为什么调查秦沈峰。 我开车前往安全屋,为了防止屋内的情况被外面看见,所有的窗户都被厚厚窗帘遮挡,景承看见我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 还没等我开口就听见敲门声,进来的警员神情疑惑:“秦队,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我一愣。 “谁找我?” “送,送快递的。” 景承吃惊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和他一样震惊,谁会把快递送到安全屋来?而且还是我的快递? 在门口看见快递员,把一个不大的箱子交给我,上面清楚的写着安全屋的地址以及我的名字。 我回到屋里一脸茫然看着景承,刚想打开快递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喂。” 手机那边没有人回应,但我能听见轻微的鼻息声。 “你找谁?”我问了一句。 在短暂的沉默后手机话题中传来声音:“谢谢你。” “谢谢我?”我眉头一皱感觉今天所有的事都让我不知所措。“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你是谁?” “杜织云。” 我猛然一惊,万万没想到杜织云居然会给我打电话,连忙按下免提让景承也能听见。 “你的杀人动机我们已经调查掌握,如今你不可能在完成杀人计划,自首吧,不要再冥顽不灵下去。”我义正言辞说。 “我帮你纠正一下,不是你们调查到的而是我告诉你们的,如果不是我故意把柳师培的书留在书桌上,你们认为能发现这一切?” “距离你一家人的忌日还有两天,如今吴思雨等人被警方保护,我认为你是没有办法完成复仇了,怎么看主动权好像都在我们手中,而且我也相信你等不到下一个2月5号。”景承声音冰冷。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打这个电话不是炫耀更不是挑衅,我是发自肺腑想要感谢你们两件事。” “感谢我们两件事?”我皱眉和景承对视。 “第一件事谢谢你们追查到吴思雨他们二十年前杀我全家的事。” “他们的子女是无辜的,你杀了这些人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我大声斥责。 “无辜?我也很无辜,我不到一岁的妹妹也无辜,还有我父母她们同样无辜,可结果呢,到现在我连他们尸首都找不到,我只不过让这些人感受一下失去一切的痛苦。”杜织云的声音很平缓。 我说:“他们的罪行自然会有法律公平裁决,轮不到你私自复仇。” “公平?如果真公平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得到制裁而不是被警方保护,你们明明知道他们所作所为,可你们的法律能定罪吗?” 我和景承一时哑口无言,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吴思雨等人谋杀杜停春一家。 “不过没关系,我还是要感谢你们对我锲而不舍的追捕,从而知晓了吴思雨他们的罪恶,所以我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相信你现在已经收到快递。” 我从杜织云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慌乱,她似乎充满了自信和把握。 我连忙打开快递,里面放着一个信封,从信封里取出好几张黑白照片,当我和景承看见照片时瞬间瞪大眼睛。 照片是在一艘船上拍摄,我们看见了吴思雨、葛宏帆和柳开元以及严耀初,他们轮流出现在照片中,每一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照片阴冷的基调让他们看上去格外狰狞。 杜停春和抱着婴儿的谢佳莹跪在甲板上,他们惊恐无助苦苦哀求的神情定格在照片上,而下一张照片里他们已经被捆绑,头被塑料袋套住,急促的呼吸模糊了塑料袋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脸,而站在他们身后紧紧抓住袋子的正是葛宏帆和吴思雨还有严耀初以及柳开元。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照片亦如目睹一场凶案的全过程,最后几张照片中,是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的杜停春和谢佳莹,还有那个双手孩子挥舞的婴儿。 他们被分别装入麻袋,一旁的吴思雨等人往麻袋里放入重物,婴儿被丢进去的时候还是活着的,然后麻袋被推下海中…… 这些黑白照片记录了凶案始末,那些静止的画面让人毛骨悚然,我愤怒的握紧拳头,双目溅火盯着照片里那些禽兽不如的畜生。 照片并非是偷偷拍摄,从角度以及曝光看有人专门拍摄了谋杀过程。 我很快明白这些照片存在的用途,这就是吴思雨他们攻守同盟的关键,为了防止有人泄露秘密,所有参与谋杀的人都被拍摄了照片,而这些照片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份,这样就可以相互制约确保谁都不能说出来。 杜织云一直留在严耀初身边就是为了找寻父母下落,可她最终却从严耀初那你发现了这些照片,很难想象当杜织云看见这些照片时该是什么样的痛苦,她的杀戮应该也就是从看见照片那一刻开始的。 “有这些照片足够让吴思雨他们认罪伏法。”我大声对着手机说。“你自首吧,我向你保证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能把照片交给你,只是希望你能将吴思雨等人的罪行公之于众,她是不会收手的。”景承神情沉稳说。 “吴思雨他们罪大恶极,但不代表你就能杀人复仇,他们的罪行自会有法律去审判,在此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再行凶的。”我冷冷说。 “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杜织云回答的很干脆。“快递里除了照片之外还有一件送给你们的礼物。” 我放下照片看见箱子里还有两个金属环,看上去像是手镯,我刚从箱子里拿出来,手就被景承紧紧抓住:“不要动!” 看见景承异常震惊的表情我有些茫然:“怎么了?” “这是磁性炸弹,威力足够摧毁整栋房子,只要金属环闭合炸弹便开始启动,除非有关闭密码否则任何强制行为都会触发炸弹爆炸。” 我举着炸弹大吃一惊,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杜织云送来炸弹说明她还以为吴思雨等人在安全屋,她是想要把这里的所有人一起炸死完成复仇,这说明她还不知道吴思雨他们的下落。 “你感谢人的方式挺特别。”我冷冷一笑。 “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想炸死他们。”杜织云也在笑,而且笑的很轻松。 “你必须在2月5号忌日那天完成复仇,所以你绝对不会允许提吴思雨他们提前死。”景承慢慢从我手中接过炸弹苦笑一声。“看来这两个磁性炸弹是为我们准备的,可问题是金属环不闭合炸弹无法启动,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老老实实启动炸弹呢?” 我冷静下来感觉事情不对劲:“你刚才说要感谢我们两件事,第二件是什么?” “我的身体情况相信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陈贤被你们抓到后我失去了能协助我的人,吴思雨他们的子女被我杀掉后,他们做贼心虚请了很多私人保镖保护他们,我很难靠近这些人,所以我必须重新再找一个能帮我的人。” “帮你杀了他们?”我不屑的冷笑一声。“要知道像你这样的怪物并不多,你应该很难再找到和你一样……” 景承突然抬手示意我停止,他嘴慢慢张开:“你不是找人帮你杀吴思雨等人,你需要一个能把他们聚集在一起的人!” 我骤然一惊目瞪口呆看向景承,之前景承就很疑惑为什么杜织云要提前暴露吴思雨他们,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了答案,这些人身边有私人保镖负责安保就如同在严耀初家里看见的一样,杜织云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靠近她的目标。 所以杜织云才会有意让我们知道她的动机和真正的目标,这样警方出于安全考虑势必会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统一保护。 杜织云需要找一个帮手,而我们正是她需要的帮凶! “谢谢你们,这就是我要感谢你们的第二件事。”杜织云的笑声充满了胜者的欢愉。 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杜织云算计好了每一步,甚至连我们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确切的说是她身后那个恶魔,杜织云从两年前开始实施杀人计划,就是说这个恶魔竟然能在两年前就算计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 “如果是有意让我们把吴思雨等人聚集在一起,那么……”景承脸上大变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手机的铃声在我们所在的房间中响起,声音是从快递箱中传来,我找到两个手机,和景承同时认出那是苏锦和陆雨晴的手机。 “你把她们怎么了?”我慌乱的大声质问。 “她们是安全的,至少暂时是安全的,手机里有一段视频,我想你们应该看一看。” 我在苏锦手机中找到视频,她和陆雨晴昏迷不醒被锁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每个人身上都紧紧捆绑着一圈东西,前方的显示屏有跳动的数字。 我放大视频仔细一看额头冒出冷汗,捆绑在她们身上的是通过手机引爆的定时炸弹:“你想干什么?” “你们刚才不是问我,凭什么让你们启动磁性炸弹,我应该为你们找到理由吧。” 我和景承面面相觑,但大家都没有犹豫,如果说杜织云想杀我们,不必搞这么多事,而且苏锦和陆雨晴被她挟持,她要我们做什么都不能拒绝,我和景承毫不迟疑将磁性炸弹戴在手腕上,金属环闭合的瞬间一圈红线在外围亮起。 “只有我们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而且我在房间中装有摄像头,如果有人试图拆除炸弹我会立刻引爆,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们,只要你们肯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她们会安然无恙,而且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把关闭炸弹的密码告诉你们。” “她们既然在你手里,说明你已经把吴思雨等人抓走,还需要我们干什么?”景承问。 “你们是警察当然要有始有终,既然知道了开始和过程,最后的结局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见证。” “你打算杀掉吴思雨他们!” “不是打算,从始至终我就没有想过要他们活着,他们能苟延残喘到今天不是他们命大,而是需要他们在我全家人忌日的那天祭奠我父母和妹妹的冤魂!”杜织云的声音冰冷入刀。 “你要我们看着你杀人。” “不,我是要他们当着警察的面承认自己的罪行,你们应该能猜到我会去什么地方,我在那里等你们,但是……”手机话筒中杜织云的声音变的低沉。“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们通知警察,那么你们再也看不见她们!” 我从桌上拿出纸笔打算通知外面的警员,景承按住我的手摇头,他的意思我懂,如今苏锦和陆雨晴在杜织云的手上,复仇是支撑她活到现在唯一的动力,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止破坏,因此她的警告也绝非危言耸听,我们不能有心存侥幸置她们生死于不顾。 “好!”景承掷地有声回答。 第五十二章伪善者的恶囊 我和景承赶到海城时刚好是2月5号凌晨,我们驾船前往二十年前杜停春一家被杀的海域,果然在那里看见停泊着两艘相聚一百来米的船。 我们刚想靠拢忽然手腕上的磁性炸弹发出鸣叫,距离船越近鸣叫的频率越快,景承连忙将船停下来,这时对面的船上陆陆续续有人从甲板上爬起来。 一道刺眼的探照灯光从另一艘船上照射过来,我和景承看清船上的人正是吴思雨他们,好像才从船上清醒过来,严可卿应该是看见我们,在船尾抱着不能动弹的严耀初大声呼救。 她刚站起来就痛的跪倒在地,她摸向后背的手在探照灯照射下,我和景承看见满手的鲜血,这时其他清醒的人也痛苦不堪捂着自己后背。 “杜织云剥去了他们后背的皮肤。”景承反应过来。“这是她特有的行凶手法,看来船上的这些人在她眼里和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杜织云如今只有一个人,距离船有一百多米,她打算怎么杀掉这些人?”我皱眉自言自语。 这时船舱里传来电流的声音,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去,杜织云无情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回荡在幽暗的大海之中。 “相信你们对这里应该不会陌生,为了这一天我等待了二十年,能看见你们再回到这里我很高兴。” “你是谁?”葛宏帆拿起话筒问。 “我是杜停春和谢佳莹的女儿,请你们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杜织云,你们的子女全家都是被我杀的!”杜织云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戾气,她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而且你们很快也会死在我手上。” 船里顿时一片死寂,吴思雨等人面面相觑对视,这时景承拉拉我衣角示意我看向另一艘船,透过船舱里的灯光我依稀能看见杜织云。 “你,你想干什么?”吴思雨问。 “拜各位所赐,今天是我一家人的忌日,为了祭奠我的家人,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游戏,在游戏开始之前我先告诉你们游戏的规则。” 我伸手到腰后解开枪套,景承伸手过来按住,摇头小声说:“我即便相信你可以一枪命中杜织云,但问题是她的死活我一点都不在乎,当务之急是如何救苏锦和陆雨晴,而且杜织云筹划这么久的复仇计划不会因为你一枪被终结,静观其变看看她到底打算做什么。” 我无力叹息一声手慢慢从枪套上松开,深夜的大海格外宁静,从船上对讲机中传来的杜织云声音很远都能听的清晰,她用很慢的语速宣布游戏的规则。 “你们每一个人手腕上都装有磁性炸弹,只要离开船超过十米就会自动爆炸,规则的第一条,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不能离开船!”杜织云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是对我和景承说的。“你们也不要试图上船去救他们,你们戴着的磁性炸弹只要靠近他们也会自动触发炸弹,我让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和我一起见证游戏的结果,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拯救,相信不会为了这些恶贯满盈的人送命。” 我抬手伸向对面的船,果然只要稍微靠近手环就开始鸣叫。 “我在你们每一个人身体中注射了蝰蛇毒素,这种毒素通过血液循环会在6小时之内致命,规则的第二条,不要妄想有人会来救你们,在你们生命最后的6个小时内完成我要求的游戏。” 我和景承看见船上的人纷纷在探照灯下卷起衣袖,我看见他们手臂上皮肤呈紫黑色而且流血不止,看来杜织云并非是危言耸听,的确是蛇毒开始发作的症状,蝰蛇毒素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最后会导致心力衰竭死亡。 “疯子!”宋山月是文人,身上有一股文人的傲气,应该是知道说话的就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拿起话筒大声咆哮。“你这个杀人凶手,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我宋山月绝对不会向你这样的人低头,要玩游戏你自己玩,我就是死也不会奉陪!” 杜织云似乎根本没被宋山月的话触动,她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既然是游戏,有惩罚自然也应该有奖励,我为你们准备的游戏一共有五个环节,谁要是在这个游戏结束后还活着,那么我会放过这个人,我在船上放了一支能解除你们身上蛇毒的血清,只有等到船上还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我才会告诉血清的位置。” 杜织云这句话显然是触动了船上某些人,二十年前他们见财起意不惜杀人,二十年后为了自己活命一样可以不择手段。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吴思雨捂着后背冷静问。 对讲机那边沉默了片刻,当杜织云声音再响起时透着毋容置疑的冷酷。 “我以我父母和妹妹的名义起誓,我会兑现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最后一个活着留在船上的人,我会告诉此人藏在船上解毒血清的地方。” 杜织云说完,嘈杂的船上立刻安静下来,我能从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眼中看见蠢蠢欲动的暴戾和算计。 “按理说杜织云应该赶尽杀绝才对,可她刚才说的是真话,她最在乎的就是她家人,能用已死家人的名义发誓可见她绝对不会食言。”景承若有所思说。 “相信你们已经听明白规则,那么现在开始游戏的第一个环节,在但丁的《神曲》中我最喜欢的是地狱篇第二十三首,因此这个环节我借用但丁的诗名称之为伪善者的恶囊。”杜织云声音从容不迫说。“在这个环节中,只需要吴思雨、葛宏帆和柳开元以及严耀初四个人参与,游戏的方法很简单,在家人面前剥去你们的伪善,把二十年前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在讲述完以后不肯承认自己罪行的那个人将会被扔下船。” 杜织云的声音停止了很久,我和景承看见船上的吴思雨等人相互对视,毕竟是承认杀人罪行而且还是在自己一直隐瞒的家人面前,谁也没胆量开口。 “我可以一直这样等下去,结果是6个小时后,船上只会剩下你们僵硬的尸体,而且忘了告诉你们,蛇毒发作的时候会异常痛苦,你们会在清醒的情况下承认生不如死的剧痛,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杜织云仿佛并不着急。 柳开元终于按耐不住,站起身指着不能动弹的严耀初:“不关我的事,是严耀初找到我,说是想帮他朋友带些货物离开雅加达,让我帮忙疏通军方装货上船,我原本根本就不认识杜停春。” “很好,不错的开始,在第一个环节中你占得先机。”杜织云甚至在鼓励柳开元。 “我是开船的,柳开元找到我想坐船带货回国,给了我一大笔钱,我当然不会拒绝。”葛宏帆也忍不住指着吴思雨对着话筒大声说。“是她,所有的事都是她出的主意。” “你……”吴思雨一惊。 “没错,就是她。”柳开元也指着吴思雨说。“船在海上遇到风浪,颠簸中装货的箱子撞坏,当时她和严耀初发现散落在货仓里的金条,就把我叫去,我到货仓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了,我是最后一个到的。” “当时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干什么,她让我们撬开其他的箱子,发现里面装着的全是美金和金条。”葛宏帆把矛头对准吴思雨。 吴思雨居然还能处变不惊:“我只是让你们撬开箱子看看,又是谁提出要分掉那些钱的?” 柳开元应该是极力想撇清关系,手又指向葛宏帆:“是他,他说如果分掉这些钱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我是这样说的吗?!”葛宏帆勃然大怒。“我只是说把洒落的钱和金条分掉,是严耀初看见那些画像是中了魔障,死死盯着那些画不肯松手。”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主要,是你最后提议要分掉那些金条的。”柳开元理直气壮说。 “是我提的又怎么样?你难道就没有拿吗?”葛宏帆着急指着吴思雨说。“我只是说分掉那些钱,但我没说过要杀人!是她说一不做二不休,杀掉杜停春一家人。” “葛宏帆!”吴思雨也乱了方寸。 “思,思雨……”宋山月目瞪口呆看着她,嘴角不停蠕动好半天才说出话。“他,他说的是真的?你,你为了钱竟然杀,杀人?!” 吴思雨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来不及理会宋山月,她来回盯着葛宏帆和柳开元冷冷说:“不错,是我提出要杀了那家人灭口,可你们有一个人反对吗?杀人的时候你们有谁没参与?别把自己说的无辜,到这个时候谁也别想把自己洗白。” 啪! 宋山月一巴掌打在吴思雨的脸上,她吃惊的捂着脸愣住。 “你,你为了钱杀人!我和你几十年夫妻,竟然从来没有看清你,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值多少钱?你竟然可以教唆杀人!”宋山月痛心疾首声音颤抖。 “为了钱……”吴思雨惨笑一声。“我是为了钱吗?我是为了你,为了你那些看不到希望遥不可及的理想,你以为没有钱能出诗集,没有钱你能创办诗刊,你现在可以大义凛然的斥责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杀人换来的。” 宋山月手抖动一下,毕竟是几十年夫妻,而且吴思雨的的确确一直在背后支持和鼓励他,没有吴思雨也没有他的今天,宋山月闭眼重重长叹一声,手抚摸在吴思雨的胳臂上:“我不要这些,真的,我一点都在乎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宁愿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理想,一辈子穷困潦倒,我有你已经足够了,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去杀人……” 吴思雨的冷静让我有些吃惊,她完全没有因为局势失控而乱了方寸,指着躺在严可卿怀里的严耀初说:“杀人灭口的主要是我提出来的,但严耀初是杜停春的朋友,当时我们都征求他的意见,他虽然没有说话可他是第一个点头同意。” 严耀初全身瘫痪无法辨别,只能不停转动眼睛,收缩的瞳孔透着惊恐的畏惧,严可卿瞠目结舌看着怀里的严耀初,震惊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吴思雨又指向柳开元:“我记得你是第二个点头同意的吧。” “你,你带回来的那些钱和黄金,是,是你杀人抢来的?!”丁玲张大嘴吃惊看着柳开元,好像他在自己眼里变的陌生。 “我,我能不同意吗?我要是不同意你们会放过我?”柳开元着急的有些结巴。“吴思雨,你不要混淆视听,就数你最歹毒,杀人是你提出来的,拍照也是你提出来的,你要我们轮流去闷死杜停春一家人,还要拍照作为彼此的把柄,还有葛宏帆,第一个动手杀人的就是你。” 柳开元显然没有吴思雨聪明,她一直在攻击柳开元但并没有说过葛宏帆,她是在建立属于自己的同盟阵线,而柳开元为了自保和盘托出,他同时树立了吴思雨和葛宏帆两个敌人。 “柳开元,别把自己说的无辜,杀人的事我们都动手了,这事我承认,但最后那个婴儿可还是活着的,是你把她扔到麻袋里。”葛宏帆果然调转枪口。 柳开元惊慌失措擦拭额头冷汗不知道说什么。 听到这里二十年前吴思雨等人合谋杀害杜停春一家凶案真相终于清楚,我放在包里的录音笔把每一个人说的话都记录下来,他们即便今天能侥幸逃过杜织云的复仇,那些照片物证和这些对话足以让他们面临死刑。 亦如杜织云这个游戏的名称,伪善者的恶囊。 船上这些在人前风风光光道貌岸然的禽兽,在相互指责中褪去了伪装,露出他们肮脏可憎的真实面目,作为警察来说他们不但是受害者也是凶手,可我对他们如今的处境没有丝毫同情。 幽暗的海面又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我猜想这些真相杜织云已经从严耀初口中得知,只是当她在从这些参与杀害她家人的凶手口里再听一次该是如何的心情和感受。 充满着死亡气息的沉寂令人感到压抑的窒息,当我再听到杜织云的声音时,却暗暗吃惊的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话语而感到愤怒,她平静的声音反而更让人害怕。 “很好,游戏的一个环节你们完成的很好。”我甚至能听见她的笑声。“接下来你们必须选出在第一个环节中出局的那个人。” 船上的吴思雨他们顿时表现出不安的紧张,相互充满敌视戒备的对视。 “不用这么紧张,这个环节中我不会因为你们做过什么,谁是主谋谁是帮凶而判定谁出局,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我需要你们在各自家人和警察面前褪去伪装,你们都做的很不错,但是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罪行的人会被踢出这个游戏。” 吴思雨等人在听完杜织云的话以后,目光纷纷转向严耀初,我猜他并非不想说,而是他根本开不了口。 “看来你们已经选出谁出局了,那么现在这艘船上已经不需要这个人,杀人沉尸的事情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陌生吧。”杜织云的话语中带着轻松的笑意。 我和景承明白杜织云是让他们把严耀初扔下船,而吴思雨等人显然也领悟到杜织云的意图,三个人愣在船上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都忘了怎么杀人?这才过了二十年而已,杀人对于你们应该轻车熟路才对,难不成这二十年让你们弃恶从善?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在你们身体中蔓延的蛇毒不会因为你们善恶而化解。” 在杜织云的蛊惑下,葛宏帆阴沉着脸目露凶光向严可卿抱着的严耀初走去,宋山月应该意识到葛宏帆想干什么,正打算阻止被吴思雨一把拉住,她的冷静如今变成冷漠,而柳开元拉着一脸震惊的丁玲背过身。 我大吃一惊想要何止,被景承拉住抬起的手:“你救不了他。” 我手无力的放下,眼睁睁看着严可卿充满恐慌的目光望着葛宏帆,紧紧抱住怀里的严耀初,但她终究不是葛宏帆的对手,被他一掌重重推倒在地,抱起不能动弹的严耀初扔到海里。 扑通一声,严耀初根本没有挣扎的沉入海底,船舷边是大声痛哭嘶喊的严可卿,她绝望的看着严耀初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片刻我们听见从海底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激起的水浪在海面荡起一圈圈血红色的涟漪,支离破碎的尸体碎块漂浮上来,严可卿捂着嘴目光呆滞的坐倒在甲板上。 爆炸激起的海浪溅到我和景承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景承抹去脸颊上的海水,声音缓慢而阴郁。 “杜织云根本不会亲自动手杀掉这些人,她会让这些鬣狗自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 第五十三章赎罪者的灵魂 随着时间的推移蛇毒已经开始发作,船上剩下的人身体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肿大伴随着流淌的鼻血以及难以抑制的抽搐。 “我小时候父亲给我讲述过一个故事。” 杜织云沉寂了很久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缓从容,她完全没有复仇的兴奋和快感,亦如真的仅仅是在完成一场游戏,这种对死亡的麻木才最让船上的那些人绝望。 “一位富有的商人带着货物穿越大海,不幸遇到了暴风雨,单薄的小船在惊涛骇浪中颠簸,船体被撞开裂缝海水涌入船舱,商人必须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将货物扔下船减轻船的负重来确保水位低于裂缝,但这样他会损失自己拥有的财富,同时富商也可以选择保留货物,但意味着最终富商将和财富还有船一起沉没于汪洋。” 我们静静听着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回荡在深夜宁静的海面如同亡灵宣读的审判书。 “父亲给我讲述这个故事是想告诉我如何在贪婪和生命之间做出选择,那么现在你们也将面临一次选择,如今这艘船上还剩下六个人,游戏结束前我只希望还有四个人留在船上,相信这个环节对于你们来说应该轻车熟路,二十年前你们已经选择过一次,那一次你们所有人都选择了贪婪,既然你们认为贪婪比生命更重要,那么就在同一个地点把你们曾经做过的事再做一次。” “再这样下去她会杀掉这里所有人。”我心急如焚低声对景承说。 “这一切都是她杀人计划中早已安排好的。”景承抬起手露出磁性炸弹。“我们根本阻止不了她,自始至终我们仅仅是参与者,我们存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希望我们见证这场复仇。” “我是警察!”我攥紧拳头义愤填膺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草菅人命而无动于衷。” “对,你是警察但问题是你不是神,不是任何一件事你都能控制和掌握,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景承神情平静望着对面的船。“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上次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隐瞒你的事,是的,我的确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景承回答。 我没有追问下去,但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我等他这句话等了太久时间,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其实对于我已经不重要,我只是不能接受我最信任的人会隐瞒我。 船上的人开始躁动,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极大的胆量,看着生命在自己眼前消亡毁灭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心理摧残,所以正常人才知道敬畏死亡从而远离杀戮。 但这个定律似乎对于船上的吴思雨他们来说并不成立,毕竟只要杀过一次人后这种负罪感便会荡然无存,二十年前他们可以因为贪婪选择杀戮,二十年后当然可以重来一次,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这艘船上的人成为他们彼此活下去的筹码。 宋山月和丁玲都用吃惊的目光看着身旁的伴侣,我猜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生活在身边几十年最亲密的那个人竟然会如此陌生,严可卿依旧呆滞无助的缩在船尾没有声音的抽泣,我想今晚会成为她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既然是我的游戏就必须按照我的要求。”杜织云充满欢愉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中响起。“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所以现在离开这艘船的必须是一男一女,而且你们要用二十年前对付我父母的方式来处理这对男女,甲板的纸箱里有我为你们准备的道具,我要提醒你们的是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认为有人会主动离开这艘船,所以你们必须尽快商量选择出暂时能让你们活命的人选。” 葛宏帆在甲板上找寻,看见纸箱打开后从里面拿出塑料袋和两个麻袋,我们看过柳开元拍摄的那些照片,知道吴思雨等人是如何杀掉杜停春一家,装在纸盒里的正是当年这些人行凶的凶器。 “船上严可卿势单力薄而且已经丧失生存的斗志,她是最合适的目标,这些人一定会选严可卿。”我心烦意乱问身旁的景承。“她是无辜的现在有危险怎么办?杜织云要把一男一女扔下船,女的不用说一定是严可卿,男的呢?吴思雨他们会选择谁?” 景承缓缓摇头很肯定回答:“你放心,严可卿是安全的,至少在这个游戏环节她暂时安全,一个族群的毁灭往往是从内乱开始的……”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游戏环节,我称之为赎罪的灵魂,如果你们一直这样站着不动,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就真的要成为灵魂了,我再强调一次,这艘船上只有一个人最终能活下来,想要得到解毒血清就必须按照我的规则完成游戏。” 杜织云的蛊惑让吴思雨等人从躁动演变成跃跃欲试,他们相互注视对方选择着猎物,宋山月一把将吴思雨拉到身后:“你已经错过一次,不要再执迷不悟,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希望看见你双手再沾上人血。” “山月,回不了头了,我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人但你不应该和我一起,我会让你活下的可在此之前你必须知道,你的理想和才华还有清高是救不了你的。”吴思雨恢复了镇定,她似乎拥有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这不是你擅长的事,就交给我吧。” 听吴思雨的话我知道她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宋山月,亦如她二十年前主谋杀人分赃一样,抛开其他的事不难看出吴思雨对宋山月的确是情深意重。 吴思雨的视线转移到葛宏帆身上,抬手指向柳开元:“这只疯狗为了活命见谁咬谁,留着他只会是麻烦,杜织云要的是一男一女,他们夫妇刚好一对。” 船上身体最强壮的是葛宏帆,而最孱弱的正好是柳开元夫妇,吴思雨再次以成为鬣狗女王,她在和葛宏帆建立暂时的攻守同盟,不管是动物和人,弱肉强食永远是恒古不变的定律。 我看见葛宏帆伸手拿起旁边的木棍,阴冷的视线落在惊慌失措的柳开元夫妇身上。 柳开元用颤抖的身体挡住丁玲,结结巴巴恐慌的质问:“你,你,你们想,想干,想干什么?” 吴思雨从纸箱中拿起塑料袋,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冷漠的戾气,被身后的宋山月紧紧抓住胳臂:“你……” “闭嘴!”吴思雨阴沉着脸打断宋山月。“今晚这里肯定是要死人的,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砰! 我和景承听见沉重的敲击声,宋山月身体抽搐一下重重倒在地上,他身后是目露凶光双手紧握木棍的葛宏帆。 吴思雨震惊张着嘴跪到地上撕心裂肺摇晃昏迷不醒的宋山月,抬头恶狠狠盯着葛宏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说的没错,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死。”葛宏帆回答的很冰冷,操起木棍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吴思雨打晕,冲着柳开元大喊。“你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她刚才还想杀你,留着这个女人早晚会要我们的命。” 柳开元六神无主吓傻在原地,在葛宏帆的催促下清醒过来,战战兢兢走到他旁边,葛宏帆将塑料袋套在宋山月的头上,将另外一个塑料袋递给柳开元,声音很短促:“动手!” 我实在看不下去,宋山月因为无法呼吸从昏厥中醒来,他拼命的想要挣扎双手却被紧紧捆绑,葛宏帆死死抓着塑料袋,阴冷的目光盯着身旁的柳开元。 他迟疑了片刻一咬牙将塑料袋套在吴思雨头上,我们眼睁睁目睹着吴思雨和宋山月徒劳的挣扎,动作越来越微弱,呼出的气体模糊了塑料袋当我们看不见他们面容时,两人一动不动躺在甲板上。 葛宏帆动作麻利指示柳开元将窒息身亡的两人装入麻袋合力推下了船,景承往后退了几步,没过多久从海底传来的爆炸声激起水浪,在探照灯照射下船的四周被侵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我抹了一把脸色带有血腥味的海水,无能为力叹息一声,这时景承重新走回到我身边,他似乎对发生的事反应很平淡。 “你,你早就知道被杀的会是吴思雨和宋山月?”我吃惊问。 “葛宏帆并不傻,船上这几个人里面最强势的是吴思雨,如果葛宏帆听出吴思雨的建议杀掉柳开元夫妇,那么他将会面对吴思雨和宋山月两人,即便他是最强壮的但要对抗他们也明显处于下风,何况吴思雨和宋山月感情这么深,吴思雨千方百计想要保存宋山月,真要动起手宋山月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恍然大悟:“所以他先联合柳开元除掉吴思雨和宋山月,这样一来他成为船上最强的那个人,他有能力去支配剩下人的生死从而确保自己能活到最后。” 景承的注意力从船上剩下人的身上转移到杜织云所在的船。 “她的复仇杀戮并非是随机的,复仇的顺序都是提前安排好,看见有人教她如何掌握这些人的心理,表面上杜织云把选择权交给他们,实际上她一直在操控这个游戏,严耀初背信弃义在杜织云眼中他罪大恶极,所以他是第一个被处死,吴思雨是主谋所以她和宋山月第二个被杀,按照杜织云的复仇逻辑,我想我能猜到下一个游戏中出局的是谁。” “是谁?” 景承的视线游弋到柳开元的身上:“他不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第五十四章良心的颜色 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海面响起有节律的掌声,严可卿蜷缩着身体躲在船尾的阴暗中瑟瑟发抖,葛宏帆和柳开元面无表情盯着传来声响的对讲机,而丁玲面如纸色颤抖着身体瘫软坐在甲板上,好像完全不敢相信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切。 蛇毒应该已经蔓延到全身,船上剩下的人都痛苦的抽搐着身体,呼吸也随之变的急促吃力,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能明显看见淤黑的浮肿。 时间已经过去3个小时,杜织云精心准备的复仇也接近尾声。 杜织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仿佛在吟唱着诗篇,她平缓低沉的声音宛如地狱深处恶灵的哀嚎。 在那一大片坎坷不平的地带,到处都是墓穴, 坟墓与坟墓之间,散布着熊熊烈焰, 所有棺的棺盖都支在一边, 从里面传出阵阵凄厉的抱怨, 显然这都是些可怜人和受刑者在哭声震天。 …… 杜织云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回味在她诵读的诗句之中。 “但丁《神曲》地狱篇第九章。”景承听完后不假思索对我低声说。“颂扬复仇女神厄里倪厄斯的诗篇,在希腊神话中厄里倪厄斯专门追捕并惩罚那些犯下严重罪行的人,无论罪人在哪里,们总会跟着谴责他,使他的良心受到痛悔的煎熬。” “这是我最喜欢的诗句,复仇女神会谴责罪人的良心,但我有另外一个打算,我妹妹被丢进海里的时候不到一岁,能下手残杀一个婴儿说明你们根本没有人性,我很好奇你们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那个婴儿不是我杀的。”葛宏帆指着柳开元大声说。“是他,是他把婴儿丢到麻袋。” “不,不是,是你们逼我的。”柳开元惊慌失措解释。 “你们都是罪人不用相互推诿,第三个游戏就叫良心的颜色,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要看见你们两人之中其中一人的心脏!”杜织云从容不迫的声音缓缓传来。“你们面前的纸盒里,我为你们准备了刀。” 葛宏帆和柳开元几乎同时看向纸盒,但柳开元身体明显没有葛宏帆好,等他反应过来时在灯光下折射着寒光的刀已经握在葛宏帆的手里。 看来景承猜错的一点都没有,这场复仇的游戏杜织云根本没有留给这些仇人选择的机会,严耀初的背叛和同流合污在杜织云眼里远比主谋的吴思雨还要可恨,所以他是第一个被处死的人,吴思雨作为主谋自然难逃一死,而柳开元杀掉她妹妹更是不可饶恕。 葛宏帆在船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即便如今老了,但远比孱弱的柳开元要孔武有力,何况加上二十年前的杜停春一家,葛宏帆现在已经杀了六个人,在杜织云船上最后一个人可以活命的承诺下,葛宏帆完全杀红了眼。 柳开元和丁玲相互搀扶踉踉跄跄往后退,东张西望试图找到可以自卫的东西,但葛宏帆根本没留给他反抗的机会,上去一把抓住柳开元按倒在地,丁玲不顾一切拉拽分开两人,葛宏帆反手就是一刀,我和景承看见丁玲突然停止了动作,双手捂住自己脖子,等她转过身我们才看见从她指缝中血如泉涌。 丁玲痛苦的张着嘴但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鲜血犹如瀑布般顺着她身体流淌,柳开元痛不欲生喊叫着妻子的名字,但反抗和挣扎在葛宏帆铁钳般的手里完全是徒劳。 我们无能为力的看着丁玲从船上跌落到海中,很快她的身体被炸的七零八碎,和其他尸体碎块混杂在一起在起伏的浪潮中晃荡。 葛宏帆手起刀落刺入柳开元胸口,我们听见一声惨叫后柳开元不停挣扎的身体猛然弓起,僵持了短暂的片刻后无力的瘫在甲板上。 葛宏帆挖出了柳开元的心脏,高高的举起试图让另一艘船的杜织云看见。 “告诉我,他的心是什么颜色。”杜织云饶有兴致问。 “是……”葛宏帆扭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心脏,神情大变。“黑,黑色!” 葛宏帆高举着柳开元的心脏,探照灯光下我震惊的发现,那颗心脏竟然真的是黑色。 “他的心果然是黑的。”杜织云的笑声冰冷。 我吃惊的问景承:“为什么柳开元的心脏会是黑的?” “我看过柳开元的档案,他有严重的冠心病,心脏周围的毛细血管堵塞导致心脏变黑而已。”景承解释。 “捏碎它!”对讲机中传来杜织云毋容置疑的命令。 葛宏帆一愣咬牙一把捏紧手中心脏,被挤压出来的鲜血溅的他满脸都是,除了眼睛我们已经看不见他的脸,葛宏帆重重把捏碎的心脏扔在地上,杀红眼的他注意力落在船尾的严可卿身上。 他从柳开元的尸体上拔起刀大步走过去,严可卿惊恐万分向后缩动身体,随手拿起一块细小的木板在面前晃动,嘴里大喊着:“不要过来。” “你好像忘了这是我的游戏,规则由我来决定。” 葛宏帆停下脚步抑制不住内心的暴戾,冲着对讲机咆哮:“你说的船上只能活一个人,现在只剩下我和她,你不是要玩吗,老子陪你玩,说,还要老子干什么?” 对讲机那边只有电流的声音,葛宏帆身体突然一软跌倒在甲板上,他捂住胸口痛苦的呼吸,已经没有站起来的气力,看来蛇毒已经侵蚀到他全身。 “说话啊,还,还,还要我,要我杀,杀谁。”葛宏帆说话都变的吃力,用最后的气力问。 “恭喜你。”杜织云声音充满了轻松。“你已经完成了这个游戏。” 我和景承茫然的对视,按照杜织云的游戏规则船上只应该有一个人活着才对,而现在船上还有葛宏帆和严可卿。 葛宏帆听到后长松一口气,但很快冷静下来,指着严可卿断断续续问:“你说,你说过只,只有一支解毒血,血清,现,现在还剩,剩下两个人,血,血清给,给谁?” “她并不在这个游戏里面,而且我也没有在她身上注射毒素。” 我眉头一皱:“难怪到现在我没发现严可卿有中毒的迹象。” 景承也有些疑惑沉思片刻说:“杜织云的复仇计划是精心设计好的,每一个环节都把严可卿排除在外,说明她有意要留着严可卿的命。” “你,你杀了我,我儿女全,全家,为,为什么要留,留着姓,姓严的女儿?”葛宏帆问。 “看着自己亲人被残杀的痛苦相信你已经体会过了,不过你远没有我体会的深刻,你才痛苦了几个月而我足足承受了二十多年,你们呢?你们拿着用我一家人命换来的财富享受了二十年,杀掉你们根本平复不了我的仇恨。”杜织云的声音渐渐变的深沉冷酷。“看看她,严可卿就如同二十年前的我,从今天开始她将会承受严耀初是杀人凶手,承认严耀初剽窃欺世盗名,承受家破人亡,承受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被杀,承受一夜之前失去一切,我曾经经历的所有,从今天开始我要她同样也经历一次,但我比她要幸运,我最终能为家人报仇雪恨而且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彻底的解脱,可她不能,她会承受这些痛苦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我和景承都望向躲藏在阴影中呆滞惊恐的严可卿,杜织云把最残酷的复仇留给了她,她活着就是杜织云为她准备最大的惩罚。 “既,既然她不,不参与这,这场游,游戏,那,那我就是船,船上最后一,一个活着的人,把,把血清给,给我。”葛宏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很遗憾,血清没有在船上。” “你,你骗,骗我!”葛宏帆怒火中烧,但他已经没有气力再大声喊叫。 “我怎么会骗你,我用枉死的家人名义起誓,就绝对不会因为对你欺骗而玷污了他们。”杜织云很轻松回答。 “你明明承,承诺过,血,血清就在船,船上,你,你会放过最,最后一个在,在船上的人。” “没错,我的确承诺过。” “血,血清呢?”葛宏帆上气不接下气。“快,快,快点给,给我。” “我并没有食言,血清我的确放在船上,而且我会履行自己承诺,我会放过留在船上最后那个人,只不过……” 杜织云的笑声透着一种大仇得报的释怀。“只不过我把血清放在严耀初的身上,而你把他丢进海里炸成碎片,所以现在血清已经不在船上,你可以跳到海里去找找看,或许你运气真的很好,在炸弹没有爆炸之前还能找到没有被炸毁的血清。” 葛宏帆一脸绝望的张着嘴,捂着胸口脸色的愤恨被在痛苦中凝固,整个人重重倒在甲板上,身体在剧烈的抽搐后麻痹不动,高举的双手在灯光下透着触目惊心的紫黑色,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依旧瞪大充满恐惧的双眼。 杜织云的复仇杀戮终于结束,我和景承猜到她一定会赶尽杀绝,但没想到杜织云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完成复仇,完美无瑕的杀人计划,她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动手,而且到最后她也没有失信自己用家人名义的起誓。 杜织云承诺会放过船上最后一个人,而现在船上只剩下生不如死的严可卿。 第五十五章恶魔的邀请函 上一次来到这里我看见的是通往冥界的渡船,而此刻眼前这艘随着海浪起伏的船在夜色同样被亡魂所笼罩,这仿佛是被诅咒的海域,二十年前杀戮从这里开始而如今死亡和血腥依旧在持续。 视线向前延伸我们能看见另一艘船舱中的杜织云,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话筒里传来杜织云的声音:“很感谢你们帮我见证了最后的复仇。” “如果你把草菅人命当成一场游戏,那么你的确是赢了,但你若是想要为自己家人讨回公道的话,你就输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我冷冷回答。 “输?我为什么会输?” “你原本是有机会和证据让吴思雨等人归案伏法的,可你却选择杀掉他们,在法律上被告人死亡后案件会立即撤销,并且吴思雨他们在死亡前并没有被认定有罪,根据刑事诉讼法只能宣告他们无罪。”我按下免提大声说。“你即便从严耀初那里找到照片以及今晚他们的供述也无济于事,在法律上他们不会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承担责任,你虽然杀掉他们可事实上你反而帮他们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我认为死亡就是最好的制裁。”杜织云不以为然回答伴随着距离的咳嗽声。“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杜织云把解除磁性炸弹的密码告诉我们,从手腕上取下炸弹发现严可卿身上的炸弹也被接触,并且杜织云还将藏匿苏锦和陆雨晴的地方说出来,我连忙联系警方赶往救援,没过多久得到她们安全被营救的报告。 紧接着我拨通梁定国的电话,让他和海警立刻前往我们这里。 景承把手中的磁性炸弹扔到海里,望着远处杜织云拿起手机:“你既然完成了心愿,那么在你临死前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临死前?”我大吃一惊。 “她选择在这里完成复仇,就是打算所有一切都在这里了结,她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不会让我们抓获归案的。” “她,她打算在这里自杀?!” “我一家人都在这里,与其被你们抓到我更愿意陪着他们身边。”杜织云回答的很平静。 景承似乎并不在意杜织云的生死:“整个杀人计划不是你可以策划出来的,你既然认为自己是路西法,那么恶魔是谁?” “你们会见到恶魔的,不过对于你们来说见到恶魔未必是好事。”杜织云并没有掩饰她证实了我们的推测,在她身后一直还隐藏着一个操控一切的人。“对了,恶魔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件礼物,但我不敢肯定你们会不会喜欢。” “什么时候能见到恶魔?”景承冷静问。 “我真不知道。”杜织云提及恶魔时充满了敬畏。“恶魔说为你们留下一张邀请函,你们什么时候找到便能见到恶魔。” “皮肤呢?你剥去每一个死者后背的皮肤又是为什么?”我问。 “我的时间到了!” 这一次杜织云选择了回避,她的声音消失在手机里,话筒中传来滴答的声音,频率越来越快最后变一条刺耳的鸣叫,我和景承大吃一惊,那是炸弹被启动后的声音,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团火焰从海面腾起,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被黑暗笼罩的海域,船瞬间被炸的支离破碎。 对于杜织云来说一切或许真的结束了,可对于我们却还有太多没有解开的谜团,爆炸激起的海浪让船只不停颠簸,我和景承把唯一的幸存者严可卿带回到我们的船上,天快亮时梁定国和海警才赶到,严可卿受到太大的刺激精神恍惚,我让梁定国立刻将她送到医院。 剩下的事交由海警处理,我和景承担心苏锦她们,交代完事情后立马赶回去,在警局看见安然无恙的苏锦和陆雨晴心里这才长松一口气。 我们把杜织云复仇的始末告之了她们,景承一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索什么。 “你们负责吴思雨等人的安全,为什么会昏迷?”我关切问。 “因为距离杜织云复仇期限很近,我和雨晴不敢掉以轻心,我们两人轮流值班确保没人能靠近他们,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昏迷的。”苏锦很愧疚回答。 苏锦一向小心谨慎何况这一次还事关重大她绝对不会疏忽,听她的描述她连自己是被谁袭击都不清楚。 如今吴思雨等人被杀,而凶手杜织云也畏罪自杀,可以说这是一起很失败的刑侦案列,可最让我无奈的是,我们竟然不知道失败的原因。 陆雨晴一边回忆一边说:“当时负责值班的是苏锦,我和吴思雨等人在屋内,我听到门外有响动就去开门,看见苏锦已经倒地昏迷,我想要去查看情况时,屋里的其他人陆续昏厥,我就是那时感觉意识模糊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你们是同时昏迷的。”我若有所思想了片刻。“昏迷前你们在做什么?” “吃晚饭。”苏锦冷静告诉我们:“我推测食物里应该有问题,可晚饭是我订的餐,杜织云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从而在食物中下毒控制我们?” 我揉揉额头愁眉不展,这也是至今我们都无法解开的谜团,知道吴思雨等人下落的只有我们四人,我实在想不通杜织云怎么能把我们的一举一动知道的如此清楚。 “说到食物中的毒药,我倒是想起一件事。”陆雨晴看着我们说。“我在尸检仓库凶案中三名死者时,在胃里找到食物残留,通过化验发现食物中含有一定剂量的硫磺。” “硫磺?!”一直默不作声的景承抬起头。“硫磺对肠胃刺激很大,而且有明显臭味,谁会把硫磺吃下去?” “奇怪的是三名死者的胃里都发现硫磺,但剂量不足以致命。”陆雨晴说。 景承问:“三名死者胃里残留的食物中除了硫磺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吗?” “之前尸检我没有留意到这方面,还是你上次提醒我之后,我才重新把冷冻的食物残渣交由鉴证科化验,应该就是这几天结果就会出来。”陆雨晴回答。 “三名死者的职业我们推测出是医生,可身份到现在还没有被证实,杜织云为什么要杀这三名医生到现在都是谜。”我看向苏锦问。“你在负责调查各个医院失踪医生的线索,可有什么发现?” 苏锦摇头说:“目前为止没有结果,各个医院中具备手术治疗多发性骨髓瘤的外科医生都没有失踪报案的记录。” “三名手术外科医生失踪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就没有人报案呢?”我眉头皱的更紧。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按理说杜织云完成复仇心愿,她应该没有任何牵挂才对,她能承认自己所有行凶的事实,为什么我问她剥去死者皮肤的用意,她却选择了回避?”景承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这和她当时的心理完全不吻合啊。” “杜织云杀掉所有仇人,理应很释怀欢愉,她坦承一切其实是一种胜者的宣泄和炫耀,她的确没有理由在临死前隐瞒自己的杰作。”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景承目光变的深邃:“除非剥皮的目的比她复仇还要重要,以至于她即便死也要保守秘密。” “可如今死无对证啊。”苏锦声音惋惜。 “杜织云作为猎物即便不自杀也会被我们抓获,等待她的同样也是死亡,我在意的不是杜织云,而是创造她的那个人。” “如果说杜织云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个人为她设计安排好的,那么杜织云自杀这件事到底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那个人的意思?”我冥思苦想说。 “有区别吗?”陆雨晴问。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杜织云自己的主意,说明她最终违背了一一直在指引她的人,但从杜织云提到这个人时的反应看,她对其异常的敬畏和臣服不像是擅作主张,可如果自杀不是杜织云自己的主意,整件事逻辑又说不通,这个人把杜织云创造成让我们追捕的猎物,而作为猎物只可能有两种结果,要么被抓获要么就是逃脱。”我说。 苏锦说:“杜织云自杀能让她逃过法律的制裁,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作为我们的猎物也算是逃脱了啊。” “自杀是终结并不是逃脱,这显然不是那个人想要看见的结局。”我摇摇头沉稳说。“杜织云自杀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可惜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沉尸海底。”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起凶案随着杜织云畏罪自杀也只能到此结束,就算我们找到答案也不能把杜织云怎么样了。”苏锦声音无力的惋惜。 “杜织云虽然实施杀人,但她只是被操控的傀儡而已,我们并没有找到真正的主谋,这起案件还没有结束。”景承斩钉切铁说。“除非我们见到把杜织云变成路西法的恶魔。” “杜织云在临死前提到恶魔给我们留下了一张邀请函,说明恶魔并没有躲着我们相互在等待我们出现。”我抬头看向景承。 “邀请函?什么邀请函?”苏锦和陆雨晴异口同声问。 景承转动座椅视线落在写满案情以及照片的黑板上。 “邀请函就是一条恶魔留给我们的线索,就隐藏在这些凶案中,至今我们都没有觉察到这条线索的存在,我猜连杜织云恐怕都并不清楚邀请函真正的含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张邀请函。” 第五十六章蜂巢 警局的灯不知为何全都熄灭,我一个人站在漆黑的长廊上发现只剩下我一个人,走廊的尽头两起光亮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我茫然的往前走发现走廊两边挂满了相框,像是一堵照片墙可上面的每一张照片里的人都很模糊,看不清这些人的样子。 我听见滴答的声音,对面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钟,虽然钟摆在摇晃但所有的指针停留在3:13分的刻度上。 我越来越迷茫,为什么没看到景承和苏锦还有陆雨晴,我甚至都怀疑这里不是警局,疑惑让我往光亮的地方走,跨过那道门时刺眼的光让我伸手试图遮挡,渐渐光亮变的柔和等我放下眼前的手时,眼前的一切让我更加吃惊。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华丽的景象,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各种玩具形状的云朵,天空下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巨大的波板糖竖立在沙漠中如同风车一样旋转,我甚至感觉自己闻到波板糖的甜香,那是一种好熟悉的味道。 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而且还很严重,至少我没见过开满樱花的沙漠,还有那些用积木堆积的蜂巢。 一艘破损的帆船搁浅在黄沙中,而不远处就是大海,本该出现在大海中的鲨鱼却游弋在沙漠中,有一个孩童蹲在帆船边修补,可帆船的破洞不管怎么修复依旧都在,我大声喊叫引起孩童的注意,或许是我惊吓到孩童向积木堆积的蜂巢中跑去。 我跟着追进蜂巢,在门口看见一条斑点狗。 崽崽。 我喊着那条狗的名字,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认识这条狗,崽崽对着我摇尾巴显然它认识我,然后扭头消失在蜂巢之中,我试图追上它以及刚才那个孩童,但很快我就在蜂巢里迷失了方向,我穿过一扇扇门可看见的东西都一样。 那是一个奇怪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房间被黑白两色一分为二,墙上的挂钟指针也停在3:13分。 我穿梭在这些房间中开始有些慌乱,我极力想要找到出口,就在这时我看见旋转的台阶,我快步的奔跑试图逃离这里,台阶的尽头把我带到蜂巢的最深处,那是一间瑰丽阴暗的房间,里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玩具,每一个玩具都从正中被剥开如同被肢解的尸体轻微摇晃。 房间里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水族箱,里面装着不是鱼而是被浸泡的动物,我看见一动不动的崽崽莫名的伤感悲痛,房间的最里面是一面落地镜,我站在镜子前发现那个始终看不清脸的孩童就站在我身后。 等我转身时突然从房间四周蔓延出黑色的液体,在流动中变幻成一条条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蛇,吐着信子将孩童团团围住,我冲过去想要驱赶四周的毒蛇,刚抓到孩童的手忽然间那些黑色的毒蛇身上燃起火焰,整个积木堆积的蜂巢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脚下地动山摇般震荡,我望向外面沙漠开始塌陷,触目可及的一切都被烈焰所吞噬。 我抓紧孩童的手想要逃离这里,可孩童的身体在我眼前开始溃烂,皮肤在大火中干涸收缩,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蜂巢彻底的垮塌我整个人如同坠入万丈深渊,我拼命的大喊却根本没有声音。 突然有一支手抓住了我,耳边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猛然起身眼前的景象顷刻间荡然无存,我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大口喘息,身上的衣服全被冷汗浸透。 身旁是握紧我手的苏锦,她担心的注视着我:“文彬,你刚才梦见什么了,一直不停的大喊,我们怎么也叫不醒你。” 看见苏锦我才松了一口气,景承神情担忧的坐在旁边望着我:“你有好几天没休息了,我让你在会议室沙发上睡一会,没想到你居然做恶梦。” 我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杜织云的凶案已经过去一个月,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尸体碎块经过陆雨晴尸检证实和杜织云DNA吻合,到此这起凶案可以正式结案,警方公布了凶案的侦破过程,但因为吴思雨等人被杀前并没有确定有罪,因此在案情中他们作为受害人的身份被判断为无罪。 我们重新反复梳理案情但始终没找到恶魔留下的线索,这个调查随着案件的结束也只能告一段落,因为这个恶魔只存在于我们的理论中,任何一处凶案现场和物证都无法证明恶魔的存在,这一段时间刑侦局的同事都认为我在追查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幽灵。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宿舍,为了尽快找到线索我近乎于苛刻的取消所有同事休假,已经记不得这是一个月以来第几次通宵达旦重新梳理案情,昨晚景承担心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抗不住,他让我去来会议室休息一晚。 “我听见在你梦里一直喊着崽崽。” 苏锦递给我一杯水。“崽崽是谁?” “我在梦里见到的一条狗,很奇怪我感觉自己好像认识它,而且我还知道它的名字。” “你做了什么样的梦,能把你吓成这样?”景承问。 我回忆刚才那场华丽、荒诞并且离奇恐怖的梦境,让我没想到我居然能记住梦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景承和苏锦。 “不是都说日有所想夜有所思,你每天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罪犯和血腥的凶案现场,做恶梦不稀奇,可你这个梦怎么跟童话似的?”苏锦问。 是的,那个梦的前半段的确像华丽而虚幻的童话,而且梦境里色彩艳丽的令人炫目,还有那些只会在童话中出现的玩具和云朵,这让我想起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只不过她远比我要幸运,在她的梦境中美丽的童话一直延续到最后,可我的梦境却在烈焰中崩塌。 “在梦里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景承目光变的有些深邃。 我开始摇头又点头:“我看见一个男孩,但我一直看不清他的脸。” 景承的神情愈发凝重:“那些场景你是不是并非第一次梦到?” 我仔细回想后有些惊诧说:“我小时得过一场大病,病好后我记不到以前所有事,后来在梦里我见到过一些东西和昨晚梦境中出现的一样,但那些梦都很零散犹如是被剪乱的片段,而刚才的梦却很连贯。” 景承沉默了片刻声音黯然:“你在梦境中看见的不是童话。” “不是童话那是什么?”苏锦好奇问。 “人对自我的认识和表达有一个无比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空间,但这个空间是人无法觉察和体会的,只能用充满想象力的方式呈现出来,而这部分空间被称之为潜意识,唯一理解潜意识的捷径就是梦境。”景承目不转睛注视我。“你在梦里见到的其实是你潜意识中某些事件。” “你意思是说,我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我吃惊问。 景承点点头不慌不忙说:“你反复看见墙上的挂钟,指针停止在3:13分,说明在你的记忆中这个时间对于你有着特别的意义,在3:13分一定发生过让你刻骨铭心的事。” “文彬在梦里看见天空中有动物形状的云朵,这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是充满想象力,只不过成年人渐渐放弃了这种想象,因此孩童在仰望天空时会把变化无常的云朵和自己熟知的玩具或者动物联系在一起,这说明他的这个梦在儿时已经形成。” “我在梦里还看见巨大的波板糖竖立在一望无际沙漠中像风车一样旋转。” “你没发现你梦境中所有场景都是用玩具和孩童的食物组成的吗?”景承不紧不慢告诉我。“梦境里是没有味道的,你之所以能闻到波板糖的香味说明那是你曾经吃过的零食,这些都是美好的记忆,但在你的梦境中却和沙漠联系在一起,沙漠代表着荒芜和孤独,但你极力在排斥所以沙漠中会出现开满的樱花树,要知道在自己的潜意识中你就是造物主,你可以用想象力创造一切,但沙漠依旧存在说明这段记忆根深蒂固,无论你如何排除都无法消除,所以你选择了去改变让你不安的环境。” “如果沙漠代表文彬不愿意接受的回忆,那么在沙漠中游弋的鲨鱼应该代表着危险。”苏锦恍然大悟点点头说。“可在沙漠中搁浅的帆船又是什么意思?” “沙漠的旁边就是大海,同样说明你试图远离那片沙漠,搁浅的帆船是你潜意识中存在的希望,帆船上的破洞代表着内心的裂痕,亦如心理创伤是无法修复一样,所以在梦境中那艘帆船不管怎么修补破洞依旧存在。”景承深吸一口气。“你曾经有过严重的心理创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 “心,心理创伤?”我瞪大眼睛突然苦笑出来。“你看看我像是有心理创伤的样子吗?” “那是因为你不记得但并不代表不存在,你在梦里看见积木堆积的巨大蜂巢,积木是玩具但在潜意识中积木代表着不稳定的心理,因为积木堆建的东西很轻微的触碰就能将其摧毁。” 我紧张的舔舐嘴唇,景承说到一点也没错,但我看见积木蜂巢时第一个感觉的确是紧张和不安。 景承的神情越来越深沉,他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叉在胸前继续往下说,狗出现在梦境中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而后面我看见溺死在水族箱中的狗以及其他动物,说明潜意识中儿时的我内心的懦弱和害怕。 在蜂巢中我看见旋转的台阶,这和之前在沙漠中旋转的波板糖一样,这是内心彷徨和慌乱的反应,被剖开的玩具是孩童对死亡最初的意识。 “而蛇是人潜意识代表对未知的恐惧,火焰象征的毁灭,你在梦境中看见的男孩其实就是你自己,你在自己潜意识中构架了你儿时经历的事情。”景承一口气说完。 “我儿时经历过的事?”我眉头皱的更紧。“可,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小时候到底得过什么病?”景承一本正经问。 我不太确定说:“一次感冒引发高烧,听我爸说的当时我病的很厉害,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命,可病好了以后我就记不得之前的事,估计是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发烧不会把你记忆抹去,如果你真是因为发烧而失忆,那么你脑子不是被烧坏而是烧傻。”景承苦笑摇头。 “既然你说出现在他梦中的男孩就是文彬,为什么他看不见自己的模样,而且出现在梦里的照片他也看不清上面的人?”苏锦问。 “知道你为什么会梦到积木堆建的蜂巢吗?”景承答非所问一脸认真注视着我。 我茫然的摇头。 “蜂巢的结构极其神奇,由无数个大小一样的六角蜂室组成,所以你在梦境中进入每一个房间看见的东西全都一样,和蜂巢相似的建筑只有一种,那就是监狱!” “监狱?!”我和苏锦震惊不已。 “你之所以看不清梦境中自己儿时的模样还有那些照片上的人,是因为有人在你潜意识中建造了一座监狱,用来封存你儿时的记忆或者说严重的心理创伤,这就是你为什么记不起小时候事的原因。” “为,为什么之前没做过这样的梦?”我大吃一惊问。 “这座潜意识中的监狱在建造完成的时候你还很小,你没有能力去触及到封存在监狱最深处的秘密,可随着年龄增大你会记起潜意识中支离破碎零散的记忆片段,当这些片段不断的拼凑就可以建立一条通往这座监狱的桥梁,因此你会觉察到这座监狱的存在,可是……” 我看景承欲言又止连忙急切追问:“可是什么?” “这座监狱的创造者显然也知道你早晚会发现,所以在你的潜意识中放置了一个节点,一旦当你接触到这些记忆片段并且试图还原时,说明有外部的力量侵入监狱,节点会被触发开始自我纠错。”景承不慌不忙告诉我。“还记得你梦境最后出现的情景吗,你抓到儿时的自己,在潜意识中他代表你的过去,他也是唯一能打开这座监狱核心的钥匙,因此在梦境中当你靠近他时,你的梦境会迅速崩塌毁灭,这是一种逻辑严密的防御机制。” “监狱?记忆节点?这,这些不是比喻,而是真实存在的!就是说真有人封存了我儿时的记忆?!” 苏锦听的目瞪口呆:“真的有人能做到封闭别人的记忆?” “我就可以!”景承点点头。 “对啊,我怎么忘了你这个怪物。”我哭笑不得搓揉疲惫的脸。“可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孩根本还不认识你。” 景承犹豫不决停顿了良久才抬头重新看着我:“这需要拥有很强的精神统治力以及心理暗示能力,这种行为属于高层次的催眠,能掌握这种能力的人屈指可数。” 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既然要在潜意识中建造一座封存记忆的监狱这么难,谁会无缘无故封存我的记忆。” “要封存一个人的记忆,首先得在这个人完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进行,简单点说必须取得这个人毫无保留的信任,所以我也可以在你潜意识中建造一座监狱。”景承从椅子上慢慢直起身体。“但除了我之后还有一个人有能力做到。” “谁?” “秦沈峰!” …… 第五十七章结案 从景承口中听到秦沈峰的名字时我笑了,感觉这比我之前那个梦更加荒诞,但我承认自己笑的极为不自然,在心理学上嘴和眼睛同时笑开说明是在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做出的笑容,而此刻这样的笑容就展现在我的脸上。 在景承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硬生生被我挤压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拢,我下意识舔舐嘴唇,如果真有人在我潜意识中建造一座封存我记忆的监狱,那么秦沈峰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人。 我双手紧紧捂住脸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儿时的记忆,哪怕是零星的片段也好,可那段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 “为,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我开始选择相信景承的话。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秦沈峰才能回答你,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很显然他不希望你记起你小时候的事。”景承声音很平静。 苏锦说:“要不你打电话问一下秦教授。” “我猜他一定不会承认的,即便承认也不会告诉你,他能建造这座监狱就是为了抹去你某段记忆,他是唯一能开启这座监狱的人,要知道记忆是不能删除,秦沈峰只能借助这样的方式隐藏你的记忆。”景承摇摇头肯定说。“你想要知道监狱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就必须靠你自己,事实上你已经做到了,你既然能做这个梦,说明在现实中某件事触发了你的潜意识让你找到这座监狱,剩下的就需要你自己摧毁它。” “怎么摧毁?” “梦境中一直反复出现的只有挂钟。”景承看着我说。“3:13分对于你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你好好想想什么事和3:13分这个时间有关?” 我默不作声努力去回想,渐渐发现这个时间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之前很多次梦境中都有指针定格在3:13分的挂钟,仿佛在暗示着我什么,可那些梦里所有的一切就如同照片上的那些人一样模糊。 “因为不管怎么封存记忆,都会有5%的记忆留存在大脑深处,称之为记忆碎片,但因为你无法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所以你在梦境中看见都是模糊不清的。”景承给我解释。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秦沈峰的电话,他在我心目中一直不苟言笑异常严厉固执,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我心目中一个好父亲的形象,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现在感觉他有太多的事隐瞒着我。 手机里的接通音变成无人应答的忙音,我看看时间他应该是在上课,突然有些庆幸这通电话秦沈峰没接到,有些事说出来就无法回头,他终究是我父亲,母亲去世后我和他相依为命,我虽然记不起儿时的事,但我却能回忆起和他在一起的点滴。 秦沈峰不是一个擅于表达情感的人即便对我也一样,他表现出了父爱深沉而坚毅,他不会照顾人甚至都照顾不好自己,母亲去世后他却为了我学会了做饭,当然厨艺远不如他的犯罪心理精湛,他只会像命令犯人一样命令我多吃一碗饭。 若是遇到下雨,不管他再忙都会去学校接我,他为我撑着伞父子二人无话可说走回家,到家时我总会看见他被雨淋湿的半边身体,而我身上永远没有一滴雨水。 他也是我最安全的港湾,在任何时候都能让我放心的依靠,那一次我为了苏锦和一群流氓打架,就是他站在我的前面,一巴掌接一巴掌打在那个对我动手的地痞脸上,我可以肯定当时他很愤怒,一向严于律己的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穿着警服,那一刻他不是一个警察而只是一位保护自己孩子的父亲。 是的,他就是我选择当警察的原因,我试图成为像他那样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极力反对我成为警察。 想到这里我默默收起手机,抬头看向景承:“上一次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吗?” 景承在犹豫,好像他隐瞒我的事让他很艰难:“等这件案子完结以后我想和你谈谈。” 景承回答的很正式,他的样子让我有些不习惯,刚想开口追问会议室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警员站在门口报告:“秦队,康局打电话让你马上到他办公室去。” 上面对杜织云的案件催的紧,康余年这个时候找我多半不是好事,我连忙穿好警服去他办公室,在门口遇到刚从里面出来的孟沉,把我拖到一边小声说。 “康局脸黑的吓人,刚才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你进去小心点。” 我笑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敲门进去:“报告……” “别报了,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该怎么办就好。” 康余年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走动,看我进去脸沉的能拧出水,打开电视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电视里竟然在播放杜织云凶案的新闻,我大吃一惊换了几个台,发现都播放着相同的新闻,杜织云留给我们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新闻主播把吴思雨等人二十年前谋杀杜停春一家的事公布出来。 康余年指着电视声音严峻:“现在民众反应强烈,甚至还出现支持和同情杜织云的人,而且数量在不断增加,警方之前公布的案情侦破过程刻意回避了杜织云的动机,如今新闻报道出来让警方很被动。” “杜织云想让吴思雨等人的罪行公之于众,不但要他们死而且还要这些人身败名裂。”我沉声说。 康余年拍着桌子情绪激动:“他们裂不裂我不管,现在是警方的形象被破坏这才是大事,不能让一个畏罪自杀的凶犯牵着我们鼻子走。” “本台了解到二十年前谋杀杜停春一家的凶杀之一严耀初女儿是唯一的幸存者,据记者试图和严可卿取得联系,想采访她对这件凶案是如何看待……” 电视中出现严可卿的家,外面被各个新闻媒体的记者围住拿着相机拍摄,甚至还有直播采访进展的,围观的民众普遍声讨严耀初的罪行并且也谴责严可卿应该出来当面道歉。 “这简直就是暴力舆论!”我义愤填膺说。“严可卿是无辜的而且还是受害人,凭什么这样对待她,康局,必须马上派警力去维持秩序。” “我们是人民警察,不是锦衣卫!”康余年阴沉着脸瞪我一眼。“没有法律规定新闻媒体不能正常采访,作为警察是揭露真相而不是掩盖真相,何况媒体记者又没进入严可卿的家,你难道还要我一手遮天控制舆论?” “这就是杜织云留给严可卿的惩罚,她留着严可卿的命正是让她承认谴责和折磨,经过上次她目睹杜织云复仇的整个过程,本来就受到很大的刺激精神情况一直不稳定,再这样下去她很有可能崩溃。”我心急如焚说。 “派警员前往严可卿的家,防止有突发事件发生,同时确保严可卿的安全。”康余年语气缓和了些。“我们没有能及时阻止杜织云行凶已经是失职,如果再让严可卿崩溃自杀,那么我们就是输给一个畏罪自杀的凶手,这个脸我丢不起。” 我沉稳点头转身准备亲自去处理,被康余年叫住:“杜织云的凶案已经过去一个月,案件报告一个星期前就写好,只要你签字就能结案,为什么我到现在没看见这份报告?” 结案报告一直被我压着,虽然杜织云死了但我并不认为这起凶案就能盖棺定论:“康局,在给我一点时间,案子还有很多疑点。”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接到上级多少个电话,全是来质问我的,公安部要求限期破案,这个限期早就过了,我一直给你扛着,现在我也扛不起了,案子被新闻媒体报道出来,警方必须给民众一个交代,我已经向上级请示在必要的情况下公布案情真相,可你不结案我怎么公布,怎么向上级和民众交代。” “民众需要的不是交代而是安全,这是我们的职责。” “你说的没错民众需要安全,那你看看现在严可卿还安全吗?”康余年深吸一口烟把结案报告递到我面前:“签字结案。” “主谋还没找到结案就是渎职。”我坚决摇头。 “主谋?你给我说说主谋叫什么?性别?年龄?动机?”康余年举着结案报告问。 “康局,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没有办法证实这个主谋存在,但杜织云是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完成如此缜密的杀人计划,她背后还有一个策划这一切的人,我是警察……” “你还知道你是警察。”康余年勃然大怒站起身。“你完全是凭推测和感觉认定还有主谋,可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你的猜测,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警察那么就该明白,警察是依据证据办案的而不是你的猜测!” “没有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如果这一次无法抓到主谋,那么杜织云只会是开始,她虽然死了但相信很快又有第二个、第三个杜织云出现,到时候死的人还会更多。”我说。 “没让你查吗?杜织云都死了一个多月案子早就该结案,我给了调查的时间,有结果吗?你还准备查多久?半年?一年?还是永无止境查下去?这里是警局,国家公器服务人民群众的,不是你秦文彬家开的,按照法律规定这起案件必须结案,不是你想查就能查!”康余年重重叹口气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你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警察,在你身上我看见沈峰的影子。” “康局,您,您认识我爸?” “我和沈峰是朋友,你调到刑侦局这么久他都没向我提过你们是父子,直到一个月前他打电话给我,提及杜织云凶案的情况,他也认为这起凶案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凶手,他希望我能支持你,我就是那时才知道你们关系,所以我顶着上级的压力给了你一个月时间。” “他,他让您支持我……”我怔住心里莫名的一暖,一个月前正好是我和他在警校针锋相对的时候。 “你和沈峰一样为了查案什么都不管不顾,你调到刑侦局两年,我从来没见你休息过,你是英雄标兵但我不想看见你成为烈士。”康余年把结案报告递到我面前。“签字吧,这起案件到此结束。” “康……” “秦文彬!” “到!” “执行命令!”康余年加重语气。 我无可奈何叹口气接过报告在上面签字,康余年合上报告态度坚决:“从现在开始这起案件到此结束,你和苏锦还有年假没休,回去尽快把案件移交,你们想去什么地方我不管,总之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我默默点点头:“康局,没其他事我出去了。” “等等。”我在门口被康余年叫住,他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记住自己是一名警察,穿着这身警服就必须服从命令和纪律,不过你脱掉警服就不归我管了。” 我还是无精打采点头,忽然心领神会明白康余年言外之意:“坚决执行命令。” 康余年已经回到办公桌前埋头审阅文件,头也没抬不耐烦对我摆手:“记得给我带一份像样的礼物……” 第五十八章盗梦空间 回到办公室看见景承他们和其他同事也在看着电视里关于杜织云凶案动机细节,看我回去苏锦和陆雨晴连忙围上来估计是猜到康余年见我的原因。 当我告之同时杜织云凶案正式结案时,苏锦和陆雨晴大吃一惊,等其他同事开始整理资料汇总档案,我悄悄对她们说。 “杜织云作为凶手畏罪自杀,在法律上这起凶案将会被撤销,理论上警方是不能再调查的,我们是警察必须恪守纪律。” “可杜织云并非是主谋啊,现在结案岂不是让主谋逍遥法外?”陆雨晴心有不甘。 “这是命令必须服从,案件的侦破到此为止,不过至于其他不是警察的人想不想查我们就无权干涉了。”我意味深长笑了笑。 苏锦还想说什么,听到我后面的话反应过来,目光望向旁边的景承:“我们之中刚好有一个不是警察的人。” 我这才留意到从我进来景承就一言不发注视着电视新闻。 “你在想什么?” “很显然杜织云没有把公布吴思雨等人罪行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她在临死前就安排好了让媒体曝光。”景承双手环抱喃喃自语说。“杜织云如果想杀严可卿简直太容易,她有意留着严可卿的命就是为了让她承受惩罚,按理说杜织云更希望严可卿一直这样活着受尽煎熬才对,不应该利用舆论达到逼死严可卿的目的啊。” “别担心,康局已经派出警力维持秩序。”我转身对苏锦和陆雨晴说。“你们得去一趟严可卿家,这个时候她最需要有人开导,你们都是女性能让严可卿没有戒备,告诉她一定要坚强,严耀初的罪行是不可饶恕的但和她并没有关系,如果她向一个凶手妥协那么她就彻底输了。” 等她们离开后,我和景承也回到宿舍洗完澡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许多,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从未感觉如此惬意,景承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端了一把椅子坐到我面前。 “我给你一个故事吧。” “给我讲故事?”这几个月一直处理杜织云凶案,没有一天轻松过,他之前也给我讲过很多关于他的过去,事实上我很喜欢听景承的故事,坐起身饶有兴致点头。“今天打算给我讲什么?” 景承的手按在我胸前示意我就睡在沙发上:“我小时候曾经去过一个地方,可我已经记不清那个地方叫什么,只记得我走进一部电梯,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我站在电梯里什么也看不见,然后我感觉电梯在匀速的下降。” 这个故事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打算开口问的时候景承摇摇手,让我别说话静静的听下去。 他开始向我描述这个从开始就怪异的故事,他站在电梯里环顾四周,发现透过玻璃只看见一条条移动的光带,电梯显示屏上有变化的数字。 10、9、8、7…… 随着景承读出那些数字,我仿佛也看到了他讲述中那部奇怪的电梯,就如同自己也坐在里面一般,电梯下降的越来越快,以至于四周的光带都连成一条炫目的光晕。 脚底也是透明的玻璃,我看见蔚蓝色的光亮在快速的向我接近,很快我震惊的发现竟然置身于海底,通过电梯的玻璃我能看见梦幻般的水母,毛茸茸的海星以及憨态可掬的海龟,还有很多不知道名字的鱼围绕着我游弋,所有的一切真实的触手可及。 我甚至还看见了坐在海底礁石上弹奏着竖琴的美人鱼,多么神奇的生物,拥有着冷艳凄美的面容让我惊叹不已,美人鱼用动听哀怨的吟唱着。 自由的人,你会常将大海怀恋! 海是你的镜子,你向波涛滚滚、辽阔无垠之中注视你的灵魂。 你的精神同样是痛苦的深渊。 你沉浸在自己的影子里面;你用眼睛和手抱它,而你的心,听这桀骜不驯的悲叹的涛音。 人啊,有谁探过你内心的深奥, 海啊,有谁知道你潜在的富饶, 你们是那样谨守你们的秘密! …… 我沉浸在美人鱼的吟唱中直到耳边听见景承数到0,电梯在海底停下来时我才回过神,回头发现景承就站在我身边,很惊诧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他的故事中而且还是如此的真实。 电梯门被打开,有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这个故事越来越荒诞离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去思索阳光为什么会照射到海底,仿佛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从电梯里走出去我又看见一望无际的沙漠,天空中挂在一个巨大的钟,像太阳一样发着光,指针的刻度停止在3:13分,我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发现之前梦幻的海底已经不见了,沙漠之中除了我和景承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世界,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改造的世界。”景承很平静回答。 “改造?我能改造这里?”我错愕的转头发现景承已经不见了,身旁是一条吐着舌头样子傻的让我忍不住笑出声的哈士奇,但它的眼神依旧桀骜不驯充满了自负的骄傲。 “在你心里最希望看见的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哈士奇瞪着我问。 我摊着手并没有否认,自从景承告诉我他的绰号后,我一直想亲眼看看那条叫天才的哈士奇到底是怎样把他逼成内伤,忽然意识到在这里我能随心所欲,我不喜欢荒芜的沙漠,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沙漠变成了广袤的草原。 一匹白色的骏马温顺的向我走来,我翻身上马在草原上驰骋,头顶是翱翔的苍鹰,低头看见自己穿着武侠中大侠的服饰,腰间是一把长剑,从小我就有武侠情节希望有一天牧野鹰扬仗剑天涯,在这里竟然心想事成,只是一直在我旁边奔跑的哈士奇有些破坏意境。 我的欲望开始膨胀,已经不满足仅仅实现儿时的幻想,我不断改变着这里,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草原被海洋所取代,在大海的中心是一座被高大城墙围拢的城邦,几百米高的巨石雕像耸立在水路和海相连的港口两边,这源于我对亚特兰蒂斯的痴迷,我重新创建了这座神奇而宏伟的城市,我坐在神殿的宝座上成为这里的国王,如果没有身旁吐着舌头的哈士奇一切就完美了。 我开始沉迷于这个故事,在这里我俨然成为造物主,如同景承所说随心随意创造自己想要的一切。 “没想到你这么虚荣。”哈士奇在旁边嘲讽。 我不以为然笑着回答:“是你带我来这里,现实中我无法做到的事在这里难道我还不能放纵一下。” “那你知不知道亚特兰蒂斯是怎么消失的?”哈士奇的声音充满了不屑。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感觉神殿在剧烈的摇晃,远处高耸入云的巨石雕像开始坍塌,整座城市在天崩地裂的震动中纷纷开始塌陷,海水也随之下沉露出触目惊心的深渊。 我在惊恐中看见一个巨大的蜂巢从深渊中升起,创建的城市瞬间变成残垣断壁的废墟,砖石汇聚在一起成为一座连接蜂巢和神殿的桥梁。 我对面前的蜂巢充满了排除和恐慌,但我能改变所有一切唯独不能将蜂巢从我眼前抹去。 “为什么会出现蜂巢?”我问。 身旁的哈士奇已经变成了景承,在任何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能在我身边,他默不作声通过桥梁向蜂巢走去并且示意我跟上,再一次进入蜂巢里面的一切并没有改变,依旧是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房间,我和景承穿梭其中很快迷失了方向。 我很疑惑为什么在蜂巢里我失去了无所不能造物主的能力,景承一直走在我身后,他告诉我眼睛看见的并不是真实的,我开始回忆上一次到这里的场景,在巨大的蜂巢中走了很久当我推开一扇门时看见了通往蜂巢深处的选择楼梯。 在台阶的尽头我又站在那间挂满玩具残骸以及装着各种动物水族箱的房间里,那个我看不见面容的孩童依旧怯生生站在镜子的后面。 绕过镜子是一扇被紧锁的大门,旁边的箱子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钥匙。 “打开这扇门,里面隐藏着被你遗忘的记忆。”景承在我身后说。 我开始从箱子里拿钥匙开锁,可钥匙都无法插入锁孔,更麻烦的是箱子里的钥匙在不断变化,忽然间我感觉房间变的阴暗,抬头看见黑色的液体顺着墙开始吞噬房间,和上次一样液体幻化成了令人恐惧的毒蛇。 “不要看它们,你越是害怕出现的会越多,专心开你的锁就当它们根本不存在。”景承加重声音。 我颤抖的手继续从箱子中一把一把换着不同的钥匙,我试图按住景承的提醒不去看那些已经近在咫尺的毒蛇,但我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火焰就是在这时熊熊燃烧,整间房子刹那间陷入火海,我听见孩童的呼救声,回头看见他向我伸出手仿佛希望我能拯救他。 我最终败给了内心的恐惧,果然正向景承所说,在我畏惧的那一刻火势更加猛烈,围绕在四周的毒蛇铺天盖地爬向我。 咔嚓! 我听见东西碎裂的声音,惊诧的发现房间里所有一切如同镜子般出现裂缝,不停的向四周蔓延,并且一块一块破碎掉落,低头从破烂的地面看见漆黑的深渊,伴随着一声坍塌的轰鸣我坠入深渊之中。 猛然坐起身发现自己在宿舍,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幻境中,明明感觉那是一个冗长的噩梦,可景承就坐在我对面,他的头发还是湿的。 我最后的记忆是景承要给我讲一个故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个故事里。 “在你潜意识中我是一条哈士奇?!”景承皱眉盯着我。 “你不是叫二哈嘛,每次想到这个名字就让我想到你养的那条哈士奇,所以我好奇想看看到底长什么样。”我有些尴尬的解释,忽然一愣感觉不对劲。“潜意识?我的潜意识?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潜意识里面发生的事?” “我和你一样好奇,所以想看看你潜意识里都有什么。”景承不以为然回答。 “你,你催眠了我!”顿时反应过来,景承根本不是给我讲故事。 景承露出讥笑的表情:“策马江湖的侠客、国王还有你的王国……我怎么就没看出你这么膨胀啊。”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我被你像洋葱一样剥也就认了,你怎么连我潜意识里面的东西都不肯放过。”我没好气瞪了景承一眼。 景承拨动着湿漉漉的头发没有丝毫歉意:“我只是想帮你打开那座封存你记忆的监狱。” 我懒得和景承计较,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根不不知道什么叫羞惭,何况我也很想知道自己被抹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我看见一扇紧锁的门和装有很多不同钥匙的箱子。” “那扇门代表着你潜意识中最深层的空间,不同的钥匙说明你内心的迷茫,我原本以为可以帮你开启监狱,谁知道我低估了这座监狱的严密。”景承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我。 “连你都无法打开这座监狱,就是说我永远也不能知道锁在里面的记忆是什么?” “我催眠你的时候发现,只有你靠近这座监狱就会表现出异常恐惧和害怕,这说明不管里面封存的记忆是什么,都是让你畏惧惊恐的根源,指针停止在3:13分的挂钟无处不在,我推测这个时间和你这段记忆有直接的关系。”景承若有所思直视我说。“我尽力了,这座监狱必须建造的人才能开启。” 我眉头微微一皱:“你从来不会关注没有意义的事,为什么突然对我儿时的记忆这么好奇?” 景承欲言又止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告诉你原因。” 第五十九章意外发现 晚上我终于没有再做梦一觉睡到自然醒,我在床上伸懒腰很惬意的享受这几个月来最轻松的早晨,转身时有什么东西沾在身体上,我睡眼惺忪睁开眼睛,眼前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和姿态诡异的尸体。 我心里猛然一惊从床上弹起来,第一个感觉是我依旧在噩梦中,等我看见盘腿坐在床尾的景承时才稍微平静些。 我张着嘴环顾四周,整张床上摆满了凶案照片,对面这个疯子披头散发如同怨鬼,我重重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感觉到生疼,在心里长松一口气这并不是在做梦。 对面的怨鬼白我一眼:“大清早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被景承这句话差点没憋成内伤。“该我问你发什么疯才对,你把这些照片放在床上干嘛?” “找线索。”景承一脸平静回答。“你宿舍这么小,除了床其他地方也放不下。” 我不该埋怨景承,这本能就是他的常态,我应该早就习惯和一个疯子相处的方式,看着床上和墙上挂满的血腥凶案现场照片,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休假期间我将和一个疯子以及这些照片渡过。 他离开的两年我承认自己很想念他,但现在这种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你能不能正常点,再这样下去我多半会被你逼的神经衰弱。”我下床一边喝水一边抱怨。 “为什么要杀医生呢?”景承根本不理会我,像是走火入魔一样在嘴里不断重复这句话。 “唯一的可能只有是这三名医生发现了杜织云行凶的事,杜织云才杀人灭口。”我端着水杯走到他身边。 景承摇摇头躺在铺满照片的床上:“在医生面前杜织云只是一个绝症患者,她需要在医生的治疗下确保自己能完成复仇,可三名医生被杀的时候杜织云还没有完成她的杀人计划,从逻辑上分析她杀医生很不正常。” “按照国家对手术医生的要求,手术医生必须有执业医师资格,而且手术等级分为四级,肿瘤手术属于第四级,能实施手术的医生必须达到副主任医师职称。”我坐到床边对景承说。“这大大缩小了排查范围,但各个医院均没反馈有副主任医师失踪的情况。” “三名高职称医师被杀这么久为什么没人发现呢?”景承手里拿着仓库凶案照片,他目不转睛盯着照片里用尸体拼凑的司芬克斯。“杜织云杀医生的动机不明,而且她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这三名医生的身份?” “警方调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我认为这条线索是死胡同。” 景承还是不肯放弃,坚持认为杜织云越是想要掩饰说明越重要,我们两人在房间里足不出户用三天时间把案情重新梳理,所有的环节都能解释清楚唯独仓库凶案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晚上接到苏锦的电话,她告诉我们随着媒体的曝光,聚集在严可卿家外的记者越来越多,还有很多声讨和谴责的民众,她和陆雨晴一直陪在严可卿身边但情况并不乐观,严可卿明显受到极大的冲击情绪低落消沉,有轻微自闭的倾向不过并没有出现轻生的想法。 陆雨晴对严可卿精神状态进行分析,认为她的意志已经彻底被摧垮,如果长时间这样她极有可能精神崩溃。 我也将这几天和景承调查的进展告诉她们,手机里陆雨晴突然想起什么:“我去过杜织云在严可卿家的房间,在里面看见很多治疗多发性骨髓瘤的药物,杜织云一直在接受化疗,我有一个想法,按照她的病情必须进行三个月一次的血检和半年一次的骨穿复查,以此来确定病情的发展。” “杜织云的身体虚弱,要接受这些复查很耗费体力,因此我和雨晴认为她如果要复检的话只能选择就近医院。”苏锦接过陆雨晴的话继续说。 “也不排除杜织云为了掩饰故意选择距离远的医院。”我听懂她们的想法,连忙拿出地图在严可卿所在的城市上标记。“不过以杜织云的身体情况不会去太远,以严可卿所在城市为基点半径两百公里范围内所有医院都有可能是她接受治疗的地方。” “我和苏锦也是这样想的。”陆雨晴说。 “立刻开始调查这个范围内所有医院,应该能找到线索。”景承站起身。 我皱眉摇头:“要排查半径两百公里的范围内所有医院需要大量警力,杜织云的案子已经结案,我不能再调派警力调查。” 景承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不是还有我们四个人,每人负责一个方向,从最外围开始排查最后在中心城市汇合。”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们四人各自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调查每一家能治疗多发性骨髓瘤的医院,但结果却让我们意外,竟然完全找不到关于杜织云遗留的蛛丝马迹。 我们在排查范围的中心汇合,这座城市成为我们最后的希望,半个月的调查让每一个人都精疲力竭我提议先休息一天,陆雨晴和苏锦说要好好吃一顿,在餐厅景承仿佛没什么食欲。 “这座城市具备治疗条件的医院一共有9家……” “今天能不能不谈案情。”我一边开啤酒一边苦笑。“康局说的没错,再这样下去我们早晚得成为烈士,难得大家有时间聚在一起吃顿饭,聊些开心的事吧。” “聊什么?聊你的侠客情节还是国王梦想?”景承浅笑。 “侠客?国王?”苏锦和陆雨晴诧异的望着我。 我瞪了景承一眼,把菜单递给他:“看看有什么菜能堵住你的嘴。” “别打岔啊,到底是什么事?”陆雨晴饶有兴致问。 我生怕被景承说出来自己尴尬,硬着头皮把被景承催眠的事讲出来,陆雨晴笑的前仰后合:“他在你潜意识中居然是条哈士奇。” 苏锦语气有些酸:“当国王很好吗?是不是向往后宫佳丽三千人?为什么在你的潜意识中有景承,却没有我和雨晴呢?”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一直对亚特兰蒂斯很感兴趣,所以才会在潜意识中重建这座王国,我的潜意识里可真没有女人,这一点景承能给我作证,至于为什么没有你们就更简单了,你们两个天天我都能见到当然不会出现。”我在桌下踢了景承一脚。“是你把我催眠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昭君鸭。”景承还看着菜单,旁边服务员记下菜名。“盐水鸭、八宝鸭、甜皮鸭……” “先生,您点的菜全是鸭,是不是需要更换一下。”服务员好心的提醒。 景承慢慢放下菜单眼神有些凝重。 陆雨晴好奇问:“你很喜欢吃鸭吗?” 景承突然回过神对陆雨晴问:“你在尸检仓库凶案的三名死者时,在胃里发现一定剂量的硫磺,食物残渣的化验结果是什么?” “说好今天不谈案……” “闭嘴!”景承目光变的锐利不由分说打断我。 陆雨晴说:“食物残渣交由鉴证科化验结果早就出来,不过杜织云畏罪自杀后鉴证科的化验报告就没交给我,现在已经结案报告应该封存,不过鉴证科那边应该还有化验副本。” “联系鉴证科,我要立刻知道食物残渣的化验结果!”景承加快语速。 景承的表情透着一丝兴奋,这种表情只会在他发现猎物时才会出现,我让服务员先离开连忙打电话给孟沉。 “你不是在休假吗?”我和孟沉私交甚好,他听见我还在问关于案件的事有些疑惑。 “先不说这些,我要知道化验结果。” “案子都结案了,你没听康局下达的命令不允许在调查,就算我帮你可化验报告副本在局里,今天我订婚呢,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丢下这里几大桌亲戚去局里违纪。”孟沉在电话里让我等等,他应该是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今天周末鉴证科没人值班,等周一我回局里把化验结果告诉你。” 因为我按着免提,所以其他人也能听见,苏锦把头探到手机边。 “我在调查杜织云案件时,在好几个酒店发现你开房记录,我特意调阅了监控发现进入酒店房间的可不是你一个人,我猜应该是你女朋友吧,可我就是好奇,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啊……” 我忍住没笑出声:“你刚才不是要理由吗,这个理由算不算充分?” 手机那头传来孟沉尴尬的笑:“苏队,局里都说你是条美女蛇,我之前还不相信,现在算是领教了,你可真是够毒啊,还劳烦苏队高抬贵手,让我好歹把中午这顿饭给吃了,保证下午你们就能知道化验结果。” 我们吃完饭回酒店等着孟沉消息,下午接到他电话:“你们做人可要厚道,我可是冒着违纪被处分的下场在帮你们,可不能过河拆桥,大不了我结婚的时候不要你们红包。” “好了,瞧你这点出息,赶紧说食物残渣化验结果是什么。”我问。 “肉食居多,大部分是鸭肉,而且食物残渣中检测到一定剂量的硫磺。” “鸭肉?!”我们想起景承在餐厅也提到鸭子。 景承挂断电话嘴角露出浅笑:“这就说的通了。” “这还说的通啊,硫磺有剧毒谁会无缘无故吃硫磺。”我疑惑不解。 “硫磺的确是剧毒,服食会引起肠胃出血严重会危急生命,世界上唯一吃硫磺不死的就是鸭子,鸭子自身有一种很强的解毒功能,能化解并且转化毒素。”景承回答。 “好端端的干嘛要给鸭喂硫磺?”苏锦好奇问。 景承很平静说:“用硫磺喂养鸭子,硫磺原来含有剧毒,不过鸭子在长期食用硫磺之后,体内能分泌出大量的解毒物质,久而久之便成了大补食材,所以有一道名菜便是硫磺鸭,可见三名死者在被杀前吃过这道菜。” 陆雨晴多少有些吃惊:“还有人会吃喂食硫磺长大的鸭子?!” “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还有这么奇怪的菜。”苏锦也将信将疑。 “国内的人深知硫磺的毒素,因此对这道菜多有抵触难以接受,但……”景承突然一怔。“三名死者是医生,可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关于医生失踪的报告,不可能有医生失踪这么就没被报案的,除非我们一直调查错了方向。” “所有的医院都排查过,怎么会调查错方向?”我疑惑不解问。 “不是医院!”景承转身对我急切说。“立刻和出入境处联系,调查近一年来入境后没有离开的医生。” 我虽然也很惊诧但看景承反应如此大,立刻打电话和出入境联系,那边回复尽快核实有消息马上通知。 我还是很惊诧问:“找失踪的医生和出入境有什么关系?” “硫磺鸭在国内食用的人很少,但这道菜在韩国却有较长的历史,韩国人对硫磺鸭尤为热衷。” “医生是入境的韩国人!”苏锦恍然大悟。 果然没过多久,出入境的电话就打来告之一名叫崔仁俊的韩国外科医生和两名女护士护照到期后一直滞留在国内,始终无法取得联系,家属已经多次打电话询问其下落。 出入境那边把崔仁俊和两名女护士的资料通过手机发给我,景承接过手机翻看了片刻后嘴慢慢张开,从身上拿出仓库凶案的照片,目不转睛注视那个用尸体拼凑而成的司芬克斯,缓缓抬头对我说。 “杜织云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复仇,唯独这三名韩国医生是例外,她故意将三人肢解并且没有留下手指,就是不希望我们确认死者的身份,可见杜织云在刻意隐瞒着什么秘密。” “我们之前分析过这个问题,但杜织云的复仇和给她治疗的医生之间似乎没什么关联,她杀医生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杜织云杀人计划被这三个医生发现,所以她才会杀人灭口。” “你说的没错,杜织云杀这三名医生的确是为了杀人灭口。” “虽然我们确认了三名医生的身份,可这些人和凶案没什么太大的关联,你干嘛这么兴奋?”苏锦诧异问。 景承说这句话时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我太熟悉,充满了自负的骄傲,透着猎食者的狡黠的敏锐。 我大吃一惊问,他只有在发现猎物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你,你知道杜织云隐藏的秘密了?” “我找到了。”景承说。 “找到什么?” 景承把手机连同仓库凶案照片放进衣兜里,很平静回答。 “邀请函!恶魔留给我们的邀请函,看来我们和恶魔有一个约会。” …… 第六十章抽丝剥茧 恶魔,邪恶的象征,被描述为神和人共同的敌人。 因此恶魔总是和黑暗联系在一起,会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暗无天日的地狱,亦如这座没有灯光的别墅,仿佛如同恶魔在地狱深处的城堡。 只是我们都很诧异景承为什么会带我们来到严可卿的家,她看见我们时反应很迟钝,屋外记者手中不断明灭的闪光点中我看见严可卿苍白的脸,呆滞的双眼透着绝望的麻木。 严可卿让我们进入别墅,她辞退了所有的安保和佣人,诺大的房子里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在严耀初的画室把满满一墙的画作全都取下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画?”我猜想她是不愿意面对这些曾经给严耀初带来荣耀的画作。 严可卿蹲在地上把每一幅画打包封存:“我,我没想到爸竟然为了剽窃别人作品而杀,杀人。” 听得出严可卿到现在还没有接受现实。 “你不需要背负严耀初的过错,他虽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但也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苏锦在旁边安慰。 陆雨晴轻声说:“要不你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吧,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景承慢慢走过来蹲在严可卿旁边注视着摆在地上的画:“其实你真不用太过自责,从某种程度上讲严耀初其实做了一件好事。” 我们全都惊诧望向景承,特别是严可卿吃惊问:“好,好事?” “你以为这些所谓的杰作有多干净?”景承用指头拨开一副还没包装好的画作,语气充满了不屑的嘲讽。“事实上我并不认为严耀初做错了什么。” 严可卿嘴张的更大:“可,可他为了名誉杀了杜织云全家。” 我在旁边咳嗽,是在提醒景承注意自己的言词,他转头对我笑:“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是警察还不能发表几句自己观点。” “严可卿虽然无法定罪但他终究是杀人凶手,他不但有罪而且罪大恶极!”苏锦义正言辞反驳。“假设如果不是严可卿利欲熏心没有杀害杜停春一家,那么也不会有如今杜织云为了复仇而引发的连环凶案。” “你的这个推断是错误的,我得给你纠正一下。”景承慢慢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副画作不慌不忙说。“就按照你的假设,二十年前严可卿没有杀杜停春,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至少……” 景承摆手打断陆雨晴看着手中画作继续说,严可卿之所以无法画出这样的作品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掌握这种创作的精髓,不光是他相信所有人都无法做到。 杜停春和谢佳莹创作的作品,每一幅画作都充斥着黑暗和血腥以及死亡,甚至每一处细节都把握的完美无瑕,可见这两人对死亡的痴迷和狂热。 这里有多少副画就意味着他们杀过多少人,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 相信所谓的杰作还会更多,杜织云不会因为复仇去杀人,但她之所以心理变态并非源于家变,她从小耳闻目染杜停春和谢佳莹的所作所为心智早已黑化扭曲,这从她后来的杀人手法就不难看出,杜织云早晚会走上和杜停春一样的道路。 “这就是假设杜停春和谢佳莹二十年前没被杀的结果。”景承对正义和对错的理解永远比我们要抽象,他伸手像陆雨晴要来打火机,不假思索的点燃手中画作,当火苗吞噬画布时在幽暗的房间中照亮了景承挂在嘴角蔑视的微笑。 我们和严可卿注视着燃烧的画作一时间不知所措。 景承仿佛意犹未尽,将燃烧的画丢在堆积的画作上,顷刻间所有出自于杜停春以及谢佳莹之手的作品全都付之一炬,对于这些充斥着死亡的邪恶作品我并没有任何兴趣,看着被大火焚烧心里莫名的畅快,昏暗的画室也随之变的明亮。 严可卿惊慌失措目睹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景承围绕着火堆走了一圈声音很平静。 “严可卿,你要坚强些,你应该很庆幸严耀初杀了杜停春一家。” “景承!”苏锦加重声音。 “难道我说的有错?你们会给严耀初冠以各种修饰,诸如罪大恶极、利欲熏心、丧心病狂、罄竹难书等等,可又能说明什么呢?严耀初为了名利杀掉杜停春一家说明他有欲望,他充其量只是一个被欲望支配而做出错误选择的人,是的,他至少还是一个正常人。”景承目光游弋到燃烧的火焰中,短暂的停顿后声音变的冷漠。“这就是严耀初和杜停春夫妇的区别,他们是一对怪物,一对崇尚死亡和血腥以及杀戮的怪物,用画作记录杀人的过程是他们唯一的乐趣,严耀初的欲望可以用名利来满足,而他们的欲望却要用死亡来填补,所以我厌恶怪物,就如同我厌恶这些画作,无知郁闷的凡人将此奉为杰作,不过在我看来它们和这对怪物夫妇一样丑陋的令人恶心。” 虽然我知道陆雨晴和苏锦不会赞同景承的观点,但她们这一次并没有反驳,至于我…… 景承不过说出了我不能说的话。 “杜织云崇尚死亡,那么我就如她所愿。”景承的目光慢慢变的深邃,他转身轻轻拍了拍严可卿肩膀。“你放心,我一定会打败杜织云,她既然向往地狱那么我就送她……” “打败?打败杜织云?”我眉头一皱有些迷惑。“你,你怎么打败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景承回头看我笑的很轻松:“你这句话说错了两处地方。” “我说错了什么?”我更加茫然。 “你认为死人就无法打败了吗?” “你打算怎么做?” “杜织云把照片透露给媒体并且把记者引到这里来,无非是想为自己父母讨回公道,她希望所有人对当年参与谋杀她一家的凶手口诛笔伐,可她却忘了一件事。”景承走到窗边拨开窗帘看着外面淡淡说。 “什么事?”严可卿怯生生问。 “她父母是怪物,恶心变态的怪物!”景承声音异常冰冷,充满了厌恶的轻蔑。“所以我打算和杜织云一样。” 我顿时反应过来:“你是打算公布杜停春夫妇的罪行!” 景承很平静的点头,甚至有些得意:“恐怕杜织云都没有想到,她一心希望让自己父母沉冤得雪,可我偏偏不会让她如愿以偿,我会让所有人都得知这对怪物夫妇的所作所为,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对怪物有多恶心变态,相信用不了多久报纸的头条全都会出现他们的名字以及罪行。”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我眼睛一亮,之前康余年还因为媒体曝光杜织云凶案始末而焦头烂额,到现在估计也没有找到彻底解决此事的办法。“如果由警方公布杜停春夫妇的罪行,那么就能转移媒体视线。” “这样一来,杜停春夫妇就从受害者变成行凶者,舆论导向也会因此而改变!”陆雨晴说。 “我立刻向康局汇报。” “不急,这事要办动静就得越大越好,要让杜停春这对怪物家喻户晓,顺带还要把杜织云捎上,要让民众都知道,杜织云的变态和冷血都源于她父母,这样一来她苦心经营的计划就彻底功亏一篑。”景承对拿出手机的苏锦摆手。 我冷静下来还是摇摇头:“我估计康局是不会同意的,警方希望控制凶案的影响,毕竟这起凶案性质太过恶劣,公布杜停春夫妇罪行虽然可以缓解舆论压力,但无疑在加剧凶案的后续影响,以我对康局的了解他不会同意这样做。” “我说过需要警方介入吗?”景承漫不经心问。 “你,你打算自己公布?!”苏锦大吃一惊。 景承摊摊手不以为然回答:“我只不过做和杜织云一样的事而已,她能把凶案透露给媒体,我同样也可以,何况我又不是警察不用像你们这样有太多的顾忌。” “你是不用顾忌什么,可赫部长让她们负责监管你,你要是擅自向媒体透露消息会牵连到……” “牵连?他是第一次牵连我们吗?”陆雨晴打断我苦笑,抿嘴坚定说。“他说的没错不能让杜织云赢,而且我们的职责本来就是惩恶扬善,吴思雨等人有罪但杜停春夫妇同样罪大恶极。” 苏锦也不假思索的点头。 景承走到严可卿身边露出很轻松的笑容,指了指窗户外面:“你放心,很快外面的记者和媒体都会离开,新闻是有时效性的,对于外面的记者来说,杜停春这对怪物夫妇更有新闻价值,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去报道和撰写,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人遗忘,而之前那些民众也会随着媒体舆论开始抨击他们的罪行,并且逐渐放大到最后甚至都会遗忘他们被杀的事,这恐怕是杜织云最不想看见的结果。” “这个办法的确可以打败杜织云。”我还是有些好奇。“你之前不是说我说错了两处地方,我承认你能打败一个死掉的人,那么另外一处我说错的是什么?” 景承慢慢转身,画室中燃烧的火光在夜风中摇曳,他的那张脸也随之忽明忽暗,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仿佛能穿透所有的黑暗。 “谁告诉你杜织云是一个死掉的人?” …… 第六十一章瞒天过海 我和景承是亲眼目睹杜织云引爆炸弹自杀的,而且通过对尸体残骸的DNA检测也证实死者就是杜织云,但景承那句话一出口,我们所有人全都怔住。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你,你什么意思?” “杜织云凶案虽然结案,但至今还有几个疑问始终没有解开。”景承心平气和说。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相互对视,凶案中的确有几处我们没找到答案的谜题,比如杜织云为什么要杀三名完全和复仇无关的韩国医生,而且还用他们的尸体拼凑成司芬克斯,这个埃及神话中的凶怪和杜织云采用的杀人方式完全属于两种不同的神话体系,可见司芬克斯的存在还有其他的含义。 另外还有杜织云早在三年前就知晓吴思雨等人杀她全家的真相,她第一次行凶的目标是柳师培全家,那是发生在两年前的凶案,是什么原因让杜织云在杀掉柳师培全家后停止了复仇,蛰伏了两年才重新开始杀人计划。 如果这两个谜题我还能牵强附会找到一些解释,那么杜织云又是如何得知我把吴思雨等人安排在什么地方,这个疑惑让我绞尽脑汁也始终找不出任何解释的理由。 “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就能见到恶魔。”景承说。 陆雨晴冷静问:“你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杜织云的生死,难不成你认为杜织云没有死?” “完美的凶案不是在凶案现场不留下任何破绽和线索,而是在行凶后能全身而退不被发现,而且还是永远不被发现,杜织云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惜在她整个杀人计划中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苏锦问。 景承没有选择回答苏锦:“杜织云自诩自己是路西法,那么你们知道路西法的结局是什么吗?” “路西法战败被打入地狱。”我简短回答。 景承淡淡一笑,显然这个回答是错误的:“但丁的神曲中,路西法的率领的堕落天使虽然战败,但却乃化为蛇潜入伊甸园,引诱夏娃和亚当也犯下了违抗神的罪,于是人也随之堕落,而且为诸魔神开启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自此罪、病、死终于遍布地面,路西法用另一种方式如愿以偿,事实上在与神的对抗中他是胜者。” “引诱夏娃和亚当……”我一愣目光敏锐的看向严可卿。 景承应该是注意到我的视线,笑着摇头:“你别这么紧张,不要认为严可卿还活着就一定有阴谋,杜织云不会引诱自己仇人的女儿,整件事和严可卿没关系,我说这些的重点在于,路西法不但赢得了和神的对抗而且还活了下来,所以杜织云也会效仿路西法,她会用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瞒天过海,然后在阴暗中嘲讽我们的愚笨。” “你,你真坚持杜织云还活着?!”我大吃一惊看着景承。“她现在还四分五裂躺在警局的停尸间里,而且确定过尸骸的身份,证实就是杜织云……” “谁确定的?”景承打断我。 “我,我亲自尸检的。”陆雨晴说。 “你凭什么肯定那具尸体就是杜织云?” “DNA啊,尸检结果证实死者DNA和杜织云的完全匹配,你总不能连我都不相信吧。”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只不过你们把整件事的顺序搞错了。”景承一本正经看着陆雨晴问。“杜织云的DNA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们在教堂房间的梳子上发现杜织云遗留的头发,从而提取到……”陆雨晴只说到一半就停住,表情忽然便的惊愕。“你,你意思是说,我们提取的DNA样本根本不是杜织云的?!” 景承笑而不语。 苏锦眉头微微皱起:“等等,关于我们在教堂发现杜织云踪迹,或许并非我们之前所想的那样。” “也是杜织云杀人计划中的一个环节。”我顿时恍然大悟。 我和景承先是追查到陈贤的住址,从他的家中发现了教堂的线索,可从整个杀人计划中来看,陈贤属于随时都可以舍弃的棋子,那么留在他家里的线索就应该是故意让我们发现,从而能将我和景承引到教堂。 在那里我们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收获,只从杜织云留在书桌上那本柳师培翻译的书发现了两年前的灭门凶案,景承分析过杜织云,她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二十年前的凶案公之于众,因此她绝对不会试图掩饰自己行凶的过程。 由此可见杜织云是故意把那本书留在书桌上,她知道我们会注意到柳师培,这样一来就说明杜织云知道我们会找到教堂,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故意让我们发现,包括梳子上的头发。 我们就是从那时开始确定杜织云的身份,同时也以头发中提取的DNA样本为验证杜织云身份的唯一证据。 “她想要瞒天过海首先就必须偷梁换柱,我们一直用另一个人的DNA在验证杜织云的身份,这是杜织云整个杀人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景承点点头说。 苏锦眉头皱的更紧:“那么说杜织云并没有得多发性骨髓瘤,她一直都在误导我们。” “如此缜密的计划不是杜织云的设计出来的,她不过是一个被操纵的提线傀儡。”景承浅笑。 “难怪我们在所有医院都无法找到杜织云的治疗病历,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我们已经知道的十七名死者之外,还有第十八名死!”陆雨晴说。 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杜织云完成复仇的那晚我和你都在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我们可是亲眼看见她在床上引爆炸弹,这又怎么解释?” “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何况那晚我们根本没有看见杜织云,只看见另一艘船上有一个女人,是我们先入为主认为那个女人就是杜织云。”景承说。 “可,可我们听见她的声音了啊。” “那只能说明杜织云在案发现场而已,但并不能证实船上的就是她,这刚巧也是她计划中最精妙的环节,你就没有想过,杜织云要复仇为什么一定要我们见证?”景承反问。 我细细回想不由自主舔舐嘴唇:“她不是需要我们见证自己复仇的过程,她是希望我们目睹她自杀,我们对杜织云的死深信不疑,这才是她杀人计划中最后的一步,我们就成为她死亡最好的目击证人。” “你只说对了一半。”景承笑的很隐晦。“她的杀人计划最后一步比你想的还要完美。” “只对了一半?另一半是什么?”我追问。 景承依旧笑的很神秘:“你很快就会知道。” 我们面面相觑,他之前也是这样回避苏锦的疑惑,景承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不明白他为什么没说出来。 “杜织云的杀人计划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一般凶手会想尽办法极力避开警察,但杜织云截然不同,她是反其道而行之,她整个行凶过程都千方百计让我们参与,她根本没有误导我们,而是在利用我们。”景承继续说。 “利用?她利用我什么?”陆雨晴不解问。 景承站在空空如也的画室中沉默了片刻,目光注视着面前付之一炬的画作有些入神,声音很平缓对我们说,他重新梳理了凶案,发现杜织云的杀人计划最困难的一点在于如何在她一家人忌日当天同时杀掉所有人。 都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偏偏吴思雨等人心中有鬼,即便相安无事二十年但他们内心从未真正安宁过,哪怕有丁点风吹草动都会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杜织云要杀吴思雨等人其中任何一个都不难,可问题是但凡他们中间有一人被杀,剩下的人势必会觉察防备,以这些人的财力完全有能力把自己保护的毫发不伤,亦如之前我们在这里看见严耀祖的安保。 杜织云和陈贤是没有能力同时谋杀这些人,所以她需要一个帮凶,一个能帮她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帮凶…… “这就是杜织云让我们参与她复仇计划的真正原因,先杀掉这些人的子女全家,不但能泄愤还能把我们引入计划之中,等我们查明她真正的行凶意图自然会将这些人全都聚集在一起保护,她利用我们成为她的帮凶。”苏锦长叹一口气。“我们也是她复仇计划中的其中一部分。” “这不是关键,即便我们能把吴思雨等人聚集在一起,但并不代表杜织云就有机会和能力实施后面的计划,在这个环节中最重要的是杜织云如何在我们的监视下悄然无息接近并带走这些人。”景承说。 陆雨晴愁眉不展:“这个疑团至今我们都没解开。” 景承忽然笑了:“人总是愿意看见自己想看见的,其实这个疑团的答案早就有人告诉过你们。” 我和苏锦大吃一惊,因为景承正目不转睛注视着我们。 “谁?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们?”我一脸茫然。 “我早就该想到的,只是连我也犯了一叶障目的错误,我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而忽略了眼前的真相。”景承自嘲的笑了笑,表情很轻松对我说。“你和苏锦在安全屋的时候,严耀初其实已经告诉了你们真相,只不过你们并没有意识到。” 第六十二章杀人魔术 我仔细回想在安全屋见到严耀初的过程,他全身瘫痪导致无法正常交流,不过的确用转动眼睛的办法提醒过我和苏锦提防杜织云,这才有了后来我更改安全屋的决定。 我连忙看向景承说:“当时我和苏锦从严耀初那里得到的信息很少,他只能确定杜织云知道第一处安全屋的位置。” “严耀初全身瘫痪导致他和人交流存在很大的局限性,他只能用自己力所能及同时也是最简单的方式来预警。”景承不慌不忙说。“当时你和苏锦接触过他,你们好好回想一下,当你们问到杜织云下落时,严耀初是什么反应?” 苏锦说:“严耀初的反应是肯定的,他的眼睛看向右边,这表示不知道。” “可严耀初的眼睛却一直往右边移动,这又是为什么?”景承继续问。 “他应该是在强调自己不清楚杜织云的下落。” 景承浅笑意味深长说:“人总是看见自己愿意看见的……” 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他好像在暗示什么,我低头细想当时的情景,眼睛不由自主按照严耀初的动作移动,渐渐发现他眼睛向右移动的频率很快,似乎不像是在强调自己的表达。 我突然一怔猛然抬起头:“是方向!” “方向?!”苏锦和陆雨晴大为不解。 “我们问严耀初是否知道杜织云的下落,他不停的看向右边,这并不是否定的意思,他是想表达杜织云就在……”我声音颤抖一下震惊无比。“杜织云就在严耀初身体的的右边!” 景承点头:“严耀初知道在劫难逃发出最后的示警,杜织云近在咫尺可惜你和苏锦都没有意识到。” 苏锦还是有些茫然:“不,不应该啊,当时严耀初在阳台,他的右边就是安全屋的客厅,里面是吴思雨等人,杜织云不可能在安全屋内,或许严耀初想表达的意思是说杜织云在安全屋的右边?” “我现在可以为你们解开杜织云凶案中关于仓库谜团的真相。”景承再一次跳过了话题。“司芬克斯在埃及神话中除了凶残之外,它还代表了智慧,它用各种不同深奥的谜题来考验路人,而谜题的答案无非只有两种,对和错,但在仓库中出现的司芬克斯却有其他的含义。” “什么含义?”苏锦问。 “在仓库凶案中,除了司芬克斯之外还有另一个符号,你们一直忽略了这个符号的存在。” 我想了想说:“荷鲁斯之眼。” “荷鲁斯之眼同样也存在于埃及神话中,这只被称为天空之神的眼睛象征着辨别善恶和真伪。”景承点点头很平静说。“仓库凶案中的司芬克斯是这起连环变态杀人案的关键,其实谜底一开始就被揭开了,荷鲁斯之眼注视着下面的司芬克斯,这是一种隐喻。” “隐喻?”陆雨晴还是不太明白。 “如果说荷鲁斯之眼能辨别真伪,那么这只眼睛当时注视司芬克斯,难道是暗示司芬克斯的真伪?”苏锦冷静说。 我眉头微微一皱:“司芬克斯的谜题答案只有对错两种,那么也能看出真和假,司芬克斯的作用与荷鲁斯之眼一样,这是双重暗示,在暗示我们真假!” 陆雨晴更加茫然:“可问题是到底暗示什么东西的真假?” “你之前说杜织云引我们去海域目睹她完成复仇,是为了利用我们成为她最好的死亡证人,对于这件事我告诉你只说对了一半,你想知道杜织云另一半真相是什么吗?”景承忽然笑着问。 我迫切的点头。 “看过魔术吗?” “……”我又无法跟上景承的思维,短暂的迟钝后点点头。 景承手中多了一枚古希腊女神金币,在火光的映照下闪耀着金光, “魔术的精彩在于能化腐朽为神奇,首先魔术师向你展示一些普通的东西,这是第一步被称为以虚带实。”景承在手中拨动着从陆雨晴那里拿来的打火机,在他翻手的刹那打火机神器的消失在我们面前。 我们茫然的注视着景承,如果换一个时间我会对他的魔术很感兴趣,但现在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给我们表演魔术。 “然后魔术师会把普通的东西变成特别东西,这是第二步被称为偷天换日。”等景承的手再一次张开时,他的手心赫然是一枚古希腊女神金币,在火光中闪耀着微弱的金光。 我们还是没有说话,全都木讷的看着景承。 “看,你们并不会为之所动,和所有观众一样如果魔术仅仅到此结束,观众是不会献上掌声,因为这还不是魔术最精彩的地方。”景承从容不迫在我们面前握紧金币,等他重新张开手时金币不见了,掌心中出现是之前消失的打火机。“让某些东西消失还远远不够,你还得再把它们变回来。” “这个魔术和杜织云有关系?”我试探着问。 “当然有关系,杜织云的杀人计划其实就是一个魔术,而且还是一个极其神奇精彩的魔术,我们目睹了假的杜织云在船上被炸死,我们成为她死亡的证人,可当时我们听见了杜织云的声音,这说明她也在案发现场,那么问题就来了,杜织云用假死来瞒天过海,可真的杜织云又去什么地方呢?” “案发后我第一时间通知了警方,在警察赶到之前我们一直留在现场,如果杜织云当时也在的话不可能不被发现啊?” “要完成一场精彩的魔术,除了魔术师精湛的技艺之外同时还需要助手的协助,而助手的作用就是转移观众视线,在杜织云的杀人魔术中,我和你就是她的助手。”景承的笑容变的晦涩。“我们从案发现场带回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带回……”我的身体如同被电击一般,嘴角不断的张合说不出话,头慢慢转向另一侧,我看见站在火堆对面的严可卿,她是我和景承从案发现场带回来唯一还活着的人。 景承背对着严可卿反应很平淡,他走到苏锦旁边声音很缓慢:“严耀初的眼睛不停看向右边,他的右边是什么?” “严耀初身体的右边是安全屋的客厅,当时里面的人有吴思雨和宋山月、柳开元和丁玲以及葛宏帆。”苏锦很肯定回答。 “不!”我深吸一口气,景承说的没错,人总是看见自己愿意看见的,而忽略了就在眼前的真相。“严耀初眼睛向右边看并不是暗示房间中的人。” “那,那他暗示的是谁?”陆雨晴声音诧异。 “是站在他右边的人!” “站在他右边……”苏锦身体也颤抖一下,和我一样看向火堆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严可卿。 我们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只在吴思雨等人的身上,却遗忘了就在眼前的那个人,当时在安全屋阳台站在严耀初身体右边的正是严可卿。 “杜织云和严,严可卿有,有什么关系?!”陆雨晴震惊无比。 “司芬克斯的作用与荷鲁斯之眼一样,都是用来暗示真假,你们不是好奇到底暗示什么东西的真假吗,其实不是东西,而是人!”景承波澜不惊对我们说。“我们一直验证杜织云身份的DNA是假的,就意味着整件连环凶案中我们都没有见到真正的杜织云,那么她即便站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无法知道真相。” 我暗暗深吸一口气,回想起当时在安全屋和严耀初见面的场景,我向他询问是否知道杜织云的下落,他的眼睛看向右边,景承说过严耀初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但我和苏锦竟然都没有意识到。 我蠕动喉结目不转睛望着严可卿,实在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严,严可卿知道杜织云的下落,是,是她把安全屋的位置透露给杜织云!” “看来你当不了魔术师,你的想象力太贫乏,如此精彩绝伦的杀人魔术又岂会这样简单。”景承笑着对我摇头,然后转身走到严可卿的面前语气很平静。“杜织云的杀人计划可谓天衣无缝,可在这个计划中她却做错了一件事,之前我朋友问过我,杜织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想知道吗?” 严可卿给我的印象一直都很不错,不但漂亮而且透着文艺气息,清新脱俗气质非凡,只是在这间昏暗的画室中她的容貌在火光中有些模糊,她手足无措惶恐的注视着我们样子很茫然。 “做错了什么?” “比把一头怪物关在牢笼里更错的事就是把这头怪物释放出来。”景承的自负又浮现在他嘴角。“恐怕杜织云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释放了什么。” “她释放了什么?”严可卿似乎没之前那样拘谨。 “很高兴见到你,杜织云!”景承露出我熟悉的笑容,兴奋中透着贪婪,我知道这个笑容意味着什么,他竟然欢愉的伸出手。“我叫景承,是送你下地狱的怪物……” 第六十三章恶魔的羽翼 当景承叫出杜织云这三个字时,我们全都惊骇的张开嘴,即便我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将严可卿和杜织云联系在一起,何况现在严可卿的反应和我们一样震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极力的摇头。 “你不需要知道,你现在只需要听完我要讲述的故事。” 景承的表情很自信,亦如猎食者看见无路可退的猎物,他围绕着严可卿走了一圈从容的声音在画作中响起,故事要从三年前说起,当时杜织云还在为教堂绘圣像画,无意中杜织云看见严耀初的画展,在画展上她认出了那些由杜停春和谢佳莹创作的作品。 严耀初也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是画家就应该知道,每一个画家都会在自己作品上签名,可惜杜停春这对怪物夫妇的作品是用死亡来完成,他们不能正大光明在作品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因此会用一种其他人不知道的签名方式。 但这种独特的签名杜织云却知道,所以她能一眼认出这些画作,在杜停春一家失踪二十年后,这些作品重新出现但主人已经变成了严耀初,这说明严耀初很有可能知道杜停春一家的下落,因此杜织云开始试图接近严耀初。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杜织云的绘画天赋和造诣让严耀初看见了延续自己荣耀的希望,杜织云成为了他的助手并且被严耀初带回到这里,为了防止杜织云走漏消息,严耀初限制了杜织云的自由不允许她随便出入和离开,但这刚好是杜织云希望的结果。 杜织云在帮严耀初创作新的作品同时也认识了严可卿,两人并且成为了朋友,渐渐杜织云也却得了严耀初的信任,随着时间的推移杜织云终于从严耀初那里查到自己家人的遭遇,当得知全家在二十年前被杀后杜织云内心潜藏的杀戮被唤醒,复仇计划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她首先杀掉了柳师培全家,行凶的过程异常的顺利,但是也让杜织云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没有能力在自己家人的忌日同时杀掉所有人,她一直留在严耀初的家中知道安保有多严密,而当年其他参与谋杀她家人的那些人也有同样的安保措施,所以杜织云必须修正自己的复仇计划。 她需要一个可以接近自己仇人同时不被怀疑的身份,因此严可卿成为她的目标,景承说他第一次来这里就感觉有些奇怪,但始终没有觉察到什么地方奇怪,现在他才明白过来,严耀初诺大的别墅里竟然没有一把镜子。 别墅的主人是严耀初,他没有任何原因不敢面对镜子,那么说明害怕镜子的并不是他,而能让严耀初刻意去改变的人只有严可卿,是什么原因让严可卿畏惧房间中的镜子呢? 严可卿是一个女人,而且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在任何时候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在乎自己的容貌,但长时间的化疗会让头发脱落和身体虚弱免疫力下降,所以严可卿一直都留在这座别墅之中,任何轻微的感染哪怕是寻常的感冒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严可卿厌恶自己容貌的变化,她不敢面对镜中日渐丑陋的面容,所以严耀初收起了别墅里所有的镜子。 “化疗?!”我大吃一惊。“患有多发性骨髓瘤的人是严可卿!” 景承淡淡一笑继续讲述他的故事,杜织云的出现成为严可卿不可或缺的朋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杜织云盯上的猎物,杜织云需要的不是友谊,何况是和仇人女儿的友谊。 她需要的是严可卿的那张脸! 景承一边说一边从身上取出我的手机,出入境把失踪韩国医生资料发给我后,景承就一直留着手机,他把手机交给我,上面是三名韩国医生的背景档案。 崔仁俊,男,54岁,韩国整形外科协会理事,微整形及轮廓手术权威专家…… “整形医生?!”苏锦和陆雨晴相互对视。 景承点点头娓娓道来,我们在侦破这起连环凶案的过程中一直疑惑为什么杜织云的杀人计划有两年的空白期,因为整容需要很长的时间,何况杜织云需要的是把自己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个秘密关系着整个复仇计划,所以杜织云在完成拥有严可卿的脸后,她必须要杀掉三名韩国医生灭口,自此杜织云就变成了严可卿,至于严耀初摔下楼梯也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在忌日之前她不会让严耀初死去,但杜织云不能让严耀初发现自己的秘密,她和严可卿在一起两年熟知严可卿的动作和神态以及习惯,杜织云确信自己能扮演好这个角色。 然后她再把严可卿的头发故意遗留在教堂的住处,引导我们发现柳师培全家被杀的凶案,从而一步一步让我们知晓她杀人的真正动机。 事情的发展一直都在杜织云的掌控之中,我们出于安全考虑把二十年前涉案的吴思雨等人全都集中在一起,这也是杜织云计划中的环节,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找到了所有仇人,这也解开了凶案另一个疑团,杜织云之所以知道安全屋的位置,因为她自始至终都被我们当成严可卿和吴思雨等人安排在一起。 但她忽略了严耀初,他终究是严可卿的父亲,即便杜织云拥有了她的脸,但严耀初却清楚的知道站在她旁边的根本不是自己女儿,所以才有安全屋里严耀初向我们示警的举动,可惜当时我们并没有觉察到。 后面的故事就变的简单,因为我们已经帮助杜织云完成了复仇计划中最困难的部分,谁也不会去提防一个受害者,因此她有充裕的时间和机会迷晕所有人,并且给苏锦和陆雨晴装上定时炸弹,再把吴思雨等人带到海域,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死亡证人,杜织云把我们引到复仇现场。 而当时在船上被我们先入为主误以为是杜织云的女人其实是真正的严可卿,而杜织云和其他人留在了另一艘船上,如果仔细回想就会发现,整个复仇游戏中严可卿一直都蜷缩在船尾的阴暗中,那是我们视线的死角,我们听到的声音一直都是她说出来。 复仇计划完成后她再炸毁船,让我们相信杜织云自杀,她知道警方会验证DNA,这也是杜织云留着严可卿最主要的原因,她从一开始就混淆了警方,自然最后的验证结果也会如她所愿。 自此整个完美的杀人计划落下帷幕,杜织云成为谋杀中唯一的幸存者,亦如之前景承讲述的魔术,她把自己变严可卿,我们甚至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怎么样?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景承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女人。 画室里只有火苗燃烧的声音,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我们是太过震惊,而杜织云显然有些感到意外。 “沉默不代表你可以否定这个故事。”景承笑的很轻松,抬手指了指房间。“你以为用两年时间学会严可卿的举止和神态以及习惯就能真的变成她?是的,你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惜警方会在别墅中提取到严可卿的DNA,最后的匹配结果相信你应该心知肚明。” “就因为你发现三名医生的真实身份,就能想到这一切?”杜织云站在火堆前用惊诧的眼神打量景承。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悲。”景承笑着缓缓摇头。 “可悲?”杜织云并没有表现出被揭穿后的惶恐。“我有什么值得可悲的,虽然被你发现但又怎么样,我终究是完成了复仇,就在你们的注视下我杀掉那些人,你们什么也阻止不了。” “这就是你可悲的地方,你现在还活着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计划有多完美,事实上这根本就不是你能想出来的计划,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是设计这个计划的人,那么杀人计划并没有真正的结束。” “没有结束?”杜织云有些疑惑。“为什么?” “因为你还活着!”景承脱口而出。 杜织云冷笑:“你蛊惑不了我的。” “蛊惑你?”景承的笑远比杜织云要轻松。“事实上你只不过是一个被操控的提线傀儡而已,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在海域你引爆炸弹炸死严可卿之前,我问过你什么时候能见到恶魔,你回答是不知道。” 杜织云神情平淡:“我承认自己疏忽让你发现,但我真的不知道恶魔在什么地方。” “你当然不会知道,不过恶魔让你告诉过我们,恶魔留下了一张邀请函,找到这张邀请函就能见到恶魔,”景承直视杜织云声音透着严厉。“你还活着是因为你就是那张邀请函!” “我就是邀请函?!”杜织云很意外。 景承点头:“恶魔说的一点都没错,找到邀请函就能见到恶魔。” 杜织云摇头:“事已至此我根本不需要再隐瞒什么,可我从未见过恶魔。” “皮肤,你从那些死人背后剥去的皮肤,这不是你复仇的初衷,你剥去皮肤的行为是恶魔授意你做的,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找到这些皮肤。”景承上前走了一步就站在杜织云的面前。“你不是崇尚恶魔吗,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在你下地狱之前,告诉我那些皮肤在什么地方,我会带你见到恶魔。” 杜织云的视线望向画室深处的幽暗,我们顺着她目光搜索过去,在画室的最里面我发现一道隐藏的暗门,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但我却味道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苏锦负责押解的杜织云是最后进来,当她打开暗室的灯,瞬间的明亮中我们所有人目光全都惊骇的聚集在暗室对面的墙上。 在射灯的映射下,一对被支撑招展的六翼羽翅悬挂在暗室中,涂抹成黑色的羽毛精细的粘连在翅膀上,在刺眼的射灯下折射着冥黑的光芒。 所有死者被剥去的皮肤全都在这里,被杜织云用来制作成这对羽翼,在我眼里她已经疯狂的无可救药,杜织云幻想自己能成为路西法,甚至还为自己准备了双翅。 “路西法代表的是堕落,这是你唯一和他一样的地方,不过你应该会感到高兴才对,因为等待你的将会是监狱和裁决,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如愿以偿下到地狱。”我一脸蔑视回头对杜织云说。 “不,这不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翅膀。”景承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路西法是六翼天使,而这里却是十二对羽翼,是恶魔的羽翼!她是为恶魔准备的,这代表着恶魔的重生。” 杜织云笑而不语,她脸上充满了扭曲的骄傲,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羽翼的下面有字,是拉丁文,还是用血写的。”最前面的陆雨晴说。 “什么字?”我问。 “我……”陆雨晴认识拉丁文,她读出第一个字后顿时震惊的抬头看向我们,嘴角蠕动了半天。“我来,我见,我征服!” 我们的嘴慢慢张开,惊诧惶恐的愣在原地,这里每一个人都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怎么也不能和杜织云联系在一起。 忽然发现景承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除了深吸一口气外表情异常的平静。 我有些诧异:“你,你不好奇这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我只不过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景承面色凝重和我对视。“还记得陈贤在临死前向我们比划的手势吗?” “恶魔角。”我点点头。 “黑山羊是恶魔的标志,记得当时我告诉过你,在西方恶魔还有另一个化身,我一直不愿意去证实自己的猜想,所以没有告诉你。” “恶魔另外一个化身是什么?” 景承抿着嘴仿佛很吃力才能说出那个答案,他望向暗室中诡异邪恶的羽翼,声音短促而低沉。 凯撒! …… 第六十四章堕落天使 我想到了在C档案中看见的那些卷宗,里面记录着惨绝人寰触目惊心的凶案,厚厚的凶案档案犹如一本死亡簿,充斥着血腥、残暴、杀戮以及毁灭,这一切都是恶魔的特征,如果说还有谁能成为恶魔的话,我相信凯撒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但庆幸的是凯撒已经在两年前被正法,并且在景承的帮助下,凯撒的门徒也被我们一网打尽,这个名字和如今留在羽翼下的血字完全不应该再次出现。 我舔舐嘴唇:“难,难道凯撒还有门徒?!” 景承摇头,异常的坚定。 “既然没有门徒,为什么血字还会出现,凯撒门徒凶案两年前已经终结,按理说没有人知道这些细节。”苏锦也大为不解。 “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我始终没想通为什么姜谨会在我面前露出破绽,现在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陆雨晴问。 “因为姜谨根本就不是凯撒,他只不过是凯撒门徒其中之一!”景承脱口而出。 “姜,姜谨是凯撒的门徒?!”我大吃一惊,心里很清楚一旦凯撒还活着将会意味着什么。“那真正的凯撒是谁?” 景承看向杜织云声音很平缓:“凯撒就是帮她制定杀人计划的人。” 我连忙转头看向杜织云,还没等我问出口,景承就摇头说:“不用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凯撒不可能让她知晓自己身份,对于凯撒来说,她只不过是一颗她存在的作用达到便可舍弃的棋子。” “你这是曲解,我并不是棋子,我是在牧羊人指引下的羔羊,牧羊人指引我走出迷茫的方向,并且成全了我的愿望。”杜织云充满自信的反驳。“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在履行牧羊人的旨意。” “这就是你可悲的地方,到现在你连自己在扮演什么角色都不清楚。”景承鄙夷的冷笑。“我们能找到这里并非是因为你有任何破绽,而是你所谓的神将我们引来,从一开始你的神就出卖了你!” 杜织云声音冰冷:“你这是挑拨,我不相信。” “你的神让你在仓库用医生的残骸拼凑司芬克斯,恐怕你到现在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景承不假思索对杜织云说。“仓库凶案中你毁掉死者的脸并且戴上面具,在你的意识中只是在完成神交给你的任务,殊不知司芬克斯在埃及神话中代表着智慧,它的谜题只有两种结果,对和错也寓意着真和假,并且在司芬克斯的头上还有能辨识真伪的荷鲁斯之眼,你的神是在暗示我们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相,有人替代了别人的面容,只要解开这个谜题就能找到你!” “不!不是这样。”杜织云嘴角有淡然的微笑,充满了令人不解的自信。“牧羊人让我留在这里,因为我将会得到最后的荣耀。” “你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因为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只不过是恶魔留给我们的邀请函,恶魔希望我们来到这里,但并非是为了抓获一个可有可无的弃子。”景承目光敏锐的环顾四周。“恶魔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甚至不惜让我们知道自己就是凯撒,这说明恶魔还有其他的事想让我们知道。” 杜织云即便恶贯满盈,但和凯撒比她简直不值一提,如果一直和我们博弈的是凯撒,那整件事的严重性不言而喻,至少我们已经见识过凯撒真正的实力,用景承的话说,我们连成为这个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景承和陆雨晴已经开始在暗室中全神贯注搜索,我和苏锦留下负责看守杜织云,很快听到陆雨晴的声音:“人皮羽翼的后面有一个木箱。” 我转头问杜织云:“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礼物。”杜织云笑的很轻松,目不转睛和我对视。 还没等我继续追问突然听见陆雨晴的惊叫,声音惊恐不定,我和苏锦下意识摸向腰后的枪:“怎么了?!” 我看不见人皮羽翼后面的他们,也没听见他们的回答,暗室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死寂,过了良久我才看见景承和陆雨晴慢慢走出来,灯光下景承指尖沾染的鲜血异常醒目,陆雨晴捂着嘴眼神涣散,景承埋头在原地沉默,他们两人都在刻意回避和我视线的接触。 “到底怎么了?”我再一次问。 陆雨晴去看景承,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看见景承不断蠕动的喉结,那是不知所措的表现,很诧异到底看见什么能让景承都乱了分寸。 他向我走来步伐和他的眼神一样犹豫不决,直到站在我面前也没有抬头,景承伸出手从我身上拿出手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铐已经戴在我手腕上,另一头被景承戴在自己手上。 “你,你干什么?”我一脸茫然。 “不,不管你看见什么,你,你一定要,要……”第一次见到景承如此艰难。 我突然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就在这时杜织云欢愉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去看看吧,这份礼物是专门送给你的。” “押她回警局!”景承对苏锦说。 苏锦不知所措来回看着我们,景承一把将杜织云推到苏锦身旁,挡在我和杜织云之前,冲着苏锦大声咆哮:“马上!带她走!” 苏锦回过神,连忙带着杜织云要离开,被我突然叫住,景承似乎不敢让杜织云面对我,他的举动愈发让我好奇那份所谓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我缓缓向人皮羽翼后面走去,被同一副手铐铐住的景承寸步不离跟在我身后,我看见了那个箱子,有血迹从木箱边缘渗透出来,我伸手慢慢打开木箱,当我看清楚木箱里面装着的东西时,整个人如同被电击身体瞬间僵直冰冷,我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单一的声音,尖锐而刺耳,攥紧的拳头指甲陷入肉里没有丝毫痛感,脑子里一片空白,颤抖的手臂牵扯全身。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秦沈峰联系,原本想着等凶案结束回警校去看他,即便他固执严谨的不近人情,可他始终是我父亲,也是我最敬重的父亲,我们父子有着太多的分歧和隔阂,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我心目中一个合格父亲的形象。 如今我看见了秦沈峰,但只看见了他的头! “这份礼物你喜欢吗?”身后是杜织云带着浅笑的声音。 “带她走!”景承冲着苏锦大声喊叫。 我终于知道景承为什么会害怕,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此刻的心情和打算,毕竟他也经历过同样的事,很遗憾,景承担心是对的。 我麻木的转身,他在身后试图拖住我的手,陆雨晴也冲到我前面试图阻挡,但一切都是徒劳,我如同野兽般不顾一切往前走,任凭手腕被手铐勒出淤青,我忘记了所有的约束和理智,陆雨晴被我推倒在地,景承踉踉跄跄被我拖行到杜织云面前。 不假思索掏出枪,那一刻我只想杀掉眼前这个女人,身后的景承冲上来,一把握住枪口放在自己胸口。 “两年前,两年前我想杀叶良月的时候,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吗?”景承面无惧色直视我。“杀她很简单,你只需要扣动扳机,然后呢?然后会怎么样?” “她杀了我爸!”我大声咆哮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她是怪物,崇尚死亡的怪物,她根本就不怕死,凯撒让她留在这里等待最后的荣耀,你就是给她荣耀的那个人,你开枪只会成全她,但代价是毁掉你自己!”景承手像铁钳一般紧紧抓住枪口纹丝不动。 “如果死对她是一种荣耀,那我愿意成全她。”我双目溅火手抖动的厉害。“至于代价我根本不在乎。” “你是警察!”苏锦挡在杜织云前面义正言辞说。“你杀了她也不能为秦教授报仇,何况秦教授一辈子秉公执法刚正不阿,他在天有灵也不会赞同你这样做,你杀了杜织云只会让秦教授蒙羞受辱。” 我大口喘息,抖动的手稍微有些减缓。 “我是先割断他颈部动脉,等到他的血流干后再割下他的头,这样鲜血就不会喷溅到我身上。”杜织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在旁边挑衅。“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割下他的头。” 原本有些平复的愤恨瞬间再次被点燃,我用力向上抬高枪口,试图越过景承的胸口。 忽然景承竟然松开手,甚至一把推开挡在杜织云面前的苏锦,他比我还要决绝,拖着枪口直直按在杜织云的头顶。 “开枪,现在就开枪,一枪打死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杀她合理,你为人子女为父报仇合情,来,动手。” 杜织云一脸轻松张开双手像是在迎接死亡的降临,甚至缓缓向我点头,仿佛在鼓励我扣动扳机。 “景承,你不能教唆他杀人!”陆雨晴惊慌失措。 “他还需要我教唆吗?他愿意做什么这里没人能阻止,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你们是他朋友应该支持他,他既然愿意选择认输,每人能帮他赢。” “认输?我为什么要认输?”我偏头看向景承。 “你和我都是怪物,所以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此我不打算阻止你,但作为同类我只想给你一些忠告,你可以选择杀她之前听还是杀了她之后听。” “什么忠告?” “第一,杜织云自始至终都理解错了一件事,她以为自己能成为路西法,因此不惜杀掉秦沈峰来让你复仇,但事实上真正的路西法根本就不是她。” “那是谁?” “你!” “我?!” “你是什么?你是英雄,你是赫楚雄竖立起来的信仰,你是民众需要的光明和正义,你和路西法何其的相似,你们都是代表光明最耀眼的星辰,恶魔为什么会诱惑路西法反叛,就因为他是神最杰出的作品,如今恶魔在重复同一件事。”景承指着暗室的外面言辞凿凿。“你可以为了一时之快杀掉杜织云,但代价是你将再也无法代表正义,外面的媒体会把你渲染成知法犯法的罪犯,从此你便成为堕落的路西法,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结果,信仰的坍塌会导致民众对光明的质疑,就连最优秀的警察也能凌驾于法律之上,那么法律对其他人还有什么约束力。” “景承说的没错,你即便是再冲动请你不要失去理智,好好想想你今天的一切是怎么得到的,是赫部长隐瞒了真相把你塑造成英雄,是景承牺牲自己成为在逃凶犯才让你成为民众坚信的正义,如果你今天开枪,那么所有人的努力和付出都会随着你的复仇付诸东流。”苏锦苦口婆心说。 陆雨晴也点点头站到我身边:“文彬,放下枪,她会得到法律公正的审判,这才是你该为秦教授做的事。” 我怒视着杜织云,她不断向我挑衅加剧我对她的怨恨,我手指在扳机上犹豫不决。 “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杜织云所谓的杀人计划都是前奏,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引你来这里,恶魔根本没有想过要帮杜织云完成复仇的心愿,她存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引诱你堕落,她是恶魔留给你的邀请函,邀请你堕入地狱的试炼。”景承目光尖锐望着我。“恶魔要摧毁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信仰、正义和光明,而你如今代表着这一切,你一旦选择堕落那么你将成为路西法,恶魔最终会赢得这场游戏。”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呼吸愈发急促,大声的喊叫。“如果这是成为英雄的代价,我不想成为这样的英雄!” “你或许不是最优秀的警察,但在恶魔的游戏中,你却是唯一的。”景承声音有些黯然,停顿了片刻后说。“我知道你一直想问我为什么暗自调查秦沈峰。” 我没想到景承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调查很可能和秦沈峰被杀有莫大的关系,我偏头和他对视:“你现在打算告诉我了?” “上一次赫楚雄来见我们,最后他和我单独交谈的时候给我看了一样东西。” 景承终于说出我一直在心里揣摩良久的事,他告诉我赫楚雄给他看的是一份鉴定报告以及视频光盘。 叶文德夫妇考虑到人身安全偷偷在房间中安置了针孔监控设备,这个举动甚至连叶良月都不知道,因为布置极其隐蔽以至于警方在勘查现场时并没有发现,凶案结束后房屋在重新装修时发现了监控视频。 视频详细清楚的记录了凶案发生的整个过程,和两年前我们的侦断毫无出入,这份视频足以证明叶良月就是真正的凶手,可警方在视频中却发现另一件事。 “那晚凶案发生后,在警方带着你前往凶案现场之前,还有一个人去过案发现场。” “还有一个人?!” “谁?”苏锦问。 “秦沈峰。” …… 我瞠目结舌愣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来:“这,这不可能啊,我,我爸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警方通过视频在神秘人出现的位置提取到一根不属于受害者的头发,所以我才提取了秦沈峰的血液样本,让雨晴帮我化验匹配。”景承说。 “结果是什么?”我追问。 “DNA检测结果证实在凶案现场发现的头发属于秦沈峰。”景承停顿了片刻欲言又止。“而且,而且我还发现另一件事。” “还发现什么?”我紧张的舔舐嘴唇。 “检测结果证明你的DNA和秦沈峰的不匹配,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嘴张的更大:“你,你说什么?” “难道秦教授和凯撒有关?”陆雨晴大吃一惊。 “不。”景承很肯定的摇头。“我接触过秦沈峰,他绝对不会和凯撒有关,我推测秦沈峰应该是发现了凯撒的线索,所以才被凯撒灭口。” “那秦教授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苏锦问。 “我不知道,所以赫楚雄才让我秘密调查秦沈峰,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景承望向我叹息一声说。“你小时候缺失的记忆中一定发生过什么事,秦沈峰为了保护你在你潜意识中设置了那座监狱,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不想起过去,他,他一直都在保护你。” 我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突如其来的变故,自己敬重的父亲竟然不是亲生的,我去回想小时候的事,试图能记起什么,可越是努力脑子痛的越发厉害。 “结果可能让你无法承受,但我猜错你被秦沈峰封闭的记忆应该和凯撒有关。”景承轻轻拍了拍我肩膀。“他最想要得到的是你!” “所以凯撒才会指示杜织云杀害秦教授,因为他是唯一知道文彬过去的人,而且也是唯一能开启文彬记忆监狱的人。”苏锦恍然大悟。 “这两年来发生的门徒凶案以及杜织云复仇连环杀人案,其实相互之间是有关联的,凯撒借助这些变态的怪物来向你展示他的力量,他能控制和左右你的一切,包括能让你成为代表光明和正义的英雄,同样也能让你成为堕落的天使。”景承瞟了对面杜织云一眼,语重心长对我说。“你其实是有选择的,我会陪着你追查真相直至找到凯撒,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只需要现在扣动扳机,那么恶魔会赢得这场游戏。” 杜织云有些不安,她似乎迫切等待着我开枪:“放弃吧,和我一样选择复仇,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快感,开枪,开枪啊,杀了我!” 后面几句杜织云是大声冲我喊叫。 “看来你所谓的神早就遗弃你了,他留给你的荣耀并不能让你成为路西法,你只不过是他蛊惑我堕落的献祭品。”抵在杜织云眉间的枪口被我缓缓放下。“我不会让你和你的神赢的。” 杜织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变的抓狂试图冲过来抢夺枪,被苏锦扣住手戴上手铐,她和陆雨晴长松一口气:“我好担心你真的会开枪。” “死亡对她只是一种奖励,我不会让她得偿所愿的。”我收起枪看着杜织云声音很冰冷。 杜织云情绪失控的喊叫:“不,不应该是这样,你该杀了我,我应该得到自己的荣耀。” “我坚信法律是公平的,所以你会得到应有的裁决,但可惜的是出于人道考虑,以你的精神状况法律不会判处你死刑,我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精神病院的单独病房是什么样,那是一间只有几平方大小的房间,你作为高度危险病人会终日穿上束缚衣关押在里面,在你头顶会有巴掌大的窗户,那将是你唯一能看见阳光的地方,你的余生就会在那里渡过,你会失去自己的名字还有你所谓的荣耀,你信奉的神不会去救你,你会在被遗忘中老死,到那时你会如愿以偿堕入地狱。”我慢慢蹲下身从容不迫对杜织云说。“不过那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比起我开枪杀掉你,我更愿意看见你将来的每一天都会在生不如死的煎熬中渡过。” 杜织云完全失去控制,她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在地上拼尽全力的挣扎,她绝望的样子让我很满足。 “外面的新闻媒体都是你引来的,明天的新闻头条会是你罪行的报道,你并没有为你父母报仇,你们的罪行将会被公之于众,作为凶手你将受尽声讨和指责。” “求求你,杀了我,你应该对我复仇的。”杜织云在地上吃力的抬起头哀求。 “你虽然还活着,但在我眼里你已经死了。”我的声音极其冷漠。 杜织云的瞳孔开始涣散,不断蠕动的嘴角里传来厉声的嘶吼:“我的神不会放过你,你赢不了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恶魔,但我清楚你一定是输了。” 我让苏锦和陆雨晴把杜织云押送出去,她撕心裂肺的咒骂和喊叫回荡在房间中,我从地上捧起装有秦沈峰头颅的木箱,心情沉重的和景承走了出去。 在台阶上我看见被媒体记者包围的杜织云,不断明灭的闪光点照亮了她苍白扭曲的脸。 “她在精神病院会怎么样?”我问身旁的景承,毕竟他对那里最为熟悉。 “巨大的落差和孤独以及加剧的心理创伤会很快摧毁她,用不了多久她会在精神病院里彻底的疯掉,那些抑制她精神的药物会让她终日浑浑噩噩,她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你留给了她最残酷的惩罚。” “挺好。”我面无表情注视着远处的杜织云。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七年前的自己。” “所以我才会成为你唯一的同类。”我沉默了一会很平静问。“很漫长吗?你之前说的那个过程会很漫长吗?”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会一次又一次去蛊惑你,直至你成为他希望见到的那个人,这个过程注定遍布荆棘,会充满死亡和杀戮,他会不惜一切摧毁你的人性和信仰,是的……”景承点头不加掩饰回答。“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你是凯撒的目标,会承受更多的痛苦和摧残,但作为同类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不管凯撒是谁,我会亲手将他绳之以法,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努力成为你的骄傲。” 我低头看向双手捧着的木箱,算是对秦沈峰的悼词,如果他能听到的话,相信一定会很欣慰。 “我们要追捕的不仅仅只有凯撒。”景承双手插在衣兜声音凝重。 “还有谁?” “凯撒和普通怪物不一样,他充满了智慧和强大的精神统治力,他根本不需要亲自犯案,之前的叶良月、萧映真和现在的叶良月,这些人本身都有各自的变态心理,凯撒要做的只不过是找到这些人,并且在精神上控制同化直至成为他的傀儡,相信你现在应该清楚凯撒的力量。”景承从容不迫说。“你得先做好准备,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群由变态怪物组成的恶魔军团。” 远处的天际泛起一丝光亮,黎明的曙光开始驱散黑暗,和煦的晨曦如同金纱一般是照射在被幽暗覆盖的大地,我双手捧着木箱站到第一缕阳光下,抬头望着冉冉升起的旭日沉默。 “你在想什么?”景承在我身后问。 “等待下一次黑暗的降临。”我回头望向景承目光坚定。“如果注定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那么我们开始吧!” 第一章千尺聚会 没有云朵遮挡的阳光格外刺眼,窗外连成一片的云像棉花糖看的时间长了眼睛多少有些疲惫,景承就坐在我前面,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翻阅,放在他手边的是一杯琥珀色的龙舌兰酒。 “能不能说点什么,现在这样的气氛太尴尬了。”景承头也没抬饶有兴致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如我选一个话题吧,就说说你们到现在最遗憾的事。” 酒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站在角落的女生显然是太过紧张,手抖的厉害游离的眼神让她看上去惶恐不安。 “就聊聊天而已。”景承抬头看向女生,温柔的声音似乎是想缓解这里的压抑。“就你吧,聊聊你最想做可惜没能做成的事。” 女生犹豫了半天:“我男朋友对我很好,他在我生日的那天向我求婚,可我没有答应,现在我很后悔……” “结婚?你最遗憾的事居然是想结婚?”景承偏头看着女生苦笑。“那你还不如养一条狗。” 旁边的苏锦和陆雨晴同时白了景承一眼。 “你们干嘛这种眼神,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景承端起龙舌兰喝了一口,对着女生一本正经说。“以你的工作性质会经常不在他身边,你难免会想不在的时候他都做什么,而且时间长了两个人会产生摩擦和分歧,你现在对婚姻所有的美好幻想都会随着时间而磨灭。” “结婚和狗有什么关联?”我问。 “婚姻是一种相互陪伴的关系,在这种关系模式下狗是最合适的伴侣,不管你任何时候回家,也不管你心情好坏,狗都会向你展现出热情和依赖,最重要的是狗会对你很忠诚,这种忠诚不会随着时间有丝毫减少。”景承看着女生表情很诚恳。“当然,哈士奇除外,那不是你能驾驭的生物。” “你呢?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我如果不打断他,相信景承会继续长篇大论他的歪理邪说。 “很遗憾我没去成科罗拉多,我本来打算有机会去那里攀岩最陡峭的山峰,徒手,是徒手攀岩,我会在无人能至的山顶看属于我的日出。” “还有一个可能,你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苏锦打击他。 “不管是天才还是愚者,一生都很短暂,所以我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最后一天,既然是生命的尽头何必畏惧死亡。” “难怪……”我深吸一口气。“难怪你会是一个疯子。” 景承不以为然看向陆雨晴:“你呢?你有什么遗憾的事吗?” “没有。”陆雨晴和景承对视回答的很干脆。“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虽然过程和我想的有些出入,但至少是我期盼的结果,所以我没有什么遗憾的事。” 景承抿嘴笑着点点头,视线落在苏锦的身上。 还没等景承开口苏锦长吸一口气:“我,我还没去过迪士尼,文彬说有时间带我去的……” “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公主情节。”景承噗嗤一口笑出声,从前排座位上回头看我。“喂,你还有什么遗憾的事吗?” 我看向窗外回答,懒得去打理他。 因为气压的原因耳膜有些胀痛,视线始终注视着窗外,聚集的云朵慢慢消失在眼前,我看见一望无垠的沙漠,耳边还充斥着那个疯子的笑。 仔细回想和这个疯子在一起的时间,突然发现疯狂和刺激是我们共同经历这么多事唯一不变的主题。 上一次…… 上一次和他一起疯狂还是半年前,我们抢劫了S城的瑞士信贷银行,我仅有的侥幸和天真在我遇到他那一刻起已经荡然无存,所以我很肯定只要他还在我身边,这种疯狂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比如现在。 现在我们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景承坐在机长座位上驾驶着飞机,事实上他根本不会开飞行,所以景承一直看着手里那本驾驶操控说明修改航线和调整飞行速度,正副机长和刚才那位空姐乘务长惊恐的站在角落,在他们眼中我们俨然是穷极凶恶的劫机犯。 是的。 两个小时前,我们劫持了这架飞往明港市的波音777客机。 景承望向机窗外,飞机在开始匀速下降,他喝完最后一口龙舌兰后从驾驶位站起来,从身上掏出一部手机交给陆雨晴。 “保持现在的航线和速度。”这一次景承没有笑,他又恢复了平时的严峻。 “飞机按照现在的速度下降,三十分钟后将会坠毁在沙漠!”机长大惊失色说。 “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保护民众的人身安全。”苏锦面色凝重。 “所以你必须做一个警察该做的事,如果二十分钟后手机没有响起或者我和文彬没有回来,你必须确保飞机按照我设置的航线和速度飞行,直至在沙漠无人区坠毁!”景承掷地有声向苏锦交代。 苏锦还想说什么,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飞机仪表盘上一个按钮:“这是在紧急情况下飞机排放燃油的按钮,不管发生任何情况不能让人触碰,这架飞机上装有4万加仑航空燃油,一旦坠毁势必会引发燃油爆炸,瞬间的高温会燃烧掉包括我们的一切,这是我们最后的屏障!” “飞机上还有216名乘客!”刚才那位空姐应该是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鼓起勇气大义凛然说。“如果你们劫机是为了钱或者其他目的,大可不必伤害乘客,等到飞机安全降落后谈判。” “他刚才问我最遗憾的事是什么。”我舔舐了一下嘴唇停顿了片刻,抬头看向临危不惧的空姐。“很遗憾……这架飞机必须坠毁!” “这是不是最好的结果?”苏锦不再像之前那样犹豫。 “我不知道……如果这就是最后的结果,那只说明不这样做的后果更严重。”我抚摸在苏锦的长发上有些恋恋不舍。 “如果他们想当英雄试图拉升飞机或者改变航线。”景承先是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机长和空姐,然后从苏锦腰后摸出枪,塞到她的手中。“你知道该怎么做。” 苏锦点头,她和陆雨晴接管驾驶室,我伸手打开腰后的枪套和景承站在门口,我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景承很是好奇。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但庆幸的是,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可惜没有去纹身,至少被人找到的时候,指不定还能从纹身上知道我是谁。” “你想多了,飞机坠毁的时候会引爆航空燃油,我们会在高温中瞬间气化,运气好的话会留下一两块没烧干净的骨头。” “你,你就不能说两句安慰我的话吗?” “这架波音777的造价数以亿计,三十分钟后你将会得到最隆重和昂贵的葬礼,价值3.2亿美金和全球媒体的报道转播,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如此高规格葬礼仪式。”景承双手插在衣兜浅笑。 “闭嘴。” “往好的地方想,至少我们还有三十分钟,或许我们能错过这场昂贵的葬礼,当然,前提是我们必须在356名乘客中找到那个怪物。”景承打开驾驶室的门,迈出一步后突然停了下来欲言又止。“要是,要是没有那个下午……” “我们也不会在这里。”我接过景承的话,所有的一切要从三个月前那个下午开始。 …… 第二章金色的妖精 天才是浪漫的,同时也是危险的。 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宫文心见到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时间要回溯到三个月前的下午,雨后的阳光穿透玻璃洒落在办公室里,桌上摇曳的烛光萦绕着绿茶的醇香,突如其来的停电让这个下午变的惬意慵懒,我在椅子上拨弄着魔方,景承说这有助于提升我的思维和反应,但显然我并不擅长,魔方在我手里混乱的如同现在的办公室。 宫文心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我从堆积如山的案件档案里抬头看见她时,阳光和烛光同时照射在她身上,被光晕围绕的金色长发让她看上去像神圣而美丽的金色妖精。 她双手将一本书环抱在身前,让她整个人透着一股古典的韵味。 我承认宫文心出现的那一刻的确惊艳到我,她好像是只会存在于画作之中的人,精致的五官和神韵找不到丝毫瑕疵,我看的有些入神以至于很久才问她有什么事。 宫文心的脸上始终挂在谦逊的微笑,但她的注意力却没在我身上,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魔方,放下书向我伸出手,我迟疑了一下茫然的将魔方交给了她。 魔方在她手中快速的转动,她甚至都不用去计算魔方的变化,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扫视房间中其他人,先是苏锦然后视线最后定格在窗边玻璃上用雨水画画的景承,也就是那一刻宫文心放下了刚好完成的魔方。 看着桌上各面颜色相同的魔方,我和苏锦全都被震惊住,她仅仅只用了几秒的时间,虽然我没有计时但很肯定宫文心完成魔方比景承还要快。 宫文心是来找景承的,即便她什么也没说可我能看出她眼神中的兴奋,如同失散的动物看见自己的同类。 景承不会被一个女人的外表所吸引,但桌上完成的魔方足以提起他的兴趣,他从窗边走过来打量宫文心,而此时她的视线望向景承留在玻璃上的画,那是一朵追逐太阳的向日葵。 天才是浪漫的,同时也是危险的。 这是她在我们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宫文心露出的笑容同样迷人。 “我认识你?”景承有些诧异。 “我认识你。” 景承眉头微微皱起,难得一见的茫然写在他脸上:“我,我们见过?” 宫文心摇头,礼貌的向景承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宫文心。” 景承握住宫文心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他不是轻浮的人,何况面前这个女人就在几分钟前打破了他保持的魔方记录,景承有很强的胜负欲,从现在景承的表情看,宫文心成功的激起了他的斗志。 “三阶魔方最快完成记录是5.67秒,而你刚才比这个记录提前了1秒,能达到这样的级别,需要对魔方变化运算极其娴熟以及长时间反复练习提升手速。” 景承触摸在宫文心的手掌上,他这个举动并没有被宫文心抗拒,景承一边专注的甄别一边侃侃而谈。 反复的练习会让双手的十指因为长时间接触魔方导致皮肤粗糙,但宫文心的十指并没有这种现象,同时宫文心在转动魔方时视线在扫视房间中的人,说明她不是靠魔方的变化来做出下一步决定。 可见宫文心在拿起魔方的那一刻就已经计算出正确完成魔方的所有步骤,事实上任何一个魔方理论上都能在二十步完成,但这其中却涵盖了复杂的数学计算,是一般人根本无法完成的难题,因此被称之为上帝之数。 但宫文心做到了,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上帝之数的计算,这足以说明她在数学方面有过人的天赋和能力,同时要达到这样的能力宫文心的智商应该在140以上。 “只有0.5%的人智商超过140,而这类人被称之为天才,以你在数学方面的造诣和建树,你应该是一位很有名的人。”景承松开宫文心的手好奇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认识你才对,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我记得景承说过他的智商是152,没想到面前的宫文心智商竟然和景承差不多,难怪之前我发现宫文心看景承的目光与众不同,现在才恍然大悟那是天才的邂逅。 “我就是来和你聊聊关于我的职业。”宫文心很大方的坐下。 景承饶有兴致坐在她对面,好像在宫文心眼里她能看见的只有景承,我和苏锦如同不存在的人。 “我是无线网络设备调试员。” “网络设备调试员?”景承眉头皱的更紧,显然这个职业让他感到太意外。“为,为什么会从事这个职业?” 我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敲了几下桌子:“这里是警局,要聊天可以去咖啡店,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景承抬手示意我安静,他分明已经对宫文心产生了兴趣。 “我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大型交通站点的无线设备调试检测,比如汽车站、火车站以及机场等,确保旅客可以使用畅通快速的无线网络。”宫文心看了我一眼波澜不惊说。“而我是负责机场这块的,这个工作会让我往返在全国各大机场。” “原来在机场用的无线网络就是你们安装的啊。”苏锦也坐了过来,她似乎也对宫文心的出现很好奇。 “工作挺辛苦,不过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在安装线路的时候我会看着一架架航班起飞,那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感觉,在眼前出现的人在几个小时后又会出现在世界各个地方,我目送着他们离开就如同我自己也游历了全世界。”宫文心身上透着云淡风轻的镇定。“我去过的每一处机场都会带上蒲公英种子,在工作的时候偷偷种在跑道两边,想象中等到蒲公英开花,引擎轰鸣气流吹拂中漫天都是飘舞的蒲公英,那应该是很美的画面。” “天才总是浪漫的。”景承浅笑重复宫文心之前的话。 “不过这个工作也很容易出错,每一处机场最重要的就是空管塔楼和雷达站,如果我在工作中不小心出现差错会引发很严重的事故。” “机场空管塔楼和雷达为了确保无间断正常使用,因此采用的是独立保密的专用终端由军警全天保护,你安装无线网络设备完全都接触不到这些地方,能引发什么事故?”我问。 “你说的没错,我的工作是接触不到专用终端的,但是无线网络设备和专用终端使用的都是同一套供电系统。”宫文心不慌不忙回答。“你能想象机场突然停电会是怎么样的吗?” 我和苏锦瞬间一愣,下意识看向桌上燃烧的蜡烛,职业的敏锐让我突然意识到宫文心的到访不同寻常,苏锦连忙起身出去,只有景承还能保持平静。 “你的意思是说,你能让机场的电力系统瘫痪?”景承单刀直入。 “假设,只是假设,如果安装无线网络设备的人精通计算机编程,那么只需要通过向机场电力系统发送一组病毒程序,当程序被激活后会快速的复制从而加剧电力系统的负荷,从程序启动到电力系统崩溃只需要几分钟时间。” 苏锦急匆匆进来面色严峻说:“我刚才和空管局核实过,三个小时前机场电力突然出现故障,为了确保机场电力正常所以停止城区部分地区供电,到现在机场电力故障还没有被排除,不过备用电力使用正常。” “你,你破坏了机场电力系统?!”我瞪大眼睛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宫文心反应很平淡:“我只是假设而已,难道假设也是违法的吗?” “这种事你也敢假设?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所说的这些话,我们就能以妨碍公共交通安全罪逮捕你。”苏锦大声呵斥。 “我说过什么?”宫文心淡淡一笑反问。 “你在机场种下的不止蒲公英……”景承和宫文心对视喉结蠕动一下。 “什,什么意思?”我望向景承诧异问。 “机场电力在设计中就考虑过突发情况的出现,为了确保电力系统不间断,一旦出现故障备用电力会随即启动。”景承目不转睛看着宫文心。“按照你的假设,如果有人破坏机场电力系统的话,那只是这个人计划的第一步。” “你说清楚点,什么第一步,后面还有什么?”苏锦心急如焚。 “备用电力被启动的同时,机场空管塔楼以及雷达站也会使用备用终端,而这个终端作为应急设备是和无线网络系统在一起的,如果有人能破坏机场电力系统,那么这个人绝对有能力通过备用终端接管塔楼和雷达站……”景承又一次舔舐嘴唇。“第一步是破坏电力,第二步……控,控制整个机场!” 第三章独角兽 宫文心依旧保持着平静:“你们都坐过飞机吧,知道飞机起降的过程吗?” 我们所有人看向她,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宫文心的浅笑让她看上去镇定自若,她举起一只手慢慢向桌面下降,告诉我们说这就如同一架降落的飞机,她又指着台灯和我面前的茶杯告之分别代表机场塔楼和雷达。 飞机在降落的时候首先雷达会将飞机的各项数据传输给塔楼指挥中心,空管人员根据这些数据引导飞机完成降落,因此雷达相当于飞机的眼睛而塔楼就是耳朵。 如果…… 如果有人利用备用终端传输病毒程序,只要这个人的编程能力足够强大的话,理论上是完全可以控制塔楼和雷达,然后只需要简单的操作就能导致起降的飞机从雷达上全部消失,或者向飞机发出错误的指令,引导降落的飞机前往没有清理的跑道甚至直接去有飞机起飞的跑道。 “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后果不言而喻,但这样做动静太大会很快被发现,还有另一种方式,通过被控制的雷达向飞机发出修改的数据,比如跑道距离飞机的高度,机长会根据雷达数据校对降落参数,要知道在降落过程中哪怕一两米的误差都会导致飞机坠毁,结果就是……”宫文心下降的手撞击在桌上,然后向我们露出微笑。 我们听完面面相觑,好半天我才镇静下来:“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假设,我之前就说过这只是假设。”宫文心从容淡定。 事关重大我不敢有丝毫怠慢,让苏锦立刻联系空管局和机场,马上对塔楼和雷达进行数据校对。 “不用了。”景承叫住起身的苏锦,注意力还是在宫文心的身上。“以你的智商和数学造诣相信会是一名出色的黑客,难怪我一直都没有听过你的名字,你应该只存在于网络之中,在网络里你的ID是什么?” “独角兽。” “纯洁高傲的生物。”景承浅笑依旧能处变不惊。“如果你是那个控制机场的人,你会怎么做呢?” “我会利用备用终端修改雷达和塔楼核心数据,并且确保程序能在常规终端重新被启动的时候自动上传,从而感染专用终端,程序将暂时潜藏在特定的时间自动激活。”宫文心不假思索回答。 “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宫文心耸耸肩:“控制一个机场应该是挺大的筹码,有这个筹码相信容易谈条件。” “钱?当然不是,如果是为了钱你不该来警局,显然你对钱并没有兴趣,你出现在警局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的条件只有警局……不,只有我们才能满足你的条件。”景承翘起腿偏头重新打量宫文心。“我很好奇你用一座机场当筹码想要兑换的到底是什么?” “警方不会和任何人谈条件!”我正义凛然说。 苏锦心急如焚:“我去联系空管局和机场。” “不用了。”景承再一次叫住她。 “这么大的事不是儿戏,万一……” “没有万一,她刚才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天才是浪漫的,同时也是危险的,能在机场种蒲公英的人的确是浪漫,可她同样也是危险的!何况她在机场种下的不止蒲公英!”景承声音低缓。 我大吃一惊:“她,她说的都是真的?!” “警方是不会和任何人谈条件,那是因为没有人的筹码可以打动警方,一座机场不会让警方妥协,但如果是两座或者三座呢。”景承深吸一口气。 “什么?”我和苏锦瞠目结舌。 “她从一开始就告诉过我们,她的工作就是往返全国各大机场,她在机场种下的除了蒲公英之外还有能控制机场的病毒程序,她的筹码就是全国所有的机场!” 我震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谁会想到面前这个美艳动人的女生竟然劫持了全国机场。 “条件,你的条件是什么?”景承冷静问。 “平南监狱关押着一名叫严漠生的普通犯人。”宫文心看了一眼手表。“四小时后平南市有一班飞往加拿大的航班,或许你们有办法让严漠生坐上这班飞机,等我确定他到达加拿大后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们和加拿大没有引渡条例,他只要一下飞机就自由了,你用全国机场当筹码就是为了帮这个叫严漠生的逃跑?”景承摸摸下巴很是诧异。 “你可以当我说的一切都仅仅是假设。”宫文心依旧笑的从容。 景承转头看我声音短促:“联系平南监狱。” “你干什么?你真打算答应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就是一个警察,你以为我有通天的本事随随便便放走一个在押犯人。”我瞪了景承一眼大声说。“何况她说的这些根本没有被证实,就凭她三言两语你就相信了?” “她说的是真的!”景承突然变的严肃。“除非你连我都不相信,飞机起飞还有四个小时,到加拿大需要九个小时,她能来警局说明已经布置好一切,就是说如果在十三个小时后严漠生没有出现在加拿大,那么她上传在全国机场终端的病毒将会自动启动。” “至少还有十三个小时,我马上联系全国机场对控制终端进行检查。”苏锦说。 “停电只是警告,相信从她走进这里的那刻,被上传的病毒程序就已经被激活,现在对终端进行检查只会提前启动程序,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触病毒程序的人。” 景承面无表情直视我们。“你们知道全国每天有多少航班起降吗?你们敢想象会发生的事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计划?”苏锦问。 景承回头望向宫文心:“因为我就会这样做,可惜她和我是一样的人。” 我不相信宫文心,可我相信景承,不过要释放一名在押犯人已经超出我职权范围,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只有拨通了赫楚雄的电话,我把宫文心的事一五一十向赫楚雄报告,电话那边短暂的沉默后,赫楚雄挂断了电话。 我不明白这算什么意思,景承重新坐回到窗边,宫文心平静的翻看手中那本书,剩下我和苏锦一脸茫然,那天晚上我们一直留在办公室,第二天六点我接到电话,里面传来一个苍老而陌生的声音。 我把电话递给宫文心:“找你的。” 宫文心接过电话后脸上洋溢起欣慰的笑意,她和电话那头的人正在聊着加拿大的天气,她像换了一个人,一个在大人面前撒娇的孩子,我猜和她通话的应该就是已经到达加拿大的严漠生。 宫文心挂断电话后很有礼貌将手机还给我,还说了一声谢谢,怎么看她都和一个劫持全国机场的罪犯格格不入。 景承走到她身边很平静问:“你现在可以解除病毒程序了吗?” 宫文心把手里的书递到景承面前,晨曦的阳光刚好照射在她身上,她看上去仿佛又变成了圣洁的天使,特别是她微笑的时候,好像有一种能驱散黑暗的魔力:“这本书送给你,就当我们初次见面的礼物吧。” 景承接过书后突然愣住,我瞟了一眼书名,《理想国》。 我并不清楚一本书为什么对景承触动这么大,他双手捂住疲惫的脸良久,深吸一口气露出无奈的挫败感。 “柏拉图的《理想国》是建立在他的精神幻想中,那是一个没有纷争和战乱以及杀戮的国度,虽然这样的国度不会存在,但至少是一个美好的憧憬。”景承抿嘴看着书苦笑。“你根本没有上传什么病毒程序,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居然让我相信你所说的话。” “假的?!”我张大嘴,这十几个小时我完全是在煎熬中渡过,到最后竟然是宫文心的谎言。 “但有件事是真的,你妨碍公共交通安全以及组织越狱,宫文心,你被捕了!”苏锦面无表情上前给她戴上手铐。 宫文心没有丝毫抗拒很配合伸出双手,就如同她走进这里时一样平静。 “等等。”景承眼神中有一抹惋惜一闪而过,他叫住被苏锦押送出去的宫文心。“我不是一个愿意承认自己失败的人,但这一次是例外,从你出现开始我就在对你进行心理侧写,不管是你的微表情还是肢体动作和语言,我都没有能看出任何破绽,以至于我很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宫文心笑着点头。 景承:“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因为正常人是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宫文心声音平缓。“如果没有你的话,正常人会按照惯性思维去处理这件事,只要核查备用终端就会发现并没有被侵入的痕迹。” “这么说我属于不正常的类型。”景承无奈的苦笑。 “不,只有同类才会相信自己的同伴。” “同类?”我瞪了宫文心一眼冷冷说。“谁和你是同类?你干出这么疯狂而且违法乱纪的事,你这么高的智商应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我疯狂吗?”宫文心笑着反问。“我只不过在你们面前说了一个假设成立的故事而已,可惜你们选择了相信这个假设,好像我疯的程度远不及有些人持枪抢劫银行吧。” “什么抢劫银行?”苏锦认真问。 我和景承同时愣住,不知道为什么宫文心会知道这一件事,好在她只是笑而不语并没有再说下去。 “你哪儿只是说了一个假设的故事,你既然知道我和你是同类,那么就该清楚,在这个过程中你只要有一丝破绽就会被我发现,我承认你这个谎言很成功,但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为什么我没有跟严漠生一起走。”宫文心应该猜出景承的疑惑。 “以你的智商足以设计出让自己全身而退的计划,你既然能骗到我,为什么不在我相信你的时候和严漠生一起离开,你现在应该在加拿大,而不是留在这里面临严重的指控。” “因为有人会来救我。”宫文心直言不讳。 景承一怔:“谁会救你?” 宫文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被苏锦带出房间的时候她转过身。 “同类从来不会丢弃自己的同伴……” 第四章礼贤下士 杜织云连环凶案过去了一年,案件最终让我们发现了凯撒依旧逍遥法外的真相,因此赫楚雄重开了C档案并且重新成立专案组,为了控制案件的影响专案成员只有我和景承、苏锦以及陆雨晴四人。 在这一年里我们重新梳理分析了C档案中所有的案件,试图从里面找到曾经遗漏的蛛丝马迹,同时我们也严阵以待准备迎战恶魔的再一次出现。 我们每一个人都做好了对抗黑暗的准备,等了一年时间,没有等到恶魔却等到了宫文心。 景承在窗台快速转动手里的魔方,似乎这东西成为他除了凯撒之外另一个严峻的挑战,虽然每一次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完成魔方,但脸上始终挂着挫败感,这种情绪聚集到最后变成他嘴角无奈的苦笑。 我一边盯着桌上的手机一边心不在焉敲击指头,专案组由赫楚雄亲自负责,他的指示很简单除非案件有进展否则不需要向他汇报,因此我们已经有一年没和他联系过。 而就在昨天,我让赫楚雄释放了一名在押囚犯,可如今我却不知道该向他如何交代。 魔方转动的声音让我愈发心烦意乱:“你,你不应该表现出愤怒吗?或者是憎恨、厌恶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景承的注意力还是在魔方上。 “你被骗了,而且还是输给一个女人。”我刻意去刺激他,因为我看不见景承的极端和反复无常。 “你是说这个?”景承晃动手里的魔方。“我会打破她的记录。” “谁给你说魔方了,她来这里三言两语就让我们放走一名在押犯,按照你的衡量标准,她也是一个怪物,对于怪物你不是应该表现出,表现出憎恨吗?” “哦,你在说宫文心,她做过什么吗?” “她……” “她来这里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假设的故事,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承认过这个故事是真实的。”景承打断我很无奈说。“理论上说她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我们选择相信了她假设的故事而已。” “你意思她没有错,错的都是我们?!” “她只不过是一个比你聪明的女人而已。”景承头也没抬回答。“即便她是怪物,那也是漂亮的怪物。” “你在袒护宫文心?” “没事的时候多看些书。”景承随手把宫文心临走时送他的那本书丢给我。“理想国是柏拉图写的,但第一个提出理想国度构想的却是苏格拉底,他是柏拉图的老师,因为他的思想危及到国家统治阶层因此被判处死刑,他原本是有机会逃亡的,但苏格拉底认为逃跑会破坏法律的权威,仍坚持留下来接受审判。” “这和宫文心有什么关系?” “怪物和正常人之间唯一的不同就是怪物不会遵守道德标准,它们有自己的思维模式和行为准则,善恶和对错被它们扭曲,但宫文心却没有,她知道自己做的事会产生的后果,同时她也做好了承担这种后果的准备。”景承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魔方。“她放走了一名囚犯,但她自己选择了留下,在她看来这是一种交换。” “你是说宫文心用自己交换严漠生的自由?!”我大吃一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宫文心或许没你们想的那样聪明。” 苏锦拿着两份档案走进办公室,刚好听到我和景承的交谈,她把档案递到我们面前,是景承让苏锦调阅的严漠生和宫文心的资料。 我翻看从平南监狱获取的服刑人员档案。 严漠生,男,64岁,无固定职业,因为过失杀人罪被判入狱八年。 “过失杀人?”景承眉头一皱有些疑惑。“他杀了谁?” “严漠生在工地打散工,回家途中被遇到流氓抢劫,争斗过程中失手杀掉对方。” “杀了一个流氓?”景承更加诧异。 “案件档案里记录,当时严漠生身上不到两百元。”苏锦说。 “宫文心用全国机场当筹码来换严漠生,这笔账怎么看都不值得啊,再便宜的飞机造价也过千万,你们有没有算过宫文心手里的筹码值多少钱。”景承若有所思摇摇头。“这个严漠生恐怕没有档案记载的这么简单。” “是不值得。”苏锦伸手过来把档案翻到最后一页。“严漠生是四年前被关押到平南监狱,他的刑期只剩下三个月。” “严漠生马上就要出狱了?!”我大吃一惊。 “根据平南监狱反映的情况,严漠生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获得过减刑的机会,就是说宫文心什么都不用做,三个月后严漠生就会被释放。” “宫文心能用自己交换严漠生,可见这个人对她很重要,严漠生马上要出狱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以身犯险呢?”我大为不解。 “宫文心要求把严漠生送到加拿大,是因为知道加拿大没有引渡条例。”苏锦在旁边冷静说。“严漠生应该还隐瞒了什么事,而且还是极其重要的事,我已经让同事在帮忙调查严漠生之前的过失杀人案,我感觉这案子另有内情。” “宫文心的资料呢?”景承问。 苏锦在我们面前摊摊手:“没有。” “没有?!”我大吃一惊,在现在的制度下每一个人的资料警方都有详细的记录,简单点说想要在这个国家没有痕迹的生活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我和你一样吃惊,不管是户籍还是身份甚至工作经历,宫文心都没有留下丁点记载,就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这种情况只说明宫文心告诉我们的名字是假的。”苏锦说。 “人早晚都会面临死亡,肉体会腐烂名字会被遗忘,但留在网络中的痕迹,诸如你随便注册的账号或者网页浏览记录以及行踪却会被保留下来,而且这个时间是永久的,宫文心显然是一个很注重自己隐私的人,她不希望别人窥探她的生活,一个可以控制全国机场的天才黑客,抹去所有她在网络中的痕迹应该是件简单的事。”景承从窗台上坐起来,对苏锦说。“你要调查的名字不是宫文心。” “那应该调查什么?” “独角兽,稀有而且珍贵,同时也是最难被捕捉到的生物,这是宫文心在网络中使用的ID,作为一名黑客,ID是唯一能知晓她身份的识别码,让技术科从这个ID入手调查。”景承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对于一名黑客来说,ID甚至比生命还重要,宫文心在我们面前直言不讳告之,说明她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要让她这样做呢?” 我立刻通知网络技术科开始跟进,苏锦继续说:“虽然没有调查到宫文心的个人资料,但我从她工作的地方了解到一些情况,她在四年前就职于一家专门提供无线网络设备运营服务的大型公司,我在人事部查到她的资料,经过核查除了照片之外她所有履历都显示是另一个人。” “这不重要,她用别人的身份掩护自己,关键在于她入职的时间刚好是严漠生入狱的时间。”我冷静说。 “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可见宫文心从严漠生入狱就开始在部署她的计划,至于动机暂时还不清楚,最麻烦的是宫文心被捕之后什么话也不说,我猜从她身上应该问不出什么东西。”苏锦叹气。 “传说中拥有最纯洁心灵的人才能看见独角兽,宫文心虽然是心甘情愿留下,但她并没有打算向我们坦诚一切,她好像在等什么人。”景承随手翻了翻宫文心送他的那本书。“等一个能真正看见她的人。” “等这个人出现对她有什么意义?”苏锦问。 “她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话是,同类从不丢下同伴。”我对这句话有很深刻的理解,所以我很清楚宫文心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在等自己的同类救她出去!” 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推门进来的是梁定国,杜织云的案件告破后他从海城市被刑侦局负责我之前的工作,他是一名优秀的刑警只是处事习惯了墨守成规按部就班。 梁定国一进来就放下两盒黄山绿芽:“忙着呢。” 苏锦突然笑了:“梁队,你这是打算行贿啊。” “别,朋友送的,我喝着挺不错就拿来给你们尝尝。”梁定国不是圆滑的人,表情很不自然。 “我还没找你呢,陆检被你借去都一个多月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回来啊?”我笑着问。 “局里的法医我就看上陆检的本事,她可帮了我不少忙,好多案子最终确定凶手的线索都是陆检提供的,现在我手里案子多,让我再借一段时间。” “你上次来借走了陆检,可我记得你上次可没带东西,这次居然还有两盒茶,我怎么瞧着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苏锦拿梁定国寻开心。“说吧,你这一次打算借什么,先声明,钱没有。” “中州市发生一起凶案,案件有些离奇,反正我从警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凶案,我想,我想……”梁定国支支吾吾半天。“我想请你们帮忙过去看看。” “什么凶案?”苏锦立刻严肃起来。 “你们过去看了就知道了。” 追查凯撒的事也没有进展,在局里闲了一年我和苏锦还真想重回第一线。 我们答应了梁定国,走到门口发现他还留在原地,这才发现他望着窗台上玩魔方的景承,我苦笑一声搞了半天梁定真正礼贤下士的并不是我和苏锦,而是那个到现在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第五章死亡童话 在我见过的凶案现场都可以用血腥、恐怖、残酷以及诡异去形容,但梁定国带我们看的这一处凶案现场却是唯一的例外,我在脑子里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思索了很久想到和凶案格格不入的词。 唯美。 中州湿地森林公园在冬日放眼望去玉树琼枝美不胜收,风夹杂着树木的清香迎面而来,树上的银条和雪珠簌簌下落,玉屑般的雪末随风飘扬,映着清晨的阳光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仿佛把我们带到美轮美奂的童话世界。 童话里有王子和公主,而此刻他们正坐在长椅上,美丽的公主偎依在王子的肩头,睁开的眼睛眺望着远方憧憬美好的未来,只是我在他们脸上没有看见幸福和甜蜜,王子和公主胸口那抹血红在这片白色的童话世界里格外醒目,溅落在地上像是绽放的花朵。 “死亡时间超过4时,根据现场血迹分布以及尸斑推断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初步尸检男女受害者都是左胸被锐器造成致命刺伤,具体的情况要等尸检以后才清楚。”陆雨晴走过来取下口罩,我们已经有一个月没看见她。“尸体摆放的姿势很奇怪,而且女性死者被化过妆,我感觉案子蹊跷所以让梁队请你们过来看看。” “这起凶案中一共有三名受害者,警方在距离此地300米的草丛中还发现一名男死者,后脑中枪身亡,死者名叫陈兴国,在森林公园当环卫工人,推测是无意中发现凶手行凶被灭口。”梁定国说。 “男女死者身份确定了吗?”我问。 梁定国点点头:“在死者身上的钱包里找到身份证,男性死者名叫吴……” “他们叫什么不重要,死者和凶手没有关系。”景承把手放在嘴边哈口热气。 “没,没关系?那凶手为什么要杀他们?”梁定国大吃一惊。 景承环顾四周后走向远处森林小径的一处长椅,坐下后很平静问:“这场雪是哪一天开始下的?” 梁定国一脸愕然,他应该不明白下雪和凶手有什么关联,但经过上次杜织云的案子后他明显对景承很信服,连忙让警员核实很快证实大雪是两天前下的。 “冬天是打猎的季节,有经验的猎人会选择一处地方蛰伏,这处地方必须隐蔽同时能清楚的观察到猎物的踪迹。”景承的目光望向我们身后。 我顺着他目光望过去,透过草木的缝隙刚好可以看见对面远处的两名死者。 苏锦顿时反应过来:“凶手当时就躲藏在这里!” “这不是重点!两名死者来这里的时候还下着雪,如果凶手是尾随而至那么长椅上应该有积雪才对。”我目光落在景承坐着的长椅旁边,那个位置上只有零星的雪花。“凶手比死者更早就潜伏在这里,凶手的身体遮挡了落雪,所以长椅上才会是干净的。” “中州湿地森林公园是开放性园区,而且占地面积很大,凶手如果是对死者预谋行凶的话,凶手根本无法判断目标会不会出现在这里,凶手是在守株待兔,死者被杀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刚好出现在凶手的视线中。”景承点点头。 “那,那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梁定国一头雾水。 “既然凶手是随机挑选目标,首先可以排除仇杀和情杀,我刚才留意到男死者的腕表价值不菲,尸体身上又没翻动的痕迹,抢劫杀人也能被排除。”苏锦抿着嘴表情疑惑。“好像还真找不到凶手的杀人动机。” “在一件凶杀案中不能确定凶手杀人动机时,说明无法洞悉凶手的内心真实需求,在这种情况下要面对的凶手我称之为怪物。” 我大吃一惊看向景承:“凶手杀害这两个人的动机是因为心理扭曲?!” “是的,不过……”景承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头,目光注视到梁定国。“凶手并非只杀了这两个人,你这一次要追捕的是一名连环杀人狂。” “还,还有其他受害者?!”我们全都怔住。 “凶手在行凶以后重新摆放过死者的姿势,而在这个过程中死者的眼睛是睁开的,正常人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无法做到直视死者双眼,但凶手显然不为所动,这是一种心理麻木的表现,说明剥夺别人生命对于凶手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 “任何连环杀人凶手都有自己特有的行凶方式,如果这不是凶手第一次犯案的话,那么在以往的凶案中一定有类似的案件。”我转身对梁定国说。 “至于凶手行凶的动机我应该猜到了。”景承说。 “是什么?”陆雨晴问。 景承视线望向对面远处的两名受害者:“就是他们。” “你不是说死者和凶手没有关联吗?”梁定国一脸茫然。 “死者和凶手是没有关联,但两名死者的关系对于凶手有特别的意义。” “死者的关系?”我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两名死者是情侣关系,就因为这个所以凶手要杀他们?” “男女死者被刺死后,摆放成相互偎依的样子,我如今坐的地方如果是观众席,那么凶案现场就如同是舞台,凶手在杀了他们之后又重新回到这里,凶手是在欣赏自己编排的死亡表演。”景承声音平缓自信。“这出于凶手对爱情的憎恨,所以凶手才会长时间蛰伏在这里等待,相爱的情侣就是凶手的猎物。” “如果凶手杀人动机是因为在情感上受过创伤,那么任何情侣关系的男女都会对凶手产生刺激,但问题是情侣关系太常见,难不成凶手见一对杀一对?”苏锦提出质疑。 景承胸有成竹对我们说,凶手在行凶后对女死者化过妆,如果你们仔细留意就会发现,女死者的妆容画的很娴熟,但和她的年纪并不吻合,说明凶手经常对一个女人反复画同样的妆,而这样的妆只适合中年女性,由此可以推断凶手是男性。 男人为女人化妆属于顺从行为,可见凶手对于他和这个女人的关系极其看重和依赖,凶手杀掉女死者后还为她化妆,这是一种补偿性的慰藉,凶手把她幻想成自己爱慕的那个女人,说明凶手失去了她,正是因为这种关系的终结导致凶手开始行凶。 “这么说凶手还会继续杀人。”梁定国神情严峻。 “男性,接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从小生活在国外,有正常的社交圈和人际关系,性格谦虚隐忍坚毅,擅于克制自己情绪,并且接受过长时间的军事训练。”景承深吸一口气对梁定国说。“记住,这一次你要抓的不是普通凶犯,而是一个心理扭曲的杀手!” “杀手?!”我们全都大吃一惊。 “凶手来这里的时候还在下雪,正常人是不可能在冰天雪地里蛰伏好几天的,除非是接受过肉体耐力、自律能力和强韧的精神忍受力的军人,而且凶手挑选的这处行凶地点从军事战术上将是最好的伏击位置。”景承一边说一边拨开面前的积雪,一堆燃烧的枯枝被掩埋在下面。“凶手在这里生火取暖,离开的时候掩埋并非是掩饰行踪,这源于长时间野外生存训练的习惯。” “年龄和身高呢?”之前景承对凶手进行心理侧写都会很全面,但这一次却有遗漏。 “这些就需要你来告诉他了。”景承看向陆雨晴。 “我?”陆雨晴不知所措。“尸检无法提供这些信息。” “凶手有超乎常人的耐心和忍受力,他的行为一直受到军事训练的影响,伏击的时候要求军人保持姿势,所以凶手坐在这里时是不会动的。”景承蹲在雪地上轻轻抹去积雪,下面泥泞潮湿的土壤中出现一双清晰的脚印。“凶手太过专注自己的猎物,以至于他忽略了这个细节,提取在双脚印化验就可以得到凶手的信息。” “要我抓一般的杀人凶手没问题,可这一次……”梁定国摸了摸下巴上疯长的胡渣欲言又止,或许是经过杜织云凶案的缘故,他现在对普通凶犯和怪物也有了重新的定义。“能不能请你们协助调查这起案件。” “我没兴趣。”还没等我开口,景承已经漠然的拒绝。 梁定国一脸失望叹息,我知道对于景承来说除了凯撒任何事都不会让他在意,他能心甘情愿留下进入专案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知道该向梁定国如何解释。 “梁队,我们手里还有一件案子没有进展,实在没时间分心协助,要不这样,这起凶案有什么进展你多和我们沟通,能帮到你的地方一定会帮。”陆雨晴说。 第六章Sariel 宫文心的事过去一个多星期,景承每天只重复两件事。 玩魔方和看那本《理想国》。 或许是因为他输给宫文心的缘故,挫败感让他对这个女人尤为感兴趣。 陆雨晴走进来时景承头也没抬一下,我还惦记着梁定国手里那件案子:“有进展了吗?” “尸检结果显示陈兴国是被一枪毙命,另外两名男女死者胸部有致命刀伤一处,创口两端细窄平滑,手法干净利落。”陆雨晴疲劳的扭动肩膀回答。 “凶器是战术匕首?!”苏锦从陆雨晴手里接过尸检报告大吃一惊。“刀刃细长便于穿过肋骨,一刀致命说明受过专门的格斗训练,看来景承说的没错,凶手受过长时间的军事训练。” “凶手不是国内的军人,目前国内部队装备的匕首都是单刃,为了便于在格斗中对敌人造成最大程度的伤害,所以匕首上设计有血槽,可凶案现场并没有鲜血喷溅的痕迹,创口两端平滑说明是双刃,这是用于刺杀的匕首,只有国外特种部队才会装备。”我眉头一皱说。 “我得把这事给记下来,至少能帮梁队缩小排查范围。”陆雨晴说。 我摇摇头:“特种部队服役的军人档案都是保密的,凶手如今和正常人一样,至于他的过去没有人会知晓。” “我在尸检过程中特意检测了女死者脸上的化妆品,居然发现里面有兰花成分,据我所知化妆品有兰花成分的只有兰钻肌因再造白金萃。” “这么奢侈!”苏锦瞪大眼睛说。“兰钻小小一瓶就要1万多,凶手杀人的成本也太高了吧。” “凶手是在重复他之前经常做的事,他为死者化妆用这么贵的化妆品说明他爱慕的那个女人一直都用兰钻,由此可见这个女人是高收入人群,这一点倒是可以帮梁对缩小调查范围。”我说。 “从凶案现场提取到的脚印经过检测分析,凶手身高在1.80-1.85,体重70-75公斤,年纪30岁-35岁之间,加之之前景承对凶手的侧写,这名凶犯的大致轮廓已经清晰,就是不知道梁队什么时候能把凶手绳之以法。” “凶手曾经在特种部队服役,掌握着娴熟的杀人技术属于高度危险人员,而且还是连环杀人狂,梁队在调查时可有发现类似凶案?”我问。 陆雨晴摇头:“梁队按照景承的思路去调查,可奇怪的是查阅之前的凶案并没有发现行凶手法相似的。” “凶手难道是第一次犯案?”苏锦眉头一皱。 “对了,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陆雨晴端起水杯像是想到什么。“尸检的时候,我在两名死者的喉咙里发现凶手留下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和苏锦异口同声问。 陆雨晴把证物带推到我们面前,里面是一幅很潦草的画,一个男人拿着刀站立在荒原,诡异的是这个男人的头里还有一个拿刀的人。 “这画是什么意思?”苏锦很是茫然。 陆雨晴摇摇头下意识看向景承,他似乎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理想国》。 “除了这幅画外还有更奇怪的东西。” “还有什么?” “画里面包裹着一只蝴蝶。” “蝴蝶?” 陆雨晴点点头:“我仔细检查过,蝴蝶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不知道凶手把蝴蝶放在死者嘴里有什么含义。” “凶手会不会是模仿作案啊?”苏锦突然认真说。 我疑惑问:“模仿谁?” “电影,有一部电影叫《沉默的羔羊》,里面的凶手因为从小受继母的虐待,产生了一种变态的心理导致凶手想要变成女人,他尝试去做变性却被拒绝,所以专门猎杀和他继母身形相似的女人,并且在死者喉咙里放一枚蝴蝶的茧,蛾的特征是变,由虫变成蛹,又由蛹变成蛾,凶手也想像蝴蝶一样蜕变,直至自己成为女人。”苏锦一本正经对我们说。“凶手明显在情感上受到刺激,导致他心理扭曲,从他对女死者化妆的举动可见那个伤害他的女人对他很重要,你们说凶手会不会因为失去她所以模仿《沉默的羔羊》行凶。” “凶手也想变成女人?” “你正经点好不好,我是认真的。”苏锦白了我一眼。“凶手因为失去了那个女人所以愤恨,因此开始猎杀和她长相或者体型相似的女人。” “凶手对女死者化妆是一种怀念的行为,他对那个女人的爱慕并没有因为这段关系的结束而演变成憎恨,相反凶手表现出来的是留恋和不舍,这和你的假设完全不吻合。”我摇头冷静说。 “你刚才说的这部电影里,凶手在受害者喉咙里放的是什么蝴蝶?”陆雨晴好奇问。 “鬼脸天蛾,身体的背面有骷髅形斑纹。” “那应该不是模仿作案,因为我在死者喉咙里发现的是蝴蝶,而你说的电影里的鬼脸天蛾是蛾类,而且只是一个虫茧。” “你发现的蝴蝶叫什么名字?”声音从窗台那边传来,我们转头看见景承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让同事找专家辨认过,是很普通的蝴蝶,叫蓝蝶。” 景承涣散的目光瞬间变的锋利,他合上手里的书走过来,从尸检报告中找到陆雨晴发现的蝴蝶照片,他的沉默房间的空气仿佛在凝固。 “怎么了?”我问。 “有一个传说。”景承放下照片坐到椅子上。“有一位很古老的神,在创世之前就存在,神拥有强大而且近乎完美的神力,但这位神对世界却充满了厌恶和绝望,神养了一只宠物留在身旁陪伴,宠物的名字Sariel。” “你,你是打算给我们讲神话故事吗?”苏锦一头雾水。 我被景承的传说吸引到:“然后呢?” “然后Sariel后来死了,至此神彻底的绝望,为了纪念自己的宠物神给自己取名也叫Sariel,并且因为绝望开始了杀戮,众神都因为Sariel强大的力量而怜悯受害者,到最后Sariel成为杀手的化身。” “这和凶手有什么关系?” “因为Sariel的宠物就是一只蓝蝶。”景承回答。 “这么说凶手也听过这个传说,他在死者喉咙里放蓝蝶是暗示自己是Sariel了。”苏锦恍然大悟。 “通知梁定国立刻停止对中州湿地森林公园凶案的调查,这起案件现在由我们负责接手。”景承声音低缓。 我们全都一愣:“你不是对这起凶案不感兴趣嘛,何况赫部长指示我们全力追查凯撒,专案组不调查其他凶案。” “我对凶手的侧写是错误的,凶手真正的杀人动机是绝望,这也是梁定国没有查到凶手之间犯案的原因,凶手从未停止过杀戮,但这些凶案都被凶手精心的掩藏,警方连受害者都没有找到过,是绝望让凶手改变了杀戮模式,没有什么比一个绝望的怪物更危险。”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决定调查这起案子?”景承的道德标准不是用死多少人去衡量的,相信除了凯撒之外根本没有能触动到他的事。 “还记得我们在杜织云画室里看见的羽翼吗?” “杜织云幻想自己成为六翼天使路西法,我当然记得她用被害者人皮做成的翅膀。”我点头。 “杜织云自始至终只是恶魔的傀儡,你才是恶魔想要蛊惑成为路西法的人,但是最后堕入地狱的并非只有路西法,宗教中称之为堕天使,其中最著名的当然是路西法,但还有一个连路西法听到其名字都会畏惧。” “Sariel,Sar……”陆雨晴在嘴里重复这个名字,突然吃惊的愣住。“昔拉!九大堕落天使中最危险的杀戮天使!” 我吃惊的瞪大眼睛:“凶,凶手和凯撒有关?!” “路西法是恶魔最满意的杰作,因为那是恶魔成功战胜光明的标志,但昔拉才是恶魔最强大的武器,他的杀戮一旦被唤醒,我们将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景承点点头神情严峻。 “但不能因为一只蝴蝶就断定和凯撒有关啊,或许只是巧合而已,凶手留下蝴蝶也有可能是其他含义。”苏锦说。 景承拿起装有画的证物袋:“我之前也没看懂这幅画,直到雨晴说出蓝蝶后我才知道画的含义。” 我表情凝重问:“画是什么意思?” “你永远无法打败自己脑海中的敌人。”景承脱口而出,停顿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这是凯撒的名言!” 我们三人顿时怔住,房间里气氛瞬间变的压抑,我一直在期待和凯撒的对决,把凯撒绳之以法是我在秦沈峰墓碑前的承诺和悼词,我转身声音坚定对苏锦说:“向赫部长汇报,发现凯撒踪迹专案组开始追踪!” “恶魔会不断去蛊惑你,直至你成为他希望见到的那个人,这个过程注定遍布荆棘,会充满死亡和杀戮,他会不惜一切摧毁你的人性和信仰。”景承没有我那样兴奋,把尸检报告中的凶案现场照片摆在我面前。“你做好准备了吗?” 一年的沉寂和等待终于结束,我望向窗外飘飞的白雪覆盖了整座城市,犹如银装素裹的钢铁森林。 我记得景承说过,冬季是狩猎的季节…… 第七章旧地重游 中州湿地森林公园占地面积庞大,因为是开放性公园因此进出不需要门票,公园里除了大门其他地方没有架设监控设备,想必这也是凶手选择在这里行凶的原因。 但凶案现场距离公园出口距离有十来公里,我推测凶手要达到伏击地点需要交通工具,因此苏锦和陆雨晴通过公园大门的监控排查在案发时间前后出入的每一辆车辆。 问景承带我去了另一个地方,当我站在歌山镇矿坡51号时,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景承的地方,我还记得当时所有的点滴,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很怀念。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被当成疯子关了两年吗?” “因为你本来就是疯子。”我嘲讽的冲他一笑,但事实上景承的确引起了我的好奇,除非他愿意否则没人能把他关在精神病院,我猜这里一定有什么让他在乎的东西。 走进精神病院景承让我向院长出示证件,开门见山要求见6号房间的病人。 穿过病房时那些精神病患者用空洞涣散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仿佛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惨白的墙壁和他们身上条纹的病服让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座被遗忘的监狱。 我跟在景承的身后来到病房第三层,在长廊最深处的房间停下,那是一间和警局一样装有双面镜的病室,景承一言不发矗立在镜前,我站到他身边看见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房间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我们在外面能清楚听见房间中男女的交谈,我注意力在左边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身上,干净的白大褂和一丝不乱的头发给人成熟渊博的感觉,他脸上始终带着谦逊的微笑,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很容易让别人敞开心扉。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显得有些疲惫的倦怠,凌乱的头发随意低垂,淡黑色的眼圈加剧她的颓废,无精打采的精神和对面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需要休息,彻底的放松自己。”男人用轻柔的声音去安慰她。 女人搓揉自己长发:“我睡不着。” 女人表现出焦躁,手在衣兜里摸索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放在嘴角却忘记了带打火机,她愈发的躁动不安,男人的手就是在这个时候伸了过去,很温柔的捧住她的脸。 “尼古丁帮助不了你。”男人的笑容似乎舒缓了女人的紧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女人放下嘴角的烟和男人直视,情绪好像平复了一些。 “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困扰着你?” “声音,一到晚上只要我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声音,我根本无法入睡。” “你能听见那些声音在说什么吗?”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直这样重复。” 男人停顿了一下,用手抚摸女人的长发试图让她平静:“那些声音其实是你的幻听。” “不,不是,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女人摇头,情绪又开始波动。 “看着我。”男人按摩着女人的太阳穴,动作和他声音一样舒缓。“如果你坚信那些声音的存在,为什么不试图去阻止。” “怎么阻止?” “让你放了谁?” “我不知道。”女人揉揉额头长叹一声。 “这就是你的心结,你把很重要的记忆遗忘了,但潜意识里又迫使想让你记起,因为你一直在选择逃避,所以无法正视这段被你压制的记忆,因此才会产生那些幻听试图提醒你记起过去的事。”男人的神情变的认真,循循善诱开导着女人。 看到这里我大致已经明白作为医生的男人在治疗一名有精神创伤的女病人,只是不清楚景承为什么会带我来看这些,他站在镜前双目如刀一言不发。 “过去?过去的记忆?”女人有些茫然。 “尝试去回想一下,不用太勉强自己,就从你听到的声音开始。”男人不断引导她。 女人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似乎是按照男人的帮助去回想,但还是失望的摇头:“我什么也记不起来。” “我们一步一步来。”男人捧着她的脸声音温柔。 女人点头。 “你听到的声音是让你放什么东西出去,说明你隐藏了什么,既然你选择隐藏可见这些东西对你很重要,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藏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你尝试回想一下,什么地方会让你感觉到安全?” 女人涣散的眼神慢慢在变的专注,嘴里说出一堆不连贯的词:“鲜花、零星的树木、河流、狮子……” 女人回想到一半神色开始不安,不断摇着头抓狂:“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声音!”女人惶恐的看着房间四周,仿佛看见了什么让她害怕的东西。“我又听见在对我说,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管男人如何再去安慰和引导,他已经无法再控制女人的情绪,这显然是一次失败的治疗。 景承看到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反应,而是转身去了二楼的病房,长长的病房走廊里我听见撕心裂肺的吼叫以及从敲击铁门的声响,这些精神严重失常的病人让我很是紧张。 等景承停下脚步我才发现,这竟然是他曾经住过的病房,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但景承转身时我才看见他病房的对面就是6号病室。 景承走进病室坐在单人床上,停顿了良久深吸一口气:“我在追查凯撒的时候发现一起另外的凶案,因为无法确定和凯撒有关,因此这起凶案并没有收录在C档案中。” 我没有打断他,在这个时候景承突然带我来这里,应该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六年前我发现姜谨就是我要追捕的凯撒后,我独自去了他的家,是的,我承认自己打算亲自向姜谨复仇,等我见到姜谨的时候,他的反应很平静像是在等我。”景承对于这段回忆很吃力,或许是他不愿意去面对的原因,因此在他讲述的时候语速很缓慢。“在去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在设想复仇的过程,每一步都很详细,我要把自己承受的痛苦无以复加的偿还在他身上。” 关于这段往事我从疯狗口中得知过,我想到C档案中那份被密封的信封,据疯狗的回忆那晚他们找到景承时,在姜谨的家里还发现三具烧焦的身体,经过核实确认是姜谨妻子和儿女。 “你,你……”我相信自己认识的景承不会是想黑暗屈服的人,但关于那晚的真相景承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 “你是想问我有那晚到底做了什么。”他再一次看透我的心思。 我沉默的点头。 “我闻到汽油的味道,发现整个房间里全是汽油,我第一个本能的反应是认为姜谨知道事情败露打算畏罪自杀,他变态的自负不允许自己接受失败的事实,直到我看见摆放在桌上的五副碗筷,那是他最后的晚餐,其中一幅碗筷是为我准备的,剩下还有三副是留给他家人,我意识到他的妻子和儿女也在家中。” “我就知道不是你……”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景承神情凝重打断我。“我在卧室看见了已经死亡的她们。” “姜谨在你去之前先杀了自己妻女?!”我大吃一惊。 “三人的死因都是窒息性身亡,妻子在床的中间,两个孩子在两侧,不同的是两个孩子被精心打扮过,女孩穿着美丽的长裙,身上戴着一套玩具首饰像一个熟睡的公主,男孩穿着大小合适的礼服,双手抱着万花筒,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安详而诡异的场面。” “姜谨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追查了他七年,虽然到最后才知道他一直就在我身边,但这七年里我不断完善对他的心理画像,可以说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客观分析他是一个严谨、睿智、沉稳以及老练的变态杀人狂,但在他的所有特质里并没有妥协,这意味着姜谨不是那种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的凶徒。” “他如果没打算妥协的话,就不该让你抓住,更不该杀掉自己妻儿,这和他的心理行为不吻合啊。”我眉头一皱。 “当时我并不知道姜谨并不是凯撒,他只是凯撒众多虔诚门徒之一而已,凯撒利用他来混淆警方终止调查,姜谨是被凯撒舍弃的棋子,要让这颗棋子心无旁骛的完成他的使命,就必须先割断所有和棋子有关的牵绊。” “杀掉姜谨的家人,这样姜谨就没有任何牵挂!”我一怔瞪大眼睛。“在你赶到姜谨家之前,有另一个人杀掉了姜谨家人!” 第八章白蚁 景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我很快意识到这起凶案更深的用意,姜谨故意引导景承发现他,所有人都知道景承对凯撒的仇恨,即便连疯狗也承认,如果他是景承在面对姜谨时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那么姜谨一家三口被烧焦的尸体就顺理成章归结在景承的身上,可偏偏景承不会去解释,因为他清楚除非找到真凶,否则自己说什么也无法洗脱众人心里的质疑。 “是凯撒安排的这一切,他太了解你,知道你不会为自己辩解,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姜谨案中还有一名没有被绳之以法的凶徒。” “行凶手法可以反应出凶手的心理状态,房间的三具尸体中,妻子的尸体被处理的很随意,身上还穿着家居服,颈部有明显的淤痕,说明凶手是直接将其掐死,过程简单粗暴,但对于两名孩子凶手却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式。” “什么方式?” “他们在被杀之前被精心打扮过,而且整个过程并不急促,甚至为他们梳理过头发,凶手仿佛很享受和孩童相处的过程。” “凶手有恋童癖。” 景承点头冷静说,凶手杀害妻子时表现出的暴戾说明厌恶女人,对孩童的关注反应凶手缺乏安全感,可见凶手性格胆怯、懦弱,无法和成年人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 对女性的仇视说明凶手在童年曾经遭受过来自女性的重大精神打击,导致凶手没有应付危机的能力,不敢面对现实希望退回到童年,把注意力转移到孩童身上,在凶手心目中,把孩童幻化成给其造成心理阴影的女人形象,从而通过对孩童的杀戮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这是我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凶手做出的心理侧写,如果凶手满足以上特质的画,那么凶手为两名孩子换衣服这个举动就有更深的含义。” “性快感!为孩童换衣服的时候会触摸到她们的身体,这可以让凶手得到心理上的性快感和性满足。”我脱口而出。 景承再一次点头:“相信凶手不会在现场留下指纹,整个行凶过程都会戴着手套,从一开始就是准备嫁祸到我的身上,可这里面有一处凶手无法抑制的破绽。” “凶手要触摸孩子的身体,但戴着手套会妨碍凶手的性快感,所以……” “所以凶手在为两名孩子换衣服的时候一定脱掉了手套,我在男孩手里的万花筒镜面上发现了一枚指纹,在我准备继续收集线索时姜谨点燃了房间,所有的一切瞬间付之一炬,赶来的疯狗他们把姜谨和我带了出去,我看见他对我笑,我直到一年前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他被抓到并不是我七年追逐的终结而是开始……” “你既然在万花筒上发现了指纹,为什么没继续追踪下去?” “我并没有放弃。” 我一愣:“那你为什么会在精神病院?” “姜谨虽然被抓获,但我一直很诧异他为什么会在我面前暴露,所有的细节让我觉得他好像是故意让我发现,可姜谨在被捕后承认了一切,C档案也因此尘埃落定,可在姜谨交代的所有罪行中唯独没有提及关于他妻儿的事,我总感觉他妻儿的死背后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因此我顺着在万花筒上提取的指纹开始追查,让我发现了一个和指纹吻合的人。” “你找到这个人了?!” 景承点点头,但神情依旧严峻深吸一口气:“我抓到姜谨的那个晚上,在卧室里我发现女孩戴着的首饰里少了一个玻璃耳环,根据我对凶手的侧写,耳环应该是被凶手当成战利品带走,在我找到那个人时我发现了那枚耳环,从而证实了我的推测。” “姜谨是凯撒的门徒,能杀掉姜谨妻女的人也应该是凯撒的人,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是我太大意,过于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没想到凯撒早就在这个人潜意识中安置了催眠节点,只要我提到凯撒,这个人的记忆就会自我封闭,这种情况和你潜意识中的记忆监狱类似,凯撒拥有强大的精神统治力,足以封闭一个人的记忆,除非凯撒自己否则没有人能解除。”景承舔舐一下嘴唇。“或者还有一种情况下能窥探被催眠者的记忆片段。” “什么情况?”我追问。 “催眠节点就如同一把锁,任何锁都需要对应的钥匙才能打开,凯撒就是这把钥匙,但一把锁不一定只有一把钥匙,凯撒会设置另一个节点,当这个节点被触发时被催眠的人记忆会随之恢复。” 我重重叹一口气,景承自己都承认在精神统治力方面他不是凯撒的对手,所以即便他找到那个人也无法得到任何线索。 “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好奇问。 “恋童癖本身就是一种严重的心理创伤障碍,加之被凯撒封闭记忆会直接导致精神失常,一个重症精神病人你认为该去什么地方。”景承反问。 我猛然回头望向对面的病室,我终于找到景承为什么被关在精神病院两年的原因,他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因为那个知道凯撒秘密的人也在这里,而且就在如今我们所在的6号病室。 “我用了两年时间试图从这个人身上找到能解开我疑惑的答案,我几乎每天都和这个人朝夕相处,我观察此人的一举一动,想从这个人已经错乱的言行中找到线索,可惜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景承遗憾的摇头。 我突然想到之前在三楼病房中看见的那个女人,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和凯撒有关。 等我刚想问什么时,那张憔悴焦躁的脸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我愕然的注视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女人,她很淡定的坐到景承的旁边,样子依旧疲惫不堪,手在身上摸索出烟放在嘴角点燃,深吸一口后才抬头打量我。 “上次见你还是四年前,当时你还是一名通缉犯。”女人在缭绕的烟雾中用很平淡的语气对我说。 “你,你见过我?”我大吃一惊。 “怎么,你认为从精神病院带走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女人不苟言笑。 我望向景承,感觉面前这个女人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精神失常,而且很好奇她怎么会知道关于我们的事。 女人的目光也转向景承:“好久不见,二哈。” 我再一次愣住嘴张的更大,除了当年参与C档案专案组的人之外,没有谁知道景承的绰号。 景承和我对视,应该是明白了我的质疑:“你该不会认为她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不是她?!”刚才在病房中的场景历历在目,面前这个女人的举止和精神失常重症病人并没有两样。 “在你第一次来找我时,她就把情况向赫楚雄报告,四年前我们能躲过警方的围捕不是侥幸,而是赫楚雄的安排。”景承指着女人给我介绍。“她叫白蚁,也是专案组成员。” “白蚁?”我很难把这个绰号和面前的女人联系起来。 “她是最优秀的审讯专家,如同白蚁一样,再坚固的堡垒只有被它找到一丝缝隙就能从内部瓦解崩塌。”景承向我解释。 “我已经接到赫部长的指示,继续对卢平审讯直至从他口中挖出凯撒的线索,你离开这里四年我一直都没有进展,最严重的是卢平的精神创伤每况愈下,出现意识错乱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他把自己当成了医生,而把我当成他自己,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他的思维和逻辑会彻底崩溃混乱。”白蚁忧心忡忡说。 我这才想起在病室里看见的那个男人,没想到他才是真正的病人。 “我离开后卢平有没有表现出异常的行为?”景承问。 “没有,但有一点值得关注。”白蚁一脸冷静说。“我尝试融入他的角色来换位治疗,在他引导我回想过去的时候,他提到耳边听见声音,我推测声音源于他内心的恐惧,应该和他谋杀的孩童有关,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景承认真问:“什么事?” “我一直告诉卢平,自己睡不好是因为耳边听见声音,但他的回复是问我们那些声音在说什么。” “你用的是单数,而卢平回复中提到的那些是复数,说明卢平听见的声音不止一种。”我在旁边沉稳说。“可见卢平恐惧的根源有很多,说明,说明他谋杀的孩童不止一个。” 白蚁回头重新打量我一眼,嘴角露出赞许的浅笑:“卢平还提到一线零散的词,鲜花、树林、狮子还有河流,但我不明白这些词代表什么意思,我推测和藏尸地点有关。” “藏尸?什么藏尸地点?”我大吃一惊。 景承对我说:“我们根据指纹锁定了卢平,在他家里发现很多孩童的物品,但却没有发现这些孩童的下落,白蚁留在这里另一个原因就是试图从他嘴里得知卢平藏尸的地方。” “凯撒封闭了他的记忆,他脑海里只会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一闪而过,他说的这些词很可能和藏尸地点有关,这四年我尝试找到开启他记忆节点的密码,所有和他有关的词我都试过但对卢平都没有任何作用。”白蚁深吸一口烟声音有些无力。 “你真的该休息一下了,卢平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吧。”景承宽慰她。 “休息,我也想休息,其实我并没有对卢平说谎,我是真的睡不着,眼睛一闭上就是那些孩子的哭喊声,一天不找到这个畜生藏尸的地方我一天也不能安心,何况他是现在唯一知道凯撒线索的人。”白蚁揉了揉倦怠的脸,目光变的坚毅。“我是警察!和罪恶战斗到底是我的天职!” 我顿时对身旁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肃然起敬,她和疯狗一样默默兑现着自己的誓言,他们都脱下了警服,但依旧坚定不移捍卫自己的信仰,我停直腰在这个狭小昏暗的病室里向面前这个没有名字的英雄敬礼。 白蚁嘴角的烟抖动一下,或许这个简单的动作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但我相信这是对她忠诚最好的嘉奖,我看见她嘴角慢慢扬起的微笑,透着欣慰和满足。 “你很快就能睡一个好觉了。”景承轻轻拍在她肩膀上,手伸到病床下,等再拿上来时在他手中多了一个铝盒,景承的目光就落在上面。“我终于知道开启卢平记忆节点的密码是什么了。” …… 第九章蓝蝶 我和景承回到之前那间病房,景承特意让白蚁没有同行,我听见身后景承反锁门的声音,卢平看见我们进去目光很快落在景承的身上,嘴角依旧是充满亲和力的微笑。 “你不是已经出院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卢平应该是认出了景承,这一点他和我很相似,我们都无法记起被封闭的记忆,但之后的记忆却是正常的,只不过卢平的意识错乱导致他忘记了自己是病人。 景承坐到椅子上十指交叉:“我在这里认识一个病人,和其他患者不同的是,这个病人表现出友善、温顺和阳光。”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说明病患活着自己虚构的世界里。”卢平很专业的解析。 “这个病人让我特别感兴趣,所以我用了两年时间留心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有一个很特别的爱好。” “什么爱好?” 景承从衣兜里拿出在6号病房床底找到的铝盒,摆放在桌上那刻我明显注意到卢平的瞳孔瞬间收缩,脸上那份平易近人的微笑荡然无存。 “他喜欢收集东西,而且只收集一样东西。”景承一边说一边在卢平面前慢慢打开铝盒,我看见里面装满了蝴蝶,有一些已经腐烂干枯,可见这些蝴蝶被放在铝盒的时间不短。“我很好奇这个病人为什么会对蝴蝶如此的在意。” 卢平的头间隙性抖动,牵扯着脸部的肌肉抽搐,只是眼睛死死的盯在那些蝴蝶尸体上,如同一个被恶灵附身的躯体。 “这个病人性格懦弱胆小,面对成年人,特别是成年女人时会表现出愤怒和暴戾,但却没有勇气宣泄自己的仇恨,因此病人将怨恨转移到比他弱小的孩童身上,这也充分反应出病人的心理缺陷。”景承把一只只蝴蝶尸体摆放在桌面。“就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导致病人病态的崇拜力量和杀戮,他需要一个比自己强大的人来保护自己,当然,这个人必须是男人。” 卢平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那些蝴蝶上移走,景承摆放在他面前的越多,卢平的情绪越是躁动兴奋。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蝴蝶能给他带来安全感。”景承把最后一只放在卢平的眼前。“蝴蝶代表着美丽、魅惑以及梦幻,但它终究是脆弱的生物,即便是风雨都能摧毁它们的生命,在关于蝴蝶所有的形容中唯独没有那个病人所需要的力量和毁灭。” 卢平如同中了魔邪一般继续抽搐着身体,他抖动的头和时而笑时而阴沉的脸让他看上去格外狰狞。 “除非蝴蝶对于这个病人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可惜我用了两年时间都没有想到。”景承慢慢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卢平。“直到昨天我终于找到了答案,蝴蝶是一个符号,代表了那个可以给病人安全感的男人,蓝蝶,随处可见弱不禁风的昆虫,但却被赋予了另一个令人畏惧的名字。” 景承的声音突然停止,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他的目光依旧锋利只是嘴角在缓缓上翘,那笑容似乎能轻而易举摧毁对面的怪物,直到我听见从景承喉咙里发出的低吼。 昔拉! 在听见这个两个字的瞬间,他抖动的身体突然僵硬,之前一直紧紧攥住的拳头也在缓缓松开,低埋的头看不见他的表情,昔拉这个简单的词汇仿佛对于卢平具有某种魔力,等他重新抬起头的那刻,站在旁边的我心里骤然一惊。 和善、平静、淡泊、沉稳,这些曾经写在卢平脸上的伪装已经荡然无存,我看见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那是一种阴冷猥琐目光中看不出丝毫怜悯和仁慈的脸,我相信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卢平。 昔拉,这就是凯撒为卢平设置的记忆密码,景承重新恢复了他被封闭的记忆。 卢平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扫视房间后低头看看自己,好像对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很陌生。 “他怎么了?”我低声问。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我们抓获之前,凯撒用强大的精神力压制他记忆太久,即便我们现在找到开启的密码,但卢平如今脑海里会有两种不同的记忆相互交替,意识错乱导致他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过去,他只会记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景承对我解释。 卢平似乎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正如同景承所说他的思绪应该很混乱,捂着自己的头样子很痛苦:“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谁?” “是不是很难受?”景承的声音变的轻柔,就如同之前卢平对白蚁的时候一样,他的笑容能让人放下戒备。“看着我,看着我眼睛,像我这样呼吸,不要让情绪控制了你,我给你带了一些礼物。” 景承从衣服里拿出几张照片,慢慢推到卢平的面前,我低头看见照片上是一名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碎花白裙让她看上去很可爱,乌黑的大眼睛透着无邪的童真。 卢平看见照片时整个立刻安静下来,如同看见瑰宝的盗贼眼睛里放着贪婪猥琐的光,他不停舔舐着嘴唇蠕动的喉结说明他很兴奋,他用指头触摸照片中的下女孩,落在我眼里是那样的肮脏恶心。 “她是不是很漂亮?”景承笑着问。 卢平点头,整个手掌放在照片上不停的摩擦,景承又把另一张放在他面前,卢平的呼吸开始急促,解开衣领的纽扣神情愈发兴奋,他如同一个附身在人体的怪物,在景承的魔咒下渐渐露出原形。 摆放在他面前的照片有八张,每一张里面都是一名惹人可爱的小女孩,他看着这些照片表现出躁动的情欲,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令人作呕的怪物。 景承向来最憎恨的就是怪物,可这一次他居然反应很平淡,甚至一直保持着对卢平的微笑,像是一个诱惑他的恶魔:“想不想把她们带回家?” 卢平把脸埋在那些照片中,嘴里不断重复:“我的,都是我的。” “她们不是你的,她们有自己的父母,你不能带走她们。”景承试探着问。 卢平抬头和景承对视:“会的,我会让她们开心,有时候是一朵花或者一件玩具,大多数时候我是用一颗糖,她们喜欢和我在一起,因为我告诉她们,我有一座很漂亮的花园,只有得到我邀请的人才能进入。” “怎么样的花园?”景承问。 “童话世界里才会有的花园,开满了各种鲜花,还有很多漂亮的小女孩在里面玩耍,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乐园。” “这个乐园怎么才能去?” 卢平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意:“乐园在,在……” 他突然变的急躁,双手拼命捂着头像是在努力的回想,卢平所谓的乐园就是景承和白蚁一直在追查的地方,可现在感觉卢平好像遗忘了这处乐园的位置。 他显得比我们还要焦急,一次又一次用拳头击打自己的头,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脸上的表情在狰狞和微笑中不停的转换。 “他怎么了?”我疑惑不解问。 “凯撒封闭他记忆的核心就是乐园的位置,他脑海里有两种不同的记忆交替,让他也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他越是靠近记忆的深处意识越混乱。”景承解释。 “我的乐园,我的乐园……”卢平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抓狂,用力摇晃桌子。“为什么我记不起乐园在什么地方。” 景承忽然想到什么:“鲜花、树林、狮子,这些能不能让你想到什么?” 卢平安静了一些,在嘴里重复景承告诉他的那些词汇,表情依旧很艰难,过了很久他又一次看向桌面上那些照片。 “我记得,我记得这些照片,上面的女孩都被我带回了乐园,她们总是在后座上醒来问我还有多远,我告诉她们很快就到,可有时候她们也会哭闹,我不喜欢听见她们哭闹的声音,所以我就和她们玩游戏。” “什么游戏?”景承追问。 “我和她们和影子赛跑,我告诉她们等追上影子的时候就能看见乐园,那里有三只手的巨人骑士守护着乐园的边境,穿过巨人骑士的迷宫会看见一条河,乐园就在河的对岸,威猛的狮子日夜巡视着我的乐园。”卢平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景承低头沉思良久,好像也没领悟他所说的话,就在这时卢平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惶恐的四处张望,瞪大眼睛望向我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她们在说话。” 卢平挥舞着双手像是在驱赶什么,惊慌失措的向后退,直至身体贴到角落退无可退,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她们在说什么?”景承冷冷问。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卢平用乞求的声音对我们说。“求求你们,把这些声音赶走。” “你,你把这些小女孩带回去以后都,都干了什么?”看着角落里令我厌恶恶心的卢平,我甚至都问不出口。 “我对她们很好的,我给她们洗澡,给她们穿上漂亮的衣服,哄她们睡觉,可,可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哭喊着回家。”卢平说到这里反复无常的情绪让他变的愤恨,他急促的呼吸看着手里那些照片,目光也随之狰狞,他开始撕扯那些照片,撕成很小的碎片,嘴里不停的低语。“我的,都是我的,永远也不要想离开我。” 然后他疯狂的把照片碎片放进嘴里吞咽下去。 已经走到门口的景承突然一怔,重新走回卢平身边,从地上拾起掉落的照片碎片。 “放我出去……”景承的手在剧烈的抽搐,嘴角蠕动了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你吃掉了那些孩子!” 我顿时瞪大眼睛看向卢平,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到底要多扭曲变态的心理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我不会让她们离开我的。”卢平抓狂的点头,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语无伦次回答。“她们就在我身体里,可为什么我对她们那么好,她们还是想要离开我。” 我见过景承所有的状态,但唯独没见过景承发怒的样子,不过现在的景承让我有些害怕,因为他选择了沉默,他从我身边拿了一把椅子坐到卢平的面前。 “你应该感谢那个封闭你记忆的人,因为从现在开始,只要你闭上眼睛,被你摧残过的那些孩子就会出现在你脑海中,她们会如同冤魂一样死死的纠缠着你,你耳边永远听到都是她们的哀嚎,那是对你的诅咒,最可悲的是,只要你还活着每一天都会承受这样永无休止的煎熬。”景承居然没有表现出愤恨,话语很轻柔像是在和他聊天。“不过我有办法可以帮到你。” “什么办法?”卢平抓住景承的手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们就在你的脑海里,杀了她们!就像你上一次杀她们一样,让那些不肯向你屈服的声音永远停止。”景承慢慢抬起手,我赫然发现我的枪竟然在他的手上,我大吃一惊刚想上前,卢平已经用颤抖的手把枪拿了过去,枪口就对准景承的胸口。 “向那些不肯屈服的女孩证明你的强大,同时你还能终结会一直纠缠你的噩梦,这是唯一能让你得到安宁的办法。” 我看见卢平颤抖的手在慢慢调转枪口,移动到他的头上。 呯! 清脆的枪声在房间中响起,鲜血和脑浆的混合物溅落在惨白的墙面上,景承面无表情抹去脸上的血迹,他的冷漠就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枪声让白蚁很快赶到,当她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卢平时,景承回头对她说:“你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不用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个畜生身上。” “你问出来了?”白蚁居然并没有询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景承默默点头。 “他就算恶贯满盈,但你也不能擅自……”我目瞪口呆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知所措。“卢平是赫部长关押在这里的重要罪犯,就这么死了,我们怎么向上面交代。” “卢平在审讯之间精神状态恶化,情绪失控抢枪畏罪自杀。”白蚁在旁边淡淡说。 “你是警察!”我义正言辞呵斥。 “是的,我是警察,所以这个畜生才会活到现在。”白蚁很平静回答。“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我会向赫部长汇报。” 景承头也没回往外走,他好像一刻也不想再看见卢平,在门口白蚁叫住我们。 “一定要找到那些孩子的遗骸,算是给她们家人等待这么长时间的交代。” 第十章骸骨花园 回去的路上景承一言不发看着窗外,我对卢平的死没有丝毫怜悯,抛开一切来说他就是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为什么?”我只是不明白景承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反应如此之大,他并非是一个冲动的人,但这一次他的做法显然不够理智。 我不是指责景承引导卢平自杀,事实上让卢平活着反而对他是最大的惩罚,在一般情况下,我相信景承会选择让他在余生受尽永无休止的折磨和煎熬。 “知道白蚁为什么会留在这里长达六年审讯一个恋童癖的变态吗?”景承声音沉重。 我一边看车一边偏头看他:“白蚁想从卢平口中得知藏尸地点。” “那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都睡不好?” “为什么?” “我们在卢平的家中发现了她孩子的玩具……” 我猛然一脚刹车,吃惊的看向神情黯然的景承,回想起面容憔悴疲惫的白蚁,六年时间和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杀朝夕相对,白蚁最想要的答案同样也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所以她和卢平一样睡不着,卢平是因为内心的恐惧,而白蚁是无法承受孩子的枉死。 我不知道这六年来白蚁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的煎熬,还要努力克制自己情绪去面对卢平。 “我只是帮白蚁解脱而已,只有这个畜生死了,她才能安心的离开那里。”景承重重叹口气。 “我猜白蚁希更望知道她孩子的下落。”我已经没有再去责备景承的理由。“卢平提到的那个乐园应该就是他埋藏尸体的地方。” 景承点点头。 “可是在卢平的描述中,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藏尸地点的位置,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提到什么巨人骑士还有迷宫以及巡逻的狮子?” “关于藏尸地点是他记忆的核心,凯撒对卢平设置催眠节点时应该模糊了他的这段记忆,加之卢平本身精神失常导致意识错乱,他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记忆,只能通过对记忆影像的抽象化才能表达出来。” “就是说,他提及的巨人骑士、河流、鲜花和迷宫其实是某种东西的抽象形态?” 景承点头。 “你们早在六年前就抓获卢平,在对他进行搜查时,可有发现过和他所说这些吻合的地方?” 景承靠在座椅上告诉我,卢平的职业是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运送货物,性格内向懦弱,严重的心理缺陷导致他一直受妻子压制,后来卢平发现妻子有外遇的事,对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创伤,从此他把对妻子的怨恨转移到小女孩的身上,他诱拐的孩子在卢平眼中其实就是他妻子。 这些诱拐的孩子会让卢平产生性满足和性快感,一旦孩子开始哭闹会刺激卢平想到他妻子的种种不是,这个时候卢平就会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欲望和毁灭冲到,他会用各种方式摧残和折磨这些孩子直至死亡,然后他继续更换下一个目标。 “卢平被抓获后,警方搜查过所有和他有关联的地方,但始终无法确定他埋藏孩子尸体的地方。” “卢平是货车司机,他可以利用职业掩护出现在全国各地,货车就是他运送孩子的工具,那么他埋藏尸体的地点会不会并不是固定的?” 景承摇摇头:“卢平缺乏安全感,他只有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才能感到安全,所以他埋藏尸体不会随意挑选地方,他提到的乐园应该在他家附近某一个地方。”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抓获卢平的?” “格咔什。” 我从车上找出地图,在上面标识出格咔什,那是位于版图西北的一座城市,景承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按照卢平的心理状态,以他家为中心半径一百公里范围内属于他的安全区,超过这个范围他无法得到安全感。” “这个范围你们都调查过?” “半径一百公里,你知不知道范围有多大,而且这片区域的地貌大多是戈壁滩和无人区,警方根本不能进行排查。” “戈壁滩……”我眉头一皱回想卢平说过的话。“他说那些被诱拐的女孩醒来会哭闹,他就和孩子玩追逐影子的游戏。” “你想到什么了?” 我指向车前玻璃,车的影子一直向前延伸的马路上:“影子只有在正前方才好追逐,而格咔什的地貌是戈壁滩,那里的公路几乎都是一条直线。” 景承从座椅上直起身体:“影子在前面说明太阳在后面,就是说卢平带着那些孩子是向正东面开车。” 我点头在地图上找到贯穿东西的公路,一共有五条公路会经过格咔什:“巨大的骑士又是什么意思呢?” “卢平的描述中加了修饰词,三只手的巨大骑士,什么东西用三只手?”景承目光在地图上搜索。 “西北地区我因为查案倒是去过一些地方,地图上这几条公路也都行驶过,戈壁滩很荒芜公路两边大多是风化的山,还真没有什么三只手的东西。” “卢平开着货车,他要去的地方必须是平坦的,把车停在戈壁滩上会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他所谓的乐园应该不会在山里,按照他的讲述,乐园在一处宽敞隐蔽的地方。” “戈壁滩越是宽敞的地方越危险,因为是横风区经常造成车祸,上次我们警局的车差一点……”我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横风!” “是风力发电机!”景承也反应过来。“戈壁滩最大的资源就是风力发电,因此会在横风区域安装风力发电机,而转动的叶轴刚好是三片。” “卢平提及过由三只手巨人骑士组成的迷宫,他说的其实是风力发电机阵。”我连忙打电话回警局,让苏锦调查格咔什附近的风力发电机安装地点,很快苏锦告之了一组坐标,我和景承标识在地图上后果然位于其中354国道附近。 我和景承连忙驱车前往,并且通知当地警方派出警力待命,等我们赶到坐标位置已经是两天后,我们穿过风力发电机阵后,往前行驶大约五十多公里,前方出现一条细窄的水流,这和卢平所说的完全吻合。 我们徒步穿过河流前方是一座低矮的山丘,景承眺望了片刻:“你看这座山像什么?” “狮子!”我脱口而出,面前的山如同一只巡猎的雄狮,卢平也说过,他驯养的狮子巡逻着乐园的边境。 我想我们已经接近他口中的乐园,绕过山丘之后前方的警犬开始躁动,此起彼伏的叫声在空旷的戈壁滩上回荡,我和景承一言不发望着远方。 一座荒废的木屋坐落在人迹罕至的荒原中,木屋的旁边是几棵在风中摇曳的白杨树,而木屋四周贫瘠的土地上竟然长满了鲜花。 景承缓慢的坐在石头上,搓揉了一下脸颊,问身旁的警员:“有烟吗?” 腾起的烟雾中我看见了他脸上的黯然和惋惜:“我如果可以早一点找到这里……” “你尽力了。”我拍拍他肩膀安慰。 那晚我们就坐在凛冽的风中,看着忙碌的警员在探照灯中从鲜花盛开的地下挖出一具又一具孩童的遗骸,用白布包裹以后并排摆放在一起,惨白的布在探照灯下更加刺眼,每一具尸骸被挖出来我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是最后一具。 景承从身上拿出手机,他输入的每一个号码都显得很吃力,手指悬停在拨出键上很久,好像在那一刻连他这样无畏的人也失去了勇气。 深吸一口气后他终于还是拨通了电话,他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三个字:“找到了。” 话筒那边同样也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后我听见白蚁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心有一种被刺痛的感觉,我甚至找不到一句可以去安慰她的话。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凯撒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掉卢平?” “因为凯撒需要我们在合适的时机从卢平口中得知这座骸骨花园的位置,这是凯撒送给你的礼物。”景承目光坚毅的凝视远方,灯光下他犹如一座无法撼动的雕像。“凯撒会不惜一切摧毁你的信仰和人性,如果你真做好准备的话,我们和这群怪物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第十一章焚尸之地 警方用了两天时间从骸骨花园中清理出十三具尸骸,从尸骨腐烂程度最先遇害的死者要追溯到八年前,在卢平被抓之前他利用自己货车司机的职业掩护,从各个地方诱拐女童并且最终带回到这里。 陆雨晴对尸骸进行了详细的尸检,证实每一具遗骸在生前都被不同程度的性侵,手段惨不忍睹令人发指,并且遭受过严重的折磨和殴打,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从缺失部位来看大多分布于手臂以及后背等地方。 卢平在的恋童癖在后期已经无法满足他扭曲变态的心理,他通过吞食死者肉体来到达自己的性快感。 景承没有翻开尸检报告,手指敲击在桌面:“化验科的土壤分析报告出来了吗?” “还没有,你已经问了很多次,为什么对土壤分析报告这么重视?”陆雨晴问。 景承用手梳理长发若有所思说:“为什么只有十三名受害者?” 我和陆雨晴吃惊的对视:“卢平犯的罪行丧尽天良,难道你认为被他残骸的女童还不够?” “我不是这个意思,卢平藏尸的地方位于戈壁滩之中,这种地貌的土壤大部分是由细沙层和碎石层组成,我留意过骸骨花园附近的生态结构,在不考虑降水的情况下,那里的土壤容重、比热以及空隙都不适合植物生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野花盛开呢?” “卢平藏尸地点附近有地下水,可以给植物生长提供必要的水分,有野花也不足为奇。”我好奇看着景承问。“你干嘛关心有没有野花?” “卢平把尸体掩埋在地下,随着尸体的腐烂所产生的有机物就成了养分,这为野花的生长提供了有利的条件。”陆雨晴冷静说。 景承眉头依旧紧锁:“警方在现场只发现十三具遗骸,这个尸体数量不足以向那么多野花提供养分,而且还有一个疑问,卢平挑选藏尸地点的原因是什么?” “经过警方对现场勘查证实,卢平所选择的藏尸地点原来是一座小型煤矿,因为矿脉枯竭已经废弃了很长时间,我们在荒原看见的木屋其实就是矿洞入口。”我表情严肃说。“但出于安全起见,矿洞早就被炸毁,现场也没有发现人为挖掘的痕迹,我推测卢平选择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隐蔽。” 景承抿嘴摇头:“如果仅仅是出于隐蔽的考虑,卢平还有更多的选择,藏尸地点距离风力发电机阵只有五十公里,负责检修发电机的人员很有可能误入这个地方,这对卢平来说并不安全,他选择这个地方应该还有其他原因才对。”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警方对木屋搜查的时候发现很多玩具,并且在一个箱子里还找到大量孩童衣服,卢平有收集受害人物品的习惯,但我在提取物证证据时发现,衣服以及玩具的数量与发现的尸骸数不吻合。”陆雨晴说。 景承问:“多还是少?” “多。”陆雨晴一脸冷静回答。“不过暂时还没有完成清理,目前警员正在用这些证物和失踪儿童档案对比,以便尽快通知受害者父母。” 一名警员敲门进来,送来刚完成的现场土壤分析报告,景承连忙接过去,看了片刻后眉头紧皱。 “土壤成分和附近地貌结构吻合,但有机物超标,同时发现大量碳、磷、钙元素残留,分布广度以及沉积深度超过正常标准……” 我听完也大为疑惑:“不应该啊,一个土壤成分几乎全是砒砂岩和沙子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大量无机元素残留,而且数量还如此巨大?” “碳、磷、钙元素……”陆雨晴突然面色大惊,连忙在案件档案中找寻,最后翻找到木屋内的照片,放大镜下照片的角落有一个废弃的设备,连忙转身问景承。“你们抓获卢平的时候,他的职业是货车司机,主要负责运送什么货物?” “不是货物,他驾驶的是油罐车,负责运送柴油。”景承回答。 “这是煤矿专用的垃圾焚烧炉,为提高焚烧效率采用的是柴油燃料,但这种设备过于老旧加之达不到环保要求早就停止使用,如果卢平运送的是柴油,他……”陆雨晴瞪大眼睛看着我们。“他有可能一直在使用这个设备!” “卢平利用这个设备焚烧尸体!”我骤然抬起头大吃一惊。“鉴证科在土壤中发现的元素残留是骨灰!其主要成分是钙及磷质,要是将骨灰覆盖在土壤上会是最好的肥料。” 陆雨晴大惊失色:“藏尸地点上到处都盛开野花,卢,卢平杀的不止十三名受害者。” “每一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狂都有各自杀人的动机和原因,他们只会挑选能满足自己心理的特定目标,比如卢平,他是恋童癖,只有小女孩才能激发他的冲动和杀戮,卢平对目标表现出来的是征服、占有和奴役,这个过程中他会摧残和折磨以及虐待受害者,但唯独没有毁灭这个特质。”景承慢慢放下报告冷静说。 “那些尸骸你是亲眼看见挖掘出来,这还不算是毁灭?”我疑惑不解。 “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评估一个变态的怪物,卢平在杀她们之前首先是吃掉受害人的肉,食人是一种原始行为,认为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获取力量,但卢平吃掉受害者是为了和她们融为一体,这是一种极端的占有欲。”景承神情凝重对我们说。“如果卢平仅仅是为了藏尸,他为什么不把受害者焚烧而是掩埋呢?” 我和陆雨晴对视,思索了半天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藏尸地点在卢平心目中是乐园,是能让他幻想并且满足的地方,事实上他并不认为受害者已经死亡,他把她们埋在木屋的地下是另一种占有的方式,他认为受害者是在熟睡,依旧陪伴在他的身边。”景承说出答案。 “那骨灰又怎么解释?”陆雨晴还是有些质疑。“一个人的骨灰大约2-3公斤,要覆盖整个木屋周边需要的骨灰数量惊人。” “卢平既然希望占有受害者,按照他的心理特征不应该焚烧死者尸体才对,为什么在一个人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为模式……”我突然愣住摸了一把下巴重新拿起有焚烧炉的照片。“除非在同一个凶案现场有两个不同的凶手!” “昔拉!”景承点头不假思索说出这个名字。 “昔拉是中州湿地森林凶案的凶手,怎么会和卢平有关系?”陆雨晴还不知道我们在精神病发生的事。 景承把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告诉陆雨晴,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边思考一边对我们说,凯撒在封闭卢平记忆的时候选择用昔拉当密码,说明卢平一直都有接触昔拉,卢平的性格懦弱和强大的杀戮天使在一起,他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两人是主从关系,卢平在满足自己心理需要虐杀女童的同时也在为昔拉服务,他们两人同时共用了一处屠杀场所。 “不同的是,卢平把受害者掩埋在地下,而昔拉却是直接将受害者焚烧,骨灰就遗弃在木屋的外面,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我们最后看见的骸骨花园。”景承停下脚步说。 “就是说,中州湿地森林公园的凶案并不是昔拉第一次行凶?!”陆雨晴一脸惶恐。“他,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杀戮天使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戮,他杀再多的人也不足为奇,我更在意的是,昔拉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他挑选目标的范围又是什么?”我忧心忡忡说。 “焚烧尸体是为了掩饰,可见昔拉不希望受害者身份被揭露,根据在湿地森林公园凶案现场对昔拉的心理侧写,他有正常的社交关系和较高的社会地位,他会杀掉目标但不会亲自处理尸体。” 我说:“卢平就是般他处理尸体的人,因为卢平对昔拉的崇拜和敬畏,他会不遗余力帮昔拉完成善后的事,而且他的货车无疑是最好的运输工具。” “卢平会把昔拉的吩咐当成命令,他会妥善的焚烧和处理尸体,但是……”景承忽然在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但是卢平抑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会做一件让昔拉露出破绽的事。” “什么事?”我和陆雨晴异口同声问。 “卢平有收集受害者物品的癖好,这种行为能让他感受到无上的力量和权力,这是在现实中他永远无法获取的,所以他在焚烧那些尸体的时候会留下受害者的物品。”景承转身兴奋不已对陆雨晴说。“让警员重新甄别在木屋发现装有受害者衣服的箱子,如果运气好会找到受害者的身份线索,昔拉和我们之前遇到的怪物不同,他不会留下线索让我们去追捕,因此我们必须从他选择杀戮目标的原因来找到突破口。” 第十二章目击证人 苏锦打来电话,她的声音在话筒中很是激动,警方在对案发时间前后出入湿地森林公园的车辆排查时有了新进展,根据景承对昔拉的心理画像,有人确定曾经见过昔拉。 我们请求格咔什警方协助继续核对在藏尸地点发现的受害者物品,然后马不停蹄赶回去和苏锦汇合。 在警局我们见到目击证人左小兰和廖凯,他们是一对年轻的情侣,我一边记录一边询问:“能不能详细讲述一下你们在湿地森林公园的经过?” 左小兰很健谈:“我们是在回去的路上看见那位大叔的。” “大叔?”苏锦抬起头认真问。“你能确定这个人的年龄?” “我工作是负责处理公关危机的,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当然这些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地位,钱可以赚但气质这东西真不是靠钱能堆出来……” “你可以说的简单点。”我试图引导她说重点。 “这样给你们说吧,我在车上看见路边的大叔,他一个人在雪地里步行,我仅仅只看背影就知道他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从容的步伐和在风雪中挺立的身体还有穿着得体的打扮,简直就是一道风景。” “你是看他有钱吧。”廖凯在旁边抱怨。 “有钱怎么了?有钱又不是错,当然有钱会给他加分。”左小兰毫不掩饰对那个男人的欣赏。 陆雨晴问:“你怎么知道他有钱?” “看大叔穿着就知道了,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看似寻常但全都价格不菲,外套大衣是Gloverall的一件要好几万,穿的鞋是LaSportiva顶级登山鞋,款式我都没见过估计价格高的吓人,不光是这些,向大叔的背包、帽子以及围巾做工都好精细,就他这身行头能随随便便在雪地里糟蹋,可见大叔一点都不心痛。” “他是徒步前行?”我问。 “是啊,所以我很好奇,像大叔那么有钱的人怎么也会开一辆好车吧,我们当时看见他时距离公园出口还很远,所以我们就让他上车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景承愣了一下:“你们让他上车?!” 左小兰点点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况大叔看上去又不像是坏人。” “你们见过他的样子?!”我们异口同声问。 左小兰点头又摇头:“没看全,大叔戴着口罩遮挡住了脸,不过我看见大叔的眼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灰色瞳孔的人,那双眼睛就像精灵一样深邃,哦,对了,他的皮肤好白。” “虽然有钱长的又帅,可惜是一个哑巴。”廖凯在旁边说。 “哑巴?” 左小兰多少有些遗憾的点头:“是不是哑巴我不知道,反正大叔上车以后没和我们说过话,而且大叔好像有洁癖,他用一条手帕擦拭自己触摸过的地方。” 廖凯说:“我还特别留意了那条手帕,在其中一角绣着一只蓝色的蝴蝶。” 我们听到这里停止记录相互对视,看来他们见到的就是凶手昔拉。 景承冷静问:“他上车后坐在什么位置?” “副驾驶的后面。”廖凯回答。 “在什么地方下的车?” “水果批发市场。” 苏锦若有所思点点头:“我们会安排一位画像师,要请你协助警方详细描述这个人的外貌特征,警方需要这个男人的画像。” “不需要。”左小兰掏出手机说。“我是大叔控,何况是这么深沉帅气的大叔,所以我在自拍的时候偷偷把大叔也拍进去了。” 在放大的手机照片里我们看见昔年,正如同左小兰为我们描述的那样,那个人有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灰色瞳孔,透着冷漠、自信和敏锐镶嵌在略显苍白的脸上,可惜整张脸大部分被口罩遮挡。 “你们为什么要找这位大叔?”左小兰好奇问。 景承放大手机上的照片,看了很久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该问为什么你们到现在还活着。” 左小兰和廖凯大吃一惊,我示意警员带他们离开,看着放大的照片也很诧异:“从照片上看,左小兰偷拍时是被昔拉发现的,为什么杀戮天使没有对他们下手呢?” “他在上车之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这是最好的攻击位,他能很轻松的解决掉前面左小兰,并且在极短时间控制廖凯,理论上说从他上车的那刻,左小兰和廖凯距离死亡已经不远了。”苏锦眉头紧皱。“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们居然还活着。” “从湿地森林公园凶案来看,昔拉仇视有情侣关系的人,左小兰和廖凯属于他猎杀的目标人群,可昔拉没有动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我自言自语。 景承想到什么,重新在公园凶案档案中翻找,拿起现场受害者的照片看了良久:“根据当时的天气情况,昔拉先出现在凶案现场附近伏击时并没有下雪,而受害者死亡时间却刚好是下雪的时候。” 我连忙拿起左小兰偷拍的照片,仔细辨认后发现车窗外并没有下雪的迹象:“下雪是昔拉行凶的诱因,他一定遭受过什么刺激,而这个刺激发生在下雪的时候,因此雪成了激发昔拉杀戮的根源。” “为什么凶手要选择徒步呢?”陆雨晴大为不解。 “说明他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知道进入公园的车辆在经过唯一出入口时会被监控捕捉到,而徒步却能让他在任何地方离开公园,从而避开被监控发现踪迹,能长时间在野外生存这也从侧面证明昔拉的确受过长时间的军事训练。”我说。 苏锦愁眉不展问:“既然凶手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行踪,为什么要选择在水果批发市场下车?” “批发市场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凶手消失在人群中很难再追踪,而且他只需要换一套衣服就能完美的隐身,同时市场内的车来自全国各地,警方无法判断凶手到底会去什么地方。”景承解释。 “根据目击证人和照片,我们大致能知晓凶手昔拉的外貌特征,有灰色瞳孔的人很少,这能帮助警方缩小排查范围。”我说。 “灰色瞳孔从基因学上归类其实是属于蓝色瞳孔的一个分支,此基因来自欧洲,和环境日照强度有关,加之凶手皮肤浅白又有在国外接受军事训练的经历,你们说凶手会不会是外国人?”陆雨晴对我们说。 景承不假思索的摇头:“照片中凶手皮肤的白是一种病态的白色,源于黑素细胞不能形成黑素,这是一种遗传学病变。” “白化病?!”陆雨晴一脸愕然。 景承点点头指着照片中的昔拉说:“他的虹膜和瞳孔呈现灰色,说明凶手患有家族遗传性疾病,这是一种染色体隐性遗传。” “从目前掌握的资料看,凶手属于高收入人群,相信也拥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因此他会经常和外界接触,加之凶手的体貌特征和经历背景,如果警方公布凶手的资料或许会得到有价值的反馈。”苏锦沉稳说。 我摇摇头并不赞同:“凶手的外貌特征太过明显,我如果是他一定会刻意去掩饰,所以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凶手的外貌上。” “现在公布凶手资料只会打草惊蛇,昔拉不是一般的凶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有经验和耐心的职业杀手,他做任何一件事都会极其的小心翼翼,一旦他选择蛰伏,我们很难再追踪到他的踪迹。”景承也赞同我的意见。 陆雨晴忧心忡忡说:“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 “这个冬季注定会很漫长。”景承走到床边声音低缓。“希望,希望下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我们已经找到这个怪物。” 第十三章失踪人口 手机铃声响起,我接到格咔什警方的电话,在清理物证的时候暂时发现三个不属于孩童的物品,经过核实已经确定了物品的所有者。 我连忙让他们把受害人的资料传送过来,第一样物证是警方在一件破烂衣服中发现的残缺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依稀能辨认出一个手机号码和落款人姓名,童华武。 我拨通纸条上的手机号码,对面的人听到童华武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很快表示让我们当面谈,并且给了我一个地址。 地址是在青都省的省会,距离我们还有两千公里,我让陆雨晴和苏锦留在警局继续调查湿地森林公园凶案同时和格咔什警方保持联系,然后与景承立刻乘坐班机赶往青都省。 等我们找到那处地址才发现是一家金融公司,在办公室里见到接电话的人,四十来岁脖子上戴着一条很粗的金项链,端茶的手腕上还有一处纹身,满脸的横肉怎么看也不像是搞金融的。 “就是你们找童华武?”男人冷冷瞟了我们一眼。 还没等我开口,推门进来七八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凶神恶煞将我和景承围住。 对面的男人点燃一支烟:“我不管你们是童华武什么人,既然找他说明认识他,要怪就怪你们交友不慎,今儿你们要么把钱帮他还了,要么就把童华武给我找出来。” 我和景承茫然对视一眼,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掀开衣服露出腰后的配枪和证件,喝茶的男人噗嗤一口吐出嘴里的茶,态度立马转变挥手让屋里的人出去。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瞧我这双狗眼睛,二位千万别介意。”男人起身毕恭毕敬一边请我们坐一边倒茶递烟。 “你做什么的?”我推开男人递过来的烟。 “我叫潘卫,开了一家金融公司,主要从事融资信贷……” “别挂羊头卖狗肉,不就是放高利贷嘛。”我打断潘卫。 他在嘴角挤出尬尴的笑意:“混口饭吃,但我可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就是帮帮急用钱的人。” “你认识童文武?”景承单刀直入问。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这王八蛋欠了十来万到现在都没还,到处也找不到人,这不,您二位打电话说到他,我还以为你们认识他,误会,都是误会,两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拿出那张纸条让潘卫看,他一眼就认出是童文武手写的借条。 “他是什么时候在你这里借的钱?”我问。 “五年前。”潘卫谈到钱表现出贪婪的精明,从档案箱中找到借条原件,上面有借款时间。 “你最后一次见到童文武是什么时候?” “就是这王八蛋来借钱的时候,说好三十天还,可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知道他借钱干什么吗?”我认真问。 “他还能干什么,一个烂赌鬼手里有钱当然是拿去赌。”潘卫又拿出几份抵押协议摆放在我们面前。“他的房子和车全是在我这里抵押的。” 景承仔细查阅抵押协议,目光最后落在手写的欠条上:“之前的借款都有抵押,为什么最后一笔十三万的借款只有手写的借条,你没让他抵押东西?” “这事说起来怪我大意,童文武在来找我借钱之前好像发了一笔财,而且数目还不小,我听赌场的朋友说他不但还清了赌债而且赌的也比以往要大,所以他来找我借钱时,一来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抵押,二来他说三十天后就会能赚到一笔大钱,因此我提高了利息他也不在乎。” “你就不怕他不还钱?” “不还钱。”潘卫得意的笑了笑,脸上的横肉随之抖动。“不瞒二位,这行当里我还算有点威望,说白了只有我姓潘的喝别人血,没人敢在我这儿赖账,要是欠钱不还落我手里,缺胳膊少腿是肯定。” 我冷冷瞪了他一眼:“你这本事还不小啊。” 潘卫应该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赔不是,装模作样抽自己嘴:“瞧我这张嘴,不过童文武真和我没关系,从他在我这里借走钱以后就再没见过他,这小子莫非犯什么事了?”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您问,您问。” “童文武可有什么家人?” “他就是一个烂赌鬼,谁愿意和他过日子,他能活到现在全是靠爹妈养活,后来背着爹妈把房子给抵押了,老两口活活给被他气死,向他这样的人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在潘卫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们到当地警局核查,关于童文武的情况和潘卫说的差不多,他失踪了这么久甚至都没有人报警。 景承从警局出来沉思了很久:“一个杀戮天使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赌鬼的身上?” “你说凶手会不会是随机杀人?” “不可能,童文武成为目标说明他满足了凶手杀戮的特点。”景承揉了揉额头疑惑不解。“可我真想不出童文武有什么能吸引昔拉的地方。” “凶手现在的目标是有情侣关系的人,而童文武只是一个赌鬼,两者之间毫无共同点。”我深思熟虑说。“看来还得继续调查剩下的受害者。” 第二样物证是一张网吧的会员卡,我们查到网吧的地点,距离青都省几百公里的一个城市,网管通过会员卡上的编号查到注册人的信息。 邓齐,男。 “为什么没有身份证信息?”我问网管。 网管战战兢兢看向满脸赔笑的中年人,他是这家网吧的老板,瞟见我的证件露出心虚的表情:“这张会员卡很早了,估计是当时请的网管疏忽忘记注册身份证信息了。” “有多早?”我问。 “八年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这种会员卡是网吧开业酬宾时搞的活动,我当然记得。” 景承注视电脑里的注册信息,里面有一张邓奇的照片,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你认不认识照片上这个人?” “不认识。”老板摇头。 景承直视了老板很久:“你在说谎。” “警官,网吧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我怎么能都认识,何况这还是八年前的会员卡,我就是记性再好也记不住八年前的客人。”老板眼神闪烁。 “网吧不允许向未成年人群开放,如果被查到会吊销营业许可证。”我让网管暂时离开一本正经对老板说。“我看你这家网吧生意挺不错,要是被查封了挺可惜。” “警官……” “我不是来调查有没有未成年来上网的。”我打断老板一脸严肃说。“我现在只想知道关于邓奇的情况,至于其他的事不归我管。” 老板来回打量我和景承,犹豫了半天终于点头:“是的,我认识他。” “他家住什么地方?” “这里。” “什么?!” “他是一个扒手,白天在外面偷人钱包,得手了就到网吧包夜打游戏,晚上就睡在这里,吃喝都是让网管叫外卖,没钱了又出去偷,每一次都是他一个人来,从没见过他家里人找来过,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邓奇多少岁?” “谁知道,有一次他说他是属狗的,我推算他应该十四岁,说是偷偷成家里跑出来,其他的我就没多问,他在我这里挺老实从来不偷客人东西,所以我也没有赶他走。” “最后一次见到邓奇是什么时候?” “办完这张会员卡没多久,当时他一次性在卡里充了5千块,但没过几天他就没再来过。”老板一边说一边调出卡里的充值信息,里面还剩下4985元。 “他哪儿来这么多钱?” “扒手的钱当然是偷来的,不过以往也没见他偷过这么多钱,他还说过一段时间他就有钱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就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 “网吧会员一个小时3元,卡里剩下4955,就是说邓奇在充值后15小时失踪,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偷的消失。”我看向景承冷静说。 景承沉默不语思索半天,了解到的关于邓奇资料依旧对案情没有太大的作用,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条物证线索,是一张皱巴巴的照片,上面是一名抱着孩子的女人,在照片背后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电话号码。 我拨打过去显示号码已经停机,根据手机号码的归属地,我们找到当地警方请求协助,在调阅的档案中发现手机的登记人任强贵已经被刑拘。 在监狱我们见到穿着囚犯的任强贵,他因为组织并且实施非法采集、供应血液被判刑。 “认不认照片上的女人?”我开门见山问。 服刑中的任强贵态度良好,仔细辨认后点头:“她好像叫刘什么,实在想不起来。”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我当时有一个地下血站,她来我那里卖血,带她来的人叫宿秀梅,她们好像认识,你们要了解情况可以去找宿秀梅。” 我们按照任强贵告诉的地址,在一间昏暗杂乱的平房中看见瘦骨嶙峋的宿秀梅,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恶臭,宿秀梅躺在床上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全是脓包。 当我把照片递到她面前时,宿秀梅一眼就认出:“你们找到刘英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房间里没有能坐的地方,我只能站在床边询问。 “她是一个命苦的女人,男人跑了留下她和孩子,结果孩子又得了重病,为了给孩子治病她卖光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借了很多钱,可最后孩子还是死了,债主天天跑到家里催债,她在老家待不下去就跑出来想打工还钱,我们是工友关系很好。” “为什么要去卖血?” “我们没文化也没本事,不卖血还能干什么,何况卖血钱来的快,刘英想早点把钱还上,我卖过几次血所以她让我带她去。” “还有多久?”一旁的景承突然问。 宿秀梅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惨然笑了笑好像已经向命运妥协:“半年吧。” “卖血的时候感染的?” 宿秀梅点点头:“没人告诉我们注意措施,大家都是用一个针管,后来发病才知道感染了艾滋病,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景承在这间屋里身上没有了锋利和冷漠,他甚至给宿秀梅倒了一杯水:“你最后一次见到刘英是什么时候?” “四年前,她之前也是住在这里,有一天她回来买了好多菜,我们平时都很节约的,她说过一段时间就不用在卖血了,她打算和我开一个小饭店。” “开饭馆?她哪儿来的钱开饭馆?” “我当时也是这样问的,她说有人在收血,但只要十毫升可给的钱却很多,我记得当时她拿出一叠钱,要知道我们平时卖血几百毫升才给三百元。”宿秀梅端着水吃力的回答。“我问她收血的是什么人,可刘英不肯告诉我。” “后来呢?” “刘英让我也抽了十毫升的血,她说帮我卖掉,几天后她回来收拾东西,说要去一个地方让我等她,就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宿秀梅充满担心的望着我和景承。“刘英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面对一个等死的女人,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刘英很好,现在在协助警方调查非法地下血站的案件,等案件结束她就能回来。”景承微笑的样子让房间充满了久违的温暖。 第十四章死亡交易 离开时景承把我钱包里的钱全留在宿秀梅的窗边,我看见她眼中的感激,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我有些愕然,倒不是心痛那点捉襟见肘的工资,只是很奇怪景承的举动。 从平房出来景承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他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一个典型反社会人格的疯子字典里不应该出现同情这两个字,所以我好奇为什么他蔑视所有的愚者,可唯独在宿秀梅面前表现出怜悯。 “开车。” “你用了我的钱,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吧。”我扶着方向盘偏头看他。 “社会底层的蝼蚁终日感受着阴暗和绝望,她即便死在那间平房里或许都不会有人知道,她需要的其实很简单,一杯水或者一句关心的问候,我猜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这些东西。”景承靠在座椅上神情黯然。“我只是想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不会感到太凄凉。” “你用谎言欺骗一个濒死的女人。” “她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希望,至少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她会在期盼中渡过。”景承表情很平静。 “社会底层的蝼蚁……”我突然想到他刚才说的话。“童文武是游手好闲的赌徒,邓奇是未成年的小偷而刘英靠卖血还债,三名受害者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这会不会就是他们的共同点。” “你想说什么?” “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可以勾画出昔拉的特征,他拥有稳定并且很高的经济收入,同时对应他的社会地位不低,一个社会尖端阶层的人猎杀底层的蝼蚁,这是一种权力和力量的炫耀,就如同生物链中的弱肉强食。”我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看向景承。“他杀戮的对象并不是随机的,他是在选择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 “我赞成你这个观点,如果说杀戮是昔拉的天性,那么他挑选任何人作为目标也不足为奇,可他选择特定范围的人群进行猎杀,动机呢?动机又是什么,这些人身上总有什么能激发他的杀戮。” “童文武28岁,邓奇14岁,刘英35岁,两男一女各自完全不同的经历,而且这三个人所生活的城市也不同,可见昔拉选择目标时和性别以及年龄还有地域无关。”我绞尽脑汁分析试图找到受害者的共同点。 景承摸着下巴沉思缓缓说:“童文武失踪五年,邓奇失踪八年而刘英失踪四年,可如果不是我们在卢平的藏尸地点找到受害者物品,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失踪更没有人报警。” “谁会去留意可有可无的蝼蚁,他们对于这个社会的存在完全可以被忽视。”我点头。 景承直起身认真说:“忽视就意味着罪行会被掩饰,凶手有意在挑选那些没有社会关系和背景的底层人群,受害者突然消失也不会引起任何连锁反应,没有人会去关心更没有人会去找寻,这就是凶手挑选目标的原因。” “到目前为止失踪时间最长的是邓奇,按照你的推断凶手在八年前就开始行凶,因为所有被猎杀的目标都没人注意,这么长的时间他,他到底杀了多少人!”我心里大吃一惊,想到荒原花园中盛开的野花,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个范围还是太大,仅仅靠这一点还无法锁定凶手,这些受害者之间区域跨度很大,凶手如果仅仅是想掩饰自己行凶用不着到处寻找猎物,毕竟能满足他猎杀条件的蝼蚁实在太多,说明受害者还有其他地方吸引到了凶手的注意。”景承冷静说。 我低头细想一会:“调查中最后接触过受害者的人都提到一笔钱,童文武失踪前突然发财去赌场豪赌,邓奇一次性充值了五千元会员卡,而一向节约的刘英买了很多菜,并且在宿秀梅面前拿出一叠钱。” “一个家徒四壁的赌徒不会无缘无故发财,邓奇每天去扒窃非法所得有限,刘英靠10毫升血卖了高价,这三个受害者的遭遇都无法正常的解释,而且最重要的事,他们都不约而同提到,过一段时间会赚到一笔大钱,说明他们找到的收入来源。”景承抽丝剥茧自言自语。“宿秀梅和刘英关系很好而且两人是患难之交,刘英既然回来告诉宿秀梅并且还帮宿秀梅去卖10毫升血,可为什么宿秀梅问到收入来源时,刘英却闭口不谈呢?” “说明收入的来源见不得光。” 景承沉默了片刻后摇头:“三名受害者从事的都是见不得光的营生,刘英在宿秀梅面前根本不需要隐瞒,除非这笔收入是被限制的,说出来意味着会失去机会,他们都被警告过。” “凶手!凶手在选中目标后,给了受害者一笔钱。”我说到这里更加疑惑,皱眉不解说。“既然是要杀了他们,为什么还要给钱呢,这说不通啊。” “童文武和邓奇还有刘英都是迫切需要钱的人,他们最无法抵御的就是金钱,为了不失去这笔数额庞大的收入他们会保守秘密,受害者在失踪前从凶手那里得到一部分钱,并且承诺过一段时间会再给一笔,为什么要过一段时间呢?” “三名受害者身无长物,凶手为什么要给他们钱?” 景承猛然直起身子:“血!是在买他们的血!这是一笔交易,一笔能让他们轻而易举赚到大笔钱而且很轻松的交易。” “血?” “宿秀梅提到刘英说过有人高价卖走了她10毫升血,我猜想童文武和邓奇得到的钱也是用10毫升血换来的。” “凶手要受害者的血干什么?” “不知道,但显然凶手并不希望此事被更多的人知晓,所以凶手选择向没有固定社会关系的底层人群下手。”景承摇摇头说。 “那就奇怪了,宿秀梅同样也满足凶手所需的条件,而且刘英也把宿秀梅的血卖给了凶手,为什么宿秀梅没有被杀呢?” “宿秀梅……”景承眉头微微皱起。“是啊,从目前的分析来看,宿秀梅的确符合凶手的条件,相信凶手在选择目标之前对受害者进行过详细的调查,凶手应该很清楚刘英和宿秀梅住在一起,如果凶手希望刘英的消失不被人觉察,那么连同宿秀梅一起杀掉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凶手会放过她呢?” “除了输血之外我真不知道血还有什么用,何况只有10毫升,从不同的人身上采集,血型又各不相同,凶手买去能干什么,万一血液中带有病毒岂不是更危险。” “病毒!”景承眼睛一亮回头往下远处宿秀梅那间低矮的平房。“三名受害者都提到过一段时间会得到一笔钱,为什么要过一段时间,凶手从他们身上买走血液后并没有立刻动手,说明凶手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做什么?” “10毫升血虽然不能做什么,但却可以为化验提供充足的血液样本,凶手需要时间来化验买到的血,这就是为什么宿秀梅还活着的原因。”景承激动不已说。 我顿时反应过来:“宿秀梅在地下血站卖血的时候感染了艾滋病,她的血液被污染不是凶手需要的类型。” “凶手不是盲目在挑选没有固定社会关系的底层人群,他是在选择符合他要求的目标。”景承嘴角缓缓上翘。“凶手需要的不是血,而是一具健康的身体,而这个范围内没有年龄和性别的限制,凶手最终杀掉这些人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杀戮,而是在掩饰秘密!” 手机突然响起,接通后传来苏锦焦急的声音:“重广市发生特大凶杀案五人遇害,证实和昔拉有关,你们必须马上赶过来。” 第十五章失控的凶杀 凶案发生在重广市火车站广场,我们赶到时凶案现场被警戒线隔离,只看见地上用粉笔勾画的受害者轮廓以及触目惊心的血迹。 “五名死者死亡时间间隔不到一分钟,死因是胸部贯穿伤,在伤口没发现火药附着和颗粒嵌入。”陆雨晴把尸检报告递给我们。 我大吃一惊:“枪伤!五名死者是被枪杀的?!” 陆雨晴点头。 我惊诧的环顾四周:“案发时间是什么时候?” “下午3点。”苏锦回答。 我更加吃惊望向景承,显然这一次他都被震惊到:“重广市是南北交通枢纽,火车站广场每天人流量在5000-8000之间,凶手选择在下午3点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这是泄愤的心理行为,目的是为了引起注意。” “凶案过程是怎么样的?”我问。 苏锦翻开笔录对我们说,根据从现场目击者口中得知的情况,案发的一分钟内并没有听见异常声响,第一个倒地的是周玉良,男,55岁,职业是外企高管,因工作缘故出差途经重广市,他是后背中枪直接毙命。 在他倒地之后周围的旅客还未察觉,第一枪的间隔时间最长,等旅客看见流淌出了的鲜血时,李曼和林元和相继倒地。 李曼,女,25岁,职业是会计。 林元和,男,29岁,保险公司片区经理。 他们两人是出来旅游的情侣,距离第一个遇害的周玉良不到五米,而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中枪。 随后人群开始混乱,惊慌失措向四周逃跑,第四个遇害者叫曹影,女,23岁,平面设计师,子弹从她身体右侧射入,倒地后她男朋友史长江想去搀扶她,头部中弹身亡。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时间,但没有目击者听见枪声。 “为什么怀疑枪击案和昔拉有关?”我一脸严峻。 陆雨晴从报告中拿出一张照片:“这是鉴证科从李曼身上提取到的弹头,经过分析还原发现弹头上有铭刻的蝴蝶图案。” “鉴证科根据现场弹头射入口、射创管及射出口的方向,确定了凶手行凶的射击位置。”苏锦说。 我让苏锦带我们去狙击点,凶手把射击位选择在火车站广场斜对面的一栋大楼顶部,在现场我们可以清楚的看见狙击步枪支架留下的摩擦痕迹。 “弹壳呢?”我问。 陆雨晴摇头:“鉴证科没有在现场发现弹壳,推断是凶手行凶后带走。” “弹壳的型号能显示子弹的口径以及枪械的型号,底部的印痕可以识别子弹的产地,一个经验丰富的狙击手在射击时是不会戴手套的,所以会在弹壳上留下指纹。”景承站在天台边平静说。“因此专业的狙击手都会在完成射击后带走弹壳。” “简直是丧心病狂,在公共场合胆敢开枪射杀路人。”苏锦义愤填膺说。 我眺望对面的火车站广场:“目击者没有听见枪声,说明凶手在狙击步枪上装了消音器,完成行凶后凶手有充裕的时间撤离,问题是,为什么要选择在火车站动手?” 景承让警员递给他望远镜,推到凶手狙击的位置,做出持枪的动作后用望远镜望向凶案现场。 随着他身体轻微的移动和脸上专注的神情,他就如同一名专业的狙击手。 目标距离570米,风偏0.3,向东南方修正0.2度。 景承喃喃自语并且在调节自己呼吸,我看见他手指突然弯曲,并且身体同时在移动,我意识到他是在模仿凶手开枪,手指扣动五下扳机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景承慢慢放下望远镜:“一分钟之内连开五枪,每一枪都毫无偏差百步穿杨,如此冷静的射击不像是泄愤杀人。” “不是五枪,凶手一共射击了六枪。”陆雨晴说。 “六枪?”景承转头很是吃惊。“五名受害者都是中枪身亡,第六枪打在什么地方?” “凶手在射杀周玉良后第二枪失准,击中了死者李曼的行李箱,里面的衣物阻挡子弹速度,警方就是根据这颗遗留的弹头找到了射击地点以及上面的蝴蝶刻痕。”陆雨晴回答。 “昔拉目前的猎杀目标是有情侣关系的人,五名死者中,李曼和林元和以及曹影和史长江都符合凶手猎杀的条件,你们就不奇怪凶手为什么要多杀一个周玉良吗?”景承冷静问。 “凶案发生后我们调查过死者的身份和背景,五名受害者中两对情侣是出来旅游,周玉良是出差,受害者之间相互并不认识,他们只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在火车站。”苏锦说。 我低头思索片刻从景承手中拿过望远镜观察对面广场:“凶手既然是专业的狙击手,那么在他开枪之前会观察风速以及角度来修正射击参数,凶手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情侣,可他第一枪却击中的是周玉良,他是在验证射击角度确保射击的精度!” “周玉良是凶手用来调试枪械的,所以他才会第一个中枪,目击者反应第一枪后停顿的时间最长,那是因为凶手通过射杀周玉良后重新修正射击参数,等他再一次开枪时,各方面已经达到完美。”景承点点头意味深长说。“可为什么,在如此完美的射击条件下,凶手的第二枪就出现偏差击中李曼的行李箱呢?” 苏锦说:“远距离射击要考虑的因素有很多,细微的风速变化都会导致弹道的偏差。” “前三名受害者是在静止状态下被射杀,而第四名受害者曹影在发现有人中枪倒地后本能逃离危险区域,她当时是在奔跑,对于凶手来说射击难度更大,可子弹从曹影身体右侧穿透,说明凶手是在她快速移动的情况下一击即中,抛开其他的不说,凶手是顶级的狙击手,你们认为他的第二枪会偏差那么多,射到李曼的行李箱上?” “凶手故意射偏?!”陆雨晴大为不解。“可,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弹头!凶手要留下完整的弹头!”我恍然大悟说。“行李箱中堆放的衣服会对弹头造成阻力,确保弹头能被警方找到。” “凶手在为这起凶案贴上自己的标签,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为,明确的表现出要警方知道凶手是谁。”景承深吸一口气目光严峻。“凶手在失控!” “失控?他这叫失控?这简直就是疯狂!”苏锦愤恨无比。 景承显得很冷静,他把我们调查到的情况告诉苏锦和陆雨晴。 “昔拉行凶最早可以追溯到八年前,或许比这个时间还要早,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一直没有停止过杀戮,但有一点却很奇怪。”景承双手插在衣兜里不慌不忙说。“凶手在改变行凶的模式。” “昔拉之前接触受害者都是很隐蔽,迄今为止我们调查过的三名受害者,都没有发现昔拉存在的证据,甚至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如何行凶杀掉这些人。”我点点头冷静说。 “昔拉会亲自杀掉目标人物,但是不会参与处理后续的事,这就是卢平存在的原因,他负责帮昔拉把死者运送到藏尸地点焚烧,加之受害者没有固定的社会关系,他们的失踪没有人会留意,就如同人不会注意脚下到底有多少只蚂蚁一样。”景承在天台一边来回走一边心思缜密说。“从这种行为模式可以分析出凶手的严谨和细致,他一直在掩饰自己的身份,可以说他做的很成功。” “但这种行为模式从湿地森林公园凶案开始就出现了改变,凶手不但暴露了受害者,而且还在死者喉咙里留下代表他身份的特有蝴蝶,他主动在暴露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自己,这种做法很反常。”我说。 “如果说公园凶案是凶手行为模式的转变,那么现在火车站的凶案就是这种反常行为的升级,凶手从隐蔽作案到暴露死者再演变到在公共场所肆无忌惮行凶,他正在慢慢失去对自己的克制。”景承看向苏锦平静说。“你说没错,凶手变的很疯狂,但是上帝要毁灭一个人的时候首先会让其疯狂。”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的行为已经不受自己控制?”陆雨晴问。 “昔拉因为绝望而杀人,凶手显然也感受到了绝望,他应该失去了某种东西或者是人,介于凶手的猎杀目标变成情侣,我推测他失去了一段长期并且牢固的感情,应该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女人离开了他,凶手从而选择了发泄报复式杀人,不过从这一点看,他身边这个女人并不清楚凶手的所作所为。” “作为一个长达八年不断行凶并且没有被警方发现的杀戮天使,却被人偷拍到了照片,说明凶手的确在失控,他正在逐渐丧失自己的本能和敏锐以及谨慎,如今他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我目光坚毅看向其他人。“凶手越是疯狂露出的破绽也越多,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抓到这位杀戮天使。” 苏锦和陆雨晴信心满满的点头,我去发现景承一直若有所思仰望着天空。 “你在干什么?” “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 “什么事?” “凶手现在选择杀戮目标的原因是因为受到心理创伤导致的行为意识改变,他只会在被激化的情况下才会在特定的环境下行凶。”景承慢慢伸出手声音透着不解的疑惑。“为什么案发的时候并没有下雪?” 第十六章狮子和毒蛇 苏锦从凶手持有的狙击步枪入手调查,这种特殊枪械即便是在国内黑市也不可能买到,何况鉴证科根据凶手射击时间以及支架摩擦深度断定凶手使用的是一把连发式狙击步枪。 而军用连发式狙击步枪只有德国的G3,主要装备于德国KSK特种部队,因此推测凶手极有可能有在德国部队服役的经历,至于在现场发现的子弹证实是凶手自己制造。 我们面对一个掌握娴熟杀人技巧和能力,并且已经失控疯狂的怪物,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景承在堆积如山的凶案资料中看着昔拉的照片已经很长时间,样子好像有些走神。 “你在想什么?”陆雨晴坐到他身边问。 “你们说……”景承翘起腿皱眉。“如果必须遇到危险,在狮子和毒蛇之间,你们会选择面对哪一个?” “非要选吗?”苏锦放下手里卷宗好奇问。 景承点头:“无法回避的危险,必须选一个去面对。” “那我肯定选狮子。”苏锦想都没想回答。 “为什么?”景承笑着问。 “且不说蛇有没有毒,蠕动的样子好吓人,我宁愿被狮子吃掉也不要被蛇吓死。” “我也选狮子,我怕蛇,看见那东西全身都发软。”陆雨晴说。 景承转头浅笑问我:“你呢,你选什么?” “如果是无法避免的危险我会选蛇,至少我对蛇还有打死它的可能,但在狮子面前我只能坐以待毙。” “你这个回答很理性,不过你有没有想过,狮子很容易被发现,你即便面对它还有逃跑的希望,而毒蛇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发起攻击,等到你反应过来已经必死无疑。”景承笑了笑意味深长说。“我也会选择面对狮子。” 我眉头一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昔拉是杀戮天使,他的强大和暴戾毋容置疑,他就犹如危险中的狮子,可是昔拉会让人畏惧和防备。”景承把照片竖立在我们面前。“他出现的次数越多反而越不危险,从最开始一个名字到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部分体貌特征、职业经历以及社会背景,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手里关于杀戮天使的拼图会越来越完整,等到那个时候,他即便是狮子也是一头被猎人包围的狮子。” “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有些失望啊?”苏锦大为疑惑。 “失望……”景承慢慢摇头。“我是担心。” “担心杀戮天使?”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个连自己行为都无法控制约束的怪物,早晚会自己在我们面前褪去所有伪装。” 我更加不解:“那你担心什么?” “一年前的杜织云凶案中凯撒重新现身,凯撒试图把你变成路西法,可最终凯撒没有得逞,恶魔在沉寂一年后释放了昔拉,要知道在九大堕天使中,路西法都要敬畏杀戮天使,我等着一场暴风雨的降临,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个绝望的低级怪物。” “凶手低级吗?”陆雨晴似乎有些不认同景承。“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凶手持续行凶至少有八年,到现在我们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名受害者,千万不要轻视一个把杀戮当成家常便饭的怪物。” “这不是凯撒想要的。”景承的指头指向我认真说。“凯撒是希望摧毁你的意志和敬仰,如同恶魔蛊惑曾经代表光明的路西法一样,让最耀眼的光明守护者堕入黑暗,可是昔拉的杀戮却做不到这一点,相反只会让你更加坚定自己的立场。” 我默不作声回味景承的话,感觉他说的是挺有道理。 “我这样问你吧,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叶良月和杜织云以及昔拉,你认为这些变态的怪物你更忌惮谁?”景承一本正经问。 我想了想回答:“叶良月和杜织云。” “这就是毒蛇和狮子的区别,叶良月、杜织云就属于毒蛇,它们永远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带给你的是未知的恐慌。”景承靠在椅背上愁眉不展。“凯撒同样也知道这一点,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凯撒这一次会释放一个对你毫无意义的昔拉,所以我担心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有觉察到的事,或者说我们根本没见识到杀戮天使真正的强大。” 我越听越迷糊:“你是想说我们高估了凶手?” “心理意识是很奇妙的,会影响一个人的行为模式,我能通过一个人的心理去判断一个人的一切,但这一次我却无法看透昔拉。” “为什么?凶手什么地方让你都看不透?” “湿地森林公园的凶案中,凶手在完成行凶后对女死者化妆,并且还整理了两人的服装,凶案现场被摆放成唯美的画面,而且凶手并没有马上离开,他留下注视现场很长一段时间。”景承不慌不忙对我们分析。“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凶手的沉着、耐心和坚毅,同时侧写凶手的心理更多让我看见他的细腻、感性和专注。” 我们没有打断他,安静听景承继续说下去,他告诉我们结合目击证人左小兰和廖凯的证词,勾画出一个隐忍、冷静有杀戮原则的凶手轮廓。 可距离湿地森林公园凶案发生的半个月后,凶手再一次在重广火车站行凶,这一次凶手却表现出暴戾、简单和直接,一个人的行为模式受心理意识影响,就是常说的习惯,试想一个持续杀戮长达八年之久的凶手,为什么会在短短半个月之内突然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呢? “难不成两起凶案中并不是同一个凶手?!”我大吃一惊。 景承摇摇头声音低缓:“没有那么复杂,凶手的确是昔拉,只不过他的行为模式发生了反差极大的改变。”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景承继续往下分析,森林公园凶案中凶手为女死者化妆,这是一种缅怀的行为,对于凶手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仪式,可以说凶手行凶的根本目的就是想再化一次妆,只不过被画的并不是凶手期盼的那个人。 凶手留下来注视凶案现场,是凶手在追忆他留恋的过往,这段回忆在凶手心目中是美好的,因此凶手才会把凶案现场布置的很唯美。 “反观火车站的凶案,凶手直接对目标进行远距离射杀,用粗暴的方式终结猎物的生命,毫无个人情感和心理诉求,如果凶手不留下刻有蝴蝶图案的弹头,我甚至都不敢相信两起凶案是同一个凶手。”景承一边搓揉指头一边说。“凶手不会无缘无故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这两起截然不同的凶案中一定有什么我们忽略的地方。” “我们推断出凶手会在下雪的时候被激发杀戮,可火车站凶案发生的时候并没有下雪,说明凶手行凶有其他的诱因,这起案件看起来并不简单。”我仰头疲惫的长叹一声。 景承也跟着深吸一口:“希望我是杞人忧天,否则我们可能要面临突如其来的的打击。” “现在的问题是,在凶案现场发现的线索不足以让我们追查到凶手的踪迹,我们现在只能被动的等待,不管凶手是失控还是其他原因,相信他很快会继续下一次行凶,我们必须找到能阻止凶手的办法。”陆雨晴焦头烂额说。 “对了,之前我有一个地方对凶手侧写错了。” “什么地方?” “凶手有灰色的瞳孔和惨白的皮肤,我从照片判断凶手患有白化病,可是从火车站凶案来看,凶手是一名顶级的狙击手,但白化病患者往往因为虹膜组织缺乏色素造成光线对眼睛刺激比较大,面对阳光时会出现畏光流泪等症状。” 陆雨晴点点头:“狙击手对视力要求很高,如果凶手患有白化病将无法进行狙击训练。” “凶手患有另一种基因缺失病变,我怀疑凶手戴口罩和他的病情有关。”景承对陆雨晴说。“病理方面你是专家,从这方面入手调查,看看什么病符合凶手的外貌特征。” 陆雨晴连忙起身离开,等她关上门后景承低头在座位上把玩着什么,忽然抬头问苏锦:“关于独角兽你查到什么了吗?” “谁?”苏锦一脸茫然。 景承把手举起来,他竟然又在玩魔方。 “你说宫文心啊,怎么会突然问到她?”苏锦这才反应过来。 “反正案件暂时没有进展,闲着也是闲着,我总得知道能骗过我的女人到底什么来历吧。”景承苦笑一声,脸上又出现无奈的挫败感。 我把椅子拖到景承面前,目不转睛盯着他。“你感兴趣的只有两种人,要么是被你追捕的怪物,要么就是能吸引你的女人。” 景承一愣这一次居然没有找到辩驳的理由。 “你该不会是对宫文心感兴趣吧!”苏锦张大嘴,看看门口压低声音。“你眼睛是不是瞎的啊,雨晴对你一往情深你难道就看不出来,你就不能对雨晴好点,怎么会惦记一个罪犯。” “你们想哪儿去了,你都说了她是罪犯,她从我手里带走了一名囚犯,我的失误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我总得做点什么去弥补吧。”景承一本正经回答。 “不是最好,我托刑侦科的同事在调查,估计现在也应该有结果了。” 苏锦出去拿调查报告,景承低头继续玩魔方。 “你知道你上一次提到女人时流露出兴趣是什么时候吗?”我偏头望向景承。 “什么时候?”景承头也没抬漫不经心问。 “你给我讲述你和愚者故事的时候。” 景承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和我对视,试图解释可支吾了半天也没想好该说什么。 我摇头苦笑出声:“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上一个骗过你的女罪犯。” 第十七章游侠 苏锦进来时手里抱着一大堆档案,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警员同事,每一个人都拎着一个箱子,本来就放满卷宗的办公室更加拥挤。 我和景承诧异的对视:“你干什么?我让你帮我查查她的背景,你怎么弄这么多档案来?” “我查宫文心的资料什么都查不到,但技术科的同事调查独角兽这个ID。”苏锦气喘吁吁指着放下的档案。“背景资料全在这里,真没看出来她本事大到通天了,你们都不知道……算了,我对电脑不熟悉,还是让同事给你们说吧。” 一名警员向我们介绍情况,但我发现他提到独角兽这个ID时,竟然表现出兴奋和激动。 “独角兽不仅仅是一个ID,代表了所有匿名黑客追求的荣耀,而缔造这个荣耀的人至今没有谁见过,独角兽最早一次出现是在美国,独立开发了一个远程通话程序,并且成功将程序侵入通讯公司,这种程序能让越洋电话不产生计费而且无法追踪,如果用于牟利将会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但独角兽在网络上将程序免费提供给留学生使用。” “还真能折腾。”景承饶有兴趣。“然后呢?” “通讯公司在发现系统漏洞后为了修补,强行关闭对接端口,并且对留学生实施限制,这样的做法导致独角兽直接攻击通讯公司,很快在网络上公布了这家公司采用虚假记账手段掩盖不断恶化的财务状况,以及虚构盈利增长以操纵股价财务的证据,直接导致这家公司破产。” “美国世通通讯公司,曾经全球最大的通讯服务运营商,竟然败给一个只想打免费越洋电话的黑客。”景承苦笑一声。 “攻击世通让独角兽在黑客界崭露头角,但这名黑客与众不同的是,所攻击的网络系统没有明确的目的性,全然是凭借自己兴趣,比如独角兽入侵北美空中防务指挥系统。” 我一怔越听越震惊:“她还敢黑军方?” 警员点点头如数家珍对我们说,独角兽成功侵入北美空中防务指挥系统,浏览了美国所有核弹部署以及弹头数据资料,在完全没有被觉察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五角大楼对此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后来维基解密公布的内部消息,如果独角兽将这份情报出售至少可以获得上百万的酬金,但美国则需要花费数十亿重新部署。 “因为这件事独角兽被FBI列为危险人员,是唯一被通缉的黑客,也是唯一在FBI通缉名单上没有照片和姓名的人,甚至没有人知道独角兽的性别。”警员的声音中明显透着敬佩。“而且据说独角兽很有可能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富有?”苏锦疑惑不解。“为什么?” “独角兽既然能入侵全世界网络安全最严密的北美防务系统,那么只要这个人愿意同样也可以黑入金融系统,对于黑客来说钱不过是一串由1和0组成的数字,想要多少都可以得到。”景承笑的更无奈偏头看着身旁要用箱子才能装下的资料。“全都是独角兽的?” “暂时只有这么多,因为独角兽的行踪极其隐蔽,根本没有人能追查到下落,所以关于独角兽的资料恐怕很难收集齐全,但有一点独角兽和其他黑客截然不同。” 我好奇问:“什么地方不同?” “黑客有自己的理念和价值观,他们的追求也异于常人,大多数黑客希望自己能巡游五角大楼,登录克里姆林宫,进出全球所有计算机系统,甚至是摧垮全球金融秩序和重建新的世界格局,认为自己才是世界的主宰。”警员很认真向我们解释。“但独角兽却不同,从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显示,独角兽对网络的攻击都不是以破坏为目的入侵,更像是在维护公正,甚至多次阻止过恶性的网络攻击,因此在黑客界独角兽被誉为游侠。” “独角兽最后一次在网络上出现是什么时候?”景承冷静问。 警员翻看资料后回答:“四年前,独角兽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突然在网络中销声敛迹,至今再没出现过。” “四年前刚好是严漠生入狱的时候。”景承若有所思示意送资料的警员可以离开,然后转身问苏锦:“关于严漠生这个人可有调查结果?” “说到严漠生就更奇怪了,这个64岁的老头未婚无儿无女,靠在建筑工地打散工为生,因为过失性杀人被判入狱。” “案件经过是怎么样的?”我问。 “严漠生在回家途中遭遇吸毒人员蒋方的抢劫,争执过程中严漠生的脸被划伤,但最后夺刀刺伤蒋方的要害,警方赶到时蒋方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我眉头紧锁:“宫文心和严漠生之间的关系有没有查到?” “没有。”苏锦摇头肯定说。“严漠生没有任何交际圈,我查过他入狱以后的探视记录,在他被关押的期间只有一个人去看过他,但这个人并不是宫文心,而且严漠生是文盲,从来不使用网络因此查不到任何和他有关的资料。” “一个游侠和一个文盲。”我揉了揉额头自言自语。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应该存在交集,到底什么原因能让宫文心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闹出这么大动静。” 景承又开始转动手里的魔方,沉默了很久突然说:“蒋方的验尸报告上怎么说的?” “抢救不及时导致失血过多身亡。”苏锦翻找出验尸报告边看边说。 我接过报告看了一会突然愣住,站起身把手里的笔交给苏锦。 “严漠生的身高是1.67,而蒋方的身高是1.83。”我站到苏锦面前认真说。“他们两人的身高和我们相似,你现在是严漠生,我是抢劫你的蒋方,笔就是你从我手中夺过去的匕首,你现在会怎么做?” “现场勘查报告显示严漠生在夺刀之前脸被蒋方割伤,当时他应该处于惊恐之中,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会不让蒋方靠近我。”苏锦一边说一边来回横扫手里的笔。 “如果我强行逼近呢。”我向前走了一步。 苏锦本来的用笔向我突刺,笔尖刚好抵在我的小腹上。 景承突然放下手里的验尸报告,用惊诧的目光注视笔尖和我身体的地方。 “严漠生的身高和蒋方有明显的差距,在防卫过程中他对蒋方造成的伤口应该在胸口以下的位置。”景承神情严峻。“可验尸报告中蒋方的伤口却出现在右臂的肱动脉。” “两人当时争夺的应该很激烈,情急之下严漠生胡乱挥舞匕首,不小心刺中蒋方的肱动脉也正常啊。”苏锦说。 “正常人在生命受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在最短的时间结束危急脱离危险,严漠生最应该攻击蒋方的应该是心脏和腹部才对。”我摇头冷静分析。“可伤口却出现在肱动脉,这条动脉位于身体浅表位置,一旦受伤半分钟内就能让人休克,如果抢救不及时三分钟内会死亡。” “你们想说什么?”苏锦还没反应过来。 “肱动脉在手臂内侧,严漠生所在的位置是无法伤到这个部位,除非严漠生左手扣住蒋方右臂并且反扭,你认为一个60多岁的老头有气力能控制27岁的蒋方?”我说。 “蒋方是吸毒人员,而严漠生一直在工地做散工,从气力上说严漠生占据上风,何况危急生命的紧要关头,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苏锦提出质疑。 “来,你还是当蒋方,你现在抓住我的右臂,你试图攻击我的肱动脉看看。”景承站到苏锦面前。 苏锦重新演示了一遍,很快她也露出震惊的表情,因为身高的原因,她手里的笔应该是从上往下砍才对。 “尸检报告里蒋方肱动脉上的伤口是由下至上,但是现场发现的匕首是单刃,如果严漠生向上挥舞匕首,刀背是伤害不到蒋方的。”我表情严肃。 苏锦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看手里的笔后慢慢变换的姿势,从之前正手握笔变成反手。 “反持是匕首格斗方式之一,反握注重刮削与刺击,尤其对于低于手臂的部分,攻击相对正握更加顺手灵活。”我在旁边点点头。“这不是一般人会掌握的技术。” “如果严漠生掌握器械格斗技术,那么他的脸也不会受伤,除非……” “除非蒋方身上的伤根本不是严漠生造成的。”景承接过苏锦的话,目光重新落到严漠生的档案上。“蒋方的死和严漠生无关,这起看似寻常的案件另有隐情。” 苏锦的手机突然响起,她一边说着感谢一边点头,挂断电话后对我们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抓获杀戮天使,严漠生的事暂时延后再说,格咔什警方在清理物证中有了新的发现,这一次你们要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红粉帝国。” 第十八章红粉帝国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想必没有谁不想去一次红粉帝国,即便我是警察也不例外,但我真的没去过,因为我没钱。 红粉帝国其实是一间会所的名字,很多人都把那里称之为销金窝,形容红粉帝国只需要一个字,贵。 最贵的女人、最贵的酒水以及最贵的消费,但只要你有钱在那里能得到帝王一般的体验,所以在我和景承去红粉帝国之前,苏锦用眼神警告了我要安分守己。 警方在清理卢平藏尸地点证物时发现一个女式坤包,在里面找到一块刻有粉红帝国标志的胸牌,警方推测受害者很有可能是在粉红帝国工作的女性。 我和景承来到粉红帝国时刚好是晚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招牌让这个帝国充满了暧昧的色彩,门口接待的侍者是年轻的女人,长相堪称百里挑一,一身高开衩旗袍包裹出凹凸有致的曲线。 侍者把我们带进一个包间,陆陆续续进来的是服务员,送上来的是果盘和热毛巾,简直有些宾至如归的感觉,就是我一时对这种服务还没完全适应过来。 景承拿起酒水单,我下意识瞟了一眼后就愣住,一瓶啤酒的后面我数出两个零,这还是最便宜的,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叫销金窝。 服务员最后送进来的东西是真让我开了眼界,电视里常看见的皇帝翻的牌子,但服务员手中端着的明显要比电视里看见的精致奢华的多。 我茫然的看向景承,他竟然和我一样拘谨,显然这个地方没有凶案现场让他轻松。 “知道这个胸牌是谁的吗?”我将传来的胸牌照片放在服务员面前问。 “胸牌上的编号是132。”服务员面带微笑说。“两位先生请稍后,我去给你们安排。” 没过多久推门进来一名风情万种的女人,长相就更不用说,无可挑剔,我看见她胸口的牌子上面也是132号。 女人落落大方向我们解释她叫真真,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不过也是,在这里或许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是假的。 真真很自然的坐到景承大腿上,揪起景承的领口拉倒自己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几寸,如此妩媚娇艳的动作从她手里做出来看不出一丝做作。 “老板,看你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吧。”真真的声音也很好听。 景承如坐针毡身体僵硬的点头。 和真真一同进来的女人叫佳佳,也不知道这里的女人为什么都用这样的名字,佳佳安静的多,有一种江南女子的婉约和温情。 突然明白到在粉红帝国里,只要你有钱,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就没有找不到的女人,我开始还有些拘谨,可后来才意识到,来到这里什么都不需要做,即便是再尴尬和拘束,旁边的女人也会想方设法找到你感兴趣的话题。 “老板,怎么称呼?”佳佳靠在我身上,手向一条蛇缠绕在我腰后,身体有一种酥麻的感觉,我竟然没有想要摆脱的冲动,直到她的手摸到腰后鼓起的东西,等佳佳好奇掀开我衣摆瞬间脸色大变。 真真像兔子一样从景承身上跳下来,和佳佳一脸惊慌失措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 “我是警察。”我把衣服放下去遮挡配枪,看她们紧张的样子多加了一句。“扫(和谐)黄的事不归我管。” 她们还是不说话,景承整理被真真弄乱的衣服:“我们在调查一起凶杀案,希望你们能配合。” 我指向真真胸口的铭牌:“警方怀疑受害者曾经在这里工作过,而且带着132号胸牌。” “不,不可能。”真真表情很是吃惊。 “什么不可能?” “我一直带的胸牌就是132号……”真真突然愣住慢慢张开嘴。“你们找的应该是小小吧,她,她死了?!” “小小?”我不明白这里的女人为什么都要取这样的名字。“小小又是谁?” 粉红帝国里的女人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我和景承不是来扫黄渐渐镇定下来,真真点燃一支烟娓娓道来。 小小是曾经在这里上班的女孩,因为和真真换衣间挨在一起两人成了朋友,大约在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小小接到一个电话就急匆匆换衣服离开,走的时候借走了真真的坤包。 我把物证照片给真真看,她一眼就认出里面的坤包就是被小小借走的那个。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打电话也没人接。” “她真名叫什么?” “警官,在这种地方上班谁会用真名。” “既然小小失踪,为什么没人报警?” “警官,你以为我们想做这行吗?谁不是想赚点前好早点上岸,没有人希望这段过去被别人知道,小小没来上班或许是她不想干了,换掉电话是不希望再和过去有联系,很正常的事为什么要报警?” “这么说小小曾经向你提过她要离开的事?”景承目光敏锐。 “有一个男人,小小在离开之前曾对我说过,她遇到一个男人,而且是很有钱的男人,对她也挺好,听小小的意思那个男人好像要带她走。”真真抽了一口烟对我们说。“小小后来没再回来,我当她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既然找到这么好的男人还回来干嘛。” “她有没有对你说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我问。 “这种事我怎么好问,防火防盗防闺蜜,何况我还不是她的闺蜜,不过她倒是无意中提过,那个男人没碰过她,只是问了一些关于她家人以及朋友的情况,真搞不懂有钱人都在想什么。”真真一边回想一边说。 我和景承对视,和之前受害者一样,小小同样没有固定的社会关系,她既然对同事隐瞒自己,那么她也会对身边的人隐瞒自己的工作,因此没有人知道她真实的一切。 “我要是没猜错,那个男人绝对是有老婆的。”真真弹着烟灰说。 “老婆?”我眉头一皱。“为什么你这么认为?” “因为小那个男人很神秘,从来不谈和自己有关的事,我猜家里肯定是有老婆,想在外面寻花问柳,不过这个男人出手倒是很大方,给了小小一笔钱但是提了一个要求。” “是不是卖走了她10毫升血?” “血?买血干什么,10毫升血能值几个钱,男人让小小去做了妇科检查,估计是怕小小有病吧。” “妇科检查?” “是的,男人给了小小一张检查项目清单,费用他全出,检查完以后把检查结果交给男人会再得到一笔钱。”真真在烟灰缸掐灭烟头叹息一声。“这就是命吧,我感觉那个男人不靠谱,本想谁提醒一下小小的,可当时她就像中邪,对那个男人深信不疑,姐妹一场我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感觉?”我望向真真试探着问。“你见过那个男的?” “有一次下夜班,那个男人来接小小,我送她过去的时候瞟了一眼,他的车停的地方没有路灯,光线很暗没看清楚。”真真点点头努力回想。“他见到我故意把头偏到一边,看穿着打扮挺有钱的。” “你没看清他正脸吗?” “没有,那个男人戴着口罩,大夏天的还戴着口罩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对了,当时对面有车经过,在车灯的光线下我看见他的眼睛好吓人,像我养的猫一样瞳孔是灰色的。” 我拿出手机里左小兰偷拍到的凶手照片让真真辨认,她一眼就认出,她在车上看见的男人就是照片上的人。 “给钱让小小去做检查,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呢?”景承在一旁思索。“买走其他人的都是10毫升血,为什么唯独小小不是,而且还是做妇科检查,他到底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检查身体又不是坏事,我当时陪小小一起去的,她还让我顺道也检查了,反正有人出钱。” “你还记不记得都检查了那些项目?”景承追问。 “时间太长了,让我想想,好像有测宫颈粘液、阴(和谐)道涂片、激素测定和B超,这些妇科检查我们经常做,哦,对了,有一项我没见过,叫什么……”真真回想了半天才想起。“亚,亚硫酸什么钠的检测。” “亚硫酸氢钠测序检测?!”景承大吃一惊。 真真不停点头:“对,对,就是这个。” 我看景承反应如此大连忙问:“这个检测是干什么用的?” 景承脸色愈发凝重都没有理会我,立刻拿出手机给陆雨晴打电话,他让陆雨晴放下手里所有事马上赶往格咔什,对藏尸地点提取的骨灰土壤重新检测。 然后景承一言不发立刻会所,我跟在后面见他神情焦灼。 “到底怎么了,你还没回答我呢,那个什么亚硫酸氢钠测序检测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一种基因检测的方法,多用于女性卵子检测。”景承抹了一把嘴深吸气回答。“凶手要的不是小小的血,而是她的卵子!” 第十九章扑朔迷离 卢平使用的是垃圾焚烧炉,在焚尸过程中不能做到完全焚烧,因此警方从藏尸地的土壤中发现很多大小不一的人骨,陆雨晴重新对这些人骨进行了检测,一个星期后我们收到陆雨晴传回来的报告。 报告中显示大量人骨都出现药物残留成分,化验后证实是一种混合的化学药物,主要成分是枸橼酸氯米芬,并且骨密度过低。 “枸橼酸氯米芬是处方药克罗米酚的主要成分,主要用途是促进女性排卵,受害者在临死前曾经大量服用克罗米酚。”景承放下报告一脸惊诧。“凶手在提取这些受害者的卵子!” “警方在勘察现场时有了新发现,在木屋下面发现一具女性尸骸,死亡时间是四年前,死因是头部中弹,这是在现场唯一发现的一具没有被焚烧的受害者。”陆雨晴的声音从电话免提中传来。 “四年前刚好是卢平被你们抓获的时间,他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尸体。”我说。 景承连忙问:“尸检后有什么发现。” “死者曾经有内出血症状,卵巢囊肿严重并且肾功能受损,同时死者还有弥漫性血管内凝血。”陆雨晴很专业回答。“这些症状说明死者在生前曾经在短时间内多次取卵。” “女性一生当中有10万个原始卵泡,但仅仅只有400-500个卵子能够发育成熟并被排出,正常育龄妇女卵巢每月排出一颗成熟卵子。”景承眉头紧皱。“凶手对受害者多次取卵,要这么多卵子干什么?” “买卖?”苏锦神情凝重说。“黑市上一颗健康的卵子价格在三万左右。” “我不认为凶手是出于这个目的杀人,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凶手的轮廓侧写中反应出凶手具有很高的经济收入,如果经济来源是女性卵子买卖,那么为什么凶手还要杀其他人。”我摇摇头否定了苏锦的想法。“受害者不仅仅局限于女性,凶手的目标没有年龄、性别等个体差异的限制。” “之前发现的受害者都有相同的经历,凶手先买走受害者10毫升血,这是为了确保目标的健康,现在又出现提取女性受害者的卵子,健康的身体和卵子……”景承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走了很久,突然停下猛然抬头说。“健康的男性身上能获得精子,再和卵子结合就能蕴育生命,凶手在培育试管婴儿,而且是大量培育!” 我和苏锦大吃一惊,如果景承分析是正确的,那么这起案件已经不仅仅是变态怪物杀人那么简单。 陆雨晴在电话里说:“骨灰检测表明受害者中女性居多,如果景承推断是对的,那么这么长时间凶手到底培育了多少试管婴儿没人能知道。” “凶手作案最早能追溯到八年前,如果他是在培育试管婴儿,那么这些婴儿到现在也有八岁,我们必须尽快抓获凶手,否则这些孩子恐怕……”苏锦心急如焚。 “对,对,这才是昔拉。”景承反而笑了,一种释怀的笑容,好像之前让他纠结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光。 “你还笑的出来?”我有些生气斥责。“想想办法阻止凶手,那么多孩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我笑不是因为我冷漠,而是到现在我们才开始真正接触到凶手的本质。”景承看向我目光严峻。“我之前一直在质疑凶手,号称是杀戮天使的人,怎么会靠随随便便杀几个人来满足自己。” “随随便便?不算藏尸地点发现的受害者,现在被证实的已经有七名受害者和昔拉有关。” “杀戮天使,知道这个称号怎么来的吗?”景承加重声音冷静说。“这是一个对生命彻底绝望的凶手,在宗教传说中,就是昔拉发动了末日审判,瞬间造成的洪水淹没世上一切,死在他手里的人无法用数字去计算。” “你想说什么?” “他没有怜悯和仁慈,对任何人都一样,在他眼里只剩下绝望,不要试图去拯救他手里的猎物,即便是孩子他同样也会毫不留情的毁灭。”景承的声音很冰冷。 我还想说什么,被电话里陆雨晴沉重的声音打断:“骨灰以及残留人骨检测中我发现很多钙化不完全的骨头,骨龄不超过三岁……” “他,他连婴儿都不放过!”我重重一拳打在桌上。 “但奇怪的是,尸检结果表明凶手在四年前停止的行凶。”陆雨晴说。 苏锦认真说:“卢平被警方抓获,凶手失去了为其销毁尸体的人,所以他才会停止作案。” “一个只剩下绝望和杀戮的怪物,绝对不会因为失去一个恋童癖的帮手而沉寂。”景承想都没想摇头说。“他停止行凶唯一的解释,凶手在酝酿更大的杀戮。” “暂且不管凶手的动机和目的,有一点需要值得注意,凶手的背景是一名退役军人,他所擅长的是杀戮,但抽取受害者10毫升鲜血,这个数量能用于很多项身体指标的检测。”陆雨晴在电话里说。“同时从女受害者体内提取卵子属于高精度手术,至于试管婴儿的培育就更复杂了。” “这些都需要专业技术,凶手是无法单独完成的。”我听懂陆雨晴的言外之意。“说明凶手身边还有很多人在帮他,这是一起有组织的凶犯团队。” 景承在一旁沉默,很显然他并不赞同我的意见。 “如果是团队的话,那么这其中需要妇产科医生、外科医生,化验医生甚至还要涉及到生理学、病理学等各方面的一流人员,昔拉是危险的杀人狂,但他要聚齐这么多掌握顶级医学相关技术而且还是志同道合的变态几率微乎其微。” “难道这些医学专家并不知道昔拉的所作所为?” “要完成试管婴儿的全套流程,从促排、取卵、移植大最后胎儿成活,这中间需要ICSI、活检、冷冻、PGS、PGD等太多专业的工序,而拥有完善设备和技术的只有经过审批的医院。”陆雨晴说。 景承摸了摸下巴:“如果凶手自己就拥有一家医院或者是医学实验室呢?” “那就更不容易追查了,只要具备资质的医院在通过审批后都能从事试管婴儿技术,这个范围太大根本没办法排查。”陆雨晴说。 我揉了揉额头冥思苦想半天:“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凶手在杀掉受害人以后,并没有参与善后的事而是交与卢平焚尸,可卢平的职业是油罐车司机,他怎么出入医院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带走死者呢?” “卢平!”景承突然抬起头。“他被抓获后我留意过他运送柴油的路线,他主要是负责向各个医院的储油库送油。” “医院要柴油干什么?”苏锦不懂。 “医院的特殊性要求必须全天24小时供电,一旦出现突发停电情况,备用的柴油发电机会立刻启动,因此每家医院都有存放柴油的储油库。”我解释。 景承点点头:“卢平就是利用这个身份进出医院,那么昔拉的医院一定在卢平的客户名单中。” 苏锦顿时来了精神,立刻起身前去调查,忽然电话里传来陆雨晴和人交谈的声音,我隐约听见那边有人在说,又有了新发现。 “什么发现?”我埋头对着话筒问。 “我身边是格咔什分局的陈局长,警方在藏尸地点又找到一具没有被焚烧的尸体。”陆雨晴在电话里回答。“具体情况让陈局说吧。” “陈局您好。” “秦队,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在清理凶案现场时警方发掘出第二具没有被焚烧的尸体,死者是一名男性,死亡时间是五年前,死因是头部中弹,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与之身份有关的线索。”陈局长在电话那头简明扼要说。“我们提取到死者的指纹,在指纹库中搜索时竟然发现吻合的指纹。” “指纹库?”我们相互对视,在国内是没有指纹库的,只有犯罪留下案底的罪犯才会被录入指纹库。“受害人曾经是一名服过刑的犯人?!” “恐怕事情有蹊跷。”陈局长的声音充满了疑惑。“指纹资料库显示指纹的主人目前还在服刑。” “什么?”我们面面相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一,一个已经死掉五年的人怎么还会在服刑?” “我向关押此人的监狱核实过,证实犯人一直都在服刑,不过三个月前犯人越狱了。” “越狱?!”我们越听越震惊。“这么大的事公安系统怎么没有通报过?”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条线索太离奇,包括平南监狱那边对越狱的事好像也了解不多,希望对你们侦办……” “什么监狱?”我打断陈局长。 “平南监狱。” 景承慢慢长大嘴:“在藏尸地点发现的男性受害人叫什么?” “严漠生。” …… 第二十章倒计时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回荡在办公室,每一个脸上都写满了惊诧和不解。 三个月前也是在这里,宫文心仅仅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让我们释放了严漠生,三个月后我们才得知,那个被释放的严漠生在四年前已经遇害。 我猜现在所有人脑子里都有相同的疑问。 离开平南监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恐怕只有宫文心,我们再一次见到她时,宫文心蜷缩着双腿坐在监室床上哼着歌,身上的囚服并没有让这个女人黯然失色,反而有一种千帆历尽的淡泊之美。 宫文心看到我们反应很自然,她微笑的样子仿佛是和朋友重逢。 “你从平南监狱救走的到底是谁?”我开门见山。 “不知道。”她回答的很干脆。 “一个小时之前,你还只是妨碍公共交通安全以及组织越狱,等到提起公诉,你将面临十到十五年的刑期,如果表现良好或许能提前出狱。”我一脸严肃盯着她说。“但现在你涉及一桩重大连环凶案,你要是继续冥顽不灵,监狱会是你后半生的归宿。” 宫文心面带微笑和我对视:“其实你可以再凶一点。” “宫文心!” “她没有说谎。”依靠在墙上的景承走过来,就坐在宫文心的身边。 “她,她不知道自己救的是谁?” “你刚才哼的歌是重逢之日,你知道我们会来。”景承望向宫文心,我见过他审视罪犯的目光,锋利的如同一把刀能轻易刺入对方最柔弱的部位,但这一次他的目光却很柔和。 “比我预计的要快。”宫文心笑着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自由换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 “我父亲是一名数学老师,严谨、固执和本分,他的人生轨迹应该很普通,教书育人然后退休颐享天年,但结果总是出人意料,他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事故原因是超速闯红灯。”宫文心把头埋在双膝上,用很平和的声音向我们讲述和案件毫不相干的事。“很难想象一个连作息时间都会精确的秒,近乎强迫症一样把车速控制在30码的人居然会超速。” “人为制造的交通事故。”我听出宫文心弦外之音。 “所以我决定找到我父亲车祸身亡的真相。” “这和你救走平南监狱的犯人有什么关系?”我诧异。 “在我父亲发生车祸的两个星期前,他收到一份匿名包裹,里面只有一本书,但我父亲对这本书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翻来覆去翻看书中的内容,我问过他为什么会对一本书如此在意,他告诉我说,书里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我把这归结于一个临到退休老教师的空虚和彷徨。” “那本书里面真的有秘密?”景承听的入神。 “我父亲从书里眉批中的数字找到排列有序的数列组合,他整理出来后发现竟然是一道复杂的数学公式,他计算出结果得到一串很长的数字。”宫文心心如止水娓娓道来。“数字是最原始的密码,只要有对应的译本就能得到隐藏的消息。” 我说:“那本书就是密码本。” “是的,用数字对应书中的页码和行数以及排列字数,我父亲得到一段不完整的话。” “什么话?” “伊墨危险。” “伊墨是谁?”景承问。 “我还没来得及问父亲就驾车出去,而车祸就发生在当天晚上。” “书是谁寄给你父亲的?”我问。 “我不相信这是巧合,所以开始追查这件事,我询问过父亲身边所有朋友和同事,没有谁听说过伊墨这个名字,我又在网络上搜索同样没有结果,因此我黑进物流公司的网络系统,通过网点的监控摄像头我找到邮寄的人,我在网络中匹配这个人的照片,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平南监狱,名字叫严漠生。” “不可能,严漠生当时已经被杀。” “我在网上找不到任何有关严漠生的资料,在监狱数据库里我得到严漠生的档案,根据上面的地址我找到严漠生的老家,从一个老人的口中得知,照片中的人根本不是严漠生,除了他们脸上有相似的伤疤。” “严漠生遇到抢劫脸被割伤……”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根本不是割伤,是有人故意毁掉那个人的脸,这样就能和严漠生的外貌特征吻合,在平南监狱服刑的人借用了严漠生的身份。” “我当时和你们一样很想知道严漠生真正的身份,所以我去了平南监狱探视。”宫文心平静说。 “平南监狱的探视记录中,严漠生在关押期间只被探视过一次,但那个人并不是你。”我提出质疑。 “我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身份。”宫文心浅笑。 我这才记起面前这个女人曾经入侵过世界上最严密的地方,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拥有独角兽这个ID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我用伪造的身份探视严漠生,我很肯定他是认识我的,因为他见到我时流露出瞬间的震惊,但很快被漠然的表情所替代,我故意向他讲起关于严漠生家乡的事,他一直默不作声用指头在桌上敲击。”宫文心一五一十告诉我们。“很快那个人不耐烦的离开,临走前他说了唯一一句话,我不懂你的语言。” “摩斯密码!”景承脱口而出。“他敲击桌子是在传递摩斯密码!” 宫文心点点头:“危险,马上离开。” “他为什么不能直接把真相告诉你?” “当时我也很疑惑为什么他不肯说话,回到酒店的晚上,我透过窗户缝隙看见对面大楼酒店房间被人入侵,并且向床上用装有消音器的枪射击。” “你是用伪造的身份前去探监,同时你也用伪造的身份在你酒店对面订了一间房间。”景承听到这里忽然苦笑。“难怪FBI的通缉令上到现在都没有你的照片。” “你去探监严漠生为什么会被人知……”我突然愣住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用严漠生的身份入狱的那个人,即便在监狱但他的一举一动随时都被监控着。” “所以他不敢和你说话,他是在保护你。”景承若有所思点点头。“看来这个人的身份非同寻常,他一定知道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 “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这个人既然和严漠生牵扯在一起,说明和昔拉有关,为什么昔拉不直接杀掉他呢?”我疑惑不解。 景承思索良久若有所思说:“昔拉的字典里没有妥协和忌惮,除非这个人有制约他的某种东西,他必须留着这个人的命。” “昔拉是谁?”宫文心问。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我没有回答宫文心,继续盘问。“你被誉为黑客界的游侠,四年前突然从网络中销声敛迹,想必这四年你一直都在追查这件事,你有查到什么吗?” “她如果查到真相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景承认真望着宫文心。“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想通,你既然以及意识到关押在平南监狱的人和你父亲的死有关,那么你应该很清楚他服刑的时间,他还有几个月就能刑满释放,你都等了四年,为什么不肯再多等几个月?” “我完全调查不出那个人的来历以及身份背景,因此我开始研究邮寄给我父亲的那本书,除了书里密密麻麻的批注外,我发现每一张书页都有针孔,如果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很明显这些针孔是有意留下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猜不到针孔的含义,直到我在平南监狱看见那个人。” “他用摩斯密码传递给你的消息中提到了针孔?” “没有,我探监的时间很短,他不愿意和我过多的接触,留下摩斯密码后就离开。” “那你怎么破译针孔的秘密?” “我刚才告诉过你们,他对我说了唯一一句话。”宫文心心平气和回答。“我不懂你的语言。” “这是病句啊,什么叫我不懂你的语言?”我一头雾水。 景承眼睛一亮吃惊说:“那个人的确认识你,包括邮寄给你父亲的书,实际上也是寄给你的。” 宫文心淡淡一笑点头。 “到底什么意思?”我越听越迷惑。 “她的身份是黑客,顶级的计算机天才,她所用的语言是机器才会懂的语言,那个人说我不懂你的语言,说明他知道宫文心就是独角兽,并且在暗示破译针孔的方法和机器语言有关。”景承解释。 宫文心露出欣赏的笑意,慢慢把头凑到景承面前,很专注的看了他很久:“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景承竟然脸红了,从未想过他会被一个女人调戏,而且他似乎并不反感,只是不知所措的避开宫文心的目光。 “计算机内的所有数据都是二进制,就是0和1,这两个数字是最原始的机器语言,留在书上的针孔代表的就是0和1。”景承急切追问。“他在书里留给你一组程序,这是你最擅长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我按照针孔的排列重组了程序,输入计算机后我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倒计时器,而且一直都在倒退计时。”宫文心说到这里表情变的严肃。 “上面的计时数字是多少?”我问。 “1325:13:45:32” “倒计时程序是从四年前开始启动。”景承也面色凝重。“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 宫文心低头看景承手表:“36:18:27:11” 我和景承顿时神情大变,如果这一切和杀戮天使有关,那么我们剩下的时间只有最后的36天。 …… 第二十一章危险的妖精 我们终于明白宫文心为什么要从平南监狱提前救走那个人,他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并且还想把秘密传递出去,所以才会向宫文心的父亲邮寄书示警。 推测这个人一直受到严密的监视,因此只能用隐蔽的方式传递消息,更严重的是,能伪造案件栽赃嫁祸并且把身份被替换的人瞒天过海送进监狱,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这起案件背后恐怕牵扯着我们难以想象的真相。 “还有36天,必须尽快联系上那个人。”我义正言辞对宫文心说。“人被你安排逃逸到加拿大,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宫文心笑而不语。 “她不会告诉你的。”景承似乎猜到了什么,笑的有些无奈。“这是她离开这里的筹码。” “警方不会和任何人谈条件!”我加重语气。 “是吗,我记得不久前你们就和我谈过。” “你……”我对景承的无动于衷始终没有办法,现在又多了一个宫文心,我怎么看这两个人身上都有某种相同的气质,难怪景承会对这个女人莫名的感兴趣。 “你还有36天时间决定放不放我。”宫文心笑的云淡风轻,瞟了一眼我的手表。“确切的说是36天1时11分钟23秒。” 我被宫文心搞的束手无策,挠挠头在监室来回走了几步。 “你听清楚,你现在涉及一件骇人听闻的凶案,凶手是一名以杀戮为乐趣的变态,到目前为止凶手具体杀了多少人警方暂时都无法核实,我们怀疑你破译的倒计时器和凶手有关,也就是说36天以后会发生后果难以估量的事。” “看来时间紧迫,那你更应该抓紧时间,一个星期后我会被移送看守所。”宫文心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我不能也没有权力放你。”我抓狂的有些语无伦次。“你现在犯的是刑事罪,而且单凭一起车祸和一个倒计时器说明不了什么,我能相信你但不代表警方会认同,何况之前你还说谎了,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把你捞不出去。” “不止一起车祸。” “什么?”景承有些吃惊。 “我用那个人在书上留下的针孔进行编程,除了发现倒计时程序之外,还得到三个身份证号码。” “都是什么人?” 宫文心不慌不忙告诉我们,第一个号码的主人叫向宇通,男,51岁,职业是报社记者,煤气泄漏全家中毒身亡。 第二个人叫陶君白,男,53岁,职业是桥梁工程师,火灾全家被烧死。 “第三个叫宫天一。”宫文心说到这里头埋了下去。“是我父亲。” “三个号码的主人全都死于意外?!”我大吃一惊。 “一个或许是意外,三个人都出现意外就是蓄意谋杀。”景承摇头表情冷静。“这三个人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四年前,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三个人相继死亡。” “如果你父亲的死是人为制造的车祸假象,他被杀的原因应该就是收到的那本书。”我沉思片刻后说。“那么其他两个人很有可能也收到了神秘包裹。” “书?你父亲收到的是一本书?”景承像是想到什么,连忙问宫文心。“那本书呢?” “我送给你当礼物了。”宫文心淡淡一笑。 “理想国!”景承先是一愣很快舒展眉头。“理想国一共有三卷,那个人为了妥善起见,把秘密分别藏在三本书中,邮寄给了三个人,你父亲就是其中之一,相信得到书的人应该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宫文心点头。 “这就是那个人为什么还活着的原因,如果他死了得到书的人会公布秘密。”我说。 “他还活着是因为她。”景承指向宫文心。“有人在极力阻止秘密被曝光,不惜制造意外假象来杀人灭口,所以向宇通和陶君白都是全家被杀,但凶手遇到一件棘手的事。” “凶手虽然杀了宫天一,却找不到他的女儿和那本藏有秘密的《理想国》。”我也想到这一点,可能连凶手都没有预料到,自己的目标居然是连FBI都束手无策的游侠,但我还是有地方没想明白。“如果那个人为了传递秘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这三个人,而是隐藏在一本书里呢?” “他在监狱都能被密切监视,说明他身边一直都有人在留意他的举动,他不可能把重要的消息传递出来,这也从侧面反应,这个人很有可能参与了一项极其机密而且不能见光的事,作为知情者意识到事态严重后已经无法抽身。”宫文心说。 “制约都是相互的,他能用邮寄的书来制约凶手,反过来凶手同样也有办法制约他,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被栽赃嫁祸,以严漠生的身份入狱服刑的原因。”景承深思熟虑说。“而凶手制约他的办法就是那个叫伊墨的人。” “凶手为什么不直接囚禁他,而是把他关押到监狱呢?”我喃喃自语。 “得到书并且破解上面秘密的人,只要确定他还活着就暂时不会公开真相,所以凶手必须把他安置在一个别人能看见,但他永远无法离开的地方,还有什么比监狱更合适呢?”景承不假思索回答。 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宫文心去探监后当晚就遇袭,凶手在灭杀所有和这个人有关系的人。” “关键是这个人的身份,凶手为什么要用严漠生的身份去掩饰,说明这个人的身份和真相有直接的关系。”景承一脸认真注视宫文心。“你见过关在平南监狱的人,在你父亲的朋友中可有这个人?” “没有,我曾经试图从这一点找到突破口,不但是我父亲,另外的陶君白和向宇通,我交叉比对过他们三人的过往,可以确定他们相互之间是不认识的,也没有共同的朋友。” “你把藏有秘密的书送给他。”我忽然意味深长笑了笑。“你是打算让他帮你解开书中的秘密。” 景承也跟着笑了,但笑的有些无奈。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你还是法学院学生的时候就帮警方破译过司芬克斯密信,然后突然消失了七年,其中有两年你是在精神病院渡过,再一次出现是和他在一起。”宫文心指了指我露出自信的微笑。“当时他还在被警方通缉,结果一年后他成为英雄,而你变成枪杀孕妇的凶犯,两年后你再一次出现,和他一起破获了杜织云连环杀人案,中途你们还抢劫了银行。”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大吃一惊。 “还有C档案……”宫文心笑的从容不迫。“我知道你们所有的一切。” “她连北美防务指挥系统中核弹部署情况都知道,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只要她愿意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信息。”景承苦笑一声。“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选择我们?” “我看过你的档案,反社会人格极端自我、傲慢、冷漠,狭隘的天才,你,不,是你们。”宫文心指着我和景承。“你们都是为了获取真相可以忽略过程的疯子,你们不会受任何制度的约束,在真相面前你们没有免疫力。” “我表达的这些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我有些茫然。 “你们的行为注定不会被大多数人认同和接受,因为在这些人看来你们属于异类,而且还是叛道离经的异类,不过……”宫文心嫣然一笑直言不讳。“我很喜欢这样的你们,因为我在你们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和你一样都是异类?”我问。 “你相信我?”宫文心突然很认真问。 这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会相信一名罪犯,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任何时候都是否定的,可偏偏我回答不了宫文心。 即便我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我的确相信她,这种相信像是潜移默化的本能,如同我相信景承一样,我很奇怪为什么这种信任会出现在对面这个女人的身上。 “你呢?”宫文心没有等我回答,似乎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注意力转移到景承身上,依旧波澜不惊的微笑。“你相信我吗?” 景承能通过言行、动作以及面部微表情轻而易举判断一个人的真实和虚假,但在宫文心面前他好像失去了这个能力,他甚至都无法做到去和她对视。 他不用回答什么,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宫文心显然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又蜷缩到床角嘴角挂着自信的笑意,望着我说。 “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对不起?”我一脸愕然。 宫文心的笑意变的意味深长,他的目光落在景承的身上,两人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 第二十二章引蛇出洞 回到警局景承找出那本《理想国》翻看,里面用笔写满了眉批和注解,显然邮寄这本书的人对《理想国》有很透彻的研读,我们根据宫文心的讲述,果然在书上发现了不规则排列的数字以及针孔。 同时破译出来的数串的确是一种密码本,对于书里的文字证实宫文心所言非虚,我找你技术科同事将针孔排序输入计算机编程,在屏幕中显示出倒计时器。 36:11:57:32 苏锦刚巧完成调查回来:“这是什么?” “我们必须在倒计时器结束前抓到昔拉。”我坐到椅子上揉了揉僵硬的脖子。 “为什么是36天?” “因为没人知道时间结束的那刻会发生什么事,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这个时间真的和昔拉有关,那么将会是另一场浩劫。”景承重重叹口气。 “另一场?”苏锦坐到景承旁边认真问。“曾经还发生过浩劫?” “希望最好是我想多了。”景承没有正面回答,似乎他自己都不愿去证实自己的猜想。“你不是去调查卢平,有什么发现吗?” “我调查所有和他有关系的医院,具备做试管婴儿能力的只有三家。”苏锦一边说一边把调查报告递给我们。“分别是光华、明德和中远这三家医院,其中明德是主要从事生殖治疗的医院。” “这三家医院中谁有卵子冷藏库?”景承问。 “没有。”苏锦摇头。“都是患者在签订知情书后提取卵子和精子进行胚胎培育,成功后直接移植。” “凶手带走的不应该只有小小,还有很多我们暂时没发现的受害者,凶手要从她们卵巢里大量提取卵子就必须有存储的地方。”景承放下报告有些失望。“目前冷冻卵子是尖端技术,一般医院是没有条件和实力完成,这三家医院应该和案件没有关联。” “那现在怎么办?”我瞟了一眼屏幕上数字不断变化的倒计时器。“我们必须提前找到凶手,可现在一点头绪和线索都没有,他如果不再犯案的话,我们根本无法抓到他。” “凶手为什么如此在意这本《理想国》?”景承盯着手里的书自言自语。 “书里藏有凶手害怕被泄露的秘密。”我回答。 “秘密呢?”景承眉头微皱。“除了一个倒计时器和一句示警的话,还有三个得到书人的身份证号码,如果这就是秘密的话,对于凶手没有任何制约力啊。” “书里还有其他的东西没有被破译。”我抬起头冷静说。“所以妖精把书送给你,就是希望你能破解书中的秘密。” “妖精?妖精是谁?”苏锦问。 我把和景承去见宫文心的事告诉苏锦,她听完敲着景承面前的桌子一本正经说:“你152的智商让狗吃了啊,宫文心是你能招惹的吗?还妖精,亏你想的出来,我可告诉你,凭女人的直觉这个宫文心可不是一般的妖精,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早晚被她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你说的那个不是妖精,是女鬼吧。”景承苦笑。 “你能不能正经点,我认真的。”苏锦白了他一眼。 “好,我们现在说点正经的。”景承一脸认真看着我们,手指向电脑屏幕。“如今凶手掌握主动,他只要不行凶我们只能被动的等待,我们没有时间上的优势,因此必须主动出击。” “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被宫文心救走的人一共邮寄了三本《理想国》,陶君白、宫天一和向宇通先后遇害,凶手除了灭口之外最主要的目的是拿回《理想国》,只要还有一本没收回凶手都会寝食难安。”景承拿起书声音坚定。“而最后一本现在就在我们手里,这就是让我们掌握主动的钥匙。” “FBI都找不到宫文心,凶手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宫文心的存在,虽然她把书送给了你,可凶手怎么会知道。” “有一件事你们说的不是全对。”景承淡笑。 “什么事?” “宫文心把书送给我,并非只是为了让我破译上面的秘密。” “她还有什么目的?”我和苏锦茫然对视。 “得到《理想国》的人都死了。”景承用手捋顺长发苦笑着长叹一口气。“凶手会杀掉所有看过这本书的人,如今书在我手上,那么我就是凶手下一个目标。” 我大吃一惊:“就是说你选择相信的妖精不但骗过你,现在还想要你的命!” 景承摊开手轻描淡写回答:“理论上的确是这样。” “你,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宫文心都把你推到枪口上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介意?”苏锦伸手摸摸景承额头。“你脑子是不是被这个女人烧坏了?” “你们和她不都一样吗,从我认识你们开始,每一次都把我推到枪口上,这一次只不过换了一个人而已。”景承不以为然注视着我们。“她出现在我们面前其实是她选择信任我们。” “信任什么?” “信任我们能找到凶手,所以她才会把《理想国》送给我,她用这本书在引凶手出来,并且相信我们是唯一能抓到凶手的人。” “宫文心这算盘打的倒是精明,可她就没有想过,万一凶手得手的话,你可就成了一具尸体。”我说。 “你们警察不是要证据吗,我如果被凶手杀了,岂不是宫文心给你们最好的证据,她证明了自己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听到这里我哭笑不得长叹一声:“苏锦说的没错,你现在真是鬼迷心窍,明明知道她是危险的,居然在她面前没有丝毫防备,你早晚要毁在这个妖精手里。” “妖精……”景承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能遇到一个危险而美丽妖精的机会不多,何况还是一个能骗我的妖精。” “你才认识她几天啊,就能让你把自己命搭上?”苏锦越说越气。“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把脑子都给吃坏了。” 景承指向我对苏锦说:“我就见了他一面,不也把命搭上了,现在只不过换成宫文心,你们反应这么大干嘛。” 苏锦还想说什么被我劝阻,一脸严肃问景承:“你打算做什么?” “这本书对凶手至关重要,是唯一能把他引出来的办法,凶手不知道书如今在我们手里,所以我们必须告诉凶手。”景承目光坚毅。 “怎么告诉?” “陶君白、宫天一和向宇通的案件都是定性为意外身亡,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案件有了新发现,三起案件属于谋杀并案侦查,在发布会上我会出示这本书当证据,凶手看到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拿回《理想国》。” “二哈,你这个名字一点都没取错,你现在被宫文心下了降头,智商已经下降到和蠢萌的二哈一样了。”我抽笑一声拍拍景承肩膀。“你当自己是谁?你是一名A级通缉犯,你连名字和身份都没有,从某种意义上讲你根本就不存在,你还能站到发布会上公布书在你手里?” “是啊,我最近智商好像真有点欠费了,都忘了我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景承挠挠头尴尬笑了笑。“这么危险的事,如果我不能出面的话,就必须找一个临危不惧而且富有正义感、使命感并且见过大场面的人站出来公布,谁比较合适呢?” “景承。”苏锦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景承大声数落。“别人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你是为一个骗你的妖精插兄弟两刀,我家文彬可是为了你连命都能搭上的人,你怎么能算计到他头上来。” “算计我……”我一愣,看见景承似笑非笑的样子这才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是傻,而是在给我下套。“敢情你早就打好主意,你知道自己不能出面,我就是最适合的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是最适合的人。”景承甚至都不再掩饰。 “文彬,这事你千万不能答应,你只要站到发布会上,就等于站到凶手的枪口下。”苏锦挡在我面前对景承说。“你在帕劳逍遥了两年,他可是天天为了还你清白追查案件,他对我都没这样上心过,你居然可以为……” “什么时候?”我隔着苏锦的背影问。 “后天。”简短的回答从对面传来。 苏锦回头看我一眼,或许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仰头闭目长叹一声:“好,好的很,他把你往枪口上推,你居然只问时间,果然是情比金坚,看来你这个英雄是当够了,现在想当烈士。” 我想起从监室离开时宫文心对我说对不起,现在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已经坚信景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景承点头,在他脸上我没看见不舍和凝重。 “发布会公布之前我该准备些什么吗?”我依旧坚信对面这个疯子从不会抛下同伴。 景承沉默了一下,很随意的回答:“你需要一件质量好点的防弹衣。” …… 第二十三章以身犯险 案情调查发布会的场地是景承挑选的,在警局北侧的露天广场,走上发布台时我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我甚至都没有穿防弹衣,因为面对狙击步枪大口径子弹,防弹衣跟纸没什么区别。 我回头瞟了一眼身后旗杆上飘舞的国旗,已经记不得心里是第几次咒骂那个如今还在办公室玩魔方的男人,他曾经告诉我同类从不会丢弃自己的同伴,现在他把我一个人丢在一名足以在600米之内一枪毙命的杀人狂射程内。 而且景承好像担心我死不了,还专门把发布会位置安排在国旗的后面,迎风飘舞的旗帜刚好为杀手修正射击偏差,同时这个位置四周都是高楼,凶手可以随意挑选任何一个射击位。 我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葬礼的场面,应该很隆重吧,至少我的棺材上会披上象征荣誉的国旗,墓志铭上是鎏金大字。 烈士:秦文彬 可我还不想当烈士,至少不是像这样不明不白成了烈士,忽然有人从我手里夺过《理想国》,等我反应过来看见苏锦已经站到发布台前,我心里一惊正准备冲上去拉她回来,下面的媒体记者已经开始拍照。 “警方在调查中发现四年前三起意外事故存在诸多疑点,分别是向宇通全家煤气中毒、陶君白全家的火灾事故以及宫天一车祸。”苏锦在我上台之间开口,她看了我一眼目光异常的坚定,必须有一个人站在这里,可她不希望是我。 我已经无法再上台,在发布会之前警方已经通过媒体吹风,相信凶手如今正从瞄准镜中看着苏锦,任何细微的异常都会被凶手扑捉到,一时间我心烦意乱束手无策,景承说最后一本《理想国》能引出凶手,可我怎么看都感觉除了送死没有任何意义。 “三名受害者在意外发生前分别收到一份匿名包裹,里面装着的就是我手中这本《理想国》,警方有理由怀疑三名死者全家的意外事故是谋杀,凶手的动机便是这本书。”苏锦似乎担心我突然冲上去,她都没有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演讲稿,而是在最短的时间说出重点。“警方经过分析在书中发现隐藏的信息,目前正在全力破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心急如焚向四周掌握,目前的风速以及光线是最适合射击的环境,而且苏锦完全暴露在凶手的射程之内,最可恶的是景承怕打草惊蛇没让我安排警力对周围进行戒严。 “因为案件已经过去四年,很多线索缺失给警方侦破工作造成一定程度的麻烦,在此呼吁民众提供关于这三起凶案的线索。”苏锦简明扼要讲述完案情后举起手中的书。“目前这起案件由我负责,我坚信警方会在最短时间缉拿真凶归案。” 苏锦在强调《理想国》在她的手里,她在用牺牲自己的方式保护我,只希望她尽快从台上下来,可她并没有结束发布会的意思,开始回答媒体的提问,她在台上的时间越久越危险。 我无法做到让自己平静,就在我打算上台时被人从身后拉住。 “出去走走。”那声音很悠闲。 我转头看见景承那张没心没肺的脸,突然好想一拳打上去,他甚至都没有看台上的苏锦,我突然明白了一切:“你,你猜到她会顶替我上去!” “女人的智商在恋爱时会急剧下降,即便她是毒蛇可终究也是女人。” “你知不知道这会害死她!”我把景承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呵斥。 景承不以为然指着我头:“长点脑子吧,她抢了你风头,你不怪她反过来怪我。” “风头?你来,你上去试试,我他妈今天都打算把命撂在上面了,这风头给你好不好。” “谁要你的命?” “废话,站在上面就是给凶手当靶子的,你说谁要我的命。”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景承露出嘲讽的笑意。“凶手要的是《理想国》,你还没重要到能让凶手在意的地步。” “你什么意思?” “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理想国》和凶手行凶有关,凶手选在这个时候射杀发布人,你给我说说,这样做对凶手有什么好处?” 我眉头一皱:“是啊,没有任何意义。” “不但没有意义还会引起连锁反应,凶手的举动无疑证实了警方的推断,势必会全力破译《理想国》,这才是凶手最不希望看见的。” “这么说,这么说凶手根本不会在发布会上动手。”我长松一口气。 “我们到底谁被妖精迷住?”景承用充满讥讽的鄙视看我。“苏锦有丁点危险就能让你智商瞬间为零。” “是你自己不说清楚,而且为什么要把发布会地点安排在露天?” “让凶手可以看到。” “为什么要这样……”我冷静一想领悟景承的意图。“你是为了让凶手不清楚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线索,安排在露天召开发布会,这样会让凶手认为,警方还没有把四年前的案件和最近发生的凶案并案侦查。” “凶手对于自己背景越是放心,那么他出击就会越快。”景承点点头看了一眼台上的苏锦笑着说。“她估计还要很久,你在这里反而会让她紧张,跟我出去走走吧。” “苏锦还不知道情况,我要留下来陪她。” “出去走走,马上。”景承的口气不像是在和我商量。 根据以往的经历,但凡他提出要和我出去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我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苏锦,最后还是跟在景承后面离开。 路上是景承开的车,穿行在闹市中走走停停。 “去哪儿?” “每天看着那么多凶案档案你就不烦?难得今天有太阳,去公园坐坐散散心。” “去公园不是这条路啊。” “是吗?”景承有些心不在焉。“没关系,反正能把你带到公园。” “你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我认识的景承不是会去公园散心的人。 “陆雨晴在格咔什从受害者尸骸头部提取到弹头,经鉴定属于帕拉贝鲁姆手枪弹,根据弹头摩擦痕迹推断凶手所有手枪采用右旋六边形膛线。” “格洛克手枪!”我在警校射击成绩名列前茅,一直对枪械很感兴趣。 “格洛克18型。”景承点点头。 “这是一种各方面性能极佳的手枪,装备国外很多国家的执法部队,即便知道凶手所使用的凶器也很难追查。” “昔拉第一次公开行凶是湿地森林公园凶案,他采用的凶器是匕首,我让陆雨晴用目前国外特种部队配备的专用匕首和死者伤口进行匹对,证实伤口创面和安达略MK3吻合。” “美式匕首,同样装备多个国家特战部队。”我不假思索说。 “最后是凶手在火车站凶案中使用的连发狙击枪,德国制造的轻型狙击枪步枪,从凶手使用的凶器你有什么看法?” “格洛克18型是奥地利制造,安达略MK3是美式战斗刀,狙击步枪又是德国制造,凶手采用三种不同制式的军事装备,除了说明凶手有部队服役经历外没其他的线索。” 景承把车停在一栋大楼下面,看着后视镜说:“特种部队中狙击手这个角色至关重要,训练也极其严格,一名合格的狙击手对枪械的要求近乎于苛刻,他必须了解武器的各种性能和特点,因此狙击手很少会更换自己的武器。” “你是说凶手在部队服役的时候所使用的就是G3。”我还是愁眉不展摇头。“G3最为性能优良的狙击步枪,很多国外部队都有装备,从这条线索很难追逐到凶手。” “G3的确很多部队装备,但同时装备G3连发狙击步枪、格洛克18以及安达略MK3战术刀的部队只有一个。”景承的指头一边敲击方向盘一边注视后视镜。“KSK。” “德国特种部队!”我立马来了精神。“这么说凶手曾经在德国特种部队服役过,可服役人员的档案属于机密,是不可能对外公布的,我们还是无法知道凶手的背景资料。” “一个人的坚毅程度并非是意志决定的,大多数时候会因为情感受的羁绊而波动,比如苏锦以为你会面临死亡时,可以替你去当靶子,所以说情感才是人最大的敌人。” 景承没头没脑说着,我刚想问就看见后视镜里走来一名牵着小女孩的女人,那小女孩好漂亮,蜷曲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特别是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棕色瞳孔让人过目不忘。 景承下车站在女人的面前,露出能轻易感染任何人的微笑:“嗨,我是Frank同事,刚好有事去找他经过这里,Frank让我顺道把你们带过去。” 第二十四章死亡代言人 Frank是谁? 我不时看着旁边开车的景承,但始终没有问出口,他的注意力也没在我身上,和后座的女人还有小女孩闲聊,只要景承愿意他很容易就能得对别人的信任和喜欢,特别是那个小女孩趴在座椅后背摸着景承的头发,她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叔叔有一头长发。 车停在公园外,景承和女人牵着小女孩像是令人羡艳的一家,我跟在后面变成多余的人,午后时间变的轻松惬意,公园里的游人尽情享受冬日阳光的温暖,宠物在草地上欢快奔跑,记不起上一次这么悠闲是什么时候,这里的一切好像与我们那个充满血腥和杀戮的世界截然不同。 女孩向坐在水池边的男人开心的跑过去。 我循声望去那个帅气男人一身得体的西装,健壮的身体和眼镜让他显得不但精干而且斯文,他放下手中的报纸抱起女孩放在肩膀上,女人走过去在和煦的阳光下两人相视一笑。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向他们这样。”我竟然有些羡慕,至少在他们的世界是有颜色的,而我们世界每天都充斥在黑白的凶案照片中。 男人牵着小女孩向我们这边招手,景承笑着点头,他好像真的认识那个叫Frank的男人,或许是他的朋友吧,但又很诧异景承不像是有朋友的人。 景承坐到旁边的石凳上拉紧风衣领口:“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女人带着小女孩去玩耍,Frank向我们走来坐下后手按在那份报纸上,棕色的瞳孔来回注视我和景承。 “P229型,九毫米口径,子弹初速每秒309米,弹夹容量12发,有效射程50米。”景承的目光落在那份报纸上,环顾四周表情很轻松。“你是打算在这里开枪?” 我一听顿时大惊看见隐藏在报纸下的枪口,手快速的伸向腰后,手被景承一把拉住。 “活在一个谎言的世界是不是很累?”景承望向远处牵着小女孩的女人。“我很好奇,每天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把枪藏在什么地方,显然不能是枕头下,或者你根本不敢熟睡,怕在睡梦中说出自己的秘密,还有,还有当她们叫你Frank的时候会不会不习惯,有没有一种冲动想告诉她们,你其实真正的名字叫Andreas。” “你们是什么人?” Frank用生硬的中文问。 1997年,就读于德国慕尼黑特种兵学校。 2000 年,德国33侦查连服役。 2003年,加入德国特种部队KSK。 2005年,被秘密派往阿富汗执行暗杀任务,成功击毙恐怖组织塔利班五号头目。 2007年,深入伊拉克执行搜索大规模杀伤武器任务。 2008年,…… “从你2003年加入KSK到2010年因伤退役,你前后一共参与并且成功完成了27次海外秘密军事任务,从这份简历上看,你应该是无名的国家英雄。”景承滑动手机屏幕,读完后推到Andreas面前。“而不是在公园持枪的危险分子。” Andreas瞟了一眼手机上的资料:“你怎么会有这些档案?!” “别急,你这份档案精彩的地方还在后面,退役以后你被跨国公司招募,派往主要竞争对手在我国的海外公司,目的是窃取该公司最新研发的半导体技术,你不但是一名优秀的特种兵还是一名成功的商业间谍,到目前为止你获取的情报足以让该公司损失过百亿。”景承直视对方从容不迫说。 “你,你们怎么会知道?” Andreas露出吃惊的表情。 “KSK为了保护正在执行任务的人员安全,从来没有公布执行过的秘密战斗行动,因此 KSK成员的档案都属于国家机密,但一名有特殊军事背景的外籍人士入境,你真当国安部的人都是瞎的。” “你们是国安部的?”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机里的资料,我只要按下发送键,你的身份就会曝光,相信你应该清楚对于一个造成公司重大损失的商业间谍会有什么结果。”景承又望向远处的女人和孩子。“我猜,我猜至少你不能像现在这样享受美好的下午时光了。” “你们想怎样?” “你是谁,做过什么,对于这些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景承心平气和说。“不过我不太习惯在枪口下交谈。” Andreas迟疑了片刻还是收起了枪,我打量了对面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很久,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在国外服役的特种兵。 景承把一张照片放在Andreas面前,指着上面的人:“认识他吗?” “Sariel!”Andreas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即便Andreas看见的是照片,但神情还是充满了不安的谨慎,已经习惯处变不惊的脸瞬间变的阴沉“他在什么地方?” “他和几起凶案有关,我们现在正在找他,需要你提供关于他的资料。”我说。 “这个人是死亡的代言人,有他在的地方死亡必定如影随形,相信我,他不会只杀几个人,作为忠告,我只能劝你们远离这个人,否则,在我眼里你们和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看来Andreas很了解昔拉,景承表现出淡定:“和死人如影随形的人应该在地狱,那里才是他的归宿,我们就是送他回地狱的人。” “我和他曾经一起在KSK服役,他是一名狙击手,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狙击手,在部队的时候他各项训练成绩都相当优异,他总是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交谈,那双灰色的瞳孔让他像一头冰冷的野兽,而KSK让这头野兽拥有了娴熟的猎杀技能。” “你们既然在一起服役过,有没有他的照片?”我问。 Andreas摇头:“他一直戴着口罩,任何时候都戴着,包括训练也是,我们从来没看见他取下过口罩,即便是教官好像也默认他这样做,除了他的名字外,我们对他没有任何了解。” “他和你参与过什么任务?” “没有。” “没有?” “KSK的训练极其严格甚至是残酷,我们被派往北极进行炼狱式的训练,那是无法想象的环境,恶劣的天气和严寒让很多人无法坚持,一次野外生存训练中,我和Sariel一组在冰川模拟狙击实战,我是他的观察员,训练任务是我们必须在冰川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伏十三个小时。” 我在警校也接受过野外生存训练,强度肯定是无法和KSK的训练科目相提并论,在零下二十度的环境下潜伏十三个小时,这需要超强的意志力和承受力。 “我们完成了任务,但身体消耗已经达到极限,任务结束后Sariel没有按照命令撤离。” “为什么?” “他发现一头迷路的小北极熊,400米的距离一枪击毙,他违反了训练要求并且不肯撤离,我只能独自返回营地。” “他为什么不肯撤离?” “成年北极熊会寻找走失的孩子……”景承声音低沉。 “Sariel被带回营地已经是八小时后,他在冰川一共射杀三头北极熊,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移动过位置,他在冰川一共潜伏了二十一小时,找到他的时候他像一块冰雕,但眼睛里却透着杀戮的兴奋。” Andreas取下眼镜对我们说。“因为这件事Sariel被部队除名。” 景承问:“你最后一次看见Sariel是什么时候?” “2009年7月5日。” Andreas想都没想回答。 “你,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有些诧异。 “2009年我奉命前往索马里执行救援任务,有多名德国记者被抵抗军扣押,我们的任务是在尽量避免冲突的情况下营救人质,任务原本很成功,快要到达撤离地点时遭遇到抵抗军攻击,我奉命和另外五名兄弟掩护撤退。” “根据资料显示,那应该是你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发生了什么事?”景承问。 “部署行动时情报显示抵抗军装备落后,火力不足以和我们抗衡,但在撤离途中一名兄弟腿部中枪倒地,通过枪声判断是狙击枪械,营救过程中又有三名兄弟中枪,全是击中腿部。” Andreas说到这里声音逐渐黯然。 “抵抗军里有狙击手。”我说。 “还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狙击手,并不直接毙命而是造成伤员无法行动,以此来吸引更多的救援人员,最后只剩下我和好友Karl,受伤的兄弟被抵抗军抓获,我们隐藏在树丛中准备营救,但敌人人数太多而且我们弹药不够,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他……” Andreas用手捂住额头仿佛不愿意再去回想。“Sariel,那个穿着迷彩服脸上涂满伪装色的野兽,在他面前全都是曾经和他一起受训的兄弟,他掏出枪一个接一个对着他们眉心开枪,没有任何的迟疑和怜悯。” “Sariel怎么会和抵抗军在一起?” “他没有信仰、责任和荣誉,他需要的只有死亡,而雇佣兵正好能满足他无法填满的杀戮,相信我,那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杀戮机器。”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继续问。 “Karl是队长,他命令我先行撤离回营地报告,他留下来清理阵亡兄弟遗体,可我还是违反了命令,我无法容忍那个屠杀我兄弟的人活着,我扣动了扳机可惜没有击中他,抵抗军开始大规模追捕。” Andreas解开衣服纽扣,裸露的右胸赫然一处愈合的枪伤。“我中弹受伤,是Karl把我推着逃离包围圈,赶到接应地点时Karl把我背上直升机,但他却……狙击枪子弹从他后背穿透身体,我是看着他从直升机上掉下去。” 我虽然不是军人,但我能体会他们之前生死与共的战友情谊,一时间我们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2009年7月5日,在这一天是我兄弟阵亡的日子,可至今他们的遗体还留在索马里,所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Andreas重新穿好衣服,偏头望向远处的女人和孩子。“她们不是我的妻女,是Karl的妻子和孩子,她因为工作生活在这个国家,我的命是Karl救的,我欠他的永远无法弥补,所以我必须照顾好他的家人,这是我的责任。” 景承在手机上删除了档案资料,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我伸出手语气平和:“很高兴认识你,Frank。” “谢谢。”Andreas握住手感激的微笑。 “我在兄弟们的墓碑前发过誓,我会找到Sariel。”刚走出几步Andreas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找到他时能不能告诉我?” “这不是你的战场。”我回头指向远处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还有洋溢着幸福的女人:“你的战场在那里,需要你兑现承诺和责任的地方,当好你的Frank,让她们永远这样开心和幸福才是你该做的。” 第二十五章鬼迷心窍 虽然没能从Andreas身上了解到昔拉的更多资料,但我们对昔拉的危险和残暴有了新的认识。 “你怎么找到Andreas?”我一边开车一边问。“KSK的服役人员档案都是绝密,国安局不可能掌握Andreas的身份。” “警局的监室里不是有一个侵入过北美防务系统的人嘛。”景承漫不经心回答。 我一愣大吃一惊:“你找妖精帮忙了?” “我只不过给了她一台能上网的笔记本而已。” “你脑子进水了吧,她有电脑就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人。”我瞪了景承一眼。“你最近这智商真是让人捉急啊。” “问题是,她现在是我们需要的人。”景承不以为然回答。“她黑入KSK档案系统,在里面找到昔拉的部分资料,他是一个孤儿没有任何人际关系,入伍后表现优异,专注、冷静、隐忍、坚韧还有执着,他具备了一名合格军人所有的特质,但心理测评报告显示昔拉有极强的攻击欲望和不稳定的情绪波动,可奇怪的是,我看过昔拉在孤儿院的成长经历,他的心理扭曲似乎不是环境因素造成的。” “有什么关联?” “心理变态又称心理障碍,指人的思维、情感、人格等心理因素的异常表现,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异常来源于意识抑制,属于心理范畴的疾病,但这一点我在昔拉身上完全看不见。”景承把腿翘起若有所思说。“所以我怀疑昔拉的心理异常是病理性的。” “生病也能让人变态?”我很是惊诧。 “算了,一时半会也给你解释不清楚,总之结合昔拉的面部特征来看,我怀疑昔拉患有某种遗传学疾病,暂时还不清楚具体的病症,我还在让陆雨晴从这方面入手调查。” “现在怎么办?按照Andreas的描述昔拉一直处于杀戮状态,发布会的召开真能把他引出来?” 景承舔舐嘴唇目光狡黠:“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拿回《理想国》并且杀掉所有知情人。” 听到这里我心又悬起:“苏锦在发布会上露面,而且宣布案件由她负责,她现在已经会成为昔拉的目标,我很担心她的安全。” 景承没有否认而是看向窗外:“昔拉不惜一切阻止《理想国》隐藏的真相曝光,应该会很快下手。” “宫文心把《理想国》给你就是希望你能破译上面的秘密,你从那本书里难得就没有新的发现吗?”我焦急问。 “我最近智商捉急。”景承反呛一句。 “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点,主意可是你出的,现在苏锦为了我以身犯险,她要真出什么事,你良心就不会痛?” “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万能的神,而且还是一个无所不知有求必应的神。”景承指着自己一本正经反问。“你看我像是神吗?” “你在法学院的时候能轻而易举破译凯撒的司芬克斯密信,而《理想国》上的秘密是一个普通人留下的,为什么你无法破译呢?” 景承双手支撑在脑后说:“在我破译司芬克斯密信时,我能通过凯撒留下的凶案现场来推断他的行为特点以及心理状况,从而勾画这个人的逻辑轮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模式,那么凯撒留下的密信也在这个模式范畴之内,通过角色代入我能尝试用凯撒的思维替代自己,这样我就能破解他留下的密信。” “别给我说的这么复杂,我只知道凯撒远比在《理想国》上留下秘密的人聪明,你既然能角色代入凯撒,为什么这个方法不能用在这个人身上?” “代入谁?我们连《理想国》是谁邮寄的?这个人从事什么职业?多大年龄?社会背景、性格习惯,行为举止没有一样是知道的,你总不能让我凭空幻想出一个人。”景承忽然欲言又止。“不过,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我本来就心急如焚,见他支支吾吾更是着急。“都这个节骨眼你倒是痛快点啊,我们越是耽误时间苏锦越危险。” “其实问题没那么复杂,根本不需要我破译什么秘密,如果能找到邮寄《理想国》的人不是什么都清楚了。” “你少给我绕弯子,说了半天你脑子里装的还是妖精。”我算是听明白景承的弦外之音。“她犯的是刑事罪,赫部长都没有权力释放她何况是我,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全力配合警方,其他的想都别想。” “我不认为一个掌握北美防务机密的人会心甘情愿向警方妥协,她是独角兽,神秘而高贵的生物,据说只有心灵最纯洁的人才能看见,好像怎么看我和你都不是纯洁的人。”景承漫不经心说。“她是主动让我们看见,她选择了信任我们,为什么我们不能同样相信她呢?” “你所谓的相信就是放她走,我知道你没底线,是不是为了这个妖精你还打算劫狱啊。”我本来是想挖苦景承的,看见他没有表情的脸愣住。“你,你该不会是真想劫狱吧?!” “我还有劫狱的本事?” “你连银行都敢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要不这样,放宫文心出来让她协助破案,等到案件结束以后再说。”景承很执着看向我。 “你看我干什么啊?”我瞪了景承一眼无可奈何说。“看我就有用了,上一次放走严漠生你以为赫部长是因为我啊,他是相信你的判断,平白无故放走一名在押犯人这个锅现在赫部长还替咱们背着呢。” 景承默不作声望着我,那眼神我实在受不了,从认识他到现在我一直没反驳过他。 “别,别用这眼神看我,真的没用,凡事都要讲证据,就凭她现在说的这些,我给你保证赫部长都不会点这个头。”我一本正经对景承说。“公安机关是国家公器服务于民众的,赫部长虽然位高权重可不代表他能随心所欲,我劝你最好打消找赫部长的念头。”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和老狐狸提要求?”景承反问。 “那,那你什么意思?”我突然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鼻子哭笑不得。“我,你指望我放了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那就没办法了。”景承摊手。 他越是这样我反而越紧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办法说服你去帮宫文心,那么只能靠我们自己去解决问题。”景承反应很平静。 可这不是我熟知的那个疯子,他只会按照自己的行为逻辑去解决问题,至于制度和约束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试想一个在真相面前没有免疫力的反社会人格疯子,怎么都不会向我妥协。 “不是,你这算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人家吴三桂不惜背负千古骂名为一个女人,好歹吴三桂也对陈圆圆知根知底吧,你呢?你前前后后才见过宫文心几次啊?”我面向景承一脸严肃说。“何况见面礼就是把你给骗了,你怎么就像被她下了降头,得,你还是当那个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天才吧,愚者的世界太危险不适合你。” “停车!”景承的注意力好像根本没在我身上。 停下车他快步走进街边一间精品点,看他的神情很专注,还想问他打算干什么,不过景承完全没有理会我的意思,在车上等了很久,看见一个泰迪熊公仔从店里走出来,拉开车门冲着我露出可爱的笑容。 景承的头从旁边探出来:“把后备箱打开。” “你买这么大的泰迪熊干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让我继续当天才吗?天才总是寂寞的,所以我打算给自己找个伴。”景承晃动泰迪熊的手,嘴角上翘挂着神经质的微笑。“晚上睡觉没那么孤单。” “你打算抱着泰迪熊睡?” “难不成我抱着你睡?” 景承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但我实在想不通他买泰迪熊的目的,事实上他的床根本放不下这么大的泰迪熊,而且在第三天早上起床我发现泰迪熊便离奇的消失,我猜景承是不会告诉我他的床伴下落。 房间里流动着寒冷刺骨的气流,景承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窗边,暖气已经无法抵御凛冬的严寒,他手伸向窗外一言不发静立。 “你在干什么?这么冷的天……” “下雪了。” 我一怔脚步停在窗边,放眼望去整座城市变成白色的世界,飘风的雪花连成片如同灵堂的白布。 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苏锦在电话里声音急促:“城西郊外废弃厂房发生凶案,鉴证科初步判定凶手和中州湿地森林公园凶案系同一人。” …… 第二十六章浪漫杀戮 我们赶到城西时苏锦和陆雨晴已经在那里,城西郊外的拆迁区残垣断壁一幅破败的景象,从昨晚开始下的大雪让这里看上去更加萧杀。 凶案在废弃厂房内的一间屋里,因为拆迁的缘故常住人口都被迁移,这附近成了人迹罕至的无人区。 苏锦把手套递给我们:“凶案是项目施工队发现的。” 我们戴上手套走进房间,潮湿的屋内迎面而来浓烈血腥味道,探照灯把阴暗的房间照射的如同白昼,警员在凶案现场井然有序收集证据拍照。 房屋的中间是一张陈旧的桌子,两边的椅子上坐着已经僵硬的死者,在桌子的中间有一个玻璃瓶,里面是一只飞舞的蓝蝶,在桌子上方挂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锦盒,一旁的血泊中躺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人。 “现场一共有三名受害者,死亡时间是昨晚凌晨2点到4点之间。”陆雨晴站起身取下口罩对我们说。 景承的目光落在墙角的石台上,上面整整齐齐摆放三排物品,有手机、钱包、身份证。 “凶手留下的,这些物品证实属于三名死者,凶手没有打算隐藏死者的身份。”苏锦说。 陆雨晴指着桌子左边的男性死者告之,胡阳初,28岁,通讯公司主管,右边的女死者叫吴云珠,26岁,私企白领,两人是相恋3年的情侣,昨天刚从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躺在血泊中的男死者叫郭城,56岁,无业靠捡垃圾为生。 “只是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的物品摆放在这里。”陆雨晴面色沉稳说。“根据发现凶案的施工人员反馈的情况,这片拆迁区已经空置了很久,白天会有一些收破烂的来捡垃圾,项目规划今天开始正式施工改建,凶手把行凶地点选在这里,说明凶手在完成作案后希望警方马上发现。” “傲慢,自负的傲慢,他是在藐视我们所有人。”景承注视面前的死者物品冷冷说。“和前两次凶案比,凶手的行为在升级,他变的更加自信和暴戾,这是一种挑衅报复的心理。” “报复什么?”苏锦问。 “新闻发布会,这是凶手的回应,他采用了极端并且强硬的方式,他反击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还要早,可见我们触动了凶手最薄弱的环节。” 我回头看了一眼屋里三名死者:“胡阳初和吴云珠是情侣关系,既然已经领证他们现在是夫妻,凶手会在下雪的时候猎杀特定关系的男女,这符合凶手的心理侧写,为什么凶案现场还有另一名男性受害者?” “郭城和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景承问。 苏锦摇头:“已经核实过,郭城和他们没有关系。” “你对死者已经做过初步的尸检,他们的死因是什么?”我继续问。 陆雨晴摊摊手:“这一次不需要我做尸检。” “为什么?” “鉴证科在现场的石台上发现一部持续拍摄的手机,确定是凶手故意留下,他在行凶的时候用手机拍摄了整个过程。”陆雨晴从证物中拿起手机。“上面没有发现指纹,我和苏锦准备等你们来了再看。” 景承接过手机,我们围到他身边,按下视频播放键后画面一片漆黑,依稀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在支吾声,随着一抹光亮在画面中绽放,有人点燃一支蜡烛放在桌子的中间。 画面借助微弱的烛光逐渐变的明亮,首先在抖动的画面出现的是郭城,他双手反绑一脸惊恐的坐在地上,胶布封住他的嘴,支吾的声音就是从他口中传来。 视频中有人走到的声音,视频画面也随之延伸,直到画面不再抖动,从拍摄的角度看,应该是凶手将手机放在了石台上。 从视频中我们看见一个影子蔓延到对面的墙角,在桌上发下装有蓝蝶的玻璃瓶后消失在烛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中,郭城惊恐的望向角落,不停的挣扎试图摆脱,嘴里的支吾声连成单一持续的音符。 手机拍摄的角度刚好对准房屋中间的桌子,穿着黑色礼服的胡阳初和一袭洁白婚纱的吴云珠身体被捆绑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画面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徒劳挣扎的郭城外,其他的一切都是静止的,角落中的人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夜风吹拂烛光,摇曳的光线偶尔会触及到那片漆黑。 黑暗中一双灰色的瞳孔出现在画面里,流露出嗜血野兽的暴戾和冰冷,让画面瞬间变的更加诡异阴森。 继续播放的视频中,忽然胡阳初的头微微摆动一下,渐渐他的身体开始缓慢的活动,很显然他被带到这里之前先被迷晕,角落中的人仿佛很有耐心,一直在等猎物苏醒。 逐渐清醒过来的胡阳初用茫然的目光扫视四周,看见自己身上的礼服时露出疑惑的表情,说明衣服并不是他之前就穿在身上的,当他看见旁边一脸惶恐的郭城时吓了一跳,用力摇晃头应该是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视频中胡阳初大声喊着吴云珠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担心,随着吴云珠的清醒,两人目光短暂的呆滞对视后,对眼前未知的一切充满恐慌。 “这是什么地方?”吴云珠一边恐惧的环顾四周一边问。 “不,不知道。”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胡阳初还是摇头。 “我,我怎么穿着婚纱?”婚纱拥有让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魔力,可如今落在吴云珠的眼里变成恐惧的源头。 “云珠,别害怕,你好好想想来这里之前最后记得的是什么?”胡阳初毕竟是男人,可以看出他在尽量控制自己的害怕。 “我们,我们去民政局取结婚证,然后一起去吃饭庆祝,接着打算开车回家,然后,然后……”吴云珠表情很艰难,似乎在吃力的回想。“我记不起后面发生什么事。” “我也是,我也只记得我们开车回家。” 在地上喘息的郭城又开始挣扎,把胡阳初和吴云珠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胡阳初惊慌失措问。 换来的只有含糊不清的支吾声。 视频中突然传来缓慢而苍凉的声音,像是亡魂的独白。 什么是爱? 爱就是笼罩在晨雾中一颗星。 没有你, 天堂也变成地狱。 …… “德国浪漫主义诗人海涅的诗。”景承一边看着视频一边说。“这首诗收录在他的诗集《罗曼采罗》中,也是他生前完成的最后一首诗。” 画面中三个不知所措的人同时惊恐的望向角落的黑暗。 “爱情的美妙在于能让两个人一见钟情,如痴如醉,山盟海誓,这样的爱情固然让人动容,但注定不能持久,只有领悟到爱情的真谛才会永恒。”男人的声音深沉而犹豫。 “你,你是谁?”胡阳初战战兢兢问。 “我是准备让你们领悟爱情真谛的人。” “放我们走,我不要留在这里。”吴云珠一边挣扎一边恐慌的喊叫。 “我会放你们走,到在此之前你们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问什么?” “告诉我,真正的爱情应该是怎么样的?” 胡阳初和吴云珠面面相觑对视,最后吴云珠怯生生回答:“无时无刻心里都想着对方,只想和对方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你呢?你的理解又是什么?”那声音在问胡阳初。 “保护爱的人,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予爱人幸福。” 画面中胡阳初和吴云珠对视的目光即便充满惊恐,但依旧能看出对彼此坚定不移的爱恋,他们望向角落等待回复,很长一段时间画面里死一般寂静。 “你们所说的爱情太热烈,也太虚幻,真爱是平静的,是伟大的悲悯,而不是一时的冲动和激情。”声音略显失望和遗憾,但依旧平和。“你们既然认为深爱着彼此,那么今晚你们需要向我证明对彼此的忠贞。” “我们为什么要向你证明,放我们走,我要回家。”吴云珠情绪有些失控。 胡阳初要冷静很多:“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会追究今晚的事,我们还有点钱,只要你放我们走,我都给你。” “我们现在谈的是关于爱情的真谛,你居然和我谈钱,你在玷污最纯洁和神圣的事。”声音不为所动缓缓说。 “你他妈神经病吧。”胡阳初拼命挣扎大声咆哮。“书看多了把你脑子看傻了?你要什么真谛自己找个女人问去。” 视频里又是一段沉寂,我看见墙角的影子在向前延伸,推测坐在角落中的男人站起身。 “尊重是相互的,为了尊重这次交流,我特意为你们换上结婚的礼服,但你的反应有些过激,我想你还没明白现在的处境。”影子继续向前蔓延,声音也随之冰冷。“为了今晚我们能完成沟通,在正式探讨前我希望你们能遵守以下要求。” 第一、只能由我来提问,你们没有提问的权力。 第二、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不要试图拒绝和反抗。 第三、如果违反以上要求…… 影子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在郭城身上,一只手抓住他凌乱花白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直至郭城抖动着身体跪在地上,一把带有消声器的枪抵在他太阳穴上。 啾! 身后的人扣动了扳机,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一气呵成,郭城头重重一偏倒在地上,头上喷涌的鲜血在地上汇成血泊,惊恐的吴云珠和愤怒的胡阳初瞬间震惊的安静下来。 随着郭城的倒下,那个穿着黑衣脸被口罩遮掩,一双冰冷而嗜血的灰色瞳孔男人出现在画面中,视频里的死寂让吴云珠牙齿磕碰的声音格外清晰。 昔拉坐在两人的旁边,他的沉静和对死亡的习以为常与噤若寒蝉的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他把枪放在腿上,手指敲击在扳机上,来回看看桌子左右两边身体僵硬的两人:“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交流了吗?” 早已吓傻的两人瞟向地上郭城的尸体机械般的点头。 看到这里我们才明白为什么捡垃圾的郭城会出现在凶案现场,在昔拉眼里他只不过是用来威慑胡阳初和吴云珠的道具,他开枪的时候简单的如同捏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看得出昔拉对生命已经失去任何敬畏。 第二十七章血色婚礼 昔拉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所以在视频画面中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急切,他保持的平静反而更显得令人畏惧。 “很好,看来你们已经明白今晚交流的基本要求,今天下午你们刚领取了结婚证,说明你们已经做好和对方彼此共度余生的准备,所以我决定亲自见证你们的爱情。”昔拉很有礼貌的询问。“今晚这里就是你们婚礼的现场,请问,我能当你们的证婚人吗?” 画面中两人迟疑了一下,相互惶恐对视后颤抖的点头。 “胡阳初,你愿意承认接纳吴云珠成为你的合法妻子吗?”昔拉很认真问,这场诡异的婚礼笼罩在死亡的气息中。“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胡阳初蠕动喉结:“我,我愿意。” “吴云珠,你愿意承认接纳胡阳初成为你的合法丈夫吗?”昔拉偏头看向花容失色的女人,声音依旧平缓的让人不寒而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吴云珠用哽咽的声音回答。 “你们自愿接受对方成为生命的另一部分,那么请跟我宣读誓言。” 昔拉的举止没有任何做作,他仿佛一个虔诚的主婚人在见证两位新人的爱情,亦如他宣读的誓言透着真诚和尊重。 我将珍惜我们的爱情,爱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 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于你,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将和你一起在那里被埋葬,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有你在身边生死相随。 两人在惊恐中跟着昔拉呆滞的读诵。 “现在你们可以交换戒指了。” 胡阳初和吴云珠一愣,两人不知所措望向昔拉,视频中胡阳初不停蠕动嘴唇但始终不敢发出声音,他应该还谨记这场婚礼的要求,他们没有提问的权利。 “哦,对不起,我忘记了你们没有戒指,作为主婚人我打算送你们一件礼物。”昔拉起身退到角落,过了片刻他推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到桌前,样子有些像天平,其中一端悬挂着精致的锦盒,但高度是胡阳初他们够不到的位置,昔拉指着锦盒说。“里面装着一对婚戒,只要你们把戒指戴到对方的手指上,你们的婚礼就算圆满结束,我会真心的祝福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同时也会放你们走。” 昔拉的话音一落,视频中胡阳初立刻拼命伸手去拿,但他和吴云珠的身体被捆绑在凳子上,根本无法站起身,任凭他们如何努力也是徒劳。 两人欲言又止怯生生看向昔拉。 “我允许你们说话。”昔拉点头示意。 “我们被绑着根本拿不到戒指。”胡阳初鼓起勇气说。 “爱情的道路从来都不是平坦的。”昔拉望了一眼悬挂在半空中的锦盒说。“你们需要付出努力、包容以及持之以恒的坚持才能相互扶持的走下去,那么你们首先就从婚戒开始。” 昔拉停顿了片刻后不慌不忙告诉两人,锦盒的另一端被一个木块牵扯放在玻璃器皿中,需要让木块升起才能让锦盒放下。 “其实很简单,把水注入器皿中木块便会浮起来。”昔拉提示。 “我,我们不能动,而且这里也没有水。”吴云珠一脸惊恐说。 “爱情是弥足珍贵的,所以你们必须用另一样珍贵的东西去交换。”昔拉把什么东西放在两人面前,等他手移开时我们从画面中看见两把锋利的匕首。 “什,什么东西?” “你们没有水,但你们有血!” 画面中两人顿时惊骇的张开嘴,我们也明白昔拉是让他们用生命交换戒指。 “你们旁边各有一个容器,血会顺着容器流入玻璃器皿中,你们现在要做的事很简单,就如同我最开始所说,在今晚你们须要通过这场婚礼来领悟爱情的真谛。”昔拉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手指依旧有节律的敲击着扳机,只是他的身体被黑暗吞噬,如同恶灵般享受死亡的前奏曲。 两人惊恐万分的不知所措,面前的匕首在烛光下映射出夺人心魄的寒光,我留意到那个装置后面的玻璃容器,要让木块浮起来至少需要两千毫升,但正常人短时间失血超过一千毫升便有生命危险。 “爱情的真谛是付出,为对方无条件的付出一切,你们既然彼此相爱,那么为对方付出就是对爱情忠贞的表现,来吧,来向我证明你们的爱情。”昔拉取出弹夹,一颗颗慢慢退出子弹。“当弹夹里只剩下两颗子弹的时候,你们还没为对方戴上戒指,你们会和地上的这个人一样。” 昔拉枪杀郭城时太干脆利落,我猜想他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在告诉胡阳初和吴云珠,他所说的话毋容置疑没有任何的侥幸。 我看见胡阳初一咬牙,拿起匕首割开手腕,顿时血如泉涌般滴落在容器中,昔拉那双灰色的瞳孔中流露出满足,他仿佛很享受这场血色的婚礼,但手并没有停歇匀速的退出弹夹中子弹。 胡阳初心急如焚注视鲜血流入后面的玻璃容器,木块在慢慢上升,悬挂的锦盒也随之下降了一点,但以这样的速度,不足以在昔拉的限定时间内拿到戒指。 胡阳初大口喘息,视频中他因为快速失血脸色苍白的如同白纸,但他竟然又是一刀割开另只手腕,对面的吴云珠早已崩溃的大声哭泣,看得出她的害怕和胆怯。 锦盒距离他们能触及的位置越来越近,但大量的失血已经让胡阳初神志模糊,在画面中他连呼吸都变的没有气力,吴云珠喊着他的名字,但已经没有什么反应,胡阳初的手慢慢低垂,整个人最终倒在桌上。 不断涌出的鲜血注满了容器,溢出流淌在地上,锦盒终于被吴云珠拿到,她撕心裂肺哭喊着将戒指戴着已经不动的胡阳初手指上,任凭她怎么摇晃胡阳初都没有反应。 昔拉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又重新把子弹装进弹夹,视频里充斥着吴云珠的无助而绝望的哭声,昔拉把枪收起来慢慢走到吴云珠的身后,似乎是怜惜的抚摸她的头发。 “放,放我们走。”吴云珠举起手,无名指上是那枚血染的婚戒,歇斯底里的喊叫。“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嘘。 昔拉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安静,在她身后说:“爱情的真谛除了付出以外还有忠诚和信任。” 吴云珠身体抖动的像筛子,一直蠕动的嘴角什么也说不出来。 昔拉轻轻抚摸她的肩膀,样子好像是在让她平复。 “这个容器只需要两千五百毫升血液就能让木块浮起来,如果你也愿意向你伴侣那样为彼此付出,那么你们不但能得到婚戒也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可惜……”昔拉的声音透着失望和遗憾。“可惜你背叛了自己的爱情,你选择了逃避,同时你也辜负了他对你的忠诚和信任。” 昔拉慢慢伸手拿起桌上的匕首,放在吴云珠肩膀上的手已经捂住她的嘴,吴云珠拼命的挣扎但根本没用,匕首锋利的刀尖慢慢没入她的胸口。 “你背弃了自己选择的爱情,那么你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亦如之前你跟我一起诵读的誓言。”匕首一点点刺入,吴云珠的身体在痛苦的抖动,她被捂住的嘴发不出声音,视频中只有昔拉渐渐冰冷的低语。“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将和你一起在那里被埋葬,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有你在身边生死相随……” 昔拉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匕首已经完全刺入吴云珠的身体,她瞪大的眼睛里光泽在快速的消失,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婚纱,视频的画面触目惊心令人不寒而栗。 昔拉把什么东西放在吴云珠的身上,很平静的转身注视着画面,他应该是在看手机拍摄的地方,那双灰色的瞳孔让人感觉异常的阴冷,他应该知道我们会发现拍摄的手机,他是在和我们对视,亦如景承之前所说,狂妄的傲慢与自负显露无疑。 最后他吹灭了桌上蜡烛,视频画面定格在一片漆黑之中。 等景承放下手机,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凶案现场和视频中一模一样,我们仿佛重新经历了一次发生在这里的杀戮。 忽然有陌生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房间中令人压抑的沉寂,鉴证科的警员四处查找,最终在吴云珠身上发现手机,我这才想起视频中最后昔拉把一样东西放在吴云珠的身上,想必就是这部手机。 “喂……”警员接通电话,很快看向我们这边,表情有些吃惊。“苏队,找,找你的。” 苏锦接过电话按下免提,里面短暂的静默后传来声音。 “把手机带在身上,你必须确保能随时接到我的电话,否则我会杀更多的人。”昔拉的声音和视频中一样平静。“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第二十八章被羁绊的怪物 厂房凶案后我每天寸步不离跟着苏锦,为了妥善起见我甚至让她晚上住到我家,但昔拉留给她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过。 早上起来我照例帮苏锦穿上防弹衣。 “没用的。”苏锦举着手苦笑。 “没用也要穿。”我停顿了一下,心里清楚面对一个冷血的狙击杀手,任何防弹衣都形同虚设,但这是唯一能让我安心的办法。“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不怕。”苏锦安慰我。 我抬头和她对视,突然有一种生离死别的伤感:“我怕。” 很难去想象如果有一天我身边没有她会怎么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人成为我难以割舍的羁绊,想到这里我回头看了一眼客房整洁的床。 “你最近见过景承吗?”算起来已经有三天没看见他了,确切来说苏锦搬过来后他就离奇的消失了,连同一起不见的还有他那个夸张的泰迪熊公仔。 我打过他电话也一直关机,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完失踪,我在心里不知道已经咒骂过他多少遍,但心里却空荡荡的,好像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就如同在镜子前看不见自己时一样慌乱。 “不知道,他可能有自己的事吧。”苏锦从房间出来时手里提着小提琴盒。“我上午有课,下午局里见。” 我不知道苏锦什么时候开始迷上小提琴,像她这样的工作狂居然会每天抽半天去练习小提琴,用她的话说这叫情绪调节,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压根就不是学音乐的料,最让我诧异的是,苏锦的小提琴居然还是景承送她的礼物。 回到警局我看见景承,他捧着那本《理想国》坐在窗边,看见我进去竟然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你去什么地方了?”我话出口又后悔,感觉自己像独守空房的怨妇在质问夜不归家的男人,语气硬生生变的无所谓。“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这个房东,就算要退房总要大声招呼吧。” 陆雨晴进来时候刚好听到我们的谈话:“退什么房?” “他,他这几天没和你在一起?”我一愣。 陆雨晴比我还茫然:“他,他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那你这几天都睡在什么地方?”我好奇问。 “你把苏锦带回家,孤男寡女的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我在家里多不方便,我替你着想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景承一本正经回答。 “我和苏锦能发生什么事……”我白了景承一眼没好气说。“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凶手都找上门了,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让她去家里是为了保护她,你不辞而别和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 “对啊,我不像你,我一直都是用脑子的。”景承收起《理想国》没心没肺的笑。“昔拉在厂房杀人是为了警告,真正让他在乎的是我手里这本书,在书没被拿到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 “问题是凶手的目标是苏锦,他随时都有可能行凶。” “所以我才坐在这里看书。”景承一边说一边望向窗外。“如果我是他会时刻留意我们的一举一动,相信现在他就在看着我们,只要书还在苏锦就是安全的。” “等等。”陆雨晴打断我和景承的对话,站到景承面前很认真问。“你还没回答,这几天晚上你睡在哪儿?” “我还能去哪儿,当然是警局啊。”景承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这里挺安静的,指不定能让我破译这本书里的秘密。” “这么冷的天你就睡这里。”陆雨晴一副心疼的样子。“要不,要不你晚上暂时去我家吧。” 景承竟然没有婉拒的意思,笑着点头:“好的。” 认识景承这么久,其他的没学会但鉴别一个人微表情倒是收获颇多,所以我很肯定景承在说谎,倒不是他的谎言有多拙劣,而是在陆雨晴面前他连都懒得刻意去掩饰,因为陆雨晴在任何时候都会无条件相信他。 等陆雨晴去拿尸检报告的空隙,我坐到景承身边:“说谎,没有羞惭感的说谎,这是反社会人格典型的特点,我知道你没道德底线,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陆检,好歹你身上还留着人家的血,你骗她的时候就没有一点愧疚。” 景承一脸无辜:“我真睡在警局。” 我一怔,他居然没有说谎,这反而让我更加震惊,景承并不喜欢警局,能让他晚上留着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这里还有一个妖精:“你,你这几天晚上睡在监室里?!” 景承在座椅下提了我一脚,像一个被揭穿谎言的孩子,慌张的望向门口似乎害怕被陆雨晴知道:“你声音能不能小点,我还不是想早点破译书里的秘密,所以找一个人探讨,你看,你最近为了苏锦的事焦头烂额,所以,所以我就……” “你这是在玩火!”我瞪了他一眼。“宫文心到底哪儿好了?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危险的罪犯这么感兴趣?我给你讲,陆雨晴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做人能不能有点良心。” “我只是想找一个人研究这本书而已,你至于上纲上线嘛?”景承像一个叛逆的孩子。 “那么多人你不找,非要找一个妖精?” “问题是我找不到第二个有她这么聪明的人。”景承摊着手回答。 “你和她秉烛夜谈几个晚上有什么结果?”我无奈的长叹一声。 景承摇头:“没有。” “我会告诉值班警员不允许你单独前往监室。”我揉了揉脸压低声音说。“你要是不回我那儿,就去陆雨晴家,总之不准你再接触宫文心。” “哦。” “哦?”我没想到景承回答的这么干脆,毕竟他不是那种会妥协的人,他越是这样随意我反而心里越没底。“哦是什么意思?”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我按照自己的方式你不同意,按照你的方式你又不相信。”景承把手里的《理想国》丢给我。“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我被景承反问的无言以对,刚好陆雨晴拿尸检报告返回:“格咔什警方对藏尸现场清理已接近尾声,目前没有新的进展和发现,但通过收集的骨灰推断,受害人数至少超过六十名。” “能确定受害人身份吗?”我问。 “骨灰检测显示受害时间跨度八年之内,因此我请各地公安机关协查最近八年来的失踪人口,范围锁定没有固定社会关系以及低收入人群,目前符合甄选条件的有十二名,调查证实这些人在失踪前都有不明收入来源。” 景承接过报告恢复冷静:“距离现在最近的受害者是什么时候遇害?” “四年前。” “四年前刚好是严漠生被杀的时间,就是说那个顶替严漠生的人被关押在平南监狱后,凶手就停止了行凶。”我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一个靠杀戮来满足自己欲望的怪物,为什么会突然销声敛迹呢?”景承也微皱眉头疑惑不解。“这完全不符合昔拉的心理特质,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抑制住他的杀戮?” “还记得凶手在湿地森林公园以及厂房凶案中,为女死者化妆的行为吗?”陆雨晴双手环抱认真说。“凶手的举动看上去很变态,但作为女人的视角,他在化妆的过程中是充满爱意的,我认为昔拉停止杀戮很有可能和女人有关。” “他恋爱了!”景承最慢慢张开吃惊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让他无法自拔的女人,昔拉是冰冷的杀人机器,如同野兽一样没有情感,但这个女人竟然让昔拉暂时恢复了人性,这,这种情况我还得第一次见到。” “因为爱上一个女人让凶手暂时有了正常人的情感,如果我们找到这个女人,岂不是就能阻止昔拉。”陆雨晴说。 “凶手沉寂四年后重新开始行凶,而且还是公开杀人,可见抑制他的力量消除,他应该失去了这个女人,如同失去约束的野兽,因此他变的更加暴戾和凶残。”我神情凝重缓缓说。“凶手从来没有拥有过,当唯一的拥有失去时,对于凶手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打击,他只会越来越疯狂。” “理论上心理变态的怪物所产生的情感都是畸形的。”景承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说。“我很好奇,这个怪物会爱上什么样的女人。” “爱上什么女人?”苏锦的声音传来。 不知不觉都到中午,她的小提琴课结束,陆雨晴显然和我一样疑惑:“你怎么突然开始学小提琴了?” “景承说我性子急,学学音乐有助于让我安静。”苏锦笑着回答。 “你真要学音乐何必去上什么音乐课,你让景承教你不就好了。”我一脸担心说。“现在形势危急,没事你最好不要单独外出。” “我没音乐天赋,怕他没有耐心教我。”苏锦淡淡一笑。 “我也想学小提琴,要不你教我吧。”陆雨晴似乎很感兴趣。 说完伸手想去打开小提琴盒,景承和苏锦两人竟然同时把手按在上面,而且表情很奇怪。 “你们这么紧张干嘛?”我好奇问。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陆雨晴一脸诧异。 景承和苏锦对视一眼,景承拍拍小提琴盒:“你学不会的。” “谁说我学不会,我偏要……” 陆雨晴不服气,话说到一半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我们的目光瞬间落在苏锦身上,她掏出那部昔拉留在凶案现场的手机,迟疑了一下后接通。 “带上《理想国》,1点30分从大龙坡上地铁二号线,如果超过时间,超过一秒我杀一个人。” 手机随即挂断,我望向办公室的钟,1点12分。 苏锦带上书立刻转身就走,临走时竟然还拎着她的小提琴。 第二十九章孤立无援 我跟着苏锦冲出去,在门口大声对陆雨晴交代,让她立刻安排警力前往地铁警戒,却看见景承无动于衷还坐在椅子上。 “你不去?” “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景承把玩手里的魔方甚至都没抬头看我。 心里惦记着苏锦安危,我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去骂他,急匆匆赶出去追上苏锦,我打开警笛一路狂飙在限定的时间从大龙坡上了地铁,期间接到陆雨晴的电话,警方已经派出大量警力对地铁二号线全线戒严。 拥挤的地铁上我和苏锦身体贴的很近,她把脸就埋在我胸膛:“你心跳的好快。” “你在下一站下车,把手机和书交给我。” 不知道苏锦是真的不怕还是为了让我不担心故作镇定,她看上去比我要轻松的多:“我不会有事的。” “这本来就是该我做的事,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单独去面对一个没有理性的变态杀人狂。” “厂房凶案视频中凶手表现出果决,他既然目标是我绝对不允许随意更改。”苏锦按住我试图去拿手机的手。“你应该相信我,而不是替代我。”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苏锦的能力,可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她在我眼里始终都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小女孩,她的美丽、自信和开朗从未改变过,这也包括她的专注和执着。 我知道她是害怕的,可为了我她却让自己变的坚强。 我伸手紧紧抱住她,有一种莫名的心痛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脚被什么东西撞到,低头看见苏锦拧在手上的小提琴盒。 “你怎么还带着这东西?” “景承说要像爱惜生命一样爱惜自己的乐器,才能……” “景承说,景承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景承的话了。”我现在听见这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你现在也不会身处险境,如今你险象环生他连影子都没有。” “我猜,我猜他应该有其他事要做吧。”苏锦很豁达的笑了笑。 我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起:“下一站下车。” 对方并没有挂断电话,我退到一边联系陆雨晴,我把来电号码告之她,让技术科想办法锁定手机的位置。 我和苏锦在七星林站下车,按照手机里昔拉的指引从五号出站口出去,发现外面人山人海道路拥挤的水泄不通。 “马路对面是主题游乐园,买票进去。”手机里的声音依旧短促。 我这才留意到地铁口的广告,今天是游乐园嘉年华庆典,外面的熙熙攘攘的人流全都涌向游乐园。 我连忙压低声音对陆雨晴说:“调派警力前往游乐园……” 我突然意识到昔拉的计划,他知道我们会追查他的踪迹,因此故意让我们把警力集中在地铁,短时间内很难对游乐园重新进行警力部署。 “警员正在全力赶往游乐园的各个出入口,预计完成部署需要二十分钟,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你们身后有便衣同事跟着随时可以策应。”陆雨晴声音镇定。“还有,技术科已经锁定了凶手手机的位置,就在游乐场内,凶手很有可能会突然接近并且发起攻击,你们一定要小心。” “景承呢?”我问。 “不知道,你们离开后没多久他就走了,我到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我在心里暗自叹口气,最需要他的时候居然不在,每一次遇到险境都是和他一起面对,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存在,紧要关头没有景承的消息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不安。 我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苏锦,对她点点头示意局势还在掌控中,但手却伸到腰后解开枪套。 进入游乐场后,昔拉让我们一直往里走,到广场时他让苏锦停下,我手就放在枪柄上,目光扫视四周全神贯注戒备,人群中我看见分散在我们四周的便衣同事,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欢声雷动的人群夹杂着嘈杂的音乐中让我愈发紧张,我紧紧牵住苏锦的手生怕有什么闪失。 苏锦一直接听着电话,忽然看向我表情很是吃惊:“让你把手机扔到旁边垃圾桶。” 我大吃一惊连忙环顾四周,昔拉就在我们附近而且还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马上!”苏锦神情严峻重复昔拉的话。 我无可奈何将手机丢进垃圾桶,这时发现苏锦脸色大变。 “怎么了?”我焦急问。 “开枪!” “啊?!” 苏锦舔舐嘴唇重复:“让你现在马上开枪。” 我意识到昔拉是打算制造混乱,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游客,一旦发生骚动后果不堪设想。 “十秒之内如果你没开枪的话,他会在这里杀人!”苏锦加重声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脑子一片空白,又扔掉手机无法和陆雨晴取得联系,和苏锦对视一咬牙举枪两开三枪,欢乐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仅仅只持续了几秒,应该是看见我高举的枪,游客中有人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紧接着人流开始没有秩序的向四周逃离,跟着我们身后的那些便衣警员顷刻间就被人海淹没。 苏锦丢掉手机拉着我不顾一切向游乐园南门冲,在路上她告诉我,昔拉要求我们必须在五分钟内从南门离开游乐场,他在停车场留下一辆车,上车后进玉兰大道一直往前开。 我们按照昔拉的要求找到了那辆车,竟然是一辆出租车,我现在开始对昔拉有了重新的认识,他不仅仅只是变态的杀人狂,就如同景承曾经说过的那样,真正的变态杀人狂是除了失去理性之外所有一切的怪物。 昔拉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他除了擅长杀人之外更擅长隐蔽,他知道如何避开一切潜在的危险,先是引导警力集中到地铁造成我们孤立无援,然后在游乐场将我和苏锦单独隔离,现在开着这辆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引人注意的出租车,我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支援,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昔拉的手中。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行驶在玉兰大道上,这是一条贯穿东西的主干道,昔拉并没有告诉苏锦要去什么地方。 “现在该怎么办?”苏锦还抱着她的小提琴盒。 “我们得想办法和指挥部取得联系,就靠我们两人对付一个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杀人狂怕是没有胜算。”我神情凝重回答。 “你应该乐观点。”苏锦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乐观?就现在这个局势你让我怎么乐观?” “别忘了,我们可是不良四人组,要学会相信自己的队友。” “队友。”我无力的苦笑一声。“陆雨晴现在连我们在哪儿都不知道,至于景承……” “他最近对他好像怨气很大,景承到底做什么了?他可是你的同类。”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苏锦还不忘挖苦我。 “天才都是孤独的,所以不会像正常人有那么多牵绊,我以为他真的能傲视一切当他的天才,但我高估了他,他没有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愚者,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没遇到那个能让他沉沦的人。” “宫文心?”苏锦偏头一脸坏笑看着我。“我怎么从你话里听出嫉妒的味道啊。” “谁嫉妒了,我只是怕他玩火烧到自己,你说像景承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在宫文心面前就成了傻子呢。”我一边开车一边倒苦水。 “或许宫文心身上有什么很独特的地方吸引到他了。” “他是鬼迷心窍!”我越说越气。“开新闻发布会公布《理想国》下落其实是宫文心的主意,他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想都不想就把我们推到风口浪尖上,现在好,你成了凶手的靶子,他呢?影子都看不见。” 苏锦不以为然:“也许景承有其他事要做。” “还有什么比现在的事更重要的?”我突然眉头一皱看向苏锦。“你这是怎么了,最近老是帮着景承说话?” “有吗?我一直都这样啊。”苏锦一本正经回答。 我感觉她有些闪烁其词,还想追问下去,储物箱里传来手机铃声,苏锦找到一部手机。 免提中我们又听见昔拉的声音,电话那头出奇的安静,我依稀能听见风呼啸的声音。 “中海大厦顶层空中餐厅,27号。” 第三十章表白 中海大厦顶层的空中餐厅是全开放的露天观景餐厅,我们上去找到已经提前预定好的27号座位,服务生送来水和餐单。 我环顾装修奢华的餐厅,里面全是衣着光鲜的男女在用餐,我看向外面,从这个角度望出去视线毫无遮挡,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只有远处几栋林立的高楼大厦能与之并肩,我喝了一口水惨笑,如今我们所坐的27号是整个餐厅观光视线最好的位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刻昔拉正通过高倍瞄准镜看着我和苏锦的一举一动。 对面那几栋大楼距离空中餐厅直线距离不超过500米,而且高度也相差无几,加之现在的风速与光线,我们不但刚好在昔拉的狙击枪最佳射程范围之内,而且还是绝佳的时机。 两个静坐的靶子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来说应该没有任何难度。 我瞟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或许下一次响起时一切都会随之结束。 “我饿了,要不点些吃的吧。”突然有些豁然,感觉这有可能是我最后一顿饭,把餐单递给苏锦。“看看有什么是你喜欢吃的。” “好贵。”苏锦翻了几页面露难色。“一盘蒜蓉空心菜都要58元。” “环境这么高档的餐厅难得来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我抽笑一声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照贵的点,回头局里会来结账的,到那时我们指不定已经成烈士了。” “你就不该跟来。”苏锦话语中带着歉意。 我摇头轻轻抚摸她的手:“我答应过你,永远也不会丢下你,如果这是生命的尽头,我很高兴能陪在你身边。” 苏锦眼睛有些湿润,反握住我的手:“算起来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吧。” 我亏欠的点头,一直忙于各种案子虽然天天和苏锦在一起,但从未和她放下所有事谈一次恋爱,很庆幸第一次约会能在这么有情调的餐厅,我不想最后的记忆太过忧伤沉重,和苏锦点了一桌菜,还要了一瓶价格昂贵的红酒。 苏锦端起酒杯问:“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比如敬什么的?” “敬……”我也端起酒杯突然变的感性,即便不愿意承认,但是我真的很希望生命的最后能看见那个疯子还有陆雨晴,想到曾经一起的疯狂和不离不弃的生死与共,我嘴角露出笑容。“敬不良四人组。” 苏锦会心一笑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我们这样豪气的喝发引来旁边邻座的侧目。 手机响起,洋溢在我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苏锦按下免提,那声音依旧冰冷淡定:“露台左边的角落有一架无人机,把《理想国》放在无人机上。” 我和苏锦心里都清楚凶手至今没动手就是因为还没拿到这本书。 “自首吧,警方已经掌握了线索,早晚都会将你缉拿归……” “嘘!”昔拉打断苏锦。“我留下视频就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我的话不会说第二遍,我不是在请求而是命令,如果你们还不清楚现在的状况,那我再说一次。” 第一、只能由我来发号施令,你们没有反驳的权力。 第二、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不要试图拒绝和反抗。 第三、如果违反以上要求…… “我说过,我的话不会说第二遍,你们刚才违反了规定。” 话筒里声音忽然中断,我听见匀速的呼吸声,和苏锦不知所措对视,突然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对面餐桌的一名男人应声倒地,餐厅里所有人全被突如其来的的声响吸引,等到一滩血迹慢慢从男人身下蔓延流淌出来,用餐的人顿时乱成一团,在惊呼中纷纷拥向还未上来的电梯。 呯! 第二处玻璃声响起,刚才和中枪男人一起用餐的另一个人刚站起身,胸口就中弹倒地,两人全都是一枪毙命。 本来就惊慌失措的人群更加惊恐,密集的拥堵在空中餐厅唯一出口。 “现在你们清楚规则了?”手机里声音又传来。 我看着那些手无寸铁随时会被射杀的人,抓起那本书站到留下弹孔的玻璃前,我猜昔拉瞄准镜的十字准星就在我身上。 “你想要的是这本书,不要伤害无辜的人,警方不会和任何人谈条件,你想要书先让他们离开。”我义正言辞望着对面冲着手机大声说。“否则你现在就开枪,这里没有人会向你妥协。” 我说的大义凛然,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认为我像一个英雄,但并不代表我不害怕,后背渗出的冷汗已经浸透衣衫,话筒里是长时间的静默,那均匀的呼吸声让我心惊胆战,我猜他是在调节呼吸好精准的射击。 苏锦站到我身边,一样面无惧色,高高举起那本书突然撕成两半:“我先给你一半,等其他人安全离开后我会给你另一半。” 话筒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我听见身后电梯开门的声音,还有慌乱的人群推攘的惊呼,昔拉用沉默代替了回答,默认了我们提出的条件。 “慌什么!”我转身对电梯口拥挤的人流大喊,拿出证件一脸严肃说。“一部电梯坐不了这么多人,让女人和小孩先走。” 我警察的身份在生死面前似乎丁点作用都没有,压根都没有人理我,孩子和女人的哭声淹没在身强力壮男人们的喊叫中,之前还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绅士全都变成只顾自己逃命的懦夫。 我掏出枪连开三枪,混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让女人和小孩先走!” 枪口下秩序立刻恢复,那些冲进电梯的男人纷纷胆怯的退出来,等第一批妇女儿童乘坐电梯下去,我对苏锦点点头,她走到露台找到藏匿的无人机,将撕扯下来的半边《理想国》放在上面。 无人机在旋转的螺旋桨中飞向远方,苏锦回到餐桌背对外面默不作声低头坐下,等到所有人全都安全撤离,我长松一口气收起枪。 “另一半。”手机里传来昔拉的催促。 我走到苏锦身后,这个角度刚好能挡住昔拉的射击位,或许是距离死亡太近的缘故,我反而释怀豁然,手轻轻按在苏锦肩上,这应该是我和她最后相处的时间,我没有去理会手机里昔拉冰冷的催促。 “有,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我鼓起勇气把埋藏在心里很多年的话说出来。“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像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你应该就是那个陪伴我共度余生的人,这些年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变的优秀,变的能让你依靠,变的能给你幸福,很后悔这些话我没能提前告诉你。” 我低头深情的吻在苏锦的头顶,是那样眷恋和不舍,手感觉到她的身体颤抖一下。 “我幻想过我们的将来,我会陪你去帕劳,陪你去天空之境,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这些美好的画面不知道多少次出现在我脑海,我一直以为这些幻想总有一天会实现,那是属于我和你的回忆会铭记到永远。”我声音有些哽咽,不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后悔没有珍惜和她相处的时光。“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实现这些愿望,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我爱你!” 苏锦应该是被我这番话所感动,身体僵直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反应,在临死前说出这三个字,有一种悲凉的浪漫。 “我错过了太多机会和时间,在生命最后一程我不想再有遗憾。”我从身上摸出一枚戒指,那是之前点餐时我向服务员要的,当然不是真正的戒指,是用来点缀菜品的巧克力装饰,我单膝跪在苏锦身后,举起戒指满怀深情。“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是我一辈子做过最浪漫的事,虽然没有回忆的机会,但我无怨无悔,我在等着苏锦转身,可她只把手伸了过来。 这个举动打乱了我的节奏,在设想中她一定会和我相拥,然后开心的点头回答愿意才对,我看着张开的手有些茫然,还是把戒指放在她手心。 至少在临死前我能看见她戴上我求婚的戒指,可她却把戒指放进嘴里,我听到巧克力被咬碎的声音,然后苏锦转过身,舌尖舔舐嘴角的巧克力,居高临下用一种讥讽嘲弄的目光望向我,不断蠕动的腮帮是强忍的笑。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爱我,但,但是我真不搞基。” 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脑子一片空白,这本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英俊、帅气、骄傲、自负还有略带神经质微笑的脸,可我不明白这张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苏锦穿着一样的风衣。 “怎么是你?”我震惊的看着景承,而且,而且我刚才还吻了他,还向他下跪求婚。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景承终于还是没忍住,一边摸摸头顶一边充满嫌弃白我一眼。“跪到一边去。” 我呆若木鸡张着嘴,我那么深情的表白,还有那么浪漫的求婚居然给了景承,还有我的戒指,我的巧克力戒指也被他吃了:“苏,苏锦呢?” 景承都懒得多看我一眼,端起红酒杯优雅的晃动,另一只手拿起半边《理想国》,目光锋利的透过玻璃望向对面大厦,波澜不惊对桌上的手机说。 “你还没开枪是因为还没拿到这半边书,不过我猜你现在一定也和我身边这个性取向有些问题的人一样好奇,刚才坐在这里的人去哪儿了。” “不重要,在我眼里只不过多了一具尸体而已。” “我很欣赏你的自信,你把狙击位选在对面的大楼,拿到书后开枪灭口,在警方赶到之前能轻轻松松全身而退,即便警方预判到你的射击方位,可对面这么多栋大楼,等到警方确定你的位置,你早就已经得手,所以你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这也是让你如此自信的根源。”景承带着从容的笑意。“可惜,无人机会暴露你的位置。” “那又能怎么样?你自己也说过,我能在你们的人找到之前撤离,你即便知道我的位置也无济于事。” “是吗,我以前给他,就是刚才向我求婚的这个男人说过。”景承随意的指了指我,望着对面一副高傲的姿态。“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是另一个疯子,不过这话用在你身上要更正一下。” “你打算怎么更正?” “对付一名狙击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另一名狙击手。” “首先你得有一名狙击手。” “你就不奇怪刚才坐在这个座位上的人去哪儿了?”景承笑的意味深长。 哐当! 之前被子弹穿透的玻璃全是模糊的碎花,不断延伸的裂纹终于让巨大的落地玻璃散落一地,这时我看见正匍匐在玻璃后面的苏锦,她身旁的小提琴盒打开,我并没有看见小提琴,握在她手中的是一把国产M99狙击枪,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手机里一直匀速的呼吸声突然变的急促,伴随着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我猜昔拉应该是觉察到异样,他在调整狙击枪支架重新搜寻目标。 景承手中的红酒杯举起,扬起的嘴角充满胜利者的微笑:“敬死神!” 砰! 苏锦稳健的扣动扳机,她的身体在后坐力下轻微抖动,但整个人像是猎人一动不动保持着标准的射击姿势,手机里传来一声闷响,像什么东西重重倒在地上。 苏锦按住耳朵:“疑犯位置第三栋大楼32层靠右边第四间房,疑犯中弹,警员封锁大楼出口逐层搜索抓捕。” 景承似乎对结果并不意外,喝了一口红酒又看向我:“能不能起来,你这样跪着我心里挺别扭。” 我捂着头感觉思绪如同短路,看见从地上站起身的苏锦,她握着狙击枪的样子英姿飒爽,我这才发现她耳朵里有耳麦:“派救护人员到空中餐厅,有两名伤者中弹没有生命迹象。” “你,你们有谁能,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呆滞的站在原地来回看着景承和苏锦。 “厂房凶案发生后,景承就制定了对凶手的歼灭计划,计划的内容……” “等会,厂房凶案是一个星期前,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个计划?”我打断苏锦。 “景承不让告诉你,说你知道了就不逼真了。”苏锦不以为然的笑。 “你们瞒着我制定计划,就是为了让我逼真。”我开始有些抓狂,指着自己脸问。“你们看我现在逼真吗?逼真吗?” “挺好的,你再一次把一名英雄警察在生死攸关时刻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展现的淋漓尽致。”景承指着苏锦风衣纽扣。“上面按照了微型摄像头,你的卓越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微,微型摄像头?”我嘴张的更大,支吾了半天才问出声。“大,大家指的是谁?” “微型摄像头连接指挥部,所有警局参与行动的警员都看见了。” “……”我捂住头更加呆滞。“那,那我刚才做的那些事,也,也都被,被看见了?” 苏锦抿着嘴低头不敢笑,景承摊摊手一脸痞笑:“谁知道你居然会突然向我求婚,是,是挺尴尬的。” 我突然很遗憾自己没能被凶手开枪打死在这里,那样的话我至少还能落一个烈士,如今我却变成了向一个男人求婚的笑话。 “别这样啊,如果不这样你今天就躺这儿了,我还不是为了救你啊。”景承似笑非笑。 “救我,救我!”我越想越气。 “文彬,你别生气啊。”苏锦过来劝我。 “你居然和他合伙瞒着我。” “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别生气。”苏锦拉着我手浅笑。“要不我给你道歉。” “干嘛这么矫情,你现在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应该谢谢苏锦才对,要不是她击中昔拉,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景承白我一眼。 我偏头正要发作,瞟见满满一桌的菜头瞬间大了。 “我他妈今天是打算把命撂这儿,才会点这么多菜,你知道这些菜要多少钱吗?我一年工资都不够给。”我从景承手里一把夺过红酒仰头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将账单丢在他身上。“这钱我不给,你的计划反正也没有我,自己把账付了。” 说完我丢下他们两人气冲冲上电梯。 “你不能因为我没答应你求婚就恼羞成怒啊。”景承在身后没心没肺笑。“你刚才还说你爱我的,没道理让我付钱啊,回来,我真没钱。” 第三十一章本色出演 我到楼下就看见陆雨晴,她正在有条不紊指挥警员向对面大楼布控搜索,和我对视后心虚的偏过头,但我还是看见她嘴角无法抑制的笑,四周的警员全都很尴尬的避开我视线。 “你,你也知道?”我走到陆雨晴身边吃惊问。 陆雨晴连忙摇头一本正经说:“不关我的事,都是景承的主意。” “敢情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是傻的。”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雨晴极力想撇清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你的好同类算账去。” 景承和苏锦跟了下来,三人都偏着头一言不发,不过明显他们在强忍笑意。 “很好笑吗?”我来回看看他们。“有谁能不能先给我一个解释?” “文彬,事情是这……” “没你的事,你充其量就是协助的从犯,交代该主犯自己说。”我打断苏锦。 景承抽笑一声,见我瞪他硬生生把笑收了回去说,厂房凶案后他意识到昔拉在开始为拿回《理想国》行动,要从警方手中拿走重要的证物比杀人难的多。 手机是留给苏锦的,说明昔拉的目标也是她,景承按照昔拉的心理侧写分析他的行为逻辑,判断昔拉会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拿回《理想国》,要对付一个狙击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另一个狙击手,而苏锦在警校的射击成绩名列前茅,因此景承让苏锦抓紧时间练习狙击射击。 昔拉在行动前一定会密切注警方的动向,为了迷惑昔拉,景承将M99狙击枪拆解后装在改造的小提琴盒中,这一点甚至连陆雨晴都不知道,苏锦每天的小提琴课其实就是射击训练,她要面对的是一名身经百战并且杀人如麻的专业狙击手,她只有一枪的机会,一旦失手就会被反杀。 剩下的事就是等待,昔拉打电话来时要求苏锦带上去离开,但并没有提及不允许调派警力,说明昔拉有办法隔断警方和苏锦之间的联系,所以我跟出去的时候景承并没有一起,他知道前面都是昔拉虚张声势,他只需要时刻注意装在小提琴盒中的GPS定位信号便可。 我和苏锦从游乐园南门离开驾车行驶在玉兰大道时,景承一直跟着我们后面,当得知昔拉让我们到中海大厦顶层,景承立刻就猜到昔拉的意图,他在利用高楼之间的距离准备射杀我和苏锦。 景承跟着我们到达空中餐厅,在昔拉开枪杀人引起混乱时,他通过耳麦让苏锦把《理想国》撕成两半,目的是通过无人机探查昔拉躲藏的位置并且拖延时间。 在苏锦从露台返回的时候,景承和她调换了身份,这原本就是计划中早就安排好的步骤,所以景承一直穿着和苏锦一样的衣服,昔拉的注意力在苏锦的身上,当景承背对玻璃坐回到座位时,苏锦快速组装狙击枪,提前锁定了昔拉的位置。 “剩下的,剩下的你都知道了。”景承一口气说完。 “我不是问你这些,为什么,为什么你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设定好的计划要一直瞒着我?”我不依不饶问。 “看看她。”景承把陆雨晴拉了过来。“她一直都在幕后负责调度和协调,她不在昔拉的注意范围之内,她有完美型人格,任何事都会追求极致的完美,所以她知道计划的步骤便于掌控事态变化。” “然后是她。”景承又指向苏锦一本正经说。“她是典型的忠诚型人格,做事小心谨慎,相信权威并且跟随权威的引导行事,有很强的团体意识很强,把这些简化就是她的性格标签,忠诚、警觉、谨慎、守规、纪律维持者。” “你,你这是在夸我吗?”苏锦有些不确定。 “当然是夸你。”景承笑了笑继续对我说。“你就没发现苏锦的性格其实和疯狗很像吗?你不需要告诉她有多少敌人,只需要让她知道战场在那里,布置任务后她会尽全力执行,所以她知道计划的细节是必须的。” “我,我又是什么人格?” “你是付出型人格,说白了就是随时可以牺牲自己的意思,你追求的是无条件的奉献,包括你这条命。”景承淡淡一笑回答。“可我们是在和一名麻木的变态杀人怪物博弈,我们的目的是抓到这个怪物,而不是需要你去送死。” 我眉头一皱回味景承说的话:“我怎么就听不懂,这和你瞒着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给你说吧,在这个计划中,我需要一名演员,一名可以麻痹昔拉的演员,而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演员?” “昔拉不是一般的怪物,他习惯在瞄准镜中观察自己的猎物,直到确定有完全把握才会出击,也就是说你的一举一动都时刻被他注意,苏锦能按照我的要求完成计划的每一步甚至任何细节,但你不能,你太过刚正不懂变通,最麻烦的是你不会撒谎,如果你提前知道诱捕计划,会表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景承靠在车门边浅笑。“你有任何细微的异常都会被昔拉捕捉到,一旦他认为自己有危险会立刻撤离。” “我懂了,你瞒着我就是为了让昔拉看见我有多惶恐,有多不安和紧张。”我仰头深吸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我后背现在全是湿的,我他妈也是人,我也怕死啊。”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游乐场那场戏,你一边要考虑引发骚乱会对游客产生的危害,一边又要面对昔拉杀人的胁迫,你在开不开枪的抉择中,把一名两难困境中警察的犹豫、焦躁、愤怒和彷徨展现的淋漓尽致。”景承拍怕我肩膀越说越起劲。“还有后来在空中餐厅那场和昔拉正面较量的戏堪称经典,你完美的刻画出英勇无畏的英雄气概,那种坚定、果断、张力还有勇敢真不是一般人能演出来的。” “我没演。”我大声说。 “对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就是要你本色出演,你扪心自问如果你提前知道计划还能做到吗?”景承手一摊露出痞笑。“昔拉完全被你的演技所迷惑,他看见一个在绝望中无力挣扎反抗的男人,越是这样他越认为自己安全,因此会忽略掉苏锦和我,你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环节,如果没有你精彩的表演,也不可能有后来苏锦能成功锁定昔拉的位置。” 我听着感觉好像没什么地方不对,景承瞒着我也不是没有道理。 “下,下一次能不能事先提醒一下,我真的,真的以为今天自己会死在上面。”我嘀咕着抱怨。 “这还不是最经典的。”景承拉开警车门,让负责技术的警员调出监控片段,指着最后我下跪求婚的画面。“这一段,这一段戏才是你才华横溢演技的巅峰代表,在这场戏里你已经不是一名英勇无畏的警察,你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死亡来临之前那种对生命的珍惜以及对爱人的深情,你表现的丝丝入扣入木三分,特别是最后下跪这个动作,更加体现了生命尽头对爱情的执着和渴望。” 我表情凌乱的盯着被景承反复播放的画面,旁边陆雨晴没忍住笑出声,苏锦脸红的像熟透苹果埋头不语,就连技术警员都知趣的下车。 景承居然还能一本正经对我说:“你当警察真是可惜了,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为,为什么视频,在车里?”我语无伦次。 “小提琴盒里按照了微型摄像头,整个过程全都拍摄下来了。”景承回答。 “删掉,马上给我删掉。” 我被景承拉了回来:“能删吗?这是物证啊,你擅自损毁物证是妨碍司法公正,你可是警察算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我,我以后还有脸去局里吗?” “这有什么,求婚多正常事,而且还是这样浪漫的求婚。”陆雨晴不以为然从苏锦笑。“文彬可是对你情深意重,你就答应他吧。” “他又不是向我求婚。”苏锦一脸羞涩。 “文彬,来,就趁现在再求一次。”陆雨晴在旁边撺掇。 “你们不认为这样对一个生理和心理严重受创的人很残忍吗?” 景承白我一眼:“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你们不是说我是演员吗,既然是演员就应该有演出报酬。”我指着他们三人说。“顶楼那桌菜加红酒的钱你们三个分摊了。” 这时一名警员急匆匆跑过来汇报:“楼层搜索完毕,在目标位置发现大滩血迹以及一把G3狙击枪,但没发现疑犯踪迹,警员带着警犬正在扩大抓捕范围。” 景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昔拉被M99狙击枪子弹击中走不远,封锁附近区域,以大楼为中心地毯式搜索务必要抓到他,如果让昔拉逃脱就再难抓到他。” “派出警犬扩大搜捕范围。”苏锦冷静下达命令。 “你……”警员离开后景承看了苏锦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锦一脸茫然。 景承摇头叹息一声。“没什么,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先回警局。” 我看景承反应就不对劲,跟他一起上了车,一路上他一直沉默不语,我忍不住问:“你刚才到底想对苏锦说什么?” “我千算万算结果算漏了苏锦。”景承的声音透着遗憾。 “算漏了什么?” “她在警校接触到的是警用狙击枪,主要用途是造成疑犯失去行动力。” 我顿时反应过来:“你的计划里是要击毙昔拉!” “苏锦会本能的选择击伤昔拉,可她没有想过这一次的对手是受过专业军事训练,如何在围捕中逃脱是狙击手最重要的训练环境,最好祈祷他会被抓到。”景承一边开车一边表情凝重。“否则一头被激怒的怪物会向我们发起疯狂的反扑。” 第三十二章瑕疵 第二天我收到搜捕报告时,听见小提琴独奏的《致爱丽丝》从警局传来,悠扬动听的曲调低沉而忧伤,回荡在警局让进出的人都驻步聆听。 我追随琴声来到办公室,看见站在窗边拉奏的景承,没有了我熟悉的不羁和高傲的自负,他像一名落寞的艺术家演奏着自己的心声,我听的入迷没有去打扰他,甚至都没发现陆雨晴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她眼里充满了崇拜和毫不掩饰的爱恋。 可那不是我熟知的景承,他的忧郁一直都被掩饰的很好,上一次我看见他这样还是四年前,他站在航站楼凝望顾宛如远去的航班。 曲终景承还是矗立不动,直到陆雨晴的鼓掌让他回过神。 我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把报告递给他:“抓捕任务失败,疑犯血迹在第二个街口消失,附近刚好是监控盲区,暂时还不清楚疑犯逃跑的方法。” 景承都没有看报告,好像他早就猜到结果:“狙击手在执行任务时为了应付突发情况,会提前准备多套撤离方案和路线,向昔拉这样顶级的狙击手一定会考虑到任何细节。” “从现场提取的血液正在做DNA检测,希望能在DNA库中找到匹配的人。”陆雨晴表情要轻松些。“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从鉴证科那边了解到,现场没发现弹头遗留血迹中有腿部肌肉软组织,因此确定苏锦击中昔拉的腿部,短时间内他无法再作案。” “不能让这个怪物舔舐好伤口。”景承收起小提琴神情严峻。 “先不和你们说了,今天我事情太多。”陆雨晴把报告交给我们后就急匆匆要离开。 我问:“这几起凶案又不需要你尸检,忙什么?” “我自己的私事,算了,你们这里已经够心烦了,我还是自己解决吧。” 陆雨晴走了之后我看景承还是沉默不语:“凡是不要太悲观,倒计时器显示还剩下20天,昔拉身受重伤一时半会估计动都动不了,至少在倒计时结束前他不能兴风作浪。” 景承搓揉指头疑惑不解说:“这次狙击昔拉的事后我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 “你发现什么?” “苏锦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布警方介入对《理想国》的调查,这本书对昔拉如此重要,他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呢?” “你对他的心理侧写显示昔拉是极其谨慎的怪物,没有完全的把握会不出击,他需要时间来计划。” “既然需要时间,为什么要去厂房杀人?” “警告……”景承这么一说我也意识到不合理。“对啊,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通过留下的杀人视频让我们知道不按照他要求做的后果。” “传递杀人的视频可看成昔拉在向我们展示他的力量,但这和他的心理特质完全不吻合,他应该是隐忍、冷静并且沉寂。”景承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说。“作为狙击手他不应该展现出高调的张狂。” “厂房凶案那天是下雪的,昔拉有明显的心理创伤,可能是特殊的环境刺激了他。” “厂房凶案中有三名死者,按照时间顺序第一名死者郭城是被枪杀,昔拉用了他最为熟悉和擅长的方式杀掉他,但在对胡阳初和吴云珠的时候他选择的凶器是刀。”景承深思熟虑说。“用枪符合昔拉麻木冷血的心理特征,快速直接的致命杀戮,用刀却是另一种心理,他接触到受害者的身体,感受匕首进入死者身体的过程。” “他在享受剥夺生命的乐趣。” “不,刚好相反,这是一种厌恶的情绪,他在释放自己的无法宣泄的厌恶,这个过程其实是痛苦的,昔拉的匕首是刺入死者的心脏,他在传递自己承受的痛苦。”景承慢慢放下手平静说。“心痛的感觉是难以描述的,他体会过心碎的悲痛,他无法平息这种痛苦因此才会转移到死者的身上,一起凶案中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行凶心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说真的,我有些看不懂这个昔拉。” “我在空中餐厅时和昔拉有直接对话,我也感觉他很老成,不像是容易犯错的人。” “说到空中餐厅,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如果说昔拉在新闻发布会后迟迟没动手是因为他在部署计划,那么在他的计划中每一环都应该是无懈可击的,这一点从昔拉即便身受重伤也能逃脱就能看出来,但在他的计划里却有一处瑕疵。” “瑕疵?” “中海大厦对面一共有五栋大楼,当时的时间是下午4点,而中海大厦面西,外墙采用反光玻璃外挂,下午4点的阳光刚好照射在反光玻璃上。”景承点点头说。 我立刻明白过来:“昔拉选择的狙击位会受到反射阳光的干扰。” “昔拉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狙击手绝对不会把狙击位选在如此不利的地方。”景承再一次点头。“正是因为玻璃的反光掩护了苏锦,否则以昔拉的经验他会发现苏锦瞄准镜镜面的折射光,如果这是在战场他这个失误足以让他送命。” “你是想说昔拉把狙击位选在对面大楼并不是失误?”我听出景承弦外之音。 “我不相信一名身经百战的杀人狂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景承指头敲击桌面目光深沉。“除非他选择的狙击位有其他重要的原因,以至于能让他忽略不利因素。” 我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刚好苏锦走进来,一整天都没看见她:“我们再去一趟空中餐厅,我想重新勘察现场。” “今天不行,事情太多快把我忙坏了。”苏锦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让景承和你去啊。” “我今天有些累,想早点回去。”景承心不在焉说。 “今天是怎么了全都这么忙,刚才陆雨晴忙的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我苦笑一声问苏锦。“你忙什么呢?” “宫文心的事。” “宫文心?” “她是我移交到监室的,现在司法流程走完要对她提起诉讼,她今天要转押到看守所,我是经办人好多手续需要我签字。” 我一愣下意识看向景承,显然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难怪刚才他会拉奏那首《致爱丽丝》,他是用这首曲子在送别她。 “什么时候转押?”我问。 “下午4点。”苏锦回答。 我看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我下达的命令不允许景承再单独见宫文心,现在看见他如此落寞的样子于心不忍:“你可以去看看她。” “不用了。”景承摇头浅笑。“我先回去。” 我叫住走到门口的景承:“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吧。” 景承转头和我对视,然后看看苏锦:“要不今天大家聚聚,我好久没做菜了。”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一直忙案子的事好久没聚了,今天天大的事都不管。”我连忙打断苏锦不住点头。“你去把陆雨晴叫上。” 苏锦想想高兴的点头,她因为昔拉的事这段时间一直住我那儿,好久没回家因此苏锦把聚会地点安排在她家。 聚完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离开苏锦家送走陆雨晴后,景承心情似乎很好,他开车在回去的路上突然说:“很漫长的一天。” “有吗?” “要寸步不离跟着我,又不能让我看出来,真是难为你了。”景承淡淡一笑。 我笑的有些尴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宫文心下午4点转押看守所,你估计从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如坐针毡吧,宁可放下工作还拖上苏锦和陆雨晴也要留住我。”景承偏头瞟我一眼,嘴角是意味深长的微笑。“晚上10点你才敢放我出来,你就那么怕我会去把宫文心救出来?” …… 第三十三章会走路的公仔 我还是没有瞒过景承,嘴角挤出极不自然的笑,说真的今天的确很累,而且还是心累,我得让自己的视线中无时不刻都出现景承,谁知道一个不受行为约束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我和他一起疯狂过,但至少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如果景承脑子一抽真跑去救宫文心,别说是赫楚雄,恐怕天王老子都保不了他。 景承把车停在一处十字路口的拐角,这并不是回家的路,我刚想开口他已经下车去了街旁的自动售货机,回来时手上拿着两罐啤酒。 递给我一罐饶有兴致的问:“我们认识这么久,好像从未在一起喝过酒。” “你知道我不喝酒。”我没有伸手接。 “就当陪我喝。” “这罐啤酒喝下去我就躺了。” “又不要你开车怕什么,而且你今天不是很想找我聊天吗,我们边喝边聊。”景承轻描淡写的笑。 我猜他今天心情应该很压抑,毕竟看着自己在意的人被关押却无能为力,以至于他还买了一包烟,我知道只有在他有心事的时候才会抽烟。 “好,我陪你喝。”他或许是真的想找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忽然莫名的伤感。“有些人注定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何况她还是一名罪犯。”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好像也是罪犯。”景承摇开车窗点燃烟深吸一口。 “能一样吗?我是被诬陷的,她可是组织劫狱以及危害公共交通安全,而且她还利用欺骗你。”我喝了一口啤酒一本正经说。 “你来找我的时候,直觉告诉我你是无辜的,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选择相信你,为什么你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让我试图去相信她,是的,我承认的确相信宫文心,可问题是我是警察,凡是要讲证据,摆在明面上的证据只能证明她犯了罪,而且还是很严重的刑事罪。”我打断景承,苦口婆心说。“相信不代表就能监狱法制,算了,不说这些,她现在已经被关押到看守所,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离不开那里。” “你凭什么肯定她在看守所?”景承吐了一口烟雾偏头看我。 我把手表伸到他面前:“下午4点转押,现在都晚上11点了,就是走也走到了。” “你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景承叼着烟淡笑。 “这个世界是在制度下运转的,不是都像你随心所欲,何况还是司法程序容不得半点疏忽。”我和他对视很认真回答。“你所谓的意外没有发生的可能。” “你别这么当真,我就是随口一说,毕竟凡事都有变数。” “能有什么变数?”现在的景承落在我眼里如同一个郁结难舒又心有不甘的人,我无奈的苦笑跟着他话往下问。“看样子今晚有人会辗转难眠,好吧,就陪你聊聊,你这么聪明不如你告诉我,可能会有什么变数?” “比如,比如押送的时间被更改。” “你以为是运送玩具啊,这是押送犯罪嫌疑人。”我看见景承那黯然的表情,忽然发现自己是有些较真。“好吧,好吧,就按照你说的,时间被更改,你认为改到几点合适呢?” “晚上11点。” “为什么是11点?” “下午4点开始押送,如果中途遇到突发情况便于控制,附近的警力能及时支援,但如果是晚上11点,交警已经下班而且应对变故只有值班警力,同时路上行人稀少便于逃脱,从各方面看这个时间对宫文心很有利。” 我摇头苦笑,即便到了现在景承还是没放下那个妖精,我不知道他是出于惋惜还是懊悔自己没能挺身而出:“然后呢,就算时间更改到11点又能怎么样?” “然后需要一个周全的计划,首先是如何解开手铐。”景承弹着烟灰有些入神。 “你在帮她设计逃离计划。”我望着空无一人的大街感觉景承可笑的像个没得到玩具的孩子,用各种借口来解释他的失落。“手铐不是什么难事,你在警局能轻而易举接触到,比如从我身上就能得到,然后配一把交给她。” “你说的有道理,这个问题解决后,紧接着该是设计逃脱路线。” “这个恐怕就麻烦了,要知道狱警的押送路线都是固定的,从警局出来以后上繁华大道,然后出三环上高架,全程都是畅通无阻的高速。”一罐啤酒喝完头有些晕,我放低座椅躺在上面和景承继续无聊的假设。“除非遇到紧急情况,否则狱警是绝对不会擅自更改押送路线。” “万一繁华大道施工呢?” “繁华大道是主干道,一旦出现堵塞半个城市的交通都会瘫痪,即便要施工也会提前三天通知,提醒车辆绕行,你所说的情况不可能发生。”我又开了一罐啤酒,听他说这些不切实际的假设让我有些幸灾乐祸。“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奇思妙想,统统都说出来,我看看你脑洞能开多大。” “也许城建局会收到关于繁华大道立交桥出现裂缝,并且要求立刻检修的通知,并且要求务必在今天晚上完成,如此重大的事情城建局一定不敢怠慢,即便想要核对但已经是下班时间,所以会立刻派出施工队赶往立交桥。”景承夹着眼的指头敲击在车门上。“与此同时,交警局也会收到城建局的通知,要求交警对繁华大道实施交通管制,这样一来负责押送的狱警只能改变路线。” 我全身软绵不想动弹,明明是我喝了酒,但感觉醉的那个人是景承,他说着不着边际的空想,我都懒得去纠正他。 “好,就按照你说的来,时间变了,路线也变了,可不变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改变不了宫文心被押送到看守所。” “如果无法从繁华大道上三环,那么押送车会临时改道,狱警会向看守所请示,看守所会在第一时间于交警局取得联系,根据路况信息给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线,偏偏这条路线也是唯一的一条,警车会绕开高峰的主干道进入昌平路。”景承像是在演独角戏,一个人一边抽烟一边自言自语。 我在心里感慨万千,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像景承这样的天才,遇到宫文心这样的妖精也开始变的愚笨,刚想撑起身奚落他几句,忽然透过车窗看见外面的马路牌。 昌平路西段。 “你入戏太深了吧,亏你也编的下去。”我叹息一声重新躺在座椅上。“昌平路也好,平昌路也罢,警车走哪条路对于宫文心来说都没任何意义。” “当警车经过十字路时刚好一辆运土车经过,然后撞翻了警车,之前你不是说手铐钥匙不是问题,那么她岂不是有机会逃脱。” “你越说越没谱了,运土车为什么会撞警车?” “路口的红绿灯突然失灵,导致两车相撞。” “你醒醒吧,你说的这些或许有可能发生,但你知道要多少巧合才能符合你的计划吗?这中间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第二罐啤酒喝完,我头晕的厉害也愈发较真。“算了,我和你争辩这些干嘛,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你为什么非要认为是巧合呢。”景承淡淡一笑反问。 “我不相信所有的事会恰好在一起发生。”我昏昏沉沉闭上眼睛挖苦。“何况按照你的计划,不是救宫文心而是想害死她,运土车从侧面撞上警车,前排的警员有安全带保护顶多受伤,可后面的宫文心恐怕……你懂的。” “我认为这些事可以人为操控。” “怎么操控?”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做几件事,第一件首先向城建局和交警局发送电子邮件要求对繁华大道进行交通管制以及检修,第二件篡改交警指挥中心路况数据,指引一条适合的路线给警车,这条路线被限速30公里,第三件选择一辆往返这条线路的货车,并把运送时间修改到晚上,最后一件就是黑进监控系统,闭关路口附近的所有摄像头。”景承漫不经心回答。“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对于一个能侵入北美防务系统以及能修改美联储数据的妖精……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承认妖精不是普通人,如果给她一台电脑的话她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人,但前提是她最为一名在押罪犯,她首先得有电脑……”我一愣忽然想起景承为了让宫文心追查昔拉信息,的确让她接触过电脑,但很快我就打消了疑虑。“就算这些她全做到了,可她在监室里不可能掌控一切,只有这个过程中有细微的变数,那么这个计划就不会成功。” “是啊,这个计划最关键的步骤就是时间,必须精确到分钟,要完成如此复杂的变数计算,这无疑是一道无解的数学难题,可偏偏宫文心在数学方面有着令人难以企及天赋。”景承吸完最后一口烟,弹出的烟头在黑夜中划出一道绚丽的曲线。“我计算过时间,如果计划成功的话,结束的时间是12点07分。” “回家吧,别再讲这个永远不可能发生的故事了。”我把手表伸到景承面前露出嘲讽的笑容。“距离你推算的时间还剩下三秒……” 轰! 一声巨响把我从车椅上惊起,回头从车后窗望去,十字路口发生交通事故,两边的指示灯全是绿灯,一辆货车撞翻了警车,景承点燃了第二根烟,似乎对这起车祸并不感兴趣,只是波澜不惊看着后视镜。 我猜我应该是真的醉了,除了反应迟钝以外还出现幻觉。 我看见一只巨大的泰迪熊从警车里爬了出来,然后竟然向我们走来,摇摇晃晃的样子滑稽可爱,特别是那张蠢萌的脸一直对着我笑,我用力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等我把手放下时,泰迪熊已经拉开车门坐在后座上。 我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直到金色的妖精从泰迪熊后面探出头,我又一次看见那张只会出现在画像中精致无可挑剔的脸,如同传说中的妖精圣洁纯粹,只是这张脸现在应该在看守所才对,如今却坐在我的后面…… 第三十四章五阶魔方 我从沙发上惊醒,头依旧是宿醉的胀痛,我记不到是如何回家的,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在梦里我见到不该出现的金色妖精,记忆有些模糊的混乱。 景承坐在我旁边吃着薯片,我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昨晚……” “昨晚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来的。”景承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了恐怕你都不相信,我昨晚真是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梦到宫文……” 话才说到一半浴室的门被拉开,一头湿漉漉金发的宫文心从里面走出来,她身上穿着景承的白衬衣,两条白皙的大腿裸露在外面。 我目瞪口呆望着她,如此性感妩媚的尤物站在我面前,可我的样子比看见鬼怪还要震惊,我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还没醒的梦,我轻咬舌尖明显的痛感中我再次睁开眼睛。 她仍然出现在我面前,只不过已经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抱着消失很久的泰迪熊公仔,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梦幻中的精灵。 “她,她……”我终于有些清醒,从沙发上跳起来语无伦次。“昨晚是真的,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话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白痴,景承带我去昌平路的十字路口根本不是为了聊天,他是在等逃脱的宫文心,我目光落在泰迪熊公仔上,一切都是提前设计好的计划,从景承买这个公仔开始计划已经开始实施。 泰迪熊公仔是为了防止警车被撞时产生的冲击力伤害到宫文心,整个计划就如同景承对我讲述的那样,完美的天衣无缝甚至精确到秒。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大声质问。 “从我确定她不会说出严漠生下落的时候。”景承反应很平静。 “你这是劫狱!你脑子里面装的是浆糊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昔拉的出现绝对不会仅仅是小打小闹杀几个人而已,到现在我都无法破译《理想国》中隐藏的秘密,倒计时器上的时间只剩下19天。”景承一边吃这薯片一边看向我。“严漠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而她是唯一能帮我们找到严漠生的人。” “她骗过你!” 景承望向宫文心声音很坚定:“我相信她。” 我捂住头无言以对,感觉他已经彻底鬼迷心窍,如今我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在逃嫌疑犯,而且我作为警察居然参与了劫狱,虽然和景承在一起我早做好面对各种刺激的准备,但没想到他连劫狱的事都干做。 “你可以把我再送回去。”宫文心抱着泰迪熊嫣然一笑。 果然是物以类聚,她的样子和景承如出一辙,我记起第一次见到她时,景承曾经问过宫文心,为什么不选择逃走,她的回答是会有同类来救她。 现在才明白她所说的同类指的就是景承,不,还包括我。 虽然我极力在回避,但不得不承认我也是相信她的。 宫文心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读懂了景承,而景承一直都能读懂我,所以我最终还是妥协的倒在沙发上:“怎么才能找到严漠生?” “我安排他去加拿大后为他准备了新的身份,并且还留给他一张银行卡,通过这张银行卡的消费记录我能追踪到他的位置。”宫文心靠在泰迪熊上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这么说我们得赶往加拿大。” “不用,昨晚我追踪银行卡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偷偷回国。”宫文心盘腿在沙发上笑的轻松。“现在他就住在文华酒店507号房间。” 我们立刻前往酒店,507号房间开门的是一名男人,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用警觉的目光打量我和景承,直到他看见站在我们身后的宫文心,如释重负叹口气。 男人让我们进去,牵住宫文心的手声音沉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父亲。” “你认识我爸?”宫文心问。 “他是我的老师。” “你是我爸的学生?”宫文心恍然大悟。“难怪我调查爸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你。” 我出示证件后开门见山问。“你到底叫什么?” “我叫梁鸿。” “你的职业是?”景承好奇问。 “计算机程序开发。”梁鸿回答。 我们三人全都一愣,不明白一个搞程序的人怎么会卷入凶案。 “梁鸿?你就是开发铁幕防火墙的梁鸿?!”宫文心大吃一惊问。 梁鸿点点头:“铁幕是一种基于网络完全的保护程序,因为复杂的运算模式很难被病毒侵入,这个程序的开发多亏了你父亲宫天一老师,他为程序提供了全新同时宏大的代数体系作为运算基础。” “难怪。”宫文心黯然伤神说。“爸曾经让我尝试侵入铁幕系统,很独特的防火墙,运算极其复杂严谨,可以说铁幕是我遇到最难攻破的系统之一。” “我听老师提过你,老师说如果连你都要耗费时间才能攻破,那么这个防火墙系统足够抵御绝大多数病毒。” “你既然是做程序开发的,为什么会被关押到平南监狱,而且还用严漠生的身份?”宫文心问。 “整件事要从七年前说起,在完成铁幕防火墙后,有一天我收到一份电邮,内容是委托我开发一款病毒防御程序,我如期完成了委托对方也支付了丰厚的报酬,随后我又收到雇主的邮件,委托我开发一款更为复杂的防御程序,开出的酬劳让我无法拒绝,但条件是必须前往指定的地点确保开发任务保密。” 梁鸿坐到沙发上追悔莫及告诉我们,他接受了雇主的委托,被蒙上眼睛带到一处设备完善先进的设施里,在里面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五十多个人,但他们相互之间被单独隔离,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面之外平时都各自独立工作。 开始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认为或许是某个公司的绝密开发计划,为了防止商业间谍而采取的保密措施,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开发室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除了每月准时汇入银行账号的酬劳外,他和雇主之间从未有过交流。 “你开发的只是防火墙程序,没道理如此保密啊?”宫文心疑惑不解。 “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我每个月会提交一份开发进展报告和程序雏形,然后会在几天后收到修改指示,我渐渐发现雇主在用我的程序兼容其他程序。” 景承若有所思说:“可见负责程序开发的并非只有你一个人。” “我在开发室过了一年,根据雇佣协议在程序未完成之前我是不能离开的,但我发现一年后每次吃饭时我见到的人越来越少,两年后已经从最开始的五十多人剩下不到二十人。”梁鸿说。 “想必其他人也是开发程序的,完成开发以后离开。”我说。 “我曾经也是这样想过,直到我在开发室第三年的一天,一个人冲进我的电脑室,那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在吃饭的时候我见过他。”梁鸿搓揉双手显得很紧张。“那还是我第一次和除了负责安保人员之外的人接触,他当时的样子很害怕,甚至都来不及和我说话,就被赶来的安保人员带走,但他却把一样东西藏在了我的桌下。” “什么东西?”宫文心追问。 “三本书。” “《理想国》?!”景承大吃一惊。 “那人被安保抓走之前对我说,秘密就在书里,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但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梁鸿点点头继续说。“晚上我翻阅《理想国》时,发现藏在其中一本书中的存储卡,我猜那人说的秘密就在存储卡中,我调取了存储卡里的信息,发现那是一个快要完成的程序,在这个程序中竟然还有我设计的部分。” “是什么程序?”我问。 “不太清楚,因为程序极其复杂,而且是用很多不同程序组合在一起,无法知晓程序的通途,但我在程序中发现倒计时设置,推测程序会在特定的时间被激活。”梁鸿摇头心有余悸说。“不过从程序架构来看,我怀疑雇主在开发五阶魔方。” 宫文心吃惊的站起身:“你确定是五阶魔方?!” “程序虽然没有完成,但看雏形八九不离十。”梁鸿点头。 “魔方?”我听的一头雾水。“什么是五阶魔方?” “五阶魔方是指每面由5X5方格组成的魔方,而在计算机程序中,把由多个内嵌式程序组成的完整程序称之为五阶魔方,这些程序由不同的人设计,就如同每一个人负责魔方的一个方块,最后在拼凑起来,除了得到五阶魔方的人外,任何参与开发的程序员都无法知晓程序的秘密,而且五阶魔方也是最难攻破的程序,因为不管魔方如何转动,永远都没有人能看见魔方最中心的方块,这个方块被称为内核,是所有程序的核心所在。”宫文心给我们解释。 第三十五章后门程序 在没见到梁鸿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本《理想国》里隐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万万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程序,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复杂点的程序。 “昔拉开发一个五阶魔方程序是什么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要搞的如此神秘?” “不是神秘而是为了保密。”一直默不作声的景承冷静说。“你可以理解昔拉在修建一座陵墓。” “陵墓?”我更加疑惑。 “但凡陵墓必定要保密,因此最先施工的都是主墓室,然后围绕主墓室依次修建,最后才是墓道封土,但整个修建过程的民夫都是分批次完成,最先参与修建主墓室的民夫第一批被灭口。” “梁鸿负责的是防火墙程序,相当于程序的最外层屏障。”我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他是最后一批被灭口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在四年前就被杀掉,为什么你会活着出现在平南监狱?”宫文心问。 “我也意识到自己接受的委托可能有危险,因此我提出终止委托,但得到的答复却是我女儿的照片。”梁鸿把头埋在双手上痛心疾首说。“我妻子因病去世后,我和伊墨相依为命,我拼命赚钱也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我之所以接受委托主要原因是雇主送伊墨到国外就读。” “原来你留在书里的密信是想让我爸找到你女儿。”宫文心重重叹息一声。“雇主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伊墨来要挟你。” “为了伊墨我只能妥协,但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我向雇主提出两个条件,第一个是我必须每个星期看见女儿的视频,第二个我先想出去走走。” “你是打算逃跑吗?” “跑不了。”梁鸿无力的摇头。“在开发室每天都由安保人员寸步不离跟着我,我渐渐发现去吃饭的人只剩下几个,我也猜到五阶魔方这么庞大的程序不可能由一个人完成,那些后来没出现的人应该都是参与程序开发的人员,他们最终怕是都不会活着离开开发室,而我开发的防火墙是五阶魔方最后一道程序,一旦我完成开发结局会和其他人一样。” “所以你把《理想国》邮寄出来,想用这个办法来确保自己安全。”我说。 “《理想国》里除了那张存储卡之外没有其他东西,我原本是想把存储卡带出去,可开发室有严密的检测设备,别说存储卡就是一张纸都别想带出去,因此我通过铁幕程序的数列把秘密藏在书的批注中,并且用针留下机器编码,宫老师协助我完成过铁幕程序,我相信他一定能看出其中的秘密。”梁鸿声音低沉继续说。“雇主答应让我出去走走,我还提出想给朋友送一份圣诞礼物,雇主检查书后没发现里面的秘密便同意,我在安保人员的陪同下被带出开发室,为了妥善起见,除了邮寄给宫老师外,我还将另外两本分别寄给了我两位相互不认识的朋友。” “雇主根本不可能让你邮寄出任何东西,之所以答应无非是为了让你早日完成最后的程序,在你把《理想国》邮寄出去后,雇主便将所有得到书的人灭口。”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宫文心声音沉重。“你是最后的漏网之鱼。” “是我害了宫老师和其他人。”梁鸿充满愧疚自责不已。 “人死不能复生,但我不能让爸死的不明不白,我一定要给他讨回公道。”宫文心黯然伤神抿嘴说。“你最后完成程序了吗?” “完成了。” “雇主为什么没对你灭口?”宫文心认真问。 “我通过存储卡里五阶程序的构架,在防火墙里故意留下后门程序,可以绕过防火墙获取五阶魔方的控制权。”梁鸿将一个盘递给宫文心。“这是后门的启动程序,只要五阶魔方上传到网络就会被自动搜索并且锁定。” “原来你就是靠这个活下来。”我恍然大悟。 “其实我骗了雇主。”梁鸿深吸一口气回答。 “骗?什么意思?”宫文心问。 “我在存储卡里见到的五阶魔方无懈可击,那可能是目前最为完美的程序,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被攻击的漏洞,我向雇主演示的后门程序只不过是一个搜索程序,我根据五阶魔方中特定的数据进行搜索,可雇主并不知道我看过五阶魔方的雏形,所以雇主相信我的后门程序会对五阶魔方造成致命攻击。”梁鸿望向宫文心感激不已。“我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你。” “我?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告诉雇主,后门程序除了我知晓外,还被我用书传递出去,一旦我和外界失去联系,那么掌握程序的人会将其公开。” “昔拉杀掉所有得到书的人,唯独找不到你。”我这才明白整件事的真相。“所以他只能留着梁鸿。” “至于为什么会把我改名换姓诬陷过失杀人关进监狱,这件事我也不清楚,雇主告诉我,如果我不按照要求去做,或者是泄露身份和开发程序的事,会立刻杀掉伊墨。” “诱饵!你是昔拉用来清除障碍的诱饵!”景承靠在沙发上镇定自若说。“不管昔拉相不相信,他都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因此他必须要拿回你邮寄出去的书以及杀掉最后一个漏网的人,所以才会把你关进监狱,改名换姓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但只要来找你的就是昔拉在等的猎物。” “你偷偷回来是为了伊墨吧。”宫文心问。 “她是我最后的亲人,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她。”梁鸿点点头但表情疑惑,指着桌子的电脑说。“奇怪的是,我用后台程序搜索,在网络上并没有发现五阶魔方。” “还剩下19天,倒计时器是五阶魔方启动的时间。”景承眉头微微一皱。“这个程序到底有什么用,能让昔拉如此看重?” “你不用太担心,只要五阶魔方还未启动,昔拉都不会伤害伊墨,为了以防万一,她是昔拉用来制约你最好的底牌,但不管怎么说,她只剩下19天,一旦魔方程序启动后,你和伊墨就失去了价值。”我拍拍梁鸿的肩膀说。“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找回女儿。” “给你《理想国》的那个人还对你说过什么吗?”宫文心忽然很认真问。 梁鸿摇头很肯定回答:“没有,他把书藏到我桌下,拍着书只说了一句,秘密就在里面。” “那个人说的秘密指的应该就是存储卡。”我说。 “存储卡远比书要好藏匿,何况还是三本书,那个人为什么不直接把存储卡留下,而是要放在书里呢?”宫文心细想半天又问。“你在书里留下线索之前,可有在书上发现什么符号或者是其他东西?” “没有,三本书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里面什么都没有。”梁鸿说。 “如果是为了藏一张存储卡,一本书就够了,可那个人却留下了三本书。”景承和宫文心对视。“我和你想的一样,那个人说的秘密或许并非只是存储卡,书里还有其他的秘密。” “也许这个能帮上你们的忙。”我们回头看见梁鸿手里拿着一张存储卡。“这里面就是五阶魔方的雏形,我离开开发室的时候,用胶带缠绕吞进胃里才带出来,可惜即便是雏形,但我的能力没办法进行破译。” 宫文心接过存储卡踌躇满志:“我还没有挑战过破解五阶魔方。” “你目前身份特殊,暂时先留在这里,等到案件结束后警方会恢复你的身份。”我起身对梁鸿说完后看向宫文心,伸手把钥匙递给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和景承要回警局继续追查昔拉的下落,争取能在倒计时结束前抓到他,你这段时间还是住我家安全,破译五阶魔方的事就拜托你了。” 第三十六章案中案 回到警局看见苏锦坐立不安在办公室走动,不光是她整个警局现在都炸了锅,上到局长下到警员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宫文心昨晚跑了。”苏锦心急火燎说。 “哦。”我应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反应?”苏锦一脸严肃盯着我。“嫌疑犯逃跑啊,而且还是从押送车上,已经勘查过现场证实嫌犯是有预谋潜逃。” “车上警员怎么样?”我问。 “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没有生命危险,上面已经下了指示,要求限期内必须把宫文心抓捕归案,并且要严惩不贷。”苏锦坐到我旁边焦头烂额说。“案子交由梁队负责,他现在头都大了,我知道这件事后长叹一口气。” 景承问:“你叹气干嘛?” “幸好昨天我们在一起,否则我真会怀疑你们两个和宫文心潜逃有关。” 我挠头极不自然望向景承,生怕苏锦再说下去我会露出破绽:“追查昔拉的事可有什么进展?” “他身受重伤暂时不会兴风作浪,不过警方目前的排查没有任何结果。”苏锦失望的摇头。 这时陆雨晴急匆匆走进来,拿着一份文件交给我:“在上面签个字。” “这是什么?”我一脸茫然。 “别问了,我这几天真忙的要死。”陆雨晴看上去了心力交瘁。 我翻开文件看了一遍:“案件移交手续?!移交什么?” “还记得郁正清吗?” “谁?”我眉头一皱。 “空中餐厅被凶手枪杀的一名死者。”陆雨晴回答。 我回想了半天才记起这个人,但并不了解只是在陆雨晴的尸检报告中看过这人的名字,当时在空中餐厅他坐在我和苏锦侧后方的座位上,被昔拉证明自己强势而开枪射杀。 因为他和我们追查的案件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没去关注。 我接过笔准备签字时随意问了一句:“这个叫郁正清的涉及什么案子,人都死了还要移交?” “不是嫌疑犯,是我的老领导,检察院的郁检察长。” “检察长?!”我一愣抬头看向陆雨晴。“什么情况?” “郁检察长德高望重为人刚正不阿,我之前在检察院时他一直都很照顾我,本来以我的资历不可能当首席法医的,全是郁检察长赏识力排众议坚持让我出任。”陆雨晴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伤感。“他还有几年就退休了,没想到竟然遭此横祸。” “按道理说我不该在背后说人,何况死者为大,但是你这个郁检察长如果没有死的话,我还真的让纪委查查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雨晴有些吃惊。 “我在空中餐厅的账单你们给付了吗?”我问。 “为了破案才点的菜又不是私人消费,局里给报销了。”苏锦说。 “多少钱?” “算上那瓶红酒一共2万多。” “检察院的检察长月薪比我高不了多少,根本不可能去空中餐厅这样奢华的顶级餐厅消费,他的收入怕是有问题。”我说。 “不可能!”陆雨晴斩钉切铁说。“你这是含沙射影指控郁检察长收受贿赂,谁我都可能怀疑但郁检察长绝对不可能,他是多正直的人,秉公执法两袖清风……” “算了,人都死了说这些也没意义。”我看陆雨晴较真的样子就怕,提笔就准备签字。 “等等。”景承忽然按住我的手。“郁正清死于意外,为什么还要移交,移交什么?移交一具尸体?” “是郁检察长的公文包,检察院那边有指示,公文包里装有重要证据,不允许任何人擅自打开。”陆雨晴回答。“我猜测郁检察长正在侦办一起很重要的案子。” “公文包呢?”景承问。 陆雨晴把贴有封条的公文包放到桌上,景承想都没想就拆开,陆雨晴脸色大变:“检察院不让看里面的东西!” “他只要还没签字,郁正清还归我们管。”景承指了指我反应平淡。“你就不好奇公文包里装的是什么?” 我知道景承向来藐视权力,而且他对真相的欲望凌驾在一切之上,在他眼里从来容不下秘密,所以我知道自己的劝阻丁点用都没有,何况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检察院会对公文包里的东西如此看重。 我用沉默代替了回答,直到景承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个笔记本,第一个笔记本里记载了详细的时间、姓名、金额以及地点,我看着上面的名字感觉有些眼熟。 苏锦头越埋越低,表情也随之变的惊讶:“这上面的人我认识。” “你认识?”我们不约而同看向苏锦。 她从一大堆文件中翻出一份协查通报,上面被通缉的人与笔记本中记载的姓名吻合:“这些都是被立案调查的官员,大多是以权谋私和贪污受贿还有涉及出卖国家机密等,目前全都潜逃海外,警方正在全力追捕引渡。” “调查潜逃的官员?”景承似乎对结果没多少兴趣。“既然警方都下达了协查通报,说明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检察院那边干嘛如此紧张?” 我翻开另一本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奇怪的字母和数字,完全看不出任何规律,翻了几页全都这样如同一本天书。 “看样子不是小案子,难怪检察院会这样重视,这些不归我们管还是交给检察院吧。”我把笔记本递给景承义愤填膺说。“不能让这些贪赃枉法的败类在国外逍遥法外。” 我一边说一边打算在移交文件上签字,景承再一次按住我的笔,他翻看笔记本的页数和脸上凝重的表情成正比。 “检察院负责接手的人呢?”景承神情严峻问。 “在会议室等着呢。”陆雨晴回答。 景承二话没说拿起两本笔记就往外走,看他样子我就猜到不对劲,我们连忙跟上去,景承推开会议室的门,把笔记本推到两个穿检察院制服的人面前,开门见山问:“郁正清到底在调查什么案子?” 两人看到面前的笔记本脸色瞬间大变,其中一人快步上前关上会议室的门,另一人收起笔记本态度强硬:“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组织纪律,检察院已经下达移交指示,谁让你们擅自看公文包里的东西!” “跑了多少官,贪了多少钱,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我再问你们一次,郁正清到底在调查什么案子,为什么要去中海大厦的空中餐厅?”景承加重声音面无表情逼问。 “放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妨碍司法公正,你的上司是谁,把你上司叫来和我说。”景承对面的男人怒不可歇,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 “李检察长,您消消气大家都是为了查案子。”陆雨晴试图把景承拉开,她向我们介绍面前的男人是检察院李君河检察长。“他说话直,您千万别介意。” “雨晴啊,我不是给你打过招呼,这涉及很严重刑事罪暂时还不能公开,你一向很懂轻重为什么调到这里变的如此鲁莽。”李君河对陆雨晴语气要缓和些。“把你的领导叫来,在这件事上必须严肃处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按下免提然后递给李君河:“他就是我老板,你有什么投诉或者意见跟他说。” 李君河阴沉着脸拿过电话:“喂,我是李君河检察长,你哪位?” “赫楚雄。” “赫楚……”李君河一愣,硬生生半天没反应过来。 “李检察长,我十分钟后还有一个全国公安机关安全管理会议要主持,你有什么事吗?” “赫,赫部长?!”李君河目瞪口呆,连忙把情况向赫楚雄汇报。 “既然都是为了查案,公检两个部门应该相互合作,他们目前正在调查的案件由我亲自负责,如果他们有需要希望李检察长能全力配合。” “是,请赫部长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 还没等李君河说完景承就挂断了电话:“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郁正清到空中餐厅到底调查什么案子?” 李君河依旧是目瞪口呆,来回打量我们很久,我猜他现在一定是在想,为什么几个警员会和公安部副部长有直接联系,他的视线更多是停留在景承的身上,我估计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景承居然敢挂断赫楚雄的电话。 李君河呆滞了良久,直到陆雨晴在旁边喊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郁检察长在调查一起间谍案。” 第三十七章无一生还 我对间谍的认知大多还停留在电影或者是电视剧中,而且感觉但凡和间谍有关的事一定会涉及惊天大阴谋,但万万没想到竟然真让我碰上间谍案。 李君河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们,在半年前郁正清收到一份匿名举报邮件,上面提供了一名潜逃官员准备离境的路线和时间,检察院通过这份情报成功将官员抓获归案。 然后郁正清每个月都会收到一份举报邮件,每一次提供的情报都准确无误,全都是涉及被调查官员潜逃计划。 “直到三个月前,郁检察长收到的举报邮箱上只有一处码头地址,我们根据情报提供的线索在集装箱中找到这个。”李君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照片。 我看着照片顿时大吃一惊:“枪械!” “而且还不是自制枪械,全都是没有编号的国外武器,查获G24狙击步枪一把,G87.62毫米突击步枪两把,P220手枪两把,ENVG热成像仪夜视镜一台,单兵GPS便携式定位系统一台,子弹若干。”李君河神情严肃对我们说。“这还是第一次查获数量如此之多武器,而且装备之全堪称罕见。” “军火走私?”苏锦吃惊不已。 “这些武器都是单兵装备,而且全都是配备特种部队使用的。”景承一张张看从现场拍摄的照片,慢慢摇头说。“向G24狙击步枪属于专业武器,一般人根本掌握不了,不会是军火走私而是给特定的人使用。” “我们也是这样推测,从之前举报信提供的情报显示,有人掌握了一条能避开海关入境的渠道,不但能送潜逃官员离境同时也能把境外非法人员运送进来,加之发现的这批枪械我们怀疑有境外武装潜入国内实施破坏暗杀计划。” “从集装箱所属调查不就可以知道这些枪械是提供给谁的吗?”陆雨晴说。 “集装箱填写的所属信息都是假的,更严重是在我们起获这批枪械之前,不明身份的人已经提取了另一个集装箱,因此我们怀疑已经有枪械流入到境内。” “后来呢?”我追问。 “匿名举报信在一个月后又出现,这一次没有提供情报,而是一份特赦要求。” “特赦?!”我们相互对视意识到问题愈发严重。 李君河点点头:“匿名人提出会向检察院提供一份重要的情报,但条件是必须得到特赦,否则不会再和检察院联系,并且还提到情报和起获的枪械有关,我们综合之前的情况经过再三考虑决定向上级汇报,得到批复是先与举报人取的联系,核实情报后在不违反法律的基础上酌情谈论特赦。” “匿名提供情报的人是在投石问路,看来此人的确掌握了很重要的情况。”苏锦坐下来冷静问。“然后呢?” “我们回复了邮件,但始终没有得到答复,直到几天前郁检察长又收到匿名邮件,对方提出要单独和他见面,并且强调如果发现有人跟踪会立刻停止接触,郁检察长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赴约,没想到……”李君河声音沉重。“老检察长会被伏击中枪身亡。” “空中餐厅和郁正清一起被射杀的人是谁?”景承转头问。 “韩古石,劳务输出公司负责人。”苏锦回答。 “向检察院提供情报的就是韩古石,他……”陆雨晴一怔惊愕无比。“他通过劳务输出帮官员潜逃,同时也利用输出渠道把枪支带入境,他参与并且实施了非法偷运,可,可他为什么要自己检举自己呢?” “昔拉用的G3狙击步枪很有可能就是韩古石带入境的,最后他又死在自己偷运的枪下……”我眼睛突然瞪大吃惊说。“昔拉选择在中海大厦对面狙击,他开枪的时候阳光刚好直射眼睛,那里并不是最佳的狙击位,他选择在那里动手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苏锦,而是韩古石!” “这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苏锦在召开新闻发布会后昔拉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他的等待并不是为了寻求合适的时机,他是在追踪韩古石的动向。”景承若有所思点点头说。“把你和苏锦引到空中餐厅,先射杀郁正清和韩古石,我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昔拉身上,因此忽略了被射杀的人,他不但灭口还让我们不会去追查。” “如果在空中餐厅韩古石才是昔拉真正的目标,那么……” 我嘴慢慢张开,突然意识到在整个凶案中一直被我们忽略的真相,首先是中州湿地森林公园凶案,我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男女死者的身上,即便景承也在这起案件中犯了错,他甚至都没有去关心死者的名字和职业。 他当时虽然对昔拉进行了完整的心理侧写,但重点依旧放在男女死者的情侣关系上,昔拉受过某种情感刺激,这种创伤会在下雪的时候被激活失控,导致他会出现猎杀有情侣关系的目标,凶手这个变态的特征在以后的凶案中屡次被证明,但偏偏也是这个特征让我们忽略了真相。 比如中州湿地森林公园中的第三名死者,陈兴国,那个在公园负责清理垃圾的人,甚至连这名死者的名字都要回忆好久才能想起,更不用说死者的背景资料,我根本没有看过。 我完全认为陈兴国的死只是昔拉谋杀中的意外,他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而已。 然后是第二起火车站枪击案,我们的注意力依旧放在被射杀的两对情侣身上,从未去留意和关注过那名叫周玉良的受害人,即便向景承那样聪明的天才也会先入为主,认为昔拉是出于泄愤才会在公共场所开枪射杀情侣,显然昔拉成功的误导了我们,他甚至还专门留下弹头让我们确定开枪的就是他,昔拉用这样的方式来加深对我们的误导。 对于周玉良的死,我们归结于昔拉在开枪前用他来校对准心。 事实上这起凶案中有很多疑点,比如昔拉行凶的时候并没有下雪,还有昔拉突然改变行凶模式等等,可我们都没有认真去思索过这些疑点,盲目的把周玉良的死再一次归结于,他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最后是废弃厂房中的凶案,昔拉留下了视频,让我们目睹了他行凶的完整过程,他直截了当枪杀郭城,他的随意也让我们随意的认为郭城无关紧要。 如果视频是昔拉故意留下的呢?很显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让我们一直都随意的忽略了真相。 我一直认为对手只不过是一个变态冷笑的杀人狂,现在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那是一个拥有高智商甚至能麻痹景承的怪物! 所有的凶案中,昔拉真正的目标就是那些到现在我都很难记起名字的死者! 他们被杀是因为昔拉要灭口,说明这些人知道了昔拉的秘密,可一直以来我们的调查方向和重点都没有在这些人身上。 “重新调查所有凶案中被确定为意外的死者。”景承揉了揉额头声音沮丧,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我要这些人的身份、背景以及过往经历,总之最近八年来他们去过什么地方,干过什么甚至见过谁我都要知道!” “我们希望可以拿回笔记继续调查间谍案。”李君河说。 “没有间谍案,韩古石之所以向你们匿名检举,不是因为偷运官员和枪械,而是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他自己都意识到承担不起的秘密。”景承叹息一声回答。 “什么秘密?”李君河问。 “派警员立刻调查韩古石的劳务输出公司。”景承对苏锦说。 “调查什么?” “调查最近八年来,韩古石向境外输出的劳务人员。” “为什么要调查这个?”苏锦大为不解。 “笔记上的看似杂乱无章的字母和数字,其实是轮船座位编号。”景承翻开那本密密麻麻写满的笔记本,指着其中一行数字说。“这是海员用来记录时间的缩写方式,整本笔记时间跨度长达八年,笔记每一行开始的字母都是E,在轮船座位中代表四等舱,这本笔记其实是韩古石用来记录他运送出境的人员编号。” “有多少?”我声音惶恐。 景承深吸一口气:“不低于三百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根本没有离境,而是提供给昔拉,三百多人……”我下意识舔舐嘴唇。“韩古石应该是发现,他提供给昔拉的劳务再也没有出现过,组织非法偷运以及枪械虽是重罪但还不罪不至死,但三百多人音信全无,这个责任韩古石担不起也不敢担,所以他才会向检察院举报,试图得到特赦。” “他的确担不起这个责任,三百多人无一生还,他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帮凶!”景承重重叹口气。 第三十八章电磁辐射 苏锦开始着手调查韩古石的劳务公司,我和景承还有陆雨晴留在警局重新梳理之前忽略的细节,但摆放在面前的受害者当然却让我们一筹莫展。 “陈兴国是三年前在森林公园当环卫工人的,根据他的档案记载,陈兴国是文盲,未婚无子女,乙肝病毒携带者并且有癫痫病史,在宁西煤矿当过矿工,煤矿关闭后失业靠做散工为生。”我愁眉不展看着档案说。“关于他的资料很少,加之陈兴国一直居无定所没有熟悉他的人,我派警员前往宁西煤矿调查,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有消息反馈回来。” “比起陈兴国来说,火车站枪击案中死者周玉良资料详尽的多,他是英籍华人,毕业于马绍尔商学院获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就职于泰国一家研发公司,具体经营情况暂时不清楚正在和泰国警方沟通。”陆雨晴说。 “郭城是农民也是未婚无子女,离家多年靠捡垃圾为生。”我揉了揉脖子缓缓说。“再加上一个搞劳务输出的韩古是,这些人之间怎么看都没有关联啊。” “有。”一直在转动魔方的景承突然停止动作。“他们都死于枪杀,这是昔拉最擅长也是最熟悉的杀戮手段,这些人和昔拉一定有关联。” “一个环卫工人,一个公司高管再加上一个捡垃圾的……”我眉头皱的更紧。“韩古石发现昔拉的秘密所以被杀,这个我还能理解,但其余的三人几乎和昔拉不可能产生交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昔拉要千方百计让我们忽略这些人?” “对了,说到郭城我想起一件事,我对他尸检的时候发现死者血红蛋白、血小板进行性减少, 骨髓增生极度活跃并且骨髓纤维化严重。”陆雨晴说。 “白血病?!”景承一脸疑惑。“郭城55岁,这个年龄患白血病的几率很低啊。” “我没有做进一步检测,不过估计八九不离十应该是白血病。”陆雨晴点点头继续说。“而且我在死者组织器官中还发现恶性肿瘤。” “从格咔什发现的遗骸来看,昔拉挑选猎杀目标是有甄选范围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健康的身体,陈兴国和郭城都患有重病,显然他们不属于这个范围。”我一边说一边抬头问陆雨晴。“周玉良呢?他的尸检结果可有显示患病?” “周玉良的身体倒是很健康。” “哎。”我重重叹口气,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依旧无法从死者身上找到共同点。“昔拉迫不及待要除掉这些人,说明他们一定知道了昔拉的秘密才被灭口,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是抓获昔拉的关键,到底他们知道了什么呢?” 景承一直默不作声,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可这一次他似乎无法找到打开真相大门的钥匙,景承提出先回去休息,等苏锦那边劳务公司的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说。 心神疲惫的回到家看见盘腿坐在床上的宫文心,她旁边是那个永远保持笑脸的泰迪熊,她对我们露出同样的微笑,我的头瞬间大了,忙了一整天竟然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在逃嫌疑犯。 “五阶魔方程序可有什么进展?”景承躺到沙发上问。 “大致可以确定五阶魔方应该是某种激活程序,但不清楚具体是为了激活什么,不过我在里面找到一串代码,破译后显示整个程序会在倒计时的最后一个小时启动。”宫文心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我们面前,上面全是看不懂的代码和程序语言,但下方的倒计时器时间却异常醒目。“还剩下13天。” “连你都无法破译?”我忧心忡忡问。 “我现在在这里。”宫文心从景承手里拿过魔方,指着一处方块对我说。“想要控制这个程序我必须进入到魔方的核心,就是最里面的那个方块,但这个程序有保护机制,首先我得突破外围的防火墙,然后找到一条通往核心的道路,可问题是,程序一旦启动会像魔方一样不停的变化,因此可能出现的变化结果完全是天文数字。” “282。”沙发上的景承闭目长叹一声。 “只有282种组合?那也不是很多啊。” “282后面还有72个0。”宫文心淡淡一笑。 “……”我目瞪口呆盯着电脑屏幕,这个数字我连数都数不出来。 “开发这个程序的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有意在最后一个小时才启动,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提前对程序进行破译,理论上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程序。” “理论上?”景承从沙发上坐起身。“这么说五阶魔方并非是绝对安全的程序?” “我用梁鸿的后门程序在网络上搜索,只要五阶魔方启动就能追查到,我有把握可以破译五阶魔方,但没有把握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必须有人给我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以肯定五阶魔方程序和昔拉有关,他如此谨慎把程序启动时间定在倒计时最后一个小时,说明他在杜绝一切意外,我不相信昔拉会为我们留下多余的时间。”我无力的叹口气。 “暂时先不说这个。”景承把几张照片交给宫文心。“这是最近发生的四起凶案中的死者,他们的个人资料几乎空白,查不到有价值的线索,我知道你有操控监控系统的办法,把这些人照片输入电脑,和各个地方的监控系统后台数据匹对,我要知道最近八年来,这些人的生活轨迹。” “为什么要调查这些人的资料?”宫文心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击。 “如果我们不能及时破译五阶魔方,那么这些死者或许是唯一抓获昔拉的关键。”景承深吸一口气说。“我从他们的背景资料中看不出任何关联,所以我必须知道他们隐藏了什么秘密。” “你想要查这些人的背景资料,其实不一定要用监控系统后台的数据,因为在庞大的数据库中匹对这些人照片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我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我问。 “人总是习惯生活在面具和谎言下,但只有在两个地方会展现真实的自己。”宫文心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就是在网络中,匿名出现的时候不会有顾虑,因此会随心所欲毫无保留露出自己的真实。” 当宫文心竖起第二根指头时,景承在一旁声音沉静:“第二个地方是在家里,对于任何人来说家是最私密的空间,就如同很多人会在家里一丝不挂,会很自然的褪去所有伪装,同时也会用来存放秘密。” “想要了解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他们的家。”宫文心点点头。 “周玉良的家在国外,陈兴国在中州,距离我们最近的就是郭城。”景承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去郭城的家。” 在我的设想中,靠捡垃圾为生的郭城家应该是杂乱无章并且充斥着各种气味混杂的地方,但等我走进去时才发现这里竟然和我想象的截然相反。 郭城的家距离之前发生凶案的厂房不远,事实上他住的地方只不过是拆迁区里一间废弃的平房,负责看守现场的警员告之凶案发生后鉴证科已经来这里取证,但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我们打开房间中的灯,屋里的陈设虽然破烂不堪但收拾的却井井有条,斑驳的墙面用不同的纸张粘贴,桌上还有用方便筷和泡沫球穿在一起的摆件,看上去像一片奔跑的马。 房间的角落堆放着还没去废品收购站卖的书,走到里面的房间,窗户被厚厚的黑布遮挡,只有朝门的墙上有一个正方形的玻璃镜面,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电灯开关,借助手电光看见里面堆积摆放着线圈和一些金属。 我环顾郭城的房间,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捡垃圾人的家,至少比我宿舍都要干净整洁。 “专注、严谨、秩序……”景承在房间转了一圈,停住脚步时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性格决定命运,一个拥有这些性格特质的不该是靠捡垃圾为生的人。” “郭城是不是患有急性白血病?”宫文心背对着我们站在桌前问。 “你怎么知道?”我和景承异口同声。 “Vosertib。”宫文心转过身手里举着一瓶药。“PLK 抑制剂,是之力急性白血病的特效药,可以阻止肿瘤增长,从而延长了患者的生命,打电话给你的女法医。” 我和景承不知所措对视,景承还是拨通了陆雨晴的电话。 “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陆雨晴声音有些迷糊,我看上手表已经凌晨两点。 景承摊着手望向宫文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重新对郭晨进行尸检,马上。”宫文心不假思索说。 “重新尸检?马上?”电话那头陆雨晴显然也和我们一样茫然。“尸检什么?不对,你,你是谁?” “检测郭晨尸体上电磁辐射残留。”宫文心回答。 陆雨晴在电话那头惊呼,声音明显清醒:“电磁辐射?!” “按照她说的做。”景承来不及解释挂断电话。 “不管昔拉为什么要杀郭城。”宫文心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但我肯定现在停尸间的那个人不是档案中的郭城。” 第三十九章鲟鱼设计局 我和景承等待宫文心解开谜底,她还举着手里的那瓶药。 “这瓶100mg的Vosertib是原装进口特效药,价格在8千多元,一个靠捡垃圾为生的人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药。”宫文心指着郭城的房间意味深长。“相信你们也发现,这不像一个捡垃圾的人住的地方。” “人都是惜命的,不能单靠药品的价格来判定,何况之前没有对郭城展开调查,他的经济收入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至于房间整洁或许是他的个人习惯。”我说。 “郭城的档案资料很少,其中提到他是文盲。”宫文心从我手里拿过档案翻开后,又把药瓶里的说明书拿出来。“文盲的人恐怕不能服用这瓶药。” 说明书是全英文的,上面好多专用单词连我都认不出来。 “Vosertib作为特效药,有严格的服用剂量要求。”景承看了一遍说明书后也露出惊讶表情。“超过剂量会造成生命危险,郭城无法看懂说明书,那么他又是怎么服用药呢?” “或许郭城并不是第一次服用这种药,他虽然无法看懂说明书,但医生会叮嘱他服用的剂量,这一点说明不了任何事。”我辩驳。 “看见墙角的书了吗?”宫文心问。 “郭城是靠捡垃圾为生,收废旧书很正常,他还没来得及卖掉这些书就被昔拉射杀。”我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 “微观粒子基础、电磁理论、凝聚态运用、热力相对论、机械运动规律……”景承蹲在墙角读出一大堆生僻的书名,表情愈发吃惊。“我不相信郭城运气有这么好,他捡回来的书全都是和物理学有关的,而且还是涉及高等物理学。” “他,他……”我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 宫文心站到我身边,指着对面用纸贴满的墙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茫然的摇头下意识看向景承,一般情况下显摆的那个人都是他才对,如今换成了旁边这个妖精。 景承让我失望了,或者说我看惯了他无所不能神一般存在的样子,现在他和我一样变成只剩下的疑惑的凡人让我很不习惯。 “不就是用来糊墙的纸嘛。”我在捍卫自己最后的自尊心。 “我给你们提示一下,如果你们仔细观察会发现整面墙一共由32张不同颜色和类型的画报拼凑而成,每一幅画报的大小都是一样的,但并不是有序的排列。”宫文心的目光落在景承身上,显然在她心里我不可能是找到答案的那个人。“真相就在你面前,你应该可以看懂的。” 景承凝视墙面慢慢向后退,撞到身后的桌子,摆放在上面用一次性筷子和泡沫球组装的摆件掉落在地上,景承从地上拾起来,拿在手里反复查看,我一直认为那是一匹抽象的马,至少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的确有些像,但景承突然瞪大眼睛,嘴也随之慢慢张开。 他拿出纸笔,一边看着手里的摆件一边写画,很快他身体僵直的愣在桌边,等他把纸竖立在我面前时,上面竟然写着一个分子式。 “这是化学键!”景承举着手里的摆件声音吃惊。“包含了氧化铝的分子式。” “你现在知道墙上是什么了吗?”宫文心嫣然一笑。 景承视线重新望向墙面,我看见他不由自主舔舐嘴唇,好半天才说出声:“元素周期表!” “郭城懂物理学?!”我大吃一惊。 景承转头看见最里面那间用厚厚黑布遮挡窗户的房间,重新走了过去借助手电光查看:“恐怕他不仅仅是懂物理学。” “还有什么?” “我给你表演一个魔术吧。” “什么?表演魔术?”我完全反应不过来。 景承递过来一个纸盒,然后背转身对着我:“你随便在里面放一样东西,我能知道你放的是什么。” “现在你还有心情玩这些?”我搞不懂景承在想什么。 “你也可以多放几样。”宫文心在我旁边点头示意。 看样子她已经领悟了景承的意图,我无奈的接过纸盒,把手表和证件放到里面,交给景承后他直接放到里面的黑屋里,然后关上门站到外面的玻璃镜面前:“见证奇迹的时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有些不耐烦。 “屋里有两个电圈被焊接在一起,接口处贴有铅箔,这便制成一个射线管,而房间中光线被遮挡形成暗室。”景承找到了在屋外的开关,等他轻轻推上去那刻,我震惊透过玻璃镜面看见原本漆黑的房间中出现幽蓝色光芒,纸盒里的笔以及证件神奇的呈现在我眼前。 “X光射线!”我瞠目结舌。 “谁会想到一个捡垃圾的人竟然可以通过捡回来的废旧物品制造出一台简易的X光放射器。”景承深吸一口气说。“郭城根本不是捡垃圾的,而是一名物理学家,他研究的课题应该和X光射线有关,这也是他被昔拉灭口的原因。” “X光射线和昔拉有什么关系?”我感觉随着案件的深入真相越来越扑朔迷离。 这时陆雨晴打来电话:“郭城尸体上电磁辐射严重超标,我怀疑他患有的急性白血病以及恶性肿瘤都源于长时间接触电磁辐射源,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刚,刚才那个女的又是谁?” 景承一时无言以对,他似乎怕宫文心再发出声音,搪塞了一句明天回局里说就挂断电话。 刚巧我接到苏锦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声音和激动,她带着警员通宵达旦对韩古石的劳务公司调查,根据笔记本上的座位编号一共核对出375名向海外输出的劳务人员。 “我在这批劳务名单中发现了童华武、刘英还有邓奇等人。”苏锦说。 “这些人都已经遇害,尸骸在格咔什被发现!”我虽然早就猜到记录在笔记本名单上的人凶多吉少,但核实消息后心情依旧沉重。 “除了这些人之外,名单上还有陈兴国和郭城。”苏锦说。 听到这里我和景承还有宫文心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一切,陈心国和郭城恐怕早就遇害,而我们目前在调查的人只不过是顶替了他们的身份,这和梁鸿的情况如出一辙,昔拉这样做是为了隐藏他们的真实身份。 之前我和景承一直很疑惑,昔拉行凶的时间跨度长达八年,如果不是牵扯出卢平从而发现了格咔什的藏尸地点,那些尸骸恐怕永远难见天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昔拉把他的罪恶掩饰的天衣无缝呢,毕竟那是375条人命,这已经不是一起单纯的凶杀案,而是丧心病狂的屠杀。 不过现在大致已经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昔拉会自己挑选符合他条件的猎物,然后他会把猎物的信息交由韩古石,利用韩古石的劳务输出公司伪造一份输出合同。 这些猎物即便有人追问下落,最终只能查到韩古石那里,派往海外的劳务人员擅自滞留国外再正常不过,就算没有音信也不会有人在意。 当然,韩古石并不清楚昔拉的意图,他只不过是一个敛财的商人,用一份并不存在的劳务输出合同就能从昔拉那里换来酬劳,相信最开始的时候韩古石很高兴自己得到这笔业务。 但随着时间推移,韩古石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些由他经手合同的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呢? 八年时间被韩古石偷偷记录在笔记本上下落不明的人越来越多,他开始感到害怕,怕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也会出现在笔记本上,所以他向检察院举报想为自己争取一条退路。 韩古石最终还是猜对了一件事,昔拉当然不会放过他,但直接杀掉韩古石会让我们发现他的秘密,所以才有了空中餐厅那件事,昔拉不但想拿回那本书,还能让我们忽略韩古石的重要性。 一阵急促的提示音响起,我和景承都看向宫文心,声音是从她的笔记本电脑发出的,宫文心说她的搜索程序在监控系统数据库中找到匹对的人,等宫文心打开电脑表情瞬间惊愕。 “陈,陈兴国最近八年来的信息几乎空白,但在八年前他出现的频率很高。” “他在什么地方出现?”我问。 “乌克兰。” “乌克兰?!”景承一怔。 “你们和谁在一起?”苏锦在电话中问。 我这才想起苏锦的电话还没挂,一时间慌了神:“一,一个朋友。” “你还有女性朋友?”电话那头苏锦的声音明显有些奇怪。“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女性朋友?凌晨两点你和你的女性朋友在一起干什么?” “不,不是……”我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景承的朋友。” “他会有朋友吗?”苏锦的声音充满怨念。 宫文心居然没有幸灾乐祸,神情凝重盯着电脑屏幕,景承冷静问:“陈兴国出现在乌克兰什么地方?” 宫文心抬头看向我们:“鲟鱼设计局。” “陈兴国出现在鲟鱼设计局?!”苏锦声音异常震惊,她居然没有再继续追问我身边的女人是谁。“这不可能啊,一个环卫工人怎么可能在鲟鱼设计局出现。” “你怎么知道鲟鱼设计局?”我问。 “鲟鱼设计局项目负责人来我国考察的时候,我协助武警部队负责过安保工作。” “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时还在报警中心呢,而且任务属于绝密知道的人很少。” “这个设计局干什么的?来考察居然要出动军警负责安保?” 景承双手搓揉脸颊声音低缓:“前苏联解体后,乌克兰继承了原苏军大量顶级的武器技术,在这些技术的基础上成立了自己的武器研发机构,便是鲟鱼设计局。” “武器研发机构?!”我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陈兴发真正的名字叫门克沙,俄籍华人,毕业于远东军事工程学院,电子火控爆炸专业,毕业后入职鲟鱼设计局,参与研发新型电控C4炸弹,因为涉嫌泄露研发数据被开除。”宫文心把电脑屏幕转向我们,她已经黑入鲟鱼设计局的计算机系统查到门克沙的详细资料。 “C4塑胶炸弹杀伤力巨大,昔拉招揽门克沙就是为了让他继续研发炸弹!”电话里传来苏锦惊恐的声音。 “五阶魔方!”宫文心脸色大变。“门克沙的专业是电子火控,他可以研制出遥控引爆的C4炸弹,五阶魔方就是启动程序,一旦上传到网络程序会在特定的时间自动被激活……倒计时器就是炸弹爆炸的时间!” “五,五阶魔方?这又是什么?” “昔拉既然开始灭口,说明门克沙已经研制出炸弹,昔拉打算大规模屠杀,他应该早就安放好炸弹,只需要等到五阶魔方程序启动。” 已经没有人还有心情向苏锦解释,我心急如焚问宫文心。“有没有办法终止程序的运行?” “这已经不是能与不能的问题,五阶魔方会在倒计时最后一个小时才启动,我即便有办法控制程序,可万一超过时间便会尸横遍野,昔拉是唯一知道炸弹下落的人,当务之急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抓到他。”宫文心说。 “不对,没这么简单。”景承神情严峻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昔拉招揽门克沙研制炸弹,那么郭城在这个计划中有扮演什么角色呢?” 我把在郭城家发现的线索简明扼要告诉苏锦,她听完后更加震惊:“一个炸弹专家和一个物理学家……昔拉到底想干什么?” “郭城患有急性白血病和恶性肿瘤,说明他长时间接触电磁辐射源,从房间里的简易设备看,他一直都在研究X光射线,可X光和炸弹有什么关联?”景承愁眉不展喃喃自语。 “X光……”宫文心像是想到什么,重新走进里面的暗室,我们跟了上去,她在暗室的中间找到一个金属盒,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很久,突然一怔表情惊讶的把之前纸盒里的笔和证件放到金属盒中。 宫文心重新关上暗室的门,等她再一次打开开关时,暗室里依旧出现幽蓝色的光芒,但奇怪的是笔和证件竟然离奇的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我张开嘴一头雾水。“X光作为一种特殊射线有极强的穿透性,为什么在X光下看不见金属盒里的东西呢?” “如果郭城研究的并不是X光呢。”宫文心说。 “那他在研究什么?” 宫文心回到桌边,拿起那个简易的化学键模型。 “铝?你意思是说郭城一直在研究的是铝?”我一脸茫然。 景承忽然抬起头,返回暗室拿出那个金属盒:“材质是铝,而且经过特殊加工和处理。” “铝和炸弹有什么关系?”苏锦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看着景承手上的金属盒猛然瞪大眼睛,嘴角蠕动了好久才说出话:“炸,炸弹不止一个!” “什么?!”苏锦焦急万分。“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到底什么情况?” “X光因为具有极强的穿透性,因此被运用在安检检测仪上,郭城一直在研究铝,因为所有金属中铝是唯一可以吸收X光射线的,他已经制作出可以避开X光检测的东西,那么就意味着……” “昔拉可以带着炸弹通过X光安检。”宫文心接过景承的话。“机场、汽车站、火车站……所有的公共交通设施他都带着炸弹畅通无阻,倒计时器从四年前就开始启动,他用四年时间在各个地方布置炸弹,五阶魔方程序上传到网络之后通过WiFi发射激活引爆指令!” “他,他真的疯了,一旦他计划成功……”我不敢去设想后果。 “他没有疯,这才是真正昔拉,只有死亡才能填满杀戮欲望的天使!”景承反而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宗教传说中,末日审判就是由昔拉执行,三分之一的人类死于他之手,他的暴戾令神都颤栗!” 我们三人还有电话那头的苏锦都陷入沉默,我瞟向宫文心的笔记本电脑,下方的倒计时显示。 9:03:45:33 9天! 我们只剩下9天来阻止这场末日审判。 第四十章百口莫辩 从连环变态杀人狂演变到恐怖袭击,事态已经完全超出预计,局面已经不是我们单独能控制的,因此我立刻把新发现向赫楚雄汇报,很快得到他的指示,在倒计时结束前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抓捕昔拉。 同时赫楚雄调派工兵部队协同军警对全国所有公共交通设施全面安检,时间过去一个星期,竟然没有发现一处炸弹。 唯一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抓获昔拉的身上,苏锦结束对韩古石劳务公司的调查,除了发现伪造的劳务合同之外再没其他收获。 “昔拉通过韩古石让375名受害者销声敛迹,既然有劳务合同,那么这批人总该有接收公司吧。”陆雨晴说。 苏锦愁眉不展:“这一点我也想到过,调查中发现失踪的人员都是由国外一家叫先驱的公司雇佣,提供的工作岗位是厂区工人,但这家公司事实上并不存在。” 景承来回在办公室走动:“昔拉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追查这批人的下落,他既然面面俱到当然不会有任何遗留,合同都是伪造的,接收公司当然也能伪造。” “面面俱到……”我摸摸下巴抬头看向其他人。“昔拉既然想要面面俱到,那么所有细节都应该和真的一样,因此这批人的劳务费应该按照合同账号汇入,公司是假的但账号不能作假。” “我查过汇款账号,先驱公司是在维尔京群岛注册的,这个地方号称避税天堂,对金融实施保密制度,企业金融不受监管。”苏锦摇摇头递过来一份档案,指着上面一行说。“就是这个账号向韩古石的劳务公司支付的劳工雇佣费,但我委托外事处和那边沟通过,得到答复是不能提供注册公司信息。” “全球GDP的10%都隐藏在避税天堂,怎么可能为了一起凶案而透露注册公司信……”景承忽然停下脚步。“既然劳务费是通过转账支付,那么资金的流动会在网络上留下痕迹。” 说到这里景承立刻拿出电话习惯性按下免提,电话接通后急切说:“我给你一个账号,帮我追查……” “什么时候回来?”宫文心打断他。 苏锦和陆雨晴表情惊诧的看向桌上手机,这时我和景承同时一怔,全神贯注分析案件竟然忘了宫文心的事不能让她们知道。 “谁啊?”陆雨晴目光充满审视的疑惑。“你身边什么时候有女人出现?” 景承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目不转睛看着我像是在求助,我一脸呆滞看他样子就猜到是打算让我来背锅。 “我,我的一个线人。” “你什么时候有线人了?我怎么不知道?”苏锦很好奇。 “线人信息要保密嘛。”我尽量让自己看山去自然些。 “家里没沐浴液了,回来的时候记得买,还有,给我带一套内衣,颜色我要,算了,还是你帮我选吧。” …… 我揉着额头试图避开苏锦瞪大的眼睛,宫文心明明是给景承说,可现在他好像浑然不知把头偏到一旁,我刚想解释手机里宫文心的声音又传来。 “内衣尺码你应该知道。” 我身旁宫文心再说下去,把账号发给她之后匆匆挂断电话,但老子里完全一片空白,身旁的苏锦已经不再是记忆中温婉可人的模样,她又变成那条令人心惊胆战的毒蛇。 “不错啊,你连线人的内衣大小都知道。”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有些复杂,等案子结束以后我给你解释。” “解释什么?还需要解释吗?”苏锦双目幽怨咄咄逼人。“秦文彬,真没看出来啊,居然金屋藏娇了,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啊。” 我求助的望向景承,可他若无其事留给我一个后脑,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在心里暗骂,这就是所谓不离不弃的同类。 “在一起多久了?都住到你家里。”苏锦越说越气转头问景承。“你有没有见过那个女人?” “见,见过。”景承点点头。 “长的漂亮吗?”苏锦的声音透着很强的怨念。 景承终于和我对视,耸耸肩回答:“不,不错,挺漂亮的。” 陆雨晴瞪了他一眼:“他随随便便带女人回家,你就不知道管管他啊。” 我欲哭无泪:“什么叫我随随便便带女人回家,苏锦,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明白女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很容易就会失去理智,即便是苏锦也不例外,说完她气冲冲往外走。 “你去什么地方?”我拦住她。 “去你家,看看她到底有多漂亮。” “你不能去。”我顿时慌了神。 “哟,这就护上了啊。” “你能不能说句话啊。”我冲着景承大声喊。 “真是他的线人,我可以给你保证他们之间没其他关系,主要是出于安全考虑才让她住到家里,你如果去的话她会没有安全感。”景承在旁边解释。 “你们不是同类吗?一丘之貉。”陆雨晴白了景承一眼。“苏锦,走,我陪你去,看看他家里到底藏着什么妖精。” “站住!” 我叫住开门的苏锦和陆雨晴,宫文心目前正在全力以赴破解五阶魔方程序,如果我们不能及时抓获昔拉,那么她有可能就是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发现宫文心。 “我的事不需要给你们解释!”我一脸严肃加重语气。“我家里有谁也和你们无关,现在当务之急是调查凶案抓捕昔拉,希望你们能端正工作态度,还有!从工作角度我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们不得擅自接触我的线人。” 苏锦和陆雨晴估计是没见过我发火,震惊的愣在门口,我看着苏锦陌生而悲伤的眼神莫名心痛,可现在根本不能向她解释,这时我手机响起,看见是宫文心的来电,生怕她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 “秦警司,您电话响了,应该是您那位重要的女线人打来的吧,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我们应该可以知道通话内容。”苏锦冷冷说。 我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按下免提。 “先驱公司在维尔京群岛注册,经营范围是电子设备进出口,但从注册到现在没有经营记录,是一家空壳公司,账号汇款信息很隐秘,经过很多国家才汇入该公司,但资金最终来源一家泰国的塞灵研发所。”宫文心很快就查到账号信息。 “塞灵研发所?研发什么的?”景承问。 “网络上没有这个研发所的资料,而且塞灵一直使用内网,无法调用服务器中的资料,不过塞灵研发所背后真正控股的是宏宇集团。” “宏宇集团?!”陆雨晴大吃一惊。“国内的跨国集团,经营范围涵盖了能源、化工、银行金融、医疗以及通讯等多个领域,总部设在明港市,集团每年盈利一直名列前茅,我上大学的时候还在宏宇集团下属医院实习过。” “一个跨国集团为什么会和空壳公司有财务往来?”我眉头紧锁。 宫文心在电话里继续说:“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我在调查账户资金往来情况时发现,每年宏宇集团汇入塞灵公司的资金数额巨大,但塞灵公司却从未盈利,这笔资金到底用于什么地方不得而知。” 苏锦即便是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毒蛇,可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但凡沾染情感方面的事,她敏锐的洞察力已经完全用来研究我屋里那个让她怨念难平的女线人,她目前的状态无法继续查案,因此我把她留在局里待命支援。 我和景承还有陆雨晴立刻赶往明港市,在路上陆雨晴把她了解的情况告诉我们,加上宫文心用发来的信息,我们大致对宏宇集团有了初步的了解。 宏宇集团是家族企业,创始人是聂宏宇,传到现在已经是聂家第七代,宏宇集团发家是从投资银行开始,在国外很多银行都有宏宇家族参股并且有自己的投资银行。 尽管宏宇家族支脉庞多,但世系后嗣始终保持团结一致,家族成员在国外居多,家族内人丁兴旺有多名科学家和慈善家,甚至还有一些在国外参政, 但奇怪的是如此显赫的家族却鲜有被人提及,这源于家族历来行事低调,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家族,但根据宫文心传来的资料,这个家族事实上无所不在。 宏宇家族的银行始终拒绝上市,这意味着根本不用公布年报,到现在这个家族一共投资了多少生意,赚了多少钱只有家族核心成员才清楚。 很快我们印证了资料上的信息,宏宇集团的总部完全看不出其家族的底蕴,和普通的公司并没有两样,甚至还不及大多上市公司气派,负责接待我们的是总经理助理。 我出示证件后开门见山要求了解宏宇集团在海外塞灵公司的情况。 助理听到涉及塞灵公司后立刻露出遗憾的表情:“对不起,我现在的职务没有权限参与塞灵公司的营运,这属于集团机密项目只有集团高层少数几个人知道。” “你不知道不要紧,麻烦你帮我安排见塞灵公司负责人,警方有几个问题想当面询问。”我神情严峻对助理说。 女助理面带微笑回答:“很抱歉警官,塞灵公司的负责人前段时间回国述职,但发生意外身亡暂时集团还没有委派新的负责人。” “那你就给我找一个知道情况的。”我盯着女助理心急如焚。“既然塞灵公司负责人死了,那安排我见宏宇集团知道情况的高层。” 女助理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依旧带着标准的微笑处变不惊回答:“对不起,您如果想见集团董事会成员我会尽快安排,但今天恐怕是不行,能否留下您的联系方式,我会……” “塞灵公司负责人意外身亡?”景承忽然打断女助理。“负责人叫什么名字?” “周玉良。” 我们顿时一惊,万万没想到在火车站被枪杀的周玉良竟然是塞灵公司负责人,他是目前唯一我们没有查出身份的受害者,之前还只是推测昔拉和宏宇集团有关,现在基本可以肯定。 第四十一章聂氏家族 我执意要马上见到董事局高层,但女助理很为难告诉我们,今天是宏宇集团董事长聂裳大婚的日子,所有高层都在婚礼现场,她帮我们联系到集团副总经理霍思勉,得知情况紧急他让我们直接到婚礼酒店面谈。 见到霍思勉是在酒店的会议室,他起身很客气的迎上来,一身得体的西装让霍思勉看山去风度翩翩温文儒雅。 “宏宇集团向来秉公守法,还是头一次有警察找上门,今天小女大婚想图个吉利,要是不重要的话可否等婚礼结束以后再谈,各位远来是客不妨一同入席热闹热闹。”霍思勉打量一翻后请我们坐下。 “小女大婚?”我多少有些吃惊,看见霍思勉胸口礼花上写着新娘父亲,没想到他竟然是宏宇集团董事长聂裳的父亲。“实在抱歉,本来大喜日子不该打扰,但警方目前正在调查周玉良凶案,所以想了解一些这方面的情况。” “周玉连凶案?他,他不是被误杀的吗?”霍思勉表情很是惊讶。 “具体的警方不能透露太多,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周玉良是被有预谋枪杀,凶手暂时还逍遥法外。” “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各位?” “塞灵公司是做什么的?”坐在一边的景承单刀直入问。 霍思勉反应很平静:“塞灵公司是宏宇集团在海外的一家研发机构,周玉良之前一直负责塞灵公司的运作。” “我是问你这家公司到底在研发什么?”景承表情严峻。 霍思勉舔舐嘴唇露出尴尬的表情,整理了一下西装:“对不起,关于塞灵公司具体在研发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在宏宇主要是负责集团后勤的。” 陆雨晴显然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意:“霍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现在是警方为调查凶案了解情况,你瞒情不报可以被视为阻碍警方取证,说严重点就是包庇罪犯,不管宏宇集团规模和实力有多大,在国家法律面前什么都不是。” “警方有理由怀疑射杀周玉良的凶手和多起命案有关,而且凶手目前在逃如果不及时抓获还会继续犯案。”我义正言辞对霍思勉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仅仅是周玉良,恐怕会牵连到整个宏宇集团,同时希望霍先生清楚,今天我们来不是请求你协助,而是代表警方要求你必须配合。” “各位误会了……”霍思勉叹口气示意旁边的服务员都下去,然后起身关上会议室的门,重新坐下后欲言又止搓揉双手。“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 霍思勉抬手打断陆雨晴,像是鼓足勇气说:“宏宇集团是家族企业,这个家族已经传承了百年,很多情况外人根本不了解,我姓霍而不是姓聂,事实上我根本算不上是聂氏家族的成员。” 我们面面相觑,景承若有所思笑了笑:“我明白了,聂氏家族百年来规模越做越大是因为财富从未被分割过,只有直系血脉才能继承家族财富,外姓人是无法接触到这个家族的核心。” “可霍先生的女儿不就是宏宇集团的董事长吗?”陆雨晴疑惑不解。 景承说:“董事长虽然是他女儿,但你没发现聂裳姓聂而并非姓霍吗。” “聂氏家族由聂宏宇创建开始,就要求家族成员必须嫡系传承,兄弟永远要团结,男性后代才是家族的核心,女性被排除在外包括女儿和媳妇,家族中的女儿以及她们的后人对于家族财富不具备任何权利,就是因为这条要求让聂氏家族的实力从未被削弱。”霍思勉淡然一笑无奈说。“我女儿虽然是这个家族现在的掌权人,但我仅仅是她父亲而已,我能在宏宇集团只不过我娶了她母亲,除此之外我和这个家族没有太多的联系。” 我有些疑惑:“霍先生刚才不是说聂氏家族掌权的必须是男性,为什么现在会是你女儿出任董事长?” “我想这个问题和案件没有关联,这属于聂氏家族内部的私事,我就不便向各位解释。”霍思勉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至于塞灵公司,我除了知道这家公司隶属于宏宇集团之外,其他的事我真的不清楚,很遗憾不能帮到各位。” “谁清楚塞灵公司的事?”景承问。 “董事局的聂氏成员。” “对不起,虽然今天是霍小姐新婚的日子,但人命关天刻不容缓,我们必须见到霍董事长。”我说。 霍思勉十指交叉样子有些为难:“毕竟今天是小女大喜之日,能不能劳烦各位等到婚礼结束。” “不行!”景承面无表情拒绝。 “法不外乎人情,结婚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作为父亲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霍思勉态度变的强硬,并且拿出手机冷冷说。“我尊重你们同时也希望你们能理解,如果你们执意要扰乱婚礼,那么这里不欢迎你们,我只要一个电话你们就会被上司叫回去。” “霍先生,看来你还没搞明白情况,我们尊重和理解你才会在这里和你谈。”陆雨晴指了指霍思勉手中的手机。“我不知道你要打给谁,但我可以告诉你结果,现在在你面前的是警察,是代表国家法律的警察,没有人可以凌驾于国家法律之上,今天谁敢阻挠我们就是公然对抗法律。” 我拿出手铐拍在霍思勉面前:“你今天就是把天王老子叫来,我也一样照抓不误。” 霍思勉显然并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刚要拨打电话出去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 “爸,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坐在这里。”进来的女人年龄大约二十七八,穿着婚纱美艳动人。“待会您得送我上台……” 女人说到一半应该是发现会议室剑拔弩张的气氛,来回看看我们一脸茫然:“爸,他们是谁啊?” “警察。”我亮出证件。 “警,警察?”女人表情更诧异。“你们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我上下打量面前的女人:“你就是宏宇集团董事长聂裳?” 女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们多少还是感觉意外,没想到实力强大的聂氏家族现在竟然会是由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掌权,比起霍思勉的沉着稳健来说,聂裳显得年轻稚嫩,很难相信她居然掌握着一个庞大的财富帝国。 “警方目前在调查一起凶案,有些事需要向你了解。”我认真严肃说。 “今天我结婚。”聂裳面带微怒。“天大的事能不能等婚礼结束以后再说,我会让秘书安排会面时间。” “人命关天。”陆雨晴掷地有声。 “你们想调查什么?”聂裳不耐烦问。 “塞灵公司到底在研发什么?” “塞灵公司?”聂裳露出疑惑的表情,迟疑了半天转头看向霍思勉。“爸,我才接手宏宇,集团下属有塞灵公司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也不清楚。”霍思勉摇头。 “董事局里聂氏家族成员还有谁?”陆雨晴心急如焚问。“找一个知道情况的人来。” 我瞟见霍思勉站到一边打电话,刚想继续问聂裳,忽然被景承轻轻推开我,他走到聂裳面前一言不发注视她,景承的举动让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长时间的沉默让聂裳有些无所适从:“你,你看我干什么?” 景承竟然伸出手触碰在聂裳脸颊上,旁边的霍思勉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推开景承:“放肆!不要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为所欲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和陆雨晴都愣住,没想到景承竟然当着这么多人轻薄聂裳,他现在居然还在吻刚才抚摸过聂裳脸的指尖。 “好熟悉的味道,我曾经在另外两个女人身上闻到过,想知道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景承根本没有理会霍思勉,又站到聂裳面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聂裳躲在霍思勉身后回答。 “停尸间,那两个女人如今躺在停尸间。”景承的目光变的锋利。“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马上就走。” “你想问什么?” “给你化妆的人在哪里?” 听到这里我突然反应过来,陆雨晴似乎也猜到,我连忙在手机里找出中州湿地森林公园凶案以及废弃厂房凶案中的女受害者照片,然后和对面的聂裳对比,顷刻间我和陆雨晴震惊的缓缓张开嘴。 两名女受害者脸上明显在死后被精心化过妆,难怪当聂裳进来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些眼熟,但始终没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如今的妆容竟然和照片中死者的一模一样。 “化,化妆的人?”聂裳愣了半天,或许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对她妆容如此紧张。“就,就在外面,怎么了?” “调派警力,不,请求武警部队协助包围酒店,任何人不得离开。” 景承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我说。“昔拉就在这里!” 第四十二章灰色瞳孔 听到我打电话请求调派军警,霍思勉毕竟老成,估计是见到我们竟然调派军警,猜到事情异常严重,但聂裳还不知轻重大发雷霆指责我们蓄意破坏她婚礼,叫来保安要驱赶我们离开。 霍思勉想要劝阻已经来不及,十几个保安和我们发生推攘,我顿时火冒三丈,仗着家族势力竟然无法无天公然抗法。 我刚准备掏枪威慑突然会议室瞬间安静,从会议室门口走进来一个举止优雅的女人,盘起长发让她显得精明干练,眼睛明亮清澈却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她和聂裳有着截然不同的美,但真正让我记住的是她与生俱来由内而外的气质。 我想了很久才想到适合的形容词,女王。 她俨然是这里的女王,即便娇蛮任性的聂裳在她面前也瞬间变的乖巧,霍思勉站到女人的旁边在耳边低语几句。 “今天聂家办喜事,有什么招待不周怠慢的地方还望各位包涵。”女人举手投足间透着千帆历尽的从容优雅。“有什么事你们可以问我。” “妈,他们简直无理取闹,说是调查什么凶案,然后又问我的妆是谁化的,他,他……”聂裳指着景承气愤不已。“他刚才还摸我的脸。” 我和景承还有陆雨晴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那个女人身上,她叫聂蕴慈,从宫文心传给我们的宏宇集团资料得知她是聂氏家族第六代掌权人,也是宏宇集团前任董事长。 完全没想到聂蕴慈保养的如此之好,她和聂裳站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母女更像是姐妹,我甚至还认为聂蕴慈比聂裳还要年轻漂亮。 我们并不是因为她的气势所折服,而是她脸上的妆容,从她进来的那一刻,我顷刻间想起停尸房中的那两名女死者,聂蕴慈的妆与之完全一样。 “小女的妆的是我亲自为她化的,有什么问题吗?” 景承的视线来回在聂蕴慈和聂裳之间转移,最后还是看向聂蕴慈:“她的妆是你画的,那你的妆又是谁化的?” “当然是我自己。”聂蕴慈从容淡笑。 景承也跟着笑,但他笑的意味深长,不过以我对景承的了解,那绝对不是看见猎物的笑容。 “我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聂蕴慈看看手表:“你有十分钟时间。” “我们正在调查周玉良凶案,想了解塞灵公司的情况。”我说。 聂蕴慈微微抬手,会议室里的保安立刻退出去,等关上门后她直言不讳:“塞灵公司是一家研发机构,主要从事基因药物研发。” “基因药物?”陆雨晴有些不解。“宏宇集团的业务虽然涉及医疗,但从未听说过在从事基因药物研发。” 聂蕴慈坐到我们对面沙发上,我留意到她身旁的聂裳和霍思勉却还站着,谁才是宏宇集团真正掌权人已经一目了然。 “这是宏宇集团核心机密的研发项目,到现在还未正式公开。” “周玉良的死并非是意外,他是被人有预谋枪射,而周玉良又是塞灵公司负责人,警方有理由相信他的死和你们研发的项目有关,所以警方必须知道研发项目的内容。”我说。 聂蕴慈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告诉我们,宏宇集团一直致力于基因工程制药的研发,并且拥有基因重组生物制药基地,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取得重大突破,通过基于人类对基因组的了解研发出可以对抗遗传学疾病以及基因疾病的药物。 “为什么这个项目到现在都没公开?”陆雨晴问。 “基因工程制药属于尖端制药技术,一旦研发成功会给整个医药界带来一次全新的革命,简单来说,之前的药物研发以及使用药物过程中的知识,会在这个项目成功后统统被扔到垃圾桶,新药会取代大多数药物同时为病人带来健康。”聂蕴慈不慌不忙回答。“这是一项具有颠覆性的研发,在造福人类的同时也可以为我的家族带来难以估量的财富,我是一个商人看重的当然是利益,所以对这个项目极其保密。” “塞灵就是这个项目的研发机构?” “塞灵公司只是整个研发计划的一部分,研发主体还是在宏宇集团的总部,只不过一些关键的数据需要由塞灵公司那边完成。” “如此重要的研发项目,为什么要把塞灵公司设置在海外?”我追问。 “基因工程目前还是全新的领域,很多技术还处于摸索阶段,最困难的就是基因拼接技术和DNA重组技术,这是基因工程的上游技术也是核心技术,因此研发室必须得到大量基因数据。”聂蕴慈继续给我们解释。“基因工程最发达的国家就是泰国,特别是试管婴儿技术尤为先进,把塞灵公司设置在泰国主要是为了获取更多研发的基因数据。” 聂蕴慈的解释合情合理,我下意识去看景承,从他的反应足以证实聂蕴慈说的都是实话。 “周玉良是塞灵公司负责人,他主要负责什么?”陆雨晴问。 “周博士是生物学专家,在基因工程方面有独到的见解和成就,他主要负责基因工程药物设计与研制方法还有疫苗和抗体的相关技术。” “周玉良只是搞药物研究的专家,为什么要杀他呢?”我喃喃自语。 聂蕴慈欲言又止:“关于周博士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之前以为他是意外身亡所以没有太在意。” “什么事?” “塞灵公司的运作流程主要还是配合集团总部的研发室,把收集研发的数据传送回总部分析,总部的研发机构根据这些数据研制基因药物,因为项目是集团的核心机密,因此周博士只向董事局几个高层汇报研发进展,我便是其中之一,三个月前我接到过周博士电话,他在电话中提及塞灵公司收集的基因数据和总部目前正在研发的基因药物有误差,并且单独向我传送了一份原始数据备份还请求返回总部核实基因数据,我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一次周博士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不知道和他的死有没有关联。” “周玉良传给你的那份原始数据呢?”我问。 “在我手机存储卡里,我之前以为只是数据偏差没当回事,打算等周博士回来后再核查。” “我需要这份原始数据。” “这是集体核心机密,也是宏宇十多年的研发成果,不可能公开!”聂蕴慈态度坚决。 “周玉良的死极有可能和这份数据有关,现在已经涉及到凶案,警方必须掌握所有信息资料。”陆雨晴说。 聂蕴慈端庄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她是我见过最强势的女人,甚至都不用说话,一个坐姿就能让人知难而退。 陆雨晴还想说什么被一直沉默的景承拍拍肩膀:“塞灵公司和原始数据的事你暂时可以不用说,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还有两分钟。”聂蕴慈正襟危坐。 景承让我通知调派的军警不用赶过来,然后拖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到聂蕴慈面前:“我这个人一向很刻薄,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若是在平时我会直接问你,不过这是一个私人问题,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我是单独问你还是当着他们问?” 景承抬头看了看站在聂蕴慈身旁的霍思勉和聂裳。 聂蕴慈思索一下淡淡对身后人说:“你们先出去。” 聂裳言听计从立刻转身离开,剩下霍思勉犹豫不决,弯腰低语:“蕴慈……”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聂蕴慈抬头只看了他一眼,霍思勉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唯唯诺诺离开会议室。 “不管你想问什么,你还有40秒。”聂蕴慈的声音不容置疑。 景承注视霍思勉消失在会议室的背影,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很痛苦?” 我明显感觉到聂蕴慈的身体轻微抖动一下,景承的话显然是触动了这个波澜不惊的女人。 “请注意你的言词。”聂蕴慈呵斥。 “你既然不爱自己的丈夫,那么你爱的那个人又是谁呢?”景承依旧保持着微笑。 她骤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刚要装身时,景承把手机放到聂蕴慈眼前。 “我们遇到一个怪物,一个需要用杀戮和死亡来填补欲望的怪物,在来这里之前我一直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怪物产生感情,甚至能抑制他的杀戮,我见过太多怪物的蜕变,但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改变怪物,在这一点上我很佩服你,或者说你让我相信感情的强大,但可惜的是你抛弃了这个怪物。”景承在聂蕴慈面前一张张给她翻看凶案现场照片。“你是唯一能克制他杀戮的人,你的离开重新激发了他的本性,他需要靠杀人来宣泄自己内心的痛苦,看看,好好看看这些照片,女死者的脸上有和你一样的妆容,他在用这种方式缅怀和你在一起的过往。” 聂蕴慈的从容镇定随着照片的翻动变的惊诧:“不,不会的……” “这只是开始,很快这个怪物会发动一场空前浩劫,就连警方也难估量伤亡会有多少,当然你可以放心,他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不过……”景承的手指向会议室外面。“他不会允许其他人分享你的爱,如果我是他,一定不会放过你身边每一个人,你是唯一能阻止他的人,现在你要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能见到这个怪物!” 景承手机中最后定格在昔拉那张遮挡住脸的照片上,聂蕴慈的目光落在上面,优雅淡定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惊愕。 我心里暗暗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昔拉爱上的竟然是聂蕴慈,景承说过怪物的情感都是畸形的,但聂蕴慈推翻了他的观点,昔拉这个靠杀戮满足自己欲望的怪物居然真的产生了正常人才会有的情感羁绊。 现在最震惊的应该是聂蕴慈,从她的反应和表情足以证明她不但认识昔拉而且还彼此深爱。 “他在什么地方!”景承加重声音。 “蕴慈!” 门外传来焦急的喊声,随着会议室的大门被踢开,一个借助拐杖一瘸一拐的男人气势汹汹破门而入,当聂蕴慈看见那男人时,慌乱的情绪瞬间平复,似乎在任何情况下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都能给她安全感和依靠。 只是会议室的我们在那个男人冲进来的那刻全都怔住,目不转睛注视他,我的手已经慢慢伸到腰后解开枪套。 对面的男人有一张英俊的脸,深邃的眼神里蓄满了不屈的坚毅,透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从容,站在聂蕴慈的前面犹如一道坚不可摧能为她抵挡一切的盾牌。 他最特别的地方是他的眼睛,灰色的瞳孔中流露出孤傲的冷漠,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独狼。 “哥。”聂蕴慈叫身前的男人。 “没事了,这里有我。”男人轻拍她肩膀声音流露出关切的温柔,然后冷眼注视我们。“我是聂隐,有什么事问我。” “哥,他们是警察来了解塞灵公司和调查周博士的死。” “你都说了?” “事关重大,我把塞灵公司的运作情况向他们简单介绍了。” “集团的基因工程项目是我在负责,你们有问题冲着我来。”聂隐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临危不乱。“是在这里谈还是跟你们回警局悉听尊便,但我不希望你们影响到聂裳大婚。” “哥。”聂蕴慈担心的拉住他胳臂。 “没事,聂家什么风浪没经历过,既然问心无愧又何惧盘问,聂裳结婚才是大事,这里交给我来处理。”聂隐表情轻松对她笑了笑。“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关系到整个家族,你懂我的意思?” 聂蕴慈慢慢松开聂隐默默点头,我听的出聂隐是一语双关,在让聂蕴慈保持沉默,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兴衰成败。 “聂先生,请跟我们回警……” 景承突然走上去,一把握住聂隐的手,还没等聂隐反应过来,他竟然像朋友一样抱住聂隐,景承的举动让所有人不知所措。 “我们没有什么要问的。”景承说完就让我们离开。 出门时景承和聂蕴慈擦肩而过,我看见他在聂蕴慈耳边低语了几句,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从聂蕴慈眼睛中有一闪而过。 出了酒店陆雨晴叫住景承:“聂蕴慈认识昔拉,为什么不继续调查,我们完全可以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你没发现聂隐一出现她立刻恢复了镇定,说明这个人是她的主心骨,有聂隐在她什么都不会说的,何况正如同聂隐所说,这件事恐怕关系到聂氏家族,即便聂蕴慈想说也要权衡轻重。”景承说。 “你刚才对聂蕴慈说了什么?”我问。 景承笑了笑:“我说了一句只有她才能听懂的话。”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她可是唯一能让我们抓到昔拉的人。”陆雨晴急不可耐。 “你先不要管聂蕴慈,我有另一件事要你做。” “什么事?” 景承摊开的手心中是一根头发:“刚才我抱聂隐时从他头上拔下来的,化验这根头发的DNA,要快,这或许才是抓到昔拉真正的关键。” “你怀疑聂隐就是昔拉?”陆雨晴小心翼翼接过头发装入证物袋。 “他有灰色的瞳孔而且右腿有伤,这些符合昔拉的特征,只是聂隐的年龄和我们掌握的昔拉资料不吻合。”我心有余悸说。“不过说真的,聂隐出现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准备去掏枪了。” “聂隐不可能是昔拉。”景承很确定说。 “为什么?” “一个合格的狙击手为了确保每一次射击的精度,会反复摩擦自己的食指直至食指的表面起茧,这样做的目的是确保食指和扳机的接触不会出现打滑。”景承双手插在衣兜里说。“我和聂隐握手时他的手指上并没有起茧,而且那不是一只长时间握枪的手。” “既然聂隐不是昔拉,那你为什么还让我化验他的头发。” 景承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陆雨晴抓紧时间化验聂隐DNA:“化验结果或许能解开真相……” 第四十三章信口开河 毒蛇的可怕并不是见血封喉的蛇毒,而是它总会出其不意出现在你不易察觉的某个地方。 苏锦就是这样的毒蛇。 所以当我再一次见到她时头瞬间大了起来。 我终究还是低估了她,或许在我心目中她一直都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孩,但我却忽略了女人对真相的探索欲,特别是在情感方面的执着。 她如今就坐在我房间的沙发上,对面是穿着景承衬衣盘腿靠着泰迪熊的宫文心,我和景承愣在门口,身旁的陆雨晴仿佛明白了一切。 “她就是你的女线人?”这一次苏锦显得很平静,翘起腿回头望着我。 “我,我可以解释。”我连忙关上门。 “你还真是为兄弟两肋插刀啊,劫警车救走犯罪嫌疑人这么大的罪你都能帮他扛着。”苏锦的目光慢慢移到景承身上。“应该解释的人是你吧,对了,你帮她买内衣了吗?” 景承居然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他略显紧张的揉着额头,说时候我很在心里暗自想笑,很高兴看见他现在四面楚歌的样子。 “我,我可以解释……” “你为什么知道她内衣的尺寸?”陆雨晴的声音变得刻薄。 “能不能不提内衣的事。”景承更用力搓揉脸颊。 “不是,我也想知道,她内衣尺寸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旁边火上浇油。 “我猜的。”景承言不由衷。 “你认识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猜到她的三围,而且还能为了她不计后果劫狱,她真的有那么吸引你吗?”陆雨晴咄咄逼人,瞟了宫文心一眼声音更加冰冷。“她还穿着你的衬衣,好,很好……” 宫文心竟然没心没肺的笑,抱着泰迪熊饶有兴致问:“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吸引你?” “你现在需要知道的是逃狱的后果。”陆雨晴对宫文心明显充满了仇视的敌意,拿出手机准备拨号,景承伸手阻止,陆雨晴声音冰冷。“怎么?到现在还打算包庇袒护她?” 房间中气氛剑拔弩张,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但凡沾染到这些事都会变的好可怕,我连忙把五阶魔方的事说出来:“她是唯一有可能破解魔方程序的人,万一我们在倒计时之前不能抓获昔拉,那么她就是阻止浩劫最后的希望。” “她在看守所一样可以协助警方,而且还能算是将功补过。”苏锦义正言辞说。“我们是警察,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向罪犯妥协,何况现在还不是妥协的问题,景承因为她鬼迷心窍,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 “他们两个可是参与了劫狱计划,你通知警方我倒是无所谓,可他们怎么办?一个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一个不可多得的犯罪心理学天才。”宫文心不以为然浅笑,指着我和景承问陆雨晴。“你这是打算大义灭亲?” “闭嘴!”我瞪了宫文心一眼,都到这个时候她还嫌不够乱在一旁还针锋相对挑衅,我语重心长对陆雨晴和苏锦说。“让她留在这里也不是景承一个人的主意,当务之急是全力以赴阻止昔拉,其他的事能不能等到案件结束后再说,我会亲自向赫部长陈述事情的经过,该承担什么处罚和责任我绝不推诿。” “打吧,你打吧。”景承忽然松开阻拦陆雨晴的手,叹息一声神情黯然的坐到沙发上。“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如果你坚持秉公执法我不会阻拦你,我只不过想弥补心里的一些遗憾。” “遗憾?”陆雨晴的手机缓缓低垂下去。“什么遗憾?” “我有一个妹妹,长的很漂亮而且也很聪明,特别是在数学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和造诣,如果她还在的话……”景承的声音越说越低沉,抬头看向身旁的宫文心。“应该和她一样大了。” “妹,妹妹?”我从来没见过景承如此伤感的神情。“为什么从未听你说过你还有一个妹妹?” 苏锦神情充满好奇:“如果她还在?她怎么了?” 陆雨晴的声音也随之变的柔和,或许是景承现在哀伤的样子让她心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年元宵节我带着她去猜灯会字谜,其中有一个泰迪熊玩具她很喜欢,为了帮她得到那个泰迪熊我专心致志猜灯谜,等我拿到泰迪熊的时候……”景承捂住嘴陷入了沉默,他的目光充满懊悔。“我却找不到身旁的妹妹,我一个人抱着泰迪熊在人群中喊着她名字,可我再也没有见过她,那一年她只有五岁。” 我下意识看向被宫文心靠在身后的泰迪熊公仔,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景承,只能轻轻拍拍他肩膀。 “你救她和你妹妹有什么关系?”苏锦问。 “在警局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神态和声音像极了我妹妹。”景承目光透着深情看向宫文心。“那一刻我虽然知道她不是我妹妹,但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愧疚和自责,因为她长大太像我记忆中的妹妹,你们或许无法理解这种负罪感,我掩藏在心里二十多年,以为能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淡去,但就在她出现的那刻我仿佛又回到那年元宵节。” “她,她长的真像你妹妹?”陆雨晴小心翼翼问,似乎生怕触碰到景承的伤。 “我承认自己这一次很感性,理智告诉我她不是,但我试图想对她做些什么,这是我弥补自己过失的方式。”景承回答。 “你,你就不能早点说吗?” “我是不愿意去面对这段往事。” “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你的妹妹,可她毕竟是犯法,哎……”陆雨晴显然是怕再刺激到景承。“我先出去给她买几件衣服。” “我陪你去吧。”苏锦明显是不敢面对景承。“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法律不是儿戏,她犯法是事实,暂时让她先留下等到案件结束后,她必须接受公正的法律审判。” 景承默默的点头。 “我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哥哥该有多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你妹妹。”宫文心抱住落寞的景承,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哥。” 陆雨晴和苏锦像犯错的小孩带着愧疚逃离房间,我刚想安慰景承几句,忽然发现之前还梨花带雨的宫文心轻咬嘴唇露出得意的微笑。 景承顺势推开她,脸上的伤感瞬间荡然无存:“聂氏家族的背景资料调查出来吗?” 我木讷的望着两人,完全还沉浸在前一秒的悲伤气氛中,可眼前的景承和宫文心像是突然换了另一种情绪,我迟疑了半天:“你,你妹妹叫什么?” “我没有妹妹。” “……”我瞪大眼睛看着景承。“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我说真的有用吗?愚者永远喜欢听自己想听的,所以谎言比真话更管用。”景承说的头头是道,脸上完全看不到丝毫羞惭。 “元宵节、灯会、泰迪熊……”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幼稚,怎么忘了身旁这个男人具有反社会人格,娴熟的谎言就是他众多标签之一。“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在说谎的时候那么投入?” “他只不过说了她们想听的而已。”宫文心用手梳理金色的长发,露出妖精魅惑的微笑。 “你,你一直都知道他在说谎?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哥哥的怎么会目测自己妹妹的三围。”宫文心不假思索回答,然后挽住景承胳臂笑嘻嘻问。“哥,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景承露出不羁的痞笑,轻轻拍了拍宫文心的手:“我是让你万劫不复的那个人。” 第四十四章宏宇女王 宫文心通过网络检索所有和聂氏家族有关的信息,宏宇集团一直友男性掌权,直到第五代掌权人聂铭风,也就是聂蕴慈父亲突发血友病去世,他唯一的子女只有聂蕴慈,因此只能由聂蕴慈接管宏宇集团。 “聂蕴慈多少岁?”我问。 宫文心很快查到她的出生证明:“今年47岁。” “聂蕴慈保养的真好,完全看不出是一个47岁的女人,她和女儿聂裳站在一起感觉像姐妹。”我回忆起聂蕴慈的容貌多少有些感慨。“她出任宏宇集团董事长有多少年?” “聂铭风因病去世时她才18岁,两年前从董事长位置退下由她女儿聂裳接任。”宫文心看着电脑资料对我们说。“聂蕴慈执掌宏宇集团近三十年,让聂氏家族的财富与日俱增,因为强硬的管理和卓越的投资眼光被誉为宏宇女王。” “聂蕴慈正值当年,不管是阅历和管理经验都是聂裳不能相提并论的,她明明更适合继续执掌宏宇集团,为什么这么早就让聂裳顶替她的位置?”我一边倒水一边问。 “聂蕴慈和霍思勉婚后只生下聂裳一个女儿,我在医院数据库找到聂蕴慈的病历,她在生下聂裳后患有卵巢囊肿,根据医院检测结果显示她以后都无法再生育,她让位聂裳应该是希望延续聂氏香火吧,如果再出现意外那这个家族岂不是就此断送。” 景承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聂隐呢?他在宏宇集团是什么职务?” “说到聂隐就有意思了。”宫文心饶有兴致对我们说。“要是把聂氏家族拍成电视剧,精彩程度绝对不亚于任何一部宫斗剧。” “宫斗剧?”我一脸茫然。 “聂氏家族从创建宏宇集团开始,一直是由男性掌握核心权力和财富,直到聂铭风的突然身故,他膝下无子因此在家族继承人的人选上出现了很大的分歧,聂铭风有两个兄弟,按理说聂铭风死后他们其中之一可以继承宏宇集团,毕竟聂蕴慈是女性,按聂氏家族的规定她是不能成为掌权人。” “还真是宫斗的节奏。”我苦笑一声问。“后来呢?为什么聂蕴慈能当上董事长?” “家族中大部分人支持继承人从聂铭风的两个兄弟中产生,而呼声最高的便是聂铭柏,可惜他身体不是太好所以让其儿子参与继承人的争夺,偏偏他儿子又是整个家族中实力最雄厚的人,一切似乎都预示他儿子成为聂氏家族新任掌权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宫文心越说越兴奋。“谁知道最后时刻时望所归的继承人竟然放弃,并且公然全力支持聂蕴慈,可以说聂蕴慈能成为宏宇集团的董事长全靠他一己之力,他力排众议甚至不惜违背聂氏家族的祖训,把聂蕴慈推上了这个财富帝国的王座。” “聂隐!”景承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对,就是聂隐,他是聂蕴慈的堂哥,当年这件事差一点让聂氏家族分裂,聂蕴慈的强硬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她上任后撤换所有反对她的家族成员,并且架空这些成员的权力,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聂隐的全力协助下完成,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聂蕴慈在聂隐的支持下完成对宏宇集团的高度集权。” “难怪……”我想起聂隐冲进会议室时聂蕴慈所有的慌乱瞬间平息,那是一个可以让她信赖和依靠的亲人。“居然有人可以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帝国,真不知道聂隐怎么想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放弃,聂蕴慈继承宏宇集团后,整个聂氏家族的核心权力完全掌握在他们两人的手中,而且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猜忌,事实上宏宇集团的董事长只不过是一个职务而已,聂隐完全是无冕之王。” “宏宇集团有一个机密的基因工程研发项目,这个项目是由谁在负责?”景承问。 “我检索宏宇集团资料时发现这个项目很保密,不过我在宏宇集团数据库中发现几份项目分析报告,一旦这个项目成功的话,宏宇集团将会缔造一个医学神话,研发的新药会彻底消除所有遗传性疾病包括癌症,届时宏宇集团便可垄断整个医药市场,所产生的财富难以用数字估量。”宫文心巨细无遗对我们说。“这个项目的代号叫OT,而负责人正是聂隐。” “OT?”景承指头敲击在腿上。“OT应该是什么单词的缩写,你在检索宏宇集团和聂氏家族资料时可有发现和OT有关的信息?” 宫文心摇摇头。 “OT再机密也只是一个商业项目,能给聂隐和聂蕴慈带来的只有财富而已,昔拉显然对财富并没有欲望,他杀郭城和陈兴国是为了掩饰制造炸弹的事,可为什么要杀周玉良呢,他只不过是搞基因研发的,怎么看都和昔拉扯不上关系。”我疑惑不解自言自语。 “聂蕴慈提到周玉良传给她一份原始数据,而就在他准备回总部研发室核对的时候被射杀,我认为周玉良的死极有可能和这份数据有关。”景承说。 “从聂蕴慈见到昔拉照片的反应看,她是认识昔拉的而且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你们说……”我眉头微微皱起。“你们说昔拉的事聂蕴慈到底知不知道?” “她看见凶案现场照片时的反应是震惊和惶恐,我确定聂蕴慈并不清楚昔拉的所作所为,一个同时拥有财富和美貌的女人,唯一让她缺乏的是情感,相信你也看出她并不爱霍思勉,她从昔拉身上找到了这份慰藉,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一个怪物。”景承说。 “聂蕴慈爱上了昔拉?!”我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聂蕴慈47岁,可保养的比她女儿聂裳看上去还年轻漂亮,一个执掌庞大财富帝国的女人居然把自己打扮的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说明她在吸引异性的目光,并且也很享受这种目光给她带来的欢愉。 女人在四十五周岁时,荷尔蒙激素开始渐渐的衰退下去,这个时候的女人基本上开始步入了衰老的行列,但聂蕴慈刚好相反,她非但没有衰老而且更加光彩照人,从她病历资料看她患有卵巢囊肿这势必会影响激素分泌,她没有衰老说明聂蕴慈长时间在注视荷尔蒙激素。 过量的激素导致她情感极其旺盛,她除了在享受财富和美貌的同时,也在享受男人给她带来的欢愉,试想一下,一个四十七岁的女人还能得到男人众星捧月般的追逐,那该是一件让聂蕴慈多引以为豪的事。 丰富的情感让聂蕴慈身边不能缺少男人,当然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自己的挑选条件,而昔拉显然符合了她的标准,可见昔拉长时间出现在她的身边,而聂蕴慈的独特魅力也让昔拉无法自拔,甚至能克制住他的杀戮像温顺的猫留守在她身旁。” “如果聂蕴慈真的爱上昔拉,那么她是不会向我们透露昔拉的下落。”我忧心忡忡说。 景承意味深长淡淡一笑。 我刚想继续追问,听见传来的敲门声,心里还嘀咕陆雨晴和苏锦去帮宫文心买衣服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打开门看见一个穿风衣的女人站在门口,压低的帽子遮挡住女人的脸。 “你找谁?” 女人慢慢抬起头,波澜不惊的脸上透着镇定,我吃惊的愣住:“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站在门口的竟然是聂蕴慈! “让她进来。”景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他早知道聂蕴慈会来。“我离开的时候对她说了两句话,其中一句就是这里的地址。”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让聂蕴慈进来后还是一头雾水:“你告诉她地址,凭什么肯定她就一定会来?” “感情丰富的女人往往抱负大,她掌控的可是一个财富帝国,如果东窗事发,让人知道宏宇集团董事长竟然和变态杀人狂有染,她会让整个聂氏家族蒙羞,相信被她赶出董事局那些家族成员一定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她董事长的位置岌岌可危。”景承翘起腿直视对面聂蕴慈。“能让她欢愉的男人有很多,但失去对宏宇集团的掌控,她永远也不可能东山再起,不管曾经她多爱那个男人,在权力和财富面前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 聂蕴慈并没有反驳景承,处变不惊回答:“我不能让任何人影响到聂氏家族的兴衰成败。” 景承的刻薄再一次显露:“确切的说,你是不希望任何人摧毁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是一个商人,利益永远都放在第一位。”聂蕴慈举重若轻和景承对视。“你猜到我一定会来,那么你应该也能猜到,我来这里是想谈成一笔交易,我告诉你们想知道的,而你们……” “我们帮你除掉心腹大患,确保这个人对你没有任何不良的影响。”景承慢慢直起身子向聂蕴慈伸出手,嘴角露出浅笑:“相信这是一笔我们双方都会满意的交易。” 第四十五章圣洁的天使 聂蕴慈并没有和景承握手,而是从手包中取出一张存储卡。 “这就是周博士传送给我的塞灵公司原始数据,如果周博士不是死于意外,那么他的死应该和这张卡里存储的东西有关。” 我刚要伸手去拿,聂蕴慈手缩了回去把存储卡握在手心。 “里面的数据塞灵公司耗费了十多年时间收集,可以说关系到宏宇集团的未来,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商业数据我不能公开。”聂蕴慈神情严谨注视我们,沉默了片刻后问。“你们真的确定他和凶案有关?” “我也给你看一些本不该向你公开的东西。” 我把凶案档案以及现场照片摆放在聂蕴慈的面前。 “中州湿地森林公园凶案,火车站枪击案、废弃工厂凶杀案以及中海大厦凶案,他在不到三个月时间内连续作案,目前受害人数已达十三人。” 任何一个正常人看见血腥恐怖的凶案现场照片恐怕都会恐慌,而聂蕴慈竟然表情漠然,默不作声没有太大反应,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终究是一个商人,而且还是最善于利益最大化的商人,聂蕴慈在权衡这笔交易的价值。 显然十三条人命还不足以让聂蕴慈有任何震撼,毕竟她是用宏宇集团未来的核心项目数据来交换,所以我开始加大筹码。 格咔什藏尸地的现场照片以及劳务公司合同摆放在她面前。 “他利用劳务公司伪造海外劳务输出合同,这批人中有一部分在格咔什被发现,但只剩下被毁尸灭迹的骨灰。”我指着照片中那片骸骨花园说。“剩下的人相信也凶多吉少,他行凶的时间跨度长达八年之久,遇害人数多达375名!” 聂蕴慈的身体轻微抖动一下,显然这个数字已经触动到她。 “根据警方目前掌握的线索,有理由相信凶手成功制造了能通过X光检测设备的炸弹,目前还无法确定这些炸弹的位置和数量。”我让聂蕴慈看到倒计时器。“还剩下最后9天时间,他会通过特定的程序引爆这批炸弹,庆幸的是你会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因为我们对他的心理侧写显示他对你有很深的爱,所以在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去伤害你,但一旦警方公布真相,这场浩劫会摧毁你的集团、家族以及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聂蕴慈依旧沉默不语,但神情却凝重了很多,她从包里拿出香烟点燃一支,烟雾中她的精明和沉寂与美艳动人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情感丰富的女人,而是运筹帷幄的女王。 她的手慢慢张开,存储卡递到了我面前,相信她已经计算出这笔交易的重要性,我连忙把存储卡交给宫文心,让她从宏宇集团数据库中核对里面的数据。 聂蕴慈长时间陷入沉默,直至一支烟抽完:“他,他为什么要杀人?”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景承靠在沙发上注视她。“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相信你们已经调查过我。”聂蕴慈瞟了一眼桌上关于她的档案。“我父亲病故后虽然聂隐帮我成为宏宇集团董事长,可当时我只有18岁,家族中除了聂隐没有人相信我有能力接管宏宇集团,我虽然坐上了那个位置,可下面暗潮涌动很多家族成员蠢蠢欲动,为了稳定局面我选择了结婚,是的,我并不爱霍思勉,但我需要一个填补丈夫称谓的男人,一个能让我控制和摆布的男人,我不需要他的爱也不需要他付出,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看上去完整,直到九年前他出现,像天使一样出现在我身边,我突然感觉生活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聂蕴慈提到他时脸上依稀能看见光彩和眷恋。 “天使?”我打断了她。 “是的,天使。”聂蕴慈很确定的点头。“不管你们怎么描述他,但在我心中他的样子永远都定格在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所以我一直都叫他Angel。” 我和景承还有宫文心对视,不可思议为什么一个变态的杀人狂在聂蕴慈眼中竟然像天使,直到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我们第一次清楚的看见昔拉的面容,但那一刻我们全都吃惊的愣在。 照片里男人有着雕像般的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灰色而深邃的瞳孔泛着迷人光泽,浓密的眉以及高挺的鼻勾画出一个英俊男人的轮廓。 但真正吸引我们的是照片中男人的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绽放在嘴角的微笑,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融化阴霾和喧嚣,就如同天使的微笑一般。 纯粹、干净和圣洁。 那一刻我甚至都有一种错觉,照片上的人并不是我们要抓捕的昔拉,毕竟很难把一个拥有如此圣洁笑容的天使和杀人狂魔联系在一起。 “霍思勉虽然知道我不爱他但他并不在乎,处于对我的安全考虑,是霍思勉安排他当我的保镖,我承认在我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被深深的吸引,他的笑、他的样子还有他的气质都令我难以抗拒,他仿佛是我生命中一直缺失的那部分,直到现在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迷恋他。”聂蕴慈优雅的夹着烟,缭绕的烟雾中她洋溢出少女般的微笑。“他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们就这样无可救药的彼此沦陷。” 景承的眉头一皱紧皱,他似乎并没有在意聂蕴慈说的话,目光始终注视在照片上,仿佛有什么疑惑困扰着他。 “后来呢?” “他不像其他男人喜欢追逐名利,他只想无时无刻守在我身边,他越是这样我越感觉他值得信赖,所以集团很多重要的核心机密项目我都让他参与,其中就有塞灵公司的基因工程项目,他有很强的执行力,交代给他的事总是能无可挑剔的完美完成,到后来集团很多事务其实都是他代我处理,但每一次结果我都相当满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让他接触宏宇集团事务?” “八年前,我认识他一年以后。” “八年前正是他开始行凶的时候。”我眉头紧锁喃喃自语。“在你身边他的杀戮欲望会被抑制,按理说他不该行凶才对,到底什么原因促使他杀人呢?” 你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对你微笑?”景承还在纠结手里的照片。 聂蕴慈点点头:“是的,他始终都保持着这样的微笑,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其他的时候他总是带着口罩,我也不愿意更多的人注意到他,毕竟在其他人眼中,他只不过是我的保镖而已。” 景承放下照片注视了聂蕴慈良久:“你的妆?” 聂蕴慈还是点头:“我喜欢他为我化妆,他的动作很温柔也很细致,他站在我面前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眼里只有我,我把脸放在他的手上感受他手心的温度,我很享受那样的时光。” “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最后要离开他?”我问。 “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情感。”聂蕴慈很平淡的回答。“我贪婪他的微笑,他的温柔,他的体温以及他给我带来的欢愉,但这一切终究不能长久,渐渐我感到麻木和索然无味,只是他却不能适可而止抽身而退,我背负一个家族的兴衰,绝对不允许任何事或人影响我拥有的一切,所以我向他提出终止这段关系。” “他接受了?” “我留给他的是决定而不是抉择。”聂蕴慈抽完最后一口烟。 “你提出终止关系的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雪?”一直没说话的景承忽然问。 聂蕴慈回想一下点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在下雪天行凶的原因。”景承恍然大悟说。“雪有多面性,可以是纯洁美丽的象征,但你却在他心目中赋予了雪另一层含义,孤独和冰冷!你的无情背弃为他烙上难以愈合的伤,因此只要下雪他就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只有靠杀戮才能让他得到短暂的平息,可惜,你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聂蕴慈问。 “在任何时候你都能随心所欲支配身边的每一个人,你享受这种高高在上女王般的权力,但你却不明白这一次你推开的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靠杀戮满足欲望的怪物。”景承十指相扣在嘴前说。“你永远无法理解一个心理变态怪物的逻辑和思维,他不会认为你终究这段感情是出于本意,他只会认为你是受到身边的人或事干扰,这些外在的因素导致你放弃了他,那么他会不惜一切去摧毁,他的想法或许在你看来很幼稚和不可理喻,但对于他却很执着。” “他会做什么?” “如果你失去一切的话,那么你身边就只剩下他!” “他,他会……”聂蕴慈一脸惊诧。 景承慢慢点头:“是的,他会杀掉你身边每一个人,并且毁掉你拥有的一切,只有这样你才会毫无顾忌的继续和他在一起,相信我,这不仅仅只是他的设想,他爱你比任何人都要专注和自私,你推开他的同时也取下了他杀戮的封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重新获得你的爱。” “他,他是不是参与了宏宇集团的基因工程研发项目?!”一直在核对数据的宫文心表情吃惊的问。 聂蕴慈回答:“塞灵公司的研发进展以及与总部研发室的衔接一直都是由他在帮我跟进,怎,怎么了?” 宫文心神情凝重看向我和景承:“我,我想我已经知道他这八年来行凶的动机了!” 第四十六章杀伐果断 宫文心把电脑转到我们面前,她的表情格外惊诧:“周玉良交给聂蕴慈的是一份药物试验报告,由塞灵公司在海外通过药物人体试验得到的原始数据。” “泰国有先进的药物实验室,而且那边的药物临床人体试验机制很完善,基因工程药物的研发从Ⅰ期到Ⅵ期需要的周期相当漫长,塞灵公司一共耗费了长达十年之久,就是因为要不断通过合法的人体试验来确保药物的安全性。”聂蕴慈给我们解释。 “塞灵公司在海外用了十年时间只进行了九十八例一百人体试验,平均下来每一年不到十人,而宏宇集团每年却拨给塞灵公司巨额的研发费。”宫文心质问。 “基因工程药物的研发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这涉及到顶尖基因技术,首先要提取基因进行操作,然后再将改良后的基因注入胚胎之中,在细胞的繁殖过程中确保新基因对所控疾病的有效性,当用于人体试验时必须从受精卵开始试验,这有别于一般药物的人体试验,整个过程其实就是创造新生命的过程,试想一下有多少人愿意用自己的孩子来当试验对象。”聂蕴慈心平气和对宫文心说。“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整个项目研发用了十年时间,但我可以保证,试验过程中一直遵循伦理道德、科学性以及GCP与现行法律法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周玉良提交给宏宇总部研发室的只有九十七例人体试验数据,与你们总部研发机构数据库中人体试验数据不吻合。” “不吻合?” “多出很多人体试验数据,但来源显示都是由塞灵公司提供。” “多出很多?”聂蕴慈大吃一惊。“多出多少?” “375例!”我蠕动喉结声音有些颤抖。 “375例?!”聂蕴慈震惊的瞪大眼睛。“为什么会多出这么多?” 景承应该已经知道了原因,他用双手捂住脸深吸一口气:“在劳务公司发现的伪造劳工输出合同刚好也是375份……” 聂蕴慈已经无法再平静:“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他挑选目标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健康,受害者者女性居多,年龄都在23-35岁之间,这是女性生育最佳的时期,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他在提取这些女性受害者的卵子。”我声音低沉。 “他,他在做药物人体试验!”聂蕴慈惊诧的张大嘴。 “我说过,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景承神情凝重点点头。“你委托他负责塞灵公司和总部研发室衔接,他知道你迫切的想要成功研发出基因工程药物,但塞灵公司十年只提供了九十七例合法试验数据,按照这个进度恐怕你有生之年都无法看到新药成功的那一天,他不需要合法,他只需要让你得偿所愿,所以这八年来他一直在挑选符合试验的人。” “他是塞灵公司和总部研发室承上启下枢纽,首先他把猎物秘密关押,从女性受害者身上提取卵子和男性受害者的精子结合,并且注入新药观测结果,等到每一例试验数据完成,他再篡改塞灵公司提交上来的数据报告,这样总部研发室会得到混杂着非法人体试验的数据。”我重重叹息一声。“就是说宏宇集团研发的基因工程药物是建立在375名冤魂上!” “周玉良应该是发现总部研发室的进度远远超过塞灵公司提供的数据支持,所以他才会把原始数据传送给你并且要求核实数据,这也是他被枪杀灭口真正的原因。”宫文心说。 “这八年来他一直为了你在杀人,如果不是你抛弃了他,相信他的罪恶会一直延续到你的新药成功那天。”景承注视对面的聂蕴慈声音严峻。“可悲的是,他虽然终止了非法药物人体试验,但你的抛弃却唤醒了他杀戮本性,他还会杀更多的人。” 聂蕴慈手抖的厉害,重新拿出一支烟,心烦意乱好几下才点燃烟,她已经不是刚才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烟雾中那双精明的眼睛充满了慌乱。 她即便对所有的事都不知情,但真相一旦公开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她的财富帝国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她所拥有的一切也会随之荡然无存,相信这是聂蕴慈最不希望看见和发生的事。 “他为什么不杀我?”聂蕴慈忽然问。 “怪物的情感本来就是畸形的,他对你有一种疯狂的迷恋,他甚至认为你抛弃他是迫不得已,在他心中你是没有错的,只要他清除掉妨碍他和你的人或事,你们就能重新在一起。”景承回答。 “这么说,不管什么情况下他都不会对我下手?” 景承肯定的点头。 “查封宏宇集团,以涉嫌凶案抓捕我!”聂蕴慈抬头和景承对视,我吃惊的发现,在短暂的惊慌失措后,她竟然又恢复了镇定,眼神透着冷漠的精明。 “抓捕你?”我大为不解。 “既然他为了我人都敢杀,那么我被你们抓捕他一定会来救我,到时候你们就能抓到他。”聂蕴慈神情冷静。 我看看景承:“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办法真能把他引出来。” “怎么救你?在军警重重包围下救你?”宫文心露出不屑的蔑视。“即便他能接近你但一定无法突围,让我猜猜你会对他说什么呢,放下武器投降?或者是不惜一切冲出去?” “我相信后者的可能性居多。”景承冷冷一笑直视聂蕴慈。“你想利用他对你的痴迷,他会对你说的话言听计从,你会让他和包围的军警负隅顽抗,最后的结果是他被击毙,这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你想借警方的手除掉他。” “我进来的时候你就说过这是一笔交易,我是唯一能把他引出来的人,他不是还藏匿了很多炸弹吗,我也能帮你们问出炸弹的下落,但我只有一个条件。”聂蕴慈的眼神中再看不到丝毫迟疑,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冰冷。“我要他死!” “他即便恶贯满盈但没有人能决定他的生死,只有法律能对他做出公正的判决。”我义正言辞拒绝。 “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他在公众面前接受审判。”景承应该是猜透聂蕴慈的想法。“你担心的不是他还会杀多少人,而是怕他承认罪行会毁掉你拥有的一切。” “这件事被牵连的不仅仅只有我,还有你们。”聂蕴慈翘起腿脸上有商人的市侩和精明。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问。 “当然有关系,他在八年时间内残杀了375人,警方竟然毫不知情,真相一旦被公布公众当然会声讨宏宇集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为了转移公众视线,她一定会引导媒体把责任分摊到警方身上,警方的不作为导致凶手持续作案。”景承目不转睛和聂蕴慈对视,他的目光仿佛撕裂了她的盔甲。“公众的矛头会直指警方,舆论和质疑会将警方的威信降至冰点。” “在维护彼此声誉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他被击毙远比让他接受审判要好很多,既然是交易那么就应该双赢。”聂蕴慈优雅的向景承伸出手,重复他最开始说的话。“希望这是一笔能令我们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我现在已经不质疑聂蕴慈的能力,在那年轻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女王。 景承嘴角缓缓上翘,那是一种连我都没看懂的笑意:“你真的认为自己能控制一切?” “除了生死!”聂蕴慈极其自信回答。 景承拿起昔拉的照片重新看了一眼,笑意依旧扑朔迷离:“把他引出来并且问出炸弹的下落,剩下的事……你会如愿以偿。” 景承始终没有和聂蕴慈握手,但她并不介意毕竟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优雅的起身离开。 “站住!”宫文心叫着走到门口的聂蕴慈,她的表情明显很愤怒。“抛开他是变态杀人狂,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他对你的情感虽然畸形但他却是真的爱你,你这样对他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 “我在帮你们抓捕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杀,同时还拯救了难以计数的无辜民众,这不是一件很高尚的事吗?”聂蕴慈回头云淡风轻回答。“我为什么要感到愧疚?” “你出卖了一个深爱你的人!”宫文心即便和景承一样是高智商的天才,但她终究还是女人,但凡沾染到情感方面她和苏锦以及陆雨晴没什么区别,她大声指责。“他虽然是怪物,但对于感情他是认真的,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她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知道权衡轻重的同时将利益最大化,她引出凶手并且制服凶手,这会让她成为临危不惧的英雄,他的爱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一文不值。”景承拉住情绪失控的宫文心,望向聂蕴慈淡淡一笑。“现在她需要的不是他的爱,而是他的命!” 聂蕴慈目光转移到景承身上:“我还是喜欢和聪明的人谈交易。” “很多人都很奇怪,总是珍惜失去的东西可偏偏在拥有的时候并不在意。”景承嘴角始终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他?” “你不是说过我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聂蕴慈戴上帽子,帽檐的阴影笼罩在她脸上,我看见她眼中的冷漠和狡黠。“我爱过很多人……” 抛开昔拉罄竹难书的罪行,有那么一刻我竟然有些同情他,难以相信聂蕴慈竟然如此无情,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站在权力和财富的巅峰,她永远都清楚该舍弃什么,怎么舍弃和在什么时候舍弃。 聂蕴慈离开后我把案情的进展向赫楚雄汇报,他同意了我们引蛇出洞的计划,至于聂蕴慈提出的要求,赫楚雄在电话中只用三个字回答。 不可能! 苏锦和陆雨晴得知我们与聂蕴慈的交谈内容后,她们表现出和宫文心一样的愤怒,这三个女人居然同仇敌忾站到同一阵线上:“你该不会真打算答应聂蕴慈吧?” 她们的注意力都在景承的身上,聂蕴慈走后他一直都在看昔拉的照片。 “就连神都无法控制所有的事何况凡人,聂蕴慈提出了交易,但不代表她能控制这笔交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预计结果。”景承的回答很晦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锦一脸认真说。“昔拉必须接受法律的审判,不能任由聂蕴慈擅自决定他的生死。” “对,我们必须维护法律的公正和权威,警方有疏忽就该正面去面对问题而不是掩饰。”陆雨晴说。 “不管你打算怎么做,如果昔拉的事不了了之,我会在网络上公布存储卡中的数据,民众必须知道真相。”宫文心拿起存储卡说。 景承淡淡一笑来回扫视我们:“你们现在和聂蕴慈有什么区别?你们和她不一样吗,都认为自己可以控制事态的发展,有时候知道真相未必是件好事。” “是不是好事不是由我们来评判……” “好了。”景承打断据理力争的苏锦。“现在说正事,明天一早苏锦带队前往宏宇集团以协助调查凶案为由带走聂蕴慈,雨晴负责联系主流媒体和新闻记者现场报道。” “我呢,我干什么?”我问。 “公布昔拉的照片和体貌特征,迫使他提前行动。”景承把手里照片递给我。“你的手机务必4时内保持畅通,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会接到昔拉的电话。” “为什么?昔拉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景承没有理会我,转头对宫文心说:“继续破译五阶魔方,昔拉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他藏匿的那些炸弹才是真正的危险。” 景承说完穿上衣服出门。 “你去什么地方?”陆雨晴问。 “我还有件事要做。”景承显然没告诉我们的意思。“明天一早在宏宇集团汇合。” 第四十七章运筹帷幄 第二天见到聂蕴慈是在宏宇集团富丽堂皇的董事局会议室里,一身淡灰色职业装让她看上去干练果断。 诺大的会议室只有五个人,除了聂蕴慈之外,聂隐、聂裳和霍思勉我们已经见过,我目光望向长形会议桌的最左边,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一言不发坐在那里,花白的头发让他显得苍老,身上的白大褂让我感觉他和会议室里其他人格格不入。 男人有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视线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仿佛对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没有丝毫兴趣,他的眼睛并不明亮却给人一种落寞的沧桑。 “九点半准时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会在发布会上被警方带走,你必须跟我一起去警局。”聂蕴慈似乎并不介意我和景承出现在会议室,她正在向聂隐交代事情。 “不行,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两人必须有一个留着董事局,万一董事局那些家族成员趁我们不在突然发难,谁来主持大局?”聂隐神情严峻。 “现在没时间再讨论,这关系到集团的未来,哥,你听我的没错,你和我去警局就对了。” 聂隐叹口气:“我们都去警局了,宏宇集团怎么办?” “妈,我现在是集团董事长,出了问题应该由我出面才对。” “这不是你出面就能解决的事。”聂蕴慈显然是对聂裳没有信心,还是试图说服聂隐。“说到底你只有一个董事长的头衔,你的经验和能力还不足以面对复杂的突发状况,董事局里其他家族成员一直虎视眈眈等我们出错,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你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你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你没事其他那些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浪,这些事比起你的安全无足轻重。”聂隐虽然严肃但对聂蕴慈声音却很轻柔,看得出这两兄妹感情很深。 聂蕴慈目光移过聂裳落在头发花白的男人身上:“之时,我会让聂裳出国旅行,她走之前会起草一份委托书,宏宇集团的大小事物暂时由你全权负责。” “我没兴趣更没有能力参与这些事。”男人始终望着窗外,毫不犹豫的拒绝。 聂蕴慈勃然大怒:“宏宇集团有今天是我们一手缔造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当初那样支持我?” “我当然支持你,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你知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那才是真正让你和宏宇集团继续延续辉煌的关键。”男人起身头也不回离开会议室。 景承注视男人消失的背影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同样也感到惊愕,很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竟然在聂蕴慈面前如此强硬。 最让我好奇的是,像聂蕴慈这样从来不允许有人质疑的女王竟然并没有真正生气,她似乎在对那个男人妥协和理解。 “思勉,你,你负责协助聂裳,她出国旅游期间董事局有什么情况由你负责处理,记住在我们回来之前千万不要阻止家族成员召开董事会。”聂蕴慈运筹帷幄。 “让他们召开董事会……” “你按照我说的做。”聂蕴慈态度坚决。 “是。” 交代完后会议室里的人陆续出去,看完这场平时只会出现在电视里的商战桥段,我大致已经知道宏宇集团的权力组成,核心权力当然是掌握在聂蕴慈和聂隐手中,聂裳虽然是董事长但却只是一个摆设,事实上她在权力的最边缘。 第三号人物竟然是那个叫之时的男人,我不知道他在宏宇集团的职务和履历,因为在宫文心获取的资料中并没有这个男人的信息。 至于霍思勉是聂蕴慈最后迫不得已的选择,他虽然没有得到聂蕴慈的感情但至少得到了一份信任。 景承打开会议室的电视,里面正在直播聂蕴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在电视中她是那样柔弱无助,声音诚恳的回答记者提问,她眼神中的无辜和真诚就像是真的一样,很难相信这个女人就是十几分钟前在这里临危不乱部署大局。 “她没去当演员可惜了。”景承若有所思的笑。 面对记者的提问聂蕴慈应对自如,避重就轻模棱两可的回答突显了她的绝望和害怕,她精湛的表演并非是展现给记者,她知道如何去争夺权力同时也清楚如何去征服那个可以为她不惜一切的男人。 苏锦出现在电视中,公布了昔拉的照片以及凶案的大致情况,但并没有提及药物人体试验的事,当着众人的面带走泪流满面的聂蕴慈。 “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她现在越是表现出可怜和无辜,等到昔拉被击毙,她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拨乱反正的英雄,她会获得民众的颂扬,她在宏宇集团的声望从此无人能撼动,不但能除掉心腹大患还能名利双收,好一个一箭双雕。”我无奈叹息一声。 景承好像对我说的这些没什么兴趣,在椅子上回望片刻后,走到长桌的一个位置坐下,刚才那个叫之时的男人也坐在那里,景承的坐姿甚至都和那人一样,默不作声望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我走过去发现窗外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景承指头敲击在桌面。“为什么宏宇集团的资料里没有这个男人的信息呢?” “你关心这个干嘛?” “能留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人掌握着这个财富帝国的命脉,为什么他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既然财富和权力不能吸引他,那么他刚才所说重要的事又是什么?” “你真想知道可以直接问聂蕴慈啊。” “你认为一个擅于表演的女人嘴里能有多少实话。”景承浅笑。 我们离开会议室后准备返回警局,路过一间宽敞的办公室,看见这在处理文件的霍思勉坐在里面,景承忽然停住脚步敲门进去。 霍思勉抬头看见进去的是我们,脸上保持平淡礼貌的微笑。 “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还能工作?”景承漫不经心问。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没参加发布会吧。”霍思勉一边签署文件一边回答。“她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去做以及有什么后果,所以她决定的事根本不用旁人去操心,我去发布会顶多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还不如留在这里工作更有意义。” 霍思勉的回答很精练,可以看出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身份,并且对此没有丝毫怨言,或许这就是聂蕴慈独特的人格魅力。 “听聂蕴慈说,昔拉是你给她安排的保镖?”我问。 “是我的失误。”霍思勉面色沉重放下手里的事。“我在宏宇集团负责后勤同时也监管人事方面,当时集团内部权力斗争很激烈,考虑到蕴慈的个人安全我为她安排了保镖,在众多简历中昔拉无可挑剔,但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你,你知不……”我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蕴慈和昔拉的关系?”霍思勉反倒是显得很豁然,他沉默了少许点头。“知道,一直都知道。” 他的坦诚反让我尴尬,毕竟对于男人来说这是难以启齿的耻辱,但我并没在他脸上看见丝毫怨念。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辞退昔拉?” “刚才在会议室发生的事你不是看到了吗,你认为我有能力和权力辞退一个对蕴慈很重要的人?”霍思勉笑的并不做作,泰然处之和我对视。“我只是一条狗,一条只需要知道她高兴的时候摇尾巴,不高兴的时候安静缩在角落不要发出声音的狗。” 我顿时哑口无言,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如此淡定自若直面自己的屈辱,他仿佛在讲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笑话。 “没有人强迫你当一条狗,你可以离开。”我替他愤愤不平。 “我为什么要离开?”霍思勉轻松自如笑着反问。“留在这里会让我丰衣足食锦衣华服还有宽敞的办公室。” 我对霍思勉的同情瞬间变成鄙视,一直沉默的景承却在旁边淡淡说:“你留在这里是因为你爱她。” 霍思勉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我私人的情感应该和你们调查的案子没关系吧?” “聂之时在宏宇集团是做什么的?”景承也没有再继续纠结。 “聂之时?”霍思勉表情茫然。 我说:“刚才从会议室离开的那个男人。” “哦,他不姓聂,他姓洛,洛之时。” “他不是聂氏家族的成员?”景承有些惊讶。 “不是。”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会议室里?”我也很好奇,宏宇集团核心权力圈里为什么还有外姓人。 霍思勉向我们解释,洛之时是基因制药工程专家,宏宇集团的基因工程项目就是由他主持研发,这个项目在聂蕴慈父亲聂铭风掌权时已经开始研发并且取到了重大突破。 聂蕴慈接管宏宇集团后,聂氏家族中没有人支持她,只有洛之时坚定不移站在她那边,基因工程是集团未来的主要盈利项目,而项目的核心就掌握在洛之时的手里,他虽然不是聂氏家族成员但他却拥有相当重的话语权。 可以说聂蕴慈能顺利继承宏宇集团,聂隐和洛之时起了决定性作用,不过洛之时对集团权力没有丝毫兴趣,他有更宏大的理想和目标就是研发出能治愈遗传学疾病的药物。 “之时是一个很高尚的人,不像世俗之人追求财富和权力,只是性格有些古怪偏执不善和人沟通接触。”霍思勉巨细无遗告诉我们。“蕴慈对他很敬重和信任,但除了项目研发外之时从不参与集团事务。” 我和景承离开宏宇集团时漫天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冰冷刺骨的雪风中景承拉起领口,回头望了一眼高耸的宏宇大厦,屹立的财富帝国被萧瑟的风雪所笼罩渐渐变的模糊。 我发现景承的眼中充满了困惑:“你在想什么?” 景承回头望向警车中的聂蕴慈,她依旧那样镇定和自信,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能被她主宰和掌控,景承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回答。 “她的帝国很快就要崩坍了……” 第四十八章一箭三雕 电视里滚动播放的新闻全和宏宇集团有关,在聂蕴慈和聂隐被带会警局的当天,宏宇集团董事局的聂氏成员就以董事长不履行职责为由要求召开董事局会议,目的是趁着这个机会罢免聂裳。 罢免投票将在今天举行,因为宏宇集团并没有上市因此不存在最大股东一票否决权,集团中掌握实权的两人如今还在警局,他们的缺席会被视为放弃投票,从新闻报道的情况看,聂氏家族成员占有明显的优势,结果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会以压倒性票数成功罢免聂裳。 “你不是说这个女人挺聪明吗,结果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自己提出让警方以涉嫌凶案带回警局调查,她只想着如何除掉昔拉,没料到后院起火众叛亲离。”我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冷笑一声。“你说的没错,她的财富帝国算是崩坍了。” “是会崩坍,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景承的腿翘在桌上,手里拨动着魔方若有所思回答。“我有点看不懂这个女人。” “看不懂什么?” 这时陆雨晴走进来,样子很焦急:“都过去三天了,昔拉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距离倒计时结束只剩下6天,他会不会根本不打算救聂蕴慈?” “DNA检测结果出来吗?”景承一脸认真问。 “DNA检测?”陆雨晴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还要四天才会出结果,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关心聂隐DNA检测的事。” 景承埋头继续玩魔方:“我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环节,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苏锦急匆匆走进来,搓揉冻红的双手:“能调派的警力我全都安排妥当,但考虑到昔拉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我认为有必要请求武警部队协助。” “把警力都撤了。”景承说。 “撤?”苏锦大吃一惊。“昔拉可是在特种部队受训,他要真来救聂蕴慈,你以为就靠我们几个能拦得住他?” “他是心理变态的疯子,但不是傻子。”景承一边转动魔方一边回答。“他来干什么?来自投罗网还是来送死?” “把聂蕴慈带回警局,引昔拉出现趁机抓捕,这个计划你是清楚的啊。”苏锦有些迷糊。 “计划是正确的,但你的步骤错了。”景承抬头看了苏锦一眼反问。“昔拉被你的狙击枪击中,从时间推算他的伤势还没好,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有什么能力硬闯警局救人?” “那,那他会怎么做?”陆雨晴问。 “昔拉是狙击手并不擅于近距离攻击,在身上有伤的情况下更不可能贸然出击,聂蕴慈被带回警局后昔拉一定在暗中观察过警力部署情况,他应该清楚这是一个圈套。”我眉头一皱看向景承。“你早就知道昔拉不会攻击警局,为什么还要把聂蕴慈带回来?” “昔拉对聂蕴慈的情感是病态的,他不会允许任何让伤害聂蕴慈,所以昔拉一定会不惜一切救她,只不过他会用另一种方式。” 苏锦问:“什么方式?” “他会让我们把聂蕴慈交还给他。” “交还?”陆雨晴一头雾水。“我们凭什么要把聂蕴慈交还给他?” “因为他手上还有和我们谈判的筹码。”景承回答。 “五阶魔方!他会用五阶魔方程序控制的炸弹来要挟我们!”我顿时明白了一切,但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你之所以答应和聂蕴慈的交易,主要目的并不是想引昔拉现身,你是为了让他提前启动五阶魔方!” “聂蕴慈眼里只有利益,她最想看见的是昔拉被击毙,至于炸弹她一点都不在意,毕竟不管怎么样昔拉都不会对她下手,我不能把炸弹下落寄托在一个自私的女人身上。”景承点点头平静说。“何况即便我们抓到昔拉也于事无补,他的心理注定会和我们玉石俱焚,所以真正能阻止炸弹的只有宫文心,我必须为她争取破解五阶魔方程序的时间。” “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提前说一下,万一昔拉突然启动五阶魔方,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苏锦说。 “事实上昨晚五阶魔方已经启动了。” “什么?!”我们目瞪口呆。 景承波澜不惊望着我们:“你们干嘛反应这么大,宫文心现在已经开始在破译程序,只要聂蕴慈还在我们手里,昔拉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五阶魔方是他最后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使用的。” 景承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打电话来的正是宫文心,她的声音急促:“我在程序中追查到一个被激活的端口,但这个端口好像是有人故意开放,我顺着端口查到一个IP地址,这个IP是归属地是明港市越峰大道87号,五阶魔方程序就在刚才突然向这个端口发送指令,预计将会在五分钟内完成传输。” “明港市越峰大道87号……”陆雨晴瞪大眼睛吃惊说。“这,这是宏宇集团总部的地址!” 景承手里的魔方刚好完成,他一怔骤然站起身一边往外冲一边对苏锦大声说:“通知消防和救护车赶往宏宇集团,马上疏散集团大楼内外的人!” “昔拉要炸宏宇集团!”我张大嘴震惊无比,连忙跑出去追景承。 景承阴沉着脸快步走到三楼的办公室,推开门里面坐着聂蕴慈和聂隐,我们进去时电视里传来记者在宏宇集团外现场报道的声音。 根据本台了解宏宇集团董事会将在半小时后对罢免提案进行投票…… 聂蕴慈和聂隐转头望向我们,景承一边喘气一边来回注视电视和聂蕴慈:“我还真低估了你!” “发生了什么事?”聂隐一脸茫然。 聂蕴慈坐姿优雅处变不惊和景承对视:“怎么了?” “聂氏家族成员对你一直耿耿于怀,认为你没有资格继承宏宇集团,因此一直以来都处心积虑想要把你赶出董事会,可惜你向来滴水不漏没给他们留下任何借口和机会,因为你自己也清楚,但凡有丁点闪失就会被家族成员紧咬不放穷追猛打,向你这样谨慎的人又怎么会公开自己涉嫌凶案。”景承冷冷说。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牺牲自己的名誉是为了协助警方破案,之所以要公开此事也是得到你们同意,有什么问题吗?”聂蕴慈从容不迫反问。 “这么多年你步步为营从未给他们留下丝毫反扑的机会。”景承指着电视声音低沉。“可这一次你却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你故意给他们罢免你的理由,你如此擅长权力的游戏,又岂会不知只要你被警方带走,聂氏家族成员一定会发难,你这么精明的女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权力的斗争本来就很残酷,何况胜者可以掌控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尔虞我诈落井下石再正常不过,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记得你自己也说过,神都不能控制所有的事何况是我。” “真是这样吗?”景承慢慢向聂蕴慈走过去。“董事局真正掌握实权的就是你和聂隐,只要你把聂隐留在宏宇,他就能主持大局力挽狂澜,可你偏偏执意要让他跟你来警局,作为董事长的聂裳可以阻止董事会召开,而你让她出国旅游,洛之时专心研发从不参与集团事务,而你明令霍思勉不阻止董事会召开,所有站在你这边的人都避开了这次罢免投票,在任何人看来你在半个小时后将会失去对宏宇集团的掌控。” “蕴慈,我必须马上回去,即便我现在来不及阻止投票但只要我还在,没有我们参加的董事会是无效的。”聂隐靠拐杖支撑艰难站起身。 “你不用回去。”聂蕴慈轻轻在聂隐手上拍了拍。 “董事会里已经没我们的人了,一旦让他们公布罢免结果我们会很被动!”聂隐心急如焚。 “她不会让你回去的。”景承冷冷一笑。“董事会里没有你们的人,这才是她真正想看见的结果。” “什,什么意思?”聂隐大为不解。 “她越是在乎的东西,有人会帮她不惜一切去捍卫和守护。” 轰! 景承话音刚落,电视里传来一声爆炸声,抖动的画面中现场一片混乱,宏宇集团总部大楼的其中一层冒出滚滚浓烟,记者用惶恐的声音在报道。 宏宇集团突然发生爆炸,目测是第十九楼,该楼层正是召开董事会的地点,目前爆炸原因以及伤亡不明…… “昔拉!”我瞪大眼睛嘴角蠕动几下,目光落在依旧从容镇定的聂蕴慈身上。“你故意在媒体面前让警方带走你,并且支开所有你的人,你就是为了让罢免董事会召开,你从我们口中得知他藏匿有炸弹,知道他为了成全你的项目开发能不惜杀人,那么谁妨碍到你他也会帮你铲除,你,你借用他的手炸死所有反对你的人!” “临危不惧协助警方抓获凶手会让你获得声望和民众的支持,借用警方击毙昔拉能铲除后患,在昔拉死之前再利用他清除家族中反对你的人,好一个一箭三雕。”景承在为聂蕴慈鼓掌。“不但巩固了你的权力还让你从今往后处于不败之地。” “蕴慈,你,你真的……”聂隐震惊看着她说不出话。 “哥,镇定点。”聂蕴慈目光尖锐冷静,握住聂隐的手声音坚定。“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宏宇的未来,可这些人处心积虑想要赶走我们,他们是宏宇的敌人,只会阻碍宏宇的发展。” “他们和我们一样姓聂,都是你的亲人啊!” “你的亲人在背地里谋算如何夺走你拥有的一切!”聂蕴慈加重声音,抚摸聂隐的手声音渐渐缓和。“哥,我才是你唯一的亲人。” 苏锦和陆雨晴气喘吁吁冲进来,陆雨晴上气不接下气说:“C,C4炸弹,经过改良可以通,通过宏宇集团的安检,炸弹早,早就藏匿在会议室,现场初步勘察证,证实参会董事局成员无,无人生还!” “你这是谋杀!”我这才发现面前这个女人的可怕。 “安放炸弹的是他,引爆的也是他,我只是来协助警方抓获凶手的。”聂蕴慈点燃一支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我只看见她那双狡黠眼睛中的冰冷和自负。“你们警察不是凡是都要讲证据吗?你有证据证明我和爆炸有关?” “你……”我怒不可歇用手指着聂蕴慈,万万没想到这个美艳动人的女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明明知道她制造了谋杀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手指气愤的颤抖,最终无奈的重重拍在桌上。 景承从身后拉开我,他没有之前那样愤恨,居高临下注视椅子上的聂蕴慈若有所思问:“你是不是真的想他死。” “不是想。”聂蕴慈不假思索回答。“他必须得死,否则他会引爆更多的炸弹,这个责任你们担不起,击毙他对大家都好。” “好!”景承回答的很爽快,面无表情直视聂蕴慈。“我保证让你得偿所愿!” 第四十九章救世主 宫文心打来电话,万分焦急告诉我们她在网络中搜索到完整的五阶魔方程序,说明昔拉已经提前完成上传,并且程序突然激活多个加密端口无法追查IP地址。 “有多少端口?”我问。 “四个。” “才四个?” “每小时激活四个,目前完成激活的已经有十六个端口。” “每个端口就是一枚炸弹……”我倒吸一口冷气,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以每小时四枚递增。“有办法阻止程序向端口发送指令吗?” “办法是有可我需要时间,但万一他不经过程序直接手动发送指令我是无法拦截的。”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苏锦怒斥聂蕴慈。 “可见他有多危险,这样的人就不该活着。”聂蕴慈气定神闲回答。 “蕴慈,人命关天!”聂隐坐立不安试图劝阻。“我们是商人不是杀人犯,死了那么多聂氏家族成员,难道你就一点不难过?” “哥,他们是敌人,是想摧毁我们心血和成就的敌人,我们能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你难道希望看见这些人毁掉我们的心血?”聂蕴慈不以为然安抚聂隐。“哥,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他不会伤害我,留在我身边就是最安全的。” “蕴慈……” “OT!你还记得这个项目的含义吗?”聂蕴慈态度突然变的强硬。“我不是只为了自己,OT关系着我们的将来,我不允许任何破坏!” 聂隐还想说什么,但听到OT时张开的嘴慢慢闭上,他似乎对聂蕴慈的做法选择了妥协默许。 我手机就在这时响起,显示是陌生的来电号码,我接通后立刻向苏锦做出追踪来电的手势,按下免提后传来昔拉的声音。 “我的教官告诉过我,做事比说话更管用,我不想和你们说太多,从现在开始按照我说到做,如果没做到我每半小时引爆两枚炸弹。” “两个被激活的端口在接收指令!”另一部电话里传来宫文心焦急的声音。 “你想怎么样?”陆雨晴问。 “你还好吗?”昔拉的声音变的柔和,他是在问聂蕴慈。 “没,没事,我没事。”那个女人瞬间有柔弱替换了自己的强势,她精湛而虚伪的表演令人作呕。 “我会救你出去。”昔拉干净利落说。 “你在什么地方?”聂蕴慈试探着问。 “我永远都陪着你身边。” “手机信号距离我们只有四百米!”追踪昔拉的苏锦大吃一惊说。 我心里暗暗一惊望向窗外林立的大楼:“他就在附近,而且还在观察着我们一举一动。” “他一定挑选好了狙击位。”陆雨晴一边说一边冒着被击中的危险准备拉窗帘。 景承一把拉住她的手,拿起手机放在耳边静静聆听:“他的呼吸频率过快,不是狙击的状态,何况他手里握有那么多炸弹根本不需要狙击枪。” “两个端口将在十五分钟后完成指令接收。”宫文心声音焦急。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我望向窗外冷声问。 “我记得你,在中海空中餐厅时你试图用身体帮那个女警挡子弹,我和你是两个不同的对立面,我永远都在暗而你在明,我喜欢死亡你喜欢拯救,那么今天我给一次当救世主的机会。”昔拉在电话中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两个被激活的端口代码分别是548和329,你可以随便选择一个让我关闭,这一次由你决定生和死,不过你要快点,现在还剩下十一分钟。” “查出这两个端口的IP地址!”我知道电话那头的怪物言出必行,连忙大声对宫文心说。 手机里传来键盘被快速敲击的声音:“548端口采用2.4GHz开放频段接收指令,我编写了一个追踪染色程序从这个频段发出,548端口接收到后会被标记定位,等等,马上就好。” “快点,还有八分钟。”苏锦心急如焚。 “找到了!”宫文心喊出声。“染色程序追踪到端口,但是……” “但是什么?”陆雨晴问。 “端口在移动,就在刚刚通过惠通大道和元丰中路交口,以每小时60公里速度在移动。” “是车,炸弹在某辆车上!”我让苏锦马上联系交警局对这个路段实施交通管制。 “车载WIFI不会采用2.4GHz开放频段,而且这个路段全程限速30公里。”景承走到会议室墙上的地图查看,等他转身时一脸震惊。“是地铁!炸弹在地铁上!” 现在是中午13:30分,正是地铁运送流量高峰期,如果昔拉引爆地铁上的炸弹会瞬间造成上百人的伤亡,如果引起隧道坍塌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端口329的位置在什么地方?”我拿起手机问宫文心。 “还有四分钟。”陆雨晴在旁边焦急的提醒。 “五阶魔方程序每向一个端口发送指令后就会重置,我必须重新追踪,马上,马上就好,我追踪到端口,IP地址注册是……”宫文心的声音突然中断。 “是什么?”我追问。 “小,小天鹅幼儿园!” 会议室里瞬间一片死寂,现在正是幼儿园午睡的时间,一群天真烂漫毫无自救能力的孩子,一旦炸弹爆炸…… 我不管去设想后果,也没有权力去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你不是喜欢去拯救别人吗,现在就是你最好的机会,是关闭地铁的炸弹还是幼儿园的炸弹?” “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苏锦站到我身边冲着窗外大声呵斥。 “人性?人性能帮你拯救生命吗?是的,我没有人性,但我知道你有,所以在空中餐厅时你选择击中我大腿,你的人性让我活了下来,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人性直接击毙我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事,那么你告诉我们,到底是有人性好还是没人性好呢?” “聂蕴慈!”聂隐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让他住手,这个疯子现在只会听你的话。” “坐下!”聂蕴慈脸色一沉。 她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相反死的人越多我们除掉昔拉的决心越大,只要昔拉一死那么她就再没任何后顾之忧,毕竟死无对证以她的狡诈会把所有事推的一干二净。 啪! 聂隐支撑着拐杖颤巍巍站起身,反手一耳光打在聂蕴慈脸上。 “你,你打我?”聂蕴慈捂住脸吃惊看着暴怒的聂隐,好像完全不敢相信他会动手。 “看看,好好看看!”聂隐扔掉拐杖吃力的把瘸腿放到聂蕴慈面前。“当初为了让你继承宏宇集团我被父亲打断这条腿,这么多年我从未在你面前提过半个字,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无条件的支持你,但我没想到你居然变的如此冷血麻木,财富和权力真的就蒙蔽了你的心吗?你知不知地铁上有多少人,是多少个家庭?幼儿园那些都是孩子,孩子!你就能视若无睹任凭那个怪物滥杀无辜?” 聂蕴慈抹去嘴角的鲜血站起身,她的眼神中充满的失望:“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财富和权力?聂隐!我到底为了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不,不是这样的,没有人能剥夺别人的生命,就当我求你,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不要让他再杀人了!”聂隐的声音几乎在哀求。 我不喜欢聂隐,或许是因为厌恶聂蕴慈的原因,我对他也先入为主的讨厌,但现在发现他远比聂蕴慈要仁慈。 “聂隐,你竟敢打她!”手机里昔拉的声音透着溢于言表的心痛。 “你害怕她会被伤害……”沉默了很久的景承喃喃自语,转头看向聂蕴慈,忽然上前一把将她拉到窗口,高高举起她的右手。 “你想干什么?”聂蕴慈拼命想要挣脱。 “放开她!”昔拉也在电话里咆哮。“否则……” “闭嘴!”景承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边抓住聂蕴慈一边站在窗口说。“事实上我和你一样,结果对于我来说比过程重要,而且我不受任何约束,这就意味着我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和你一样做任何事。” 景承话音一落,动作迅速的从我身后掏出枪,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枪击中聂蕴慈高举的手掌,伴随她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喷溅在景承脸上,我们瞠目结舌愣住,谁都没想到景承会向聂蕴慈开枪。 “不!”昔拉的声音充满了悲愤,情绪失控的反复重复一句话。“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听清楚我只说一遍,我数到三关闭端口,否则我开枪杀掉她,你说的没错,做事比说话有用。”景承的枪口已经抵在聂蕴慈的太阳穴上,声音没有丝毫迟疑。“一、二……” “指令停止传输,五阶魔方程序在关闭。”手机里传来宫文心的声音。 “放了她。”昔拉最终还是妥协。 “看来你没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是由你来发号施令,想要救她,可以,用你手中的五阶魔方程序交换,不过你最好快点,因为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景承说完毫不犹豫抓起聂蕴慈另一只手,又一枪打穿她的手掌,喷溅的鲜血模糊了景承的脸,他的样子变的狰狞可怖。“这一枪是为宏宇大楼爆炸案中死者偿还给你的,从现在开始,你每杀一人我就对她开一枪!” …… 第五十章稻草人 聂蕴慈的咒骂和惨叫让她从一个美艳动人的女王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她冲着手机大声喊叫。 “杀了他!杀了他!” 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就连一直维护她的聂隐在旁边也用陌生的眼神呆望着她,一向秉公执法的苏锦这一次居然都没有斥责景承半句,像聂蕴慈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陆雨晴出于人道给聂蕴慈包扎,她用恶毒的眼神注视景承,换来冷漠的鄙视:“我给你一次机会劝说他自首伏法,否则你遭受的痛远比现在还要多。” “除了生死我能掌控一切,有本事你一枪杀了我!”聂蕴慈强忍住剧痛用阴沉自负的声音回应。“他会引爆所有炸弹,你们所有人都会为我陪葬!” “我从来不认为死亡是一种惩罚。”景承一边把枪递还给我一边意味深长回答。 我担心继续僵持下去会突生变故拿起手机说:“聂蕴慈可以交给你,但你必须交出五阶魔方程序。” “带上她马上上车,我会每隔三小时发一个坐标,跟着坐标行驶,到达指定地点后用她来换五阶魔方程序。”昔拉应该是顾忌聂蕴慈,他或许没想到景承竟然敢开枪,声音没有之前那样强硬。“不能通知警察,如果我发现你们派人追踪或者调派警力,我会立刻重新激活所有端口。” 景承抹去脸上的血对我点头,我们立刻带上聂蕴慈离开警局,聂隐一瘸一拐也上了车,可以看出他虽然对聂蕴慈很失望,但依旧放心不下她的安危。 我手机收到昔拉发来的坐标定位,苏锦操作追踪设备说:“已经锁定了昔拉的手机,可以通知武警部队对其进行围捕。” “不用。”开车的景承声音短促,他从后视镜中看着后座表情痛苦的聂蕴慈。“我答应过她,一定会让她得偿所愿。” “你真打算击毙昔拉?”我大吃一惊。 “不是我,是她执意要昔拉死。” “昔拉必须受到法律的审判,没有人能私自对他做出裁决,再说……”陆雨晴声音焦虑。“再说就靠我们怎么对付一个丧心病狂的特种部队士兵?” “你也知道他是特种部队士兵,而且还是一名狙击手,他最擅长的就是躲避和追踪,他保持手机畅通就料到我们会追踪他的位置,说明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不要去激怒一头困兽,他现在是因为聂蕴慈才会投鼠忌器,我们必须给宫文心争取时间,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开始破译五阶魔方,只要程序操控权被我们掌控那么昔拉也就不足为惧。” 我们相互对视都认同景承的意见,真正的威胁是昔拉操控的那些炸弹,难以估量一旦全部引爆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宫文心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我们拖延昔拉的时间越长她成功的机会越大。 我们按照昔拉发来的坐标轮流开车前行,我发现坐标指引一直在往西南方向行驶,经过两天一夜后坐标位置必须徒步前行,阳光从被霜花覆盖的树枝中穿透出来,冬日的高原没有城市的喧嚣静谧而深邃。 没走多久眼前一片开阔,结冰的湖水宛如一颗淡蓝色宝石镶嵌在雪野之中,在湖面的中心竟然飘舞着两个诡异的稻草人。 那里正是我们目的地的终点,景承环顾四周后给宫文心拨打了电话:“还需要多长时间可以破译五阶魔方?” “再给我一个小时。” “恐怕留给你的时间只有半小时,如果半小时后没接到我电话说明我们已经死了。” “什么?你在哪里?”手机里传来宫文心焦急担心的询问。 “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半小时后还没有破译程序的话,你竭尽全力侵入所有网络服务商的数据库,破坏无线网络传输阻止五阶魔方通过无线网络传送指令。” “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屏蔽所有无线网络。” “能屏蔽多少是多少,我相信你能做到的。”景承说完挂断电话。 “怎么了?”我问。 景承深吸一口气回答:“这里视野开阔是最佳的伏击地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昔拉现在一定潜伏在四周某个地方用狙击枪的瞄准镜注视着我们。” 我警觉的向四周张望,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如今我们站在结冰的湖面上如同靶子。 “坐标位置显示这里距离国界线不到一公里。”苏锦拿着定位设备对我们说。 “昔拉想带着聂蕴慈逃离出境。”陆雨晴恍然大悟。 “一旦昔拉得到聂蕴慈势必会重新激活所有终端,我们必须为宫文心争取更多的时间。”景承点点头。 “怎么争取?”苏锦心急如焚问。 “昔拉不会放过我们的。”景承望着我们声音透着凝重的歉意。“他会在这里狙杀我们每一个人,唯一能交换时间的只有我们的生命,不管谁倒下剩下的人都要想方设法拖延他下次开枪的时间,我们要为宫文心争取半个小时来阻止炸弹爆炸。” 我们看向彼此,没有畏惧和害怕,如果这就是需要我们捍卫的使命,那么现在就是我们兑现誓言的时候。 一阵电流声响起,我们循声望去发现是从湖面中心的稻草人身上传来,刺骨的寒风中那两个稻草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忽然其中一个稻草人动了一下,还发出断断续续的支吾声。 我大吃一惊,那竟然是两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人,聂蕴慈忽然露出诧异的表现,她迟疑了一下怯生生向木桩走过去。 等她拨开嘴里发出呻吟声人低垂的长发时大叫一声:“聂,聂裳?” 我们谁没没想到,被捆绑的竟然是聂裳和她新婚丈夫。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聂隐一瘸一拐冲上来试图解救她们。 “我,我们去机场途中被劫持,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我好冷。”聂裳奄奄一息说。 聂隐连忙脱下衣服披盖在她身上,聂蕴慈却完全乱了方寸抱着聂裳痛哭流涕,电流声又一次响起,我这才看见聂裳身前挂着一个对讲机。 “扔掉你们的枪。”昔拉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我们的手枪在昔拉的狙击枪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加之开阔的视野以及昔拉娴熟的枪法,我们任何异动都会招致被射杀,景承在对我们点头示意:“按照他说的做。” 我和苏锦掏出枪扔到很远的地方。 景承的手机响起,电话里是宫文心焦灼的声音:“五阶魔方在刚刚重新开始激活所有终端。” “知道了。”景承回答很简短。“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为什么要抓我女儿?”聂蕴慈夺过我手里的对讲机大声咆哮。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昔拉对聂蕴慈的声音永远柔和,但我听着却是一种病态的畸形。 “她是我女儿,我不允许你伤害她!”聂蕴慈已经撕下自己在昔拉面前的伪装,或许是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的缘故,肆无忌惮呵斥。 “是的,你从来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你倾尽一切希望她能像你一样,你不惜提前让出董事长的位置给她,你想把她培养成可以独当一面的继承人,但你心里应该清楚,她除了享乐和奢侈之外一无是处。” “我的女儿不用你来评价。” “可她却在背后评价你,她并不感激你为她的付出和牺牲,她认为你一直把持着集团的权力,她即便当上董事长也仅仅是摆设,她试图想要摆脱你,想要把你踢出宏宇集团。” “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聂蕴慈怒不可遏。 “她的男人一直教唆她如何逼走你,你为了能让她不受牵连安排她去国外度假,可就在去机场的途中,她们在密谋利用我来攻击你,她们打算公开我和你的关系。”昔拉声音很平缓镇定。“我不在乎你的家事,但我在乎你,我只知道她们这样做会伤害到你,而我绝对不允许有人这样做。” “我……” 呯! 聂裳的丈夫身体抖动一下,我透过他胸口的洞看见对面的雪峰,鲜血滴落在冰面异常刺眼。 聂蕴慈张大嘴惊恐的愣住,她的脸上还有飞溅的鲜血,聂裳尖锐的哭喊声回荡在雪野,或许直到现在聂蕴慈才意识到昔拉的疯狂,她冲到聂裳面前紧紧抱住她,试图用自己身体来保护她。 “不,不是这样的,她是我女儿,她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她。”聂蕴慈的声音透着无助的哀求。 “我只想每天都陪在你身边,为你化妆,为你做任何事,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是吗?”昔拉轻柔的声音充斥着死亡。“是这样吗?” 聂蕴慈抱着在她怀中惊慌失措哭泣的聂裳呆滞点头。 “所以说,你终止我们的关系并非是你的本意?” 聂蕴慈低埋的眼神里满是憎恨,颤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是的,是我错了。”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昔拉似乎完全活着他自己的世界中,根本听不出聂蕴慈的厌恶。“有人试图逼你这样做,这个人无时无刻都在左右你的决定,你一直被这个人禁锢,仅仅是因为他为你付出一条腿,但我不一样,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所以我不会允许有人成为你的制约。” 聂蕴慈一惊,猛然望向对面的聂隐,她似乎反应过来昔拉说的是谁,她松开聂裳不顾一切向聂隐冲去。 呯! 随着枪声聂隐身体猛然抖动,偏偏倒倒向后退了几步后倒在血泊之中。 “哥……”聂蕴慈把聂隐抱在怀中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这些人不配得到你的付出,你可以原谅她们,但是……”昔拉仿佛是在向聂蕴慈邀功,展现自己对聂蕴慈的唯一。“但是我不能原谅!” 聂蕴慈抱着聂隐尸体痛心疾首的哀嚎,好像根本不愿意再听见从昔拉的声音。 第三声枪声传来时,聂蕴慈身体彻底僵直,聂隐的鲜血染红她衣服像是一朵绽放的花,凌乱的头发混杂泪水凝结成一缕一缕,涣散而空洞的目光没有丝毫光泽,犹如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她缓缓转头望向冰湖的中心,聂裳低垂着头,流淌的鲜血顺着她身体滴落在冰面上,在风中飘舞的长发和衣衫让她看上去真的像稻草人。 我再也无法从聂蕴慈身上看见不可一世的自负和精明,取而代之是一个落寞绝望的女人瘫坐在地上,她甚至已经无法痛哭,嘴里只发出单一音符的干嚎,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同情她。 “我第一次见你临走时就告诉过你,你抛弃他的代价就是他会杀掉你身边所有妨碍你的人,可惜你理会错我的意思,你想借他的手除掉你的敌人,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在意的人。” 但景承却依旧用冷漠鄙夷的眼神居高临下望着她,好像对于发生的事他早就预料到。“你现在还认为,除了生死你能掌控一切吗?” …… 第五十一章兑现承诺 冬日的阳光像金纱般洒落下来,静谧的雪野与尸体、鲜血以及哀伤构成不协调的画面,聂蕴慈如同行尸走肉般呆傻在那里,麻木的眼神和蠕动的嘴角还有凌乱的头发让她看上去像一个疯妇。 我想起之前景承对她说的那句话。 死亡从来都不是一种惩罚。 聂蕴慈为她的自私冷漠和无情付出了代价,但远比死亡对她的伤害更大。 景承不经意在看时间,我明白这个举动的含义,昔拉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杀掉我们所有人后他便会引爆炸弹,现在我们的命变成拖延他最后的筹码。 景承高举起双手对着对讲机说:“这里是你的猎场,我们早晚会成为你枪口下的猎物,不过在你开枪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你想知道什么?” “《理想国》,这本书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景承面无惧色问。“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拿回那本书?” “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五阶魔方程序,梁鸿藏有程序的储存卡藏在书中邮寄出去,我不能让程序提前暴露。” “储存卡?”景承表情有些诧异。“《理想国》这本书里隐藏的秘密就是储存卡?只有这个?” “你认为还有什么?”昔拉反问。“只不过是一本书而已。” “为什么要制造炸弹,是他让你做的吗?”景承继续问。 “他?他是谁?” “凯撒。” “凯撒?”对讲机里昔拉的呼吸很均匀,说明他已经做好射击准备,同时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呼吸并没有任何变化。“凯撒是谁?” 我和景承对视,很显然昔拉并不知道凯撒的存在,我突然感觉我们一直追踪的昔拉或许根本与凯撒没有丁点关系。 因为在他身上我只看见单纯的杀戮,但他的杀戮对于凯撒来说是没有作用的,这种野蛮疯狂的举动完全不是凯撒的风格。 凯撒代表着黑暗他最终的目的是吞噬所有光明,而我就是代表光明的那个人,因此凯撒会对死亡赋予意义,用来摧毁我信仰和人性的意义,但回顾昔拉行凶的过程,他似乎游离在凯撒的理念之外完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在你认识聂蕴慈后的八年时间内,你残杀了那么多人目的只是为了帮她早日完成项目开发?” “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会不惜一切去帮她实现。” “蓝蝶和纸条呢?中州湿地森林公园凶案中,为什么要在死者喉咙里放那张纸条?”我大为疑惑问。 对讲机那边只有昔拉均匀的呼吸,短暂的停顿后:“你们现在知道这些还有意义吗?” “能不能给我们留一点道别的时间。”景承下意识瞟了一眼时间。 “当然可以,我喜欢看见猎物临死前垂死挣扎的过程。” 景承转身注视我们,目光从我们脸上一一扫过:“对不起,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我们彼此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生离死别,但记忆中似乎并没有伤感和遗憾,因为我们对自己坚持的信仰从来无怨无悔。 “来世,如果有来世你们打算做什么?”景承一脸轻松问。 “来世希望不要让我认识你。”我苦笑一声。 景承无奈的摊开手:“对不……” 我上前一把抱住他,或许是我从不知道如何定义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的情感,但莫名的真挚和信赖,也许真的如同他所说,只有同类才会拥有如此单纯而牢固的情义。 景承应该和我一样,并不善于表达情感,所以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我怀中有些不知所措,手嫌弃的拍了拍我后背。 “再见,二哈。”我松开他时声音竟然哽咽。 “你,你是在哭吗?”景承低下头带着讥讽的挖苦。“你是在为我难过?” “最后能让你难过的居然是一个男人。”苏锦笑的无奈。“我感觉自己好失败。” “谁说我哭了。”我偏过头努力让自己坚强。 “你呢?你来世想做什么?”陆雨晴问景承。 “海盗。”景承不假思索回答。“好像我挺适合当海盗的,不用被约束自由的在大海上驰骋,探寻失落的宝藏或者征服巨大的海怪,总之随心所欲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那我来世成为一只海鸥吧。” “海鸥?为什么是海鸥?” “我会伴随着你的海盗船飞翔,停留在骷髅旗的最高处见证你征服世界的传奇。”陆雨晴的长发在风中飘舞,我在她眼里看见了一往情深。 “看样子来世我是摆脱不了你了。”景承淡笑,回头看向苏锦。“你呢?” “我还是会当警察。” “为什么?”我问。 “我怕来世找不到你,我会在原来的地方等你出现。”苏锦对我说。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融化,我捧起她的脸在额头轻吻。 苏锦把头埋在我胸前,我听见她深吸一口气,抿着嘴表情坚毅的向后退了一步:“和你们共事是我的荣幸。” 我意识到她打算做什么,刚想上前被她阻止:“让我们最后的时间变的有意义!” 苏锦说完临危不惧望向雪野的远方:“我很后悔当时没有一枪击毙你,你身上的伤就是我留下的,来吧,向我开枪!” 我听见对讲机中传来枪栓拉动的声音,苏锦在牺牲自己争取最后的时间,我没有悲伤:“我很快就去找你。” 她转身望向我们,在冬日的阳光下她的笑容是那样灿烂:“再见,我的朋友们。” “等等,你还没问我来世想当什么。” 我们全都一愣,景承并没有挂断宫文心的电话,她的声音不合时宜传来,瞬间打破了悲壮的气氛。 “你想当什么?”景承问。 “海盗猎人。” “海盗猎人?” “我会跨越七海去追捕你,最终我会成为打败你的女人。” 景承笑了,一如既往的不羁,显然他很憧憬来世和她的对决,或许这就是宫文心一直吸引景承的地方。 她是唯一打败过他的女人。 “破译了吗?”景承问。 “我追踪到所有端口,并且用病毒程序修改了五阶魔方,从现在开始被激活的端口无法再接收到指令传输。” “听见了吗?”景承拿起对讲机。“你手里的五阶魔方程序已经没用了,不如这样,你放下枪走出来投降,你至少可以得到一次公平的审判。” “没有炸弹我一样可以杀掉你们。”昔拉声音冰冷。 “人总是喜欢犯错,而且经常在同一件事上犯相同的错误,比如你现在就是。” “我犯什么错了?” “雪野四周全被大雪覆盖,你可以轻而易举找到一处隐藏地点利用地势狙杀我们,然后再带着聂蕴慈逃离出境,你肯定对自己的计划很有把握,毕竟想要从茫茫雪野追踪到一名专业的狙击手几乎不可能,所以你才会有恃无恐,但你有没有想过,狙击手最大的危险就是射杀目标后不立即转移。”景承从容淡定继续说。“上一次你就是被反击,只不过她没有选择击毙你,不过看来你好像并没有吸取教训。” “除非这里还有另一名狙击手,否则我为什么要担心暴露位置,何况你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位置。” “这么说你不打算放下枪投降?”景承意味深长问。 “我在瞄准镜中见过太多猎物在临死前的绝望,但你是唯一让我感到可笑的,你见过老鼠要求猫投降的吗?” 景承淡淡一笑点头:“临死前有话对你说。” “你还想说什么?” “不是我对你说,是有人想对你说。” “谁?” 景承从身上拿出另一部手机,放在对讲机面前。 “Sariel,在索马里阵亡的兄弟让我转告你,他们在地狱等你……” “Andreas……” 呯! 随着枪声的响起,对讲机中传来一阵短促的声响,然后除了呼啸的风声外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我们全都茫然的愣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山丘上一个白点在移动,慢慢向我们这边走来,等走进我才看见那是一个穿着白色伪装服的男人。 Andreas! 我吃惊的张开嘴,我在公园见过这个男人,他曾和昔拉一起在特种部队受训,但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Andreas从我们身边走过,眼神有着战士的坚毅,没有太多的话语,停留在景承面前:“谢谢。” 望着Andreas消失在雪野的背影,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通知了他来阻击昔拉?!” “没有谁比他更熟悉了解昔拉,也没有谁比他更仇恨昔拉,索马里营救行动后他一直活在沉重的负罪感之中,所以我答应他,找到昔拉会告诉他。”景承拉起衣领回答。“当然,我给过昔拉机会,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 “等会。”苏锦走回来细想片刻。“你早就安排了狙击手对付昔拉,那么,那么你知道昔拉根本没有开枪射杀我们的机会,你,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们告别?” “我喜欢看你们真情流露的样子。”神经质的微笑挂在景承的嘴角。 陆雨晴和苏锦几乎是同时抓起雪球打在他身上,我回头看看聂裳夫妻和聂隐已经僵硬的尸体,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 “昔拉必须先开枪,Andreas才能锁定他的位置。”景承应该是猜到我在想什么,在我耳边压低声音说。 “三条人命!”我无力的叹息一声。“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这不是我提出的交易。”景承偏头看向瘫坐在雪地呆傻的聂蕴慈。“我同样也给过她机会,只是她也选了放弃。” 我们带上聂蕴慈找到昔拉的狙击位,他倒在一滩凝固的血泊中,子弹穿透他的眉心,瞪大的眼睛好像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注视到他的扩散的瞳孔,渐渐涣散光泽仿佛能把所有色彩侵染成阴冷的灰色。 我蹲下身掀开昔拉的口罩,竟然发现他在对我诡异的笑,是的,他即便已经成为一具尸体,可上翘的嘴唇依旧保持着笑容,我想起聂蕴慈对他的笑容。 那笑容纯粹、干净和圣洁。 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融化阴霾和喧嚣,就如同天使的微笑一般,所以聂蕴慈一直叫他Angle,事实上我也被尸体圣洁笑容感染,感觉面前是一个陨落的天使。 直到我用手触碰到昔拉的嘴唇才发现,他的嘴竟然无法像正常人那样闭合,突然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他想要展示的笑容,而是生理的缺席导致他拥有和罪恶残酷内心截然不同的面容,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一直戴着口罩的原因。 就在我被震惊的瞬间,聂蕴慈突然冲上来拔出我的枪,发疯一般对着昔拉的尸体开枪,她用最决绝的方式发泄着愤恨,随着昔拉尸体中弹后的起伏,足足一个弹夹的子弹让昔拉的尸体变的血肉模糊。 恢复宁静的雪野还回荡着聂蕴慈扣动扳机发出的空响。 “看来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让你如愿以偿。”景承站在旁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声音透着冷漠的刻薄。“只不过结果和你想到不太一样。” …… 第五十二章幕后主使 在昔拉手机上我们找到完整的五阶魔方程序,经过宫文心的逆向破译确定了所有端口IP地址,警方在最短的时间成功拆除所有炸弹。 这些炸弹的分布和我们之前的猜想有很大出入,昔拉的攻击目标并非是公共交通以及人流密集的场所,而是被隐蔽的安放在聂氏家族成员的家、办公室和车辆上,他最终的目的是帮聂蕴慈铲除所有绊脚石,当然,这一切聂蕴慈并不知情。 警方公布了凶案的始末和结果,不出意外引起轩然大波,舆论和民众的视线都集中到宏宇集团,正如同景承所预计,这座庞大商业帝国的基石已经出现裂缝。 至于聂蕴慈很久都没在公众视线中出现,据传她因为受到强烈刺激精神情绪极不稳定,已经不再过问宏宇集团的事物。 帝国失去掌舵的女王,似乎已经没有人能力挽狂澜去支撑风雨飘摇中岌岌可危的宏宇集团。 聂蕴慈最终还是印证了景承那句话。 死亡从来都不是惩罚。 她不但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也失去了拥有的一切,如今她活着远比死去更要痛苦。 昔拉的案子终于画上句号,高度紧绷的神经总算是可以放松,我向局里请了假打算带苏锦去迪士尼,我没有邀请景承,因为我不想这个疯子破坏难得的假期,当然他也对我的假期安排没有丝毫兴趣。 临行前一天在我家里聚餐,宫文心因为在凶案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在准备提交给赫楚雄的报告中我详细阐述了这一点,希望能帮宫文心将功抵过。 这把这件事告诉她时,并没有从她脸上看见感激或者是高兴。 她和景承占据沙发的两头,宫文心转动着魔方而景承看着书。 “喂,我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负能量,好不容易轻松一下,能不能给我一个笑脸。”我白了两人一眼。 “昔拉为什么不认识凯撒呢?”景承头也没头自言自语。 “昔拉死了,这件事结束了,你就不能想一些好的事吗?”苏锦把洗好的果盘放在茶几上。 “他杀了那么多人仅仅是为帮聂蕴慈尽早完成项目开发,安装炸弹的目的是铲除聂蕴慈的敌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出发点都是为了一个女人。”景承头靠在沙发上一脸疑惑。“凯撒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如此失败的代言人呢?”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昔拉根本和凯撒就没有关系。”我说。 “如果没有关系,留在凶案现场的蓝蝶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在死者喉咙里发现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凯撒的名言,这又该如何解释?”景承反问。 宫文心停止手里转动的魔方:“我在追查五阶魔方端口时发现,昔拉藏匿炸弹的地方根本没有安检设备,他完全不需要让郭城研制可以避开X光检测的装置,至于在地铁发现的炸弹并不属于五阶魔方程序激活的端口,而是昔拉最后自己添加进去。”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苏锦一边削苹果一边说。“他可能是以防万一,所以才找郭城制造能通过安检的装置。” “当然有这种可能,不过陈兴良又如何解释?”宫文心表情镇定。 “陈兴良是炸弹专家,昔拉需要他来制造炸弹啊,这有什么问题?”苏锦不以为然回答。 “这是警方拆除的炸弹照片。”景承翻看茶几上的档案。“C4塑胶炸弹,主要成分聚异丁烯由雷管引爆,威力巨大而且制造简单,昔拉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他根本不需要陈兴良就能制造出炸弹,而且这种炸弹最大的特点就是很难被检测出来,那么郭城和陈兴良的存在都是多余的,显然昔拉还不至于让两个多余的人参与他的计划,这说明郭城和陈兴良的存在还有其他作用。” 宫文心也点点头:“我在调查陈兴良资料时,虽然从鲟鱼设计局获取了他的信息,但我发现他的简历中有一部分被加密删除,而且需要调阅的权限是最高等级,我正在恢复这部分数据,我也认为昔拉找到郭城和陈兴良不仅仅是制造炸弹那么简单。” “这些都是你们的推测,到目前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支撑你们的说法。”我说。 “这就是证据。”景承把手里的书放到茶几上。 “《理想国》?你到现在怎么还在看这本书?”我感觉头都大了。 “在雪野的时候我问过昔拉,为什么要不惜一切拿回这本书,他说书里藏有可能泄露五阶魔方机密的储存卡。” “这没问题啊,五阶魔方程序对昔拉很重要,他当然不能允许有任何差池。”苏锦说。 “梁鸿把《理想国》分别寄给三个相互不认识的人,其中就有我父亲,他为了拿回这本书制造意外假象杀害知情人,除了我父亲交给我的《理想国》外,另外两人的书都不见了,想必应该是被昔拉拿走。”宫文心一脸冷静望着我和苏锦。“在我没找到梁鸿之前,我一直认为书里隐藏着秘密,直到梁鸿告诉我,他把存储卡藏在书中。” “对啊,所以昔拉才会想要拿回这本书。”我说。 “真是这样吗?”宫文心目光狡黠反问。“昔拉要挟你们去中海大厦的空中餐厅,他要的是什么?” “《理想国》……”我突然愣住眉头一皱。“他该要的是存储卡啊,为什么只让我们带上书,昔拉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存储卡的事。”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昔拉在意的并不是存储卡,而是被梁鸿邮寄出去的书,说明书里真的藏有秘密。”景承点头说。 “可在雪野我们问过昔拉,他说《理想国》仅仅只是一本书而已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当时的情况他认为我们必死无疑,没理由说假话。” “我还问过他放在受害人喉咙里的纸条是什么意思,当时他的反应是沉默,我也不认为昔拉说的是假话,那么就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宫文心和景承对视:“昔拉或许根本不知道《理想国》里面隐藏的秘密,他甚至也不清楚纸条的含义。” “你,你们想说什么?”我大吃一惊。 “我感觉昔拉只不过是在执行某个人的指令,我们现在或许根本没有接触到事情真正的真相。”景承表情严峻。 “昔拉死了,炸弹全都被拆除,所有的危机都被化解,还能有什么真相?”苏锦一脸茫然。 “你们试想一下,昔拉在长达八年时间内行凶的目的是为了帮聂蕴慈尽快收集药物人体试验数据,那么首先他需要一个拥有完整医疗设备的地方来完成试验,同时根据梁鸿的描述,五阶魔方程序是在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由多人编写,这两件事都需要大笔资金,昔拉显然没有调拨这么庞大的资金,何况这两件事都需要有极强逻辑思维的人统筹和协调,可从昔拉的心理侧写来看,他完全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景承说。 “随意支配大量资金和控制昔拉,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只有聂蕴慈。”苏锦放下水果刀表情惊诧。“难道在背后指使昔拉的是,是聂蕴慈?!”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聂蕴慈根本不知道昔拉做的事,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她和昔拉的关系只停留在情爱上,至于其他聂蕴慈一无所知。”景承说。 突然宫文心的笔记本电脑发出急促的警示音,等她走过去脸色瞬间大变,转向我们的屏幕上显示。 3:18:32:53 “五阶魔方程序的倒计时重新启动了!”宫文心张着嘴。 我一怔:“你不是已经破译了程序吗?倒计时怎么还会启动?” “不对啊,所有端口的炸弹全都被拆除,倒计时还能启动什么?”苏锦一脸错愕。 宫文心指头在键盘上快速焦急,我们看着屏幕出现的一行行看不懂的编程代码,突然电脑屏幕开始闪动,大量的乱码弹出而且越来越多,宫文心神情大惊,抱起电脑冲进卫生间刚关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爆裂的声音。 “怎么了?”景承问。 “五阶魔方里面还有一个内核程序,隐藏的极其完美我之前完全没有发现,重新启动的倒计时器就是由这个程序激活,我试图进入程序遭到反制,内核程序追踪到我的电脑并且发动攻击,大量乱码病毒让电脑超负荷运转爆炸。”宫文心脸色惊讶。“如此强大的反破译程序很少见,这个内核程序应该才是真正的五阶魔方核心!” “有办法控制内核程序吗?”我问。 “内核程序是单向编程,任何试图进入程序的行为被视为破坏,程序会自动终止倒计时提前激活。”宫文心摇摇头忧心忡忡说。“不过,刚才我发现内核程序留有密码权限,如果能知道这个密码就能获得管理员权限从而进入程序,但密码估计只有真正的拥有者才知道。” “昔拉!”我倒吸一口冷气。“只有他才知道密码,可问题他已经死了,那么,那么将没人可以阻止这个内核程序!” “不是叫我来吃饭吗?你们干嘛这个表情?”推门进来的陆雨晴一边脱外套一边诧异的看着我们,把手里一份报告递给景承。“这是聂隐的DNA化验报告,昔拉的案子不都结束了吗,干嘛还急着催我要报告?” 景承连忙接过报告,翻看几页后又从茶几上拿起另一份档案好像在对比什么,等他抬起头时,吃惊的张着嘴。 “你,你明天什么时候的机票?” “上午十点。” “改签吧,算了,直接退掉吧,你暂时不能去度假了。” …… 第五十三章拨乱反正 第二天下午三点,这个时间我原本应该站在迪士尼的城堡前才对,可现在我跟着景承站在宏宇集团的楼下。 “我答应了苏锦好多次陪她出去旅游,每一次都是最后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成行,我不怪你,真的,真的不怪你,反正怪你也没用。”我揉了揉额头声音透着无奈。“就是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昔拉背后还有一个我们没发现的幕后主使,如果这个人不是聂蕴慈的话,那么能操控昔拉的人也应该在宏宇集团。”景承双手插在衣兜里。“我们必须把这个人找出来!” “聂隐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可聂隐已经死了啊。” “所以我们要从知情人口中得知关于聂隐的资料。” “这事宫文心就能查到,干嘛非要亲自来。” “有些事不是靠网络能查到的。”景承意味深长回答。 在经过爆炸事件后宏宇集团加强了安保措施,负责接待我们的还是上次那位女助理,她手里抱着一大堆文件显得很匆忙:“麻烦两位先到会客室稍做休息,等董事会结束后我马上过去。” “董事会?宏宇集团董事局成员不是在爆炸中遇害,现在的董事会由谁参加?”我问。 “宏宇集团不能没有管理层,聂氏家族已经重新推选出新一任的董事,今天的会议很重要,需要投票选出董事长。” “聂蕴慈呢?”我不相信她会放弃权利。 “聂董事因为身体缘故不再参与董事会议。” “没有聂蕴慈在,我怕今天的董事会上会闹出人命。”我压低声音对景承说。 景承态度强硬提出要旁听董事会,并且加上调查爆炸案的理由让女助理根本没办法拒绝,她安排我们在最后一排坐下,眼前的董事会基本和菜市场没有太多区别,里面的人交头接耳人声鼎沸。 “聂蕴慈必须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一个上年纪的老头站起身大声说。 他无疑点燃了会议室里的火药桶,里面参会的人全都群情激奋。 “她继承宏宇集团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聂氏从来就没有女人掌权的规矩,她当董事长这些年把宏宇搞的乌烟瘴气,还准备搞世袭说是退位让贤,实际上就是想让她女儿继续把持宏宇。”又站起来一个人。 另一老者一巴掌拍在桌上义愤填膺:“她好歹也是聂氏成员,居然和一个保镖不清不楚,聂氏的声誉全都毁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您老别气坏了身子。”旁边的人连忙搀扶老者,想必今天坐在这里的人全是聂氏家族成员,他们对聂蕴慈早就愤愤不平,只是一直敢怒不敢言,如今是墙倒众人推。“她保镖在这里放炸弹,炸死的可全都是我们自家亲人,警察虽然说案子和她没关系,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女人教唆的,把我们全杀了,宏宇岂不是就是她一个人的。” “报应,这就是报应,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好了,她女儿也被她害死,还把聂隐也搭进去。”有人在幸灾乐祸。 坐起董事长位置旁边的人挥挥手:“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今天董事会议题是投票选新一任董事长,第一轮投票结束后没有一位票数过半,事实上票数很均匀刚好每人一票,你们这样可不行,全都自己投自己永远也选不出结果。” “这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当选董事长,自己投自己也无可厚非,难不成都投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场面变的混乱,我和景承坐在后面一言不发旁观,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他们真的会打起来。 霍思勉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他好像在任何时候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根本没有人去留意他,霍思勉拿着一叠文件安静的坐到椅子上,表情平静儒雅,他的淡定和会议室里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今天是聂氏家族成员参与的董事会,你一个外人进来干什么?” 坐在霍思勉对面的人话一出口,会议室的争吵声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全都落在霍思勉身上。 “谁让你进来的?”一个年轻的趾高气昂说。“回去好好当聂蕴慈的狗,不会没有你饭吃,对了,天冷戴顶帽子,我看绿色的挺适合你。” 下面传来讥讽的哄笑,霍思勉居然还能保持镇定,我甚至没在他脸上看见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进入宏宇后一直负责后勤,承蒙各位关照虽然繁琐但好在清闲。”霍思勉站起身笑容平和。“我想各位一定不会知道,我负责的后勤到底是做什么,当然,你们又怎么会留意我这个透明和笑话。 从来也没机会和各位聊天,相信你们也不愿意和我聊,借今天难得大家齐聚一堂,让我告诉大家我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后勤其实就是给各位鞍前马后服务的,安排会议通知参会人员,收取分公司年终总结报告以及年初业务拓展规划,还有给各种合同盖章等等诸如此类的小事。 但关系到宏宇集团即便再小的事也不能忽视,所以这些年来我把每一件小事都牢牢记住。” 霍思勉走到一个人身后,将一份文件丢到那人桌前:“你负责能源开发计划,项目设备投资金额数十亿,按照投入设备的能源产量你每年应该给集团带来投资总额的8%标准盈利,可到目前这个项目都处于亏损,设备装机量不足三成,这就意味着你不但侵吞了集团投资款还伪造盈利账目。” 那人脸色瞬间大变,恼羞成怒冲起身:“霍……” “不着急,不着急,你这点还算不了什么。”霍思勉平和的微笑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往前走到另一个人身后,又一份文件丢在那人面前。 “你比他要聪明的多,至少吃相好看不少,你负责的境外金融投资项目一共有十七项,其中十一项盈利六项亏损,在亏损的六项中有四项属于超过预期风险溢价高大300%的亏损。 投资合同需要总部确认,刚好我就是经手合同的那个人,你也知道我很闲,所以我没事就调查了一下这四个投资项目,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四个项目背后的持有人都是你,也就是说你利用职务之便转移集团资金。 宏宇集团是谁的?是在座各位的,那么你就是在偷这里每一个人的钱。” 那人神情慌乱一脸惶恐。 霍思勉一如既往淡定,一边走一边将手里的文件分发到每个人面前。 你的,你的,你的…… 喧闹的会议室此刻一片死寂,那些人再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全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那个位置关系到你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霍思勉指着董事长的座位声音平静。“你们真的敢让自己身边的人坐到那个位置上?不出十年宏宇集团就会倒塌,而你们也会因此负债累累。” 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只有霍思勉脸上还能保持微笑,我在后排看着他,那个自诩自己如同一条狗的男人,却用几句话和几份文件就让所有人如坐针毡。 我真不敢相信一直毫无存在感的霍思勉竟然如此果断强势。 “这就是我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在座的各位有的中饱私囊,有的贪赃枉法,有的非法侵占还有一些我在这里就不多说,如果我把这些文件交给警方的话,我猜下一次想要见到大家,我还得去监狱会见室了。” “霍……你,你想怎么样?”说话人的声音明显失去了底气。 “你们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霍思勉从身上拿出一份文件。“这是董事长聂裳签署的委托授权书,在聂裳没有重新接手之前我代为行使董事长权力。” “聂裳不是已经死了吗。” “所以才要各位选出新的董事长,相信大家远离宏宇核心管理层已经很久,我就像各位汇报一下宏宇现在的情况,蕴慈掌管宏宇集团以来一直全力研发PDL基因药物工程项目,集团所有的资金绝大部分都投入这个项目中,相信大家也都清楚,PDL项目的核心技术一直都掌握在蕴慈的手里,如果宏宇失去这个项目那么会相当于失去80%的资产。” “什么?聂蕴慈抽调了集团80%的资金研发PDL?为什么没人告诉过我们?” “你们知道有用吗,以你们在宏宇集团的实力和分量能说半个不字?”霍思勉即便是讥讽也是一副温文儒雅的表情。“PDL项目已经取得药监局的上市监测许可证,在一个小时前我以代理董事长身后签署了批量生产同意书,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各位,五年之内PDL将完成对医药市场的垄断革命,至于能带来多少利润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五年后市场上只会有宏宇的PDL新药。” 整个会议室一片哗然和震惊。 “上一次坐在这里的人尸骨无存,如今各位又坐在同样的地方,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我送你们进监狱,要么从此以后你们只需要坐在家里分红数钱,我相信远比你们想方设法绞尽脑汁从集团偷的钱要多太多。” 所有人相互对视良久,最终用沉默代替了妥协。 “既然大家已经达成共识,那么现在可以开始今天的董事会议程,投票选取新任董事长,因为聂蕴慈身体原因她不再参与集团事务,我提议……”霍思勉已经站到董事长位置的旁边,扫视全场声音平和镇定。“由霍思勉担任宏宇集团董事长,同意的请举手。” 景承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我仿佛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商战,跟上景承问:“你就不好奇最后谁当董事长吗?”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景承淡淡一笑回答。“从此宏宇集团将开启霍思勉时代。” “真没看出来霍思勉竟然这么厉害。” 景承联系上宫文心:“帮我查一下昔拉对宏宇集团聂氏家族成员清洗名单中有没有霍思勉?” 很快我们得到宫文心的答复:“霍思勉的办公室以及车辆都没有被安放炸弹。” …… 第五十四章韬光养晦的狗 我们到霍思勉的办公室等他,景承坐在转椅上想着什么,我扫视一圈办公室,霍思勉虽然在宏宇集团无权无势,但怎么说也是副总经理而且还是聂蕴慈的丈夫,即便他自诩自己只是一条狗,可打狗也得看主人。 可从他办公室来看,显然他没有得多相应的尊重,里面的陈设和他这个人一样低调简单,很多办公物品都显得老旧,我猜想这间办公室或许是整个宏宇集团最简陋也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霍思勉就是在这里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现在恐怕再没有人敢认为他是一条狗了。 霍思勉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看见我们先是一愣,但脸上的笑容和他这个人一样给人感觉深不可测:“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霍董事长,临来时匆忙也没准备贺礼。”我环抱双手笑言。 霍思勉荣辱不惊,也没介意景承坐在他的位置上,转身给我们倒水好像他早已习惯给人鞍前马后:“多事之秋,我只是竭尽所能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霍董事长大才啊,宏宇集团传承百年一直由聂氏掌权,你一个外姓人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执掌宏宇,如果这都是小事,我真不知道什么算是大事。”我说。 “两位见笑了。”霍思勉把水递到我们面前。“我只是不想看见蕴慈为宏宇集团的心血付诸东流,小女亡故对她打击太大,如果我不站出来宏宇怕是要四分五裂。” “聂裳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对你呢?”景承接过水杯突然问。 “生死有命,我难不难过也更改不了事实,与其消沉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霍思勉话锋一转。“我看新闻说案子已经完结,不知道两位到此有何贵干?” “聂隐,我知道了解关于聂隐这个人。”我开门见山回答。“原本是打算找聂蕴慈的,不过现在看来只能希望你配合了。” “你们想了解聂副董事长的什么?”霍思勉称呼聂隐依旧带着头衔。 “先从他的腿说起,他是怎么瘸的?”景承问。 “这件事要追溯到蕴慈继承宏宇集团的时候,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霍思勉坐到沙发上娓娓道来,聂隐的父亲是聂铭文,也就是聂铭风的弟弟,在聂铭风病故后继承宏宇集团呼声最高的就是聂铭文,他得到家族所有成员绝大部分的支持,都认为他掌权宏宇只是时间问题。 但唯一的阻碍来源于聂铭风的遗嘱,聂铭风希望继承宏宇是自己女儿,这个遗嘱违反了聂氏家族的规定因此被家族成员极力反对,但在任何时候实力确定话语权。 聂铭风是一位极有远见的家族领袖,在他担任董事长时期就开始着手研发基因药物项目,这个项目一旦成功不但会引发医药革命同时还能创造难以估量的财富。 基因药物项目的研发在当时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现在的OT项目实际上只是在原来项目的基础上完善和改进以及测试,可以说聂铭风才是这个项目真正的奠基人,但这个项目的研发进展以及核心数据始终都掌握在聂铭风女儿的手中,因此聂氏家族分成两派,一派默认同意按照聂铭风的遗嘱由他女儿继承宏宇,当然是看重这个项目能创造的财富,而另一派坚持秉承聂氏家族规定,女性不能涉足集团权力。 两派势均力敌各不相让,可谁也没想到聂铭文的儿子也就是聂隐却突然宣布支持聂铭风的女儿,按理说聂铭文年事已高,用不了多久聂隐就能顺理成章成为新任董事长,他的决定无疑在聂氏家族中引起轩然大波,同时也打破了天平的平衡。 为此聂铭文极力劝阻聂隐无果后,恼羞成怒打断自己儿子一条腿,但这并没有改变聂隐的决定,从而把聂铭风的聂蕴慈推上了宏宇集团董事长的位置。 “为什么?这完全说不通啊,即便他们两兄妹感情再好,聂隐明明可以继承宏宇,为什么要选择支持聂蕴慈呢?而且不惜反叛自己的父亲还搭上一条腿也在所不惜?”我喃喃自语。 “我查看过聂隐的资料,上面显示他一直未婚,向聂隐这样身份地位和财富同时拥有的人为什么没有结婚?”景承问。 “聂副董事长的私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和蕴慈结婚后进入宏宇听到过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 “聂副董事长曾经有过一段婚事,在筹备婚礼期间新娘意外身亡,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对聂副董事长打击太大的缘故吧,导致他后来再没结婚。” 我问:“新娘意外身亡?知道新娘是谁吗?” 霍思勉摇头:“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而且都忌讳莫深,我也只是听到一些传闻,但具体的经过就不清楚了。” “在刚才的董事会上我听你提及PDL项目,但之前我从聂蕴慈口中听到的却是OT项目,为什么一个项目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名称?”景承问。 “两位应该是误会了,其实OT和PDL其实指的都是基因药物项目。” “为什么基因药物项目被称为OT,这个OT是什么的缩写?代表了什么意思?PDL又是什么含义?”我问。 “在聂铭风担任董事长的期间就已经开始研发基因药物工程,因为这个项目属于宏宇集团的机密,一直是由蕴慈在负责,她为这个项目命名为OT,至于这个缩写的含义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个项目对外公开的简称是PDL,由主要研发的负责人为其命名,一直以来宏宇集团内部都沿用PDL,只有蕴慈一直称这个项目是OT,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PDL……”景承揉了揉额头自言自语。“聂蕴慈最后一直在聂隐面前反复强调OT的重要性,为此即便聂隐不认同聂蕴慈的做法但还是妥协,可见OT对于他们极其重要。” “OT项目一旦成功的确能创造天文数字般的财富,聂蕴慈崇尚权力和财富因此极力希望OT成功,这个我还能理解,可聂隐显然并不是一味只追究利益的人,这说明OT项目对于他们两人还有其他的作用。”我说。 景承指头敲击在椅子扶手上:“对外公布的基因药物工程名称是PDL,为什么只有聂蕴慈和聂隐坚持称其为OT呢?” “PDL其实是cell popution doubling level的缩写。”霍思勉解释。 “细胞群倍加数?”景承脱口而出。 “是的,这个缩写的含义是指细胞的寿命,用来预示基因药物项目一旦成功会根除大批现在无法治愈的遗传性疾病,以此来延长人类的寿命。”霍思勉点点头。 景承若有所思沉默,重新抬头看向霍思勉时表情平淡:“现在宏宇集团由你执掌,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能不能说一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宏宇集团因为是家族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出现很多弊端,特别是炸弹案后家族内部矛盾完全被激活,相信在董事会上你们也看见了,长此以往宏宇早晚会被分割瓦解,所以我已经在起草宏宇集团上市的草案。” “聂氏家族成员会支持你?” “不需要他们的支持,我已经签发PDL批量生产同意书,就在今晚第一批PDL基因新药就会从流行线上产生,并且会立即运往机场,不瞒两位PDL现在的价格近乎于天价,但依旧是供不应求,明天这个时候PDL将会出现在世界各地,宏宇将会在五年内完成对医药市场的垄断,快速的发展也需要高效的管理,聂氏家族成员显然不能胜任一个全新的跨国集团重担,所以我务必要让宏宇上市,彻底的摒除家族裙带关系,只有这样才能让宏宇成为全球首屈一指的集团。” “你虽然是董事长,但想要上市必须得到聂氏家族成员半数以上同意才能通过你的草案。”我提出质疑。 “他们最想要得到的是财富,而我刚好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即便是上市聂氏家族成员都会得到相应的股权,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大量的财富,我太了解这些人,相信他们没有人会拒绝。” “是啊,他们是不能拒绝,即便是想也不敢,你手里握着他们每一人的把柄,如若不同意,不但没有股权而且还会失去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景承淡淡笑了笑。“你远比聂蕴慈更适合权力的游戏,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确定聂蕴慈会支持你?要知道如果她反对的话,你什么都做不到。” “她经历之前的事后已经不再过问集团事务,我会试图去说服她。” “这么说你还没和聂蕴慈商量?”景承看着霍思勉意味深长问。“万一,我是说万一,聂蕴慈反对的话你又该怎么做呢?” 霍思勉摊摊手处变不惊回答:“关于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 “你是没考虑过,还是没打算考虑?”景承一针见血。“或者说你现在认为聂蕴慈已经无法在左右你的决定?” 霍思勉目光睿智,并没有直接回答:“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霍董事长平时都有什么爱好?”我突然打断他们的交谈。 “爱好……”霍思勉可能是对于我突如其来的提问还没反应过来,短暂的迟疑后回答。“我性子静不太喜欢热闹,所以没什么爱好,如果非要说我倒是挺喜欢看书。” “你一般都喜欢看什么书?”霍思勉的办公室里有一个书柜,里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我就站在书柜前饶有兴致问。 “没有什么特别范围,我看书挺杂的,国学、儒家、文学都有涉猎。” “真没看出来霍董事长博览群书学富五车。”我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放在他面前。“就连西方文学都有研究,不知道霍董事长对这本书有什么见解?” 霍思勉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书,表情镇定回答:“我一直认为只有正确的哲学才能使人分辨正义,而这本书很好的诠释了这个观点。” 我和景承对视,他的目光来回在霍思勉和桌上那本书之间游弋,到现在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面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桌上的这本书。 《理想国》 …… 第五十五章最大利益获得者 我关上办公室的门,在霍思勉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目光长时间停留在桌上的《理想国》上。 “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吗?”霍思勉应该是看出我和景承眼神的异样。 “霍董事长……” “对不起,我暂时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叫我名字。”霍思勉打断我但看不出是做作。 “好,霍先生,你知道我是警察,作为警察我会职业性的对一些问题持有怀疑的态度。” “你怀疑什么?” “也不能说是怀疑,我认为现在定性为假设比较合适点,纵观昔拉的案子,他行凶的目的和动机可以说是预谋杀人,但同时也是非预谋。”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首先昔拉是九年前出现在聂蕴慈的身边,在他和聂蕴慈相处的第一年昔拉并没有行凶,而是通过和聂蕴慈接触后,两人相互产生了感情……”我抬头看了霍思勉一眼。“我这样说你不会介意吧?” “你继续。”霍思勉翘起腿举止从容。 “昔拉是心理变态的杀人狂,却对聂蕴慈产生了正常人的情感羁绊,我不能把这种情感定性为畸形,至少这两人曾经彼此相爱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昔拉才为了聂蕴慈不惜一切的杀人,按照这个逻辑,假设昔拉没有遇到聂蕴慈的话,那么就不会有后面的凶案发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昔拉接近蕴慈是非预谋性的,但他后来行凶却是预谋杀人。” “不,你还是不明白。”我摇头一脸认真说。“这中间存在一个概率问题,昔拉要认识聂蕴慈,同时要被聂蕴慈所吸引,然后聂蕴慈也会同时对他产生情感,最后昔拉对聂蕴慈迷恋而无法自拔,要同时满足以上条件才会有后面昔拉为她杀人的事发生。” “我,我还是不明白。”霍思勉一脸茫然。 “男女在一起产生感情是很微妙的事,相信这些年当聂蕴慈保镖的人不少,为什么她只对昔拉产生了情感呢?说明昔拉身上有某种特质吸引了她而且让她深陷其中,当然聂蕴慈身上也具备吸引昔拉的魅力,最重要的是,昔拉是一名擅于并且习惯杀戮的机器,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概率太小,当然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但你说……”我直视霍思勉面无表情问。“你说有没有可能不是巧合呢?” “你想说什么?”霍思勉应该是听出我弦外之意,眉头一皱表情严肃。 “有人故意把一个能吸引聂蕴慈的杀人狂安排在她身边,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我反问。 “你这不是假设,你这是在指控!”霍思勉神色大变。 “你在宏宇集团默默无闻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没把你放在眼里,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人竟然会收集到每个董事会成员的把柄,你能揣摩他们的弱点当然也能揣摩聂蕴慈的,何况你自己也承认过,昔拉是你安排到聂蕴慈的身边。”我目不转睛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作为聂蕴慈的丈夫,而且如此工于心计,聂蕴慈需要什么,喜欢什么当然心知肚明,你知道把昔拉安排在她身边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霍思勉质问。 “你说过自己只是一条狗,而我也相信你的确是一条为了安于享乐放弃自尊的狗,直到今天的董事会我才意识到完全看错了你,一个卧薪尝胆雄才伟略的男人又岂会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我环顾办公室淡淡一笑。“你在这里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吧。” “今天?今天的我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吗?” “宏宇集团真正的核心权力掌握在聂蕴慈和聂隐的手中,聂隐死了让聂蕴慈如同失去双手,而她自己也因为遭受打击萎靡不振,加之昔拉案件的影响让她在宏宇失去声誉,并非是她不想参与集团事务,而是她已经没有资格在参与,她唯一的女儿聂裳也死了,聂蕴慈连继承人都没有,她身边剩下的只有你。”我加快语速一针见血说。“警方在破案寻找真凶时首先要确定的就是凶案后最大利益获取人,这起案件表面上是昔拉行凶杀人,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聂蕴慈和聂氏家族成员两败俱伤,而你却不显山露水成为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我?我获取的最大利益?是什么?董事长?”霍思勉摇头冷笑。“这只是一个职务而已,就算我成为董事长又能说明什么?” “上市!”转椅上的景承脱口而出。 “上市和凶案有什么关联?”霍思勉看向景承。 “宏宇集团是家族企业,正如同你自己所说,你即便成为董事长也依旧是条狗,只不过从聂蕴慈的狗变成聂氏家族的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个家族服务,显然这并不是你想得到的结果。”景承声音冰冷锋利。“所以你才会在这个时候起草上市草案,并且以董事会成员的把柄胁迫他们同意。” “上市以后宏宇集团就不再由聂氏家族成员所掌控,董事长拥有一票否决权,也就是说到那时你才真正掌控了宏宇。”我接着景承的话往下说。 “一派胡言!”霍思勉面色阴沉。 “聂蕴慈失去聂隐和女儿聂裳对其打击太大,身边唯一还能支持她的只有你,简单点说你已经成为她唯一合法继承人,所以你才会迫不及待宣布PDL批量生产,巨大的财富会让你成为宏宇最大的股东,这远比一个董事长头衔更重要。”景承似笑非笑注视霍思勉。“我很好奇,为什么?为什么你除掉聂蕴慈身边所有会妨碍到你的人,可到现在还要留着聂蕴慈,只要她死了,那么你就能以宏宇国王的身份君临天下。” “荒谬!”霍思勉勃然大怒。“你们身为警察凡事都要有证据,如今宏宇集团风雨飘渺,你们这些话一旦传出去足以毁掉宏宇!” “证据,证据就是昔拉试图要杀掉所有妨碍到聂蕴慈的人,他炸死董事会成员,并且把炸弹安放在聂氏成员的家、办公室和车里,却唯独没有对你下手呢?”我加重声音回击。“昔拉对聂蕴慈近乎于变态的迷恋,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分享聂蕴慈,你虽然是她名存实亡的丈夫,但却可以天天留在她身边,这是令昔拉无法容忍的,他最想杀的应该是你,可为什么你还活着?” “我为什么还活着?”霍思勉惨然一笑。“这个问题还需要我回答吗?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条靠摇尾乞怜换取衣食无忧的狗,我在他们眼里就是茶余饭后的笑话,就连一个杀人狂都看不起我,不惜对我下手,你认为对于这个结果我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那这本书又是怎么回事?”我拿起桌上的《理想国》。“昔拉为这本书杀了三家人,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这里会有同样的书。” “书?”霍思勉看着我手里的《理想国》,表情很疑惑。“你,你是说这本书和昔拉杀人有关?” “昔拉虽然死了,但他幕后还有一个没露面的操控者,就是这个人策划了一切,霍思勉!五阶魔方最后的内核程序到底是要启动什么?还有……”我神情严峻大声质问。“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除掉最后的绊脚石聂蕴慈?” 啪! 霍思勉重重把水杯砸在桌上,锋利的玻璃边缘割伤他的手,他犹如被激怒的野兽,一把拧住我的衣领尖锐的玻璃抵在我脖子上。 “恼羞成怒了吧,这才是你该有的面目吧。”我扬起头毫不畏惧的直视他,枪口已经抵住他的胸口。 “她和我的婚姻就是一场真人秀,我走在她身边也仅仅是摆设,她利用我来塑造她的完整形象,她从来没有尊重和爱过我,是的,我就是一条别人眼中卑微的狗,但是,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爱她! 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怎样的吗,会为对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而且不计任何回报,我得不到她的爱甚至是信任和肯定,但我从未因此对她有丝毫怨恨。 为什么我要收集董事会成员的把柄,真是为了我吗?是为了她!为了有朝一日她四面楚歌时还有拨乱反正的筹码,至于上市的事你说的没错,我要的不是虚有其表一个董事长的头衔,我要实实在在掌控整个宏宇集团。 但同样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这些年我蕴慈为了宏宇集团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付出那么多心血就是为了完成PDL项目,可她身边那些聂氏成员时时刻刻都虎视眈眈,之前还有聂副董事长可以帮她,现在呢?现在她身边还有谁? 只有让宏宇完成上市并且占有大部分股权,从此以后她就再不用担心受制于人,她已经失去了亲人和希望,我不能在让她失去最后的拥有,这就是我能为她力所能及做的事。 你可以诋毁和指控我,但不能侮辱我对她的感情,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不会伤害她!” 霍思勉面无惧色一扫他之前温文儒雅的样子,一脸暴怒凶狂冲着我大声咆哮,我脖子能感觉到玻璃的冰冷,即便我只需要以袭警的罪名,弯曲一下手指就能结果他性命,但完全在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畏惧。 景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们身边也没有拉开霍思勉的意思。 “别再说了,他真的会杀了你。”景承神情自若的我说。“如果他真是幕后主使不会傻对你动手,他现在的情绪是愤怒和生气,你触及到了他的雷池和底线,凶手的反应会是心虚,可他的反应是委屈,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不是他?!”我惊讶的看向景承,他对我点点头。 霍思勉怒火中烧呼吸急促,景承指了指他手里的玻璃:“你如果杀了他的话,那么就再没有人会保护聂蕴慈,所以我认为当董事长比当杀人犯要好得多,你认为呢?” 霍思勉大口喘息最终慢慢放下玻璃,我也收起枪和景承准备离开。 “等等。”他在身后叫住我们,转头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本《理想国》。“你们之前说昔拉为这本书杀过人?” “你知道什么?”景承问。 “前些日子我在之时那里看到这本书。”霍思勉抹了一把嘴不停舔舐嘴唇。“他平时除了专业书籍外从不看其他类型的书,所以我好奇也买了一套。” “洛之时……”景承眉头一皱。“他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今天去见蕴慈了。” “洛之时也不在昔拉的清洗名单中,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去见聂蕴慈?如果霍思勉不是幕后主使……” 景承猛然一惊:“让苏锦调派警力保护聂蕴慈!” 第五十六章R 霍思勉简单包扎手上的伤口后执意要跟我们一同前去,在车上他神情慌张拨打聂蕴慈的手机,但提示音显示已关机,看得出他很紧张。 “你,你们该不会是怀疑之时吧?”他心急如焚问。 “幕后主使一定和宏宇集团有关,只要不在昔拉清洗名单中的人都有可疑,既然你说洛之时平时不看除了专业方面的书籍,那么他有《理想国》就太不寻常。”我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之时……不,绝对不可能,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但他绝对不会加害蕴慈的。” “这个人游离在宏宇集团权力斗争之外,我之前也没注意过他。”景承偏头认真问。“说说这个洛之时的情况。” “之时毕业于国外著名的生物医学工程大学,一直从事基因药物的研发,在聂铭风当宏宇集团董事长的时候他被聘请加入PDL项目,蕴慈接管宏宇后他被任命项目负责人,他性格内敛古怪,不懂人情世故和追名逐利只潜心研发药物,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于PDL项目上,他的理想是成为像希波克拉底那样的人。” “希波克拉底?” “奠定西方医学的前驱被誉为医学之父,冲破宗教和习俗的禁忌用科学的方法进行人体解剖,从而开创了医学革命。”景承给我解释。 “对,他就是这么一位医德高尚的人,他希望自己研发的基因药物根治疾病造福于人,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他会加害蕴慈,不,他根本不会去伤害任何人。”霍思勉说。 “聂蕴慈似乎很信任他。”我问。 “之时本来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蕴慈继承宏宇集团以后全力进行基因工程药物的研发,聂氏家族成员之所以没有发难,最主要的原因都知道这个项目不可估量的价值,而研发的核心数据一直都掌握在蕴慈的手里,所以他们只能妥协,但事实上真正掌握核心数据的是之时。”霍思勉巨细无遗告诉我们。“可以说他才是手握宏宇未来的人,但之时从未以此提出过任何要求,研发的数据和进展全都交给蕴慈。” “你,你说……”我抬头从后视镜看了霍思勉一眼。“洛之时和,和……” “你是想问洛之时是不是也和蕴慈有关系?”霍思勉帮我说出来。 “对不起,我是为了查案没有其他意思。”我歉意的避开他目光。 “没有。”一旁的景承摇摇头。“上一次我在会议室见过他,他的情绪很抑郁充满了悲观,说明他是一个感性的人,不修边幅说明他不拘于世俗不在乎别人看法,他给人感觉很孤独,这是因为他内心的自我意识与价值观很高,回绝聂蕴慈要求他监管宏宇集团的要求,反应了他拒绝接受权威,长时间看向窗外是向往自由不喜欢被约束。” “我怎么感觉你在说你自己。”我看了景承一样。 “洛之时也是一个天才。”景承毫不掩饰的笑。“聂蕴慈的魅力是无法吸引到他的关注,他们之间不可能产生情感关系。” “那就奇怪了,既然这两个人没有关系,洛之时完全和我们要找的幕后主使沾不上边啊。”我又抬头从后视镜看了看霍思勉。“我们之前怀疑霍思勉,主要是因为从各方面分析,他是获得利益最大的人,但洛之时的情况和他截然不同,洛之时如果是幕后人那他的动机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所以我不相信之时和凶案有关。”霍思勉欲言又止。“还,还有一件事,我之前以为不重要没有告诉你们。” “什么事?”我问。 “我负责后勤也兼顾宏宇集团的人事部,昔拉的确是我为蕴慈挑选的保镖,但,但昔拉的简历是,是之时推荐给我的。” “什么?!”我大吃一惊。“洛之时向你推荐的昔拉!” “当时我也很奇怪,他从来不过问这些事,突然交给我一份简历说很合适当蕴慈保镖,昔拉的简历无可挑剔加之又是之时推荐,所以我就录用了昔拉。” “这么说洛之时早就认识昔拉,可,可一个搞医药研发的人怎么会认识杀人狂魔呢?”我眉头一皱。 车停在聂蕴慈别墅楼下,我们带着疑问冲了进去,提前赶到的警员已经控制了局面,在诺大的客厅我们见到坐在落地窗边的聂蕴慈,她的膝盖上盖着一条毛毯,神情呆滞哀伤望着窗外,即便阳光照射在她身上但我感觉不到温暖的气息。 洛之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样子拘谨敏感的看着我们,花白的头发和他的目光一样凌乱,比上一次我们见到他时显得更加焦虑疲惫。 景承做到他的对面,一言不发注视了良久:“你为什么要来见聂蕴慈?” “不是我要来,是她让我来。”洛之时眼神混沌。 “你找他来想要谈什么?”景承转头看向聂蕴慈。 “和你没有关系。”聂蕴慈声音无力虚弱,后面一句话是对洛之时说的。“去做你该做的事,OT才是宏宇集团的未来。” 洛之时面有难色的点头,站起身静立了很久,深吸一口气说:“基因药物工程项目必须马上停止!” “之时,为什么要停止PDL?如果现在停止的话宏宇集团会被分裂的!”霍思勉大吃一惊。 “我不想再过问这些事,我只想要OT。”聂蕴慈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PDL一旦上市关系着成千上万的患者,在没有详细完整的数据支持我反对PDL批量生产。”洛之时大声说。 “PDL药效数据已经通过临床药物试验得到反复验证,安全性远远超过常规标准,之时,根治疾病造福于人是你的理想,为此你付出了所有的时间和心血,为什么在马上你就能实现自己理想的时候停止?”霍思勉极力劝阻。 “我不是空想主义者,理想需要数据来支持,我是理想是治病救人而不是草菅人命!”洛之时坚持己见毫不退让。“我们手里只有PDL临床药物试验的实时数据,PDL不是一般的新药是全新的基因药物,这是一个完全空白的领域,我们的研发可以说是革命性的但同时也是危险的,所以PDL的临床试验数据应该长期观察,至少十年以上!” “十年?PDL的研发已经耗费了十五年,你知道前前后后投入了多少资金吗,你还要十年时间?我想给可董事会里面那群酒囊饭袋会给吗?别说十年,三年不到宏宇集团就没了,你的理想是需要人力和财力的支持,失去这些基础你的理想只是一纸空谈而且之前所有的心血也会付诸东流。”霍思勉突然变的强硬。“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签字同意PDL批量生产。” “我退出PDL。”洛之时态度坚决。 “出去,出去吵,你们想怎么吵都可以,我只想一个人静静。”聂蕴慈声音低沉。 洛之时转身就准备走。 “站住。”景承叫住他若有所思问。“你刚才说PDL只有实时数据,这个项目你们已经研发了十五年,为什么没有完整的试验数据?” “PDL的核心数据并没有在我们手里。”洛之时回答。 “什么?”景承一愣惊诧不已。“核心数据没在你们手里?那,那在谁手里?” 洛之时下意识看向窗边聂蕴慈的背影欲言又止,显然这里面还有我们不知晓的秘密,不过聂蕴慈不点头相信洛之时不会透露。 “经过这么多事,你应该明白不是所有事你都能掌控,我可以告诉你,昔拉虽然死了但事情并没有完结,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幕后主使,你如果不想聂裳和聂隐就这么冤死的话,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对聂蕴慈说。 “幕后主使?!”聂蕴慈转身和我对视,她无神的目光瞬间充满怨恨仿佛最恶毒的诅咒,短暂的沉寂后她望向洛之时。“告诉他们。” “PDL项目从聂铭风担任宏宇集团董事长时就开始研发,我虽然是项目负责人,但真正掌握PDL核心技术以及数据的并不是我。” “你既然是项目负责人,为什么核心技术和数据没在你手上,PDL难道不是你研发的吗?”我大吃一惊。 “不是,我只能算是这个项目研发员而已,真正掌握PDL所有数据的另有其人。” “谁?”景承追问。 “R。” “R?!”我和景承茫然对视。“什么R?” “他是PDL研发的先驱,早在聂铭风时期就是由他负责这个项目的研发,目前开始生产的基因药物全都是建立在他的研究成果上,聂铭风为了项目的保密性,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存在,即便到现在,我们只知道他叫R。” “连你也没有见过R?”景承问聂蕴慈。 “他不愿意露面,只提供PDL的研发进展和数据,总部研发室就是根据这些数据试验和监测。”聂蕴慈摇摇头。 “你凭什么敢相信一个没露面的人提供的数据?”我问。 “研发数据会经过缜密的核对分析,这十年来R提供的数据没有任何问题,前段时间PDL研发接近尾声,我和R在电话上沟通过,希望他能提供完整的核心数据,R答应了我的要求,但提出了一个条件。”洛之时说。 我连忙问:“什么条件?” “他邮寄一套书给我,说我只要能领悟书中的主旨含义,他就会告诉我PDL项目的所有核心数据。” “书……”我眉头一皱,骤然一惊慢慢张大嘴。 景承不由自主也瞪大眼睛,一脸震惊喃喃自语:“《理想国》!” 第五十七章失去的曙光 洛之时应该不明白为什么我和景承反应会这么大,他点头承认R邮寄给他的正是《理想国》,不过洛之时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也不清楚一本哲学书籍和PDL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调拨给PDL项目的资金,是不是大部分都划拨给了R?”景承突然问。 “是的。”洛之时点头。 “这么庞大的资金调拨给一个从未露面的人,你们就没有担心过?”我质问。 “我父亲因病身故走的匆忙,很多事来不及向我交代,但他临终前专门提到R,他告诉我R是值得信任的,并要求我务必全力配合和满足R的一切条件,我相信我父亲的眼光,同时这么多年R向我们提供的研发数据远比投入的资金要重要。”聂蕴慈说。 “等等,如果一直都有资金汇入R的账户,那么我们岂不是可以根据账户信息追查到R。”我对景承说。 “这样的想法我也有过,并且专门派人调查过资金的下落,但被R发现提出警告,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将会终止合作,而且调查的人告之资金下落极其隐蔽在境外多个账户之间变化,根本追查不到。”聂蕴慈摇摇头解释。“所以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事实上我根本没必要担心,如果R是为了钱,他手里掌握的PDL核心数据的价值甚至超过宏宇集团的总资产。” “R当然不是为了钱,但他需要钱……”景承深吸一口气。“五阶魔方程序的开发需要大笔资金,非法药物人体试验需要大笔资金,之前我们一直没想明白,昔拉完成这些是如何得到资金,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找到了答案。” “你是说R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我大吃一惊。 “霍思勉说昔拉的简历是你推荐给他的?”景承看向洛之时冷静问。“让我猜猜,你也只是受人之托吧。” “R虽然神秘,但在生物医学方面有着过人的能力,他的理念和构想已经远远领先和完善,我虽然没有见过R,但一直把他当成老师,事实上我的确跟着他学到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洛之时慢慢重新坐到沙发上,神情抑郁低沉。“但我和他的交流只限于生物医学方面,从未有过私人层面的话题,只有一次,他邮递给我一份简历,希望我能推荐给聂蕴慈当保镖,理由是她刚接管宏宇集团,如果她安全有什么闪失会直接影响PDL项目的研发,不管公私我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么说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R,昔拉残杀那么多人是为了取得非法药物人体试验的数据,这应该也是R的授意,昔拉可以为聂蕴慈做任何事,R只需要告诉昔拉PDL对聂蕴慈有多重要,昔拉就会不惜一切就帮她完成,可,可R的动机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难道是单纯为了尽快完成PDL?”我大为不解说。 “如果昔拉是R安排,那么昔拉后面做的事应该都是R提前预谋的计划,却得非法药物人体试验数据还能理解,但为什么要炸死宏宇集团董事会成员?为什么要研发五阶魔方程序?倒计时器突然重新启动,还有一个无法破译的内核程序,这些显然是昔拉不知道的……”景承目光睿智低头自言自语。“昔拉只是R的工具,或者说是R用来混淆视听的替罪羔羊,R还有其他计划我们没有发现。” “不管R的计划是什么,我们只有不到3天的时间。”我看了一眼调成和倒计时器同步的手表,上面显示不断变化的数字。 2:21:33:14 “你刚才说和R有交流,你们之间怎么联系?”景承忽然看向洛之时。 “我有他的手机号码。” “打给他。” 洛之时拨通手机后按下免提放到桌上,接通后一个中年男人平静从容的声音传来。 “如果你是为了PDL核心数据的事,我还是建议你静心去看看我邮寄给你的书,什么时候你能领悟……” “昔拉是故意安排在我身边的?”聂蕴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的声音透着愤恨暴戾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手机那边是长时间的沉默,当那个男人声音再一次传来时,完全没有被揭穿后的慌乱和心虚,反而有一种释然的轻松:“你现在是不是悲痛欲绝,想到你所有在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不是痛心疾首?相信我,这种感觉会一直陪伴着你,并不会随着时间而减少丝毫,最绝望的是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有多悲痛,但你却无法挽回和更改,我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因为,因为我曾经也经历过……”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聂蕴慈情绪瞬间失控,R的回答其实是毫不掩饰的承认一切,她用力捶打着桌面大声的咆哮。 霍思勉拼命抱住聂蕴慈,努力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可现在的聂蕴慈像发疯的女人声泪俱下的喊叫。 “我曾经遇到一个女人……” 手机里R的声音平缓深沉,完全没有理会失控的聂蕴慈,娓娓道来像是在述说一个故事。 R向我们描述他遇到的那个女人,美丽、善良、聪明有着与世无争的单纯,他们彼此相爱而且许下天荒地老至死不渝的誓言,可就在他们憧憬自己美好未来时,女人病了,一种不能根治的疾病随时都有可能夺走她的生命。 他不想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他竭尽所能也要用自己的知识研发出能治愈女人疾病的药,被这个疾病夺取生命的人太多,他成了攻克疾病的希望因此得到了财力和人力的支持。 研发取得重大的突破和进展,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感觉自己是幸运的,又能和那个女人一起去勾画属于他们的未来,并且R已经决定,在新药研发成功的那天会向女人求婚。 R讲述到这里时声音逐渐黯然:“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我还偷偷买好了求婚用的戒指,一次又一次背诵求婚时的话语,只希望当我单膝跪在她面前捧起戒指时能看到她开心的微笑,我以为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临,结果我等到的却是她死去的消息……” “她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听你的事,为什么你要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我的身上?”聂蕴慈根本不为所动,撕心裂肺的咒骂。 “我爱的那个女人,她叫……”R提到这个女人时声音充满了沉重。“她叫小熙,聂蕴熙!” 像疯子般试图从霍思勉怀中挣脱的聂蕴慈突然安静下来,凌乱低垂长发中我看见她瞪大的眼睛里扩散的震惊。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小熙?” “聂慈熙?”我和景承再一次对视,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到。“聂蕴慈,聂蕴熙……你,你们是姐妹?” “她一直把你当成最亲密的姐姐,最信任的亲人,可你呢?你对她做了什么?”R声音缓慢冰冷的质问。 聂蕴慈身体瘫软在霍思勉的怀里,神情充满了懊悔和愧疚,惊慌失措蠕动嘴角:“R,R……Roxanne,小熙的英文名,你,你就是小熙对我说过的那个男人。”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会有PDL项目了吗?不是为了让聂氏家族拓展你们的商业帝国,也不是为了给你积累财富,我只是想治好小熙,我和她原本应该有着美好的将来,这如同她的名字Roxanne,波斯文中黎明的意思,她就是我生命中的曙光,而你夺走了我的一切,从此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不,不是这样,小熙的死只是意外。”聂蕴慈摇头惶恐的解释。 “是意外吗?如果真是意外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敢去她墓前悼念?你在害怕什么?害怕不敢直视墓碑上她的照片,还是害怕自己良心的不安?” “我真没想到结果会是那样。”聂蕴慈声泪俱下悲愤欲绝。“这么多年我从未安宁过,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你很后悔,可惜换不回小熙的命……”R的声音始终平静缓慢,完全听不出丝毫的愤怒,可越是这样我越担心,只有痛彻心扉麻木不仁才会是这样的反应。“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她,为什么不把当年她死的实情说出来呢?” “父亲生病以后没多久小熙也发病,他们都患有家族遗传性疾病,那段时间我一直陪在她的身旁,她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因为,因为有一个她深爱的男人正在想办法救她……” 聂蕴慈跪倒在地上双目失神的讲述,聂蕴熙告诉她和那个男人的点滴,并且憧憬着将来的美好,可聂铭风没有等到新药研制成功就突然发病身亡,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一切…… 聂蕴慈说到这里停住,她嘴角一直不停的蠕动但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怎么不敢继续说下去?”R的声音透着悲戚缓缓说。“聂铭风留下遗嘱让你继承宏宇集团,可是聂氏家族成员极力反对,聂铭风虽然给你留下了PDL项目,但这不足以让你掌权宏宇集团,你需要得到更多有实力的家族成员支持,所以,所以你想到了联婚,你让小熙和聂隐结婚,这样你就能说服聂铭文支持。” “如果我不继承宏宇集团,PDL项目就会被终止……” “这个项目最早是叫R项目,是以小熙英文名第一个字母取名,这是我会小熙研制的药,不是为了让你获得权力和欲望的筹码。”手机里传来R不断加重的呼吸声。“我找到从小到大照顾小熙的保姆,从她口中得知了真相,她乞求过你,求你放她离开,求你看在姐妹情分上不要逼她和聂隐结婚,但你又做过什么? 你任凭她哭喊置若罔闻,她是你亲妹妹,可最后在你眼中却成为你获取权力和贪婪的踏脚石。 向你这样自私的人根本不会明白什么时候真正的感情,小熙没有对你妥协,她在你为她准备的婚礼前一晚爬上了窗台,在黎明曙光来临的那刻纵身跳了下去…… 你知道吗,小熙死的那一天也是我研制出基因新药的时候!” “所以你才会让昔拉杀掉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你是打算向我复仇。”聂蕴慈无力说。 “向你复仇?不够,远远不够!”R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小熙是我的唯一,是你让我失去了一切,那么我承受过的痛会让你同样也经历一次,聂裳和聂隐的死只是开始,我诅咒你和你丑陋肮脏的家族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第五十八章家族诅咒 我走到屋外拨通宫文心电话,低声告诉她R的手机号码,让她立刻定位他的位置,当警察这么多年见到太多杀戮和死亡,所以我很清楚没有什么比一个心如死灰的人复仇更可怕的事。 回到房间我听见霍思勉卑微的乞求:“我是蕴慈的丈夫,对于你的经历我很遗憾,但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更改和弥补,她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你即便杀了她也不能挽回一切,收手吧,相信聂慈熙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吗?”R的呼吸慢慢平复。 “不知道。”霍思勉摇头。 “因为你和她不一样,我在你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我知道你不计回报深爱着她,就亦如我深爱小熙一样,不过你没有我幸运,你只是她需要的一个工具,她从来没有尊重和在乎过你的存在,她和她的家族一样肮脏,她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 “我知道,我都知道……”霍思勉叹息一声。 “你不知道,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让我来给你揭开聂氏家族的丑恶。” R开始向我们讲述,但他说的越多景承的神情越凝重,我能猜到他在担心什么,下意识看了一下手表的时间,距离倒计时结束越来越近,R能坦诚一切只说明他确定结果无人能改变。 聂建、聂鹏翼、聂乐和、聂嘉、聂文敏、聂俊…… R用平缓的语调说出一长串人名,告诉我们这些人都是聂氏家族成员的的佼佼者,也是各个领域顶尖的人才,聂氏传承百多年人才辈出并且家喻户晓。 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寿终正寝,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英年早逝,似乎一切都是公平的,幸运和灾厄总是形影不离伴随着这个家族。 在外人看来聂氏家族仿佛被诅咒,是的,的确是诅咒,但并不是上天的惩罚,而是聂氏咎由自取的结果。 从聂宏宇创建宏宇集团开始,为了不让财富被分割,他定下男性后代才是家族的核心,家族中的女儿以及她们的后人对于家族财富不具备任何权利的要求。 为了家族的稳定和发展,聂氏成员开始近亲通婚! 这就是聂氏缔造财富帝国真正的秘密。 每个人都携带5-6个不同的隐性优秀基因,在近亲结婚的情况下,双方从共同祖先那里继承同一优秀基因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双方很可能都是同一种优秀基因的携带者。 所生子女拥有优秀天赋的机会也就大大增加,往往要比非近亲结婚者高几倍、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因此近亲通婚不但为聂氏巩固了财富和实力,而且也让后代出现很多出类拔萃的人才。 但是任何事都是有利弊的,在继承优良基因的同时,也会继承隐性遗传病的致病基因,会直接导致后代遗传病的发病率升高。 这也是为什么聂氏家族成员大多早逝的原因。 瘫跪在地上的聂蕴慈并没有反驳:“你除了记恨我之外,还怨恨我的家族……” “为了贪婪的欲望违背人伦,小熙是被你逼死的,但如果没有你们家族扭曲畸形的近亲通婚史,也不会让小熙继承致命的疾病基因,我唾弃你肮脏低劣的家族。” “我知道近亲通婚的危害,所以我极力试图阻止这个习俗继续下去。”聂蕴慈解释。 “想结束这段历史的不是你而是聂铭风,我告诉过他近亲通婚的结果会让他的家族慢慢消亡,所以他的遗嘱里除了让你继承宏宇集团外,还加上了一个条件,你如果和家族成员通婚,那么你将失去继承权。”R声音愈发的冰冷。“聂铭风用心良苦,想通过你来拯救家族,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最器重的女儿却有着变态的情感,你竟然会爱上聂隐!” 霍思勉和洛之时大吃一惊,我本来也很惊讶,但回想聂隐在她面前的举动,那完全超出了兄妹之前的情感,难怪聂隐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她。 “不,不要再说了。”聂蕴慈用颤抖的声音哀求。 “你和聂隐不但苟合而且还有了骨肉,可因为聂铭风的遗嘱,你不能和聂隐在一起,所以你竟然逼迫小熙和聂隐结婚,这样你不但能得到家族成员的支持,也能让聂隐留在你身边。” “他,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霍思勉神情落寞。 “你以为仅此而已吗?我说过你只是她的工具而已,她需要一个成为丈夫的男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她和聂隐的骨肉。” “聂,聂裳是,是你和聂隐的女儿?!”霍思勉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你和我结,结婚就是为了这个。” “这才是聂隐宁可被打断腿也要支撑聂蕴慈的原因,宏宇集团早晚会被他们的孩子继承,但如果聂铭风不能掌权宏宇那么PDL项目就会被终止,他们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因为近亲通婚而重蹈覆辙,因此他们竭尽全力也要让PDL研制成功。” 霍思勉仰头深吸气,惨然一笑:“这么多年我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己,下一次,或许下一次你就能回心转意,你就能明白我为你的付出,我是那样疼爱聂裳,我以为那是自己唯一和你共同的牵绊,结果,结果我居然只是你用来掩饰的工具,从始至终在你的未来里从来就没有预留我的位置……” 霍思勉好像彻底的释怀,默默转身向屋外走去,他的伤感写在脸上,像一条被遗弃的狗。 “思勉!”任凭聂蕴慈如何呼喊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再回头,凄凉而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猜他不会再回来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对聂蕴慈死心。 “他对你没有功利也没有索取,你根本不配得到他为你的付出。”R的轻松的笑声和聂蕴慈的悲哀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吗?是这样吗?让我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我,让我承受和你一样的痛?”聂蕴慈有气无力的质问。 “不,当然不是,我和你不一样,你拥有的太多所以你从未珍惜,但小熙是我的唯一,失去她如同失去一切,你夺走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那么我也会让你失去一切。” “你做到了,你已经做到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聂蕴慈目光呆滞。 “你有!你还有一样东西没有失去。”一直沉默的景承忽然开口,目光看向一旁的洛之时。“这也是你今天让他来这里的原因。” “没有!没有!”聂蕴慈猛然站起来,她近乎于发疯般冲着景承喊叫,好像景承触动了她某根敏感的神经,她过激的反应吓了我一条,指着门口试图赶我们出去,而且还想挂断桌上和R通话的手机。 “基因药物工程是他为聂蕴熙研制的,所以项目被取名为R,可你和聂隐却把这个项目称之为OT,我一直很好奇OT是什么含义,直到我临来之前看到聂隐的DNA报告才明白,OT其实是缩写。”景承任凭聂蕴慈如何推攘纹丝不动站立,目光坚毅看着发疯的她。 “OT是什么的缩写?”我问。 “Oliver Twist”景承脱口而出。 我眉头一皱,跟着念了一遍吃惊不已:“雾都孤儿?!” “你和聂隐除了聂裳之外还有一个孩子!”景承一语中的,聂蕴慈一怔下意识看向桌上的手机,扑通一声跪在景承面前。“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很显然景承说的是对的,聂蕴慈是担心这个秘密被R知道,电话那边R没有说话,景承居高临下俯视她,脸上并没有丝毫恻隐之心:“这个孩子是你17岁时生下的,你知道聂铭风极力反对家族近亲通婚,他不会承认你和聂隐的这个孩子,以聂铭风的强势他甚至不会允许这个孩子活着,所以你和聂隐决定偷偷把这个孩子送走。” 聂蕴慈听到这里情绪彻底失控,起身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向景承胸口刺去,景承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铤而走险,稳稳扣住她手腕,刀尖硬生生停在距离胸口不到三寸的地方。 “这么大的事聂铭风不可能不觉察,因此你和聂隐不能出面,只能委托一个你们都信任的人,而且还不能是家族的成员。”景承慢慢偏头看着神情慌乱的洛之时。“这个人必须不涉及聂氏家族的权力争斗,同时有崇高的品格还要在任何时候都会严守这个秘密。” 我恍然大悟也看向洛之时:“你,你就是当年他们委托收养孩子的人!” “她今天让你来,就是希望找回那个孩子,成为宏宇集团真正的继承人。”景承目光回到聂蕴慈的身上。“我说的没错吧。” 聂蕴慈双手握住刀柄,倾尽全力想刺入景承胸膛,我担心景承安危想上前拉开她,景承摆手示意我不要动。 “那个孩子是聂蕴慈17岁时候生的,现在也应该有三十多岁,这个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问。 “人总是自私的,即便品德再高尚的人也一样,只不过自私的出发点不同而已。”景承瞟了一眼洛之时。“就是因为你的自私害死了所有人……” 第五十九章创世纪 我越听越迷糊,不明白整件事和洛之时有什么关联,聂蕴慈也被景承的话怔住,洛之时神情茫然无辜。 “你,你凭什么说我自私?” “聂铭风的遗嘱中提及,如果聂蕴慈和家族成员近亲结婚将会失去继承权,他和聂隐有孩子的事一旦曝光会让她失去一切,当然,你并不关心这些世俗的纷争,你眼里只有宏大的理想和所谓伟大的追求,那就是研制出基因新药。”景承目不转睛看着洛之时。“当聂蕴慈带着孩子来找你时,你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承担养育一个生命的责任,在你眼里这个孩子会毁掉你付出的一切。” “孩子的存在会让聂蕴慈失去继承权,相应正在研发的PDL项目也会被终止,这是你绝对不愿意看见的结果。”我反应过来,骤然一惊瞪大眼睛。“你,你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不,你想太多了,他还不至于杀掉那个孩子。”景承摇头让我松了一口气,继续对洛之时说。“但你也不能再让聂蕴慈接触这个孩子,对于你来说小孩留在她身边无疑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会摧毁你的理想和心血,所以你把这个孩子送走,并且在PDL研发完成之前不会告诉聂蕴慈孩子的下落,当然你会为自己的做法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一切都是为了让聂蕴慈稳定她得来不易的权力和财富。” “不是这样,我也是为了那个孩子好,我提取孩子的DNA检测,发现孩子继承了多种隐性遗传性疾病基因,PDL是唯一能治疗孩子的办法,如果这个项目被终止,她失去的不仅仅只是宏宇集团还有这个孩子。”洛之时懊悔的埋下头。 “让我猜猜,你把这个孩子送到了伦敦。”景承声音肯定。 “雾都孤儿……”我这才明白过来,聂蕴慈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下落,只知道在伦敦,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那个孩子如同被遗弃的雾都孤儿。“难怪聂隐并不认同你的所作所为,可但你提到OT时,他最终还是会向你妥协。” “如今聂裳和聂隐都死了,这个孩子成了你的唯一,加之PDL研发成功,所以你今天才会见洛之时,你想让他把孩子带回来继承宏宇集团。”景承重新看向聂蕴慈。 她无力的低垂下双手,涣散的瞳孔充满惶恐看向桌上的手机,里面只有R均匀的呼吸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R说话。 “你会害死我的孩子,你会害死我最后的亲人。”泪水让她的妆容斑驳,曾经美艳动人的容颜露出道道苍老的皱纹,每一条都蓄满了绝望。 我连忙追问洛之时:“那个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不知道。”景承回答。 “不,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我大吃一惊。 “他的眼里只有能成就自己理想的基因新药,他无暇顾及去照顾一个孩子,而且孩子留在自己身边难免也会让聂蕴慈分心,所以他把孩子送给了一个他信任敬重的人。” “送给了谁?” “还记得你第一次对我描述昔拉吗?你叫他Angel,因为在任何时候他都会对你露出天使般圣洁的微笑,你说是他的笑容感染了你,我很好奇一个充满杀戮欲望的怪物为什么会拥有天使的微笑,即便成为一具尸体依旧还能保持那样的笑容。”景承从身上拿出一份报告递在聂蕴慈的面前。“这就是答案。” “什,什么答案?”聂蕴慈看了半天还是大为不解。 景承把报告交给洛之时:“还是由你来告诉她吧。” “DNA检测报告?”洛之时看了一眼后有些吃惊,越往后看表情越惊讶。“15号染色体q11-q13缺失……这,这是安格曼综合症。” “到底是什么意思?”聂蕴慈心急如焚问。 “这是一种母系单基因遗传性疾病,患者因为肌张力低下导致下颌无法正常闭合,因此会一直保持微笑的特殊面容,这个疾病也被称为……”洛之时蠕动喉结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被称之为天使综合征。” “你想说什么?”聂蕴慈神情惊愕。 “昔拉是杀戮的机器,变态扭曲的怪物,我一直都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能让昔拉产生正常人的情感,这种情况在理论上是不可能出现的,除非我一直都理解错了,昔拉对你产生的不是情爱,而是一种信赖和依靠,那是最原始也是最牢固的感情。”景承深吸一口气直视聂蕴慈。“母子之间特殊的情感!” “不,不,不!”聂蕴慈张大嘴拼命的摇头。 我也被景承这番话所震惊到,但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的揣测:“昔拉有着灰色的瞳孔,聂隐也是一样……” “事实上我第一次看见聂隐时已经开始怀疑,所以我偷偷取走了他的头发检测DNA,这是聂隐的检测结果。”景承又拿出一份报告放在聂蕴慈面前。“DNA匹配结果证实聂隐就是昔拉的父亲,昔拉就是你和聂隐的那个孩子!” 聂蕴慈踉踉跄跄向后退,双手用力抓扯着头发,嘴角不停的蠕动,像是完全不肯相信这个结果。 “当年你把这个孩子交给了R!”景承回头看向洛之时。 他一脸惊恐的倒坐在沙发上:“我,我只是想孩子在R的培养下成为一名优秀的人。” “是啊,R知道这个孩子是聂隐和聂蕴慈的骨肉时当然不会拒绝你的要求,也就是从那时起,R的复仇计划就已经开始了,他的确把孩子培养的很优秀,只不过是一个优秀的杀人怪物。”景承目光落在桌上的手机,他是在对R说。 “母子之前有特殊的情感,所以R知道昔拉的出现会吸引聂蕴慈的注意,他,他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复仇。”我心有余悸说。 “他爱上了自己的母亲,并为你付出了一切甚至不惜杀人,结果却被你背叛出卖,他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父亲和妹妹,最终自己也死在母亲的枪下。”景承对着桌上手机冷冷说。“这就是你留给聂蕴慈的惩罚和复仇。”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从聂蕴慈口中爆发出来,她疯狂的用双手捶打自己的头,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王如今彻底崩溃,她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那张美丽的脸被她抓的血肉模糊令人不寒而栗。 R沉寂了许久的声音再一次想起:“你现在能体会到我失去小熙时候的痛苦了吗?” 我没有听见聂蕴慈的回答,楼下传来一声沉重的低响,等我抬头时聂蕴慈已经消失在房间,打开的窗户中吹进刺骨的寒风,我心里一惊快步跑到窗边,楼下的石板上鲜血汇集成触目惊心的血泊,犹如在冬日绽开的鲜花般艳丽,聂蕴慈就躺在中间瞪大的眼睛充斥着绝望的悲哀。 “聂蕴慈自杀了。”景承对着手机说。 “她在我心里早就死了。”R显然对这样的结局反应平淡。 “如果为聂蕴熙复仇是你的目的,那么你现在已经做到了,一切都结束了,收手吧。”我义正言辞说。 “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我告诉自己即便穷尽一生也要为让聂蕴慈万劫不复,但我遇到一个人,一个引导我精神的导师,这个人告诉我,小熙的悲剧并不是聂蕴慈一个人造成的,她家族扭曲的价值观和人伦才是真正幕后黑手,就算我杀掉聂蕴慈,还会有更多像她这样的人存在,小熙的悲剧也会一直重演,导师教导我不应该狭隘的去复仇,我要去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只有这样我才能战胜自己的心魔。”R的声音平缓。“因为你永远也无法打败自己脑海中的敌人。” “凯撒!”景承愣住吃惊的说出那个名字。 “你因为失去聂蕴熙而绝望,亦如失去蓝蝶的昔拉对世界充满了厌恶和愤恨,从而开始无休止的杀戮,OT只是你用来混淆视听同时向聂蕴慈复仇的工具,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幕后主使,他甚至都不明白蓝蝶和他名字的含义,你虽然把昔拉的名字赋予给了他,但是……”我震惊的慢慢张开嘴。“你,你才是凯撒从地狱召唤的堕落恶魔,你就是真正的杀戮天使!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我想创造一个理想国,一个没有纷争的美好国度。”R很平静的回答,声音里洋溢着兴奋。“两天后你们将见证导师伟大,你们将有幸目睹新神的创世纪。” …… 第六十章理想国 房间里流动的空气压抑的仿佛能令人窒息,我用最快的时间重组案情,试图能从中找到遗漏的环节。 R为了治疗聂蕴慈的遗传性疾病研发基因新药,聂铭风意识到近亲通婚是毁掉家族的劣习,因此决定从聂蕴慈开始废除这个习俗,同时也为了彻底根治家族疾病全力支持R研发基因药物工程。 本来一切都按照聂铭风的预计在发展,可他突然发病身故打乱了他拯救家族的计划,权力争夺中的聂蕴慈逼迫聂蕴熙和聂隐结婚,以此来加固她的实力,但万万没想到聂蕴熙竟然选择自杀。 聂蕴熙的死让R失去一切,基因新药的研制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用三十多年时间筹划了一场残酷的复仇。 从表面上看R的动机已经明确,但从他的话语中却发现,他显然并不满足单纯向聂蕴慈复仇。 他利用自己带大的昔拉接近聂蕴慈,成功获取了她的信任并且发展出一段畸形的乱(和谐)伦,并且蛊惑昔拉在长达八年时间内进行非法药物人体试验,得到的数据显然不是提供给宏宇集团基因工程研发总部的,R需要这些数据还有其他用途。 这其中还包括五阶魔方程序,昔拉认为程序是R帮他用来清除聂氏家族成员,但五阶魔方的内核程序昔拉却并不清楚,自始至终昔拉不过是R用来复仇的工具,他在整件凶案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涉及R的真实计划。 “你刚才说,基因新药早在聂蕴熙死的那天就研发成功,那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研发的又是什么?”我找到了遗漏的地方。 “如果基因新药完成研发,那么这些年你提供给我的数据早就存在,为什么一直以来你都不肯提供PDL的核心数据?”洛之时问。 “其实我已经告诉过你,只是你还没领悟而已。”R平静回答。 “你,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洛之时表情茫然。 “我邮寄给你的《理想国》,你什么时候能领悟这本书的主旨,就能明白PDL的核心数据是什么。” “《理想国》和基因药物工程有什么关系?”洛之时神情焦虑慌乱。 “《理想国》……”景承慢慢坐到沙发上,十指交叉在唇前思索。“西方两千年来的哲学都是这本书的注脚。不管赞扬还是批评,都不能掩盖这本书耀眼光芒,书中第一次提到建立一个理想的乌托邦国度,一个只有真善美的社会,但这绝对不是凯撒希望看见的,他对《理想国》还有其他解读。” “《理想国》中把公民分为监管者、兵士和平民三个阶级,要求 公民像牧羊犬受制于牧羊人一样,受制于国家统治者的辅助,但这完全是不切合实际和背离人性理念的乌托帮。”我来回在房间焦急的走动。“同时书中指出这个国度不需要靠法律,完全是用哲学方式来统治,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凯撒代表的就是黑暗混沌,他绝对不希望看见秩序的产生,《理想国》的理念明显和他的精神背道而驰,凯撒沿用了《理想国》的构架,但问题是他到底想创造一个怎样的国度?”景承喃喃自语。 “这本书我也看过很多次,我对于哲学涉猎不多,不管是乌托邦也好还是人治,我始终认为书违背人的价值理念,否认一切个性的存在,靠扭曲人性和奴役人性的基础上构画一个虚幻的国度。”洛之时在旁边说。“摒弃书里不切实际的美好,那些不符合这个国度要求的公民又该怎么处置了?我不认为靠哲学教导能改变人的本性。” 景承猛然抬头看向洛之时,眼睛和嘴同时瞪大:“R把聂蕴熙的死归结于聂氏家族的近亲通婚,认为这个畸形肮脏的劣俗才是害死聂蕴熙的罪魁祸首,那么在他的理想国中是不该有这些人存在的价值!” “R的理想国里不是由监管者、兵士和平民三个阶级组成,被他简单区分为健康和不健康的两类!”我恍然大悟。 “PDL!”景承震惊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连忙追问洛之时。“基因药物工程最初叫R项目,是谁更改成PDL?” 洛之时的手指向桌上的手机:“是R提出细胞群倍加数概念,主旨是延长细胞寿命从而造福于人,因此把这个项目更名为PDL。” “PDL……”景承惊诧的摇头。“不,不是这样PDL并不是细胞群倍加数的缩写。” “PDL还有其他含义?”我吃惊问。 “P、D、L……景承转头看向我,神情紧张的舔舐嘴唇。“Pandora!” 我瞬间惊愕的愣住:“潘多拉!” 潘多拉是诸神送给人类的礼物,她手中有一个魔盒,据说里面装着最美好的东西,那便是希望。 但诸神告诉凡人千万不要打开魔盒,可人类无法抵御魔盒的诱惑将其打开,从此,各种各样的灾难充满了大地、天空和海洋,疾病日日夜夜在人类中蔓延,肆虐,被唤醒的恶魔挥舞着镰刀收割生命。 “潘多拉,一切灾难的传播者!”景承深吸一口气说。“PDL项目就是你用来迎接恶魔降临的礼物!” 洛之时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心烦意乱接通电话,很快惊恐万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了?”我追问。 “参与PDL药物人体试验的测试者突然出现脏器衰竭,已经有三人死亡!” “人体试验数据不是一直都显示安全吗?”我大吃一惊。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测设数据看基因新药完全可以修复携带隐性遗传疾病的基因,并且没有排斥和异常反应。”洛之时惊慌失措回答。 “死亡的测试者是不是都携带有遗传性疾病基因?”景承突然问。 洛之时连忙通过手机了解情况,很快对景承肯定的点头。 “这就是你所谓的理想国!”景承拿起桌上的手机声音低沉。“在你的期盼的国度中只有基因健康的人,而那些携带遗传性疾病基因的人会被你清除,全部清除!” “净化!我的导师告诉我,这是净化!”R没有否认很淡定的回答。“这远比我向聂蕴慈复仇更有意义,遗传性疾病基因根本没有办法彻底的根治,在优胜劣汰的世界中这些人的存在就是毒瘤,必须被淘汰,只有从根源上阻止遗传性疾病基因的传播,才能建立一个没有疾病的国度。”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研发的不是治病救人的药物,而是如何杀死所有携带遗传性疾病基因个体的基因毒药!”景承冷冷一笑。“果然是杀戮天使,一个聂蕴慈又怎么能满足你的杀戮,你想要重开末日审判,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杀死多少人!” “试想一下,一对夫妇的孩子携带有严重的遗传性疾病基因,为了治疗这个孩子他们必须倾尽所有,高额的医药费会让这个家庭一贫如洗,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生活的压力有可能压倒这个家庭,最终夫妻感情破裂离异,单亲的孩子在疾病的折磨下长大,亲情的缺失会让孩子心态扭曲,他成为社会隐患的可能性远远超过成为对社会有价值的人。”R心平气和向我们阐述他畸形的观点。“但这样的情况并非只是个别,他们的存在就是这个社会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也有可能夫妇同心治疗孩子,并教会孩子如何坚决去面对困境和挫折。”我大声反驳。 “当然有你说的这种可能,但你能保证都是这样吗?而且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本质。”R声音平静。 “什么本质?” “这个孩子或许会坚强,但你更改不了他携带的基因,他会把缺陷的基因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这是一个无休止的循环,总会有一代会因为这种基因而成为社会的隐患,像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就如同被开启的潘多拉魔盒,早晚有一天会毁掉这个世界。”R用充满期盼和兴奋的语调说。“所以导师才会创世纪,而我就是帮导师关闭潘多拉的人!” “PDL!”我心里暗暗一惊,连忙对洛之时说。“立刻停止PDL的生产,并且召回所有出厂的PDL,绝对不能让一粒PDL流入市场!” “没有这么简单。”景承踌躇不宁摇头。“如果凯撒教唆R用PDL来构建所谓理想国,那么他不应该这么早向我们承认,还有其他的东西,其他用来让凯撒创世纪的钥匙!” 我电话突然响起,看见是宫文心打来,连忙走到一边接通:“是不是已经追查到R手机的位置。” “我恢复了鲟鱼设计局删除的陈兴国资料。” “都什么时候了,不要管陈兴国,我要R现在的位置。” “陈兴国的资料是鲟鱼设计局伪造的,他真实的身份根本不是炸弹专家。” 我一愣:“那,那他是干什么的?” 宫文心在手机里的声音充满了焦急:“他是基因武器专家!” …… 第六十一章末日审判 我把最新的情况告诉景承后,他二话没说就挂断了R的电话,一边急匆匆往外走一边拨通了赫楚雄的电话,让马上调派生化防疫人员对宏宇集团基因工程项目总部实施隔离监测。 “为什么挂断R的电话。”我一边开车一边问。 “你认为自己能说服一个打算发动末日审判的杀戮天使放弃吗?”景承神情凝重,拿着我手机继续问宫文心。“陈兴国负责研发的基因武器是什么级别?” “军事用途大规模杀伤性基因武器,因为涉及国家机密所以他的信息被伪造,通过删除的资料显示,陈兴国一直从事基因雾化项目。” “空气传播!”景承脸色大变。 “基因武器能空气传播吗?”我大吃一惊。 “最初的基因武器概念是通过遗传工程,对所需的基因重组,并且利用合成生物学,实现全新病毒以此来改变生物的遗传物质,但这种方式只能通过接触传播。”景承忧心忡忡向我解释。“随着基因技术的发展,这种技术被用于军事方面,为了加强传播的速度和覆盖面积,培育出可以满足空气传播的病毒,看来鲟鱼设计局已经成功了。” 苏锦和陆雨晴也打电话进来,我并线在车上开了一个紧急电话会议,当得知我们了解到的最新情况,陆雨晴惊讶不已:“基因武器难以难以防治,即便察觉也很难破译其遗传密码并进行有效治疗。” “这还不是最棘手的问题。”景承声音沉重说。“R旨在建立一个邪恶的理想国,他所研制的基因会主动感染携带遗传性疾病基因的个体,一旦被攻击必死无疑而且在会在同类人种中蔓延。” “你,你是说这种基因武器具有传染性!”苏锦问。 “景承说的没错,这种武器的工作原理与基因治疗大体相似,方式都是通过受害者的基因组成识别身份,然后实施攻击,因为是空气传播那么携带病毒基因的个体会感染同类人种。”陆雨晴说。 “五阶魔方的内核程序应该就是用来启用基因武器的。”宫文心心急如焚说。“我尝试过各种办法,但都无法强制侵入程序主体,除非从R身上得到管理员密码,否则没有办法阻止。” “这是恐怖袭击!”我紧张的舔舐嘴唇偏头问景承。“如,如果R成功释放基因武器,会,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2%-2.5%。”景承不假思索回答。 “一个地区?” “是全世界!”景承深吸一口气回答。“而且这只是直接致死的比例,随着感染人群的扩散,不出三年将全世界蔓延,即便集中全部顶尖生物药学专家也不可能在三年内破译R研发的基因密码,这就意味着只要R成功释放基因武器,他将重现宗教传说中那场毁灭性的末日审判。” “还剩下不到2天的时间,我们必须在R释放基因武器前击毙他。”我说。 “不能击毙。”宫文心大声说。“他是唯一知道五阶魔方管理员密码的人,击毙他也无法阻止五阶魔方定时启动,必须从R身上问出密码。” 苏锦长叹一口气:“这根本是不可能事,R已经被凯撒蛊惑,他称凯撒为导师,以凯撒的精神统治力R绝对不会向我们坦白。” “有,有办法!”我说。 “什么办法?”手机里传来她们异口同声的声音。 “你能通过微表情辨别一个人的真伪,如果我们能提前找到R突审,你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五阶魔方的密码。”我对身旁的景承说。“这一次是你和凯撒正面交锋,而且你必须要赢。” “但问题是怎么才能找到R,到现在谁也没有见过他。”陆雨晴声音焦急。 “你锁定R的手机位置了吗?”我问宫文心。 “手机最后的信号是从奥克兰基站发出,从手机信号移动途经看,正在前往欧洲某个地方,可以确定R在飞机上。”宫文心回答。 “通知国际刑警对奥克兰飞往欧洲的所有航班实施紧急管制,并且暂时扣留全部乘客,直到确认R身份位置。”我对苏锦说完后,让宫文心继续锁定追查R的手机信号。 “我们现在无法准确判断R的目的地,剩下的时间也不够我们赶往欧洲,在我们见到R之前五阶魔方已经启动。”陆雨晴说。 “你怎么不说话,动动你脑子想办法啊。”我催促一言不发的景承。 “聂蕴熙的死是让R绝望的根源,而聂蕴熙就是死在这里,R因为失去聂蕴熙所以才被凯撒蛊惑,把过失归结于携带遗传性疾病基因的个体,真正让他厌恶和愤恨的首当其冲应该是聂氏家族……”景承微微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如果我是R,我会在绝望开始的地方发动创世纪的末日审判。” “你是说R在倒计时结束前会回到这里。”陆雨晴问。 “R知道我们会追踪他的手机,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他故意把手机偷偷放在其中一个旅客的身上,误导我们去追踪来为自己争取时间。”我恍然大悟。“如果R最后的目的地是这里,那么他现在必须从奥克兰动身。” “查一下从现在开始到今晚从奥克兰起飞抵达明港市的航班有多少架?”景承问宫文心。 手机里传来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很快得到答复:“一共有七架航班入境,但奥克兰没有直飞明港市的航班,都要从深浦市中转,R就在其中一架飞机中。” “我通知赫部长,立刻对深浦市机场戒严,我们还有时间赶在R下飞机前到达深浦机场,务必要把他控制在机场内。” 我刚打算拨通赫楚雄的号码,景承按住我的手:“不能通知他!” “这么大的事不通知赫部长?这,这不是普通的凶案,这是恐怖袭击啊!”我大吃一惊。 “一旦让警方介入R势必会觉察,他虽然能停止五阶魔方但同时也能提前启动激活程序,他为了构建邪恶的理想国耗费了这么多年,绝对不会允许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R只要知道自己被发现一定会提前启动基因武器。”景承冷静的摇头。“可以靠空气传播的基因武器在机场被释放后果不堪设想,扩散的人流会很快让病毒大规模传播。” “那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苏锦问。 “郭城一直在研制X光射线,他存在的作用就是让R能把基因武器通过机场安检携带入境,说明基因武器就在R的身上,我们必须在确定R身份后,第一时间把他和携带基因武器隔离,并且在倒计时结束前获得管理员密码。”景承揉了揉额头叹息一声。“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况,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应对突发变故。” “你是打算就靠我们几个去阻止R?”我瞪大眼睛。 “参与的人越少越好,被R发现的几率也会最小,这一次不需要你们,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打算怎么做?” “明天从深浦飞往明港一共有多少航班?”景承问宫文心。 “四个航班。” “黑入深浦机场空管台,修改这四架飞机的检修数据,务必确保飞机不能起飞,调派一架波音777客机候命。” “你打算让所有飞往明港的乘客都乘坐一架飞机。”宫文心问。 “我没见过R,所以只能让所有人都在同一架飞机上甄别,还有……”景承捋顺被风吹拂的长发,停顿片刻。“波音777能装载4万加仑航空燃油,起飞前修改飞行参数必须加满油箱。” 手机那边没有听到宫文心的回答。 景承又对苏锦说:“在郭城家中搜查到一台便携式X光屏蔽仪,你马上从警局带出来,我们在机场汇合。” “你要X光屏蔽仪……”我还没说完,景承已经从我身上拿走了枪,我一怔吃惊问。“你打算带枪上飞机!” “以防万一。”景承淡淡一笑。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你通话,临别前不想再说点什么?”宫文心声音透着奇怪的哀伤。 “好了,就这样。” 我按住景承试图挂断电话的手:“最后一次?为什么是最后一次?” “没什么。”景承明显在搪塞。 “4万加仑航空燃油一旦被引爆,瞬间的高温会烧毁一切生物气化,包括基因武器……”宫文心声音低沉。“这就是你最后的计划吧,如果不能在倒计时结束前阻止R,你打算引爆飞机!” “波音777客机可以乘坐300多名乘客……”陆雨晴震惊的质问,但很快停顿下来。“你,你打算和R同归于尽!” 我猛然一脚踩下刹车:“300多名乘客是无辜的!为什么非要他们上飞机?” “现在没时间和你讨论道德对错,没有谁见过R,有任何的异样都会让他提前激活基因武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去就不是300多名乘客生死的问题,我不想对你说烂俗的话,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每一个英雄都会拯救世界,这一次……”景承揉着被撞到的头浅笑。“我想当一次拯救世界的英雄。” “你会死的。” “所以我才一个人去。”景承笑的从容。 我久久凝视景承,然后一言不发开车前往机场。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句话?”景承按耐不住问。 “当初你为了让我成为英雄放逐了自己,事实上我挺喜欢当英雄的感觉。”我目光坚毅的望着前方。 “会死的。” “人早晚都会死,至少我还能成为烈士。”我偏头看了景承一眼。“而且同类从不会丢下同伴。” 在机场见到苏锦和陆雨晴,我看见她们手里的机票,景承想开口劝阻,陆雨晴和苏锦已经通过了安检,在登机口景承拦住了她们。 “听我一次,留下来!” “我们是警察。”她们的答复简短而坚定,说完转身登机。 景承接到宫文心的电话:“我不能陪你们一起去,如果能从R身上获得密码,我要在最短的时间破译五阶魔方的内核程序。” “你不想说点什么道别的话?”景承问。 “你说过,你是让我万劫不复的那个男人,我等着回来。”宫文心声音有些哽咽,或许是害怕我们听见,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站在候机厅望着起降的飞机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没想到我人生中做的最后一件事居然是劫机。”我苦笑一声和景承并排站立在玻璃前。“你说,你说赫楚雄会在我们追悼会上说什么?” 我和景承同时笑了,他搂着我的肩眺望远方:“我猜他会哭吧……” 第六十二章邪恶国度 空气中的乱流让下降的飞机开始颠簸,也把回忆拉回到现实,一个小时前我们从深浦机场登上这架波音777客机,身后是持枪劫持机组人员的苏锦和陆雨晴。 我和景承前往机舱,他还牵着一位空姐的手跟着我们,我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倒计时结束还剩下7个小时,我们必须从357名乘客中准确无误的甄别出R。 景承对直穿越头等舱和和公务舱,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乘客压低声音问:“这些人不用甄别?” “R旨在构建一个邪恶的理想国,对于他来说这是崇高远大的目标,而在理想国中是没有等级制度的,物质需求满足不了R的欲望,所以他不会出现在头等舱和公务舱。”景承拉开经济舱的门。“他就隐藏在这些人中间。” “最多只能排除100多名乘客,还剩下200多名,你打算怎么从这些人里找出R?” 景承打开旁边卫生间的门,把空姐推了进去,我们三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连转身都困难。 “给支烟。”景承对空姐说。 “客机上旅客禁止吸烟。”空姐怯生生回答。 “我现在是旅客吗?”景承撩起衣服露出腰间的枪。“劫机犯的要求你都敢拒绝?” “我,我没有烟?” “你瞳孔扩张很大说明血压很高,我刚才一直握着你脉搏,你心跳超过100,不排除你是害怕,但你表现出来的情绪更多是焦躁不安,按照乘务员妆容要求,你的粉底用量明显超过标准要求,原因是你想遮挡黑眼圈,再加上你一直都在挠自己的手臂,衣袖口又有软膏印渍,所以我肯定你正在戒烟,手臂上贴有尼古丁贴片。”景承卷起空姐衣袖果然有一处贴片,四周皮肤红肿,景承身子靠近空姐鼻尖在她头发上轻嗅,淡淡一笑。“好像你戒烟失败了,你头发上还残留着烟草味道。” 空姐瞠目结舌看着面前的景承半天没说出话,颤抖的手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盒香烟。 景承点燃深吸一口,仰头吞吐着烟雾,看了空姐一眼把烟递到她唇边:“放松点,飞机上300多名乘客的性命现在就在你手里。” “你要我做什么?”空姐没能抵挡住香烟的诱惑,吸了一口情绪平复了许多。 突然卫生间烟雾报警器被触发,顷刻间整个机舱警报声响起。 “出去告诉乘客飞机突发火灾,相信你平时训练过如何应对突发火灾,按照你平时的训练要求做。”景承拉住空姐的手加重声音强调。“记住,是火灾!” 空姐惶恐的点头走出卫生间,拿起对讲机向机舱广播。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机遭遇突发火灾目前正在全力扑救,如果火势失去控制飞机会采取迫降,请各位务必保持冷静,信任机上工作人员,服从命令听指挥,并积极配合进行救护工作。 留意靠近自己座位的紧急安全门及开启方法,系好安全带,用毛毯、枕头垫好腹部,取下身上所有尖锐物品,以防冲击时受到身上锐利物品的伤害…… 据说飞机失事的几率远远低于任何交通工具,但因为在上万英尺的高空,一切事故的后果都会被无限放大,因此当空姐广播还未讲完,整个机场瞬间陷入混乱和惊恐,所有旅客惊慌失措检查安全带,并且按照指示把头埋在双腿之间做自救的准备。 “你干嘛这么做?”我疑惑不解问。 “人在最危急关头会出于本能的保护自己性命,其他的一切在这个时候会变得无足轻重,但R是例外,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释放基因武器,所以他首先关注的不是自己生死,而是基因武器……” 景承声音突然停住,我们站立的角度能看清机舱所有乘客的一举一动,中间一排靠窗的男人正站起身试图打开行李厢,他的举动和其他乘客形成鲜明对比。 我心里一惊冲上去,掏出枪对准男人大声说:“坐下,手放在我看见的地方!” 男人被我还紧张,或许是看见枪的缘故,双手不由自主举高,景承打开行李厢检查,当触碰到一个陶瓷瓶子时,男人的表情更加不安。 景承小心翼翼密封的瓶盖,里面全是细细的白灰:“这是什么?” “我,我妻子的骨灰,如果飞机失事,我,我想和她在一起。”男人战战兢兢回答。 “不是他!”景承把骨灰还给男人,神情凝重环顾机舱。 “麻烦了,我们已经打草惊蛇,R会不会提前启动基因武器?”我心急如焚问。 “R是生化医学专家,他应该被谁都清楚,在现在这个高度他即便释放基因病毒也于事无补。”景承皱着眉头扫视每一个旅客,突然一怔头慢慢转了回去,目光落在机舱后面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戴着墨镜,用手托腮注视着窗外,景承慢慢向他走过去,静立了很久那男人也没有反应,好像窗外的景色很吸引他。 “害怕、惊慌、失落、遗憾、崩溃还有绝望……这些都是人在临死应该有的反应,就如同现在机场里这些乘客,这源于对死亡的畏惧,所以我不相信会有不怕死的人,但偏偏我在你脸色却没有看见这些反应中的任何一种,除非你已经厌倦并且憎恨生命,真正的绝望演变到最后就是麻木,就像你现在这样。”景承停顿了一下声音平缓。“对吗?杀戮天使!” “我是不是到不了明港市了?”男人很平静的问,他一开口我就听出那是R的声音。 “是的,飞机已经改变了航线而且正在下降,飞机上还装有4万加仑航空燃油,飞机坠毁会引发爆炸,你不但到不了明港市也无法释放基因武器。”我义正言辞回答。 “你们打算引爆这架飞机。”R依旧从容淡定,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我们。“你们不但试图阻止根除这个社会的毒瘤和疾病,而且还要炸死飞机上几百名无辜乘客,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 “正义是一种道德和公正,用来衡量是非善恶的标准,而你曲解了正义,并且自大的凌驾于生命之上,你没有资格去评判别人的生死。”我大义凛然呵斥。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至少到现在是这样,你们呢?你们正把这架飞机上的乘客推向死亡,到底谁在评判别人的生死?”R反问。 “你不用强词夺……”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这样镇定?”景承拉开我用异样的眼光注视R。“如果不能释放基因武器,你为之付出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你遵循恶魔的教导不惜一切也要构建邪恶的国度,你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除非,除非基因武器根本没有在这架飞机上!” R用沉默代替了回答,这说明基因武器早就被提前安置藏匿。 飞机突然颠簸的厉害,急速的下降导致机舱气压失衡,氧气面罩在闪烁的灯光下自动掉落下来,机舱里充斥着惊慌失措的哭喊声,我透过机窗看见外面清晰的山脉。 景承让我铐住R带到驾驶室,看见我们回来,苏锦和陆雨晴长松一口气。 “飞机现在高度是多少?”景承问。 机长看了一眼仪表盘:“3500米。” “愣着干嘛,把飞机拉起来!”景承冲着机长大喊。 正副机长连忙坐到驾驶位接管飞机操作,可飞机并没有拉升反而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 “怎么回事?”苏锦问。 “飞机的自动驾驶系统被锁定,无法手动接管,飞机将按照现在的速度和航线继续飞行,直,直至坠毁……”机长心惊胆战回答。 “距离坠毁还有多少时间?”我蠕动喉结。 “不到五,五分钟!” 景承一怔,脱下衣服一把将R推坐到椅子上:“五分钟后将会有300多人因你而死,告诉我五阶魔方内核程序的管理员密码是多少?” “劫持飞机的人是你们,我什么都没做,害死乘客的也是你们,但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无法阻止导师的理想国,很可惜我没有机会迎接创世纪的来临。” 景承一巴掌打掉R的墨镜:“看着我眼睛……” 墨镜掉落的那刻我们所有人全都吃惊的愣住,R的双眼像被一层白膜所覆盖,他抬起头望向景承的方向:“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窗口,导师告诉我,如果我关闭这扇窗口那么就没有人能窥探我内心的秘密。” 景承张着嘴身体在颠簸中晃动,他吃惊的看着R,我猜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凯撒,早就预料到景承会试图通过微表情从R身上获取密码,凯撒未雨绸缪蛊惑R自毁双目,这让景承也束手无策,除非R自己说出来,否则没有人知道五阶魔方的管理员密码。 “你知不知道一旦基因武器被释放,这场浩劫中会死多少人!”我大声质问。 “死的那些人都是这个社会的负担和拖累,理想国不需要这些人的存在,亦如神为了区分善恶而发动的末日审判,你们认为这是一场浩劫,但我却认为是一次净化。” “你没有资格去审判任何人。”陆雨晴呵斥。 “是啊,我的导师也没有赐予我这个资格。”R若有所思回答。“所以我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我问。 “你们在倒计时结束前把我送到小熙的墓前,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们五阶魔方的管理员密码。”R心平气和说。“还有,帮我买三个雪梨。”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陆雨晴问。 “你们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景承掏出枪转身抵在机长脑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飞机给我拉升起来。” “你就是打死我也没用,飞机目前被自动驾驶系统操控,除非有奇迹否则根本……” 巨大的冲力把我们掀倒在地,飞机的机头竟然在慢慢太升,仪表盘上的高度数据也在不断变化上升。 “你,你怎么做到的?”副机长吃惊问。 机长高举着双手露出惊诧表情:“我什么都没做!” “自动驾驶系统已经关闭,如果不是你在操控飞机,那,那会是谁在驾驶?”副机长张大嘴,好像真有奇迹出现。 “我已经修正了航线,两小时后你们将会在明港机场降落,对了,我还通知了消防和军警对机场戒严待命,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们,我没驾驶过波音777这么大的飞机,所以降落的时候可能会很颠簸,你们要系好安全带。” “宫,宫文心?”我大吃一惊,从飞机通讯设备中传来的竟然是宫文心的声音。“你,你怎么能操控飞机?” “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的。”景承突然笑了,瘫软的坐到地上笑的有些得意。“她第一次来警局就告诉过我们,她在全国机场控制终端都植入了病毒程序,她能操控任何一架国内的航班。” “她真的劫持了全国机场?!”我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出那个金色妖精竟然会如此疯狂。 “文心,你好棒!”苏锦和陆雨晴兴高采烈,她们恐怕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发自肺腑称赞一名重刑犯。 飞机重新爬升到平流层后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回头看了身后椅子上的R,没有表情的脸上从容镇静,那双惨白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前方,从未见过如此坚毅的目光,仿佛在等待他邪恶的国度降临。 第六十三章密码 飞机在明港机场安全降落,我们押解R直接去了孝名山公墓,R轻柔触摸着聂蕴熙的墓碑,虽然我无法从他失明的眼睛中看到眷恋和深情,但我相信眼前这个虽然充满罪恶的男人的确对她一往情深。 R的手指摸到聂蕴熙的照片,久久的停留在上面反复的摩挲,像是情人间在诉说最浓烈的情话,他的迟暮和哀伤同时浮现在脸上,抽搐的嘴角透着溢于言表的痛,一时间我很难把他和那个发动浩劫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R颤巍巍坐到墓碑旁,摸索着拿出雪梨摆放在聂蕴熙墓前:“明港的雪梨是你最爱吃的水果,答应过你会在家里院中给你栽一棵雪梨树……” R一个人对着墓碑自言自语,我焦急的看着手表,距离倒计时结束只剩下一个小时,苏锦和陆雨晴站在远处和宫文心保持联系,准备在得到密码后第一时间终止五阶魔方的内核程序。 R动作缓慢的从身上拿出一叠照片,我看见最上面一张照片的屋前一棵梨子郁郁苍苍,他把照片放在墓碑前:“答应过你的事我都会做到,梨树我种了可惜你已经看不到,还答应过你很多事……” R把一张张照片放下,每一张照片都是不同的地方,照片里R始终站在左边伸出微微弯曲的右手,照片中的他虽然带着笑意,却透着无尽的哀伤,照片空白的地方应该是留给聂蕴熙,他在兑现自己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五阶魔……” 景承伸手阻止我去打断R,向他这样为了结果根本不在乎过程的人,竟然会对一个充满罪恶和杀戮的男人展现出宽容,我猜想让景承认同的不是R,而是R对聂蕴熙的情感,至少在这份感情上他无可挑剔。 “她是怎么样的人?”景承俯视墓旁的R。 “和她的名字一样,Roxann,知道黎明是怎样的吗,热情、活力给人无限的希望,她会给我带来温暖和开心,驱散我所有的阴霾,你能想象有一天失去黎明会怎样吗?” “黎明代表着光明,而你呢,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配不上她的名字,如果她还活着……” “如果她还活着,我们现在应该在北欧某个小镇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因为她向往北欧的风光,但问题是她已经不在了,既然没有了黎明,那么这个世界本该就是黑暗的。”R打断景承的话,向着景承声音的方向望去。“你能体会失去爱人的心情吗?” 景承沉默了片刻泛起惆怅:“能。” “你也失去过去爱人?” R的问题似乎触及到景承的软肋,他默默点头:“是的,我失去了。” “和我说说你失去的那个人吧,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聊天了。” “作为交易我履行了承诺,我才把你带来这里。”景承避开话题。 “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担心五阶魔方的内核程序,你放心,我以小熙的名义起誓,我会在倒计时最后十分钟告诉你管理员密码。”R的声音深沉平缓。“在此之前,你能陪我聊聊吗?” 我不相信R,何况不到一小时就会发动的末日审判关系到数以千万人的生死。 “他是在拖延时间。”我提醒景承。 “我相信他,他绝对不会玷污自己爱人的荣誉。”景承竖起衣领在凛冽的寒风中望向R。“你想聊什么?” “说说你失去的那个人。”R饶有兴致的问,如果朋友之间的闲聊。“向我描述一下她。” “愚笨、执着、美丽、任性、善良、伶俐、优雅……”景承用一个个词去勾画那个女人的轮廓,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她叫什么?” 景承又一次短暂的沉默:“顾宛如。” 我知道在他心里从未真正放下过愚者,那是他一生的羁绊,不管时间如何流逝,在景承心中顾宛如永远都是他难以忘怀的遗憾。 “你怎么失去她的?”R问。 “我肩负不了她的幸福,远离她就是最好的祝福。”景承的声音黯然。 “她还活着?!”R有些吃惊,挪动了一下身体。“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你远比我要幸运至少你爱的人还在。” “爱不是禁锢和占有而是付出,她应该得到更好的生活,安定、踏实和美满,而这一切我现在都不能给她。” “我能听出你对她的情深意重,既然你也有过深爱的人,那么你应该能体会我的心情。” “是的,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可仅限于你对聂蕴熙的情感上,我知道那种痛彻心扉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能以这个为借口,肆意妄为去杀戮,你即便成功释放基因武器又能怎么样?你失去的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景承神情严峻反驳。 “不,你不理解,你也无法体会,因为你只是离开了她并不是失去了她,你试想一下如果你是我,你心爱的人面临危险你会怎么做?” “我会去拯救她!”景承回答的干净利落。 “我也想拯救她,事实上差一点我就做到了,我研发出基因新药并且带上求婚戒指,准备在她生日那天向她求婚,可,可我等到的却是她倒在血泊中僵硬的身体。”R的声音始终听不出悲愤,或许是绝望真的让他麻木。“如果你是我,你能做到无动于衷?你能做到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已经向聂蕴慈复仇。”景承冷冷回答。 “聂蕴慈不是整件事的本质,她只不过是这个病态社会的缩影,那些携带遗传性疾病基因的个体本身就是毒瘤和隐患,他们必须被清除否则将会有更多的悲剧发生。”R用空洞的眼睛望着景承站立的方向。“你现在之所以和我站在对立面,是因为你还没找到认同这个观念的理由。” “生日?”景承忽然一愣。“你刚才说在聂蕴熙生日那天打算向她求婚……” 我反应过来连忙看向墓碑,这才发现聂蕴熙的生日和忌日是同一天,我顿时明白一切:“我之前查过聂蕴熙的死亡报告,她的死亡时间是1月19号晚上8点,与倒计时结束的时间刚好吻合。” “你在她生日那天求婚,结果等来的是她的死讯,你的希望从那一天开始但也在那一天结束,如果聂蕴熙的死是你绝望的根源,那么这个时间就是你绝望的起始,也就是你所谓理想国的纪年!而五阶魔方内核程序的管理员密码刚好也是四位。”景承猛然抬起头大声对苏锦和陆雨晴说。“告诉宫文心,密码是0119!” R神情呆滞坐在墓碑前没有反应,惨白的眼睛看不出喜悲。 “聂蕴熙是黎明,给人带来希望和憧憬以及美好,而你却用她的生日当成你杀戮的开始,你玷污了她的名字和荣誉,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景承一脸鄙视俯视落寞的R。 可我却没有再听到R的辩驳,苏锦在远处对我招手,走过去她递给我耳麦,里面传来宫文心焦急的声音。 “内核程序的密码的确是0119,但这个密码并不能终止倒计时器。” “什么?”我大吃一惊。“为什么会这样?” “五阶魔方程序很复杂,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总之内核程序中现在有两个已经被激活的端口,还需要一个关闭端口的密码。” “还有一个密码?” “但这两个端口很特殊,采用单通道不可逆编程,简单来说是只能关闭一个端口,我在端口连接程序中发现一个实时视频文件,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视频文件?发过来我看看。” 宫文心把视频传输到我手机,视频中出现一处景色优美的人工湖,沿湖的路灯勾画出湖的轮廓,路灯也照亮了湖边的小径,长椅上坐着的人捧着的手机。 当我从手机摄像头中看清了那人脸的时候,震惊的捂住嘴,那一刻我感觉到什么是害怕,是那种近乎于绝望的害怕。 第六十四章抉择 “有没有关闭倒计时器?”景承大声问。 苏锦和陆雨晴应该不明白我为什么脸色苍白,我不停的蠕动喉结,步伐沉重的走到景承对面。 “内核程序中有两个被激活的端口,0119并不是关闭倒计时器的密码。” “还有另外一个密码?”景承转身质问R。“密码到底是什么?” “我答应过你,最后十分钟一定会告诉你。” “景承,你,你听我说……”我抹了一把嘴,不停蠕动的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说什么?”景承眉头一皱。 “两个端口是单向不可逆编程,这就意味着只,只能关闭一个端口。” “能确定哪一个端口控制基因武器吗?” “可以。” “既然能确定你这么紧张干嘛?” “你,你听我说,内核程序中有实时视频。” “什么视频?”景承向我伸出手。 “你必须答应我,不管你看见什么一定要……” “视频里有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害怕?”景承目光敏锐的扑捉到我惶恐的表情,冲上来一把夺过手机,当他看到视频时整个人僵硬的愣住,眼睛和嘴同时瞪大。 我试图说点什么,但心里清楚不管什么话语在现在都失去了作用。 “景承。”视频里的那人应该也看见了他,声音交织着惊喜和惊慌。 景承的身体犹如被电击般抖动一下,捂住嘴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他努力在笑,可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已经无法完成:“宛如……” 视频中的湖是未央湖,湖边的那张长椅上留下了景承一生最美和最痛的回忆,而现在顾宛如就坐那里,仿佛一切都回到从前。 “在那里别动,我去接你。” “不,你不要来,我,我身上有炸弹。”顾宛如慢慢解开外套的纽扣,视频里可以清楚的看见捆绑在她身上的炸弹,跳动的红色倒计时数字尤为醒目。 景承还是在努力笑,试图让顾宛如不那么害怕,他的样子就是我害怕的原因,我很清楚被激怒的景承会怎样,他把手机递给我的瞬间也拿走了我的配枪。 枪口抵在R的头,他像野兽一样咆哮:“放了她!” “小熙走的那一天我已经死了,如果你愿意送我去见她,我会感激不尽。”R毫无惧怕,轻轻用头靠紧枪口。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景承情绪失去控制手颤抖的厉害。 “你总是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甚至认为自己能打败我的导师,你缺乏谦卑和敬畏之心,所以导师希望你能明白,自始至终你什么都掌控不了。”R声音平缓低沉,他虽然是仰视却有着胜利者的从容。“你永远无法打败脑海中的敌人。” 我一怔,直到现在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谋划好的陷阱,只不过这一次凯撒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景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景承的软肋在什么地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才能击败这个不肯向他屈服的男人。 景承的手低垂下去,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暴戾,我甚至听出他的妥协,他第一次向怪物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她和这一切没关系,放了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现在能体会我的心情了吗?”R平静的反问。“她也是你的唯一,如果失去她你会怎么办?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总是高高在上向我阐述道德和对错,因为你根本体会不到和我一样的经历,不过我相信你现在懂了,其实答案很简单,真正爱一个人时会忽略一切。” “不关她的事,我再说一次放了她!”景承再一次举起上膛的枪,我站在旁边没有阻止他,因为我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开枪的胆量。 “她身上的炸弹倒计时器和基因武器是相通的,在她和基因武器之间,你只能终止其中一个的倒计时器,你之前说过我没有资格审判别人的生死,所以导师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你。”R抬头望着景承面无惧色说。“你可以选择拯救那些携带遗传性疾病基因的人,拯救那些侵蚀社会的毒瘤和隐患,但代价是你将会失去最爱的人。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救她,亦如我之前告诉过你,你远比我要幸运,你还有机会去拯救自己爱的人,除非你打算为了那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而失去她。” “密码,密码!”景承已经抓狂。 “她的生日,0725。”倒计时器最后十分钟时R说出了密码。“她只需要在炸弹上输入密码就能终止计时,但我要提醒你,她身上炸弹的倒计时器一旦停止我安放在其他地方的基因武器会立即释放,她的炸弹比基因武器倒计时快了一秒,如果炸弹爆炸那么基因武器会终止释放,导师把理想国的钥匙交给了你,开不开启由你抉择。” 景承听完转身向我手里,伸出手目光如同野兽:“把手机给我。” “景承,你听我……” 他重重一拳打在我脸上,苏锦和陆雨晴见状大吃一惊刚想过来,景承毫不犹豫对着她们脚下开枪,发疯一般冲着我大喊:“手机给我!” 我踉踉跄跄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渍:“你听我说,我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 “你不明白!”景承和我重复着他之前与R的对话,他也印证了R的那句话,爱其实很简单,真正爱一个人时会忽略一切,包括理智。 “我知道宛如对你很重要,但是这关系到千万人的生死,你很清楚基因武器一旦被释放的后果。”我把手机背到身后试图让他冷静。 景承举起枪对准我声音冰冷:“我再说一次把手机给我,不然我就开枪!” “开!开枪!”我不退反进,上前一把捂住枪口提到眉心。“我他妈也想救宛如,我知道你难受,但如果你救了她那就是承认凯撒的所作所为是对的,为了自己可以牺牲所有人,这就是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吗?最终是你释放了基因武器,你把自己变成恶魔的帮凶,他一直等待的就是让你堕入黑暗。” “不,我不听这些。”景承拼命摇头。 “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我们既然选择了追捕凯撒,那么这将会是一条注定遍布荆棘,会充满死亡和杀戮,他会不惜一切摧毁我们的人性和信仰,直至我们成为他希望见到的那个人,这一次他选择了你……”我直视着景承目光坚毅。“你不能向恶魔妥协,否则你将永远在黑暗中沉沦。” 景承放下了枪,却硬生生一桩跪在我面前,我看见他滑过脸颊的泪水,他用最卑微的声音乞求:“我求求你把手机给我。” 他的头磕碰在地上发出的声响犹如一把刀一次次捅进我心口,我宁愿他用枪指着我,也不愿意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 “你是我们中间最聪明的那个人,你怎么就不明白,你如果救了宛如,那么你将变成恶魔的帮凶,如果你放弃她,那么宛如会成为你永远的痛,凯撒试图唤醒你的愤怒和阴暗,就如同他蛊惑R一样,对于凯撒来说,你才是他最想获得的真正杀戮天使!” “我只有她了,我不能失去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把手机给我。” 景承的额头在地上碰的血肉模糊,突然发现原来理智在大多数时候是没有用的,我不忍看见那个永远不会向怪物屈服的黑暗王子变的如此卑微软弱,他此刻的样子让我难受,我偏过头不让他看见流淌的泪水,把手机递给了他。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输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 景承像乞丐一样捧着手机,抹去脸上的泪痕努力挤出笑意。 “景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我没有结婚,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祝福我的。”顾宛如抿着嘴没让泪水掉落下来。“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不是真心的,不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和你的未来,我想把你从我身边推开,我以为只有这样你才是安全的。”景承声音哽咽。 “我们还会去天空之境和萤火虫洞,还有我们曾经约定一定会去的那些地方,是吗?是这样吗?” 景承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景承。” “我在。” “我身上炸弹的倒计时快结束了,我很害怕……” “宛如,你听我说。” “不,景承,你听我说。”顾宛如打断了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要推开我,你选择的人生轨迹注定不能和我分享,我是多希望能把你留在身边,向普通人一样简简单单的携手白头,可你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你是骑士,守护光明对抗黑暗的骑士,去做你该做的事,你会成为我的骄傲。” “不,我不听这些!”景承终于没忍住泪如雨下。 “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可惜那些和你约定要去的地方,我应该不能陪你去了。” “宛如,你听我说,炸弹的密码是,是……”景承撕心裂肺的痛哭,苏锦和陆雨晴也在旁边哭泣出声,我上前半跪在他面前,紧紧搂住他的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滴落在他背上,我甚至希望他说出密码。 顾宛如目光中透着眷恋,嘴角洋溢的微笑是那样坚强,视频中出现她的手指,仿佛是在抚摸景承的脸颊:“再见,二哈。” “对不起……对不起……”景承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头撞击在地上,他最后还是坚守了自己的信仰,原本可以拯救他挚爱的密码最终也没能从他口中说出来,随着倒计时器最后一秒的消失,视频戛然而止留下一片漆黑。 我用力抱紧他,他在我怀里哭的像一个孩子,我不知道此刻他承受着多大的伤痛,他一拳一拳重重的锤打在我心口,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像琉璃一般碎的四分五裂。 第六十五章幕后之人 景承失踪了,我找过所有他有可能会去的地方但都没有找到他,我猜他选择了把自己封闭起来,和所有认识的人或事断绝一切关系,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面对难以承受的悲伤。 失去他的日子里,时间仿佛变的漫长压抑,我努力用工作来消耗精力,只有在无休止的忙碌中才能让我不会去想那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一个人独处,更加害怕安静和回到家里。 每一次开门前我总是充满希望,希望看见他正慵懒躺在沙发上吃着薯片,或者坐在一大堆乐高积木里拼凑着抽象的图案,但等待我的总是漆黑安静的房间,疲惫的倒在沙发上不敢去开灯,因为我不想看到他在这个房间中留下的痕迹。 希望在一次次破灭后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辗转难眠,经常会半夜起来坐到飘窗,玻璃上有我黯然的倒影,似乎一切又回到他消失的那两年,我开始想念那个狭隘、自大和傲慢的疯子。 我抽他留下的烟呛进肺里剧烈的咳嗽,愈发的没有睡意,分不清难受是因为烟还那人。 早上醒来依旧疲惫不堪,洗完澡我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精神,在看守所门口遇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宫文心。 基因武器袭击案结束后,她原本是有机会离开的,至少我们不会阻止她,但宫文心选择了自首,我猜她和我们一样也在等那人的消息,我们向赫楚雄提交的报告中详细阐述了宫文心在整件案子中的贡献和作用,在看守所关押三个月后她在今天被释放。 宫文心走到我身边,神情落寞的掌握四周:“他……” 我叹息一声摇头:“还没消息。” 看见宫文心是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事,但喜悦因为那人瞬间荡然无存,我极力试图避开这份沉重:“有什么打算?” “这里的事已经结束了,既然他都不在我也没必要留下。” “苏锦和陆雨晴有重要的事处理,今天她们都来不来让我给你说抱歉,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 “不了,如果方便送我去机场吧。” 我没有挽留她,因为清楚她留下只会和我一样悲伤,我很羡慕她可以离开至少不用去面对,我开车送她到机场,她买了机票和新手机,过安检时我接到苏锦的电话。 “他肯开口了,但提出条件。” “什么条件?” “无罪赦免文件,赫部长已经答应了要求,文件会在今天下午送到,你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我和文心在一起,现在送她登机,送走她我立刻赶过去。” “文心,实在对不起,本来我们说好一起去接你的,但R在被抓捕后愿意和警方合作,我和雨晴正在对R突审,怕是不能去送你了。”苏锦很抱歉说。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宫文心通情达理笑了笑。 挂断电话后宫文心好奇问我:“R为什么要赦免文件?” “R的案子涉及警方一件机密,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追查一名叫凯撒的罪犯,但至今都没有人知道凯撒是谁,基因武器案件的幕后主使正是凯撒,R向警方透露他见过凯撒,只要得到赦免文件愿意向警方透露凯撒的信息。”我压低声音对宫文心说。 “这么说杀我父亲主使也是这个叫凯撒的人!”宫文心大吃一惊。 我点点头。 “你知道我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查出父亲死亡的真相,我不能让父亲含冤莫白,能不能带我去见R,我要知道到底谁才是凯撒。”宫文心看着我一脸认真问。 “按规矩……”我欲言又止,按照警队的纪律她是不能参与案件调查的,何况还是这样机密的案件,但我去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现在应该是从飞机残骸中找到的残缺尸骨。 我最终默默点头,她去办理退票手续后我开车带他去了安全屋。 “为什么R没关押在警局?”宫文心问。 “凯撒属于高度危险的罪犯,如果知道R会泄露信息一定会不惜一切清楚他,我们不敢确保警局里有没有凯撒的人,所以只能将R转移到安全屋,目前能信任的只有我们。”我解释。 在安全屋苏锦见到我身后的宫文心有些吃惊,应该是没想到我会带她来这里,我向苏锦解释后她也没坚持,毕竟宫文心早已经获得了我们的信任。 苏锦带我们进到屋里,看见坐在隔离室中的R。 “为什么他戴着头罩?”宫文心诧异问。 “我们追捕凯撒已经很多年,从掌握的线索得知凯撒有强大的精神统治力,凯撒可以通过精神刺激和暗示操纵他人的思想行为,在之前接触并抓获的凯撒凶手中都有一个特点,这些人都被凯撒植入了催眠节点,一旦提到某个关键的词便会触发节点,导致凶手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终结自己生命,凯撒就是用这个办法来保护自己。”我向宫文心解释。 “这一次我们和R的交流全程都是用纸笔。”苏锦在旁边冷静说。“不让R有任何视听接触,试图用这本办法打破凯撒设置的警戒线,没想到这个办法还真起作用,R愿意向我们有条件的透露凯撒信息。” “可R双目失明,他无法指认谁是凯撒啊?”宫文心心思缜密。 “R的口供中提及,凯撒在向他灌输理想国的时候,他因为对凯撒的崇拜偷偷拍摄了会面的视频,而在这份视频中有凯撒的样子,警方至今没有抓获凯撒最棘手的问题就是不清楚凯撒的模样,一旦R说出视频的下落,那么凯撒的面目将会真相大白。”我说。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荷枪实弹的武警确认身份后带进来一个拎着手提箱的男人,他向我们出示公安部证件以及只有赫楚雄才会知道的暗号,男人从手提箱中将一份文件交给我们。 苏锦拿着文件立刻走进隔离室:“这是你要的赦免文件。” 我和宫文心也跟着进去,看见R用很长时间触摸文件,我猜测他是在担心文件是假的,毕竟他根本看不见。 “我们要的是你身后的幕后主使,你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你不用担心文件的真假。”苏锦在R面前刻意在回避凯撒,就是担心这个名字会触发R的催眠节点。“当然,你即便得到赦免文件也不能推卸你犯下的罪行,你只能得到刑事豁免权,但以后你会在警方的监管下生活。” R的手摸索着找到桌上的笔,笔尖悬停在纸上迟疑了很久终于开始书写。 视频在…… 当R准备写第四个字时,宫文心突然从身后抽出我的配枪,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她毫不犹豫对准R连续扣动扳机。 撞针空响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然后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宫文心吃惊的看着手里的枪,而我和苏锦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 “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这个房间里都是我们信任的人。”我声音冰冷低沉。“但你不是其中之一,从来都不是!” 第六十六章铊毒 R放下笔慢慢取下头罩,那是一张刚正不阿的脸,双目如刀盯着惊诧的宫文心,赫楚雄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正气,在他的面前任何阴暗罪恶都无处藏身。 “这份文件不是为R准备的,而是为你准备的。”赫楚雄正襟危坐把面前的赦免文件推到宫文心面前。“我可以为你开一次先河,但条件是你必须告诉我们幕后主使的下落。” 宫文心慌乱的愣在原地,快速的取下弹夹后才发现里面是空的,她用异样的眼光扫视我们,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她的辩解,她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因为没有你,我们根本破不了这起案件,你很聪明但却忘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苏锦回答。 “什么意思?” “你在最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让我们认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可惜我们中间偏偏有一个人从来不相信巧合,知道你最大的错是什么吗?”我冷冷看着她说。“你成功的吸引了景承,但能吸引他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怪物!” 我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宫文心,缓缓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她第一次出现在警局的时候,景承已经对她作出了心理侧写,在这份侧写中的她睿智、老成、冷静、狡黠和沉稳,有极强逻辑思维以及控制欲,这些心理特征让景承从宫文心身上看见自己的缩影。 宫文心就是利用这些来吸引景承的注意,但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景承是怪物!他游走在黑暗和光明之间,如果他堕入黑暗那么他将成为最凶残的怪物。 景承问过宫文心,为什么不选择逃走,她的回答是,同类从不会丢弃同伴。 是的,景承从来都不会丢弃同类,但在光明中景承只有一个同类,那就是我,黑暗的同类一直都是景承追捕的猎物,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景承已经怀疑宫文心的身份。 在她被关押在监室的那段时间,景承一直接触她并不是因为真的被吸引,他是想对宫文心做出完整的心理侧写,而最后得到的结果和真正的宫文心完全不吻合。 她替代了宫文心的身份,而真正的宫文心想必早就被杀,同时从一开始就透露自己是独角兽,原因是独角兽在网络上的资料无从查证,她试图让自己的身份毫无破绽。 接下来她向我们引出严漠生这个人,回想这件案子的始末,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根本无法调查下去,她存在的作用就是一步步引导我们接近真相。 她先让我们知道五阶魔方程序的存在,再引导带我们去郭城的家,让我们发现郭城的真实身份,但在陈兴良的身份上她却再一次露出破绽,陈兴良隶属于鲟鱼设计局,他的资料档案不可能轻易被获取,既然她根本不是独角兽,她根本没有黑入鲟鱼设计局数据库的能力,而她能掌握郭城和陈兴良的资料,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认识这两个人。 “从我接手凯撒案子开始至今已有十年,他从未有过任何纰漏破绽,可偏偏这一次他居然留着郭城和陈兴国活口,如果这两个人死了,那么我们根本不会知道基因武器的存在,我不相信凯撒会犯错,除非故意留下这两个人。”赫楚雄摸出烟点燃,眼睛中缭绕的烟雾让他更加威严。“这样你才能引导他们接触到真相。” “这件案子对于凯撒来说只赢不输,他这一次的目标不是什么携带遗传性疾病基因的人而是景承,如果景承救顾宛如那么会亲手发动一场末日审判,如果景承阻止将会失去一生挚爱,不管怎样的结果景承都将会承受难以估量的打击,所以……”苏锦神情严肃盯着宫文心。“所以你不能让我们死,你必须完成凯撒交给你的任务,确保最后让景承面对生死抉择。” “就因为这些所以你们怀疑我?”宫文心显然很不甘心。 “事实上也没有那么复杂,你对景承说过,你是唯一打败他的人,我并不认为你做到了,只有一个人千方百计也要看见他的屈服和妥协,也只有一个人想要去打败他,那个人就是凯撒!从你说出这句话就足以证明你认识凯撒。”我回答。 “原来你们一直在和我演戏。”宫文心丢掉手里的枪。“既然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出来?” “凯撒的爪牙是不会出卖他的,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你们对恶魔有着畸形的忠诚,认为只要潜藏在阴暗中就会得到他的庇护,你太得意自己打败了永不向凯撒屈服的人,但殊不知你已经暴露在光明之中……” 从墙上传来的声音让宫文心大吃一惊,她扭头看见被黑布遮挡的墙面,拉下后全是监控屏幕,景承坐在露台的椅子上凝望着远方,那里是燕栖大厦,第一次见到景承时他带我去过,后来才知道顶层茶餐厅的下午茶有顾宛如最爱的糕点,他和顾宛如曾经就坐在那里憧憬过未来。 我没有失去他,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既然知道我不会泄露凯撒,就算抓到我也于事无补,所以在我看来你还是输了,至少我不认为你有任何改变,看着父母烧焦的尸体无能为力,而现在眼睁睁看着你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你即便抓到我也救不回他们。”宫文心露出阴沉的笑,像邪恶的妖精。 “你说的没错,你是不会透露凯撒的下落,我也没打算问你,我是想告诉关于你的将来,暴露在光明中的怪物会被恶魔遗弃,你将会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等待审判,直至告诉你执行死刑的那一天。” “你认为我怕死?”宫文心不以为然。 “你当然不会敬畏死亡,否则你也不会出现在安全屋,你可能不清楚,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天死亡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你每一天都会在煎熬和折磨中渡过,那远比死亡本身更残酷。”景承的声音冷漠。“不过,我可以帮你。” “帮我?” “你一定还抱着我送你的泰迪熊公仔吧。”景承突然问。 宫文心晃动手里的公仔不以为然:“你想说什么?” “你留着公仔是因为在你心里,那是打败我的战利品,其实这个公仔的确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就放在泰迪熊的领结里。” 宫文心一愣,从领结里摸出一颗药。 “氰化钾。”景承淡淡说。“你可以选择在监狱等死还是现在死。” 我万万没想到景承竟然会在泰迪熊公仔中给宫文心藏下毒药,正准备阻止宫文心已经把药吞咽下去。 氰化钾会让人失去意识并且迅速致死,我看着在地上表情狰狞抽搐的宫文心,那绝对不是氰化钾中毒的症状。 “我一直都认为死亡从来都不是惩罚。”景承的声音冰冷。 “药,药里是,是什么?”宫文心生不如死的挣扎。 “铊毒。” 我们大吃一惊,就连赫楚雄脸上都露出惊愕,宫文心瞬间流露出绝望的恐慌。 “铊毒进入你身体后,铊离子会侵害整个神经系统,在神经系统中承担传导各种感受的钾离子会被铊离子置换出去,直至铊离子完全侵占神经系统,承担传导作用。”景承仿佛在宣读对她的审判。“而铊离子只传导一个感觉,那就是疼痛。” 宫文心应该很清楚铊毒发作的后果,用最后的力气向墙上撞去试图自杀,被苏锦一把按在地上,进来的武警从地上把宫文心架起来。 “你的任何神经反射都会引起剧痛,当这种疼痛超越你的大脑所能忍受的限制,大脑的自我保护系统会发生作用,确保铊离子不会彻底摧毁了你的全部神经系统,于是大脑会自动关闭,你会变成一具没有任何触觉和感知的躯体。”景承的声音缓慢平静,但却让我听的都毛骨悚然。“所以你不能动也不能喊叫,但那种无休止的剧痛会每时每刻每秒伴随着你,知道最可悲是什么吗?他们需要证据定你的罪,但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判处你死刑,因此你的余生会永远承受生不如死的煎熬,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送她去医院!”赫楚雄大声说。 我从震惊中慢慢平静,站到隔离室的门口反锁上门。 “秦文彬,你想干什么?”赫楚雄指着我呵斥,然后对一旁的武警说。“把他给我拉开!” 我慢慢从身后掏出了枪,上来的武警一怔抬起枪对准我。 “你还想翻天了!”赫楚雄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 我用漠视的目光瞟了一眼抽搐的宫文心:“她应该得到惩罚。” “只有法律才能惩罚她!”赫楚雄勃然大怒。 苏锦也站到我身边,用后背挡住出去的门。 “让她去医院吧,安全屋位置是我挑选的,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需要一个小时,铊毒从发作到导致大脑关闭只需要三十分钟,你现在知道我对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吗,我是会让你万劫不复的男人!”景承声音平淡说。“留下她的手机。” 第六十七章对决 赫楚雄怒不可冲着监控屏幕中的景承说:“你这是犯罪!她就是恶贯满盈也轮不到你行私刑,你的行为和罪犯有什么区别!” 景承没有理会赫楚雄,武警把宫文心送出时我从她身上拿到手机:“要手机干什么?” “凯撒认为我对他缺少尊重和谦卑,所以才会想要打倒我,而我现在这个样子正是凯撒最希望看见的,他一定不会错过近距离欣赏自己一手摧毁的反抗者,我的失败和颓废是他最大的荣耀,如同自以为是的凶手总喜欢重返案发现场,就站在警察眼前恣意妄为的挑衅……” “凯撒就坐在你身边某个位置上!”赫楚雄反应过来。“所以这段时间你才会一直都去燕栖大厦,并且让警员提前设置监控摄像头。” “宫文心知道R会透露凯撒的信息,她一定会通知凯撒,现在你拨打她最后一个到出去的电话。”景承说。 宫文心在机场新买的手机上只有一个号码,想必是她办理退票手续的时候拨打的,我按下回拨后看见监控视频中长满胡渣憔悴颓废的景承抬起头,他目光依旧锐利的环顾四周。 电话被接通,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外没有其他声音。 我通过耳麦问景承:“电话通了,说什么?” 景承的视线注视停留在露台角落的餐桌上,他慢慢站起身:“告诉他,我找到他了!” 我从监控画面中看见餐桌旁的男人举着手机,我声音略微有些紧张,当我说出景承让我转告的话时,那个衣冠得体的男人露出笑容,很从容的挂断电话,我耳边的手机里传来中断通话的提示音。 凯撒! 那个被警方追逐了十年的罪犯终于第一次出现在我们视线中。 一丝不乱的头发配上沉稳的黑框眼镜,那个男人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睿智,我无数次在脑海中勾画凯撒的轮廓,但没有一幅和眼前的男人吻合,那个邪恶残暴冷血的恶魔并没有凶神恶煞的面容,反而让人觉得祥和安宁,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贵族绅士般的优雅谦和。 “我能坐下吗?”景承不卑不亢问。 男人放下手里的书直视景承,彬彬有礼点头:“当然。” “能告诉你是谁吗?”景承问。 “我有很多个名字,比如导师、牧羊人、神或者是恶魔。”男人取下眼镜谈吐镇定。“当然,我还是比较喜欢被称为凯撒!” 当那个男人说出凯撒时,我们全都呆滞的注视监控屏幕,赫楚雄向前走了一步,目不转睛盯着画面中的男人,声音充满了感慨:“十年,十年了,我终于找到你。” 画面中景承显得有些拘谨,久久凝视没有言语,我不知道他是愤怒还是惊讶,直到那个男人伸手示意他坐下景承才回过神。 “很高兴能和你见面。”男人翘起腿往后仰的姿势充满了自信,我留意到他的手,按在大腿的书上。 “景承,他手里有枪!”我通过耳麦提醒。 景承却对此无动于衷:“我怎么知道你就是那个人?”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我是谁,来自什么地方,要去什么地方,相信对于哲学层面的话题你现在没有心情和我讨论。”男人谈吐高雅处变不惊。“不如我们开门见山吧,我承认自己低估了你,没想到你会用宫文心来引我出来,这一次也是你唯一一次在这场博弈中占据了上风,恭喜你,说真的,你让我刮目相看。” 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至死方休的宿敌,如同两位久别重逢的朋友,景承一言不发注视男人,通过画面我明显感觉到在气势上景承被死死的压制。 “这是一件好事,也坚定了我最近在考虑的一件事。”男人指头有节律的敲击在大腿上。“是时候结束了。” “结束?”景承表情充满质疑。 “是的,我好像厌倦了杀戮,是时候结束了。” “你打算怎么结束?” “我想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具体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认为你想要问问你杀害的那些人,看看他们会不会答应。”景承双手插在衣兜里回答。 “听着,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追随我足迹的那些人足以为这个世界带来积极的改变,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继续,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追逐梦想已经太久,我没有意识到真正对我重要的事,事实上很多人都是如此,你说呢?” “我现在该为你鼓掌吗?”景承冷漠问。“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是这样,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有时候我认为你就是镜中的自己,渐渐我习惯了被你追逐的日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认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打算来向你告别,或者说是道歉。”男人举起勺子优雅的在咖啡中搅动出一圈圈涟漪。“为我对你造成的一切痛苦,我想把你从混沌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不,我从未陷入过深渊。”景承自信摇头。 “是吗?为了你不可能实现的复仇?永无休止的愤怒?还是一次又一次更深的伤痛?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认为这就是深渊。”男人从容镇定的微笑。 “我认为这是一种兴趣,我坚信自己一定会复仇的。” “好好看看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猜你一定认为我长着恶魔角吧或者有长长的恶魔尾巴?不,不是的,我只不过是一个有污点心理缺陷的普通人。”男人端起咖啡浅饮一口。“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浪费生命。” “除非你死了,到那个时候我会忘掉你的。”景承回答的决绝。 “听听我们两人的对话,如同像两个因为糖果记仇的孩子在吵架,你不认为这样的对话让彼此很失望吗?我和你都是有能力能主宰这个世界的人,你不值得为了我而浪费宝贵的时间,你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做。” “是的,等你死了以后。” “好吧。”那个男人深吸一口气露出遗憾的表情。“我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尽管我以为自己能说服你,总之我尽力了,再见!” 男人站起身从容不迫向外走去,景承望着他背影沉默,我眉头一皱,在茶餐厅我早布置了警员,可竟然没有围捕凯撒的人出现,我连忙拨通陆雨晴的电话:“抓住要走的那个男人!” “什么?我现在不在燕栖大厦。” “你,你不在?” “景承不是说你让撤出警力以免打草惊蛇吗?” …… 我一愣,瞬间瞪大眼睛,景承知道凯撒会出现在他身边,他故意支开四周的警员,我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对着手机大喊:“马上回去,快!快!阻止景承!” “等等。”景承叫住男人。“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证明自己就是凯撒?” “不,不,不!”我通过对讲机对景承说。“不要问他,什么都不要问,陆雨晴马上就会到。” “对,我怎么忘了你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让我想想。”男人挠挠头重新走回到景承对面,他嘴角的微笑慢慢凝固,目光锋利的如同刀。“我带走顾宛如的时候她刚洗完澡,头发上有柠檬和椰奶混合的香味,闻起来有一种圆舞曲的浪漫,身上散发着薰衣草沐浴液的味道,其实她并不适合这种香味,我猜想是因为你喜欢的缘故吧,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换过,她是一个很勇敢的女人,至少在我见过的女人里面很勇敢,她没有哭,甚至告诉我她不认识你,她应该很爱你……” 画面中景承嘴角在抽搐,耳麦里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我能听出他的悲痛,他没有再和那个男人对视,泪水从眼眶中无声的流下,我捂住嘴心里一片荒芜,不是因为景承的悲伤,因为我知道当那个男人承认一切后的结果。 “景承,你听我……” 景承取下耳麦丢在地上,等他手抬起时已经多了一把枪。 呯! 景承对着男人的眉心开枪,没有迟疑也没有犹豫,仿佛这个动作他已经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次,娴熟而果断。 男人倒地的那刻,苏锦和赫楚雄全都愣住,只有我闭上眼睛重重叹息一声,我早该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枪声中茶餐厅的客人惊慌失措的逃窜,他们的慌乱和景承的淡定形成鲜明对比,他把枪放在一边,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看见他的面前有两个茶杯,如同第一次他带我去那里,先为身边空位置的杯中倒上红茶,优雅的端起自己的杯中,一边凝视着远方一边嗅闻着茶香。 手靠在身旁的椅背上,好像有人偎依在他肩头,画面有一种唯美的悲情,当陆雨晴带着警员冲上去时,景承都没有回头仿佛在享受久违的宁静。 赫楚雄偏头看我一眼,我迟疑了良久还是拿起对讲机,用了很久才发出声音:“逮捕景承。” …… 第六十八章礼物 赫楚雄亲自给我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在景承被捕后没有他的允许,我和专案组不能和景承有任何接触。 我知道赫楚雄在担心什么,事实上他的担心是对的。 我不认同景承的做法,但我不清楚如果景承开枪的时候我在场,我会不会真的去阻止他,毕竟凯撒夺走了他所有在乎和珍惜的一切,我猜他开枪的那刻脑海里一定什么都没有想。 什么道德底线或者是法律准则等等一切都变的苍白,他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复仇,其实我应该想到他不遗余力追捕凯撒近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赫楚雄临走时单独见我,按照原计划我们是利用宫文心诱捕凯撒,计划很周全和详实,只是结果出乎我们所有人预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赫楚雄猝不及防。 我不清楚他是在为凯撒没有得到法律审判而遗憾,还是在担心景承,房间里缭绕的烟雾中,站在窗前的赫楚雄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您清楚他经历过什么。”我开门见山。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赫楚雄背对着我反问。 “我记得您说过,民众需要英雄来坚定信仰和正义,他拯救了太多的人,为此也付出了我们都无法体会的痛苦和代价,至少……至少您应该让民众知道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赫楚雄双手背负在身后转身看向我。 “他是英雄,应该得到尊重!”我加重声音。 “他是一名枪杀孕妇的凶犯!就在三天前他还在众多目击者的面前开枪行凶。”赫楚雄不怒自威掷地有声。“你要我告诉民众什么?告诉民众,警方一直在袒护杀人凶手?” “您知道这不是真相。” “真相需要证据,你有证据吗?” 我一时哑口无言:“您,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秦文彬,注意你的用词,我没权力处置任何人,我的权力是法律赋予的,只有法律才有权审判他人。”赫楚雄指着我身上的制服。“在任何时候你首先要告诉自己,你是一名捍卫法律尊严的警察,民众需要的是公正和秩序,任何凌驾于法律之上的自发正义都是错误的行为!” “我,我是说,能不能换一个其他的方式。” “什么方式?”赫楚雄一脸严肃直视我。“有话直说,不要支支吾吾。” “上次您安排他去帕劳,要不,要不这一次给他换一个地方,比如……” 啪! 赫楚雄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 “就凭刚才这句话,你根本没有资格穿上这身制服。”赫楚雄怒不可歇大声呵斥。“上次叶良月是畏罪自杀,我安排他去帕劳是为了继续追踪幕后主使,这一次呢?他当着十几个目击证人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即便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凯撒,他也没权力开枪杀人。” “我不认同景承的做法,但当时……”我突然愣住,眉头一皱意识到赫楚雄突然见我还有其他事。“您,您刚才说即便站在景承面前的是凯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向宫文心透露R愿意和警方合作,迫使宫文心与凯撒取得联系,跟踪宫文心的便衣警员证实她在机场买了手机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我点点头:“景承推测宫文心不会轻举妄动,她必须得到凯撒的指示,事实上结果也证明了景承的设想,在燕栖大厦的人正是凯撒。” “死者叫韩成,五十二岁,职业是一家教育培训机构的创始人。”赫楚雄把一份档案递到我面前。 “原来凯撒真正的名字叫韩成。”我喃喃自语。 赫楚雄在沉默,我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兴奋,长达十年的追捕,即便最终找到的是一具尸体,相信也能让赫楚雄释怀。 档案中有韩成的照片和个人资料,我曾在心里不止一次勾画过这个恶魔的轮廓,但怎么也没想到,恶魔竟然会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这是在现场找到的韩成手机。”赫楚雄把装在证物带中的手机推到我面前,停顿了良久声音低沉。“技术人员分析过手机,里面并没有和宫文心的通话记录。” 我顿时大吃一惊:“不可能,当时您也在场,我用宫文心的手机拨通里面唯一号码,监控中只有韩成接通了电话。” “你听见韩成的声音了?”赫楚雄反问。 我摇摇头。 “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接电话的就是韩成,监控视频只能证明在同一时间韩成接到过电话,这仅仅是巧合而已。” “您,您想说什么?” “宫文心的电话不是打给韩成的。”赫楚雄很肯定回答。 “韩成当时把枪藏在报纸下面……” “警方没有在现场找到枪,报纸下面什么都没有。”赫楚雄打断我。 “还有监控视频。”我据理力争。“韩成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凯撒。” “警方的计划是在确定凯撒身份后实施抓捕,所以监控视频是直接接入茶餐厅的摄像头,是的,当时我们都听到韩成承认自己是凯撒,但在法庭上我们的证词没有说服力。” “可以用茶餐厅的监控记录。” 赫楚雄面色艰难:“警方在调取茶餐厅监控记录时发现,监控设备的存储器不见了。” “什么?!”我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怎么办,而是我必须给公众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韩成的手机没有和宫文心通话,他也没有持枪,也没有监控记录证实他和景承的谈话内容,抛开这些民众只会看见一件事。” “什么事?” “景承在燕栖大厦无故枪杀一名无辜群众,他已经触犯了法律,必须依法严惩。” “不,这不是真相。”我顿时方寸大乱。 “我知道,这一次我们以为可以抓到凯撒,但事实上只不过是凯撒安排好的陷阱,如今不光是景承,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个陷阱中。”赫楚雄临危不乱对我说。 “您是说有人在景承开枪后,趁着现场混乱偷偷调换了韩成的手机,还有带走了韩成的枪和监控存储设备。” 赫楚雄点点头:“如果没有这些证据,那么景承就是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加之之前枪杀孕妇叶良月,等待他的将会是死刑!” “我该怎么做?” “去做景承曾经为你做过的事,当初是他帮你洗脱嫌疑还你清白,现在他需要你做同样的事。”赫楚雄重重叹息一声,又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我今天找你来,就是要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出指控韩成的证据,你想要救景承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我马上着手开始调查,您还有什么指示?” “凯撒这一次的目标是景承,他用另一种方式在惩罚对抗自己的斗士,如果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景承的清白,这个一直在黑暗中守护正义和光明的骑士,会被我们亲手送上死刑台,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讽刺和羞辱。”赫楚雄声音黯然,沉默了很久抬头看我,不像是命令更像是恳求。“答应我,一定不能让景承有事。” “是!”我挺胸声音短促有力。 砰! 门被苏锦推开,她急匆匆冲进来甚至都忘记敲门,上气不接下气:“出,出事了,刚刚接到通知,看守所发生爆炸,景承受伤已经被送到医院。” “看守所发生爆炸?”赫楚雄大吃一惊。“是意外还是袭击事件?” “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具体情况暂时还不清楚。”苏锦气喘吁吁回答。 “景承为什么会受伤?” “有人提审景承,反馈回来的初步情况显示,爆炸物是在提审室外被引爆。” 赫楚雄让我带队立刻赶往看守所,到达现场后发现爆炸源距离提审室不到十米,如果距离再近点景承会直接被炸死。 “提审景承的是谁?”我问看守所的狱警。 “不,不清楚,负责押送嫌疑人的狱警在爆炸中身亡。”狱警摇头说。“技术科正在恢复监控。” “你们简直是玩忽职守,提审犯罪嫌疑人难道就没有记录吗?”我勃然大怒。 “有监控视频,不过在爆炸中受到损坏,技术科正在抢修恢复。” “爆炸为什么会导致监控设备损坏?”陆雨晴追问。 “防爆专家分析过现场,证实被引爆的炸弹是电磁脉冲炸弹,一旦被引爆后透过电磁波主要针对电子设备进行干扰破坏,会直接导致设备失效或永久损坏。”狱警解释。 “提审景承的人不想警方追查到自己的样子。”苏锦说。 “没道理啊,任何人出入看守所都必须登记,而且想要提审犯罪嫌疑人还得有相关手续,这个人为什么能在不登记的情况下进入看守所呢?”我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秦队,监控视频恢复了一部分。”一名警员跑来报告。 我们连忙赶到监控室,从模糊闪烁的视频片段中,看见提审景承的是一个穿风衣的男人,他戴着的帽子刚好遮挡了脸。 男人在提审室见到景承时,我竟然发现景承露出平静的微笑,很显然他是认识这个男人的。 景承很像刺猬,总是会先竖起尖刺抵御一切试图靠近自己的陌生人,这种自我防备源于他缺乏安全感,所以在任何时候景承都处于防御状态。 能让景承放下这种防备的人很少,至少我算其中之一,当然还有苏锦和陆雨晴以及赫楚雄,这些都是能让景承信任的人,不管提审景承的神秘人是谁,他都有让景承放下防备的能力,这个人同样也被景承信任。 以我对景承的了解,他的笑容有很多种含义,而此刻洋溢在他嘴角的笑意明显没有任何攻击力。 这样的笑容我相信苏锦她们也很熟悉,因为景承对我们就是这样的笑意,但我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能让景承如此的平静和善。 “你怎么来了?”我在断断续续的视频中听见景承的声音,他不但对这个男人很熟悉,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画面里是那个男人在和景承交谈,但视频损坏太严重,我们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忽然景承的表情大变,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用震惊的表情望着对面的男人。 “你是谁?”这是我听到景承最后的一句话,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不知所措,前一刻他还表现出熟知,可后一刻景承的表情明显充满陌生和惊诧。 紧接着景承捂住头表情分明很痛苦,挣扎几下后到底昏厥,仿佛是受到什么严重的刺激,但我实在不敢相信还有谁能刺激到景承。 视频中的男人在闪烁的画面中慢慢走到景承面前,就蹲在他的旁边,我听见他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为你来凯撒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 第一章陌生的朋友 景承在医院昏迷了三天,庆幸的是医生告诉我们,景承的伤势并不严重,都是一些皮外伤,但医生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昏迷这么长时间,我们度日如年守在病床边等候景承的苏醒。 从技术科反馈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看守所的监控视频受损严重,目前还在进一步抢修,但恢复数据的希望不大,景承是唯一见过神秘提审人的关键。 我反复查看过残缺不全的视频内容,神秘人最后一句话提到了凯撒,从而也佐证赫楚雄的猜想,在燕栖大厦被景承击毙的并不是真正凯撒,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陷阱,如今我们所有人都泥足深陷在这个陷阱之中。 “他的手指动了!”一直坐在床边的陆雨晴声音兴奋。 我和苏锦连忙围到病床,看见景承眨动几下眼睛后慢慢清醒过来,在陆雨晴的帮助下他缓慢的从病床上坐起来。 “你总算是醒了,感觉怎么样?”苏锦长松一口气。 “还好。”可能是长时间的昏厥,景承的反应有些迟钝。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陆雨晴说。 景承茫然的点头,但始终用谨慎的目光扫视我们。 陆雨晴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景承双手接过:“谢谢。” 陆雨晴的手硬生生悬停在景承的面前,我们茫然的相互对视,景承竟然会说谢谢,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在我们心中早已习惯了那个傲慢自负,漠视情感的他,突然表现出谦逊反而让我们很不适应。 “该不会爆炸把脑子炸坏了吧?”陆雨晴手按在景承额头。 “我感觉没什么事。”景承笑了笑。 我站在旁边并没因为他的笑容而方向,反而更加诧异,那是腼腆的笑,绝对不该出现在这个自大的天才嘴角。 “你在看守所见到的那个人是谁?”时间紧迫,我也顾不上想太多。 景承喝了一口水,依旧来回打量我们,放下水杯欲言又止,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怯生生问:“你们是谁?” …… 我们面面相觑,全都不知所措的愣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陆雨晴瞪了景承一眼。 景承竟然表现出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向后缩了一下,好像生怕陆雨晴的靠近,用不安的眼神注视我们:“我没开玩笑,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够了。”我站到床边没好气说。“被你击毙的不是凯撒,现在没时间陪你闹。” 景承的目光透出震惊,嘴角蠕动半天:“凯,凯撒?我,我击毙?你在说什么?” 我一怔,回头看看苏锦和陆雨晴,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凯撒对于景承来说无疑是一种诅咒,在任何时候提到这个名字,他都会表现出憎恨和难以抑制的疯狂,但现在我看见的只有茫然。 “你,你真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叫景承,但我不知道你们是谁。” “我叫秦文彬,刑侦局警员负责C档案的专案组,她们是专案组成员,苏锦和陆雨晴。”我神情凝重向景承重新介绍。“你,你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印象?” “没有。”景承摇摇头肯定回答,然后一脸惶恐问。“你们既然是警察,那,那我是做什么的?” 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很难一时半会解释清楚,旁边的苏锦简明扼要说:“你是我们的顾问,负责协助警方侦破凶案。” “这么说我们是朋友。”景承长出一口气露出轻松的微笑。 我点点头,他当然是我们的朋友,但却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景承:“你好好想想,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记不起来,我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你们。”景承努力回想了很久还是摇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在医院?还有,我,我击毙了谁?” 苏锦刚打算给景承说来龙去脉就被我拉住,我让景承先休息,和其他人离开病房。 “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指不定还能让景承想起来。”苏锦问。 “让他想起什么?想起自己开枪杀人还是想起顾宛如的死?”我冷静的摇头低声说。“他刚刚苏醒,让景承知道这些事只会刺激到他,暂时先不要告诉他。” “你们说……”陆雨晴回头望了一眼病房中神情茫然的景承。“你们说他会不会是为了逃避,故意在我们面前装失忆?” “我们都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什么时候见过景承逃避?何况他认为自己射杀的就是凯撒,他根本就没想过逃避,刚才我在他面前提到凯撒,可他完全没有反应。”我忧心忡忡摇头说。“他好像真的不记得昏厥前所有的事。” 我们找到主治医生,把景承的情况讲述后,医生给我们看了景承的脑部CT图:“病人曾经遭受过爆炸冲击,但从CT扫描结果看,他的脑部没有受到创伤,可以排除大脑受到外界的剧烈碰撞,造成脑积血,血块压住部分记忆神经导致的失忆。” “那为什么他什么都记不起来?”陆雨晴心急如焚问。 “从病人目前的情况看,他应该患有解离性失忆症。” “解离性失忆症?” “这是一种最常见的失忆症,但无法用生理因素解释。”医生仔细询问我们。“病人是不是曾经遭受过重大的刺激和创伤?” “他的父母和女友被谋杀。”我声音黯然。 “这就对了,他的潜意识封锁了这份伤痛来保护自己。”医生点点头说。“病人会遗忘所有和这些创伤有关的人和事。” “所以景承现在也不认识我们。”苏锦深吸一口气。 “医生,他对我们很重要,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恢复记忆?”我问。 “解离性失忆症不属于生理病症,医生是没有办法帮助患者恢复记忆。”医生遗憾的摇头。 “还有一件事,我怎么感觉现在的景承和之前我们熟悉的不太一样。”陆雨晴若有所思说。“他,他刚才还对我说谢谢,你们不认为很不可思议吗?” “哦,这一点我可以解释,病患在患有解离性失忆症后,除了短暂失去记忆外还会失去固有的人格,简单来说,患者会遗忘掉之前的自己,从而产生一个全新的人格,新的人格会有新的记忆、情绪、行为模式、态度等,而且前后两者差异通常很大,好像两个灵魂住在同一个躯体身上。” “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苏锦问。 “这个很难说,有可能几分钟或者几小时,也有几个月甚至终身。” “难道就没有办法让他恢复记忆吗?” “解离性失忆症属于心理疾病,需要引导和病患自身努力。”医生说。 陆雨晴说:“我认识好几个顶级的心理医生,要不我们带景承去看看。” “你让景承去看心理医生?看什么?看他如何催眠心理医生?”我重重叹了一口气。 “病患只是失去记忆和原来的人格,你们可以让他接触之前熟悉的环境和工作,这样有助于病患的恢复。”医生说。 “景承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帮我们查案吗?”苏锦面露难色。 “患者之前是警察?”医生问。 “不是,他是警方的顾问,协助警方侦破重大凶案。”陆雨晴解释。 “这个不会受影响,患者虽然失忆,但主要是失去情感记忆,但他固有的知识和能力不会被遗忘,患者在出院后完全可以胜任以前的工作。” “如果,如果他无法恢复会怎么样?”我惴惴不安问。 医生坐回到椅子上:“这样的病例不是没有,如果患者无法找回之前的记忆和人格,那么患者常会离开原来的环境或工作,旅行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建立另一个我,即便被寻获后,患者已经有一个新的自己,但无法记起个人过去的重要资料,比如原来的姓名、家人、工作,而且新的我与旧的我并不会交互出现。” “就是说他最后会成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医生默默点头。 离开医生办公室,我们一筹莫展,谁也没料到景承会失忆,而且还比失忆更麻烦的是他还失去了人格,如今的景承像一张白纸,我们却不知道该在上面写什么。 “凯撒还逍遥法外,要不,要不让景承回专案组继续追查凯撒?”陆雨晴深思熟虑半天说。“或许在熟悉的环境能让他恢复记忆。” “暂时不要刺激他,先等他康复后看看情况再说,医生刚才说景承是因为受到重大创伤自我封闭了痛苦的记忆,如果强行让他接触过去只会加重他的病情。”我摇摇头。 “那现在该怎么办?”苏锦问。 “景承虽然失忆,但他终究还是犯罪嫌疑人,我们必须找出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否则景承出院后还是会被关押到看守所。” 我冷静下来,安排陆雨晴和苏锦开始调查燕栖大厦现场不见的监控存储设备以及枪,还有被调换的手机,我暂时留在医院陪景承。 第二章失忆的混蛋 景承的身体并无大碍,他不习惯躺在床上,我拎着水果走进病房时他正站在窗边眺望远方,见到我露出谦逊的微笑,这样的笑容让我很不习惯。 “这里没人。”我关上门心里还有最后一丝侥幸。“别再装了。” “装,装什么?”景承一脸茫然看着我,他手里端着为我倒的水。 我熟悉的那个景承是永远不会对我这样客气的,我在心里无力的叹口气,放弃了最后的希望:“没什么。” “我,我想问你一件事。”景承坐回到床上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 “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女法医,就是叫陆雨晴的那个女法医。” “怎么了?”我一边削水果一边问。 “我,我……”景承支支吾吾半天,表情透着腼腆的羞涩。 “你什么?”我瞪了他一眼。 “我是不是和她上过床?” 我一愣,水果刀差点削到手,抬头目瞪口呆看着景承:“你,你脑子坏了吧?” “我脑子本来就坏了,没坏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没有,你怎么想着这些污七糟八的事?” 景承露出遗憾的表情:“说起来很奇怪,我能看出她很喜欢我,原来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笑了笑。 “我苏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当时她嘴角翘起,眼睑收缩形成鱼尾纹,她对我微笑的时候还眨眼睛,说明她对我的苏醒很开心。” “你的意思是说,我和苏锦对你的苏醒不开心?”我白了景承一眼。 “不是的。”景承面带羞涩往我面前靠了靠。“她用手摸过我额头,当时我发现她瞳孔在收缩,而且她的手很温暖,不是比喻是真的有温度,这属于微表情的一种,说明她对我有性(和谐)欲,所以我猜我和她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如果有的话,那,那应该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笑的前仰后翻,但现在我却高兴不起来,景承一直都清楚陆雨晴喜欢自己,但他心里真正爱的只有顾宛如,我永远不会相信景承会在失去顾宛如后谈论另一个女人,他是真的遗忘了过去。 “你还记得微表情?”这恐怕是唯一还能让我庆幸的事。 “微表情能揭示所有的谎言,但这种不经意间流露的表情只会停留五分之一秒的时间之内,只有极少数人能察觉到,很奇怪我就是其中之一。”景承目不转睛注视我。“比如现在的你表现出来的就是担心,你为什么会担心我?而且你一直都在刻意的掩饰,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吗?” 景承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像剥洋葱一样剥开一个人的伪装,在这件事上他乐此不疲,而我深受其害,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再一次被他剥开后我很开心。 “你还记得什么?”我问。 “时光,凭你多狠,我的爱在我的诗里万古长青。”景承脱口而出。 “这是什么?”我一脸木讷。 “我记得莎士比亚所有的台词,按照时间顺序说出他所有的作品,还能背地质年表,按照大出所有河流的名字。” 我淡淡一笑,感觉身旁的还是那个熟悉的人:“看来医生说的没错,你的能力和知识都还在。” 以往这个时候景承会流露出高高在上的炫耀和得意,但我现在看见的只是一个拘谨礼貌并且透着疑惑的他。 “可我记不起关心我的人是谁。”景承看着我,声音充满愧疚和懊悔。 “你只是暂时失去了情感记忆。”我安慰他。 “能讲讲我遗忘的过去吗?比如,比如我之前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景承彬彬有礼问。 说实话我很不习惯景承现在的人格,他的谦逊总让我感觉失落。 “你,你是一个……”我挠了挠额头,回想起和他经历的一切忽然想笑。“你是一个自负、傲慢并且张扬的人,你大多数时候都在惹麻烦,你还向我开过枪。” “既然我对你开过枪,你现在还能陪着我,这么说起来那我们应该是朋友。”景承笑言。 我再一次愣住,景承的朋友很少,而我并不是其中之一,叹息一声:“我是你的同类。” “我以前是不是很让人讨厌?”景承继续问。 “是的,很讨厌。”我不假思索的点头。“你是一个不能和人正常相处的怪物,你区分身边的人只有两种方式,天才和愚者,因此在绝大多数时间,你都是高高在上鄙视他人,我猜他们对你的评价用讨厌已经是客气。” 景承露出惭愧的表情:“我不介意,只想知道过去的自己是怎么样的,你不用保留和委婉,请实事求是告诉我。” “你无礼,愚蠢还有自大,谁遇到你都是一种不幸,你对美德不屑一顾,对美好视而不见,对幸福嗤之以鼻,你还教唆我对自己开了一枪,就在被你射中的同一个处地方,你知道每到阴天我有多疼吗?你……”我和景承对视,心里莫名的畅快,第一次能当面控诉他的恶行。“你就是一个混蛋。” “对不起。” “你,你在向我道歉?”我哭笑不得,但还是有一丝驯服天才的得意。 “你应该很恨我才对,为什么?”景承指了指我手里还没削完的水果。“为什么还会对我这么好?” “你拯救过我,当然是用你特有的方式。” “我救过你?我是怎么拯救你的?”景承饶有兴致问。 “我曾经被人诬陷成为杀人凶手,庆幸的是我遇到了你,是你帮我洗脱了罪名,在认识你之前我是一个碌碌无为荒度光阴的人,是你让我知道了责任和使命还有如何去捍卫信仰。”我默默一笑。 “我怎么做到的?” “你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我苦笑一声回答。 “你也和我一样是令人讨厌的混蛋?” “至少我和你一起袭(和谐)警,还绑架过公安(和谐)部副部长,还有抢劫过银行,劫持过一架客机,并且试图让客机坠毁。”回想去过往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是那样的怀念,不是和他经历的那些事,而是曾经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景承。“你是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 景承瞠目结舌张大嘴,好像从我口中讲述的事让他匪夷所思。 “我做过这些事?!” “在绝大多数时候,你是一个没有羞耻,习惯说谎,拥有反社会人格的混沌。”我无力的惨然一笑。“而我,越来越像你……” “原来我以前是一个疯子。”景承仿佛难以接受过去的自己,他曾经引以为豪被别人称为疯子,因为在他看来,无法企及天才的愚者都会固步自封认为天才是疯子,而现在疯子明显在他的言语中变成贬义。 “但你也并非一无是处。” “还有什么?” “勇敢、智慧、坚定、果断还有不屈,你有着与众不同的人格魅力,可以感染同化身边的人,比如我,是你让我变的更好。” 景承一时间有些茫然,或许是因为我前后不一的评价让他矛盾。 “我,我到底是不是混蛋?” “你当然是混蛋。”我很肯定的点头,嘴角的笑容透着信任。“但你也是英雄!” “英雄?!” “你一直在对抗黑暗和罪恶,你用坚不可摧的信仰拯救过很多人,虽然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因为你永远站在黑暗之中守护光明。” “我真的是你说的这样?”景承充满矛盾,似乎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是罄竹难书的混蛋,后一刻却变成英雄。“我,我是怎么拯救别人的?” 我突然无言以对,我很想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用牺牲换来的,他牺牲了一生的挚爱,也把自己放逐到黑暗,那是他永远都无法弥补和承受的伤痛,我不愿意再提及。 我把削好的水果递到景承面前,试图岔开话题。 他却没有接,迟疑了一下一本正经看着我:我现在还不记得和你经历过什么,但我看得出你是我的朋友,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他无助的样子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同样也是这样绝望和无助,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身上。 命运似乎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我仿佛又回到和景承相识的,只不过这一次求助的人变成了他。 “你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找回遗忘的记忆。” “同类从不会丢弃自己的同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记起自己是谁。”我诚恳的点头,像是对他的许诺,现在轮到我去拯救眼前这个混蛋。 “我们该怎么做?”他似乎对我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和信任,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医生说熟悉的环境有利于你恢复记忆。”我自己咬了一口水果,若有所思说。“我得给你找点事做……” 第三章谦逊的凡人 我带景承回到警局,他似乎对刑侦顾问这个身份很好奇,只是没有了之前的随意,寸步不离拘谨的跟在我身后。 刑侦一队现在是由梁定国负责,见我和景承进去,梁定国连忙起身迎了上来,不过看他焦头烂额的样子多半又是遇到棘手的案子。 “秦队,你怎么来了?” “求你帮忙办件事。”我拉住去倒水的梁定国。 “瞧你这话说的。”梁定国愣了一下,平时大家天天见熟悉的很,可能是突然我郑重其事的客气让他很不习惯。“有事你直接说。” “你应该认识他。”我指了指身旁的景承。 “认识,当然认识。”梁定国点头,不过我猜景承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神秘,到现在他甚至都不知道景承的名字,但更多是对景承的佩服,以往景承在警局除了和我们,几乎不会接触其他警员,所以景承一直给人很孤傲的感觉。 “您好。” …… 当景承主动向梁定国面带微笑伸出手时,梁定国目瞪口呆,他的表情和见到鬼差不多,来回注视我和景承半天,木讷握住景承的手:“您,您好。” “您好像认识我?我们是同事?” 梁定国更加茫然,舔舐嘴唇把我拉到一边:“啥情况?他,他这是怎么了?” “脑子出了点问题。”我压低声音回答。 “我听说了看守所的事,难道是爆炸造成的?” “人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失忆了,他记不起之前的事。” “失忆?!”梁定国大吃一惊,绕过我又看了景承一眼,忽然笑了。“失忆挺好,现在的他感觉好多了,不像之前整天生人勿进似的。” “好什么?”我瞪了他一眼。“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协助警方破案吗?” “失忆你该带他去看医生啊,找我干什么?”梁定国一脸茫然。 “他只是情感失忆,医生说他原来的知识和能力不会受到影响,但我想看看他到底还剩下几层功力。”我揉了揉额头忧心忡忡说。“我手里的案子暂时不能让他接触,担心会让他受到刺激,你这里可有什么案子,让他参与看看情况。” 梁定国指着桌上的卷宗:“全是结案报告,我手里最近没有还未破的案子,天天写报告我都快憋死了。” “不成,我得给他找点事情做,你这儿没有,我去二队找赵队问问。” “等等。”梁定国叫住走到门口的我。“悬案没有,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宗凶案,凶手还没抓到,到现在也没有线索和进展。” “什么情况?”我问。 “死者是一名18岁少女,叫杨晓佳,根据死者父母反映的情况,她平时很听话乖巧,而且性格活泼开朗,最近也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但死者在半月前失踪,直到昨天尸体才在水库被发现,法医尸检结果证实,死因是溺水身亡。” “谋杀?” “是的。”梁定国点点头。“死者是在放学后失踪,和她同行回家的同学反映,在岔路口和杨晓佳分别,那也是最后有人看见死者,但死者的家距离水库有十几公里路程。” “死者在和同学分别后遇到熟悉的人,并且这个人把她带到了水库。” “对,我们也是这样推断的,法医在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争执和捆绑的伤害,排除死者被胁迫的可能性,说明带死者去水库的是她认识的人。” “熟人作案而且还是谋杀,这个范围很小容易排除啊。”我说。 “奇怪就奇怪在这上面,我们排除过所有和杨晓佳熟悉的人,都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梁定国愁眉不展。 “把杨晓佳带到水库,说明凶手是预谋行凶,凶手就在死者认识的人当中而且很信任对方。”我让梁定国把凶案档案找出来。“有怀疑的嫌疑人吗?” “没有。”梁定国摇摇头。“我现在得去死者的家,把消息通知死者父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 我提议和梁定国一起去,顺便带上景承或许能从死者父母身上挖掘些线索,梁定国见识过景承的能耐,欣然同意了我的要求。 在路上梁定国向我们详细说明死者的家庭背景,杨晓佳父亲杨正是一名公务员,工作能力和口碑都很好,最近马上要被提拔成局长,母亲张春兰是外企高管,因为工作原因需要经常出差,为了照顾杨晓佳特意请了一位保姆,专门负责杨晓佳的饮食起居,算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保姆叫什么?”我职业性的询问。 “宋苗。”梁定国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揣测,摇摇头说。“我们之前也调查过宋苗,她照顾杨晓佳已经有六年,杨晓佳父母工作都很忙,因此宋苗和死者接触的时间最多,但在案发当天宋苗因私事在外地,我们已经核对过,证实她没有作案时间。” “串谋作案呢?”我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猜想。“按照你所说,死者家庭条件殷实,有没有可能是宋苗伙同其他人作案,目的是绑架勒索钱财?” “我们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死者失踪后并没有接到勒索电话,而且……”梁定国加重声音郑重其事说。“而且通过调查了解,宋苗因为陪伴杨晓佳时间多,两人情同母女感受深厚,所以警方排除了宋苗作案的可能。” “你有什么看法?” “啊?” 我转头问身旁的景承,以往他总会一针见血找出破绽,可如今景承反应迟钝而且一脸茫然注视我和梁定国,他和我记忆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疯子相去甚远。 “你对案子有什么看法?”我重新问了一次。 景承显然有些拘谨,反复搓揉双手露出歉意的微笑:“对不起,我刚才有些走神,你们说的我,我没有留意听。” 我和梁定国对视,一时间感觉景承的存在仿佛很多余,他好像完全游离在我们对案件的讨论外。 我曾问过自己最讨厌景承什么,答案有很多。 我讨厌他的自大、狂妄、张扬以及傲慢,因为这些让景承看上去如同高不可攀的神,事实上他只要出现在凶案现场的确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只不过现在我身旁的神已经陨落。 变成一个谦逊的凡人,仅仅今天早上我已经听见他说出很多次对不起。 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最讨厌的就是听见从景承口中说出这三个字,让我感到陌生和疏远,从未像现在这样怀念那个疯子。 梁定国重新把案件背景和调查情况叙述一次。 “哦,我,我是这样想的。”景承尴尬的挠挠头。“如果作案动机是绑架要挟钱财,那么挟持者应该将杨晓佳带到隐蔽的地方,水库显然并不适合囚禁,可见凶手从一开始就打算对杨晓佳行凶。” “我不是问你这个。”或许是习惯景承特有的心理侧写能力,我希望从他口中得知凶手的心理画像,而不是没有建设性意见的推断。“你有没有怀疑的目标?” “没有。”景承摇头苦笑。“连警方都无法锁定凶案嫌疑人,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知道谁是凶手。” 我无言以对再次和梁定国对视,如果说曾经的景承是一把锋利的足以削铁如泥的刀,那么现在这把刀已经锈迹斑斑。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景承应该是看见我和梁定国沉默不语。 “你以为总是能第一个发现凶手的破绽和纰漏,现在……”梁定国努力让自己笑的自然。“现在你需要多休息。” 我默不作声开车,从后视镜看见景承不知所措的茫然,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默默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恢复记忆。 “你确定带上他没问题?”梁定国压低声音在我耳边低语。 “不知道。”我第一次对景承失去信心。 到达杨晓佳的家,开门的是保姆宋苗,看见穿着制服神情凝重的我们,估计她已经猜到了什么,嘴角不由自主蠕动几下后慌慌张张喊着张春兰的名字。 后面的事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都有些麻木,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房间,两个女人相互搀扶抱头痛哭,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并且在沉默中感受这种生离死别的悲痛。 我注视到在房间里走动的景承,他专心致志看着屋里的陈设以及照片墙上的照片,这是幸福的一家人,至少从那些洋溢着笑容的照片中就能看出来。 我在景承的脸上看到了悲伤,那是他从未有过的表情,在他的世界观中既然不能更改结果的事无须再去纠结,所以他向来对生死离别看的很透彻,但这一次却截然不同,他分明在尝试去体会死者亲人的悲痛。 哭声持续了很久才停下来,但充斥在房间中的哀伤却并没有消减丝毫,景承用充满疑惑的目光注视着沙发上的张春兰,宋苗去打电话通知杨正赶回家。 我认为今天跟梁定国来这里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也不认为现在向死者亲人询问案情是合适的时间,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景承端着倒好的水坐到张春兰旁边。 “我有一些事想和你谈谈……” 第四章一针见血 我听不见张春兰的哭泣声,但她的眼泪从未停止过,那应该是一名母亲哀伤到极致的表现,景承把纸巾递到她面前,还伸手握住张春兰的手。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你能理解?”张春兰接过纸巾打量景承,用颤抖的声音反问。“你有孩子吗?” 景承摇头。 “那你根本就无法体会我的感受。”张春兰泪流满面。 “我能,我真的能。”景承很肯定回答。 张春兰抿嘴摇头,口中喃喃自语:“你走吧,你们都走,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 “你知道我的事?”张春兰眉头微微一皱。 “我知道你喜欢深蓝色,喜欢吃粤菜,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挪威,你想卖掉这套房子,因为隔壁邻居让你很讨厌,你想辞退宋苗,因为你妒忌杨晓佳对一个保姆的感情,还有你工作不是很顺利,将面临一次重大的人事调整。”景承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还有,我知道你喜欢上自己的上司……” “你,你到底是谁?”张春兰微微张开嘴吃惊看着景承,从她的反应看景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猜想她最想问的应该是景承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对此并不意外,这才是我熟知的景承,只是以往他剥开一个人秘密时总会表现出刻薄、尖锐和锋利,而现在他的表情和张春兰一样的吃惊。 景承回头看向我:“为,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 我摊摊手很无奈的回答:“这个问题一直都是我问你的。” 景承好半天才镇定下来,目光聚集到张春兰的身上:“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我能看出很多事和真相,所以你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 “她有隐瞒?”梁定国有些吃惊。 “不光是她,这屋里的气氛太压抑。”景承偏头看向打完电话回来的宋苗。“每一个人都在刻意隐瞒一件事。” 我意识到景承应该是觉察到什么:“她们,她们和凶案有关?” 景承的表情很温和,也没有之前咄咄逼人的强势,始终保持着谦逊的礼貌,他示意宋苗也坐到沙发上。 “我们来这里首先将死者的死讯告之你,你的第一反应是痛哭,然后不停向杨春兰道歉。”景承声音柔和。“你为什么要道歉?” “晓佳失踪的时候我请假不在家,如果那天我在的话小佳就不会出事。”宋苗痛哭流涕。 “死者是在回家途中失踪,即便你在家也于事无补,所以说死者的死理论上和你没有关系。”景承目不转睛注视宋苗。“你眉毛低垂是哀伤的表现,可为什么除了哀伤之外我还看见罪恶感,而且还是很深的罪恶感?” 宋苗一愣,不知所措和景承对视。 “还有懊悔!”景承眉头微皱,突然握住宋苗的手,然后一言不发直视着她。 我明显发现宋苗目光闪烁,她在极力避开和景承的视线接触。 “你不是调查过宋苗,并且排除了她作案的可能性吗?”我低声问身旁的梁定国。 “她,她不具备作案时间和动机啊。”梁定国现在也可是不敢确定。 “她和凶案无关。”景承松开宋苗的手。“如果她涉案应该会感觉到害怕,可她的手很温暖,并没有想要逃离的意图,她的懊悔源自于自己没有能阻止凶案的发生,她表现的罪恶感是因为受到了惩罚。” “什么惩罚?”张春兰追问。 “后悔是比死亡更严重的惩罚,这种惩罚会伴随她一生。”景承在回答张春兰后,彬彬有礼继续问宋苗问。“你能告诉我,你在后悔什么吗?或者说你隐瞒了什么?” “我,我没有隐瞒什么。”宋苗舔舐嘴唇,分明有一种心虚的慌乱。 “有,你有,你隐瞒了很多事。” 按照我对景承的了解,一旦被他发现破绽后,他会不惜一切的展开攻击,他会抛开人性、道德以及感情直至摧毁目标,但这次他很温婉平和,亦如医生所说他完全失去了之前的人格。 景承拿起桌上的相册,想必是张春兰这段时间一直是靠相册来追忆女儿的过往,景承一边翻看相册一边对宋苗说。 “你知道死者早恋,也知道她所谓的课后补习是谎言,她是去和男生约会,你还知道死者讨厌自己的母亲,因为她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工作室,你知道张春兰这一次出差其实是和上司一起旅游,还有,杨正接受贿赂的事你也知道。”景承慢慢叹息一声。“你知道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秘密,但为了维持这个家的完整,你选择了隐瞒,或者说你是为了让杨晓佳有一个完整的家而选择了隐瞒,所以你现在很后悔,如果你把这些事早说出来,也想杨晓佳就不会遇害。” “他,他好像是正常的。”梁定国低声对我说。 “不正常,他没有攻击性。”我摇头回答,景承是我见过最独特的怪物,虽然他还保留着怪物的生存本能,却遗忘了自己的天性,但这足以让他追捕到猎物。 “我,我……”宋苗用惶恐的目光注视景承,好像自己所有隐瞒的秘密就写在脸上,能被对面的男人轻而易举发现。 “早恋?杨晓佳在早恋?”梁定国加重语气询问。 宋苗迟疑片刻后点头。 “在排查过程中没有发现杨晓佳早恋,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梁定国说。 “和杨晓佳早恋的是谁?”我追问。 “凶案和早恋没关系。”景承摇摇头,注意力转移到张春兰的身上。“知女莫过母,你应该也知道杨晓佳早恋的事,但在警方的调查过程中却并为提及,说明你清楚和你女儿早恋的人不会是凶手。” “她不是警察,只会主观的去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凶手必须要由警方调查后才能判断。”梁定国说。 “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特别是母亲对子女,母性有保护子女的天性,所以不管是人和动物,母性总是能第一时间分辨危险的存在。”景承看着张春兰声音平缓。“你怀疑的凶手并不是和死者早恋的人。” “是的,我知道晓佳在早恋,但她不愿意和我谈这件事,女儿长大了,我认为她有自己的隐私和社交,所以我没有干涉,他是晓佳的同学,在警方调查的范围内,晓佳失踪的时候他高烧住院,没有离开过医院。”张春兰说。 景承还在翻看相册,视线停留在全家福上:“你丈夫杨正对于你来说,儒雅、成熟、风趣和睿智,当然,有时候也会固执强势以及不顾及你感受,是这样吗?” 张春兰默默点头,她好像已经明白在景承面前任何隐瞒都是徒劳。 景承停顿了良久,忽然抬头直视她:“为什么你会怀疑凶手是你丈夫?” 哐当! 张春兰手中水杯掉在地上,我和梁定国也随之大吃一惊。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就如同我刚才所说,血缘是很奇妙的关系,所以母亲能在第一时间分辨是孩子周围的危险,同时夫妻关系也很奇妙,妻子作为女性本能的敏感会很容易觉察丈夫的谎言。”景承突然单刀直入。“你丈夫对你说过谎吗?” “当然有,两夫妻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谎言。”张春兰目光闪烁但还是故作镇静。 这时房间开门的声音传来,急匆匆赶回来的正是杨正,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出四十男人的痕迹,充满阳光和活力,一进门表情哀伤无助。 还没等杨正开口,沙发上的景承站起身,猝不及防直截了当说:“你好,请问是你谋杀了自己女儿吗?” 杨正震惊的愣在,好半天才回过神,怒不可歇的呵斥:“你怎么能对一个父亲说出这样的话?” “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谋杀了自己女儿?”景承加重声音重问。 “不是,当然不是。”杨正愤愤不平回答后问。“你是什么人?” 景承没有再理会杨正,而是转头看向张春兰,我看见她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蠕动的嘴角和颤抖的全身还有那透着惊恐的目光,这让我意识到她看出杨正在说谎。 “春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正一脸茫然。 “不,不会是这样的。”张春兰捂住嘴不停的摇头,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景承从相册中拿起一张全家福,递到杨正的面前心平气和说。 照片中杨正的笑容是刻意堆积出来,那不是发自肺腑幸福的笑,站在中间的杨正抱着妻女,看上去像是和睦的一家人,但杨正只是指间触碰到张春兰的肩膀,这是肢体抗拒的表现,也是一种厌恶的情绪。 反观杨正和女儿就截然不同,他搂着杨晓佳的腰,身体明显紧靠,这是信赖和依靠的表现,但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在父女的身上。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你倒好,真把女儿变成了自己的情人。”景承深吸一口气。“把杨晓佳带到水库的人就是你,警方之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嫌疑人,就是因为谁也不会去怀疑死者的父亲。” “混账,你怎么能对一个父亲说这样的话。”杨正怒不可遏指着景承咆哮。“你是哪个警局的,我要向你领导投诉!” “你憎恨自己的妻子,因为你早就知道她和上司有染,可迫于自己的身份和职务你没有张扬,张春兰长期出差在外,在家里你有太多时间和杨晓佳独处,畸形的情感让你把父爱变成情爱。”景承不卑不亢将一张父女合照放在杨正眼前。“杨晓佳和她母亲年轻时一样漂亮,可能你自己都不清楚,你把对妻子的报复不知不觉转嫁到女儿的身上。” “你这是诽谤!”杨正情绪失控。 “杨晓佳年少无知陷入你畸形的父爱中,直到她早恋,她接触到真正的感情,从而想要结束和你的关系,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并没打算放弃,但杨晓佳已经决定在母亲出差回来的时候说出实情,你当然不能让真相暴露,这不但会让你身败名裂也会断送你的仕途,所以……”景承重重叹口气没再说下。 “畜生!”张春兰声泪俱下。 “诬蔑,这是诬蔑,你凭什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诋毁我?” “你知道这个家里所有的秘密,当然也包括父女之间不为人知的事,这就是让你愧疚的原因。”景承指向一脸懊悔的宋苗。“你的罪恶感就是源于没有及时阻止这段畸形的关系,你把杨晓佳的死归错到自己的身上。” 宋苗捂住嘴抽泣,她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杨正拿出电话咆哮,他要打电话投诉景承,但我在他脸上并没有看见慌乱,更多是一个父亲被侮辱的愤怒,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凶手会是死者的父亲,而且两人还有那样的关系。 “你不用承认,我可以肯定死者遇害的时间你绝对没有不在场证据,如果你非要证据的话……”景承依旧很平静。“我用女儿去诋毁一名父亲,正常人的反应不是和我争辩,而是应该打我,往死里打才对,你没有动手是因为你心虚。” 杨正上前一把拧住景承的衣领,以为的景承会临危不惧,但现场他正抱着头生怕杨正动手,好在我及时控制住杨正。 旁边的宋苗抹去眼泪,像是做出重大的决定:“晓佳有一件秘密,她一直在写日记,里面记录了所有事,我知道日记在什么地方……” 杨正一听攥紧拳头的手松开,整个人无力的坐到沙发上,后面的事交给梁定国处理,从屋里出来景承还惊魂未定。 “我之前就是协助警方做这些事?” “差不多。” “还有什么?” “过程差不多一样,结果可能不太相同。” “什么意思?” “以前的你会用恶毒刻薄的话指证杨正,并且让他承认罪行,但……”我拍了拍景承肩膀苦笑。“但你应该不会放过杨正,我猜你要么让他自杀,要么就是刺激他做出过激行为然后被击毙,这是你惩治罪犯的方式。” 第五章目击者 我接到苏锦的电话,她和陆雨晴在调查燕栖大厦案发现场时,通过排查当天在场的所有人,其中一名叫乔伟的有重大嫌疑。 乔伟是茶餐厅的服务员,案发当天他本应该轮休,但他却提出和同事调班,他所负责的餐区正好就是案发地点,在案发后他也是最后一批撤离的人。 苏锦和陆雨晴将乔伟带回警局,我们赶回去时透过审讯室单面玻璃看见乔伟心烦意乱,我本能的意识到这个人有问题。 “他的档案呢?”我问。 “乔伟,24岁,外来打工人员,在茶餐厅工作有一年时间,没有前科和犯罪记录。”苏锦把档案递给我。“背景很干净,我和雨晴认为他应该和凯……” 苏锦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她目光停住我旁边的景承身上。 “凯什么?”景承问。 “没什么。”我也认为现在让景承接触以前的事,对他的恢复并不是好事。 “为什么要调查这个人?”景承继续问。 我们三人默不作声对视,好半天我才找到理由搪塞过去:“茶餐厅发生过一起凶案,凶犯试图用枪挟持人质,但最终人质出于自卫击杀凶犯,可案发后找不到监控记录以及枪械,警方怀疑有人藏匿了凶犯行凶的证据。” 景承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向审讯室中的乔伟:“他很害怕,应该隐瞒了很重要的事,但我不认为他会轻易开口。” 陆雨晴眉头微皱:“如果乔伟真的藏匿那些证据,为什么他还会活着呢?”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他应该被灭口才对,而不是留给我们审讯。”我喃喃自语。 刚说完就发现苏锦在向我递眼神,陆雨晴心领神会先带着景承去审讯室,当两人离开后苏锦愁眉不展。 “景承开枪杀人有十几个目击者,如果找不回监控视频那他就是杀人凶手,我接到通知景承如果身体没问题,就必须被押送返回看守所。”苏锦揉了揉额头心力交瘁。“我们得有一个人告诉景承发生的事,我和雨晴认为还是由你来说比较合适。” “能说吗?”我心急如焚来回走了几步。“他现在这个样子,关押到看守所就废了!医生也说过,恢复的时间越短越好,否则他真的会失去以前的人格,我们必须要让他找回记忆,他是对抗凯撒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苏锦点点头。“可我们是警察,景承触犯的是法律,我们不能徇私枉法,何况赫部长已经通知局里,对待景承不能有任何特殊,必须按照规章制度严格执行。” “他这是想卸磨杀驴!”我勃然大怒 “你声音小点。”苏锦拉住我衣角瞪我一眼。“什么叫卸磨杀驴,十几个目击证人看见景承开枪,难道你还能让赫部长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袒护景承?这是妨碍司法公正!” “什么时候?”我闭目深吸一口气。 “局长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如果还是无法找到证据,就必须押送景承回看守所。”苏锦神情严峻说。“现在的关键就是乔伟。” 我默默点头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景承再回看守所,得想办法让乔伟开口才行。” “雨晴的意思是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乔伟身上,万一他和这起案子无关呢。” “雨晴怎么想的?” “医生的诊断可以证实景承患有解离性失忆症,这属于心理疾病,雨晴的意思是把景承安排到精神病院,不但可以继续治疗同时也暂时不用被押送回看守所。” “没用的。”我不假思索摇头。 “为什么没有?” 我把景承协助梁定国的事一五一十告诉苏锦:“他失去的只是人格,景承的能力没有任何变化,我们把他送到精神病院,让医生治疗他只会适得其反。”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得把景承留在我们身边,让他和以往一样慢慢接触和凯撒有关的案件,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逐渐恢复记忆。” “可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了。” 我重新翻开手里档案,看了良久后回头瞟了一眼审讯室中的乔伟:“今天让我来审乔伟。” “你,你想怎么审他?”苏锦一怔。 “你去一趟监控室,关掉审讯室的监控。” “关监控?!”苏锦大吃一惊,警觉的看看四周压低声音。“你想干什么?” “你也知道没时间,如果你和雨晴认定乔伟有重大嫌疑,我必须在他身上挖出有用的东西。” “可……” “景承是我们的朋友,现在我们必须要帮他。”我打断苏锦态度很坚决。“而且我们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苏锦还想说什么,张开的嘴还是闭合,默默点头后消失在警局长廊,我走进审讯室,陆雨晴已经开始对乔伟审讯,景承安静的站在一边默不作声注视局促不安的乔伟。 “发生在茶餐厅的枪杀案你当时在场,简单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陆雨晴按部就班询问。 “我,我听见枪声,然,然后现场很混乱,我就趴到地上,后来警察来了。”乔伟在回答的时候,时不时去瞟景承。 “我们询问过现场的目击者,都证实你当时是距离凶案最近的人。”陆雨晴神情严肃。“在你听到枪声和警方赶到的中间这段时间内,你有没有看见过什么异常的情况?” “没有。” “你在说谎!”景承斩钉切铁。 “没,真没有,我当时趴在地上,什么也没看见。”乔伟不停舔舐嘴唇,极力的辩解。 我也知道乔伟在说谎,他的紧张和不安足以说明他在试图隐瞒,我顶着墙角的摄像头直到指示灯熄灭,苏锦应该关掉了监控设备。 “我认为现在的审讯完全是浪费时间。”景承和我对视,指着乔伟肯定说。“他是欲望性人格,可以为了利欲铤而走险的人,我在他身上至少能找出十几次能证明他说谎的证据,但这些证据对他却没有用。” “为什么没用?”陆雨晴问。 “他被人支配,而且支配他的人肯定告诉过他,警方没有任何办法证明他涉案,只要他不说警察拿他没有丝毫办法。”景承围着乔伟走了一圈,停在他面前对视很久:“钱,是钱!支配你的人向你承诺了保守秘密的条件,并且向你支付了一笔数目巨大的钱。” 乔伟避开景承的视线,声音透着慌乱:“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景承淡淡一笑:“看来我没说错,你只拿了其中一部分,支配你的人要确保你能完全保守秘密才会给你剩下的。” “这是你的银行账单,你在茶餐厅月薪是4千,在凶案发生之前一天你的账户上突然多出一笔十万元的进账。”陆雨晴递过去一份资料。“能不能说一下这笔钱的来源。”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这里是警局,你没有隐私!” “我在路上捡到的。”乔伟提到钱突然变的镇定。 我拍了拍陆雨晴,示意审讯由我来接手,从她包里要来香烟,递到乔伟面前。 “我不会。”乔伟摇头。 我还是点燃一支,就放在旁边,缭绕的烟雾让乔伟又开始不安。 “我给你重申一下,警方找你来是协助调查一起凶杀案,我猜你对凶案的定义还不是太了解。”我没有强势的去逼问乔伟,不慌不忙对他说。“发生在茶餐厅的凶案情况很复杂,警方怀疑有人藏匿了遗留在现场重要证据。” “我趴在地上什么也没看见。”乔伟下意识捂着鼻子。 “没看见最好,就怕你看见了不说,或者直接参与涉案,那么情况就麻烦了。”我一边说一边又点燃一支烟,还是放在旁边。 “有,有什么麻烦?” “私自销毁重要证据是刑事罪,而且此案还是凶杀案,销毁证据的人可以被视为同谋,少说也得在监狱关上十几年。”我目不转睛直视乔伟。“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们一个忙,或者说是帮你自己。” “我能帮什么?” “你可以帮我们指正到底是谁藏匿了证据。” “我真没有看见。” “那就麻烦了。”我惋惜的摇摇头,索性把烟全倒在桌上,这个举动让乔伟烦躁不安,放在桌边的燃烧的香烟,腾起烟雾弥漫在审讯室中。 乔伟用手指放在鼻前试图阻隔烟雾,可明显只是徒劳,我听见他不连贯的咳嗽声。 “有,有什么麻烦?”他紧张问。 “我们当警察压力其实很大,发生了凶案就务必要找到凶手,最棘手的是现场证据不翼而飞,这要是传出去就是我们失职,得丢饭碗的。”我淡淡一笑,一边说一边又点燃一支烟。 “对不起,能不能把烟灭掉。”乔伟情绪有些急躁。 我没有理会乔伟,举起刚点燃的烟就放在他面前:“必须得找一个人出来承认,当然不能是我们自己,你是距离案发地点最近的人,你的嫌疑也最大,所以,所以不管是不是你,这事都得算到你头上。” “凭什么!” 我从身后拿出枪,乔伟瞬间惊愕不语,我当着他的面退出弹夹,突然抓住他的手握在枪柄上。 “我现在说你袭警抢枪,你猜有多少人会相信你?”我笑着反问。 乔伟慌乱的松开手,瞪大眼睛一时间惊恐万分注视我。 “我需要一个结果,但不一定要你亲口承认,你现在持枪袭警,我完全有正当理由击毙你,等你死了之后,我说什么都是成立的,包括你藏匿证据试图负隅顽抗。”我重新装上弹夹,子弹上膛的声音回荡在烟雾缭绕的审讯室中。 读者公告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防盗版测试 第六章转变 陆雨晴应该是被我举动吓到,她多半是怕我真会说到做到,毕竟现在我迫切想要得到的就是证明景承清白的证据,她上去按住我的手。 乔伟抓住机会不顾一切向逃出审讯室,景承甚至还给他让出路,直到等乔伟拉开门才开口。 “他再傻也不会傻到在警局开枪,你的死对案情没有任何帮助,他要的就是你打开这道门,在之前你只是被警方调查的嫌疑人,现在你成了畏罪潜逃的嫌犯。”景承说。 乔伟意识到这是圈套,木讷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我收起枪笑了笑:“警方办案是有原则的,你怎么会认为我们会对你屈打成招呢,不过你在警局逃跑这个举动就很不好了,我完全有理由拒捕你。” “我,我……” “你什么。”我指了指身后的监控。“都记录下来了,可没人逼你,是你自己要逃的,知道畏罪潜逃是多重的罪吗?” 我指了指椅子示意乔伟坐下,他情绪明显越来越急躁,并且咳嗽声在持续频繁,等他回到椅子上,我让景承关上门。 “这事我得给你捋捋。”我又点燃一支烟放在他面前。“首先你会被拒捕,然后我会让警方放出消息。” “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警察,当然不会把你怎么样,可问题是作为警察我必须履行自己的义务和责任,其中之一就是保护人民财产安全。” “什么意思?” “你账户上突然多出十万元进展,你自己也承认钱是捡来的,那么就说明有失主遗失了这笔钱,这可不是小数目,你是不是该上交警方呢?” “我,我捡,捡的钱,为,为什么要,要上交。”乔伟剧烈咳嗽让他说话都不连贯。 “我就不给你普法了,总之你不上交就是违法,这笔钱不属于你。”我淡淡一笑继续说。“不过这是好事,你也算是拾金不昧,警方会对外宣传的,但是,但是我猜有些人应该不希望看见这样的结果。” 乔伟呼吸急促,不停的蠕动喉结:“你想说什么?” “如果这笔钱是你藏匿证据的报酬,那么给你这笔钱的人得知你上交赃款,这个人肯定会认为你已经向警方交代一切,如果我是这个人一定会立刻和你断绝联系,后面剩下的钱更不会给你。”我拨动手里的打火机轻描淡写说。“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会入狱服刑,等你出来之后不但有了前科,而且还身无分文。” 乔伟大口喘息,伴随剧烈的咳嗽,双手慌乱在身上摸索。 “他,他好像不对劲。”陆雨晴大吃一惊。 “哮喘!”景承连忙上去解开乔伟的衣扣,帮着他在身上找寻。“你的哮喘喷雾呢?” “不,不知道,一,一直都,都在身,身上。”乔伟断断续续说。 “你找的是不是这个。”我把喷雾剂拿在手中。 “给,给我。”乔伟吃力的伸出手。 “我可以给你,但你先要告诉我,你把现场证据藏在什么地方?” “我,我,我没,没藏……” 陆雨晴突然环顾房间,连忙翻看乔伟档案恍然大悟说:“你知道他有哮喘,所以故意点烟,然后再刺激他,情绪激动和烟雾都是诱发哮喘的诱因,你,故意要诱发他的哮喘!”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可是你藏了一件同样对我也很重要的东西。”我的笑容慢慢凝固,举起喷雾剂冷冷说。“我不会傻到在警局开枪,但你因为哮喘发作死在这里就不关我的事。” “你疯了!”景承伸手过来抢喷雾剂。“他会死的!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你心里很清楚,他一直都在说谎,他就是藏匿证据的人,我必须让他说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做,查案比人命还重要吗?”景承大声呵斥。 “我在做曾经你会做的事。” “……”景承一愣。“我,我曾经做过什么?” “如果他不说出来,你是不会把喷雾剂交给他的,你虽然遗忘了从前的自己,但你却教会了我。”我面无表情和景承对视。“有时候结果运比过程重要。” “拿来!”景承义正言辞。 “他必须告诉我证据的下落。”我态度同样坚决。 “一个案件对你有那么重要,可以让你不惜枉顾法纪还有一条人命的安危?!”景承勃然大怒。 “不。”我不假思索摇头。“我在意的不是案件,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景承义愤填膺。“让我猜猜,你口中这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应该就是我吧。” “你,你记起来了?!”陆雨晴大吃一惊。 “没有,不过从我进到审讯室,乔伟就不敢直视我,他对我的害怕远多过你们,他是距离凶案最近的目击者,他之所以害怕我,因为行凶的人就是我。”景承脱口而出。 “事情不是这样,当时……” “不要说,我也不像听!”景承打断陆雨晴。 “你不能怪他,他是在帮你,我们所有人都在帮你。”陆雨晴说。 “帮我?帮我什么?帮我恢复记忆?”景承用力拍在桌上。“行凶杀人还有枉顾法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凌驾于生命之上,这就是曾经的我?如果是我宁愿永远都遗忘过去!” “景承你听我说……” “不用说,我都知道。”景承指着已经呼吸困难的乔伟。“你试图从他身上找出证明我清白的证据,可如果你是用这样的手段,我根本不需要,他万一有什么事,我承担不起这么重的罪恶感。” “他隐瞒的证据足以让你成为凶手!”陆雨晴大声说。 “那你们和他又有什么区别,他隐瞒了证据,你们呢?你们又对我隐藏了什么?”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陆雨晴有些伤心。 “不是吗?从我在医院苏醒的那刻开始,我就从你们每一个人身上看见刻意的掩饰和隐瞒,你们在极力回避谈及我的过去,你们有谁想过或者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景承大声质问。“哪怕是一件事,有过吗?” “景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关系,我对自己的过去一点都不感兴趣。”景承再次对我伸出手。“把喷雾剂给我,我要救人!” 陆雨晴看向我,她应该和我一样,在那刻体会到什么叫咫尺天涯,站在面前的明明就是景承,可他已经不再是我们熟知的人。 “对不起。”我态度坚决的摇头。 “这是一条人命!”景承冲上来想抢。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还手,但他如果不说出证据的下落,即便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把喷雾剂交给你。” “为什么?!”景承拧住我衣领,抡起的拳头不停抖动。 “因为如果失忆的人是我,你会为我做同样的事。” 景承一愣,他应该在努力试图去回忆遗失的过去,捂着头表情异常痛苦。 “我,我,我说……我,我什么都说……”乔伟终于妥协,断断续续吃力说。“枪,枪和手,手机,我,我交给,给了一个男人。” 我长松一口气,把喷雾剂交给乔伟,事实上我手心全是汗,通过档案我知道乔伟有哮喘,我把时间把握在能控制的范围之内,只要超过时间,不管乔伟是否坦白我都会救他。 “我以前就和你一样?”景承慢慢放下拳头,声音低沉。 我默默点头。 “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景承的声音很失望,落寞的转身出去,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更不是我想成为的自己,我宁愿遗忘掉过去。” “你这是在放弃!”我说。 “是的,就是放弃,至少我还能做一个新的自己,一个远离罪恶、背叛、血腥以及死亡和黑暗的自己。”景承转头看向我和陆雨晴。“对不起,我以后不能再帮你们了。” 医生说过景承的新人格会支配他的意识和行为,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选择遗忘过去。 “你能忘吗?顾宛……” 我一把拉住陆雨晴,我是多想告诉景承一切,但深知真相只会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既然你们选择了隐瞒,就一直隐瞒下去吧。”景承惨然一笑,关门离开。 “跟着他。”我对陆雨晴说。“但什么都不能说,即便他误会我们,也要守口如瓶。” 陆雨晴点头快步跟了出去,审讯室只剩下我和呼吸慢慢平复的乔伟。 “说吧,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任何隐瞒,我不介意再来一次。”我从他手中拿走喷雾剂。 “案发前两天,有一个男人来找我,他给了我一笔钱和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刚才离开的男人。”乔伟畏惧的舔舐嘴唇。 “他让你干什么?” “他说在茶餐厅会发生点事,但具体的没说,让我在事后第一时间调换手机和拿走枪。” “这两样东西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交给他了。” “你见过给你钱的男人?” “没见过,一直都是电话联系。” “电话!”我猛然抬起头。“你有那个男人的电话?” 乔伟点点头,在手机中找出一个号码,我心里暗暗惊喜,让警员带走乔伟关押,连忙让技术科追踪定位手机号码位置。 我焦急等待定位结果,负责追踪的警员一脸诧异:“秦队,你追踪这个号码干什么?位置显示手机就在你宿舍啊。” “什么?!”我大吃一惊。“在,在我宿舍?” 我还没回过神,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的号码正是我在追踪的号码。 我接通电话后听见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估摸年纪和我差不多,但声音平稳淡定。 “你要的证据都在我的手上,我可以交给你,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谈一谈,我在你家等你。”男人的声音充满自信。“我不介意你带其他人,但后果是你将没有证明你同类清白的机会……” 第七章凯撒的仁慈 我连忙赶回宿舍,当然我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不管指使乔伟的是谁肯定都和凯撒有关,他能堂而皇之在我宿舍等我说明早安排好一切。 回去的路上我重新把事情的经过梳理一遍,发现自己在整件事中一如既往的被动,原本以为可以利用宫文心引出凯撒,事实上反中了凯撒的圈套,包括乔伟在内,都是提前就准备好的计划,有那么一刻我甚至都有些害怕,自己到底在和什么样的人对决。 不,那是恶魔。 不过现在我考虑的已经不再是如何抓捕这个恶魔,我只想帮景承找回失去的记忆还有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 我打开宿舍门时掏出枪,但突然意识到这个行为很多余,对方如果是想要对付我根本不需要搞这么多事。 房间里一片漆黑,我伸手打算去开灯,那充满自信镇定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想拿回那些证据就得听我的。” “你想怎么样?” “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说来话长。” “我有时间。” “坐到沙发上。” 那人显然是不希望我开灯,开关近在咫尺,我很想知道坐在黑暗中的到底是谁,那声音很陌生但我肯定之前没有接触过,不过景承的清白全都在他手中,但凡有丁点机会我都不敢去冒险。 我收起枪坐到沙发上,那人就在我对面的角落中,月光透进窗户洒落在房间里,他的位置显然是经过挑选,皎洁的月光刚好把房间一分为二,我被月光笼罩而他潜藏于黑暗。 “我叫凌闻天,28岁,美籍华人,毕业于密西根大学,犯罪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双博士。” 回来的路上我考虑过所有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但唯独没料到他竟然会选择这样的开场白,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凌闻天的声音充满真诚,甚至让我有一种和朋友秉烛夜谈的感觉。 “你,你是凯撒?”我试探着问。 “不,当然不是,我在努力成为像凯撒那样的人。”凌闻天淡笑。 “你是他的门徒。” “我不太喜欢门徒这个称号,我更认为是凯撒的学生。” “凯撒能教你什么?怎么杀人还是怎么变态?”我冷冷嘲讽。 “从哲学角度上讲,世界上的事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因果,你只看见了果却不知道原因,所以我们立场不同,看待事物本质也各不相同。” 凌闻天很平静,他让我想起景承,我感觉他身上有很多地方和景承相似,如果现在景承也在这里,我相信景承和凌闻天之间的对决一定很精彩。 “我不懂哲学,我只知道惩恶扬善,我区分对错比你要简单。”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或许以后我们有时间慢慢讨论。”凌闻天点到即止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在开始今晚的交谈之前,我首先声明,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我只是代表凯撒给你一些建议,桌上放着的东西就是我的诚意。” 我留意到摆放在面前的纸盒,打开后里面的塑料袋中装着手机和一把枪,我连忙戴上手套调出手机的通话记录,在上面看见宫文心的来电,和上次宫文心在安全屋拨打的时间吻合。 “枪和手机上都有韩成的指纹,通话记录能证明宫文心联系的就是韩成,这两样东西足以证明韩成和凯撒有关,并且持枪威胁过景承。”凌闻天在黑暗中心平气和说。“那么景承开枪击毙韩成就不是杀人而是自卫。” 我有些迟疑的望向对面那片漆黑。 “这是凯撒的诚意,你不用怀疑。”凌闻天应该是看出我的质疑,笑声很轻松。“我并不想成为你们的敌人,否则你在看守所见到的就不仅仅是受伤的景承。” “看守所?!”我大吃一惊。“去看守所见景承的人就是你!” “是的,我为凯撒给他送去了一份礼物。”凌闻天直言不讳。 我怒不可歇:“你们是害怕了吧,景承的存在让你们这些怪物惴惴不安,所以想方设法也要除掉他,可惜景承命大逃过一劫。” “你认为凯撒会害怕吗?”凌闻天笑声很轻,但我却听出嘲讽的意思。“你和景承自始至终都没有领悟凯撒的意图。” “什么意图?” “你们现在还能活着,是因为凯撒没打算让你们死,凯撒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血腥的杀戮,而是谦卑和臣服还有尊敬,可偏偏这些都是你们最缺乏的。”凌闻天波澜不惊继续说。“你们一直认为在追捕凯撒,可事实上凯撒做那些事只是想给你们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权力!” “那我能不能认为,凯撒只是一个崇尚权力的变态怪物。”我加重语气义正言辞说。“权力是用来伸张正义而不是滥杀无辜,凯撒恶贯满盈,法官按照法律判处死刑,这才是权力!” “我想你对权力有些误解,法官将罪犯判处死刑,这根本不是权力。” “那你认为是什么?” “是正义,或者说你所认同的正义,真正的权力并不是这样的。” “什么才是真正的权力?” “法官判处罪犯死刑,国王赦免了罪犯,这才是权力,就亦如凯撒把这些证据交还给你,如果没有凯撒的赦免,那景承只是等待判决的杀人犯。” “没有人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除非制订法律的那个人。”凌闻天轻描淡写回答。“凯撒有自己的律法,而且这套律法远比你所信仰的要公正和公平。” “靠杀戮和死亡来维系的律法还有公正可言?”我反驳。 “在你坚持的律法中,景承算什么?”凌闻天声音平缓反问。“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枪杀韩成,即便有桌上这些证据按照律法他依旧还是杀人凶手,但结果呢?他会因为正当防卫而脱身,试问一下,如果开枪的不是景承而是另外一个你不认识的人,结果还会是这样吗?” 我还想和他继续争辩,但意识到在口才上我明显处于下风。 “可见你所维护的律法并不是公正的。” 我顿时哑口无言,事实上按理说景承开枪射杀韩成的确触犯刑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他脱罪。 “我今晚不是想和你讨论这个话题。”凌闻天稍作停顿,一本正经问。“景承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他是我朋友。” “那我们就谈谈景承吧。” “谈景承?” “我大致也了解你和他的关系,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位朋友,有没有想过什么才是对景承最好的结果?” “不用想,让凯撒伏法就是我和他想要的结果。” 凌闻天没有辩解,而是继续平静问:“然后呢?” “然后?” “就算让你们抓到了凯撒,然后会怎么样?” “然后……”我眉头微微皱起,说实话我真没有想过后面的事,我猜景承也没有想过,毕竟对于我们来说,甚至都不知道会不会赢得和恶魔最后的对决。“我没想过将来的事。” “我帮你设想一下吧。”凌闻天饶有兴致对我说。“往好的地方想,抓到凯撒肯定是大功一件,伴随鲜花和掌声你的警衔也会变的更加丰富,按照这个轨迹你会成为警局的传奇英雄。” “我从未想过得到这些。” “对,我忘了你的信仰,追捕凯撒已经从你的工作变成你的执念,或者说是你为之追求的目标,但人最怕就是失去动力和目标,没有凯撒的日子你会极度的空虚和迷茫。”凌闻天轻笑像是在和我畅想未来。:“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个结果会比景承要好。” “你什么意思?”我警觉起来。 “你应该很了解他,在景承的生命中除了凯撒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朋友。” “朋友?你是说像顾宛如那样的朋友?”提到顾宛如我瞬间被激怒,还没等我开口,凌闻天继续说。“凯撒的仁慈建立在尊重的基础上,景承一次又一次被惩罚,可他从未从中吸取教训,他的父母和顾宛如都一样,凯撒从景承身边夺走他最重要的人,是希望看到景承改变,可我并不认为景承会妥协,那么他失去会更多,比如你提到的朋友,可惜的是景承的朋友好像并不多。” “你什么意思?” “景承是一个充满悲情的人,他追捕凯撒的时间越长失去的就越多,在这个漩涡中他能体会和感受的只有痛苦以及煎熬。” 凌闻天的声音渐渐变的严肃,我能感受到对面黑暗中的凝重,他在描述我从未去想过的将来。 景承的父母只是开始,但顾宛如不会是结束,下一个或者会是陆雨晴也可能是苏锦,当然也有可能是我。 不管是谁对于景承来说都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即便有一天景承如愿以偿抓到凯撒,但结果未必像景承所期待的那样。 他会发现为了凯撒他失去了所有在乎的一切,并且在剩下的生活中,懊悔、悲伤和痛苦会陪伴他的余生,每每回想起凯撒,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骄傲,这个名字会如同诅咒纠缠他一生,唯一能倾诉的朋友都长眠在六尺地点,他会在一座座冰冷的墓碑前崩溃沉沦。 “景承把你当成自己的同类,这个关系甚至超过朋友,你真希望看见自己的同类会有这样的结局?” 我想反驳凌闻天,但细细回想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我不愿在他面前承认,但我相信那正是凯撒为景承准备的炼狱,而且最麻烦的是,凯撒有能力做的凌闻天所说的一切。 “在茶餐厅时,韩成代表凯撒提出过一个建议,凯撒希望景承放弃,这是凯撒的仁慈,希望就此结束他的痛苦,可惜景承放弃了这次机会。”凌闻天不慌不忙对我说。“不过凯撒并没有放弃景承,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因此让我去看守所见他。” “凯撒为什么要让你见景承?” “凯撒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我想起在看守所残缺不全的监控视频中,凌闻天对景承也说过这句话,景承然后突然昏厥倒地:“什么礼物?” 凌闻天翘起腿,我看见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很细长,每一个指甲都休整的干净。 “我封存了景承的记忆和人格,这就是凯撒为他准备的礼物。” 短促的沉默让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压抑,直到凌闻天的声音透过黑暗传来。“凯撒希望景承能开始新的生活,忘掉所有令他悲痛的往事,在景承以后的人生中将不会再有凯撒的存在。” 第八章双头犬 我愕然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张大的嘴震惊注视对面的黑暗,倒不是因为凌闻天说的这些话,我是惊诧景承的失忆竟然和他有关。 “医生说景承是因为炸弹冲击波导致脑部受创,所以才失忆。”我皱眉质疑。 “解离性失忆症?”凌闻天漫不经心回答。“这是医生的诊断结果吧。” 我点头。 “医生总是为自己无法解答的病症冠以抽象的解释,事实上要封闭一个人的记忆乃至人格并不难。”凌闻天的声音异常轻松,稍作停顿后意味深长说。“比如你的记忆,不也一样被人封存了吗?” 我下意识蠕动喉结,对面的人似乎知道很多关于我和景承的事,但我依旧惊讶,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控制景承的心理,目前为止精神统治力能强于景承的只有凯撒,显然我这个想法太过自大。 “你,你怎么做到的?”我还是侥幸的认为景承的失忆源于脑部受创导致的后遗症,否则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绝对有令我忌惮的能力。 “他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凌闻天轻描淡写回答,后面的话语明显加重了声音。“不过他做不到,我一样能做到。” “目的呢?” “我告诉过你,我只是帮凯撒传递一份礼物,一份让所有人都能开心的礼物。” “让景承遗忘过去?让他放弃对凯撒的追捕?”我摇头冷笑,即便我看不见对面的男人,但感觉黑暗中的人如同小丑般滑稽可笑。“我相信景承会学会遗忘过去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会先杀掉凯撒。” “事实总比争辩更有说服力。”凌闻天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拿在他手里的是一份文件袋。“凯撒一共准备了两份礼物,这一份是送给你的。” 我迟疑了一下接过文件袋,打开后在月色下看见五个不同人的档案,名字和样貌都很陌生,光线太昏暗无法看清档案的详细。 “你也打算让我失忆?或者给我换一种人格?”我的话语带着不屑的挑衅。 “你不用对我有敌意,我只不过是一个转述者而已。”凌闻天依旧波澜不惊。“凯撒希望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人性本恶。” 我突然笑了,把档案丢在茶几上声音欢愉:“我算是听明白了,凯撒需要得到我和景承的认同,这远比杀人更让他满足,还有什么比敌人屈服更有成就感的事呢?” “你不相信人性本恶?” “我当然不相信,而且永远也不会相信,就亦如我和你们永远都站在对立面,好像现在这样,你只能躲在黑暗之中,而我可以正大光明坐在这里。”我不假思索理直气壮回答。“相反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和充满善意的,因此我会竭尽所能去守护,当然我不否认会有邪恶存在,比如像凯撒和你这样的人,这也是我和景承为之坚守的原因。” “你太过于沉迷自己的信仰,所以你对善恶的区分太过表面。”凌闻天的手指在我和他之间指了指,声音也随之变的深沉。“你认为区分善恶仅仅是靠什么光明和黑暗?” “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简单。”我笑的轻松。 “知道双头犬吗?” “什么?” “希腊神话中的怪物,长有两个一模一样狗首的异兽,其中一个狗首代表着正义,而另一个代表邪恶,在你的逻辑中标榜自己是正义,相反和你站在对立面的就是邪恶,可事实上,谁也无法分清双头犬中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正义和邪恶,包括双头犬自己,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漠然的摇头。 “因为双头犬都坚信自己代表正义,而另一个则是邪恶,就如同现在的你。” “你想说什么?” “在你眼里景承是怎样一个人?执着、果断、聪明、天才、嫉恶如仇、勇敢……我相信你会把所有赞美词赋予给他,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当你看见景承的时候,就亦如看见你自己,你迫切的希望自己成为向他那样的人。”凌闻天十指交叉,声音平缓镇定。“就是因为你的专注也偏执,让你看不清景承的另一面。” 我舔舐嘴唇,即便我一直试图在凌闻天面前表现出强势和无畏,但他的话语总是能一针见血说出我内心的真实。 “他的另一面是什么?”我问。 “你不知道吗?”凌闻天浅笑,似乎透着某种遗憾。“人总是会忽视自己最熟悉的事和习惯,你不知道景承的另一面,是因为你已经成为和他一样的人,潜移默化中你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比如……比如为了得到我的下落,你会用嫌疑人的生命当筹码,为了达到你所期望的目的,你不惜用最邪恶的方式来对付邪恶,你就如同双头犬,用邪恶来证明你的正义。” 我张合嘴唇好长时间却没发出声音,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是凯撒带你进入这个游戏,相信现在的你已经清楚这个游戏的规则,那么最后的结局无非只有两个,景承会输掉这场游戏,等待他的将会是死亡,即便景承最终赢得了胜利,但我坚信他一定会付出异常惨痛的代价……”凌闻天指尖有节律的碰撞。“他已经失去父母、爱人,你还希望他失去什么?他如今剩下的只有朋友,你是打算眼睁睁看着他失去所有的希望?” 我刚想呵斥,被凌闻天摇手打断。 “庆幸的是这一切是可以改变的,只需要他做一点点小小的改变,他可以重新变成一个对生活充满美好憧憬的人,他会拥有朋友和友情,在将来的某一天他还可能遇到钟意的女人,有一段甜蜜的爱情,在他所有的记忆中不再有痛苦和折磨,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愿意有这样的未来,现在凯撒展现了他的仁慈,为他提供一次重塑人生的机会,要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能说这不是善吗?” “活在一个虚假的记忆中,再美好也是不真实的。” “真实……你要的真实充斥着血腥、死亡和杀戮,还有让景承永无休止的自责和痛苦,你真的希望他永远活在这样的记忆里?”凌闻天淡淡一笑反问。“凯撒试图让景承远离痛苦,而你千方百计要让他恢复记忆,重新把他带入黑暗的深渊,目的就是为了抓获凯撒,也就是说为了这个目的,你宁愿牺牲自己最好的朋友,你现在回答我,你的人性是善还是恶?” 我再一次哑口无言,我的沉默似乎就是凌闻天在等待的回答,亦如他笑声中的从容欢愉。 “还是之前那句话,你不用对我带有敌意,我只是帮凯撒向你转述一种观念,当然凯撒也没有期望你能马上认同和接受,事实胜于雄辩。”凌闻天指着茶几上的档案。“就从这五份档案开始吧,我会向你证明人性本恶,同时我也会让你相信这个观念。” “证明?”我瞟了档案一眼冷笑。“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我很清楚你就是邪恶的,何必要多牵扯五条人命呢?” “你认为我会杀掉这五个人?” “难道不是?” “不,当然不,这一次凯撒打算修正游戏的规则。”凌闻天从容不迫回答。“你要做的还和之前一样,用你的坚信的信仰去保护这五个人,你所拥有的时间只有35天。” “35天?你打算做什么?” “我会试图用35天时间去推翻你的信仰。” 我抽笑一声,感觉对面的人自大的令人可笑:“你认为自己有能力在35天之内颠覆我能为之奋斗一生的信仰?” “尽力而为。”凌闻天也在笑。 “何必这么麻烦呢,你既然能抹去景承的记忆和人格,对付我就更加轻而易举。”我摊开手无所畏惧。 “真正的臣服是敬畏的认同,而不是强权的压制,凯撒要的是你心悦诚服,就成档案中这五个人开始,你有35天的时间去保护他们。” “你不是说过凯撒不会杀他们。” “是的,凯撒没打算杀掉这五个人。” “那我要保护他们什么?” “档案中的五人是凯撒随机挑选的,每个人的经历、性格、职业和背景都各不一样,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他们在各自的生活中都是受人尊重的人,都拥有崇高的人格魅力,他们就是你所谓正义的代表,通俗来讲在这个社会中,人们习惯把这类人用好人来定义。”凌闻天沉默了片刻,后面的声音变的深沉。“35天之后,这五个人会成为凶手!” 第九章势均力敌 夜风在耳边呼啸,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一片荒芜的旷野中,除了起伏的风声外,四周是令人窒息般的沉寂,我迷茫的张望却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忽然一团彩色的光芒在夜幕中快速上升,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紧接着一簇烟花在夜幕中绽放,照亮了整个旷野,在短短的一瞬间,烟花熄灭,一切重新恢复死寂和阴暗。 就在我迟疑的刹那,无数烟花在夜空此起彼伏的绽放,相互重叠的色彩把昏暗的夜幕点缀的五彩斑斓,我惊诧的注视眼前的异象,夜空成为光的海洋,璀璨的烟花仿佛镶嵌在夜幕中的宝石,最后变成一道星光瀑布快速的坠落。 旷野被烟花点燃,四周蔓延起火焰,熊熊大火肆无忌惮的肆虐,我被火海包围在中间。 渐渐我依稀听到滴答声,像是钟摆摆动的声音,沉重而有节律,那声音逐渐清晰,我循声向夜幕望去。 烟花在夜幕中拼凑出一个硕大的圆钟,滴答声就是从圆钟传来,我清楚的看见圆钟指针的刻度。 3:13 …… 我猛然一惊,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耳旁是手机响动的铃声,看看时间已是早上。 电话是陆雨晴打来,我揉了揉倦怠的眼睛接通电话。 “景承不见了。” “什么?”我瞬间清醒过来。 “我跟着他离开警局,景承的情绪很激动,他好像极力在排斥和破案有关的所有事。” 我短暂的沉默,预料到景承失忆后会出现对过去记忆的抵触和排斥,但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吗?”我声音焦急。 “不知道,他找我借了钱后就走了,我想跟着他可很快就被他甩掉。” “借,借钱?”我一愣,景承一直对物质没有任何欲望。“他借钱干什么?” “不知道,我也没问他。” “借走了多少钱?” “全部。” “全部?全部有多少?” “二十三万。”陆雨晴很平静回答。“我全部的积蓄。” 我再次一怔,认识景承这么多年,我都没搞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现在他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突然借这么多钱要做什么更不得而知。 “你,你说……”陆雨晴估计是半天没听见我说话,有些担心说。“你说景承会不会是想躲开我们啊?” “如果他对现在的环境排斥,那么有可能会选择回避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 “我要能知道怎么办就对了。”我拿着电话重重叹口气。“除非他主动联系我们,否则应该很难找到他。” “就这么等着?” “景承现在和初生的婴儿没什么区别,对外界的一切都很陌生,他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我们是他唯一让他了解过去的关键,等他平静下来应该会回来的。” “赫部长只给了三天时间,对乔伟的审讯有什么结果了吗?” “……” 我猛然一怔,感觉自己的记忆像是断片,我让陆雨晴先回警局后匆匆挂断电话,旁边闹钟的时间显示是早上6点,我记得昨晚在这间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凌闻天! 我目光望向对面的墙角,那里的黑暗已经褪去,但昨晚凌闻天就坐在那里和我交谈,可我却记不起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如果不是摆放在茶几上能证明景承清白的证据,我甚至都怀疑凌闻天根本没有出现过。 最后的记忆是凌闻天把五个人的档案交给我,然后…… 然后我就出现在旷野,我看见了烟花还有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悬挂在夜幕中的巨大圆钟,时钟的时刻一直停留在3:13。 这个时间似乎对于我有某种特殊的意义,曾经在潜意识中不止一次的出现,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凌闻天催眠,很显然他并不希望我看见他的样子,但让我更惊诧的是,正如同凌闻天所言,景承能做到的事他也能做到。 我一直很庆幸景承不是我的敌人,否则那将会成为我的噩梦,我下意识蠕动喉结,这样的敌人终于还是出现了,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敌人甚至比景承还要麻烦。 回到警局我见到陆雨晴和苏锦,把证据交给苏锦,还有那份沉甸甸的档案:“调查这五个人的背景,要全面详细不能有任何遗漏。” “这份档案有什么用?”苏锦表情疑惑。 我把昨晚和凌闻天交谈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她们。 “他要把这五个人变成凶手?!”陆雨晴大吃一惊。 “按照你所说,凌闻天既然能轻而易举封存景承的记忆和人格,可见此人有很强的精神统治和心理控制力,催眠五个人去行凶并不是难事。”苏锦说。 “不,不会是催眠。”我摇头。 “为什么?”苏锦问。 “凌闻天是在传递凯撒的观念,是凯撒想让我认同人性本恶,这是一种权力和力量的展示,如果借助催眠来完成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我一边回忆和凌闻天交谈的内容一边回答。“他一定会用其他的方式。” “他会用什么方式?”陆雨晴质疑。 “凌闻天提到了双头犬,他试图模糊我对正义和邪恶的界定……”我揉了揉额头叹息一声。“我感觉凌闻天就是黑化版的景承,我和他的交谈很被动,有那么一刻我甚至会去认同他的想法。” “认同?!”苏锦惊讶不已。 我吃力的点头:“试想一下,如果我还是那个在报警中心值班的警员,而你们都没有经历过这些年的凶案,我们大家还会去认同景承的想法和做法吗?” 苏锦摇摇头:“应该不会。” “我们在潜移默化中已经被景承改变。”陆雨晴默默点头。 “凌闻天也拥有这样的能力,能准确快速的洞悉人性弱点并加以利用,从而达到蛊惑同化别人的目的,这方面凌闻天甚至比景承还要出色。”我指着苏锦手中的档案。“现在,这五个人就是凌闻天的目标。” “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苏锦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摧毁!”我不假思索回答。“摧毁信念远比摧毁生命更强大,赫楚雄和景承把我塑造成对抗罪恶的英雄,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坚守正义的信念上,一旦这个信念崩塌,那么凯撒就能向所有人证明人性本恶。” 陆雨晴神情凝重:“这个凌闻天也太狂妄,我就不相信抓不到他。” “抓到又能怎么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涉案,凌闻天既然敢在我面前说出名字,并且独自一人去宿舍等我,可见他知道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来回走了几步欲言又止说。“能对付凌闻天的只有景承……” “难怪凌闻天会先封承景承的记忆,就是不希望景承破坏他的计划。”苏锦恍然大悟。 陆雨晴说:“我们必须找回景承,并且想办法尽快让他恢复记忆。” 我迟疑了一下,慢慢坐到椅子上搓揉疲惫脸颊,抬头看看陆雨晴和苏锦:“你,你们真把景承当朋友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人面面相觑。 “不是说你们,我是想说,我们到底有没有真正站在景承的角度为他想过。”我面有难色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锦问。 “景承对于我们来说,到底是破案的工具还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 “对朋友的定义有很多,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会发自肺腑希望身边的朋友能过的好。”我来回注视她们,一本正经问。“我们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景承好吗?” 陆雨晴一脸茫然:“废话,这些年我们一起生死与共,你怎么会突然质疑大家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这些年我们生死与共都干了什么?一直在和凯撒对抗,抓获凯撒的门徒,是的,我们的确侦破了很多凶案,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付出过怎样的代价?” 我面色低沉喃喃自语,回看这些年经历的事,我们在一次又一次成功缉拿凶手破案中成长,随着经验增加的还有我们的警衔和名声,可唯一付出代价的却只有景承。 “让他恢复记忆真的是件好事吗?”我终于说出内心的话。 “你这是妥协!”苏锦大声呵斥。 “让他记起因为自己的过失害死父母,再记起他亲手炸死最心爱的女人?”我抹了一把嘴和苏锦对视。“他的记忆里没有快乐,只有伴随他一生的痛苦和懊悔,你们真的希望让景承的余生在清晰的回忆中渡过?” “他把我们当朋友,而你不是,他一直认为你是他的同伴,可惜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同伴的含义!”陆雨晴摇摇头声音镇定。“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景承是斗士不是懦夫,那些记忆让他变的坚强和无畏,这才是令凯撒畏惧的地方,你如果想要景承遗忘过去,那么你和凯撒又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想让他活的开心些。”我的思绪有些凌乱。 “景承现在的开心是建立在虚幻的基础上,你很清楚他最想要完成的是什么,如果不能把凯撒缉拿归案,那么景承失去的一切都会没有意义。”苏锦说。 “我知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是知道,之前我们认为景承是患病导致遗忘记忆和人格,现在我们已经清楚一切都是凌闻天所为,也就是说,能让景承恢复记忆的只有凌闻天,但这个结果显然不会出现,那剩下只能靠我们。”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无力。“需要我们去告诉景承发生过的事,你们谁做好准备去告诉他一切?” 苏锦和陆雨晴哑口无言,她们应该和我一样清楚,我们要做的就是剥开景承愈合的伤口,让他再经历一次痛苦和伤害,这是件极其残酷的事,我无法去想象得知真相的他会怎么样。 房间里陷入沉默,我努力让自己不被消沉的情绪所左右,我让苏锦和陆雨晴立刻开始调查档案中的五个人。 她们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陆雨晴惴惴不安问:“景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告诉他真相的。”我言不由衷避开她们的目光,眼睛注视着窗外,那一刻我承认自己已经被凌闻天打败,如果可以让我选择,我宁愿离开的景承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希望他有一个新的开始。 第十章错综复杂 失去景承的消息已经一个星期,苏锦和陆雨晴很担心他的安危,我认为她们的担忧完全是多虑,以景承的能力适应这个世界完全游刃有余,只不过我不知道景承会选择怎么的方式生活下去。 相比景承我更担心凌闻天限定的时间,在过去的一个星期内,苏锦已经安排了警员对档案中出现的五个人秘密监控,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陆雨晴推门进来时还是习惯性看向景承的位置,没有丝毫克制的黯然写满她的脸。 “那五个人的背景资料全都调查出来了。”陆雨晴将五份报告放在我面前。 “都是什么人?”我一边翻阅一边问。 “田浦。” “田浦?!”苏锦猛然抬起头,表情惊讶。“哪个田浦?” “就是你想到的那个。”陆雨晴回答。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们的哑谜?”我一头雾水问。 “之前因为追查凯撒,很多省厅要求参加的会议都是我和苏锦轮流替你参加。”陆雨晴不慌不忙对我说。“这个田浦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我还是一脸茫然。 “田浦是一位英雄。”苏锦肃然起敬说。 我眉头一皱,始终无法将出租车司机和英雄联系在一起,可这个人既然是凌闻天选中,他身上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做了什么事,能成为英雄?”我追问。 “1.12缉毒案中,如果不是田浦临危不惧,不知道会有多少缉毒民警牺牲。” “1.12缉毒案……”因为一直专注追捕凯撒,对于其他案件并没过多了解,但这起案子倒是很轰动,我和梁定国在闲聊时有听他提及过。 去年的1月12号,一名贩毒人员试图强闯检查站,并且还引爆了炸弹,毒贩当场身亡,警员在现场发现大量高纯度冰毒,是省厅破获的最大一起贩毒案。“这案子我听过,可和这个叫田浦的有什么关系?” “缉毒检查站是临死设立,警方和毒贩都没想到会遭遇,毒贩乘坐一辆出租车,冰毒就放在车的后备箱,按照法律规律,毒贩所携带的毒品剂量已经足够判处死刑,因此毒贩打算鱼死网破持枪挟持司机强闯,并且启动了捆绑在身上的炸弹,启动负隅顽抗袭击缉毒警员,危急关头司机将车开下桥,这才避免了警员伤亡,而这位司机就是田浦。” “我替你参加过田浦英雄事迹表彰会,他在会上做过报告,当时的形势异常惊险,如果他胆怯妥协毒贩,那么检查站所有警员估计都难以幸免于难。”苏锦一脸敬佩说。“田浦说他把车往桥下开时脑子里没想太多,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毒贩伤害警察。” “车爆炸了?”我问。 “走私、制造、贩卖、运输毒品超过50克就要判死刑,毒贩当时携带的冰毒剂量有几千克,所以一般毒贩为了防止被抓都会在身上绑炸药。”陆雨晴点点头说。“炸弹是在水下被引爆的,庆幸的是田浦被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可惜炸瞎了一只眼睛,左耳听力全失。” “是个英雄!”我露出发自肺腑的钦佩,可越是这样越让我疑惑。“凌闻天为什么要选择一位英雄当目标呢?” “也许只是他虚张声势。” “我不认为一个能封存景承记忆和人格的怪物,做这么多事仅仅是虚张声势。”我回忆起那晚和凌闻天的交谈,虽然始终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但明显能感觉,凌闻天的从容和镇定完全源于他对自己的自信。“调查田浦的背景资料,他在平日是怎样的一个人。” “老实人。”陆雨晴脱口而出。“不管是同事还是朋友和家人,对田浦的评价都一样,为人忠厚仗义老实本分,与世无争兢兢业业,说到底典型的一个好人。” 我下意识揉了揉额头,在心里默默重复念叨好人两字,凌闻天也对我这样说过,他挑选的五个人都是被公认的好人。 “他到底会用什么办法,让一个好人在35天后成为凶手呢?”我喃喃自语。 “只有你见过那个叫凌闻天的人,说真的,我感觉你夸大了这个疯子的能力,我绝对不相信凌闻天会把一名舍己为人的英雄变成凶手。”苏锦说。 “是的,我也不相信像田浦那样的人回去作奸犯科。”陆雨晴也认同苏锦的观点。 “以你们对景承的了解,他有没有可能会让田浦在35天之内成为凶手?”我抬头注视她们声音平缓的反问,得到的是她们瞬间沉默。“记住,不要低估任何一个人,何况还是夺走景承记忆的人,凌闻天能做到景承所有的事,甚至还有景承做不到的事。” 苏锦和陆雨晴面面相觑,事实上我也和她们一样对凌闻天充满质疑,但我不敢有丁点松懈和怠慢,因为这些年来,我早已熟知和怪物博弈游戏的规则,我不能输,也输不起。 “这份档案中叫余时的是什么人?”我神情慎重问。 “余时是一名农民。”陆雨晴回答。 我揉揉鼻梁眉头皱的更深:“农民?什么背景?” “余时是省农科院高材生,毕业后选择回家从事农业菜品开发,他运用自己的知识,培育了很多优良的蔬果农产品,远近驰名的绿晨农庄就是余时创建的。” “我知道这个农庄,里面的果蔬菜品供不应求,想买都得预定。”苏锦说。 “就这些?”我看向陆雨晴。 “余时的档案很干净,除了培育农产品外就没其他的。”陆雨晴无可奈何点点头。“自从食品安全问题频发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绿晨农庄,据说很多特权阶级和富商向余时开出高于市场几倍的价格,提出承包他所有产品,但余时都回绝,他一再声明健康的农产品是面向大众而不是个别群体,因此余时在民众中很受尊重。” “下一个。”我心烦意乱问。 “陈芷萧,女,32岁,服务员。” 我无力的用双手搓揉脸颊:“出租车司机、农民现在又出现一个服务员,到底这些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服务员?”苏锦翻看档案看了片刻后诧异问。“资历显示陈芷萧曾经参与过国宴服务?” “她是从几百号人里挑选出来的国宴服务员,从事国宴接待服务十多年,因为年纪大了才退下来,现在专门负责培训大型酒宴的服务员,一般重要宴会都会指定由陈芷萧安排服务员。” “不用猜,这个陈芷萧也是身家清白口碑极佳。”我有气无力问。 “那是当然,都不用我们去调查,能参加国宴服务的政审得查三代。”陆雨晴笑着说。 “还有谁?”我神情愈发凝重。 “韩子笑,音乐老师。” 我抬头看了陆雨晴一眼,这个人我倒是知道,很有音乐才华的一个人,还是国家一级音乐教师,放弃很多学校的高薪聘请,留在聋哑学校给残障儿童教音乐,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最后一个是谁?”苏锦问。 “乔阡陌。”陆雨晴说到这个人时似乎格外有兴趣。“你们应该不知道这个女人,不过她的丈夫和我们是同行。” “警察?” “何涛,一线缉毒警。”陆雨晴指了指我制服上的警衔。“和你的一样,也是一名二级警司。” “何涛……”苏锦蹙眉沉思了半天。“是不是去年牺牲的那名缉毒警察?” “是的,何警司在一次缉毒抓捕任务中,和贩毒人员英勇搏斗,虽然抓获毒贩却因为伤势过重殉职牺牲。”陆雨晴点点头。 “还牵扯到同事……”我感觉脑子里快变成一团浆糊,好半天才清理出思路。“乔阡陌的背景资料是什么?” “乔阡陌和何涛结婚后就一直留在家中,因为何警司工作的缘故,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乔阡陌一直任劳任怨操持家庭和照顾何警司父母,很优秀的警察妻子,可惜何警司英年早逝……”陆雨晴声音低沉。 “凌闻天挑选这五个身份背景各不相同的人,而且每个人都没有任何污点,他到底打算怎么做呢?”我声音焦虑自言自语。 “我对这五个人的背景资料进行过交叉对比,可以肯定这些人之间相互都是没有关联的。” “难道是凌闻天随机挑选的?” “不会,凌闻天选中他们一定有某种原因。”我摇头。 “可是我们从这五个人身上什么也查不出来啊。”苏锦一脸焦灼。 “他们的资料我反复研究过,说实话真的无可挑剔,除了有一件事让我很疑惑。” “什么事?” 陆雨晴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除了我们之外,政治处也在调查乔阡陌,她的档案就是我从政治处借来的,我询问过那边在调查什么,但什么也问不出来,感觉挺神秘的。” “乔阡陌的档案被扣在政治处?”苏锦大吃一惊。“一定不会是小问题,否则也不会由政治处调查,那边管事的严处长可是难缠的主,别想从他口里套出话来。” “我有办法让严处长开口。”我把桌上档案交给苏锦和陆雨晴,让她们继续跟进,并且密切留意这五个人近期动向。 “景承这么办?”苏锦走到门口突然问。“已经有一个星期没他消息了。” “学会适应没有他的日子。”我故意表现出平静。“我们是警察,有没有景承都必须竭尽所能阻止犯罪。” 第十一章巨额保险 严烈。 人如其名,严于律己性烈如刚。 从我被调入省厅刑侦局就没见严烈笑过,感觉全警局都欠了他的钱,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掌握着整个局里所有警员升迁最关键的政审。 刚正不阿的性格让他根本不懂圆滑,背地里警员提到他名字都忌讳如深。 我去三楼政治处时接到电话,话筒里的女声婉转动听。 “秦先生,您好,我是盛世地产……” “对不起,我不买房。”我说完匆匆挂断电话,心里还在嘀咕,现在卖房子的真是无孔不入,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我手机号码。 还没走到二楼电话又响了,依旧是刚才挂断的那个号码。 出于礼貌我还是接通:“刚才你们同事已经给我打过电话,我暂时不考虑买房,希望不要再打这个号码。” “秦先生,您有些误会,我不是向您推销房产的。”电话里的女声并没有因为我的拒绝变的生硬,依旧保持动听的声调。“我是通知您,您的购房手续已经办理完成。” “什,什么?”我停下脚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办理好了?” “您的购房合同和手续。” “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请问您是秦文彬先生吗?” “啊……是,是的。” 女人动听的声音竟然还报出我的身份证和手机号码:“秦先生,如果个人信息没有差错的话,您在我们地产公司购买的海景房相关手续已经办理完成。” “你等会,我在你们那儿买的海景房?”我太吃惊说出声,路过我身边的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敢在政治处高谈阔论买房估计也只有我了,而且以我的收入就连普通住房首付都筹不够,更别说什么海景房。 “是的。” “我,我没买啊。”我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短暂的停顿:“秦先生,我刚才为您核实了资料,确定您的确全款购买了一套海景房。” “全款?!”我嘴张的更大。“你打这个电话到底想要说什么?” “秦先生,是这样,你还需用支付印花税5212元……” “哦,我懂你,你是让我交钱的。”我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你既然有我的资料,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合同里秦先生是在职警务人员。” “你他妈还知道我是警察啊。”我顿时火蹿了上来。“你们这些搞电信诈骗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直接骗到警察这里来了,今天算你走运,我没时间管你,再让我遇到你这样到处招摇撞骗的,我非把你送到号子里去。” 挂断电话我在嘴里细细碎骂一声,现在这些搞诈骗的是不是都不长脑子,骗人也得骗的靠谱点,一张口就是买套房,我都替她智商捉急。 我整理好警服敲开严烈办公室门,他埋头在一大堆文件中,抬头看了我一眼,完全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严处长,没打扰您吧。”我习惯性陪上笑脸。 “秦队,有什么事?”严烈又埋下头,声音和他人一样冷冰冰。 “手里有个案子,想向严处长了解些情况。” 半天没听到严烈回复,过了好久他才抬头瞟我一眼:“你接着说。” “政治处在调查乔……” 我刚说到一半手机又响起,看号码很陌生,长期刑侦养成的习惯,为了不错过任何线索,所有电话我都会第一时间接听。 “秦先生,您应该有些误会……” 竟然又是之前那个女人换了一个号码打来,我瞬间炸了毛:“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他妈连警察都敢骗,到底是你傻还是认为我傻,你不是要钱吗?我就在刑侦局,你他妈敢来拿,老子就敢给,不来是王八养的。” 我挂断电话还不解气,直接关了手机,这才注意到严烈正目不转睛盯着我。 “秦队,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操守,作为一名警务人员……” “后面的我能给您背出来,保证一个字都不错。” 严烈重重叹口气,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扔在桌上:“说正事吧,有什么要了解的?” “政治处为什么要调查乔阡陌?” “乔阡陌的事是警方内部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乔阡陌涉及一起我目前在侦破的凶案,具体的情况和细节我也不能向您透露,但乔阡陌和案情有直接的关系,我希望您能公共调查结果,我可以给您保证,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泄露。” “你认为我这里是可以谈条件的吗?”严烈面无表情和我对视。“内部调查流程和纪律你不懂?” “不是条件是请求,我代表一个人向您请求。” “你能代表谁?赫部长?他即便亲自来,也得按照警方的规章制度办理。” “我怎么会用赫部长来压您。”我一边说一边把一张照片推到严烈面前。“我代表他请求您。” 严烈只看了照片一眼,神情中瞬间泛起溢于言表的哀伤,每个人都有软肋,刚巧我知道严烈的软肋在什么地方。 “严叔,在局里我从来没见过您一声叔,我爸遇害身首异处,到现在我都没能为他抓到幕后真凶,您是他的挚友和同学,就当我爸请求您,帮他讨回一个公道。” 照片里是秦沈峰和严烈年轻时候的合影,两人穿着警服意气风发,那时的严烈还会笑,而且笑容格外的灿烂,我不知道严烈曾经经历过什么,他仿佛背负着很沉重的枷锁,和儿时我熟悉的严叔判若两人。 “乔阡陌和沈峰的案子有关?” “严叔,关于案情我不能向你透露,但乔阡陌应该和案件有所牵连,因为时间紧迫,我必须尽快了解详细的情况。” 严烈沉默了良久,从抽屉中拿出一份调查报告递给我:“政治处并没有单独调查乔阡陌,是我在调查。” “您为什么会调查她?” “何涛因公殉职被追认烈士,政治处在审核何涛材料时,我发现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什么地方?” “何涛是一线缉毒警察,按照规定他必须做收入申报,在何涛往来的账单中,我发现一份高额的意外险,受益人是乔阡陌。” “何警司的工作存在高危性,为家人购买保险也是未雨绸缪。” “可问题是这份保险是乔阡陌购买的。”严烈神情严峻对我说。“而且购买时间正好是何警司牺牲前三个月。” “严,严叔……”我立马领悟了严烈要调查乔阡陌的原因。“她可是烈士的妻子,您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单凭一份保单就做出主观性推断,这样的指控是很严重的,万一……” “我也曾经是一线刑侦警员,相信沈峰也教过你,直觉往往是指引破案的重要因素,我没有想要指控乔阡陌什么,在调查结果没清楚前,一切都建立在我的推测上。” “烈士牺牲和妻子有关,这可不是一句推测能解释的。” “何涛和乔阡陌的情感一定有问题,正常夫妻之间,作为妻子不可能背着丈夫购买巨额意外险,根据何涛生前提供的收入申报,他根本不知道这份保险。” “乔阡陌偷偷给何涛购买意外险,保险生效后何涛就殉职牺牲……”我深吸一口气不敢往下想。 “你要调查乔阡陌,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我没有任何偏见和主观臆断,只是我不希望烈士的声誉被玷污。” 我和严烈交谈完后,收起调查报告正打算告辞离开,有警员敲门进来。 “秦队,我到处找你,警局门口有人找你,打你电话也关机,说是有很重要的事。” “找我的?有说什么事吗?” “说是你在她们放房产公司购买了海景房,你让她过来拿印花税的。” …… 我目瞪口呆愣住,真没想到现在的诈骗犯已经猖獗到如此地步,竟然敢公然骗到警局,我让她过来拿钱还真的就来了,这也太不把警察放在眼里。 我勃然大怒,都忘记和严烈告辞,取下手铐就往大门口冲,在二楼撞见梁定国。 “秦队,听说你都买海景房了,什么是装修啊,也不给……” “我像买得起海景房的人吗?”我瞪了梁定国一眼,拉住他和我一起下楼。“金融诈骗是不是归你管。” “我负责刑侦的,金融诈骗的事归王队负责。” “谁都一样,走,带你去瞧瞧什么叫自投罗网。” 第十二章同居生活 站在门口的女人模样很漂亮,我气冲冲走过去时,她竟然还能保持动人妩媚的微笑。 “秦先生,您好。”女人大方从容的伸出手。 我顺势给她戴上手铐:“其他同伙在哪儿?” “秦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女人一脸惊讶。 “你真是房地产公司的?”梁定国有些迟疑。 “当然是,可以打电话到公司核实。”女人回答。 梁定国把我拉到一边:“还是问清楚再说,我看她不像是诈骗犯,哪儿有诈骗犯会蠢到这种地步,再说你在警局门口把人给铐了,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万一铐错了影响多不好。” 我重新上下打量女人,加之四周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只能暂时把她带回警局,并让梁定国核实女人的身份。 没过多久梁定国急匆匆回到办公室:“她叫越姗姗,真的是房地产公司置业顾问,而且我和对方核实过,你的的确确买了一套海景房。” 我一听半天没回过神,连忙解开越姗姗的手铐,一口接一口道歉。 “秦先生,请你尽快办好手续。”越姗姗惊魂未定,也不再像之间客气。 “等会,我还是没搞明白,首先我真的没买过房。” 越姗姗拿出购房合同:“秦先生,请你确认一下。” 我翻阅合同后更加吃惊,上面的信息竟然全都是我的,而且还有我的签名,笔迹都一模一样,但对于这一切我没有丝毫印象。 “秦先生,麻烦你把印花税交一下。”越姗姗一边说一边把房屋钥匙摆在我面前。 我可是在电话里说过,她只要敢来,王八养的才不给钱,我硬着头皮在局里借了一圈才凑够5千块,签字办完手续后,看着越姗姗留下的钥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一定是陷阱,有人想引我去那套海景房。 我根据合同上的地址找到房间,打开门以后里面宽敞明亮,明媚的阳从落地玻璃透射进来,夹杂着和煦的海风让人心旷神怡。 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着财经新闻,我留意到摆放在门口的鞋,有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我手下意识摸向腰后的配枪,等我慢慢移动过去,直至看到坐在沙发上吃薯条的男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帮我拿一瓶可乐。” “你头发呢?”从我认识景承开始,他就是一头和他神经质气质相得益彰的长发,而如今被剪成潮男发型的他让我很不习惯。 “冰箱在厨房,我要可乐。”景承一脸平静,目光转回到电视上。 我这才反应过来,买下这套房子的是景承,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我所有的个人信息,我拿了一瓶可乐丢给他。 “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我坐到他身边。 “去做我该做的事。”他冲我淡淡一笑。 我在沙发上环顾房间,充满质疑问:“你该不会抢银行了吧。” “抢银行能抢多少钱。”景承摇头浅笑。“我抢的地方可比银行有钱。” “你真去抢劫了?!”我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充满物质的世界,想要适应这个世界首先得有物质,我虽然记不起以前的事,但感觉我好像挺穷的,所以我不能再荒废自己的时间。” “你都做了什么?” “还有什么地方比股市赚钱最快?”景承意味深长笑。 “你去炒股了?哦,难怪你借了陆雨晴的钱。”我长松一口气,不过转念一想,以景承的智商去炒股的确稳赚不赔。 “卡里的钱帮我还给她,多的当是利息。”景承递给我一张卡。 “卡里有多少钱?” “40万。” “你借20万,还给她40万……”我苦笑一声。“早知道我就把钱借你了。” “这套房是送给你的。”景承笑的轻柔。“我们的同居时代从今天开始。” “同居?”我一怔,和景承对视看见他目光中的灿烂,顿时心里猛然一紧,下意识往旁边移了些距离。 “对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我给你说明一下,我们的确是朋友,但,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朋友,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那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景承一脸茫然。 “我,我性取向很正常,我喜,喜欢女人……” 景承白了我一眼:“你恶不恶心。” 看景承的反应我才松了一口气,真怕新人格会让他连性取向都变了。 “我有宿舍住,干嘛无缘无故送我房子?” “你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吗?那就是狗窝,你得学会同时提高自己的精神和物质需求。”景承喝了口可乐一本正经说。“等你和苏锦结婚了,这里就当你们的新房。” “我可是警察,不能收这么重的礼,不过是你送的就另当别论了。”我乐呵呵躺在沙发上。“你还真别说,苏锦一定会很喜欢这里。” “对不起。” “对不起?”我偏头看见景承一脸歉意望着我。 “我上次不该在警局和你发火,我真的不能认同你的做法,当时是我太激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景承的声音很诚恳。 “你居然会给我说对不起。”我哭笑不得,他说的事我压根没放在心上。“其实我以前不是那样的,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直到后来有人改变了我。”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 “是的。”我点点头。“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要追捕怪物,就得先把自己变成怪物。” “我是让你变成怪物的那个人?” “是啊,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变成了怪物,可惜你却……”我低头黯然一笑,其实我是想告诉他,同类永远不会丢下同伴,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是景承丢下我。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过去的我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既然我失去记忆,一个新的开始未尝不是件好事,我想和过去的一切做一个了断,所以我剪掉了头发。” “你的过去里还有很多值得你去回忆的事。”我欲言又止。 “当然有,比如朋友,我会很珍惜有你们这些朋友。”景承停顿了一下一本正经问。“这几天我试图去了解自己的过去,可我始终无法查到和我有关的任何资料,包括我的档案也没有,这是为什么?” 我舔舐嘴唇,好几次想告诉景承关于他过去的一切,话都到嘴边但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医生说你的病情很复杂,必须靠你自己找回记忆,如果我告诉你过去的一切,你现在的人格会和以前的人格产生混乱,会直接导致你出现严重的精神障碍,所以,所以我不能直接告诉你,希望你可以理解。” “你今天心情很好,因为昨晚国家德比中巴萨赢了皇马,你来这里不是开警局的车,在开门前你已经确定了这个小区所有出入口位置,还有你的配枪保险是打开的,最后你的口袋里一共有35元。”景承不笑的样子让我有一种那个疯子又回来的感觉。“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在说谎。” 我避开景承的目光,还没等我开口,他却先笑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除了这些外,我还知道你很关心我,而且是那种不计回报的关心,朋友之间并不是没有谎言,你对我的隐瞒出于不想伤害我。”景承的笑容很明媚充满阳光。 “往好的地方想,就如同你自己说的那样,重新开始也不全然是坏事。” “但我还是有件事希望你能告诉我。” “什么事?” “这几天晚上我一直都在做梦。” “你梦到什么?” “梦里我在一艘三桅帆船上,桅杆上飘舞着一面骷髅旗,这个梦出现很多次,你既然是我朋友,这个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哦,那是你的梦想,你曾经说过,如果可以选择人生的话,你想做一名扬起黑帆驰骋七海的海盗。”我幡然一笑好奇问。“在这个梦里有我吗?” “没有。” “那还真可惜。”我摇头多少有些失望的笑。 “在梦里那艘船带我去了一个洞穴,里面有很多萤火虫灿若繁星。” “你说的是萤火虫之洞,那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我在萤火虫之洞里穿行,看见前面出现亮光,出去后触目可及的白色,我的影子倒影在脚下。” “那是天空之境。” “你是说这些地方对我很重要?” “是的,你能梦到这些,说明你的记忆在慢慢恢复。” “可在这些梦里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谁?” “一个女人,她一直跟在我身边,可我始终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我会感觉到伤心。”景承神情落寞望向我。“在我的过去是不是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女人?” 我一时语塞,景承在潜意识中找到了顾宛如,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编造一个谎言能被他轻而易举戳穿,可真相却足以让他崩溃。 “是的。”我点头承认。 “她叫什么?” “愚者。” “为什么叫愚者?” “你一直都是这样称呼她。”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她死了,应该是愧疚吧,所以在你潜意识中会出现她。” “因为我吗?因为我她才……” “是的。”我很吃力才说出这两个字。 “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尽量简短的回复,因为担心说太多会让景承从中觉察到事实的真相,沉默了很久我拍拍他肩膀。 “忘记吧,有时候遗忘是件很庆幸的事,你至少不用再面对从前的自己,相信我,你不会喜欢之前的自己,就当是为了愚者,她最后的遗愿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如同她还在,我相信她更愿意看见现在你。” 第十三章瘾君子 陆雨晴查到卡上余额时的表情和我得知购买了一套海景房如出一辙,但更让她高兴的是终于有了景承的音讯,不过景承并没有跟我回警局,他似乎对破案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所有的专注都用在股市上。 苏锦把乔阡陌请到警局,会面的地方安排在办公室,她不是嫌犯何况还是烈士的妻子,苏锦一再提醒我,这一次不是审讯只是谈话,要我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反复看过乔阡陌的资料,根据档案记载她应该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女人,不过我勾画出来的乔阡陌在我见到她之后被彻底推翻。 她的模样很漂亮,而且打扮的也时尚,和我猜想中任劳任怨操持家务的女人出入挺大。 “这里能抽烟吗?”紫色的指甲和上面镶嵌的饰物吸引了我的目光。 “可以。”我笑着点头。 乔阡陌抽烟的动作谈不上优雅,不过让我有些不习惯,缭绕的烟雾中她泰然处之:“是抚恤金的事吗?” “抚恤金?” “什么时候可以给抚恤金?”乔阡陌一本正经问。 我极力试图在她眼中扑捉到伤心和难过,但最终一无所获,我原本想避免提及何警司,免得触及到她的情绪,现在看来我的担忧完全是多余。 “乔,乔姐。”陆雨晴应该是想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称呼。“何警司的抚恤金不是由我们负责,今天请你过来是想了解些情况。” “什么事?” “在整理何警司的资料时,我们意外发现你有一笔何警司不知道的财务支出。” “现在警察这么闲吗?”乔阡陌翘起腿吐了一口烟雾。“难不成我每一笔消费都要向你们报告?” “乔姐,你误会了,何警司的职业特殊,所以他的财务必须要申报,我们只是想例行了解一下。”苏锦说。 “他不知道的消费就多了,你们想了解什么?” “何警司有一份人身意外保险,我们发现你追加了三倍保额……” “你们是想说,他的死和我有关?”乔阡陌打断苏锦,她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反应很平淡。 乔阡陌完全打乱了我们之前制定好的流程,她突然反客为主让陆雨晴和苏锦不知所措。 “从银行得到的账单上显示,你在拿到巨额保险金后,购买了一辆豪车还在奢侈品商店买……” “我应该怎么做,终日以泪洗面还是郁郁寡欢?这就是你们认为我该表现出来的样子吗?”乔阡陌也打断了我。“或者说我就该一直很伤心,所有和伤心无关的事都是错的?好吧,我就直接告诉你们,他的死我一点也不伤心。” 我和乔阡陌对视,她的眼中的确没有丝毫沉重,我想严烈的猜测是对的,乔阡陌和何涛之间的感情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么好。 我收起面前的财务报告,既然乔阡陌选择了开门见山,我也用不着再畏手畏脚:“你在何警司殉职前突然追加高额保单,你的行为有理由让我们怀疑背后的动机。” “怀疑什么?” “我见过太多一般人不能理解的事,其中就有妻子谋杀亲夫。”我面无表情回答。 乔阡陌弹着烟灰,表情镇定自若和我对视:“我要的东西他给不了我,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因此杀掉他。” “你要什么?”苏锦问。 “婚姻。”乔阡陌脱口而出。 “何警司奋斗在缉毒一线,他是一位令人钦佩的英雄,作为妻子你对一名殉职的烈士应该有最起码的尊重。”陆雨晴义正言辞。 “我是一个女人,我要的是一个在身边体贴呵护的丈夫。”乔阡陌心平气和回答。“一个只剩下一捧灰的烈士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他是为自己事业而牺牲,你应该为有一位这样高尚伟大的丈夫感到自豪。”苏锦沉声反驳。 “你也是女人,你希望自己丈夫成为烈士?”乔阡陌淡笑反问。 “既然何警司不是你期望的伴侣,为什么还要结婚?”我问。 “我也年轻过,他的英勇和高大也曾令我入迷。” “这段婚姻是你自己的选择,并没有人强迫你。”陆雨晴说。 “人总会犯错,何况是在婚姻这个问题上,有错难道还不能改?”乔阡陌波澜不惊回答。“我也没想到,我的丈夫会是一名瘾君子。” 她话刚一出口,我们三人瞬间愣住,我连忙给苏锦使眼色示意她关上办公室的门。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表情严厉盯着乔阡陌。“何警司是瘾君子?!”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他很忠义自己的事业,他对工作远比对我要在意。”乔阡陌反应依旧平静。“让他上瘾的不是毒品。” “那是什么?” “肾上腺素。” “什么?” “他拒绝自己的生活平淡无奇,他无法忍受失去掌声和关注,我见过男人对金钱痴迷或者对权力热衷,可他只对荣耀上瘾,每天都沉浸在他的英雄主义中,在刀尖上和枪口下起舞。” “缉毒是何警司的工作,你怎么能诋毁一个用生命捍卫自己事业的烈士!”苏锦斥责。 “他把一切都奉献给了荣耀,既然他的世界根本不需要我的存在,我为什么还要痛惜他的生死。” “你可以选择离婚。”陆雨晴说。 “和一名警员离婚可以分多少钱?”乔阡陌笑着反问。 “在你眼里只有钱吗?” “除了钱之外,他还能给我其他的吗?” “你在等他死的那一天。”我恍然大悟。 “他不会有什么遗憾,带着烈士的头衔下葬应该让他很满足。” “你……” 我刚想发怒,门从外面被推开,一头短发的景承走了进来,我以为现在他应该在股市才对,我们一脸疑惑望着他,可景承的注意力只在乔阡陌的身上。 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乔阡陌身边:“我在门口听到你们之间的谈话,我猜你每天都在等丈夫的死讯,一个终日在刀尖上起舞的男人,注定不会一直幸运,我能理解你,在他们看来你丈夫是英雄,而在你眼里他充满了病态,对荣耀有畸形的渴望。” 乔阡陌和景承对视了片刻,默默点点头。 “等待是被动的,你虽然做好了准备,可无法却判断未知事物的发展轨迹,但你提高三倍保额却是主动行为,除非你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否则在你丈夫殉职前突然这样做,只说明你知道他有危险,而且这个危险很有可能危及他的生命。” 我终于在乔阡陌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看见一丝慌乱。 “只是巧合。”乔阡陌拒绝和景承视线接触。 “你的反应是担心。”景承保持着微笑,只是没有了以前的锋利和尖锐,彬彬有礼的样子让人陌生。“说明你和你丈夫的死无关,那么问题来了,你在担心谁呢?” “有证据你们就起诉我。”乔阡陌起身要走。 我们根本没有留住她的任何理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需求,你丈夫渴望荣耀,而你渴望呵护,在你丈夫身上得不到你想要的,可我却没有发现你的失落,说明你的需求一直都在被满足……”景承望着乔阡陌站在门口的背影。“男人!是另一个男人。” 乔阡陌像是被电击,我明显看到她开门的手轻微抖动一下。 “你在担心另外一个男人,你担心警方的调查会牵连到他。”景承胸有成竹继续说。“这个男人向你透露了你丈夫会有危险的事,可问题是,你丈夫作为缉毒警察,所有的工作都是保密的,谁会知道他的工作日程呢?” 乔阡陌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开门离开。 “是同事,是何涛的同事!”景承望着关闭的门笑意斐然。 “缉毒组里有人把何警司执行任务的事透露给了乔阡陌,所以她才知道何警司会有危险。”苏锦恍然大悟。 “现在我们要把这个人给找出来。”景承点点头。 “你,你怎么来了?”比起乔阡陌,我更好奇突然出现的景承。 “我要信守承诺,何况我们还是朋友,我答应过会协助你们处理完这一起案子,当然也是最后一起。”景承的笑容诚恳灿烂。“不过有一个条件,如果我留下必须按照我的方式。” “你的方式?什么方式?”陆雨晴好奇问。 景承目光落在我身上笑言:“我不想自己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我抽笑一声,那一刻心里五味陈杂,感觉命运好像给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一切仿佛都回到我刚认识景承的时候,但不同的是,我变成当初那个没有底线无视道德的怪物,而他变成坚持原则的我。 第十四章魅惑天使 公安厅下属有不同打击罪犯的职能部门,不同的机构办事风格也各不相同,比如刑侦局的同事多少脾气都很暴躁,这和长时间与穷凶极恶的凶犯接触有关系,而缉毒大队的警员相对要沉稳的多。 即便是天天打照面的同事,你也很难从缉毒警员脸上看见过多的表情,他们的喜怒都不会写在脸上,这是因为贩毒分子向来狡猾,和这群毒贩打交道首先就得学会表演,可以说缉毒组的警员每一个都是经验丰富的演员。 “你打算怎么做?”陆雨晴和苏锦继续调查档案中其他的人,景承打算找出向乔阡陌透露消息的人,他抬头对我说。“我们手上没有任何证据,不能贸然直接去缉毒组调查,不管能不能找出这个人,对何警司乃至缉毒组都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你说要按照你的方式,何必问我呢?”我苦笑一声。 “你不像一个警察,至少不像一个正常的警察。”景承叹息一声。 “我曾经想当一名正常的警察……”我在椅子上伸懒腰。“可正常的警察不会抢劫银行或者劫持航班。” “可我在你身上并没有看到后悔,相反提及这些事你表现出兴奋和乐此不疲,不要把责任推卸到曾经的我身上。”景承说。 我无言以对,即便他遗忘了过去的记忆,但依旧还具备看透我任何心思的能力,包括我极力去伪装的情绪,我承认自己很怀念和景承曾经有过的疯狂。 “没想到你失忆后我还是说不过你。”我无奈的惨笑,偏头问他。“按照你的方式,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找出透露消息的人不是难事,但需要时间。” “可问题是,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凌闻天只留给我35天,如今还剩下23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他会把档案中的五个人变成凶手。” “给我说说凌闻天吧。” “我没见过他的样子,但我很肯定他绝对不是虚张声势。”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我和他交谈的时候有一种错觉,感觉坐在我对面的就是你,知道我最忌惮的是什么吗?” “什么?” “忌惮你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敌人。”我从椅子上坐直身子。“现在我的担心终于应验了,唯一不同的是,凌闻天比你还要黑暗。” “袭击并且导致我失忆的就是他?” 我点点头。 “没有道理啊……”景承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的确可以用催眠的方式达到解离性失忆的效果,从而封存一个人的记忆并且改变其人格,这需要催眠者拥有极高的心理掌控力,同时被控制者要在绝对信任的前提下才能做到。”景承愁眉不展说。“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我不可能没有任何防备,到底什么原因能让我对凌闻天毫不设防呢?” “难道你认识凌闻天!”我猛然抬起头。“所以见到他的时候很放松,可,可这也说不通啊。” “为什么?” “首先向你这样自大刻薄的人不会有朋友,再说凌闻天是凯撒的门徒,你和他不应该有交集。” “凯撒?”景承听到这个名字流露出陌生的神情。“凯撒是谁?” 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原点,他现在的样子和当初我第一次听到凯撒时反应一样,我把凯撒和C档案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景承,当然在讲述中我规避了和景承有关的案情。 “Chelsea……”景承听完后说出一个单词。 “什么?” “九大堕天使中的魅惑天使。” “我对宗教不懂,这个天使的罪名是什么?” “魅惑天使拥有改变的力量,宗教传闻中就是魅惑天使引诱了夏娃和亚当,从而开启了罪恶之门,如果凌闻天就是凯撒麾下的魅惑天使,那么他最大的能力就是把人性中最邪恶的一面赋予给人。” “他的确有蛊惑人心的本事。”我低头喃喃自语,至少现在我都不愿意向景承透露他过去的遭遇,也应该归功于凌闻天,他寥寥数语就让我顾虑重重。 “除此之外,魅惑天使也是所有堕天使中最神秘的,传闻中没有任何人见过其真正的面目。”景承忧心忡忡说。“他能让我放下戒备已经匪夷所思,另一方面,他是如何进出戒备森严的看守所,为什么没有人核查过凌闻天的身份,甚至在袭击发生后还能全身而退。” “当时在场接触过凌闻天的警员都殉职,唯一有可能捕捉到他样子的监控视频也被损毁,目前还在抢修恢复,不过情况不容乐观,技术科那边反馈的消息,恢复的可能性很小。” “凌闻天敢单独去见你,说明他并不怕你,但他却没让你见到他的样子,而且有意损毁监控视频,这么看起来,凌闻天在刻意掩饰自己的模样。”景承若有所思自言自语。“他为什么如此在意去隐藏自己的样子呢?” “对于凌闻天,我关注的还不是这些,他向我转述了凯撒的观念,试图用提供的五个人证明人性本恶,但问题是,这个世界既然充满善,就一定会存在恶,我并不一味的认同这个世界有多美好,邪恶固然是有的,可他即便真的让那五个人成为凶手,也不足以对我的信仰有任何改变。” “你是想说,凌闻天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凌闻天证明了人性本恶,也不会对我有丝毫动摇,我感觉这一次的情况远没之前紧迫严峻。” “路西法……恶魔最想拥有的杰作,如果你是凯撒拼图中最重要的环节,那么诱惑你堕入黑暗的意义尤为重大。”景承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凌闻天告诉你,要把档案中的人变成凶手?” “是啊。”我点头。 “不,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变成凶手,也对你没有任何冲击。”景承摇摇头,摸着下巴沉思良久。“他想向你证明人性本恶,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你堕入邪恶,他……” “他怎么了?” “他真正的目标是你!” “我?他打算干什么?” “你会在35天后成为凶手!” “这,这不可能啊。” “还有什么比代表光明的英雄成为凶手更有说服力的,如果你变成了凶手,而且是真正的凶手,那么凌闻天不但能颠覆你的信仰,还能摧毁所有认同你的民众信念,这远比杀人传播恐惧更有效果。” “我为什么要去杀人?”我摊开手反问。 “那你为什么坚信凌闻天会让另外五个人成为凶手?”景承同样也是反问。“因为你相信他具备这样的能力,只不过现在目标变成了你而已。” “凌闻天背后的是凯撒,我和他始终站在对立面,我是永远不会向恶魔妥协,那么凌闻天凭什么能让我去杀人?” “当然不会是催眠,这样不足以让你信服,在凌闻天的计划中,他应该为你准备了周密的安排,关键就在他给你的那五个人中。”景承神情谨慎。“他会一步步把你引诱进陷阱,亦如诱惑夏娃和亚当开启罪恶之门。” “首先我的主观意识中不允许我行凶杀人,再者我完全没有去杀人的动机,凌闻天唯一能做到的只有靠我身边人安危来胁迫我,退一万步说,即便凌闻天成功了要挟我达到目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臣服和认同凯撒的做法,只会更加让我坚定的去反击。” “不要盲目的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很多事是你无法预料的。”景承重新翻开桌上的档案。“凌闻天挑选的这五个人一定和你有某种关系,或者说将会你产生交集,他的计划就隐藏在这些人当中。” “从目前的调查结果看,这五个人的身份背景都很干净,接触过的乔阡陌也不过是一个有自己追求的普通女人,按照人际关系的范围来讲,她是距离我最近的人,可我不认为和她会有什么交集。” “人性是很微妙的事物,没有人可以通过眼睛去了解一个人的人性,乔阡陌和何涛一直是模范夫妻,但事实结果呢?”景承面色沉稳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隐藏自己的天性,至于隐藏的是善还是恶,只有在不经意间才会暴露出来。” “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去扫墓。” “扫,扫墓?给谁扫墓?” “我查到那个叫愚者的女生名叫顾宛如,死于一起爆炸案,你告诉过我,她是我过去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女人,虽然我记不起和她的往事,但明天是清明节,我想去拜祭一下她。” 我一愣,虽然极力想避免景承想去顾宛如,但去找不到任何劝阻的借口,我很担心他会受到刺激,可看着他期盼的目光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陪景承一起去。 第十五章巧合?巧合 细雨让本来就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站在墓碑前景承把一束百合下,然后久久凝视顾宛如洋溢着微笑的黑白遗照。 我在旁边时刻瞟着景承,原本以为他会记起些什么,脑子里想着该如何应对他的疑问。 他弯下腰指尖轻柔的触摸在照片上,动作温柔缓慢像是爱人间充满深情爱意的抚摸。 雨水滴落在他身上,我看见他半边湿透的身体,抬头望向我时,我分不清景承脸上的是泪还是雨。 “我,我记不起她是谁……”景承的声音很失落。“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照片很心痛。” 我也心痛,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我和她是恋人?”景承继续问。 “她曾经等过你,可最终被你推开。”我在他面前只能说实话,当然,是他听不懂的实话。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认为这是对她最好的方式。” “她一定很恨我。”景承声音伤感。 “不,她从未埋怨过你,直到最后她都认为你是她的骄傲。”我埋下头声音低缓。 “我只查到和她有关的爆炸案,但却没有后续消息,这起案件好像被警方封锁,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引爆的炸弹?” 我抹了一把嘴,避开景承的目光:“暂时没有抓获真凶。” “我有家人吗?”景承突然问。 “没有。”我吃力的摇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样也好。”景承叹息一声,重新站到伞下。“至少我没有那么多牵挂,我打算和过去的一切告别,是时候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景承说完再一次凝望顾宛如的墓碑,我听见他不舍的说出再见。 我和他向墓园外走去,暗暗在心里长松一口气,看起来景承并没有触景生情回忆起过往的点滴。 “秦队,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从旁边传来,抬头才看见伞下的王见成,何涛殉职牺牲后由他担任缉毒组的队长,我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突然一怔看到身旁的景承才意识到他来墓园还有其他目的。 “来祭拜……” “来祭拜何警司。”景承抢先说出口。 “秦队有心了,队里同事都在上面,一起走吧。”王见成说。 我坚硬的点头,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里?” “何涛是去年殉职的,王见成刚被任命队长,他一定会和缉毒组的警员来祭拜何涛,这就是人性,不这样做会被人误解无情无义。”景承一边擦拭身上的雨水一边回答。“你不是没有机会接触缉毒组吗,现在机会来了。” “今天这样的场合不太适合吧,何涛可是烈士。” “不是告诉过你,人性总是在不经意间才会暴露,他们越是没有准备越容易看出端倪。”景承拉拉衣领在我耳边低语。 我更担心景承,刻意叮嘱:“今天你做好注意自己说话的方式,弄不好会被打的。” 我还是比较习惯和这样的景承交谈,有那么一刻我都忘记了他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似乎失去记忆并没有影响他的狡黠。 在何涛的墓前我看到所有缉毒队的警员,祭奠的过程沉痛而伤感,黑色制服上的白花让一切都显然那样庄严肃穆。 每一个警员在墓前放下花,各自说着追忆的话来缅怀这位烈士,最后轮到景承,他久久站在幕前沉思,等他转过身时我心里一惊,他还保持着习惯的小动作,每一次发起攻击前都会去梳理长发,即便现在他剪了短发,但这个习惯还保留着。 “你们谁和何警司的妻子有染?” …… 景承话音一落,所有表情沉痛的警员先是短暂的愕然,很快就转变成愤怒,义愤填膺冲上前围住景承。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挡在景承面前。“他脑子有点问题,我给大家道歉。” 警员碍于我的面子没有爆发,否则我估计景承今天得被抬着才能离开,他就缩在我身后,怯生生探出头打量警员。 我还专门叮嘱过他,没想到景承居然在这种场合下直截了当发难,我生怕他再说错话成为众矢之的,我一个人真没把握能护住他。 “王队,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改天我专门去给各位道歉,能不能先让大家都回去,我单独有些话想和你谈。” 王见成还算镇定,招呼组员回去,等到四下没人气冲冲质问:“秦队,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他到底是谁?在烈士墓前出言不逊,要不是你在我非把他打趴下。” “你和何涛的感情一定很深。”景承始终站在我旁边,保持和王见成的距离。 “废话,我和何警司出生入死多少次,感情能不深吗?”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伤心是一种情绪,而且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情绪,一旦被触发会不受控制,可奇怪的是,刚才我在所有警员表情中都没有发现这种情绪,唯独你是例外。”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王见成大骂。 “你不是在愤怒,真正的愤怒是突然的爆发,你是在掩饰心虚。”景承并没有退缩。“你的伤心充满了愧疚,以至于你始终无法去直视何涛的遗照。” 王见成向前一步跨出,抡起的拳头被我握住,他怒目圆瞪盯着我:“你竟然纵容一个外人来诋毁自己同事?” “王队,你冷静点。” “外人?你怎么知道我是外人?哦,我知道了,有人事先告诉过你。”景承面带微笑,但并没有挑衅的成分。“刚才我问谁和何涛妻子有染,所有人都表现出气愤,只有你没有反应,因为你就是向乔阡陌透露消息的那个人!” 我一惊,同时也明显感觉到王见成紧绷的拳头轻微抖动一下。 “王队,你的个人隐私我不感兴趣,但现在乔阡陌涉及一起我在调查的案件,你可以选择和我私下谈还是让我调查出来去审讯室谈?”我面无表情问。 王见成挣脱手,心烦意乱避开我的视线,动作慌乱的摸出一支烟,深吸一口后:“换一个地方说。” 我下意识瞟了一眼何涛的墓,意识到王见成没有勇气在这里坦诚真相,说明景承的判断是正确的,王见成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王见成在车上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你和乔阡陌是什么关系我没兴趣,现在的问题是,你向她透露了何涛执行任务的时间,而乔阡陌立即追保额。”景承单刀直入询问。“如果你不说出实情,那么你就涉嫌和何涛的死有关。” “你们认为是我害死了何涛?” “你和他妻子有染,而且何涛殉职后你接替他的位置,从利益角度看你有作案动机。”我直言不讳。 “我怎么可能去谋害自己手足同事,事实上是他想要我们的命。” “……”我一愣,就连景承也大吃一惊。“你什么意思。” “我本来不该说这些,何况死者为大,但你们既然怀疑到我,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何涛太沉迷荣誉,根本不顾及大家的安危,为了凸显自己的英雄主义,经常把大家置于危险之中。” “你慢慢说。” “他牺牲的那件事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当时我们得到线报,知道有毒贩携带大量毒品交易,原定计划是跟踪毒贩在合适的地点进行抓捕,但何涛提出要在大桥上堵截毒贩。” “他为什么这么安排?” “有媒体会全程拍摄抓捕过程,在大桥上实施堵截更符合他的个人英雄主义。” “线报里有没有提到毒贩有炸弹?”景承问。 “提到了,这也是大家担心的地方,万一毒贩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但何涛却一意孤行,坚持他制定的抓捕计划,他根本没有顾忌大伙的安危,在所有人眼里他是英勇无畏的英雄,可他的英勇是建立在组里十几个手足生命之上。” “所以你把这次任务告诉了乔阡陌。” “对,是我告诉她的,但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以为那会是我的遗言,算是和她告别吧,按照抓捕计划一旦失败,最前面的我和何涛都难逃一死。” “原来是这样。”景承叹息一声。“那为什么你活了下来?” “毒贩发现警方的检查站,知道在劫难逃试图强行闯过去,后备计划是把毒贩堵截在桥上迫使其投降,可何涛举枪向毒贩射击,最终躲闪不及被车撞到当场身亡,要不是司机临危不惧把车开下桥,炸弹在水下爆炸的话,我现在也应该躺在墓园里。” “等等,司机把车开下桥?”我眉头微微一皱。“何警司殉职的案子就是1.12缉毒案?” “是的。”王见成点头。 “那个五个人的档案中有一名叫田浦的,在1.12缉毒案中,就是他把出租车开下桥避免了更大的伤亡。”我神情严峻对景承说。“田浦和乔阡陌都和这起案子或多或少有关系,难道这是巧合?” 景承缓慢的摇头,在嘴角绽开的微笑不再神经质,充满了自信和深邃。 “恶魔的游戏里不会有巧合……” 第十六章卧底 乔阡陌和王见成的关系始终属于他们的私事,我对此不感兴趣也不想过多询问,我从来都 认为感情上没有对和错,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其中的缘由。 对此王见成对我感激不尽,景承分析凌闻天向我提供的五份档案,很有可能这些人都是引子,真正的关键是和他们有关联的人。 比如乔阡陌引出了何涛,从而又指向1.12缉毒案,田浦也出现在这件案件中。 “和田浦有关的又是谁呢?”景承来回走动。 “毒贩,当时坐在田浦出租车上的毒贩。”我说。 “可毒贩当场毙命。”王见成说。 “何涛死了,毒贩也死了,这些和档案里的人有关联的都死了……”景承若有所思沉默了良久,抬头问王见成。“你刚才说,何涛是接到线报才布置了抓捕行动,提供线报的人是谁?” “不知道。” “缉毒组不知道线报的消息来源?”我一脸错愕。 “线报不是由我们自己卧底警员提供的,为了确保线人的安全,一直都是由何警司单独与其联系,何涛牺牲后这条线就断了。” “这么重要的线索何警司没有向局里领导报备?”我问。 “缉毒工作性质特殊,在保密环节尤为谨慎。”王见成解释。 “毒贩当场毙命,线人联系中断,1.12案子的后续怎么跟进呢?”景承若有所思问。 “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王见成开车带我们到了看守所,不一会警员带进来一名穿囚服的男人,看模样三十来岁,面相阴沉不苟言笑,裸露的脖子上纹身清晰可见,头上缠着纱布隐约能看到渗出的血迹。 王见成示意看守警员先出去,关上门后解开囚犯的手铐。 “伤的严重吗?”王见成没有了之前的严厉,声音透着关心。 “死不了。”囚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直接伸手从王见成身上摸出烟,点燃后才来回打量我和景承。“他们是谁?” “金顺,警方派出的卧底警员。”王见成向我们彼此介绍。“他主要负责收集毒贩销售网络和犯罪证据。” “他人都死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归队?”金顺一脸烦躁问。 我猜他提及的应该是何涛,看起来他对何涛并没有什么好感。 “你的任务还没结束,再等等。”王见成安慰,顺手把半盒烟塞到他口袋。 “等,等多久?我他妈都等了三年了。”金顺打开王见成的手,把头偏到另一边。 “站起来!”王见成怒火中烧。“你现在还有一点警察的样子吗?” “你还知道我是警察?”金顺叼着烟拉开衣领,露出狰狞可怖的纹身。“他妈有警察像我这样吗?我老娘重病住院,我想去看看她都不能。” “我会帮你去看望她的。” “你去说什么?你能说什么?”金顺背过身,铮铮铁骨的汉子抹去眼角泪水,情绪稍微平静了些。“说吧,什么任务。” 我对面前的男人肃然起敬,他才是真正的无名英雄,即便有再大的牺牲和付出,最终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你为什么不喜欢何警司?”景承突然问。 金顺直视景承,在得到王见成点头后回答:“谈不上喜不喜欢,他是我上司,我履行自己的工作和责任,三年前我奉命卧底收集毒贩犯罪证据,可他有三年没有和我联系过,我猜除了我之外,他还派出了其他的卧底警员。” “为什么你认为何警司还有其他的卧底警员?” “市面上流通的毒品按照占有比例分别是海洛因、可卡因和大麻,我用三年时间只了解清楚最底层的分销网络,根本接触不到核心,但这三年来何涛陆陆续续打掉了市面上几乎所有的贩毒网。”金顺一边抽烟一边回答。“如果没有确切的情报根本无法做到,所以我推测还有其他的卧底警员。” “缉毒工作和刑侦还是有区别的,毒贩都异常谨慎狡猾,全都采用单线联系,只有顺藤摸瓜才能抓到顶层的大毒贩,稍微有丁点风吹草动,毒贩就会中断和下线的联系,这对警方抓捕造成很大的难度。”王见成向我们解释。“何警司在这方面很有能力,他打掉的贩毒团伙都是连根拔起,只是一直以来何警司不肯说出情报的来源。” “你们只要稍微认同一下我的建议,1.12案子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用不着继续当卧底。”金顺说。 “1.12案子?”我眉头一皱。“有什么关联吗?” “情况是这样的,缉毒组在侦破和打击毒品上的确取得了很多的收获,在很长一段时间,传统的毒品几乎在市面上销声敛迹,但很快就被另一种新型毒品所替代。”王见成说。 “冰毒?”景承脱口而出。 王见成点点头:“我们查获了小批量的冰毒,经过化验证实这批冰毒的纯度之高前所未见,具有极强的致幻效果,因此很快成为主流毒品,几乎在一夜之间,占领了整个刚被清理干净的毒品市场。” “只要抓到吴松平,早就能端掉冰毒这条线,现在好了又得重新开始调查。”金顺掐灭手里的烟叹口气。 “谁是吴松平?”我问。 “就是1.12缉毒案中畏罪自杀的毒贩。”王见成回答。 “和他有什么关系?” “海洛因、可卡因和大麻的制作工序很繁琐,而且需要大量的原材料,这些因素限制了毒品的制造,也让毒品的价格高居不下,众所周知毒品的来源无非就那么几个地方,市面上出现的毒品都是一级一级分销下来,在这个过程中警方很容易就能打断其中的链接。”金顺看着我们冷静解释。“但冰毒不一样,只要掌握了制毒技术,原材料很容易得到,因此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制作出毒品。” “一般毒贩不会携带过多毒品,一来风险太大二来下家也吃不掉,但在1.12缉毒案中,吴松平携带的冰毒数量惊人,我们推测他很有可能接触到制毒核心圈。” “我得到吴松平携带毒品的事后第一时间上报,原想着只要抓住他就能找到制毒的人,这么简单的事你们都能搞砸,吴松平死了,他的上线是谁再也追查不到。” “你的意思是说,这批高纯度的冰毒是在本地制造的?”景承问。 “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如果是从其他地方运输进来,为了避免风险毒贩都会采用分批次运送,这么大的量只说明制毒源头就在本地。” “这样看起来何警司的抓捕计划其实是失败的。”景承若有所思说。 “失败?是失职!”金顺怒不可遏。“就因为他的指挥错误,让多少同事的心血白流,抓获制造冰毒大毒枭的机会就让他这么白白给浪费了,算了,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如果何警司还有另外的消息来源,我不认为这个透露情报的是警员。”我深思熟虑说。“如果是警员早应该主动和你们联系才对。” “我们也是这样推测的,但何警司殉职后,这个人应该不敢再联系警方。”王见成说。 “这批冰毒出现在市面上后,之前所有的销售渠道全都改变了,我三年来做的一切相当于徒劳无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混进毒贩的新圈子。”金顺目光涣散。 “现在有一个机会。”王见成说。 “什么机会?”金顺问。 “我们在前天秘密抓获了两名贩毒的香港人,据他们交代是前来购买一批冰毒,要的量很大会直接和上级拆家交易,目前这两个人被关在局里,我们打算派人顶替他们身份和毒贩见面。” “我可以去。”金顺神情坚毅。“不过贩毒的人很多都认识我,我不能冒充去交易的人,你还得在组里找两个面生的。” “缉毒组的同事不能用,万一被毒贩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我打算从外地抽调两名警员。” “交易时间是什么时候?”景承突然问。 “明天晚上。” “时间仓促,贸然让两名警员去冒充毒贩危险很大。”景承说。 “我也考虑过这种情况,可这是接触这个制毒团伙最好的机会,如果可以我愿意自己去。”王见成焦头烂额。 “你,你看我怎么样?”景承一本正经问。 “你?你什么怎么样?” “我去冒充交易的人。”景承回答。 “你?!不可能,你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一开口就会被识破的。”王见成摇头。 “这可不是儿戏,不是随随便便闹着玩的,稍有差池会有生命危险。”金顺也摇头。 “他可以。”我舔舐嘴唇,好半天从挤出三个字。“他不是警察,身上也没有警察的习惯,而且他可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如果他愿意的话,的确是最合适的人。” “秦队,你真认为他可以?”王见成认真问。 “他抢劫过银行还劫持过航班,当毒贩又能算的了什么。”我苦笑一声。 第十七章漏网之鱼 王见成不敢把希望寄托在景承的身上,何况这么大的事万一有差池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他坚持要上报局里,我直接向赫楚雄汇报了情况,事实上他也对现在的景承状态表示怀疑,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我不敢单独让景承去接触毒贩,我不知道毒贩会做出什么事,但我更担心景承会不会做出什么,所以我坚持和景承同行。 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来熟悉毒贩的背景资料,还要从金顺那里了解和熟悉毒贩之间的习惯和用语,事实上我挺紧张的,反倒是景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等到只剩下我和景承时,我放下手中的毒贩档案:“为什么突然要冒充毒贩?” 若是以前我根本不会问这个问题,景承做任何事都有很明确的目的,但永远都没有上升到道德和正义的高度,何况现在的他对于查案毫无兴趣,能让他留下来唯一的原因就是对朋友的承诺。 他答应最后帮我们一次,凌闻天的案子结束后他不会再留在警局,突然插手缉毒组的案子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见过罂粟吗?”景承答非所问。 我点点头,在警校时我见过这种神奇的植物,在枝条上伸展的羽毛般叶片,火红色的如丝绒般的花瓣吸引了我的目光,但一切都不及她的果实,谁能想到如此美艳的花朵却蕴育出恶魔的果实。 “罂粟最开始是用来提供食用油的,和普通的植物并没有任何区别,直到后来大规模种植芝麻和油菜才替代了罂粟,但罂粟并没有淡出人们的视线,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用罂粟茶来缓解一天的疲劳。”景承面带微笑对我说。“直到很久以后人们才发现罂粟果实里蕴藏的秘密。” “鸦片。”我说。 “提到鸦片这个词总是让人联想到罪恶, 但实际上适量的鸦片具有药物功效。”景承说到这里一本正经问我。“提到鸦片你能联想到什么?” “战争,颓废还有罪恶。” 奔腾吧,你深不可测的靛青色的海洋! 千万艘船舰在你身上驰驱,痕迹不留。 景承随口朗诵出一段诗词,然后平静对我说:“这是拜伦伟大的诗篇之一,但后人却不知道,拜伦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就是借助鸦片的兴奋带来了灵感。” “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啊。”我白了景承一眼。 “是啊,人命意识到依赖鸦片的危险,所以极力想要摆脱鸦片的束缚,想要把鸦片单独的定义为一种药物,因此德国科学家找到另一种纯粹的镇痛成分。” “吗啡。”我对毒品的了解全来自警校学到的知识。 “战争让吗啡被世人所熟知,在战场上吗啡救活了太多重伤员,可遗憾的是,吗啡的成瘾性更强,远远超过了鸦片,从而人们把吗啡也定义成毒品,对此科学家又对吗啡的分子结构进行了分解修补。”景承笑的意味深长。“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我茫然的摇头。 “海洛因问世了,谁能想到会是科学家创造了恶魔的粉末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认真问。 “所有的毒品产生都是有根源的,但毒品最开始并不是危害人,反而是在帮助人,除了上面提到的,还有可卡因,原本是缓解疼痛的古柯叶片,直到后来人们不断提高其纯度才出现可卡因。” 景承停顿了片刻意味深长说:“任何事都要双面性,就连毒品都是如此何况是人。” “你怎么突然对毒品这么感慨?” “我是对人性感慨。” “谁?” “双头犬。” 我一愣,还是没明白景承话里的含义。 “凌闻天对你提及过双头犬,我猜他真正想要提醒你的是,双头犬代表着正义和邪恶,正如同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两面。” “你认为我身上还有邪恶的一面?”我大吃一惊。 “你就算了。”景承笑的尴尬。 “那你说的是谁?” “你认为何涛是一个怎样的人?”景承一本正经问。 “抛开其他的不说,至少他对自己的使命还是尽责的……”我说到一半停住。“你在暗示什么?” “何涛没死之间打掉了市面上所有贩毒团伙,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不折不扣的缉毒英雄,但为什么金顺在三年时间内都无法接触到毒贩的核心层呢?” “你以为当卧底那么简单啊,真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毒品早就销声敛迹了。”我白了景承一眼说。“首先得提防被毒贩发现,然后要一步一步取得毒贩的信任,这是想要时间的,如果中间有任何一步行差踏错,可不是重来那么简单,缉毒战线上牺牲的卧底警员有很多。” “是啊,金顺才真正是在缉毒第一线,他都无法掌握确切的毒贩信息,那么何涛又是如何得到这些情报的呢?” “你没听王见成说,何涛有一个秘密的线人,所有的情报都是由这个线人提供。” “但这个线人并非是卧底警员,你试想一下,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掌握所有贩毒组织的机密呢?”景承反问。 我一愣突然回答不上这个问题,细想一下的确说不通,如果是普通线人不可能知道毒贩这么重要的情报。 “能掌握这些信息的只有团伙核心成员,为什么一名贩毒核心成员会向警方透露情报呢?从利益和心理行为上,这都是不符合正常逻辑的事。” “也有可能是毒贩幡然醒悟,想要戴罪立功。” “你自己认为这个解释牵强吗?”景承淡笑。 我也认为自己这个想法荒谬,能进入贩毒组织核心的人又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这是一群执迷不悟的亡命徒,根本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后路,事实上这群人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何涛打掉所有贩毒团伙,可高纯度的冰毒却很快泛滥,我记得王见成说过,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些冰毒就占领市场成为主流毒品,要建立一条安全的毒品销售网络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刚被警方清剿干净,制造冰毒的人又是从何铺设销售网络呢?” “漏网之鱼。”我思索了半天才想到合理的解释。 “这个漏网之鱼也未免太大胆了,根本没把警方放在眼里,或者说此人并不需要去担心警方。”景承意味深长说。 “我,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这是整个毒品市场的蛋糕。”景承在纸上画了一个圈。“这个蛋糕被不同的毒贩分食,因为长时间的经营各自占有的比例是稳定的,那么作为新一代毒品的冰毒就很难插足,如果分食这个蛋糕的秩序被更改,只剩下一个人独享蛋糕呢?” “清理掉所有毒贩,当市面上只剩下冰毒,那么就能一夜之间占领整个市场。”我恍然大悟。 “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重新制定秩序?”景承继续问。 “警方!”我大吃一惊。“你,你是说向何警司提供情报的就是那条漏网之鱼。” “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合作模式,警察和毒贩的合作,何涛借助毒贩成功扫清了市面上的毒品,但作为交换漏网之鱼会独享蛋糕。”景承点点头平静说。“其实从我的角度来看,何涛的做法并没有错,他重新缔造了一种新的秩序,一种可以由他完全掌控的秩序,打击毒品在全世界都是屡禁不止的难题,想要彻底禁毒根本不可能,只能控制和减缓。” “可现在冰毒比以前还要泛滥啊。” “因为何涛没有遵守合作,他同样也有两面性,他怎么会满足和毒贩合作从而暂时的风平浪静,何涛想要一网打尽。”景承心平气和说。“你真认为何涛是个人英雄主义?他真的会因为荣誉而不惜生死?” “难道有其他的原因?” “他不能让警方抓到吴松平,他担心吴松平会说出自己和毒贩合作的事,所以他必须确保吴松平不能活着,所以他才选择在桥上布控,目的就是为了逼迫吴松平负隅顽抗,从而当场击毙吴松平。” “吴松平就是那条漏网之鱼!”我一脸惊愕。 “何涛也是这样认为,至少他以为前去交易的会是和他合作的那个人,但没想到会是吴松平,结果何涛棋错一着自己死在桥上。” “何涛可能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最后竟然成就了另一个大毒枭。” “凌闻天给你的名单中有乔阡陌,她只是一个引子,但引出的并不是何涛,而是与何涛合作的毒贩,一个能说服警察合作的人一定不简单。”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难怪你要参与这次卧底任务,你想找出这条漏网之鱼。” 第十八章反客为主 按照约定的时间,在酒店门口接我们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简单介绍后得知他叫曹连伟,话不多但给人感觉很警觉,眼睛一直四周张望,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说出地址后再没和我们交谈。 王见成已经安排了周密的计划,并且在交警部门协助下全程监控,景承很镇定上车后就闭目养神,金顺长期卧底经验丰富,估计知道说的越少越安全,因此他和景承一样安静,只有我心里惴惴不安。 虽然抓毒贩和凶手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毕竟第一次接触到缉毒任务,何况这一次出于对任务的考虑,我没有携带配枪。 我留意到曹连伟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后视镜,他应该长期从事贩毒,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倘若同一辆车跟在后面时间过长就会引起他的警觉,好在王见成安排了不同车辆轮流跟踪。 到达目的地后,曹连伟带我们穿过几个小区,在街边又叫了一辆出租车,同样说出一个地址后便一言不发,这样反反复复很多次,在城里绕了大约两个小时,我瞟了一眼后视镜,王见成安排的跟踪车辆已经全被甩掉。 出租车停在一座大型商场旁边,曹连伟下车后领着我们去了三楼厕所,他从背着的包里拿出几件衣服让我们换上,然后轻车熟路从侧门离开,出门前还专门叮嘱一句。 别抬头。 我意识到他是想避开监控摄像头,最后的目的地是一处洗浴中心,曹连伟办好手牌带我们去更衣室,就站在我们面前。 “各位舟车劳顿,泡泡澡轻松一下,我们边泡边聊。” 景承二话没说就开始脱衣服,我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后怕,出发前王见成让我们携带监听设备便于取证,是景承坚持不答应,否则现在当着曹连伟脱精光就会被暴露。 他此举的目的正是要避免我们身上携带任何东西,曹连伟确保万无一失后安排我们去澡堂,泡了一个多小时才又看见他。 在澡堂三楼的包间一个精干的男人起身迎了上来。 “不好意思,警察盯得紧还是稳妥点好,希望各位不要介意。”男人满脸堆笑语气客气。 “怎么称呼?”我问。 “杨,杨树的杨,杨舟。”杨舟说完来回打量我们三人。“还不知道那位是胡先生?” “我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景承回答。 胡家俊就是被警方已经抓获的香港毒贩,现在景承顶替了他的身份。 “听胡先生的口音不像是香港人?”杨舟眉头微微一皱,露出狡黠的疑惑。 “我祖籍是潮州人,后来移民到的香港,在内地有生意往来,打交道多了自然口音也就杂乱。”景承用一口地道的粤语回答,我对此并不惊讶,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他到底会多少语言,至于各地方言他也轻车熟路。 杨舟一听打消顾虑,一边沏茶一边说:“这行是提着脑袋赚钱,难免会疑神疑鬼,胡先生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骗你。”景承面无表情回答。 杨舟一愣,端着茶壶的手硬生生悬停在半空中。 “我是哪里的人,有什么口音关你什么事?你自己也说这行是提着脑袋赚钱,你都知道用一个假名字,为什么就一定要我说实话,我是来和你谈事,不是拉家常,前前后后你让人带着我们转了几个小时,你要觉得可以谈,我们现在开始,不能谈就不要浪费大家时间。”景承反客为主态度强势。 凝固在扬舟脸上的笑容又迸发出来,把倒好的茶递到我们面前。 “胡先生是痛快人,那我们就开门见山谈生意。” 杨舟向站在身旁的曹连伟递眼神,没过多久曹连伟那进来一个小包,当着我们面打开后,里面是一小袋蓝色透明晶体状的东西,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冰毒。 杨舟递过来一个玻璃器皿的吸管:“先验验货,咱们再谈后面的事。” 我一怔,对于毒品的了解我仅仅停留在教官和书本的层面,根本不知道如何区分毒品的纯度和好坏,作为前来交易的毒贩,如果不会验货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这时金顺摸出打火机走上前。 “干什么?”杨舟面无表情盯着金顺,一把手枪被他按在桌上。 “杨哥,我帮胡先生验货。”金顺处变不惊。 “我认识你,以前卖散货的。”杨舟冷冷说。 “警察断了财路,运气好搭上胡先生这条线,以后还仰仗杨哥混口饭吃。”金顺镇定自若。 “那你运气还真的很好,能搭上胡先生这样的大老板,不过就算你现在有了靠山,但我这里的规矩由我说了算,我请胡先生验货,你站一边去。” 杨舟还是在试探我们,如果再有迟疑就会暴露,景承就在这时从金顺手里拿过打火机,取下一小块冰毒动作熟练吸食一口。 看着他吞云吐雾,捂着嘴精神亢奋的样子,如果不认识他,我还真会认为他经常吸毒。 “蓝冰。”景承精神极度兴奋,抑制不住的露出笑容。“第一次遇到纯度这么高的货,而且还在里面加入了高浓度激素和维他命,口感很好。” “识货。”杨舟这一次笑出声,连同手枪一起被收起的还有他的怀疑。“没看出来胡先生还是行家,之前多有冒犯。” 我在旁边好不诧异,景承怎么会知道冰毒里的成分。 “胡先生既然对货满意,我们就谈谈交易,只要价格合适,胡先生要多少我们都能按时供货。” “货是好货,不过我们之间好像有些分歧,我不是来向你买冰毒的。”景承漫不经心回答。 杨舟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脸茫然和景承对视:“我不太明白胡先生的意思。” “我是卖家。”景承指了指杨舟。“你才是买家,你需要从我这里买东西。” “我要买什么?” 我去储物柜拿来携带的手提箱,景承打开后转到杨舟面前。 “我这个人一向很保守,而且不太习惯接受新鲜事物,所以我对冰毒没有什么兴趣。”景承一边说一边割开隔层,将一包白色粉末递给他。 杨舟面带疑惑挑开后沾染点粉末放到嘴里,眉头随之皱的更深:“五号?!” 海洛因按照纯度被分为一至五号,其中五号为纯度最高的等级。 “你现在需要买的就是这个。”景承翘起腿。 “胡先生怕是找错人了,我只做冰毒不碰海洛因。” “我们现在谈的是生意,既然有利润为什么不能碰,何况冰毒吸食的周期很长,不像海洛因每天都必须吸食,你有渠道我有货,冰毒你照样卖,海洛因只会让你赚的更多。” “利润……”杨舟笑了笑不以为然回答。“胡先生恐怕还清楚状况,如今市面上只有我一家供货,利润我说多少就多少,海洛因这东西过时了,而且被抓住难逃一死,我干嘛要碰这东西。” “你好不容易才清理干净其他竞争对手,如今你一家独大,只有维持下去你才能赚更多的钱,可如果你手里没我的货,现在的局面怕是维系不了多长时间。”景承轻描淡写说。 “胡先生什么意思?” “海洛因不像冰毒,一旦吸食几乎无法停止,现在市面上没有货,你说说下面那么多毒瘾发作的人会怎么样?” “不知道。” “他们会想方设法去找货,你这里没有他们就会去别的地方找,用不了多长时间,其他手里有货的人就会盯上你的蛋糕,这么大一块蛋糕谁不想分一杯羹,届时这个市场会前所未有的混乱,直到你根本无法掌控。” 杨舟端起茶杯默不作声,身体微微偏向一侧,显然他是被景承的话触动,还在犹豫不决。 “我不是来和你商量,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和我合作,从我这里拿货吗,在最快的时间满足市场对海洛因的需求,第二,我另外再找一家合作,不过结果是,你无法再独自掌控整个市场。”景承趁火打铁。 杨舟似乎心不在焉,端着茶一言不发,过了片刻他手机响起,杨舟低头看了一眼后仿佛又镇定下来。 “胡先生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不过这么大的事而且风险不小,我需要几天时间考虑。” “不是你要考虑,而是我该好好考虑一下。” “胡先生还要考虑什么?” “我并不清楚你们的实力,要短占一个庞大的市场需要周密的运转。”景承指了指手提箱中的毒品。“这些算是我的见面礼,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在一天之内这些货不能出现在市场上,那么我会找另外的人合作。” 杨舟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收起手提箱。 “一天时间。”景承竖起一根指头,并且指向金顺。“他会帮我盯着市面上,如果一天后这些货没出现,很遗憾,我们不能合作。” 第十九章蓝冰 杨舟和曹连伟离开后,金顺也跟着出去监控毒品流向,我和景承留在包间,按照计划我们此行的目的是确定毒贩身份后实施抓捕,可景承一直没有给出行动的暗示。 而且他的做法和计划截然不同,我一头雾水问:“你在做什么?” “找出那条漏网之鱼。”景承解开衣领,拿起面前那袋蓝色的冰毒。“纯度竟然这么高。” “难道杨舟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他,他和曹连伟一样,都只是跑腿的而已。”景承大口喝水。“这个冰毒劲太大了。” “你,你怎么会分辨冰毒的纯度?”我好奇问。 “我也不知道,感觉我好心吸过这玩意。” “你吸过冰毒?!”我大吃一惊。 “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景承指了指自己头。“我连自己过去都忘了,之前干过什么怎么想的起来。” “你之前本来就是一个疯子,你吸食冰毒我一点都不奇怪。”我苦笑一声,很快又冷静下来。“你怎么知道杨舟不是那条漏网之鱼?” “他身材消瘦疲惫,说明体力消耗巨大,而且他瞳孔异于常人扩散,加之手背上的皮肤褶皱,说明他自己本身也在吸食冰毒。” “一个毒贩吸毒有什么好奇怪的。” “何涛把所有贩毒网络一网打尽后,高纯度的冰毒大量出现,说明这批冰毒并不是从外地运送进来,制毒的地方就在本地,冰毒的制造不难,可想要制造出纯度如此之高的冰毒,需要严格把控每一个制毒环节,杨舟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是无法制作出蓝冰的。” “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的漏网之鱼是制作蓝冰的人?” “毒贩铤而走险是为了钱,我这个人的眼界却更远,想要垄断整个毒品网络,借警察的手铲除异己从而一家独大,此人在创造一个全新的毒品秩序,在这个秩序中成为唯一的国王。”景承若有所思说。“杨舟绝对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为什么不直接抓获杨舟,从他口里审出这个人的下落。” “杨舟只是负责冰毒的销售,以这个人的谨慎是不会和杨舟接触的,抓到杨舟也于事无补反而会打草惊蛇。”景承看向我一本正经问。“你刚才有留意到我向杨舟提出条件时,他的反应了吗?” “他好像心不在焉。” “不是心不在焉,是他没有权力做出决定,直到他接到那个电话,有人向他发送了信息,从而他才答应我的要求。” “这么说,漏网之鱼同意了你的提议。” “我提出的条件是这个人无法回绝的,只有在稳定的秩序下才能确保安全,此人不希望苦心经营的毒品网络出现混乱,这足以说明此人心思缜密,但这都不是关键。”景承意味深长笑了笑。 “关键是什么?”我问。 “你就不好奇,我们在包间里的谈话内容,为什么漏网之鱼会知道吗?”景承反问。 景承这么一问我还真疑惑住,在澡堂大家都穿着浴袍,我们不能携带窃听设备,杨舟他们也不能,房间里除了我们几个没有其他人,漏网之鱼又是如何及时掌握谈话内容。 “因为这个人就在我们的隔壁。”景承脱口而出。 景承的目光望向旁边的隔间,我快步走过去拉开门,里面并没有人,只是桌上还剩下一杯温茶。 景承坐在放茶杯的位置,端起茶放在鼻尖良久。 “漏网之鱼是一个男人,四十五至五十岁之间,有正常的社会关系,性格内向友善不引入注意,学历不高不会上过大学,心智健全有极高的判断逻辑能力,他的大脑中枢神经元有轻度损毁,导致生理性头痛,还有神经递质紊乱等症状。”景承不慌不忙说。 我摊着手一言不发看着他。 “干嘛?” “一般在你显摆完后是会给我解释的。” “这不是显摆而是观察。”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你那样的智商。”我苦笑一声。 景承居然对我露出歉意的微笑,指着面前的茶桌说,在桌上只有茶杯却没有茶壶,说明之前坐在这里的人自己带着水杯,通过茶水的温度可以推断是保温杯。 桌上留下一圈圆形的水渍,由此可以判断保温杯的大小,不是女人会选用的杯形,可见此人是一个男人,随时在身上带着保温杯的男人年纪大致在四十五岁左右。 喝热水的习惯和他的工作性质有关,有良好的生活习惯说明社会关系稳定,有健全的家庭。 茶水是普通的绿茶,看茶叶并不是顶级绿茶,此人如今坐拥整个毒品网络一家独大,他每日的进账超乎想象,却喝着最普通的茶,说明他从事制毒的事家人并不知晓,而且对自己的行为极其自律,并没有因为赚取大量毒资而膨胀,这和他的性格有关,小心谨慎不显山露水。 性格不会因为环境而改变,由此可见他在平常生活中就极为克制内向,属于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被注意的类型,他不相信任何人,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但这种判断力来源于他的亲身验证,说明他在平日每天都会接触到很多不同的人,在长时间的摸索中练就一套独特的识人办法。 “这些我都能理解,但你是怎么判断他学历低的?” “他制造的蓝冰纯度太高,近乎于专业的化工成品,具备这样的专业技术势必受过顶级化学知识深造,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应该清楚,在冰毒中加入维他命和激素,虽然会增加冰毒的口感,但这两样物质会促使中枢神经元受损,真正接受过专业化工知识的人绝对不会这样做,因为在制毒的过程中他会受到严重神经损伤。” “这么说他是自学的制毒技术。”我恍然大悟。 “而且制毒的时间还不断。”景承又指着桌上几次凌乱的水渍。“这是他手肘在桌上留下的痕迹,他当时在揉自己的头,长时间制毒导致他神经性头痛。” 我连忙找来塑料袋把茶杯装好:“他在这上面留下了指纹和DNA,或许能从罪犯档案库中匹对到他。” “没有这个可能。”景承摇头肯定说。“他是一个背景很干净的人,不会有任何前科,正因为如此他才想缔造全新的毒品秩序,一个警方无从追查的毒品国王。” “按照你的分析,只要他不露面我们根本找不出这个人。”我忧心忡忡说。 “他会联系我们的,因为我提出条件是他不能回绝的,我的做法在破坏他的秩序,他可以选择铲除我,但他应该知道这只是暂时性的,这么大的蛋糕,即便没有我还会有别人来抢夺,和我合作是他唯一维持现有秩序的办法。” “还有21天。”我看看时间神情凝重。“凌闻天留下的期限越来越短,如今牵扯进这件缉毒案,在没抓到这个人之前,我们还得继续冒充毒贩。” “他应该就是凌闻天的目标,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凌闻天选择他的原因,剩下的事不是还有苏锦和陆雨晴,你要对她们有信心。”景承宽慰我。 回到酒店后,我把情报告之王见成,让他暂时不要实施行动,晚上金顺回来,把一小袋海洛因交给景承。 “交给杨舟的海洛因已经通过他的网络分散下去,我在市面上已经能看到,你给他一天时间,但他只用了不到12小时。” “有什么问题?”我还是不明白景承此举的用意。 “毒贩的销售网络已经被警方摧毁,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把海洛因分销出去,说明对方有很健全的网络,甚至连警方都没有觉察到。”金顺说。 “12小时就完成……”景承在房间来回走动。“我们特别叮嘱王见成加大排查力度和对各个主要运毒通道的布控,竟然没有被发现?” “感觉这些海洛因像是突然就在市面上出现。”金顺也一脸焦愁。 “王见成之前说这个人在一夜之间完成了对毒品市场的垄断,一夜的时间占领全部市场,他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做到的?这些毒品又是通过什么来运输呢?” 这时我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王见成打来。 “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现在?” “对,很重要。” “什么事?” “阡,阡陌在整理何警司遗物时发现一本日记,里面记录了一些东西,她问我该怎么处理,既然你在调查何警司,我想这本日记或许对你有帮助。” “日记里面记载了什么?” “具体内容我不清楚,日记还在阡陌那里,不过她说里面全是数字,她也看不懂。” “没有文字?” “只有在扉页上有一行字。” “写的什么?” “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王见成回答。 我眉头一皱重复了这句话,自言自语说:“难道意思是何涛要找到那条漏网之鱼才安心。” “公元前58年,有人在征战高卢时说过这句话。”景承表现突然变的严峻。“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 “谁说的?” “凯撒!” 第二十章逝者之证 苏锦和陆雨晴从王见成那里带来日记,打开门我硬是愣了好半天,她们两人平日着装都很随意,从没见打扮的如此妩媚娇艳。 “怎么穿成这样?”我一边关门一边问。 “王队担心毒贩会派人监视你们一举一动,所以我们得换一个身份掩人耳目。”苏锦搂住我的肩膀声音很嗲。“先生,怎么称呼啊?” “应召女郎?!”我这才反应过来。“亏王见成也想的出来。” “你自己手上的案子都没查完,还有时间协助缉毒组抓毒贩?”陆雨晴脱下头上板栗色假发,从包里拿出日记。“我接到赫部长的指示,下个月公安系统的表彰会安排在省厅举行,赫部长点名你必须出席,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 “下个月?哪儿有时间开什么会啊,凌闻天的事迫在眉睫。”我焦头烂额说。 “所以赫部长要求限期破案,在表彰会开始前必须抓获凌闻天。”苏锦对着镜子摇头晃脑。“我这样打扮还挺看好的。” “坐着说话腰不痛。”我叹息一声问。“其他四个人你们调查可有什么进展?” “感觉在浪费时间,这些人的背景干净的不能再干净。”陆雨晴摇摇头。“我们最先调查的是绿晨农庄创始人余时,没有正面和本人接触过,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他除了潜心农产品研发培养外几乎没有其他安排。” “我们都不知道该查什么,余时连交通违章都没有,老实巴交的搞科研的人,说他会杀人我还真不相信。”苏锦坐到我身边。 “余时平日都和谁接触?”我认真问。 “瓜果蔬菜。”陆雨晴笑着回答。 “严肃点。” “真的,负责监控的警员说,余时是工作狂,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办公室,因为绿晨农庄要上市,所以他最近挺忙的。”陆雨晴一本正经回答。 “上市?农庄还能上市?”我有些诧异。 “你的思想得与时俱进了,你还当现在的农庄就是几个蔬菜大棚啊。”苏锦白了我一眼。“别看余时是搞农业技术的,这个人挺有商业头脑,他整合收购了好几家大型农产品生产公司,绿晨农庄现在俨然成为具有很大商业价值的品牌,只要上市成功,余时就能坐拥农产品业的半壁江山。” “余时不是搞农产品开发的吗?”景承端来茶送到她们手里。 或许苏锦和陆雨晴还是没能习惯景承现在的人格,迟疑了一下才接过茶杯,在她们对景承根深蒂固的认识中,他从来都不是温柔体贴的男人。 “对啊?”苏锦点头。 “绿晨农庄上市的事又是谁负责?”景承问。 “也是他。” “又搞科研又兼顾上市……”景承意味深长笑了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一心不可二用,我不认为余时能同时兼顾两个不同领域。” “这也不能说明余时会杀人啊。”陆雨晴说。 景承坐到沙发上气定神闲说:“事实上余时是有问题的。” “有什么问题。” “他的行为模式和心理不吻合。”还没等我开口就被景承摇手打断。“别问我什么,在我没见到余时之前还不能准确去定义这个人,但总之他的心理行为与档案资料中描述的完全相悖,余时的人格有问题。” “人格分裂?”苏锦一脸好奇。 “并不是所有人格问题都非要和人格分裂扯上关系。”景承应该是知道自己给我们解释不清楚。“另外几个呢?” “陈芷萧的生活就更单调了,每天都是培训服务员,长的好、性格好、培训技术好、人缘好、口碑好。”陆雨晴一口气说出五个好。“我还没见过这么完美的女人。” “人无完人。”景承在旁边插话。 陆雨晴苦笑一声:“你干嘛一定要这么刻薄呢,这个世界上总有美好的事物,你就不能尝试去欣赏吗?” “既然陈芷萧如此完美,那么为什么至今没有结婚呢?”景承淡淡一笑。“以她的资历和条件,相信应该不乏追求者。” “谁说没有了,追她的人多的去了,我们在调查陈芷萧时,她每天都收到不同人送的花。”苏锦说。 “可她没有结婚。”景承再一次强调。“她今年32岁,已经错过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段,虽然身边有追求者,但一直没有结婚。” “女人32岁不结婚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啊,陈芷萧是事业型女人,把精力放在自己的事业上而忽略了婚姻。”陆雨晴分析。 “或者是陈芷萧眼光高,没有遇到自己合适的伴侣。”苏锦说。 “这和年龄没关系,她的职业是服务员,长期从事被动型工作会导致缺乏主动性,她和余时一样,心理行为和档案资料不相符。”景承表情沉稳说。“婚姻是一种双方选择行为,按照陈芷萧的资料,她属于被动接受型,简而言之说她不会在一个选择性问题上反复纠结,因此她没有结婚就是很大的问题,说明婚姻关系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危险。” “女人不结婚也是错?”陆雨晴和苏锦同时质疑。 “算了,还是不说陈芷萧了,等我见到她之后再具体分析。”景承应该是不想和两个女人在婚姻问题上争辩,继续避开话题。“韩子笑呢?那个音乐教师什么情况?” “为人师表,诲人不倦。”陆雨晴脱口而出。 景承浅笑:“调查了这么久,就调查出这八个字?” “韩子笑我还是了解的,以他的声誉和才能在任何一所高校都能谋得职务,但他放弃高薪选择留在聋哑学校,扪心自问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向韩子笑无欲无求有崇高理性和师德的人少之又少。”我带着崇敬向景承解释。 “弗洛伊德提出过人的需求分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需求欲望,有一点你们一直曲解了,淡漠物质并非是美德,事实上这是一种病态。”景承心平气和说。 “不是。”陆雨晴打断景承。“你是不是仇视社会啊,不对啊,你现在是新的人格,不应该和以前的你一样啊。” “我就事论事而已。”景承笑容和他声音一样柔和。“生理、安全、情感、尊重和自我,这是人需求的五个层次,不管是那一层都无法离开物质基础,淡漠物质的个体是不健全的,还有,无欲无求在心理学上讲是一个恶性词,人一旦失去欲望就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一个有崇高人格的老师在你口中变成行尸走肉?”苏锦的表情明显充满质疑。 “我没有这么说。”景承彬彬有礼解释。“我只是认为韩子笑放弃物质,那么一定有其他方面的东西来满足他这部分缺失的欲望。” “我们可是辛辛苦苦调查了这么多天,结果全被你否定了。”陆雨晴一脸失望。 “双头犬,凌闻天提到的双头犬,正义和邪恶集于一身的怪物,他是在暗示任何事物和人都有不同的两面,展现给别人看的是常态,而另一面被归结于黑暗面,这一面是不会展现出来而且需要去挖掘。”景承歉意的笑了笑。“没有说你们调查的结果无用,你们需要调查这些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们是警察不是心理专家,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你可以把人剖析的透彻。”苏锦摊摊手一脸无奈。“还是尽快处理完你们手里的事,重新对他们进行调查。” 我翻开何涛的日记,除了扉页上那段凯撒名言外,其余的全是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八位数排列。 我看来半天如同看天书,递给一旁的景承:“会不会是什么密码?” “何涛的日记里出现凯撒名言,难不成他和凯撒有关联?”苏锦说。 我细想后摇头:“何涛不符合凯撒的要求,何况凌闻天没有道理向我们透露凯撒的人。” 陆雨晴愁眉不展:“那何涛的日记里到底记载是什么?” “是谁负责给吴松平尸检?”查看日记的景承突然面色凝重。 “吴松平?”好久我才想起,这个人是1.12缉毒案中畏罪自杀的毒贩。“怎么突然问到他?” “我要看吴松平的尸检报告。”景承说。 我马上联系法医科,很快尸检报告内容传到我手机。 陆雨晴一脸疑惑:“吴松平引爆炸药当场毙命,你看他尸检报告有什么用?” “死人永远不会说谎,作为法医就是为死者转述真相,逝者之证往往都隐藏在不起眼的地方。”景承声音透着自信的轻松,随着他头抬起的还有奇异的危险。“我找到那条漏网之鱼了……” 第二十一章幽灵 景承和我去了酒店楼下西餐厅,挑选一处靠窗的位置点菜。 “你不是知道谁是漏网之鱼了吗?”我看景承闲庭信步的样子实在沉不住气。“告诉我是谁啊,必须抓到这个人。” 景承的脸埋在菜单上,头也没抬回答:“就在这里。” 我一惊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但立马意识到自己动作太大,故作镇定低声问:“漏网之鱼就在这里?” “他太过谨慎又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在没摸清我们底细前不会轻举妄动,有一点这个人倒是和我很相似。”景承点头。 “什么?” “亲力亲为,要想了解一个人就必须时刻注意这个人的举动,他一直都在附近观察我们。” 我用余光扫视西餐厅,里面七七八八坐着的顾客有十多个,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是谁?”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他的?”景承笑着问。 “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我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心里还是很好奇。“何涛那本日记到底记载了什么?” “他的日记不足为奇,只不过用了一种一般人不易察觉的记录方式而已。”景承点了一份沙拉,把菜单递给我。“关键在于吴松平的尸检报告。” “吴松平是被炸死的,他的尸骸被打捞上来时候都七零八碎了,还需要什么尸检。”我放下菜单根本没有胃口。 “尸检报告上显示,吴松平的残骸上发现子弹贯穿伤。” “1.12缉毒案通告中,吴松平试图强行闯过大桥卡哨,何涛下令警员开枪射击,他中枪很正常啊。” “何涛的真正死因是被子弹射杀。”景承一边搅拌沙拉一边和我对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一头雾水。 “根据案情经过,吴松平负隅顽抗拒不投降,何涛才下令开枪,而第一枪是何涛开的,紧接着车冲入桥下河中,随后发生爆炸,而在这个过程中何涛被当场撞死,你好好想想,这个过程里是不是有不正常的地方。” “没有啊。”我细细回想后摇头。“吴松平发现警方后试图顽抗到底,先是启动捆绑在身上的炸弹想要鱼死网破,并且挟持出租车冲击警方布控防线,何涛下令开枪,吴松平中弹身亡后车冲入河中爆炸,整个过程没有疑点啊。” 我话音刚落,景承手里的西餐刀猛然向我刺来,我大吃一惊躲闪。 “本能。”西餐刀悬停在我眉间,景承笑了笑。“人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是躲避,这是人经过几万年进化的本能,没有任何人在遭遇到生命危险时第一反应是一面而上。” 我惊魂未定,打开景承的西餐刀忽然愣住:“你是说吴松平在发现警方围捕的时,首先想到的应该是逃。” “对,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做出逃避行为才对,所谓置死地而后生是在权衡大局后最无奈的选择,但从吴松平上桥发现警方到他发动突袭的时间不到三十秒,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不可能做出周全的分析。” “他逃不了啊,大桥前后都被警方堵死了,他能往哪儿逃?” “桥下面就是河,他完全可以跳河,不管生存的几率有多大,但肯定比和警方正面冲突生还的几率大。”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如果是我……”我设身处地思索良久。“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如果是吴松平的话,第一选择的确是该跳河。” “这是警方在案发现场水域收集到的炸弹部件,从结构看属于自制的触发式炸弹,从启动到爆炸时间间隔为二十秒,炸弹最终是在水下爆炸。”景承在手机上滑动案件档案,指出其中一处地方对我说。“吴松平发现警方到何涛下令开枪,再到车冲入河中这之间的时间是两分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吴松平是在落入河中后才启动的炸弹。” “问题就在这里,他为什么要启动炸弹呢?”景承意味深长反问。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想被警方抓获。” 景承笑的晦涩,拿出何涛的日记本:“你不是很想知道这上面的数字和字母是什么含义吗,其实很简单,前面四位数是日期。” 我低头查看发现密密麻麻的八位数数列,前面四位没有字母,如同景承推测正确的话,这些代表日期的数字跨度长达两年之久,但没有任何规律。 “后面四位呢?” “车牌尾号。”景承脱口而出。 “车尾号?”我眉头一皱还是很茫然。“你怎么知道的。” “交通部门对车辆进行限号,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和前面时间对于的数字就是当日可以行使的车牌尾号。” 我连忙在手机上调出限号公告,核对后惊讶发现没一行数列最后数字刚好对应前面的日期。 “何涛干嘛要记录这些?”我一头雾水。 “交易。” “交易什么?” “他和漏网之鱼达成的秩序交易。”景承不慌不忙说。 “我还是不明白。” “还记得王见成说过,蓝冰在一夜之间就出现在被警方一网打尽的毒品市场上,而我们试探杨舟的海洛因,他也能在12小时内分销到市面上,如此高效的运送毒品网络,秘密全在这些数列之中。” “漏网之鱼就是通过这些尾号的车运送毒品!”我大吃一惊。 “既然是交易当然要互惠互利,漏网之鱼向何涛提供毒贩的核心情报,何涛就是利用这些情报抓捕清剿毒贩,作为交换何涛会默许漏网之鱼在他同意的时间和地点向特定的区域运送毒品。”景承点点头。 “这些尾号的车是不会被警方检查的!”我恍然大悟,但很快又皱起眉头。“何涛的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完全是他私人和毒贩达成的交易,警方是不可能同意并且配合这样的事。” “警方当然不会同意,但何涛只需要抽调走警力就可以,这个毒贩就能畅通无阻的把毒品运送到各个地方。” “日记里记录的车牌号这么多,难道就不会出现纰漏,万一其中一辆出现问题,就会牵连所有的毒品网络,漏网之鱼如何规避风险呢?” “他是城市的幽灵,即便出现在警方的面前也不会被察觉的。”景承淡淡一笑。 我还想追问,景承吃完最后一口沙拉后,叫上我去一个地方,在酒店门口景承上了一辆出租车。 “宏江大桥。” 宏江大桥正是1.12缉毒案的案发现场,我很诧异景承突然去那里干嘛,还没等我开口,景承的手指竖在嘴边示意我安静。 车行驶在前往大桥的路上,景承一直看着窗外保持沉默,前方路段实施交通管制,车行驶到桥上时前方出口被警察拦截,好像是在盘查什么,我回头看后窗发现大桥入口也被警方封堵,桥上只有我们一辆车。 车缓缓的向前方驶去,一言不发的景承突然开口:“尸检报告里有一处细节,至今都没有人留意到,死者的死因是枪伤致死,子弹从左肋贯穿身体,即便当时他没有被一枪毙命,但一定会失去知觉。” “什么意思?” “警方从正对面开枪,是不可能造成左肋贯穿伤,有人从他身旁近距离开枪,在坠河之间吴松平应该已经死了。” “近距离开枪?”我大吃一惊。“谁,谁会近距离对他开枪?” “一个想要保守自己秘密的人。”景承嘴角缓慢上翘。“炸弹的触发时间只有二十秒,从警方开枪到吴松平坠河间隔一分钟,炸弹在水下引爆,知道这里面意味着什么吗?” “炸弹不是吴松平在桥上启动的,而是在坠河之后才激活。”我越想越茫然。“可问题是,吴松平在桥上已经被射杀。” “当时在车上的并不是只有吴松平。”景承这是看向前面的后视镜。“我说的对吗?” 他明显是在问另外一个人,这是车缓缓停在大桥的中间,开车的司机慢慢抬起头,他都是帽沿压的很低,我在后视镜中看见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但却格外的眼熟。 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突然整个人一怔,我在凌闻天交给我的五人档案中见过这个人。 田浦! “怎么会是你?”我声音惊愕。 “他就是那条漏网之鱼。”景承似乎早就知道一切,波澜不惊说。“他就像这座城市的幽灵,不管出现在任何地方也不会引起别人的觉察。” 我意识到景承说的是田浦还有他驾驶的出租车,谁也不会去留意一辆出租车,即便是警方检查,注意力也永远在乘客的身上,亦如景承所说,他就如同行驶在阳光下的幽灵,即便站在你面前也无法看见。 第二十二章毒杀 驾驶位上的田浦取下帽子,手缓慢梳理头发,我在后视镜中看见他表情没有太多波动,田浦望向对面,透过车窗我见到持枪的警察还有苏锦和陆雨晴。 我想在离开酒店时景承已经交代她们告诉王见成在这里布控,我从腰后拿出枪,义正言辞说:“投降吧。” 田浦身上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平静,我猜他早已做好这一刻来临的准备,没有慌乱和惊恐,我听到他一声很长的叹息,然后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解开了衣扣。 “在你引爆炸弹之前,能不能谈谈。”后座上的景承声音平缓。 我心里一惊,这时才留意到田浦捆绑在身上的炸弹,我猜他一定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中,总是把下一刻当成自己生命的终点,久而久之这种绝望成为田浦的常态,所以他似乎已经对死亡产生了麻木。 我想起凌闻天对我说过,35天之内会让档案上的人成为凶手,我一直在揣测他到达会做什么,现在才明白促使这些人成为凶手的并非是他。 我只要揭露出档案中这些人的另一面,那么死亡将如影随形。 出租车的前座和后座之间有塑料挡板,这是用来保护出租车司机,现在却成为我射击的障碍,我不能在第一时间击中田浦,而此时他的手已经按在炸弹的启动器上。 自制炸弹虽然简陋但威力足以将我们三人炸成碎片,景承似乎和何涛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不该把田浦堵截在大桥上,他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逼田浦孤注一掷。 田浦身体靠在车椅上,透过后视镜我看见他释然的平静,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他的身体弓起来像煮熟的虾。 绝望是一种对已知危险但无法更改的恐惧,相信田浦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但我却没在他侧脸的表情中看到丝毫绝望,更多的是释然的淡定,亦如他握着引爆器的手没有抖动。 他先是久久望着桥对面的警察,然后抬头从后视镜中与我们对视,始终没有一句言语,只有轻重起伏不一的咳嗽声充斥在我耳膜。 “还有多久?”景承突然问。 田浦的视线转向景承,那目光似乎有些浑浊黯淡,很难相信面前这个男人竟然是独自操控整过毒品网络的大毒枭。 “眼球内陷上睑下垂,这么热的天你都没有出汗,胸闷和气急源于肿瘤侵犯神经时造成的膈肌麻痹,再加上你持续不断的咳嗽以及萎缩明显的手。”景承停顿了一下声音中没有挑衅的意思。“肺癌晚期。” “医生说还有半年。”田浦的声音病理性嘶哑。 景承忽然笑了,神情中透着恍然大悟:“这就是何涛选择你的原因。” 田浦并不是话多的人,即便穷途末路也惜字如金。 “何涛真正的目标是铲除所有的毒品网络,你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最合适的工具,你能帮他探查毒贩的信息同时他也不用担心你做大,你的敌人不是何涛而是死神。”景承从座椅上直起身,很是好奇问。“我猜你今天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能不能告诉我,你既然已经病入膏肓,为什么何涛还是要不惜一切除掉你?” 我认为景承话有点多了,而且他的话语带有明显的暗示成分,他不但没有劝说阻止田浦甚至默许他自爆。 我试图找到合适的理由让田浦投降,可对于一个早就知道自己命在旦夕的毒贩,我的话语似乎对他没有任何触动和震慑。 “何涛是一名好警察。” 我和景承几乎是同时愣住,毕竟第一次听到毒贩能如此中肯的评价警察,田浦又开始咳嗽,捂住嘴的手放下时沾染少许血迹。 “他是一个很专注的人,从他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成功的。” “他想杀你。”景承眉头微微一皱。“就在这座桥上。” “专注的人目的性会很强,容不得任何瑕疵,何涛既然打算铲除毒品网络,我作为毒贩当然也是他的目标,他不会容许我这个瑕疵的存在。” “你只有半年时间,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我细想后摇头提出质疑。“我虽然不赞同何涛缉毒的方式,但我也坚持认为他是一名好警察,同时也是一名很有想法的好警察,所以我不认为何涛会愚蠢到不计后果去杀你,他这样做除非还有其他的原因。” “在何涛的计划中,你是一个可以用时间来终结的毒贩,而且他需要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何涛步步为营却在最后一反常态,说明你打破了他的计划。”景承也点点头若有所思问。“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毒贩贩毒还能为什么。”田浦抹去嘴角的血渍喘息稍微平复。 “钱?当然不是,一个只有半年时间的人根本不会去追求财富,在生命的面前一堆数字毫无意义。”我始终都感觉田浦和穷凶极恶的毒贩格格不入,眉头微微一皱。“我看过你的档案,从时间上分析,你制毒和贩毒的时间并不长,是什么原因让你从一名出租车司机变成毒贩?” “停尸间。” “……”我和景承面面相觑一愣。“什么?” “我和何涛是在停尸间认识的。”田浦停顿了一下,声音和他表情一样艰难。“那地方给人感觉很冰冷,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温度,小雅就好像睡着,可我怎么也叫不醒她。” “小雅?”我有些迷惑。 “田雅。”景承仿佛想起什么,对我说。“档案里田浦的女儿就叫田雅。” “我女儿很漂亮,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我都没认出她……”田浦拧开保温杯,样式和景承推断的一样,被癌细胞侵蚀的手臂不规则抖动,保温杯在他手中晃动。“她瘦的像一具骷髅,双手痉挛弯曲,面容扭曲变形,何涛让我辨认尸体时,我,我第一眼竟然没认出是小雅。” “田雅的死因是什么?”我问。 “过量海洛因直接注视脖子上的动脉,毒品顺着血液进入大脑,然后心脏承受不起刺激猝死。” “你女儿死于吸毒,那,那你为什么还要制毒!”我大吃一惊。 “我设想过她的将来,会有一段美好的婚姻,她会有自己的孩子,一个或者两个,孩子长大了会叫我姥爷……”田浦说到这里浑浊的眼睛泛起光亮,但很快又黯然下去。“但我没想到她会吸毒。” 田浦喝了一口水喃喃自语,他始终坚信田雅是很听话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让他操过心,后来交了男朋友,他已经不记得那个男人叫什么,不过田浦从来都不太喜欢那个男人。 或许是源于父亲的直觉,他极力阻止田雅和那个男人的交往,但最终还是徒劳,至于田雅吸毒的事,田浦是从何涛那里得知的。 田雅吸毒完全是被教唆,一次难以忍受的牙痛,在男友的提议下靠吸毒来缓解疼痛,从那以后田雅再没有摆脱毒品的诱惑。 从最开始的吸食到直接动脉注射,仅仅几年时间一个如花少女彻底堕入深渊,田浦很好奇为什么女儿总是穿着长袖衣服,即便是在最热的夏天也一样,后来才知道,她的手臂上布满了针孔,长时间的毒品注射让她的手臂血管坏死淤黑,直至最后找不到可以注射的血管。 “如果没有毒品,我的女儿现在还好好的活着。”田浦的声音开始变的尖锐。 “你知道毒品的危害,为什么还要制毒?”我质问。 景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就是你和何涛共同的地方。” “对,我和他一样对毒品深恶痛绝。”田浦点头。 “你,你是在报复。”景承身体向前靠了靠。“这才是你制毒真正的原因。” “田雅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死亡三天,警方无法断定到底是她自己注射还是她男友注射,最后的结论只是吸毒过量,她男友也仅仅被判了四年,我认为这样的判决对我女儿不公,可何涛告诉我,吸毒和贩毒的量刑不同,只有从根源上杜绝毒品的存在才能避免更多悲剧发生。” “他说的没错。”我说。 “不,他说错了,如果没有吸毒的人那么我女儿也不会沾染毒品,制毒和吸毒的人都有罪,既然警察不能还我女儿公正,那么我就自己来。”田浦抬头从后视镜中看着我们。“我不是报复,我是要复仇!” “一派胡言,你制毒只会危害更多的人。”我呵斥。 景承拍拍我手示意不要激动,他好像还有什么没想明白:“你都做了什么?” “何涛说要打击毒品必须根除制毒源头,而这方面的情报警方很难获取,只有真正在毒品网络环节中最核心的人才能掌握,所以,所以我开始制毒,事实上这并不是很麻烦的事,没有什么能阻止一个想为女儿复仇的父亲。” 田浦直言不讳告诉我们,他找来化学方面的书籍,并且用自己的积蓄购买了制毒设备,很快他就制造出冰毒再低价销售出去,随着向他购买毒品的毒贩越来越多,没用多久田浦就掌握了制毒和贩毒的所有环节。 田浦再将这些信息提供给何涛,他们两人之间达成默契,或者说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至少最后田浦和何涛都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 “不,这不是全部。”景承听完后摇头。“你还隐瞒了什么,如果仅仅是你说的这些,何涛绝对不会铤而走险想去除掉你。” “制毒和吸毒的人都该死,可法律却不能裁决吸毒的人,既然警方无法做到那就由我自己来做。”田浦在后视镜中和我们对视。 “你,你做了什么?”我一脸诧异。 “制毒的过程中我加入了马钱子碱。” 景承顿时瞪大眼睛:“你在杀人!” “吸毒的不该死吗?”田浦很平静反问。 第二十三章赎罪之旅 从景承口中我得知马钱子碱是一种白色晶体碱,具有很强的毒性,可以破坏中枢神经导致强烈反应,中毒者会窒息,无力及身体抽搐,即便死亡后尸体仍然会抽搐,面目狰狞。 “这才是你帮何涛的真正目的,通过何涛先铲除所有毒品网络,等到你一家独大后,你再用混入马钱子碱的冰毒去谋杀吸毒者。”我这才恍然大悟。“何涛应该是发现了你的秘密,并且知道你时日无多,即便把你抓获也于事无补,而且很有可能你会说出和他之间的交易,为了阻止你行凶,何涛只能铤而走险。” “吸毒的和制毒的同样该死,我不认为这样做是一件错事,我在清除的事一群毒瘤,没有这些人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就不会重演。”田浦表情平淡。 “混账!”景承勃然大怒。“你有什么资格去评判生命?去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你女儿死于吸毒,不代表你就有权力去杀戮。” 田浦依旧无动于衷,但旁边的我却大感震惊,在以往这些话应该是由我说才对,而景承他即便不赞同田浦的做法但也不会反应如此强烈。 他的义正言辞让我很不习惯,田浦并没有和他争辩的意思,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决,我已经没考虑田浦的对错,而是如何能从这辆出租车中全身而退的问题。 景承叹息一声,声音有些缓和:“你所做的一切源于愧疚,对田雅的愧疚,你认为自己没有当好一名父亲,所以在她死后这份愧疚变成了你逃避的借口,所谓的复仇也只是你个人想要弥补愧疚的措辞。” 田浦应该是被景承的话所触动,握着引爆器的手轻微抖动一下,我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没搞懂千钧一发之际景承为什么还要去刺激田浦。 “杀戮并不是强大的表现,人只有在孱弱的时候才会诉诸于暴力,田雅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你认为自己忙于工作而疏忽了女儿,因此你把田雅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你这不是在复仇而是在赎罪,但是你用错了方式。” “我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至于对错已经不重要,我只想替田雅讨一个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景承声音缓和语重心长说。“我看过你的档案,你不该是罪大恶极的毒贩更不该成为凶手,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亦如田雅选择吸毒一样,你们既然选择了自己的人生轨迹,那么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田雅的死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你呢?你也想要和她一样执迷不悟。” “住嘴,不准你诋毁我女儿。”田浦举起引爆器情绪激动。 “双头犬。”景承临危不惧。“你就是那只双头犬。” 我一愣吃惊看向景承:“什么?” “他痛恨一切和毒品有关的人,所以可以在1.12缉毒案中,毫不留情枪杀吴松平,至于何涛的死完全是意外,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何涛,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把车开下桥的原因,他的的确确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身上有善但同时也有被激化的恶,就如同双头犬,身上同时蕴藏着正义和邪恶。” 田浦应该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在他手里抖动的引爆器还是慢慢低垂。 “下车。”田浦的声音低缓。“我的事和你们无关。” 我猜景承早就分析出田浦的心理状态,所以他明知道田浦身上有炸弹还敢当面揭穿他的一切,我迟疑了一下打开车门,发现景承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我不想被警察抓到。”田浦在后视镜中又看了景承一眼,算是对他最后的警告。 “你在做一件毫无意义也没有结果的事。”景承无动于衷说。“何涛虽然铲除了毒品网络,可用不了多久又会有其他毒贩出现,这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战争,你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即便你杀掉那些吸毒者,还会有其他的吸毒者出现。” “你不能对一个时间所剩无几的人要求太多,我只能尽力而为。” “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田雅已经死去的事实,而且这也不是你弥补愧疚的办法,你只会让自己在意的人蒙羞。”景承神情冷静。 “蒙羞?” “田雅死于吸毒,你作为父亲真正应该做的是让更多人引以为戒,而不是制造杀戮和恐惧,你今天在这里引爆炸弹,只会落下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声,事后人们谈及今天的事,会把田雅的错完全归结在你身上,一个大毒枭的女儿死于吸毒似乎没有什么可悲,更多的人会认为是报应。”景承深吸一口气短暂的停顿后加重语气。“没有人会赞同你的做法,你的死只会让所有人大快人心,甚至会迁怒于田雅,认为她和你都是罪有应得,你认为自己这样的选择还是在为田雅讨回公道吗?” 田浦一怔分明是乱了方寸,一时间不知所措,握着引爆器犹豫不决。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并没有长短之分,你即便病入膏肓但不代表可以藐视生命,引爆炸弹自杀是逃避,是你对生命的亵渎,同时只会让你和田雅背负指责和骂名,我相信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你想要赎罪还有其他的方式。” “什么方式?” “田雅的错已经无法弥补,但你还有机会,去直面自己的过失并且承担后果,这才是你真正该做的,用你所剩无几的生命去警示世人,让那些吸毒的人知道危害,这远比你去杀人更有效果。”景承语重心长说。“这才是你该有的赎罪。” 我没想到景承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他给我的影响太刻骨铭心,他不会介意一名毒贩的生死,若是以前我可以肯定,他一定头也不回的下车离开,对于田浦的选择他根本没有丝毫兴趣。 但现在他的人格却充满了另一种正直和光明的魅力,我突然感觉之前我熟悉的那个景承正在逐渐从我意识中消失,或许是我习惯了在黑暗中的他,一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差。 我分不清自己到底还需不需要等待真正的景承回来。 “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只是弱者逃避的借口,作为制毒者你罪大恶极,作为行凶者你罪不可赦,但作为一名父亲……你是勇敢的,我希望直到你生命最后一刻能一如既往的勇敢。”景承沉稳的向田浦伸出手。“做一个让田雅骄傲的父亲。” 田浦的嘴角不停蠕动,颤抖的手在迟疑了很久后,引爆器缓慢交给景承,那一刻他长松一口气,脸上露出真正释然的轻松。 我带着田浦走下车,他主动向我伸出双手,在我给他戴上手铐时,他回头看向景承:“谢谢。” 田浦移交给缉毒警员后,苏锦和陆雨晴一脸担忧跑过来:“你们两个不要命了,万一他引爆炸弹怎么办?” “拜托,下一次你能不能不要再卖关子,你只让我和苏锦通知缉毒组对大桥戒严封锁,其他的却什么都不说,你要直接告诉我们田浦就是制毒的人就没有现在的事了。”陆雨晴抱怨。 “田浦抱着必死之心,贸然抓捕只会让他选择自杀。”我笑了笑替景承解释,突然意识到景承和之前完全不同,追捕凶徒已经不是他唯一的目的,他仿佛突然间具有了人性。 景承靠在桥边一言不发,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苏锦问。 景承神情凝重看向我,欲言又止舔舐嘴唇。 “你看我干嘛?”我好奇问。 “田浦身上有正义同时也有被唤醒的罪恶,他印证了双头犬的含义,正义和邪恶是并存的,只在于最后双头犬的选择。”景承久久望着我神情凝重。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脸诧异。 “凌闻天给你这五个人是为了向你证明人性本恶,但他真正的目标是你,就是说他最终会激化并且释放你内心的邪恶。”景承忧心忡忡对我说。“你身上一定也蕴藏着某种罪恶,而且已经被凌闻天所发现,他正在一步步唤醒这份罪恶。” “我,我身上有罪恶?!”我张大嘴吃惊的愣了半天,最后苦笑一声,问身旁的苏锦和陆雨晴。“你们看我像是邪恶的人吗?” 她们两人不假思索摇头。 “没有意识到不代表没有,谁能想到田浦会去制毒杀人,田雅的死让他做出错误选择,就是说……”景承眉头微微一皱凝视我神情更加严峻。“就是说你将会遇到某件事,而这件事会成为唤醒你罪恶的诱因。” “能,能有什么事?”我开始有些紧张。 “不知道。”景承摇摇头一筹莫展说。“凌闻天已经计划好一切,给你那五个人一定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秘密就隐藏在这五个人的身上。” 第二十四章暗窗效应 田浦的事结束后留给我们的时间只剩下20天,我在筛选档案后注意力集中到陈芷萧的身上,按照景承的推测,凌闻天给我的五个人其实都是双头犬,在他们干净的档案下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 但我实在从陈芷萧简单平常的档案资料中看不出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除了培训服务员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专注的事。”苏锦手里是警员这十多天来对陈芷萧24小时监视报告。“很少有女人能像她这样完美。” “完美?有多完美?”我问。 “漂亮、睿智、聪明、自信……”陆雨晴说出一大堆褒义词。 女人是善妒的生物,但苏锦和陆雨晴在提及陈芷萧时更多是钦佩。 “人无完人,连圣贤都有过失缺陷,我不相信有完美的人存在。”景承笑了笑若有所思问。“档案里为什么没有陈芷萧的家庭背景?” “查不到。” 我抬头看了陆雨晴一眼,多少有些吃惊,竟然还有警方查不到的信息:“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在调查陈芷萧的时候,她的档案是独立的,家庭背景方法的资料完全是空白,包括档案局也没有留存。”陆雨晴说到这里故作神秘。“说到这事估计你们都想不到,我今天接到通知,要接受省厅的政审调查。” “你,你接受政审调查?”我们全都一脸茫然。“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我猜测应该和陈芷萧有关,因为我在调查她家庭背景时,登陆档案库账号突然被锁定,然后没多久就接到政审调查通知。”陆雨晴摇摇头同样很茫然。“我们的权限好像不能调阅陈芷萧家庭背景档案。” “没道理啊,专案组直接有赫部长领导,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调查的?”我眉头一皱转身问苏锦。“有没有向赫部长汇报。” 苏锦点点头:“赫部长没有明确指示,只是让我们等等。” “等等?”我更加吃惊,以往但凡和C档案有关的事,赫楚雄总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协助,在调查确证方面专案组有绝对的权力,可偏偏在一份家庭背景档案上却忌讳莫深。 “看来这份家庭背景档案不简单,就连赫部长都没有直接调阅的权限。”景承冷静说。 “你一向都叫他老狐狸的。”我突然被景承逗笑。 “是吗?我以前这样狂妄?”景承一本正经问。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相视苦笑,但冷静下来后意识到此事不简单:“副部长都无法调阅的档案,陈芷萧的家庭背景好像不寻常啊。” “先别管她的家庭背景资料,我反复查看过陈芷萧的档案,她的个人简历事实上也不简单。”景承把档案摆放在桌上有条不紊说。“她毕业于伯明翰大学法律系,拥有经济学博士学位,在校期间成绩优异各方面都名列前茅。” “我说过她一直都是一个完美的女人。”陆雨晴说。 “以她的学历完全可以胜任很多高级职务的工作,可最终她却成为一名服务员。”景承神情冷峻。“你们不认为她的资历和学识与工作完全不匹配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规划和选择,当服务员怎么了,她当服务员同样也是出类拔萃啊。”苏锦一本正经说。 “你们既然认为陈芷萧是完美的,那么她的追求和人生轨迹也应该同样完美才对,一个理性睿智的女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陈芷萧最终选择了成为服务员,现在的关键是,她为什么要当服务员。”景承说。 “爱好?”苏锦的回答没有多少底气。“或者是理想?” “陈芷萧是理性的女人,她不会为了爱好去做事,她选择这个职业还有其他的原因。”景承摇头。 “她的档案现在还不健全,在赫部长拿到她家庭背景资料前,我们所有的猜错都是没有根据的,先别说档案上的事,我在调查中还得知了一些消息。”陆雨晴说。 “什么消息?” “事实上陈芷萧还是有瑕疵的。” “哪方面?”景承问。 “个人作风。” “这个倒是有意思,说来听听。”我笑着问。 “陈芷萧今年32岁,至今未婚,但身边追求者数不胜数,她对身边男人的态度很暧昧,但始终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一直都没有正式确定关系的男友,越是这样她身边的追求者越是趋之若鹜,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有机会。” “陈芷萧的条件很好,她完全有资格挑选自己心仪的伴侣,这也说得通啊。”我说。 “问题就在这里,陈芷萧的追求者中不乏有钱人,可她似乎对钱看的很淡,我专门整理了一份和陈芷萧有接触男人的资料,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再有钱的男人似乎也无法打动陈芷萧的心。”苏锦说。 “女人一向都很现实,择偶标准无外乎能让自己锦衣华服或者人前显贵,陈芷萧居然不喜欢钱?”我一筹莫展。 “你怎么这么刻薄,凭什么女人就一定要为钱和权选择伴侣。”苏锦白了我一眼。“你到底是有钱还是有权?我看上你什么了?” “不是,你和她不一样啊,咱是谈感情。”我挠头苦笑连忙解释。“陈芷萧很理性,绝对不会被情感所束缚,所以她不会因为好感或者倾慕而决定伴侣对象。” “你还真说错了,陈芷萧最近和一个叫向卫的男人走的很近,你知道向卫是做什么的吗?” “什么?” “铁路局调度科副科长,月薪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不到一万,长的只能说普通,而且在单位也没多少实权,但陈芷萧明显对向卫很感兴趣。”陆雨晴对我说。“感情是很微妙的东西,你能解释清楚陈芷萧为什么会看上向卫吗?” “陈芷萧和向卫接触有多久了?”景承突然问。 “快三个月了。” “让警员调出向卫。” “调查什么?”苏锦表面诧异。 “向卫没有吸引陈芷萧的地方和特质,这两人的身份和见识应该是两条平行线才对,理论上陈芷萧和向卫永远都没有相交的可能,以陈芷萧的眼界她不可能看上向卫。”景承在翻阅向卫资料后斩钉切铁说。“陈芷萧接触向卫是有目的的,向卫的身上有陈芷萧需要的东西。” “不会吧,向卫就是一名普通的副科长,说句不好听的,没权没钱又没长相,陈芷萧能贪图他什么啊。”苏锦不太认同景承的说法。 “人贵自知。”我靠在椅子上淡笑。“陈芷萧身边那么多有权有势而且有钱的男人,向卫有的这些人都有,没有的人家也有,陈芷萧何必要接触向卫呢?” “你们一直强调陈芷萧完美,是的,从档案上的资料看她的确如此,但正因为她的完美会绝对陈芷萧的思维模式,一个真正完美的女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接触向卫只说明这个男人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 “你们两个也太现实了吧。”陆雨晴瞪了我和景承一眼。“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是真爱呢?” “懂得珍惜真爱的女人不会和男人暧昧,更不会如同陈芷萧和身边所有男人保持暧昧,事实上暧昧这个词你还用错了,在心理学上这叫暗窗效应。”景承说。 “什么是暗窗效应?”苏锦好奇问。 景承不慌不忙解释,大致的意思就是把很多人同时放到一处黑暗的空间,在空间的正中有一尊通体发光的三面人像。 在空间里的人始终会认为自己是唯一的,而那尊人像一直在注视自己。 “陈芷萧就是黑暗空间中的那尊人像。”景承深吸一口气。“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图什么啊?”陆雨晴愁眉不展。“总要有目的吧,陈芷萧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我调查过她的经济情况,可以说她的收入甚至不比身边有钱的男人差,一个不缺钱的女人更应该追求自己幸福才对,何必要和这么多男人纠缠不清。” “其实景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苏锦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说。“我交叉对比过和陈芷萧有接触的男人,各行各业都有,但基本上非富即贵或者手握大权,但向卫却是个例外,他和这些男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可最近这几个月陈芷萧似乎对向卫很热衷。” “陈芷萧接触向卫有多长时间?”我问。 “已经有四个月。” “说明这四个月的时间内,向卫身上有陈芷萧需要的东西。”景承深思熟虑说。“全面调查向卫近三年来的所有事,然后和最近四个月对比,看看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苏锦刚开门出去,一名警员敲门进来:“秦队,康局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警员压低声音提醒。“康局脸色不是太好,估计是在火头上,秦队你自己注意点。” 第二十五章狼人杀 记忆中被调入刑侦局后就没发现康余年心情好过,反正我是从来没见他笑过,至少没有对我笑过。 我敲开康余年办公室的门,他正在处理手里的文件,头也没抬指着沙发示意我先等会,过了很长时间也没听见他说话,在沙发上我如坐针毡。 “缉毒组那边把田浦的事向我汇报了,这件事你处理的很好,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辛苦了。” 康余年浑厚的声音传来,我愣了一下,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听到康余年的表演,而且褒赞之词一点都不吝啬。 我始终认为自己留给康余年的印象并不好,当初他要我在指证景承的文件上签字,结果我当着他面撕成两半,后来专案组成立,我们直接归赫楚雄领导,在C档案的案情上不需要向他汇报,因此我和康余年的接触其实很少。 不过康余年在公安系统可是有口皆碑,如果不是年纪的原因估计他早就升上去了。 “为人民服务。”我想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这五个字。 康余年抬头透过鼻梁上的眼镜看向我:“你不用这用这么拘谨。” “康局,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气氛不再那么沉重,我也鼓起勇气笑问。 “表扬你就不算事吗?”康余年反问。 “分内事,分内事。”我总感觉康余年还有其他事,以他的性格不应该专门为田浦的事找我谈话。“康局,该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吧。” “毒贩负隅顽抗试图畏罪自杀,你拨乱反正有什么错。” “我不是说这个。” “你还有其他做错的事?” “我不知道啊。”我挠头笑了笑,想起警员之间叮嘱说康余年心情不好,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心里更加没底。“真有做错的地方,您一定要批评指正。”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这样诚惶诚恐?”康余年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很无奈的苦笑一声。“是的,我承认平日我挺严厉,可公安工作容不得任何差池,在人民安全的问题上我们责无旁贷。” 我没想到居然能看到康余年笑,而且还是对我笑。 “康局指示的对。” “你不要和我来这套。”康余年倒了一杯水递给我,坐到对面说。“你处理的案子很特殊,公安部也有指示不插手干涉但必须全力配合,以往我都没有过问你的工作,但不代表我对你不了解。” “您都了解我什么?”我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太同意和欣赏你工作的方式,作为一名警察应该遵守纪律和行为操守,在这方面你做的很差,至少你不像一名正常的警察。”康余年点燃一支烟神情沉稳。“但这不代表你不是一名好警察,你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和使命。” “您,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下个月公安部的表彰会在省厅举行,你的材料我已经报上去,你将作为省厅表彰代表。”康余年没等我开口,话锋一转问。“田浦之前警方一直没有发现,你是怎么怀疑到他身上去的?” 我把凌闻天的事简明扼要向康余年汇报,但关于案件详情一笔带过,康余年知道保密纪律也没多问。 “这么说,陈芷萧也是那五个人之一?” 我一怔,我只告诉了康余年大致的情况,但从未提及过陈芷萧:“康局,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调查陈芷萧?” “局里的技术监听警员被派出十多天,我以为在执行什么任务,提交上来的工作安排报告中我看见陈芷萧的名字。” “您认识她?” 康余年点点头:“认识,她,她真的有问题?” 我在心里暗暗一惊,从调查结果看陈芷萧的人脉很广,没想到康余年也是其中之一。 “暂时还没有调查结果。”我这才意识到,康余年见我主要是为了打探陈芷萧的事。“康局,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我和你谈工作,有什么不能说的。” “从目前反馈的信息看,陈芷萧身上或多或少是有问题的,介于田浦的事,我们推测这个女人恐怕未必和她展现出来的一样,康局,您最好和陈芷萧保持距离。” 康余年是聪明人,响鼓不用重锤,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应该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康余年的反应很平静,夹着烟指了指我:“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在警局这么多年,这点圆滑还是有的。 “怎么,你该不会认为我和陈芷萧有什么吧?”康余年吐了一口烟说。“她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我是在一次会议酒宴上认识的她,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想。” “关于陈芷萧的传闻我也清楚,瓜田李下你有想法也正常,如果陈芷萧有问题必须一查到底,我找你来也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但不是徇私枉法,前面有田浦的前车之鉴,在对于陈芷萧的调查上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是。” “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罪犯,同时也不能冤枉无辜群众,调查要抓紧时间。” 我感觉康余年好像在担心什么。 他应该是看出我的疑虑:“陈芷萧虽然是服务管理,但她经手的宴会级别都很高,因此认识的人脉甚广,这其中不乏权贵,而且陈芷萧处理关系的能力非同一般,她和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如果警方在调查她的事被传出去,来找我的大有人在。” “我明白。” “我不是给你压力,警方凡是都要讲证据,现在是无凭无证的情况下调查陈芷萧,传出去会落人口实。” “康局,我调查的案件因为纪律原因不能过多透露内情,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我有理由相信陈芷萧会在20天内行凶。” “行凶?!”康余年大吃一惊。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您解释,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但并非是危言耸听,田浦的事只是开始,我相信陈芷萧会重蹈覆辙。” 康余年起身背负双手在办公室走动:“既然涉及到凶案,你必须高度重视,想方设法杜绝危机的发生。” “我会全力以赴,不过目前还没有突破口,只知道陈芷萧最近几个月和一名叫向卫的人走的很近,我们打算从这个人身上开始调查。” “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铁路局调度科的一名副科长。” “铁路局调度科……”康余年眉头微皱,他似乎也很诧异陈芷萧为什么会接触这样的人。“我让梁定国抽调警员全力协助你,既然只有20天时间,你必须争分夺秒尽快破案。” 我点点头,还是很好奇:“康局,您是怎么认识陈芷萧的?” “有一次公安系统会议的宴会上认识的,她当时负责宴会服务管理,会议结束后我和几个老朋友聚在一起玩游戏,差了一个人就让她顶替,没想到她玩的很好,从那以后但凡玩游戏都会叫上她。” “玩游戏?”我眉头一皱,怎么也看不出来对面不苟言笑的康余年居然还玩游戏。“康局,您都玩什么游戏?” “狼人杀,一种纸牌游戏。”康余年提到这个似乎很有兴趣。“你会玩吗?” 我点点头,在警校时这个游戏很盛行,是一种考验口才和分析判断能力的桌游,警校教官认为这个游戏能培养学警的思维和推理能力,只是没想到康余年居然热衷这个。 但我并不擅长狼人杀,我的逻辑推理没有问题,估计是输在不善于说谎和口才方面。 听康余年说到陈芷萧,越让我感觉这个女人如同迷雾一般难以看透:“我们也想尽快调查出结果,不过陈芷萧的家庭背景似乎很特殊,我们没有权限调阅相关档案,已经请示赫部长得到的答复也是让等等,我估计这件事很棘手,现在最麻烦的事,我们除了日常调查外找不到接触陈芷萧的机会。” “你想接触陈芷萧?”康余年掐灭烟头。“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什么时候?” “就在今晚,每个周末我和朋友都会约在一起玩狼人杀,陈芷萧都会应邀前来,你如果想接触她今晚我带你一起去。” 第二十六章时刻戒备的女人 我不适合玩狼人杀主要是因为不善于说谎,当然也不习惯和一群公安系统领导在一起玩游戏,所以景承成为不二人选,如何甄别一个人相信没有比景承更合适的,何况以他的智商应对狼人杀应该绰绰有余。 海景房诺大的客厅里,我慵懒的躺在沙发上,茶几摆放着昂贵的红酒,景承让我对物质有了重新的认识,这里的一切和我之前住的宿舍比起来的确是天壤之别。 我有些迷醉随意调换电视频道,播放的广告永远都比正剧要精彩,至少比那些拖沓的肥皂剧节奏更快更吸引人。 绚丽的画面中一个拿着气球的小孩,他好像走进梦幻的童话世界,有华丽的南瓜马车还有五光十色巨大的摩天轮,旋转的木马洋溢着欢快的音乐,滑稽的小丑在手里变幻着魔术,呼啸而过是充满尖叫的过山车。 画面中的一切都让人沉浸在欢乐之中,直至烟花点缀在夜空,五光十色的焰火炫丽缤纷,拖拽着火焰如同流星般坠落,瞬间画面中的一切像是被点燃,火海中欢笑声戛然而止,伴随着惊慌和尖叫我听见那个孩子无助迷茫的哭泣。 画面如同被点燃的照片,在火焰里被慢慢吞噬焦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一盏硕大的钟,指针停滞在一个刻度上不动。 3:13 一个男人向那小孩走来,将他抱在怀中,动作是那样的温柔可我却能感觉到他肩膀的宽厚,那是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依稀我能闻到那个男人身上淡淡烟草的味道,在记忆中竟然是那样的熟悉。 小孩紧紧抱着男人的肩膀,转身时我看见男人的脸。 秦沈峰! 我猛然惊醒从沙发上坐起,对面的电视只剩下一片雪花和嘈杂的电流声,漆黑的窗外是海风吹拂的声音。 我看见景承一脸担心坐在旁边,头有些宿醉的昏沉,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陷入那个奇怪的梦魇之中。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揉了揉额头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 “有一会了。”景承看看手表补充。“17分钟。” “为什么不叫醒我?”我起身去洗脸。 “你在梦里情绪很激动,一直不停的呓语,好像经历了一件很惊险的事。”景承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最近经常做这样的梦。”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父亲死后……”我声音有些黯然。“在我的潜意识里有一座记忆监狱,我儿时的记忆全都被封锁在这座监狱里。” “记忆监狱?” “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原本还指望你能帮忙找回我失去的记忆。”我看着镜子中满脸是水的自己苦笑一声。“现在咱们算是同病相怜了。” “你在梦里一直叫着一个人。” “他是我父亲,你以前也见过,他不是太喜欢你,所以你们见面时针锋相对。” “你叫的不是他。” “……”我一怔从浴室偏出头。“我叫的是谁?” “妈妈。” …… 我再一次愣住,抹去脸上的水神情迟疑坐回沙发:“我还说了什么吗?” 景承摇头:“你嘴里一直叫着妈妈。” 母亲在我小时候就过世,我对她的记忆大多都停留在病床面容憔悴却对我强作欢颜的样子,可奇怪的是,我从未在梦到过她。 “在危险的时候喊母亲是一种原始的情感诉求,说明你遭遇到无法抵御的危险,这个场景在你梦里反复出现可见你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惊喜遭遇。” “其,其实……”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声音有些伤感。“我不确定记忆中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我母亲。” “什么?”景承有些惊讶。 “秦沈峰并不是我亲生父亲。”我深吸一口气。“你曾经匹配过我和秦沈峰的DNA,检测结果证实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我,我为什么要查你们的DNA?”景承一脸茫然。 我把秦沈峰遇害的始末告诉景承,但刻意的回避了景承和凯撒的关系。 “我爸出于保护我的缘故封存我记忆,能开启这段记忆的人只有他,就是说我永远无法知道自己儿时经历过什么事。”我叹息一声,看向景承苦笑。“我原本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可你也无法做到。” “他能封存你的记忆,但不能封存所有人记忆啊。” “什么意思?” “你的过去并非只有父母参与,还有其他人见证,你完全可以通过了解你父母的人去拼凑缺失的记忆。” “我也这样想过,可被你劝阻。”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你根本不知道以前你有多讨厌,很多话你只会说一半,从来不给解释,而且只要你不肯说的事,我问也是白问。” “我真有这么讨厌?”景承的笑透着歉意。 “别说我的事了。”我清醒了些一本正经问。“你今晚见到陈芷萧了?” 景承点点头。 “有没有什么发现?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完美。” 景承不假思索说出两个字,没有恭维和做作,完全是发自肺腑,他这样的评价让我很惊诧,之前他一直反驳陆雨晴苏锦对陈芷萧这样的评价。 “你不是说人无完人吗?” “是啊。” “那陈芷萧为什么是完美的?” “聪慧、自信、成熟、精明还有漂亮,我所能想到形容她的词语都是正面的,我观察了她一个晚上,居然没在这个女人身上找到缺点。”景承毫不掩饰自己对陈芷萧的欣赏。“没有瑕疵的人格,完美的令人难以置信。” “就这些?” “还有,我输掉了游戏。”景承摊摊手笑容很无奈。 “你输掉了游戏?”我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确切的说,我每一次都是输在陈芷萧的手上。” “怎么可能,以你的智商和逻辑分析能力再加上口才,玩狼人杀完全游刃有余,你怎么可能会输给陈芷萧?” “因为每一局,不管她拿到什么角色,最先攻击我的都是她,事实上整个晚上我和她总是最先出局的人。” “她故意针对你?” “不是针对,而是陈芷萧的策略,她认定在今晚的游戏中,我是她最大的敌人,如果我还留在游戏里将会成为她的威胁。”景承饶有兴致笑了笑。“最让我吃惊的是,她能看出我的谎言。” “有意思了。”我也跟着笑起来。“这个陈芷萧该不会也是学心理学的吧,能把你看透的人可是凤毛麟角。” “她看穿我不是因为心理学,陈芷萧的观察力很敏锐,但绝对不是专业培训后获取的能力,她有一种对陌生人奇特的能力,这种能力并非与生俱来,而是长时间运用后获得的经验。”景承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陈芷萧时刻都出于戒备状态,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一个服务员干嘛要时刻戒备?” “狼人杀的精髓在于掩饰,用自己的方式掩饰身份以及目的,陈芷萧对于这个游戏驾轻就熟,说明她在平常的生活也是一场狼人杀,她在掩饰自己的一切,所以她才会呈现出完美的状态。”景承摇晃手里的红酒杯。“这个女人身上肯定有问题。” “就单凭今晚一场游戏你就断定她有问题?” 景承的笑容里充满自信:“明知道我的危险,还是敢接近我的女人,要么是被我魅力所倾倒,要么就是想控制我,对于陈芷萧我更相信是后者。” “她接近你?” “她约了我明天晚上吃饭。” “你答应了?” “我为什么不答应。”景承笑的轻松。“她明明知道我是潜在的危险,不但没有回避反而迎刃而上,说明她想试探我这个危险存在的程度到底有多少,如果我没猜错,陈芷萧最近一定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不容许有半点纰漏,我的出现让她意识到不安全。” “凌闻天说过他会让档案上的人成为凶手,难不成陈芷萧将会行凶?” “陈芷萧不像是会行凶的人。”景承摇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今晚参与狼人杀游戏的人都不是陈芷萧的对手,抛开运气成分外,只要我在游戏中出局,我计算过陈芷萧取胜的几率超过95%,可整整一晚她都没有胜出过。” “运气太差?” “不是,是她主动放弃故意输掉游戏,陈芷萧明明是一把锋利的刀,却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锋利,这种人往往最不容易被人觉察,她属于纵观大局运筹帷幄的人,锋芒毕露只会让她暴露自己。”景承心思缜密对我说。“有一点可以肯定,陈芷萧绝对不是普通的服务员,她的一切都是伪装掩饰的。” 我揉了揉额头一筹莫展:“陈芷萧到底要做什么?” “应该和那个叫向卫的男人有关,她今晚对我的出现很警觉,调查向卫刻不容缓,但千万不能被陈芷萧觉察,否则会打草惊蛇。”景承喝了一口红酒神情沉稳。“你身份特殊而且以陈芷萧的人脉一定认识你,你不方便接触向卫,这个人还是交给我,你催促赫部长尽快拿到陈芷萧家庭背景档案。” 第二十七章陈年往事 第二天我联系赫楚雄,他给我的答复让我感觉陈芷萧家庭背景很神秘,赫楚雄说已经在处理安排,三个小时后档案资料附件会传真给政治处,但规定必须在政治处严烈的监督下阅后即焚。 我去政治处见到严烈,忽然想起昨晚的梦境还有景承的提示,秦沈峰的遇害对我打击很大,即便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心里他始终是一位合格并且值得尊重的父亲。 不过他的身上同样有很多秘密,比如我在他相册中看见他和姜谨合照的照片,他是认识姜谨的,而且当时他的反应明显是在刻意隐瞒我什么,我试图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我调阅秦沈峰的履历档案以及他经手查过的所有案件,发现他和姜谨并没有任何关联,还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凯撒陷害我的凶案现场。 这些疑问一直都徘徊在我脑海中,当然我最想知道的还是他到底从我记忆中抹去了什么,可这一切随着秦沈峰的遇害成为最终的秘密。 看到严烈我突然想更多去了解秦沈峰,他是秦沈峰最好的朋友,秦沈峰申请调派到警校之前,和严烈两人携手侦破了很多大案。 “严处长。”我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 严烈抬头看我一眼声音很生硬:“秦队,有什么事?” “严叔,您别这么严肃,我小时候您挺和蔼的。” “工作时间你还是叫我严处长。”严烈不苟言笑。 “今天不谈工作,咱爷俩拉拉家常。” “你,你想聊什么?” “我想聊聊我爸。” 严烈迟疑了一下,慢慢取下眼镜目不转睛看着我。 “严叔,你干嘛这样看我?” “现在肩膀上都扛着警司衔了,当年你爸可是极力阻止你当警察,看来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严烈提到秦沈峰有些感慨万千。“我记忆中还是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模样,一晃你都当上警司了,真是不服老都不行。” “可不是,我记得那会要不是您护着我可没少被我爸揍。” “你爸就那个性子,他也是为了你好,为人子女得多体谅父母,你千万不要和你爸计较。”严烈和秦沈峰是莫逆之交,我和秦沈峰的关系就是从高考志愿开始出现裂缝,他得知我报考警校大发雷霆甚至将我赶出家,高三最后一个暑假我就是在严烈家里渡过的。“我劝过你爸看开点,既然你选择了当警察就全力支持你,可你爸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很固执,我猜应该是因为你妈的缘故。” “我没有怪过他。” “你爸在没调到警校前已经是警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他要是还留在刑侦一线现在肯定平步青云。”严烈苦口婆心对我说。“你的警校通知书到了之后,他才决定申请调职警校,这全都是因为你。” “我爸是因为我才申请调职的?”我大吃一惊。 “他不让我告诉你,你都这么大了也应该知道他的苦心,你爸是多优秀的警察,他为了你宁愿放弃自己前途,就是希望能把你培养成和他一样的人。” 我一怔,在警校的四年没有人知道我和秦沈峰的父子关系,我尽全力让自己在每一项考核中名列前茅,就是为了向他证明我是对的,可唯独他的课我从来都是班里最差的那个人,他会用各种苛刻的理由扣我学分,为此我只有比任何人更努力才能修满学分,我一直以为这是他打击我的方式,现在才明白他其实是在磨砺我。 “严叔,我有件事想问您。” “什么事?” 我从包里拿出姜谨的照片递到严烈面前:“您和我爸工作的时间最长,您看看可认识照片上的人?” 严烈接过照片凝视良久:“姜谨?!” 我心里暗暗一惊:“我爸是不是也认识这个人?” “当然认识,姜谨是法学院心理学教授,你爸主攻的是犯罪心理学,他们两人算是同行,我们侦破的很多案件,你爸都邀请姜谨参与过。” “我爸从什么时候开始邀请姜谨参与查案的?” “让我想想。”严烈揉了揉额头说。“06年天门溶尸案,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姜谨,你爸邀请他参与案情分析以及对凶手进行心理侧写,后来我才知道,姜谨和你爸是同学。” “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姜谨和秦沈峰关系越近我心里越是不安。 “姜谨在心理学很有建树,他提供了不少建设性的分析意见,我们已经勾画出凶手的心理特征和轮廓,可惜始终没有抓到凶手。” “我爸和您还有没破的案子?” “不能说没有破,算是我和你爸最大的遗憾吧,06年我们经手一起凶案,在此之前我坚信再狡猾的凶手也会百密一疏,可经手那起凶案后,我才意识到居然真的有完美杀人者,我们在现场找不到任何线索和漏洞,甚至连你爸都不能确定凶手性别。” “完美杀人者?” “第一起案件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06年天门溶尸案,你爸就是因为感到棘手所以才邀请姜谨参与分析,后来这名凶手后来又接连犯案,在凶案现场依旧无法找到线索案件陷入僵局,唯一掌握的线索凶手会在特定的时间行凶。” “什么时间?” “15日,每一起凶案都发生在15日。” “15日?!”我大吃一惊。 “后来这起连环凶案被公安部指派给专案组负责,当时所有和案件有关的档案资料全都上交,我和你爸都很遗憾没能抓到凶手,为这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奇怪的是后来我调阅这起案件记录,被告之被列为机密没有权限无法查阅。”严烈重重叹口气心有不甘说。“对了,我想起来,这起凶案还有一处共同点,凶手在每个凶案现场都会用死者的血留下一句话……” “我来,我见,我征服!” “你怎么知道?”严烈吃惊的从沙发上坐起来。 秦沈峰和严烈竟然接触过凯撒,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当年调查的案件就是后来被列为机密的C档案,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现在接手负责侦破的正是当年他们的遗憾。 对于C档案我早已烂熟于心,正如同严烈所说,凶杀在凶案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匪夷所思的做到了完美谋杀,但我现在才明白姜谨的完美全然是因为他参与了案件侦破,他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不断弥补自己的过失。 同时让案件陷入僵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之前警方对凶手的心理侧写极大的误导了警方排查方向,直到景承接手C档案后才逐渐更正凶手真实的心理画像,姜谨提出的分析意见其实是在混淆视听。 但我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我看向严烈一脸认真问:“您接触姜谨有多长时间?” “前后应该有两年吧。” “我有一个问题请你能客观回答。” “你说。” “在心理学方面,我爸和姜谨谁更胜一筹?” “不相上下。”严烈不假思索回答。“抛开主观看法,单就从心理学专业上讲,你爸和姜谨完全是并驾齐驱,他们合作完成了那起凶案的凶手侧写,在合作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两人的能力难分高下。” 我舔舐嘴唇陷入沉默,这并不是我想听见的答案,严烈的回答无非有两种可能,秦沈峰在姜谨的误导下做出了错误的侧写。 但问题是秦沈峰既然和姜谨在心理学方面并驾齐驱,他能从一段视频就能推断出抢劫银行的是我和景承,如此明显错误的侧写难道秦沈峰就没有质疑? 或者还有另一种结果,秦沈峰早就知道侧写是错误的,他隐瞒了真相同时也隐瞒了凶手,可我实在想不通秦沈峰为什么会这样做,姜谨被抓获之后交待了所有的事,唯独没有提到秦沈峰。 秦沈峰的遇害很突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秦沈峰的死是凯撒用来打击我的手段,但后来我仔细回想过,景承推测凯撒想除掉唯一能开启我记忆监狱的人,由此可见我被抹去的记忆中隐藏着很重要的秘密,可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小孩子,我的记忆为什么会让凯撒如此在意? 除此之外我猜测秦沈峰应该知道关于凯撒的事,而且直接威胁到凯撒所以才被灭口,可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秦沈峰和凯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惜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而且还是我不敢去证实的猜想,随着姜谨被正法和秦沈峰的遇害,真相将永远无法揭开。 就在这时传真机响起,打印出来的内容先是几个醒目的黑色大字。 仅限秦文彬调阅。 严烈很自觉退到一边,随着传真文件陆续打印出来,我一边看上面的内容脸色渐渐惊愕不已。 第二十八章鬼怪 完陈芷萧家庭背景档案在严烈监督下销毁后,我接到景承的电话,他告诉我一个地址并且让我尽快赶过去。 在盛天购物中心顶层我见到喝奶茶的景承,他的视线注视着环形顶层的对面。 “露台咖啡厅靠窗的就是陈芷萧。”景承不动声色说。 我向对面不经意望去,陈芷萧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交谈甚欢:“男的是谁?” “向卫。” “陈芷萧不是约了你今晚吃饭吗?”我淡笑一声戏谑景承。“看来你只是一个备胎啊。” “这么漂亮的女人,身边有备胎也很正常。”景承不以为然。 “你不是调查向卫,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档案里记载的文字只能客观反应一个人的生平和过往,想要真真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接触和交谈,在这方面陈芷萧显然很老练。”景承不慌不忙对我说。“向卫,男,43岁,已婚,和妻子育有两个孩子,他现在的生活轨迹是灰色的。” “灰色?”我又瞟了一眼向卫,见他在陈芷萧面前眉飞色舞意气风发。“我怎么感觉他活的挺滋润。” “铁路调度科最近一次职务提拔中,他输给了一名比他年龄小的同事,混到现在还只是副科长,看来他的前途基本就这样了,标准的处于中年危机中的男人,我观察过他的行为举止,内心空虚矛盾重重,情绪焦虑自卑, 同时夫妻感情淡漠。”景承拿起奶茶喝了一口。“陈芷萧的出现让他的生活重新恢复了色彩。” “婚外恋?!”我张大嘴,怎么也不敢相信其貌不扬的向卫能得到陈芷萧垂青。 “那只是向卫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景承摇摇头说。“你仔细看陈芷萧在向卫面前的动作和神态,她身体前倾和向卫始终保持眼神接触,始终如一具有感染力的笑容,整个身体的高度略微低于向卫,在动物界这是向首领臣服的表现。” “陈芷萧会臣服向卫?” “不,她是在伪装,用虚假的肢体语言去迷惑这个自卑空虚的男人,确切的说,陈芷萧如今在向卫面前肆无忌惮的说谎,只不过向卫根本觉察不出来。” “陈芷萧在说谎?” “视线接触是一种心理交流方式,但在不对等的关系中,这种行为被视为掩饰和试探,通常人在准备好谎言时,更容易注视对方眼睛,已使对方相信或观察对方是否相信自己。”景承侃侃而谈。 “陈芷萧为什么要在向卫面前说谎?”我还是不太明白。“她有什么好欺骗向卫的?” “对于向卫来说,他已经完全被陈芷萧所倾倒,一个处于中年危机的男人最需要的不是情欲,而是认同和赞许,陈芷萧表现出来的正是对向卫的敬仰,这是他在其他人身上得不到的东西,陈芷萧投其所好满足了向卫最大的虚荣心。” “我还是不懂陈芷萧这样做的目的。” “向卫脆弱的自尊心在陈芷萧这里得到重铸,向卫开始认为自己的重要和唯一,这种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他不想要失去敬仰自己的女人,所以他必须时刻在陈芷萧面前展示自己的一切。”景承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回答。“言多必失,陈芷萧就能通过向卫的言谈中获取她感兴趣的事。” “你调查向卫这么久,就调查出这个,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勾搭中年危机男人的花边新闻而已。” “貌美如花……”景承含着吸管看向我,一本正经说。“在所有生物中颜色越是鲜艳的越危险,比如毒蛇,五彩斑斓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致命毒牙。” 我下意识望向举止优雅的陈芷萧,眉头一皱:“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条毒蛇啊?” “这座商场一共有四个出口,最近的安全通道就在陈芷萧座位的后侧,她选择靠窗的位置,能很清楚看见从电梯出入的每一个人,一旦有危险她会在第一时间占据有利地势,同时从她坐下那一刻开始,我相信在陈芷萧的脑海中已经计划好至少三种全身而退的路线,就像一条敏锐迅猛的毒蛇,时刻戒备着潜在的危险。” “你知道聂小倩吗?”我突然问。 “什么?” 我很满意景承现在的表情,瞬间思维跳跃产生的迟钝就浮现在他脸上,几乎从认识他开始,景承会经常用这种让我措手不及的提问迟疑,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看过聊斋吗?” “我知道,但没看过……”景承先是点头但还是没反应过来。“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那你知道聂小倩吗?”我重复之前的问题。 景承茫然摇头。 “你居然不知道聂小倩。”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我为什么要知道?”景承一脸愕然,但似乎我的提问激起了他的好奇。“聂小倩是干什么的?” “一个女鬼,而且描述中长的很漂亮,后来认识了落寞书生宁采臣,聊斋里的故事大多都很香艳,很多就是讲述人鬼之恋的故事。” 景承微微张嘴摊着手和我对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突然发现在别人面前掌控一切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好,难怪之前景承会经常这样做,他越是这样我反而越开心。 “我来之前拿到了陈芷萧的家庭背景档案。”我点到即止岔开话题。“是直接传真到政治处,要求我在监督下,而且必须阅后即焚同时档案内容不得外传,我估计赫部长为了这份档案没少费心。” “这么神秘?档案里都记载了什么?” “陈芷萧的父亲叫陈刚,毕业于人民公安大学,母亲叫贾悦之,毕业于政法大学,两人毕业后结婚育有一女。” “然后呢?” “没有然后。” “传真给你的档案上只有这些内容?”景承放下奶茶神情错愕。 我点点头。 “陈芷萧的父母都是外交官,说明这家人身份显赫,可也不至于如此神秘,调阅他们的档案要大费周章,可见陈芷萧父母的背景资料是被保密的。”景承若有所思自言自语。 我依旧一言不发点头。 景承似乎没有以往的淡定,他欲言又止了半天:“刚才你为什么突然提到聊斋和聂小倩?” 我嘴角上挂着的笑容很舒畅,我就知道景承会对这事念念不忘。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往前挪动身子,一本正经问。 “鬼?” “对,就比如聊斋中描述的那些鬼怪什么的。” “你一个无神论的警察和我谈论怪力乱神,你认为合适吗?”景承显然被我搞的有些抓狂。“你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个,到底还有什么事你没告诉我?” “陈刚和贾悦之有一个女儿,名叫陈芷萧。” “你这不是废话嘛。”景承瞪了我一眼。 “根据档案上的记载,陈芷萧在十岁时遭遇车祸。”我稍微停顿片刻,意味深长说。“她在送往医院途中不治身亡。” 景承目瞪口呆,嘴角蠕动了半天:“陈,陈芷萧在十岁的时候已经死了!” “坐在对面咖啡厅的那个女人,要么是冒名顶替。”我偏头又一次瞟向和向卫谈笑甚欢的陈芷萧。“要么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一个游荡在阳间的女鬼。” “是人是鬼很好验证,找到陈刚和贾悦之不就真相大白。” “陈芷萧遭遇车祸时,陈刚和贾悦之当时都在车上,两人当场身亡。” “全家死于车祸……” 景承大吃一惊,半天没说出话,神情惊诧的望向对面陈芷萧。“就是说我们追查的一家三口都是死人!” 我默默点点重复之前的问题:“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怪吗?” 第二十九章鼹鼠 景承当然不会相信,所以他在办公室的黑白上分别列出陈芷萧的档案资料以及我从传真文件中得到的信息。 “在传真文件中有陈芷萧父母的照片吗?”景承转头问我。 “没有。”我摇摇头。“不过他们都是知名大学毕业,所以我让苏锦联系这两所大学,已经得到陈刚和贾悦之的照片。” “照片呢?” “陆雨晴和苏锦正在通过户籍系统对比照片核对身份。” “看来你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景承笑了笑。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既然这一家人全都死于车祸,没道理他们的档案会如此保密,如果有鬼,那也应该是他们的身份有鬼。” “陈芷萧的档案有一部分是假的。”景承指着黑板说。 “假的?”我大吃一惊。 “十岁之后的经历应该是真的,我仔细推敲过没有纰漏,但十岁之前的资料却漏洞百出,很显然是被篡改过混淆视听。” 景承有条不紊分析,陈芷萧档案真伪的分水岭正是那场车祸,简单点说,车祸发生后陈芷萧的档案被刻意更改,特别是直系亲属的资料被直接抹去。 “有人在掩饰陈芷萧的家庭关系。”景承说。 “档案系统的管理是很严格的,我不认为谁有能力去篡改档案。”我提出质疑。 “这恐怕不是个人行为。”景承意味深长回答。 “什么意思?” 景承摸着下巴沉思:“按照档案记载,陈芷萧在十岁的时候已经死于车祸,可她却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医院的死亡报告是错误的,陈芷萧在车祸中大难不死。” “宣布一个人死亡需要很多环节,没有人能在这上面瞒天过海,何况当时只有十岁的陈芷萧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我也不认为是第一种可能,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那场车祸是假的!”我接过景承的话。 “这不是关键。”景承慢慢点头。“谁制造了车祸假象,目的又是什么,这才是关键。” “等等,如果说陈芷萧是假死,那么他父母也应该还活着。”我突然反应过来。 “车祸真正想掩饰的并非陈芷萧,而是她父母。”景承气定神闲说。 “她父母只是普通人,为什么要靠假死来隐瞒身份呢?”我喃喃自语。 “你还认为陈刚和贾悦之是普通人?”景承反问。 “难道不是?” “他们的档案连赫部长都难在第一时间获取,可见这二人的个人资料属于机密,甚至赫部长的权限都无法调阅,普通人不会假死瞒天过海,你之前也说过,没有人能擅自伪造篡改机密档案,只有在一种情况下能做到。” “什么情况?” “国家行为。”景承脱口而出。“陈刚和贾悦之的身份关系到国家利益,所以他们的身份必须保密。” 我越听越吃惊,敲门声打断了我和景承的商谈,进来的是梁定国,几天不见他似乎憔悴了不少,疯长的胡渣还有黑眼圈让他看上去异常疲惫。 “秦队,康局刚才找我谈话,说你手上的案子急需人手,让我这边全力配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吗?”梁定国一脸倦态坐到椅子上。 “我想从你哪儿借几名便衣警员。” “你借钱我都有,便衣真没了。”梁定国焦头烂额说。 “有大案子?”我好奇问。 “队里所有的同事全都派出去,这都快一个星期没洗澡了,真有大案我也人了,接到命令加强治安巡逻,我就没搞懂,派我们刑侦局去搞治安是什么意思。”梁定国抱怨。 “什么事这么严重。”我连忙给梁定国倒了一杯水。 “有纪律不能说,秦队你也别问了。” “为什么要加强火车站的治安巡逻?”一旁的景承突然发问。 “你怎么知道是火车站?”梁定国吓了一条,连忙起身去关门。 “你刚才说一个星期没洗澡,说明执行的任务不能回家,但你身上有沐浴液味道,而且不是酒店灌装的洗浴用品,说明你在执行任务时候回过家,还有你鞋上有煤灰和水渍,昨晚下个雨说明你执行的任务是在室外,同时你的脚印带有煤渣……” “打住,打住。”梁定国双手合十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领教过你的厉害,别在说了,这要传出去我可是违反纪律会受处分的。” “放心,不会乱说的。”我把水递给梁定国。 “真人面前不说假,我的确是在火车站执行任务,但接到的命令只是负责铁路沿线警戒,不得让任何人擅自靠近铁路。”梁定国喝了一口水疲惫不堪说。“我宁愿去抓凶犯也比巡查铁路好啊,你们都不知道,我半条命差点搭进去。” “你负责刑侦的,怎么会被派去巡查铁路沿线啊?”我看着梁定国的样子都于心不忍。 “谁知道呢,听说最近会有重要物质通过铁路运输,要求公安配合武警部队做好沿线保卫工作,前几天过去了的几辆火车都是晚上进站,整个车皮都被盖的严严实实根本不知道运送的是什么。”梁定国长叹一口气。“我回去抽调两名便衣给你,但多的就真没有。” “算了,你还是先忙完手里的任务,我这里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 送走梁定国后,我看见景承在黑板上写上向卫的名字。 “梁定国执行的秘密任务和铁路运送有关,而向卫刚好又是负责铁路调度……”景承在向卫名字上画出一条线,末端连接到陈芷萧的名字。“难道这就是陈芷萧接触向卫的原因。” “我也想到了,从梁定国的话语中不难看出这次任务很重要,说明运送的货物非同小可,你说我们有没有必要把向卫的情况汇报给康局?” 景承默默摇头,目光还专注在黑板上离奇的档案资料上。 苏锦和陆雨晴急匆匆进来:“找到了。” “陈刚和贾悦之现在还活着。”苏锦激动不已。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连忙追问。 “国外。” “国外?!”我一怔。 “我们在对比陈刚和贾悦之照片时,没有在户籍系统中找到这两个人的信息,离奇的是他们却出现在驻外使馆的工作人员之中,陈刚现在叫章自同,驻外使馆国际形势分析员,贾悦之改名为吴琴,使馆商务参赞,从两人履历来看,他们都是车祸后被派往国外的。”陆雨晴说。 “先是假死瞒天过海,然后再改名换姓出现在驻外使馆……”景承忽然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什么,转身问我。“陈芷萧父母档案的传真件是谁发给政治处的?” “我怎么知道,所有的环节很保密,一直都在严处长的监督下完成,我哪儿还能问谁发的啊。” “现在严处长已经下班了。”景承看看手表说。 “你想干什么?” 景承从桌上拿起两枚回形针:“我好像会很多东西,比如开锁。” 这比以前好多了,他至少还能征求我的意见,我分不清是太怀念和他在一起的疯狂还是找不到决绝他的理由,就连苏锦和陆雨晴都用沉默赞同景承的做法。 最终在我紧张的放哨下景承打开了政治处的门,他找到传真的电话回拨过去,短暂的接通音之后传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 “喂。” 景承稍微停顿一下:“我是省厅政治处,今天上午传真的文件已经收到,按要求文件已被销毁,需要呈报销毁记录吗?” “我没有接到呈报通知,具体情况请致电国安局三处。” 景承放下电话那刻,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全都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发传真的竟然会是国安局。 景承在短暂的震惊后嘴角忽然慢慢上翘,露出谜一般的微笑。 “你笑什么?”我好奇问。 “你知道鼹鼠吗?”景承笑着说。 “什么?”我话刚一出口就白了他一眼。“有话你就直接说,别再卖关子。” “鼹鼠是一种夜间在地洞里活动的啮齿类动物,不喜白天,所以鼹鼠永远都见不得光。”景承的微笑透着轻松和欢愉。“我想我们应该找到了一只鼹鼠……” 第三十章一针见血 岁月总是无情地带走青春,让容颜慢慢老去,惟有优雅于时间中沉淀为永恒。 我想这句话用在陈芷萧的身上恰如其分。 坐在我对面的陈芷萧靓丽的黑发映衬着弯弯的柳眉,一双明眸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她的美和外表无关,举手投足中充满成熟端庄的韵味,高贵而不奢靡,自信大度知性智慧。 这的确是一个可以用完美去形容的女人,所以当景承带着我见到陈芷萧时,我多少有些被这个女人的魅力折服,一同前往的还有苏锦和陆雨晴。 原本陈芷萧是单独约会了景承,见到我们出现短暂的迟疑很快就被热情的微笑所替代。 在任何时候景承都属于那种可以吸引女人注意的男人,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修养,即便他遗失了记忆但并没有影响他的优雅,接过陈芷萧的手包并且为她摆好椅子,如同风度翩翩的绅士。 “给你介绍一下,他们是我的朋友。”景承指着我们落落大方说。“这位是……” “苏警官,你好。”陈芷萧先伸出了手,脸上始终保持迷人的微笑。 “你认识我?”苏锦有些措手不及。 “警界炙手可热的新星,经常听到康局提起你,他可是对你赞口不绝。”陈芷萧举止得体没有丝毫做作。 看来陈芷萧不但对男人有办法,对女人也是同样,寥寥数语已经让苏锦对陈芷萧颇有好感。 陈芷萧把尺度拿捏的很好,绝对不会给人厚此薄彼的感觉,手伸向陆雨晴:“陆检,很高兴认识你,最年轻的首席法医而且还长的这么漂亮。” “你也认识我?”陆雨晴有些受宠若惊。 “我接待的宴会挺多,各个系统部门的都有,因此认识了不少朋友,之前一直都是耳闻今天有幸亲眼见到本人。”陈芷萧落落大方。 景承把陈芷萧的手包放在一旁:“陈小姐见多识广,想必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 “秦文彬警司,我参加过你的英雄事迹报告会,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和英雄共聚一桌。” “陈小姐客气,我只是做了分内事,从来都不认为担得起英雄两字。”我不卑不亢回应。 “我这些朋友很想认识你,擅作主张安排他们来,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景承彬彬有礼问。 “怎么会,能认识这么多朋友我还求之不得呢。”陈芷萧一脸平静,刚巧她的手机响了,陈芷萧看了一眼很显然这个电话对她很重要,她起身向我们致歉后离席。 等陈芷萧离开后我问景承:“你带我们来见陈芷萧干嘛?” “不是想要调查她吗,既然监视这么久都没进展还不如直截了当和她接触。”景承不以为然回答。 “这样也太唐突了,我们虽然在调查她,可至今也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现在贸然接触我担心会打草惊蛇。”苏锦忧心忡忡说。 “早就打草惊蛇了。”景承一边点餐一边笑言。 陆雨晴很是吃惊:“什么意思?” “陈芷萧的日程安排很有规律,她对时间的掌控几乎苛刻,就如同服务员一样机械严谨,每一个步骤看似简单但都是经过无数次反复尝试后形成的习惯,如果你们有仔细留意陈芷萧的日程安排就会发现,她会在每周二晚单独去看电影,地点和场次是没有规律的。” “看电影有什么问题?”陆雨晴还是疑惑不解。 “每个人有不同的意识形态,会决定各自的喜好。”景承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反问陆雨晴。“你喜欢看电影吗?” “很少,我喜欢看书。” “什么类型的?” “古典文学类的。” “恐怖类喜欢看吗?” “不喜欢。”陆雨晴摇头。 “这就是意识形态决定的喜好,每个人会根据自己的认识选择需求,但陈芷萧对电影类型却没有限定,我收集整理了她最近一年看过的影片,发现几乎涵盖了电影所有种类。” “这只能说明她喜欢电影。”苏锦说。 景承淡淡一笑:“兴趣这东西是有局限性的,简单点说就好比一个球迷,喜欢一支球队势必会讨厌另外一支竞争对手球队,看电影也一样,选择影片无非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口碑不错的电影,另一种有自己喜欢演员的电影,第三种就是电影类型符合自身喜好,可我把陈芷萧观看的电影进行对比,发现她完全不符合这三种情况。” “有时候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或许陈芷萧只是压力太大,想通过看电影这种方式缓解情绪,既然是消遣行为那么电影类型并不重要。”苏锦分析。 “消遣是一种放松的状态,不会受到约束,但陈芷萧选择看电影的时间都是每周二,这是一种固有的行为模式,你们可以理解成,每到这个时间陈芷萧就必须去电影院,她的这个行为的核心不在电影种类上,而是电影院这个地方。” 陆雨晴还是有些茫然:“陈芷萧每周二去看电影,这,这能说明什么?” “她上一次去电影院是十四天前。”景承意味深长回答。 “十四天前的星期二……”我突然一怔。“这正好是我们开始对陈芷萧实施监视的时间。” “从那以后她再没去过电影院。”景承点点头。“陈芷萧改变了自己的固有模式,说明她意识到这种行为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我说过,陈芷萧是一个时刻戒备的女人,从警员对她监视开始,就已经被陈芷萧发现。” “你这逻辑说不通啊,就算陈芷萧发现自己被监视,和她不去电影院有什么直接联系?难不成看电影也有错?”陆雨晴质疑。 “你怎么还不明白,陈芷萧是根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电影上的人。”景承的笑容深邃晦涩。 这时陈芷萧重新回到餐桌上,侍者端上菜肴。 “抱歉,刚才有点事耽误了。”陈芷萧落落大方。“之前我们聊到哪里了?” “我们在聊关于你十岁时发生的那场车祸。”景承拿起打叉,一边切割牛排一边看向陈芷萧。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全都愣了一下,没想到景承会突如其来。 陈芷萧的反应更让我吃惊,她脸上的始终如一的微笑竟然没有丝毫变化:“好像是有这件事,但我记不太清了。” “记不清?”我眉头一皱。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告诉过我,十岁的时候遭遇车祸,可能当时伤势很严重,虽然被抢救过来但我却记不起以前的事。”陈芷萧举重若轻回答。 我们相互对视,原本以为景承单刀直入会让这个女人露出破绽,没想到她竟然用失忆就轻描淡写掩饰过去。 “那我们真是同命相连,我最近遭遇了事故也是失忆,不过失忆挺好的,有时候遗忘并不是件坏事,至少可以毫无牵挂的开始新生活。” 景承谈笑风生,忽然一本正经问。“你有想过找回记忆吗?” “想过,但什么都记不起来。”陈芷萧处变不惊。 “我可以帮帮你,我查到你十岁时候车祸发生的地点,并且在距离车祸最近的医院核实,根据医院的记录当时遭遇车祸的一共有三个人。”景承一边说一边拿出两张照片放在陈芷萧面前。“男的叫陈刚,女的叫贾悦之,他们是你的父母。” “我知道,虽然我记不起所有事,但我还记得他们。”陈芷萧的微笑稍微有些凝固,露出淡淡伤感。 我突然有些佩服这个女人,她用最简单的方式化解危机,直接承认反而避免了落入景承的陷阱。 “你还记得他们?”景承问。 陈芷萧点头。 “我在医院找到你们一家三口的死亡通知书,在那场车祸中你和父母重伤不治身亡。”景承很镇定漫不经心问。“没想到我还能和一位宣布死亡的女士同进晚餐。” “具体情况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医院的疏忽。” “医疗事故也很正常。”景承没有咄咄逼人追问,反而打着圆场继续说。“不过在调阅医院病历时我发现一件事,陈刚是A型血,贾悦之也是A型血,为什么你会是B型血?” “你弄错了,医院关于车祸的病历中我是O型血。”陈芷萧礼貌的纠正。 “他把你的头发交给我化验,检测结果证实你是B型血,既然你父母都是A型血,你不可能拥有B型血。”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景承会在两天前突然让陆雨晴检测陈芷萧DNA。 陈芷萧还没开口,景承抢先帮她解释:“多半又是医疗事故,活着的人都能被下达死亡通知书,何况搞错血型呢。” 陈芷萧的微笑终于有些收敛,或许她开始意识到事态未必在她控制的范围,但依旧还能故作镇定:“很遗憾,我真记不起之前的事。” “按照你所说,车祸发生后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我问。 陈芷萧点点头。 “那就奇怪了。”我笑笑像发现猎物踪迹的猎人。“既然你失去记忆,为什么你知道存放在医院的车祸病历中,你的血型是O型呢?” “也许你十岁时发生的车祸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景承用刀叉把牛排放到嘴里,看向对面的陈芷萧意味深长说。“有人伪造了车祸现场和医院病历,包括你的失忆恐怕也是假的。” 第三十一章无名之人 我不认为陈芷萧还有胃口继续享用桌上佳肴,她如今的样子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猎物,开门见山的试探结束后,景承再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现在我们来说说你父母吧。”景承用手里的餐刀指着桌上那两张照片。“为什么好好的一家人要被伪造车祸身亡呢?” “躲避仇家或者躲避债务。”苏锦现在似乎很有胃口,搅动面前的沙拉回答。 “陈刚和贾悦之都毕业于国内知名大学,不像会和人结仇,而且以他们的学识也不会背负不正常债务,关键是这场车祸,要让一家三口悄然无息的人间蒸发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说。 “首先得有车祸现场,然后是医院的抢救记录再到最后宣布死亡,这中间涉及到交警、医院以及警察等很多部门,就是说这些部门要在这件事同时失误才能完成车祸假死骗局。”陆雨晴说。 “这么多重要的职能部门同时失误的几率几乎为零,或者说陈刚和贾悦之有通天的本事,能同时让参与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配合他们的计划。”苏锦直视陈芷萧淡笑。“可真是这样的话,陈刚夫妇既然有这么大的能耐,何必还要人间蒸发呢?” 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最重要的是什么时候不说话,亦如现在的陈芷萧已经沉默不语,我猜她在通过我们的言谈寻找可以辩解的理由,毕竟就在之前她已经因为说的太多露出破绽。 “如果不是个人行为呢?”景承气定神闲说。“如果这起车祸是在各个职能部门参与下完成的,那么所有事就能合理解释,可能同时让这些部门协作制造一个谎言的只有一样东西。” “国家行为!”我脱口而出。 “普通的一家三口为什么会牵扯到国家行为,这个问题着实困扰了我很久,直到我在政治处回拨了传真电话,当我知道封存陈刚和贾悦之档案的竟然是国安局后,一切疑惑也就迎刃而解。”景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饶有兴致问陈芷萧。“你见过鼹鼠吗?” 陈芷萧端起红酒杯用沉默回应。 “鼹鼠是一种啮齿类动物,总是在夜晚的洞穴中觅食,这种可爱的动物永远也无法见光。”景承脸上的微笑没有杀伤力,却让陈芷萧不敢再去直视,他的视线重新落到桌上照片。 景承始终没有给我们解释鼹鼠真正的含义,苏锦忍不住问:“陈刚和贾悦之现在已经改名换姓,难道他们真做过见不得光的事?” “不是做过,而是直到现在也无法见光。”景承回答。 “他们是外交官啊。”陆雨晴说。 “外交官的档案不会被列为机密,更不会由国安局封存,我想你们误会了,见不得光并不一定指的是坏事,相反……”景承看着我们胸有成竹说。“相反陈刚和贾悦之是英雄,无名的国家英雄。” “英雄?”我们大吃一惊。 “车祸是为了抹去他们之前的身份,那场车祸后陈刚变成了章自同,而贾悦之成为吴琴,他们各自都拥有了全新的身份,然后在用这个身份去收取具有重要价值的信息和情报。” “他们是间谍!”我恍然大悟。 “我怎么没想起来,鼹鼠就是指的间谍。”苏锦说。 “隶属于国安部的高级间谍,他们的任务就是为国家获取情报,这个工作并没有影视剧中那样神秘刺激,反而是枯燥同时也时刻充满危险,为了家人的安危,他们不惜和自己女儿从小分别,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过往甚至没有档案。”景承的声音充满尊重,端起面前的酒杯。“敬所有无名的英雄。” 我留意到陈芷萧的感慨,却没从她脸上看到惊诧:“你,你知道他们是间谍。” “她当然知道。”景承笑的很隐晦,目光注视陈芷萧。“我的这些朋友对你很好奇。” “是吗?哪方面?”陈芷萧反应平静。 “我调查过你所承接的宴会服务,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我一本正经质问陈芷萧。“你在服务员培训行业很顶尖,但你所承接的宴会服务收费却并不高,可以说你能承接到那么多宴会服务业务除了你自身的口碑外,更主要是你的收费价格。” “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收取更高的酬金。”苏锦在旁边补充。 “我从来不认为赚钱是我唯一的追求,结交更多的朋友远比银行账户上一堆数字更有意义。”陈芷萧解释。 “那你能不能解释,为什么你银行账户里的资金和收入不吻合?” “人脉能带给你很多东西,钱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才喜欢结交朋友。”陈芷萧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陈芷萧的解释的确合情合理,这也是我们唯一能质疑她的地方。 “听闻陈小姐见多识广而且还会五门外语。”吃牛排的景承漫不经心问。 “学无止境,我认为多学一点知识并不是什么坏事。”陈芷萧对答如流。 “狼人杀也是你学识的一部分?”景承笑问。 “哦,你是说上次和康局他们一起玩的游戏,不是很精通,不过好像我很擅长。” “很少有人能骗过我,你是其中之一。” “难道那晚输给我让你很介怀?”陈芷萧跟着淡笑。 “倒不是介怀,我只是好奇到底怎样的女人才能轻而易举骗过我,后来细想其实你并没有欺骗,只不过你早已习惯了掩饰自己的动机和情绪,但这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才能达到,我猜作为服务员应该不需要培训这些吧?” “我……” “让我来说吧。”景承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嘴角,打断陈芷萧后继续往下说。“狼人杀后你约我吃饭,并不是出于对我的好奇,而是我对于你来说充满未知,你不习惯身边有未知的事物出现,这被你视为危险,在后面的接触中我们一共聚过五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通过交谈和举止知道与我接触人的秘密,想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吗?” “什么?”陈芷萧波澜不惊问。 “你遇到伤病尽量不会去医院而是选择自救,经常使用公用电话却不用自己的手机,喜欢支付现金而不是刷卡,你始终保持警觉、自律、善于观察并且记性好。 比如现在你选择靠墙的座位,这能避免你后背遇袭,同时在看到我带他们来之后,你借故接电话已经找到餐厅所有能离开的出口,这是你的习惯,在任何陌生的地方首先检查行走路线和观察周围形势。 还有,你习惯倾听多于交谈,这可以让你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获取别人谈话内容,你能看懂地形图并且刚才你手指不经意敲击的动作说明你会摩斯密码。 你在狼人杀游戏中可以赢我,源于你能够能够快速总结一个人的语言习惯、描述其面部和衣着特征及行为方式。” 景承一口气说完后脸上始终洋溢平静的微笑。 “作为服务员不应该掌握这些技能。”苏锦有些吃惊。 “服务员当然不需要,但作为一名间谍这些技能是必不可少的。”景承舔舐嘴角露声音充满自信。“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们,我找到了一只鼹鼠。” “她,她也是间谍?!”陆雨晴大吃一惊。 陈芷萧的沉默应该是最好的答案,我猜她应该想过要反驳辩解,但在景承揭开她伪装那刻,陈芷萧估计才真正意识到景承的危险。 “有件事我要纠正你。”景承突然对苏锦说。 “什么事?” “并不是所有的间谍都被称为鼹鼠,这种动物在夜晚见不到光,在白天也见不到光,引申到间谍这个职业,真正的含义是两边都无法见光。”景承直视陈芷萧神情变得严峻。“鼹鼠指的是双重间谍!” 第三十二章开诚布公 陈芷萧的从容总是伴随着优雅,她是我们中间唯一还始终如一能保持微笑的人。 “你的想象力和你这个人一样有意思。”陈芷萧并没有任何过激的情绪。“说真的我挺喜欢冒险,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成为一名间谍。” “你会不会搞错了。”苏锦似乎有些不太确定。“她曾经担任过国宴的服务员,能出现在国宴上的人必须经过严格政审,她的背景但凡有丁点问题都会被查出来。” “查不查的出来和有没有查是两回事。”景承淡笑。 我重新回想陈芷萧的档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她的档案是伪造的!” “啊?!”苏锦和陆雨晴大吃一惊。“谁伪造了她的档案?” “国安局出于保护陈刚和贾悦之伪造了车祸让他们人间蒸发,为了掩饰陈芷萧的身份,同样也伪造了她的档案。”我大胆做出推测。 “档案都是假的,她还能通过政审?”陆雨晴问。 “你们到现在还认为她是服务员?”景承目光注视陈芷萧。“能出现在国宴上的国外人士身份都非比寻常,推杯换盏之间不经意流露的言谈往往隐藏着重要信息,谁也不会去防备身旁的和蔼可亲的服务员,她们即便近在咫尺却总是被忽略。” “她,她也是国安局的间谍!”苏锦反应过来。 “工作性质模糊而且资金充裕,有的正当工作,不过工作时间非常不规律,好像无所事事,习惯性关心并向身边的人询问敏感的问题,同时经常参与聚会还主动与人攀谈结交,这些都是一名间谍具备的特点。”景承摇晃手里的红酒杯。“而这些特点我全在你身上发现。” “我很喜欢你的这个话题,不过你这样的假设会不会太武断主观,也想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与人结交而已。”陈芷萧依旧从容不迫。 “你从毕业到被入选国宴服务员这中间有三年时间,档案显示这三年你在一家电气公司从事文职工作,我调查过这家公司,不管是创办过程还是经营范围都无可挑剔,只不过有一点让我很吃惊。” “你这几天去调查的就是这件事?”我恍然大悟。“你发现了什么?” “一个普通的电气公司居然有超乎想象的安保,我尝试过很多办法可连前台都过不去。”景承自嘲的笑了笑。“最有意思的是,前台接待的女生很漂亮,我问她什么都能对答如流而且无懈可击,她去当演员一定会有不错的成就,毕竟在前台桌下拿着手枪还能和我不露声色谈笑风生的女生实在不多见。” “手枪?”苏锦一脸震惊。 “这家电气公司是国安局用来掩饰间谍身份的地方,你在那里工作的三年其实是在受训,你所掌握的技能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景承不慌不忙继续说。“你被留在国内执行任务,而且我还知道你负责的任务内容。” “愿闻其详。”陈芷萧处变不惊,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你的职业能让你轻而易举不露声色的接触到各类人士,并且迅速的建立有价值人际关系网络,在结交过程中从这些人身上刺探有价值的信息,并且对这些信息进行分析归纳,比如你接近我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我相信你已经对我进行过分析,遗憾的事到现在你都无法得出结论。”景承自嘲的笑笑。“这个不怪你,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经历过什么,而且奇怪的是,我的档案和背景资料好像也是绝密的,既然连你都调查不出来,那么我的过去也许很精彩。” 景承说到这里一本正经看向我们:“我该不会也是间谍吧?” 我苦笑一声:“你要真当了间谍绝对可以留名青史。” 陈芷萧的笑容有些生硬,我猜她现在已经开始重新对景承定位,很庆幸陈芷萧遇到的不是之前的景承,否则他的刻薄和尖锐会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切开她所有掩饰的伪装。 现在的景承始终像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不像是在和人针锋相对,可却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威慑。 “因为你有机会接触到目标人物,所以你的任务里还有窃取,相信三年的受训让你熟练掌握了如何获取图纸、数据、图片、录音等秘密信息。”景承平稳的给陈芷萧倒酒。“最后是策反,作为间谍最古老任务之一,我就是你试图策反招募的对象。” “她想招募你?”我有些惊讶。 “我身上或许真的有当间谍的潜质,所以她才会反复接触我。”景承举起酒杯看向陈芷萧。“说真的,我有那么一点心动,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器重。” “等等,她是为谁服务的间谍?”陆雨晴一脸认真问。 “你怎么这么笨啊,她能通过国宴政审当然是国安局安排的,她是国安局的间谍。”我说。 “这么说她和她父母一样,都是无名英雄啊。”陆雨晴张大嘴。 陈芷萧脸上具有亲和力的微笑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老练的审视,她的目光变的尖锐,短暂的沉默后她的语气和态度似乎像换了一个人。 “你们现在谈论的内容已经对国家安全构成危险,按照规定你们每一个人将会接受隔离审查。”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间谍了。”景承不以为然,像找到礼物的孩子一样开心。 “我隶属于国安局四处,负责对入境外籍目标人物情报收集分析,国安局档案编号Rx24875。”陈芷萧直言不讳。 “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没想到居然会在现实中碰到真正的间谍,短暂的兴奋后意识到沾染了棘手的麻烦,反正影视剧里知道秘密太多的人都没好下场。 景承却饶有兴致问:“为什么要对我们坦白?你们不是有纪律吗,在任何时候都不能透露自己身份。” “在你面前我还有能隐藏的事吗?”陈芷萧反问,紧接着点点头。“上次在康余年的聚会上认识你,我发现你的逻辑分析和推理还有甄别能力超乎常人,你身上具备了一名间谍所需的所有特质,是的,我的确想过要招募你,因此才会主动和你接触,不过现在看起来我好像太自负,你比我想的还有厉害,我曾怀疑过你真实的身份。” “你果然调查过我。”景承笑了笑。 “国安局在情报收集上有很高的权力,可奇怪的是我通过国安局内部网络却查不到关于你的任何资料,国安局隶属于公安部,查不到资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的身份是伪造的,第二,你的身份被严格保密,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你不是普通人。” “我其实并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不过你真想调查我的话不需要这么费劲。”景承指着我们对陈芷萧说。“他们对我的过去一清二楚,但我不确定他们会说出来,至少他们每一个人千方百计都在对我隐瞒。” “你父母知道你的身份吗?”苏锦好奇问。 “不知道,组织上有严格的规定。”陈芷萧摇头。 “你成为一名间谍应该是受父母的影响吧?”陆雨晴问。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工作性质,直到我被国安局招募后,才意识到他们被派往国外执行的任务应该和我一样。” “一家三口都是秘密战线上的无名英雄,你们一家人真不简单。”苏锦的声音充满钦佩。“要是你父母知道你现在的工作,相信他们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是啊,我也很期待那一天。”陈芷萧浅笑。 “你期待吗?”景承突然很认真问。 “当然,我相信重逢的那一天一定充满惊喜。” “为什么提到你父母时,你表现出来的并不是期待和思念,更多是你掩藏的蔑视和不屑呢?”景承的面无表情。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陈芷萧有些疑惑。 “刚才提到你父母时,你的嘴角一侧抬起,相信你在接受训练时,一定有过如何控制情绪的科目,所以你应该知道,这个表情代表着蔑视和讥讽,而且你用手捋头发时,手短暂的停留在眉骨之间,阻挡你和苏锦的视线,在心理学上这是排斥抗拒的反应。”景承一针见血。 “我为什么要蔑视自己的父母?”陈芷萧反问。 “是啊,你为什么要排斥他们呢?而且还如此的强烈,你的抗拒如同处在叛逆期的孩子,在你眼里父母总是不可理喻和无法沟通,但你显然已经过了叛逆期,那么就说明是其他的原因导致你与父母之间有芥蒂。” 陈芷萧又一次陷入沉默,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辩解只会留给景承更多的证据。 “我们换一种思路,或许你蔑视的并不是父母本身,而是他们代表的某种东西,你父母是为国家安全服务的特殊人士,你表现出来的排斥是不是可以引申到他们从事的工作,你在蔑视他们捍卫的使命。”景承深吸一口气。“你真正蔑视的是你父母的信仰,你在仇视他们保护的国家!” 第三十三章钡餐 景承最后的话语让我们再次惊愕,一名为国家安全服务的间谍怎么会仇视自己的国家? 我还在等景承说完,却看见他拿出一瓶药,拧开瓶盖后倒出两颗白色的片剂。 “你病了?”我担心问。 “最近胃不舒服。” “胃药?” “不是。”景承摇摇头,他似乎遗忘了身旁的陈芷萧以及之前的话题,和我们闲聊。“我去医院看过,医生说可能是浅表性胃炎,但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能确诊,所以医生让我去做胃镜。” “严重吗?”陆雨晴一脸焦虑。 “还好,不过我挺害怕做胃镜的,把一根管子插到胃里想想都吓人,所以医生建议我钡餐造影,你们知道钡餐造影怎么做吗?” 我们茫然的摇头,景承的话题转的太快,以我的经验他不会无缘无故岔开话题,但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钡餐造影和间谍有什么关联。 “我手里的药是硫酸钡,作为造影剂服用后,在X光线照射下显示消化道有无病变的一种检查方法。”景承居然很有兴致的给我们解释。“这是医学上神奇的发明,钡餐在X光透射中能清楚的勾画出胃部轮廓,所有的病变能一目了然。” “你好像跑题了。”我提醒景承。 “哦,对不起,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景承歉意的笑了笑,目光转向陈芷萧。“你负责情报收集和分析还有窃据,你的目标人物被定位在入境的国外人士,为什么要接触向卫呢?” “对啊,我们调查过向卫,他完全不符合你接触目标的要求。”苏锦也提出质疑。 “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低调和不起眼,即便在你身边出现也不会被注意,向卫在某些方面具备成为间谍的条件。” “这么说你接触向卫是打算招募他?”我问。 陈芷萧点点头:“在考察中,等考察结束后我会向上级提交考察报告。” “考察向卫的事是你决定的还是你上级要求的?”我追问。 “我向上级汇报过,得到的指示就是进一步继续观察。”陈芷萧对答如流。 “你在说谎。”景承面无表情。 “我为什么要说谎?” “我从见到你第一眼起就知道你很多事,包括你用什么牌子的沐浴液以及生理周期的时间,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具有这样的能力,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在我面前隐瞒是没有用的。”景承的神情变得冷峻。“你接触向卫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你认为我有什么原因?”陈芷萧问。 “你在四个月开始接近向卫,而就在最近两个星期,刑侦局的警员被调派到铁路执行加强安全巡查的秘密任务,巧合的是这段时间通行的火车被严密遮盖,就连执勤警员也不知道车内装运的是什么货物。”景承视线转向我。“告诉她火车里装的是什么。” “我调查过所有进出站记录发现运输的物资栏全是空白,直到我联系上赫楚雄副部长,从他那里我才得知这次秘密运送的是最新型号的远程战略导弹,目前还没有对外公布,这种武器是国家战略威慑的重要环节。” “国安局肯定知道这次秘密运输任务,但你并不知道其中的详情,所以你才会接触向卫。”景承在旁边补充。 “你是负责情报收集,为什么要查探战略导弹的事?”苏锦有些吃惊。 “向卫在铁路调度科,他掌握着火车进出站时间以及装运数量,这些信息看似无关紧要,但在一名专业的间谍面前,就能通过这些数据分析出这批战略导弹的数量以及运送终点,从而获取部署战略导弹的位置和批次。”景承神情凝重。 “没道理啊,国安局应该很清楚这次运送任务,为什么还要派陈芷萧去收集这些情报?”陆雨晴一脸茫然。 “如果需要这些情报的不是国安局呢?”我渐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什么意思?”苏锦和陆雨晴大吃一惊。 “我提到她父母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蔑视和排斥,说明在她心里并不认同自己父母的工作和信仰,她敌视的不是父母而是她父母为之守护的国家。”景承冷冷一笑。“她是鼹鼠,两边都无法见光的双重间谍!” “她在为另外的人收集情报!”苏锦和陆雨晴更加震惊。 “我所做的一切巨细无遗都会向上级汇报,包括我接触向卫,我只能说你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 “那只是你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目的的伎俩,毕竟说谎是你日常的操作,当然我也很清楚,作为一名专业的间谍是不会承认没有证据的指控,所以……”景承把面前的那瓶硫酸钡慢慢推到陈芷萧的面前。“我特意也为你准备了一份钡餐。” 陈芷萧注视面前的药瓶露出一丝疑惑。 “你去接电话的那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聊关于你兴趣爱好的事,比如每周二你都会去电影院,我的朋友认为你对电影的类型很包容,观看的影片几乎涵盖了所有类型。”景承的神情有些舒缓,具有感染力的微笑又挂在嘴角。“不如我们就聊聊电影吧。” “好啊。”陈芷萧依旧处变不惊。 “上周二你看的影片挺冷门,作为歌舞剧在国内受众挺少,你怎么看待女主最后放弃自己事业从而得到真爱?” “我很喜欢圆满的结局。”陈芷萧的回答模棱两可。 “那就遗憾了,女主最后患病死在男主的怀抱,哦,对了,影片的类型也不是歌舞剧,而是青春文艺片。”景承的目光透着狡黠。“看来你好像没有仔细看电影,或者说你去电影院根本就不是为了看电影。” “那她去电影干什么?” “每周二出现在不同的电影院,星期二电影院的顾客很少,放映厅内灯光昏暗不易被跟踪发现,如果我是一名间谍要交换情报的话,电影院倒是很不错的选择。”景承意味深长说。 “交换情报?!”苏锦一怔。 “这座餐厅的顶层就有电影院,今天刚好就是星期二,你选择在这里约我见面,看来你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做。”景承的笑容很深邃。 陈芷萧明显被触动,她眉头微皱应该在回想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并且快速找出自己的破绽,想尽快的弥补。 “你不用想了,你做错的地方实在太多,我知道你是一名鼹鼠,但要你自己承认怕是有点难度,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一份钡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暴露了。” “你做了什么?” “向卫在昨天得到的调度安排是被精心伪造的,知道这份调度安排的只有他一个人,我相信你已经从他那里得到最新的火车运送调度安排,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钡餐,一旦这份调度安排出现在其他人手中,那么就说明你在泄露情报。” 陈芷萧神情有些慌乱,眼神下意识瞟向餐厅外面,这时邻座两名身材魁梧的男人起身走过来,当着陈芷萧的面出示国安局证件。 “陈芷萧,我们已经在电影院抓捕和你接头的人,并且从此人身上查获最先火车调动安排,你涉嫌泄露国家机密。” 陈芷萧的反应并没有太强烈,果然是受过专业训练,喝掉杯中红酒后,伸手去拿她的手包。 “我在数学上挺有天分,你落座的时候我帮你拿包,推测出你手包的重量,并且排除你手包里装有的物品,但还是有一件重量大约在720克的物品,符合你心理行为和性格还有这个重量的我只想到usp手枪,出于安全考虑我擅自翻动了你的包。”景承一边说一边将手缓缓在陈芷萧面前展开,子弹掉落在餐盘上的声音格外清脆。“你已经穷途末路了。” 身旁的两个男人拿出手铐,陈芷萧伸向手包的手慢慢低垂,在她脸上再也看不到自信优雅的微笑,她用怨毒的目光不甘心直视景承。 “我低估了你。” 啪! 景承竟然重重一巴掌打在陈芷萧的脸上,如果只以前我一点都不会惊讶,我甚至能想到景承另外的诡计,他会去刺激陈芷萧让她反抗,并且亲眼目睹她被击毙,在景承的世界观中,有些事是不可饶恕的,他身上有黑暗的一面,只不过他用这种黑暗来惩罚罪恶。 “有人告诉我你会行凶,看来这个人措辞不准确,你知不知道自己泄露的这些情报会危急到国家的安全,一旦有突发情况,会因为你的出卖导致多少无辜生命死亡,你父母是无名的英雄,而你却令他们蒙羞。”景承一脸严峻声音冰冷,他曲张手掌应该是太用力的缘故,愤恨渐渐平息,用另一种轻蔑注视陈芷萧。“你原本可以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英雄,就像你父母那样,你背弃了自己的信仰同样也会被信仰所遗弃,包括你现在为之服务的势力,他们不会因为你的暴露而承认与你的关系,你剩下的日子将会成为真正的无名之人,直至被所有人遗忘。” 第三十四章催化剂 我见识过景承所有的情绪,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的他,我从未见过景承生气,他不是那种轻易流露情绪的人,所以经常给人的感觉是冰冷漠然,亦如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而如今的景承却更像一个普通的凡人,他毫不掩饰展现出来的七情六欲让他更加真实。 景承还在曲张着手,应该是刚才那巴掌他太用力的缘故,陈芷萧被国安局的人带走后,景承竟然有些自责。 “刚才我反应太过激了。” “我不认为你做的有错。”陆雨晴投来赞许的目光。 “若是以前的你,我估计陈芷萧多半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苏锦苦笑一声。“不过你那巴掌打的好。” “是我太主观了,其实陈芷萧并没有错。”景承冷静下来。 我白了景承一眼:“你这三观不正啊,而且立场也有问题,她在出卖国家机密并且已经严重危及到国家安全,她这样的人就该直接枪毙才对。” “背叛和出卖这两个词用在陈芷萧的身上其实都不合适,没有得到某种需求和利益,而背弃自己之前的信仰与承诺,这一点在陈芷萧身上并没有被体现。”景承的态度很客观。“首先不是为了金钱和权力,我分析过陈芷萧的行为特点,她对精神层面的追求远远超越物质需求,她唯一的错就是选择了和我们不同的意识形态。” “你刚才揭穿了她并且还义愤填膺打了她一巴掌,现在怎么反而帮她说话。”苏锦很是诧异。 “因为我不够客观,人总是这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都在固执的坚守自己认同的信仰,所有与之相悖的都是敌人。”景承叹息一声。“从陈芷萧的角度,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 陆雨晴很是意外打量景承:“说真的,我一直对你失忆的事都抱着怀疑态度,现在我可以肯定,你真的不是以前那个景承了。” “那到底是现在这个我好,还是之前那个我好?”景承一本正经问。 我们相互对视,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难简单去定义,我很怀念那个把我变成怪物的同类,但那时的景承永远都活在痛苦和复仇之中,现在的他很阳光,至少可以无拘无束流露情绪,他更加真实更加开心。 “我不知道,不过你一定不会喜欢曾经的自己。”苏锦笑言。 “不说这个。”景承的神情稍微有些凝重,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注视我。“你最想杀的人是谁?” “……”我一怔,半天没反应过来。“杀人?我什么要杀人?” “田浦和陈芷萧的事足以证明凌闻天并非危言耸听,他交给你的五份档案,并且会在35天之内让这些人变成凶手,事实上他已经做到了,相信剩下的韩子笑和余时也会行凶,我关心的不是这些人,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 “我,我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凌闻天试图向你证明人性本恶,而档案上那五个人根本无法触动你,说明凌闻天交给你的这五个人另有目的。” “他说会把这五个人变成凶手。”我说。 “这只是表象,档案交不交给你,这五个人迟早都会行凶,你改变不了任何结果,本质是你在整件事中的位置和作用。”景承心思缜密说。“简而言之,你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凌闻天把档案交给你的真正意图又是什么?” “让我们阻止这五个人行凶。”苏锦说。 “你们做到了吗?”景承神情严肃反问。“事实上你们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是促使这五个人提前行凶,难道你们还没有意识到,在整件事中你们成为了催化剂。” “凌闻天借我们的手除掉这五个人!”陆雨晴反应过来。 “对,这是他目的的其中之一。”景承点点头。“反过来想,如果没有我们去调查,这五个人不会在短时间内被发现。” “我们成为凌闻天的清道夫,帮他除掉了某种障碍。”我仔细回想认为景承分析有道理,但很快感觉逻辑不对。“为什么要借我的手清除这五个人呢?以凌闻天的能力对付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这个原因我还没有想到,不过多半都和你有关。”景承忧心忡忡问苏锦。“关于凌闻天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没有,我怀疑他的名字是假的。”苏锦摇头。 “名字是一个人身份的符号,自信骄傲的人从不会用假名,凌闻天绝对足够的骄傲,所以他不会用假名字。”景承说完转头问陆雨晴。“看守所的监控设备修复有进展了吗?” “还没有,设备损坏严重,技术科反馈的消息不容乐观,修复的可能性不大。” “关于凌闻天我有两件事一直没想通。”景承一筹莫展。 “什么事?” “第一件他是如何进出看守所,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凌闻天为什么能在没有通行记录的情况下来去自如。” “这件事我也提到过,并且我专门调查了看守所的出入规定,正常情况下,任何人进出都需要提前申请并且登记个人信息,而且进入看守所携带的物品是必须接受检查。”苏锦一脸疑惑说。“凌闻天虽然破坏了监控设备以及杀掉所有见过他的人,但看守所的登记本却完好无损,在案发时间的前后竟然没有关于凌闻天的记录。” “毁掉监控设备和杀掉见过他的人,说明凌闻天害怕自己的样子暴露,但登记本上没有记录就说不通了,值班狱警怎么会放一个陌生人进入看守所?而且当时凌闻天还携带着电磁脉冲炸弹,应该很容易就能被检查出来。”陆雨晴说。 “如果,如果不是陌生人呢?”我猛然抬起头。 “什么意思?”苏锦和陆雨晴问。 “我也是这样想到,之前我们一直认为凌闻天是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因此始终在关注他是如何在没有记录情况下进出看守所,但如果凌闻天是一名警察呢?”景承一脸严肃。 “警察?!”苏锦大吃一惊。 “而且这个警察的职务不会低。”景承补充。 “看守所的狱警都认识这名警察,所以出入看守所不需要登记。”我说。 “凌闻天是警察?”苏锦和陆雨晴更加吃惊。 “但你说过凌闻天太过骄傲,所以他绝对不会说谎,可他告诉过我,他是美籍华人,毕业于密西根大学,犯罪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双博士。”我眉头微微一皱。“他不可能是警察啊。” “他是不是真正的警察并不重要,关键是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认为他是警察,并且这些见过他的人并不是第一次和他见面,相互很熟悉。”景承深吸一口气。“这个叫凌闻天的人很有可能我们都认识。” 我们顿时面面相觑,景承的分析无疑缩小了对凌闻天的侧写,但这一次却让我们不敢相信。 “你凭什么肯定我们认识凌闻天?” “至少我应该是认识他的,而且还不是泛泛之交。”景承回答。 “为什么?” “我不了解之前的自己,但通过你们的言行,我能分析出自己曾经像刺猬,随时都竖起尖锐的刺防备试图靠近自己的陌生人,说明我缺乏安全感。”景承不慌不忙对我们说。“假设我不认识凌闻天,突然他出现在看守所,我本能的反应会是防备,即便精神控制力再强大的人,也不能在短时间封存一个处于戒备状态人的记忆。” “说明当时你很放松。”陆雨晴说。 “这种放松源于对环境和事物的安全感,看守所只会让人沮丧压抑,能让我在看守所感到放松安全的人,一定是我身边很熟悉的人。”景承点点头继续说。“显然凌闻天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能趁我不备发起攻击。” “职务不低的警察并且是我们熟悉的人……”我眉头紧皱思索良久。“我们身边没有一个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存在啊?” “那只能说明我们出现了意识盲区,凌闻天就在我们身边,但我们却无法注意到他,越是这样凌闻天对我们造成的危险越严重。”景承神情严峻对苏锦说:“从现在开始不能相信任何一名警员,秘密调查出入看守所不需要登记的警员名单,我需要对这些人进行分析。” 苏锦沉稳点头,景承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 “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你必须好好想想,你到底有没有想要或者企图去行凶的目标。” “这还用想吗?我凭什么要去行凶?”我不假思索回答。 “你才是凌闻天证明人性本恶最好的筹码,如果他能唤起你内心的邪恶,不,如果你内心真有邪恶的话,他一定有能力唤醒,一旦你选择了行凶……”景承长长叹口气。“还有什么比一名背弃自己信仰的英雄更具说服力。” “我杀谁去……”我不以为然笑了笑,突然又停住。“如果说非要让我选也不是没有,万一让我遇到凯撒,指不定我真会杀了他,而且在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情况下,但这也不能让我相信人性本恶啊,凯撒恶贯满盈我充其量算是惩恶除奸,而且如果你没失忆的话,我相信凯撒站在你面前,你连犹豫都不会犹豫便会选择开枪,难不成这样我就能认为你是罪恶的?” “还有很多事我暂时没有头绪,不过凌闻天限定的35天应该不同寻常。”景承思索了片刻对陆雨晴说。“你从时间上入手,调查这35天之内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马上开始着手调查。”陆雨晴说。 “不急,不管怎么说今天我们抓到了一只鼹鼠,这件事还是值得庆祝一下的,我,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们。”景承突然欲言又止。 “什么事?”我看景承的表情,认为他要说的事一定很重要。 “今晚这段饭吃的不是太开心。”景承犹豫了半天。“我,我打算明天晚上请你们吃顿饭。” “就这事?” “也不是吃饭,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诉你们,但我认为应该正式点。”景承很少会腼腆,但他现在的样子分明是在害羞,这个表情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从未见到过。 第三十五章朋友的祝福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景承为我们安排一场为期两天的度假,其实度假一直都是我和苏锦的计划,只是因为工作一再延后,这一次终于成行只是和我设想的有些出入,原计划中我和苏锦会按照之前计划好的行程旅行,都是一些让我和她都感兴趣的景点。 但事实上出入有些大,比如我站在一晚需要花费5万的酒店套房里小心翼翼环顾四周,苏锦和陆雨晴也和我一样拘谨,以我们的收入怕是赔不起这间套房里随便一样东西。 我在心里嘀咕,到底谁会一掷千金住这样的套房,毕竟一晚的费用就是我大半年的工资,可景承还预定了三天,整个周末我们都会住在这里,我都不愿意去看落地钟,感觉每一分钟都在烧钱。 好在我不心痛,因为用的不是我的钱,何况现在的景承并不差钱,他在股市上到底赚了多少钱,我还真猜不出来,不过以他的智商想要成为大富豪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愣着干什么?”景承来回打量我们,指着套房轻描淡写说。“房间随便挑,想吃什么自己点,先休息一会,晚上我安排了节目。” “我们不用住这么贵的地方。”陆雨晴说。 “又没让你花钱,看把你愁的。”景承拿过陆雨晴的行李箱,指着一间房间。“这是阳光房,留给你。” 景承把陆雨晴推进房间,走到我和苏锦面前:“最里面是套房,双人床。” 后面一句他可以说的很暧昧,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我一个人睡。”苏锦白了景承一眼。 景承也不介意,自己拖着行李回房,我揉了揉额头压低声音对苏锦说:“难得他这样高兴,别少了他的兴。” 我和苏锦关上套房门,苏锦再也忍不住:“他到底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 “你没发现景承今天很紧张吗?你见过他什么时候紧张过,说明这件事对他很重要。”我说。 苏锦抿嘴跟着无力的叹口气,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人疲惫不堪,我躺到床上疲倦让我和苏锦在聊天中不知不觉睡着,直到夜晚才被敲门声叫醒,客厅餐桌上摆满丰盛的晚餐,摇曳的烛光平添了几分浪费,景承招呼我们坐下,他的样子显得兴奋激动。 “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们吗?”陆雨晴好奇问。 景承很轻松的一边倒酒一边说。“你们是我朋友,有件事我想和你们分享。” 苏锦一脸茫然:“分享?分享什么?” “还是先给你们一个惊喜吧。”景承起身从房间拿出三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打开其中一个拿出来竟然是一条镶满钻石的项链,在灯光下钻石晶莹剔透绚丽夺目,景承把项链亲手给陆雨晴戴上。“送给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为,为什么要送我项链?”陆雨晴受宠若惊。 “送礼物给你还需要理由吗?”景承向后退了一步,欣赏戴在陆雨晴身上的项链,心满意足赞叹。“真漂亮。” 若是以前我才陆雨晴一定会很高兴,可惜现在我在她脸上却看不出半分喜悦,只剩下景承看不懂的惆怅和惋惜。 第二份礼物是送给苏锦的,居然还是一条钻石项链,而且和陆雨晴的一模一样,倒不是景承没有心,只不过他现在完全是靠价值来衡量东西的好坏,想必这两条项链都价值不菲。 “你知道我从不戴首饰的。”苏锦委婉的推辞。 “戴不戴是你的事,我送给你是我的心意。”景承很坚持,同样也亲手为苏锦戴上。 最后的礼盒应该是留给我的,但我始终都高兴不起来,景承拿出来的是一块手表,满心欢喜向我介绍:“百达翡丽,这块表20多万,我感觉挺适合你。” “我是警务人员,收入是要报备的,以我的收入哪儿能戴的起这么昂贵的手表,真要戴出去估计麻烦就大了。”我淡淡一笑没有伸手去接。 “警务人员怎么了,警务人员就不能有朋友吗?朋友送的礼物难不成也违法。”景承不以为然非要我戴上。“这些礼物就当是我谢谢大家这段时间来的照顾,一点心意希望你们不要推辞。” 我们三人默默对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变成了景承的朋友,其实我更喜欢成为他的同伴,可惜如今的景承变的让我们都很陌生,他还是那个高智商的天才,只是不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人。 “你刚才说有事要和我们分享,到底什么事?”我打破了房间中的沉默。 景承招呼我们吃东西,他好像并不急于说出来,只告诉我们今晚他为我们安排了节目,晚餐后他带我们下楼,宽敞的赌场大厅人头攒动。 “现在是放纵时刻,输光这些筹码。” 景承把兑换好的筹码分给大家,脸上洋溢的兴奋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这就是和我度假计划出入最大的地方,景承安排我们来了澳门,国内唯一拥有合法赌场的地方,作为警察我更愿意称这里为罪恶之城。 赌场里面和我们住的总统套房一样奢华,高大的穹顶光线永远那么柔和,厚厚的地毯踏上去总是那么悄然无声。 赌场里应有尽有,可唯一看不到的就是太阳和时钟,没了这两样人们就忘了时间,再加上只要你在赌台上酒水都是免费的,人们往往输到精光才想起离开。 就连原则性很强的苏锦也在赌场中迷失了自我,她和陆雨晴兴高采烈玩着老虎机,我对赌没丝毫兴趣,感觉自己和这里充满欲望的人格格不入,我跟着景承看见他轻车熟路坐上一张赌桌。 在赌场里不管你的钱包大还是小,感觉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幸运女神眷顾的对象,当然绝大多数人走出赌场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腰包又缩水了不少,但景承是一个例外,他选择了二十一点,以他的智商足以能计算出牌面的概率,所以才尝试几局后,景承开始在赌桌上大杀四方。 他赢得的筹码越来越多,渐渐围观的赌客也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景承又一次成为焦点,只不过用了另一种方式,依旧是运筹帷幄的神情,可惜我看见的不是那个坚守信仰对抗黑暗不屈的黑暗骑士,我眼中的景承变成精明的赌徒。 原来让英雄堕落其实很简单,一间赌场就可以做到。 唯一欣慰的是景承的笑容,透着开心和满足,我熟悉的那个景承从未这样笑过,或许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生活。 苏锦和陆雨晴输光了所有筹码,回来时居然意犹未尽,我在心里感叹赌场的魔力,景承用赢来的筹码换了一张现金支票,他似乎对胜利多少有些麻木,我感觉他今晚有心事。 从赌场出来,我们坐在音乐喷泉上,动听的音乐和五光十色的喷泉成为我们的背景。 “我交女朋友了。” ……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中间的景承。 “你,你说什么?”陆雨晴吃惊问。 “交女朋友。”景承重复一次,估计是看见我们诧异的表情。“你们干嘛这个反应?” “你女朋友是谁啊?”我半天才回过神。 “你们不认识。” “你要和一个我们没见过面的女人交往?”苏锦震惊的瞪大眼睛。“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长时间了?她是干嘛的?叫什么?” “认识有段时间……”景承来回看看我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交女友至于让你们这样紧张吗?” 我又有些跟不上景承的思维:“你是想说,你打算和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交往?” “感情这种事和时间没关系,主要是感觉。”景承不以为然点点头。“我交女友是好事啊,你们不应该祝福我吗?” “你,你不是开玩笑吧?”陆雨晴问。 “我像是在开玩笑?”景承一本正经反问,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今晚就打算向她表白。” “这就是你要和我们分享的事?”苏锦问。 景承点点头:“我认识的朋友只有你们,我现在很紧张,希望她能答应,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正面的鼓励,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我们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景承要告诉我们的竟然是这件事,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会,那个女的也来了?”我问。 景承点点头:“我现在去找她,记得祝福我成功,回来告诉你们结果。” 景承说完打车离开,留下我们呆滞的望着他消失的身影,苏锦最终没能忍住:“你就不能说点什么?” “我能说什么?不让他交往?”我无可奈何回答。 陆雨晴默默叹口气:“随他吧,如果这是他的选择,我们应该祝福他。” “他根本不是景承,至少不是我们认识的景承。”苏锦说。 “我知道,可你们真想看到之前的景承吗?”陆雨晴点点头,声音平静。 一时间苏锦哑口无言,我轻轻拍拍她肩膀:“现在的他无忧无虑,难道你就不想看见他永远这样开心吗?” “可……” 陆雨晴望向远方打断苏锦:“我很想念曾经的景承,但那样的他太痛苦,我宁愿看见现在的他,至少他还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应该祝福他,作为朋友不就是希望对方过的好吗。” 第三十六章卧薪尝胆 到度假结束我也没见到景承新交往的女友,他始终沉静在一种恋爱的甜蜜中,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好像达成某种共识,谁都没再去问过景承,如果这是属于他重生后的美好开始,我们只希望那份开心的喜悦能一直伴随着景承。 我开始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即便心里充满失落的伤感,但我相信我正在失去他,不仅仅是之前的景承,现在的他相信也会很快离开我们。 景承在履行他的承诺,协助我们完成凌闻天案件的侦破,陈芷萧的被抓获后他把目标锁定在余时的身上,景承对余时感兴趣主要是因为他的公司马上就要上市,最近景承一直在关注绿晨农庄的财经新闻。 在经过田浦和陈芷萧的事后,我们充分意识到凌闻天给出的五份档案重要性,因此我们也加重了对其余几人的调查力度。 陆雨晴拿出一叠照片:“目前派出的外勤警员对余时进行全天24小时监控,这是最先拍摄到的照片。” 桌上的照片背景是在一处小区的停车位,照片按照顺序摆放在桌上犹如一个完整的故事。 余时停好车在看手表,照片的时间显示是晚上6点45分,车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雨刮器机械的来回摇摆,照片中的余时看上去很烦躁,车窗玻璃在清晰和模糊之间不断转变,余时重重的靠在座椅上,从衣服里拿出一支烟点上,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车内浑浊的空气让他的面容在照片中模糊。 然后余时打开车窗让晚风吹进车里,他搓揉了几下太阳穴看上去清醒了许多,他从一边的车柜中拿出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然后在后视镜里认真反复查看着什么,并且还在清理衣服,整套动作娴熟而快速,仿佛是他养成的某种习惯。 “余时在外面有女人。”陆雨晴指着照片声音肯定。 “你怎么知道?”我问。 苏锦:“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确的,余时只有在回家的时候才戴婚戒,并且在镜子里检查身上不应该出现的色彩,比如某个女人留下的唇印,清理衣服是担心上面出现女人的长发。” “她们说的没错。”景承笑着点点头。“看来这个余时并没有像他外表这样老实。” “之前对余时的调查都集中在他个人身上,随着调查的深入,余时的家庭背景很复杂。”陆雨晴说。 景承问:“有多复杂?” “他岳父是越渔火。” “华夏集团的越渔火?”景承大吃一惊。 陆雨晴点点头。 “这人很有名?”我很是诧异景承的反应。 “何止的有名,举足轻重的大富豪,话说我在他身上还赚了不少钱。”景承点点头对我说。“越渔火是华夏集团董事长,集团旗下在各个领域都有项目投资,下属子公司多大二十几家,富可敌国四个字用在越渔火的身上一点都不夸张。” “越渔火有一儿一女,女儿越曼嫁个了余时。”苏锦说。 “余时的档案我看过,他家庭背景很普通,按理说他和越曼完全是两种不同层面的人,为什么他们会走在一起?”我有些好奇。 “在外人眼里余时是越家的乘龙快婿,能攀上大富豪的千金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当初他和越曼结婚的时候,越渔火死活不同意,越家无非就是瞧不起余时的出身,认为门不当户不对,如果不是越曼死活都要嫁他,连绝食和私奔都用上了,越渔火最心痛的就是他这个女儿,最后经不住越曼死缠烂打好歹算是同意了,可结婚前却上余时签了一份婚前财产公证和婚姻保障协议,协议内容就只有一条,如果以后想要离婚不能带走越家一分钱。”陆雨晴如数家珍。 我在一大堆资料中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陆雨晴所说的这些记载。 “档案里怎么会记这些事,不知道女人都喜欢八卦吗?”陆雨晴白了我一眼。 “婚后余时并没有进入华夏集团管理层,而是被越渔火安排到不起眼的农产品开发部门,美其名曰是发挥余时的专业技术,估计连越渔火都没有想到,余时不但创立了绿晨农庄而且马上还要上市。”苏锦说。 “不管余时怎么做,到头来他未必会如意。”景承意味深长说。 “为什么?” “我一直在留意股市波动,因为调查余时我特意研究了他的绿晨农庄,我发现绿晨农庄连独立的财务核算权力都没有,所有的资金都是下拨,现在看来资金的来源应该就是华夏集团。” “就是说即便绿晨农庄上市,也和余时半毛钱关系也没有?”陆雨晴有些惊讶。 “如果我没猜错,绿晨农庄每一个项目策划运作以及每一笔资金流向,都要越渔火最后决策,余时除了研发农产品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在无数的公司申请报告上签字,再呈报给越渔火审批。”景承点点头。 “越渔火那么有钱,会在意这点小钱,何况他旗下二十几家子公司,全要亲力亲为的话越渔火怕是要给累死。”我说。 “能达到越渔火现在的成就,除了机遇、魄力和能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眼光和判断力,越渔火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余时,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对于越渔火来说,余时更像一条他为自己女儿养的狗,因为越曼喜欢所以每顿都会有骨头吃,但这种日子会不会长久就看越曼会喜欢这条狗多久,只要自己有半点僭越越渔火都会把他当丧家之犬一样赶出去。”景承说到这里露出隐晦的微笑。“现在看起来,越渔火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 “余时在外面有婚外情,他就不怕被越渔火发现?”我说。 “有没有越曼的资料?”景承问。 “越曼是上大学时候认识的余时,两人结婚后越曼就没有外出工作,一直留在家里当家庭主妇,从女人的直觉上看,越曼很爱余时,两人结婚已经有十年,越曼对余时还是无微不至。”陆雨晴回答。 “这么说越曼和余时还真是两种不同层面的人。”景承笑了笑。 “哎,之前不相信,现在看起来结婚还真的门当户对,你们说越曼各方面条件比余时好那么多,完全还有更好的选择。”苏锦叹息一声。 “你们认为越曼的层次比余时要高?”景承若有所思反问。 “废话,一个富可敌国集团总裁的千金,一个一无所有的农民,这还用比吗?” “相反,余时远比越曼的层次要高。”景承摇摇头,一脸冷峻问我们。“你们认为越渔火阻止越曼和余时的婚姻,仅仅是看不起余时的出身和家庭背景?” “难道不是?”我诧异问。 “越渔火既然心疼越曼,那么只会让想方设法让越曼过的幸福开心,余时是越曼的选择他理应尊重,至于门当户对的问题对于越渔火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何况越渔火会在乎余时私吞了多少钱?他要是真这样小气肯定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那为什么越渔火要处处针对余时?”苏锦疑惑。 “不是针对,是提防。”景承不假思索回答。“越渔火真正担心的是余时利用他与越曼的婚姻当踏脚石,一旦余时失去监管,狼子野心必定会显露无疑,到时越曼会被伤的很重。” “你怎么知道余时是狼子野心?”陆雨晴问。 “绿晨农庄上市在即,我参加过上市宣传大会并且见到了余时,我和他握过手。” “握过手?你就能断定他有问题?”苏锦大吃一惊。 “其实握手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怎么分辨?”我好奇问。 景承不慌不忙说,有的人握手力量偏大,握得密不通风,这说明他坦率热情坚强开朗,但如果力气过大,甚至让你疼痛,多半说明对方自负逞强渴望征服。 聪明的人握手时间短但握得紧,他们往往善于周旋,为人友善轻松、游刃有余,但这种人容易多疑,难以完全信任他人,如果握手短且力度很轻,显得敷衍了事,则表明对方性格软弱,或者情绪低落,此时不适合深入交谈。 “余时有一双很厚重宽大的手,和他握手时我感到有些隐隐作痛,显然他属于第一种,这些年的韬光养晦让他没给越渔火抓到把柄,但他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得到他想要一切的机会。”景承神情变的严肃。“余时和越曼结婚后一直默默无声,突然在绿晨农庄上市的事上如此卖力,我推测这中间一定有猫腻。” “我认为你想太多了,余时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也许他只是想向越渔火证明自己的能力,希望越渔火能对他另眼相看而已,现在难得有了成绩当然要乘胜追击。”我说。 “我接触过余时,我在他眼里看到的欲望绝对不是一家上市公司能填满的,相信我,这个人卧薪尝胆这么多年,想要的一定不止这些。”景承态度肯定。 陆雨晴在一旁的资料中翻找,最后拿出一份报告:“如果你推测的没错,那么这个就应该是余时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第三十七章狼子野心 我们拿过陆雨晴找出的包括,仔细后那居然是一份经过复印越渔火和律师联名签署生效的遗嘱,根据日期判断,这份遗嘱是在一年前才签署的。 遗嘱繁琐的法律约束条款和寻常相关内容,我们都是一眼跳过,只是最后涉及到财产分配内容,让我们大为意外。 ……越渔火先生去世后,所持有华夏集团旗下所有股份、现金资产、和远流动资金,包括本地和海外物业全划入即时成立的信托基金公司,希望由越瑞先生、越曼女士组成二人委员会,共同管理越渔火先生的信托基金公司,以执行越渔火先生九成以上的资产的行使权利。 信托基金公司股权分配如下,越瑞先生持有61%股份,越曼女士持有39%股份,信托基金公司管理人由越瑞先生担任。 考虑越曼女士不参与集团管理,名下所持有39%股份暂时由越瑞保管,但务必保留其行使权利。 …… “越渔火得病了?”景承反应很快。 “胰腺癌晚期,但这个消息一直被封锁,越渔火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华夏集团,他病情一旦公布出去华夏集团所有旗下上市子公司股票都会受到严重波及,越渔火是想维稳,所以知道他病情的人少之又少。”陆雨晴说。 “越渔火时日无多,提前订立遗嘱也无可厚非,只是遗嘱内容却让我很意外。”景承喃喃自语。 “你认为遗嘱有问题?”我问。 “越瑞是越渔火唯一的儿子,子承父业也应该是天经地义,越渔火一手打拼出来的华夏集团早晚会交到越瑞手上,至于越曼,应该能得到他名下几处物业和一小部分集团股份,但这个比例绝对不会超过10%。” 苏锦:“为什么你这么认为?” “我最近研究股市,操作股市的其实是人,想要赚钱就得先搞清庄家的行为特点,越渔火无疑是股市上的大庄家,从他处事风格以及决策方针不难看出他骨子里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他再疼爱自己这个女儿,也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会让自己一辈子辛辛苦苦赚来的财富,流到外人的腰包。” “可从遗嘱内容看,你对越渔火的分析好像有偏差啊。”我说。 陆雨晴:“越渔火居然把全部财产划入他成立的信托基金公司,虽然还是由越瑞担任基金管理人,但越瑞只得到61%的股份,而且越曼却拥有39%的股份。” “这份遗嘱的关键在于最后一条,越曼的这部分股权是由越瑞代为管理,越曼没有决策权但却能衣食无忧。”景承说到这里笑了笑。“你们知道越渔火这份遗嘱一旦公布,最受益的人是谁吗?” “当然是越瑞,他占有超过半数的股份,而且还监管越曼的那部分,可以说越渔火其实把所有的财富都留给了他。”我回答。 “不,真正受益的是余时!”景承淡笑。 我们面面相觑:“为什么会是余时?” “你们有没有想过,越渔火为什么要处处提防余时?”景承反问。 “你刚才不是说余时狼子野心,他的欲望应该被越渔火觉察。”苏锦说。 “有欲望和能完成自己的欲望是两回事,越渔火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阅人无数相信他眼力一定不差,越渔火不但发现余时有欲望,同时他也坚信这个人能完成自己的欲望。” “余时是搞农业产品开发的,一直默默无闻,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这都和越曼结婚十多年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我有些疑惑。 景承笑了笑:“知道隐忍的人才能成大事,余时知道只要有越渔火在,他有任何异动都会被赶尽杀绝,雨晴说的没错,这份遗嘱就是余时一直在等待的机会,我敢保证,余时一定看过这份遗嘱。” “余时忌惮越渔火所以一直韬光养晦,但若越渔火病故,那么就没有能制约余时的人,可……”陆雨晴思前想后还是摇摇头。“可余时手上没有权力啊。” “他没有,但越曼有。” “你是说越曼继承的那39%的股份?” “以越曼对余时的感情,他完全有把握说服越曼进入集团管理层,这这将意味着,如果越渔火去世后,华夏集团任何一项决策,越曼都拥有否定权和决定权,而越曼并不精通熟悉集团公司的任何事务,那么这些事物将由余时来负责,也就是说,越曼的这份权利将变相的落入余时的手里。”我恍然大悟。 “哦,我懂了,只要越渔火一死,华夏集团名义上是越瑞做主,实际却是两分天下,余时完全有能力裂土为王偏安一偶和越瑞分庭抗争。”苏锦点点头。 陆雨晴也反应过来:“ 这些年余时浅水困蛟龙,一直韬光养晦隐忍不发,但像他这样骨子里都充满野心的男人,一旦有丁点的机会,也会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抓牢,绝不会放弃。” “你们也太低估越渔火,余时能想到的越渔火也能想到,遗嘱的最后一条就断了余时的这条路,越曼的股份是有越瑞代为打理,越渔火就是为了防止余时才加上这一条,越曼以后可以锦衣华服衣食无忧,但想涉足集团事务却没有可能。”景承郑重其事说。 “那你刚才说最受益的是余时?”我一脸茫然。 “越渔火没有给余时留下篡逆的机会,但他还是大意了,如果越渔火病故后这份遗嘱公布,余时只需要三步,不,是四步就能入主华夏集团。”景承声音充满自信。 “哪四步?”我们异口同声问。 “第一步,越曼签署授权协议,全权委托余时代为处理她手上持有的39%华夏集团股份盈收,并且执行行使权利。” “越渔火在遗嘱中明确规定继承人属于越曼,那么这部分遗产就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就算余时拿到授权协议,也意义不大。”我说。 “第二步,拉拢董事局半数以上的董事,换届选举坐上集团董事长的位置。”景承接着说。 “这一步更加难上加难,华夏集团说到底都是越家的,各个分公司的每个重要部门几乎都是越家的亲信,余时凭什么能说服这些人?”苏锦质疑。 “绿晨农庄!”景承不假思索回答。“这就是余时突然发力要让绿晨农庄上市的原因。” “这和绿晨农庄有什么关系?”我们很是诧异。 “民以食为天,余时的绿晨农庄已经有口皆碑,还没有上市就供不应求,他完全有垄断市场的能力,一旦上市会得到数目巨大的投资资金。”景承靠在椅子上心平气和说。“董事局里那些董事不会在乎华夏集团掌舵人姓什么,而是利益,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只要能满足这个条件,那么谁坐董事长的位置并不要紧。” 我们仔细想想景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还是有些迟疑:“这两步虽然难度很大,但也不是没有完成的可能,可,可我还是有一个地方没搞明白。” “越曼?”景承应该早就猜到我的想法。 我点点头:“就算都如同你所设想的那样,余时完成这两步,可越曼会认同余时大张旗鼓的谋朝篡位,吞并越渔火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而且,你不要忘了,持有39%股份的人是越曼!” “对啊,余时只是被委托,他即便得到一切到最终还是越曼的。”苏锦和陆雨晴异口同声。 景承笑了笑意味深长回答:“所有,才会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最重要的一步?” “越渔火恐怕是低估了余时。”景承摸摸下巴目光深邃。 “男人最开心的三件事,升官和发财,至于这两样,对余时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但如果想要随心所欲长治久安,就还需要第三件事……” 我皱起眉头不解的问:“第三件是什么事? “死老婆!” …… 景承话音一落我们三人瞬间怔住,很快我吃惊的张开嘴。 “他,他要杀越曼! “他只要除掉越曼,那么余时将会顺理成章成为她遗产第一合法继承人,简而言之越渔火留下的39%股权就属于余时,在遗嘱上只对越曼对股权的使用有限定,但却没有限定继承人,那么余时便有了争夺越家庞大家产的筹码。”景承说到这里表情凝重。“余时这个人表里不一,狼子野心也难怪会被越渔火提防,只可惜越曼对其一往情深,如今大难临头还浑然不知。” “得把余时控制起来。”苏锦义愤填膺。 “证据呢?”景承摊摊手。“一切只是我们的推测,余时不动手这些推测只建立在假设上。” “那怎么办?”陆雨晴心急如焚。 “先派警员对越曼进行保护,余时如果真要杀妻刚好人赃俱获。”我长吁一口。“看来余时也印证了凌闻天的话,他终将会成为行凶者,现在剩下的还有韩子笑,他又会为什么杀人呢?” 第三十八章最后的骑士 我和便衣警员跟踪了余时一整天,也没发现他有任何异动,陆雨晴和苏锦那边对韩子笑的调查也没有突破性发现,一整天没见到景承的人影,打电话也没人接,他平时不是这样没有交代的人。 晚上回到景承在海边买的别墅,发现大门虚掩从里面传来柔和古典的音乐,我推开门就看见鞋柜旁边那双灰色高跟鞋,还有挂在一旁的女士手包。 景承说过我之前住的宿舍像狗窝,可我即便搬到这座海边别墅也并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我和景承同样的懒散,好好的一间房被糟蹋的连狗窝都不如。 不过眼前的房间让我有一种走错房的错觉,干净的让我不敢下脚,记得今早临走时茶几上还摆卖七零八落的饮料空瓶,昂贵地毯上洒落着零食屑,换下来的衣服随手被扔在一旁。 但如今房间整洁明亮,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词,一尘不染恰如其分,我隐约闻到从厨房飘来菜肴香味,对于吃惯外卖的我对家常菜有一种近乎于奢求的期盼。 然后…… 然后我看见一名穿着围腰的女生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清炒荷兰豆,腾起的烟雾让她有些迷幻。 “你回来了。”女生见到门口的我,脸上洋溢起大方可人的微笑。 我机械性的点头,然后退到门口抬头重新看了一眼门口的门牌号,确认自己并没有走错房子,而且我看见景承同样也穿围裙手里端着一盘西红柿蛋汤从厨房出来。 “愣着干嘛,刚好等你吃饭。”景承很自然的招呼我。 我木讷的再次点点头,坐上餐桌上面已经摆好碗筷和菜肴,景承特意还开了一瓶红酒,我拘谨的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 “给你介绍一下,他叫……” “你就是秦文彬吧。”女生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她主动像我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经常听景承在我面前说起你。” “你好,你好。”我和女生握手,笑容是硬生生挤出来,我的身体和表情一样拘谨,目光却瞟向景承。 “哦,还没给你介绍,程曦,我,我的女朋友。”景承的笑透着得意和腼腆。 我这才反应过来,重新打量对面的程曦,首先让我想到的是粉色。 粉色不像红那样妖艳,也不像白那样单调,透露着一种淡淡的唯美,用这种美形容程曦最合适不过。 粉色的外套和一和说话就会泛粉的脸颊,短刘海下面遮挡不住的一双透露着春光的眼睛,她就如同早春里的一支粉桃,有了她的美,全世界都是春天。 景承配得起这样的女生,但女朋友这三个字用在程曦身上,我总感觉很别扭,或许是愚者留给我的印象太深,我固执的认为那个在生命最后还坚信景承是她骄傲的女人,不应该被景承遗忘,而且永远也无法有人去取代。 “家里我已经收拾了,随便做了些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程曦端起酒杯落落大方向我敬酒。“听景承说你一直很照顾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为他感到开心,谢谢你。” “应该的,应该的。”我依旧是机械性的点头,生硬的笑让我脸颊隐隐作痛,程曦俨然是这间房子的女主人,而我不知不觉变成了客人。 “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景承用胳臂拐了我一下,然后搂住程曦肩膀嬉笑。“他居然在害羞,哈哈哈。” 景承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我像洋葱一样层层拨开,每一次他都能准确无疑知道我内心的真实,但这一次他却错了,我不是因为陌生人的出现而拘谨,我是在排斥或者说敌视,我不认为也不接受有人能取代愚者在景承心目中的位置。 “对了,我和程曦商量好了,等这个案子结束后,我们就打算去旅游。”景承的笑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去什么地方?”我放下酒杯和景承对视,刻意的想要把程曦摒除在我的视线和思维之外。 “你不是说过我最大的梦想是当海盗吗,我们打算去加勒比,虽然没有纵横七海的豪情,至少可以感受一下当年的海盗时代。” “挺适合你的。” “还有,我打算把梦里去过的地方都去一次。” “什么地方?” “萤火虫之洞和天空之境还有薰衣草……” “你一个人去?”我打断景承。 “当然是和程曦一起。” “……”我舔舐嘴角埋头不语,终究是没能再装下去。“你能去吗?” “我,我为什么不能去?”景承很茫然。 我不知道如何去回答景承这个问题,这些地方是景承对愚者的承诺,在任何时候都将会成为他们两人心目中最美好的圣地,我突然发现自己变的偏执,向一名最后骑士去捍卫本该属于愚者的荣耀。 “你想去什么地方旅游我管不着,但这些地方你不能去。”我态度很坚决,视线移到程曦身上。“更不能和她一起去。” 餐桌上的气氛一度很尴尬,程曦手里还举着向我敬酒的红酒杯。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短暂的沉默被程曦打破,她脸上始终保持和煦的微笑,仿佛能融化恒古不化的寒冰,但却无法让我有丝毫退让。 “有些地方对一个人具有不同的意义。”我意味深长回答。 “不去了,不去了,我换一个地方。”景承应该是想缓解餐桌上气氛的凝重。“要不你给我建议几个地方。” 看着景承委曲求全的样子,我突然感觉自己对他太刻薄,明明已经决定去接受现在的他,为什么还有去纠结过往那些沉重,我陷入矛盾中,一边希望景承能开始美好的将来,一边又不喜欢他遗忘那个他真正深爱的女人。 “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错了?”程曦和颜悦色问我。 “没有。”我面无表情摇头。 “景承向我描述的你是一个豁达、正直并且有情有义的朋友,而且你能包容他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有这么强的敌意?”程曦偏着头笑容充满好奇。 我不由自主舔舐嘴角:“我有敌意吗?” “你的身体和视线都不愿意和我接触,这是典型的排斥心理,并且有明显的抗拒感,从你见到我第一眼起,你的心理行为不是获取我的资料而是在对比。”程曦声音透着沉稳的自信。“我做饭和收拾房间在你眼里是一种侵略行为,我破坏了你习以为常的稳定,还有你和景承之间的关系,但这不是你敌视我最根本的原因,到底你在用谁和我对比,而且结果是各方面我都输给那个人?” “她,她是做什么的?”我努力掩饰自己的惊讶。 “程曦是社会心理学博士。” “难怪。”我苦笑一声。“又一个会剥洋葱的……” “什么剥洋葱?”景承应该想要试图调和餐桌上的剑拔弩张,冲我笑着戏虐。“你,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景承的笑让我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样子,同样纯粹干净的笑,那时的他高傲孤僻仿佛高高在上的神,而现在却变成能顾及身边人感受的凡人。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白了景承一眼岔开话题,很庆幸苏锦和陆雨晴今天不在,否则这顿饭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在未央湖认识的。”程曦也没再继续追问。 “未央湖……”我一愣看向景承,很是吃惊问。“你去过未央湖?” “我在梦里见到过那个地方所以就去了。”景承点点头。 未央湖承载着景承和愚者的点滴和最后的生死离别,即便景承彻底失去记忆,但那个地方已经成为他难以磨灭的深刻。 “他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第一眼见到他时感觉他所有的情绪都透着悲伤和迷茫。”程曦说到这里和景承对视,我能看出她目光中的爱惜。“我被他身上的气质所吸引,交谈中发现竟然和他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所以你就喜欢上她了?”我问。 景承默默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 “可惜我不知道他的过去,景承告诉我他患有解离性失忆症。”程曦的目光中满是期待的好奇。“他说你是最了解他过去的人,能不能告诉我,曾经的他是怎样的?” “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而且还是一个怪物,能向我开枪并且带着我抢劫银行和挟持航班的疯子。”我分明是在向程曦炫耀,最后一句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他是一个和死神同行的疯子。” “这么说起来,现在的景承和过去的他反差挺大。” “他现在是一个病人,你喜欢上一个遗忘过去的病人,他展现给你所有特质都是虚幻的,如果你已经决定和他在一起,那么希望你永远让他保持现在的状态,否则……”我没想到自己会对程曦如此尖锐。“否则你会后悔认识这个男人。” “你这是干什么?”景承明显是被激怒。 “祝你们幸福。”我终于举起酒杯,脸上的微笑和祝福一样言不由衷。 这时我手机响起,是苏锦的来电,我像在压抑的密室中看见光亮般窃喜,终于找到离开餐桌的借口,但手机中苏锦告诉我的事,却让我大吃一惊。 “回警局,韩子笑来自首。” 第三十九章自首 我起身礼貌的告辞,事实上我想当着景承的面掀翻餐桌,然后大声告诉那个叫程曦的敌人,景承不该属于她,也永远不能取代愚者在景承心目中的位置。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接受现在景承的准备,但看着景承遗忘过去那些曾经对他弥足珍贵的记忆时又陷入矛盾,我分不清是为顾宛如心痛还是为自己失去同类而悲伤。 我关门时听见酒杯砸落在门后的声音,一场精心准备的晚餐就这样被我破坏,但我心里却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充斥着莫名的开心。 “景承呢?”回到警局迎上来的苏锦看看我身后。 “和女朋友在家烛光晚餐。” “女朋友?你见到他女朋友了?”陆雨晴凑上来格外好奇。 我把晚餐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她们。 “你怎么能这样啊?”苏锦重重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景承是想程曦能得到你的认同,你就是不喜欢她也不至于打击人家啊。” “我对程曦有什么喜欢和不喜欢的,只是……”我长叹一口气。“我是不想景承有一天会后悔。” “他后悔什么?” “他现在是挺喜欢程曦,但如果有一天他恢复记忆呢?到那个时候他如何面对自己的决定?”我郑重其事反问她们。“他还会继续喜欢程曦?这本身对程曦就是不公平的,景承的潜意识中还残留着对顾宛如的记忆,只是他自己还不清楚程曦是替代品。” “景承的记忆不是遗失而是被封存,凌闻天说过这是凯撒为景承准备的礼物,我不认为凯撒还会恢复景承的记忆,我们必须学着去接受现在的他,不管景承变成什么样,他始终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和决定。”陆雨晴说。 “我知道,可……”我揉了揉额头发现自己一直都处于矛盾之中。“不说这个,韩子笑是怎么回事?” “值班警员报告监控中发现有人一直在警局门口徘徊,见他形迹可疑就带回警局询问,他犹豫了很久开口就告之要自首,警员核对他身份后得知是韩子笑,就立刻通知了我。”苏锦回答。 我在审讯室见到神情恍惚的韩子笑,他是五人档案中我唯一认识的人,我观看过他的演出,记忆中韩子笑是一位具有艺术气质,很有内涵和修养的音乐家,但此刻透过单向玻璃,我视线中的男人显得惊恐彷徨,蓬松的头发和胡渣掩盖了他所有魅力。 我推门进去,态度依旧很客气:“韩老师,我是秦文彬警司,你有什么情况可以向我说。” 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他反复搓揉着头发神情犹豫不决,在身上摸索半天掏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抬头看我一眼怯生生问:“可以吗?” 我点点头。 打火机在韩子笑抖动的手里擦出火星,看得出他现在很慌乱,最后还是我为他点燃了烟。 韩子笑深吸一口烟,太过用力呛入肺里剧烈咳嗽,我用手背抹擦嘴角,在不停蠕动喉结后埋头问:“性,性侵会,会判几年?” 我心里一惊,慢慢坐直身体态度随之变的严肃:“性侵是模糊性词语,分很多种类,根据对被侵犯者伤害程度不同量刑也不同。” 韩子笑又陷入沉默,我们对他的调查很详尽,但都集中在韩子笑的人际关系上,试图找出他会行凶的动机和目标,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突然自首,而且开口提到的竟然是性侵。 “都,都有哪些分类?”韩子笑不停舔舐嘴唇。 “性侵分为引诱、暴力、胁迫以及社交和滋扰型,按照刑法对不同性侵的定罪不同,如果情节严重恶劣最高能判处死刑。” 韩子笑夹着烟的手猛然一抖,烟灰滴落在他身上,看见他的举动我心里更加惊讶。 “如果,如果是自首呢?” “自行投案并且承认罪行,按照法律会根据案情本身情况酌情减轻或减免刑事处罚。”我身体向韩子笑倾斜加重语气。“你有什么问题要交代?” “我有罪……我,我性侵了人。”韩子笑声音颤抖。 “性侵了谁?”我翻开案件笔录准备记录。 “很多。” “什么?!”我猛然抬头,一脸惊愕注视韩子笑。 韩子笑蠕动喉结脸色苍白:“有,有几十个。” 我瞪大眼睛震惊不已:“你,你说什么?” “陆陆续续被我性侵的有二十七个。”韩子笑鼓起勇气回答。 我霍然站起身,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知道自己有罪,可我控制不住。”韩子笑额头渗出的汗珠在刺眼的白炽灯下格外醒目。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提笔时态度和声音已经变的低沉:“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出来。” 韩子笑迟疑了片刻,抖动的手从身上拿出一本笔记,诚惶诚恐推到我面前:“我都记录下来了?” 我再次瞠目结舌,没想到在众人眼中值得尊敬的老师竟然会是道貌岸然的禽兽,我翻开笔记本刚看了一眼,瞬间整个人如同被电击,快速翻阅笔记表情也随之从震惊变成愤怒。 “你,你性侵的是儿童?!” “都是我的学生。”韩子笑头埋的更低。 “畜生!”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扔掉笔记本一拳打在韩子笑脸上,他踉踉跄跄倒地捂着脸不敢吱声,我冲上去像被激怒的野兽,那一刻我忘记自己身上穿的制服。 我是被冲进来的苏锦和陆雨晴拉开,地上的韩子笑满脸是血,我退下衣服遮挡住监控摄像头,像韩子笑这样的畜生打死他我都不解气。 “我去通知景承。”陆雨晴说。 “通知他干什么?”我等了陆雨晴一眼。“景承来了他能活着出……” 我忘了现在的景承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我曾经亲眼目睹他是如何蛊惑卢平自杀,而罪名正好和韩子笑一样。 恋童癖。 韩子笑被苏锦带回到椅子上,他用衣袖擦拭脸上的血渍,死灰的眼神和他整个人一样令人厌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陆雨晴接替我继续审问。 “七年前。” “七年前刚好是你进入聋哑学校的时候……”苏锦意识到什么,重新翻阅笔记本,指着上面详细记录的间和姓名义愤填膺问。“这上面的孩子全是残障儿童?!” 韩子笑牙齿磕碰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惊慌失措的点着头。 所有的崇高和品德都是韩子笑用来遮掩自己兽行的谎言,这个肮脏丑陋的恋童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把罪恶的黑手伸向那些聋哑儿童,这七年来他给笔记上记载的那二十几位孩子留下的只有炼狱般的恶梦。 “我有恋童癖,我看见那些孩子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韩子笑没有在隐瞒的想法,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我去查过资料,像我这样的情况属于生理病态,有研究证明恋童癖者的大脑中的白质异于常人” 我想挣脱一直紧紧拉住我的陆雨晴,指着韩子笑破口大骂:“你干的事丧尽天良,居然想要一句病态敷衍,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派警员去聋哑学校对笔记本上记载的孩子进行取证,等证据确凿法律会对他进行审判。”陆雨晴拦住我说。 “我,我是来自首的。” “你以为自首就能为你的罪行开脱?”我渐渐冷静下来,实在不愿意再多看这个畜生一眼,离开时对韩子笑冷冷一笑。“像你这样的人死一千次都不嫌多,我相信判决的结果怕是不能让你如愿,我们国家对性侵儿童的刑法判处很严,你被判死刑相信所有人都会拍手称快。” “如果我戴罪立功呢?”韩子笑的声音透着侥幸,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立功?”我露出蔑视的嘲笑。“一个衣冠禽兽还能立功?” “我可以检举揭发。” “你检举什么?”苏锦表情严肃。 “我有戴罪立功表现,能不能……” “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可以让你讨价还价?”苏锦重重拍在桌上义正言辞说。“能不能戴罪立功得看你检举的内容,至于量刑轻重是法官的事。” “如果我揭发凶案呢?” …… 已经走到审讯室门口的我停住脚步,苏锦和陆雨晴神情严峻与我对视,我们一直在调查韩子笑有可能会发生的行凶动机和目的,没想到他竟然打算自己说出来。 第四十章化学仪器 韩子笑在长达七年的时间内性侵二十多名聋哑儿童,以他的罪行不用法官量刑我也能估计到,不是死刑也是死缓,像他这样的人丢到监狱即便是犯人都会歧视厌恶,我见过这类罪犯在监狱的遭遇,生不如死四个字再合适不过。 可韩子笑来自首的原因居然不是良心发现,我从他惶恐的表情中觉察到,他应该很清楚自己犯下的罪恶会为其带来怎样的惩罚,但似乎与这些想必,还有让他更为害怕的事。 “什么凶案?”我厉声问。 “不,不清楚。” “你他妈耍我。”我勃然大怒。 “你,你们听我说。”韩子笑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头,生怕再被我殴打。“一,一个月前,我收到这,这本笔记。” “笔记不是你的?”苏锦说到这里愣了一下,转头对我们说。“是不太符合逻辑,性侵是隐蔽行为,罪犯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掩饰自己罪行销毁所有证据,没道理把自己的犯罪经过详细记录下来。” “谁给你的笔记?”陆雨晴问。 “我不知道,一个月前我收到快递,里面装着的就是这本笔记,上面的内容只有我能看懂。”韩子笑蠕动喉结,怯生生回答。“我一直很小心,没想到居然会被人发现。” “快递里除了笔记还有什么?” “还有一部手机。”韩子笑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上面只有一个号码,我拨打过去后接电话的人应该是用了变声器,我分不清是男是女,对方告诉我有两个选择,要么将我的做的事公之于众,要么就为其做一件事。” “让你做什么?”苏锦追问。 “让我去机场的行李寄存处取回一件行李。” “然后呢?” “我只能按照那个人的要求去做,把行李带回家。” “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些做化学实验的玻璃仪器。” 我眉头一皱:“化学实验仪器?” “我又接到那个人的电话,告诉我将这些仪器隐藏在乐器之中。”韩子笑说。 我们越听越迷惑,陆雨晴诧异问:“为什么要隐藏在乐器里面?” “我不知道,不过那些仪器似乎是特制的,大小刚好可以装在乐器盒里,至于有什么用途我不敢问也不想问。” “这些仪器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学校。” 我连忙让苏锦派警员前往学校带回韩子笑提到的化学仪器,郑重其事问:“那刚才说要检举凶案,仪器和凶案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告诉我会去杀人,我只要帮其带着这批仪器通过检查,那么就不会把我的事说出去。” “用仪器杀人?”我眉头皱的更紧。 “化学仪器……”陆雨晴大吃一惊。“会不会是大规模杀伤的生化攻击!” “我也是这样想到,所以我才来自首。”韩子笑一脸惊恐。 “你有没有见过和你通电话的人?”苏锦问。 韩子笑摇头:“我和那个人始终都是电话联系,对方的号码一直在换,要求我务必随时保持手机畅通。” 在对韩子笑进一步审讯后并没有再得到有价值的信息,我让警员先把韩子笑收押到关押室,并且联系机场行李寄存处,要求提供韩子笑口供中提到去机场取行李的监控视频。 凌晨四点警员从聋哑学校带回藏有化学器皿的乐器,一一拆除后发现竟然是一批普通的化学实验仪器,和我们猜想的生化武器相去甚远。 但和韩子笑说的一样,这批化学实验仪器明显是特制的,样式和规格还有大小都和正常的不同。 “这些仪器怎么杀人?”苏锦一头雾水。 “为什么要选择韩子笑?”我来回在办公室走动。“为什么要让他把仪器藏在乐器盒中?” “你们没发现这些仪器的形状和乐器相似,即便是通过安检也会被误认为是乐器的一部分,这说明要挟韩子笑的神秘人,是想借韩子笑把这批仪器带到能通过安检的地方。”苏锦冷静说。 “还有一点,携带这些乐器的都是聋哑儿童,人的惯性思维中都有同情弱者的特点,谁也不会苛刻的去对待她们。”陆雨晴说。 我把大家分析出来的线索总结起来,归纳出两点。 第一、 神秘人打算利用韩子笑的身份把这批特制化学实验仪器带到某个有安检的地方,并且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通过安检。 第二、 神秘人试图利用这批化学实验仪器杀人。 “现在的问题是,神秘人的谋杀对象和动机不明,还有……” 目光落在桌上那些仪器上,疑惑不解说。“从韩子笑的描述看,这些仪器可以看成是凶器,可怎么利用它们杀人呢?” 这时警员敲门进来,带来的还有刚从机场行李寄存处获取的监控视频,我们在视频中看到戴着帽子故意遮掩的韩子笑,他在画面中犹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出现在寄存处。 整个过程和他供述的一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他和任何人接触。 “既然他能取到行李,说明有人事先寄存。”苏锦灵机一动。“把时间往前调,看看行李是谁寄存的。” 技术员按照我们要求向前回放,这时一名拎着相同行李箱的人出现在我们视线中,但此人却被旅行团的人所遮挡,整个寄存的过程这个人始终没有正面出现在监控之中,我们反复播放了很多遍,也无法看清这个人的面容甚至也无法确定是男是女。 随后我们又调阅机场候机厅其他的监控视频,竟然没有找到这个人。 “神秘人应该很清楚机场摄像头分布,通过摄像头的死角避开被拍摄到,可见这个人具备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为什么是机场?”我喃喃自语。 “什么?”陆雨晴问。 “如果神秘人具备反侦察能力,那么此人就应该清楚,机场作为安保最严密的地方,出现在那里被发现的几率远远超过其他地方。”我冷静说。 “也是啊,神秘人让韩子笑去机场取回化学仪器,事实上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存放而且更不容易被发现。”苏锦也点点头。 “只有一个可能,把化学仪器存放在机场有特别的用意。”想到这里我连忙对警员交代。“立刻检查机场一个月前所有的监控视频,就是一帧一帧查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韩子笑提供的线索太凌乱和残缺,单凭这些我们根本无法锁定神秘人。”陆雨晴忧心忡忡问。“现在该怎么办?” “咱们兵分两路,苏锦跟着机场这条线,雨晴你负责聋哑学校。”我说。 “调查聋哑学校?”陆雨晴问。 “神秘人之所以选择韩子笑,最主要是看重他的学生,这些孩子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其中大部分智力低下表达能力差,会认为化学仪器就是乐器一部分,因此不会乱说被人察觉。”我一边来回走一边说。“这些孩子会经常参加演出,调查一下最近他们都有什么演出。” “韩子笑怎么办?”苏锦看看我们。“他是迫于压力才来自首,要挟他的神秘人并不知道,如果我们现在收押韩子笑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他不是想戴罪立功吗?就给他一次机会,你去向他阐明警方立场,让他回到学校配合警方抓捕神秘人,如果能阻止这起凶案,他也算是有立功表现。” “韩子笑既然是神秘人计划中的一部分,相信还会主动和他联系,让技术科的同事监听韩子笑电话,应该能确定神秘人的位置。”陆雨晴也赞同我的决定。 工作部署完成后,走到门口的苏锦停住脚步:“你,你不打算通知景承?” “他现在还有心思管这些事?”我长叹一口气。“他都冲我砸杯子,估计现在还在气头上,为了那个女人,他居然对我发火……” 说到这里我心里莫名的失落,像是赌气的孩子不肯先低头。 “是你对他要求太苛刻。”陆雨晴在旁边劝说。“他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人,只是你始终不愿意去面对。” “我祝福他了。”我言不由衷。 “你很虚伪。”苏锦瞪了我一眼,并且拿出我的手机递到面前。“打给他,不管你想说什么,记住!他永远都是我们的朋友。” “你们要我给他说什么?” “道歉。”苏锦和陆雨晴异口同声。 “我道什么歉?”我执拗的偏过头。“我又没做错什么,何况我说的都是……”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 是景承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短。 “我们见见面吧。” 我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不过心里却很开心,至少他还知道主动联系我,但碍于苏锦和陆雨晴在场,我还是故作无所谓。 “什么地方?”我回他四个字。 “未央湖。” …… 第四十一章冰释前嫌 看见短信上未央湖三个字,我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个地方对于景承有特殊的含义,我再看看时间。 已经是早上的7点,一大早他约我去未央湖,我心里实在没有底。 我连忙驱车赶到未央湖,在湖边的长椅上我看见那抹粉红。 程曦抱着一本书安静坐在那里,见我过去露出如同春风般和谐的微笑,我来回张望并没有见到景承。 “对不起,是我偷偷用他手机给你发的短信,这里只有我,想和你谈谈。”程曦合上书笑容中透着歉意。 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粗鲁,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生锋利的攻击,扪心自问程曦并没有错,想起自己在餐桌上的举动,真正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我不是针对你,有些情况你不了解,不过我说的话的确有些过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坐到她身边态度诚恳。 “正常的反应。”程曦表现的很自然。 “正常吗?” “动物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比如我们经常看见的狗,会通过尿液来划分自己的领地,一旦领地被侵入就会发起攻击。” “你,你是想说我是一条狗?”我有些木拉的望向她。 程曦噗嗤一口笑出声:“我可没这样说,是他说的。” “他骂我?!” “不,他一直都在维护你。” “是吗?” “如果你有女朋友,你最想得到谁的认同?”程曦一本正经问。 我想了想回答:“当然是我父母。” “人总是尝试得到别人的认同,唯独在情感方面却很固执,一旦自己选择并且钟意的伴侣,即便不被别人认同也会一意孤行,但只听过被父母拆散的情侣,却很少听到被朋友拆散的情侣。” “有,有区别吗?” “在情感上,人重视父母的意见远多于朋友,这源于一种天性,你应该听过一句话,最爱你永远是父母,可见父母这种血缘关系是最让人感到安全的。”程曦和我对视,她的眼睛特别好看充满了知性的美。“你是我见到他第一个朋友,而且我看得出,他很在乎你的评价和意见,他需要得到你的认同。” “真,真是这样?”我心里暗暗高兴。 “景承在你身上需求到一种安全感,这让我都感到好奇,这种安全感一般人只会从父母身上获取,我不知道你们一起经历过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你现在很依赖你,他所有在你面前的情绪发泄是不带意识性,就如同孩子对父母的抱怨。” “我真有这么重要?”我笑了,毫不掩饰笑意中的得意,但很快冷静下来。“你偷偷把我叫到这里,该不会就是为给我灌迷魂汤吧?” “我就是在这里遇到景承的,记得当时他一个人静静坐在这里,目光空洞迷茫,久久望着未央湖像无助的孩子。”我从她声音里分明听到伤感。“后来每个周末他都回来,有一次下着很大的雨,他在雨里看着湖面荡起的涟漪入神,我看出他的悲伤里有茫然,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对不起。”我听到这里心里也莫名一酸,景承即便失去记忆,但残留在他潜意识中的过往碎片还是把他引到这里,他一次又一次的回来就是为了记起让他悲伤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打算说出来,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你和景承的视线交流中无时无刻都充满着拙劣的掩饰, 你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可你的言行还有心理行为都在透露自己隐藏了一个不能企及的秘密。”程曦的笑容收敛,她的睿智让我吃惊。“我是学心理学的,景承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连我都能看出来何况是他。” “你以为我在掩饰……”我摇头苦笑。“不,是默契或者说我和景承之间相互妥协的一种方式,他当然知道我在隐瞒他的过去,他在面对和遗忘之间选择了后者,我只不过尊重了他的选择而已。” “这么说他的过去并不寻常?” “我不认为现在的他能面对曾经经历的事。” “那为什么你还在坚持?”程曦郑重其事问。“你对我的排斥不就是对景承现在的抗拒吗?” 我仰天长叹一声:“是的,在这件事上我的确没有处理正确,我既然尊重景承的选择,那么就应该接受所有的变化。” “你在回避问题的关键,你排斥我的根源是把我在和谁对比,我想知道,那个在你心目中的参照者是谁。”程曦的目光中充满了质问。“你认为我取代了这个人在景承心中的位置,可见这个人对景承很重要。” 我抹了一把嘴,试图避开程曦的视线:“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她是不是叫顾宛如。” “……”我差一点从椅子上站起来,显然我不是处变不惊的人,我还试图去否认,但从程曦的表情已经能猜到,我的动作无疑证实了她的猜想。“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的男友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当然有必要了解一下,有意思的是他居然是我学长,而且还是一位没有毕业的学长,学校里甚至都没有关于他的记录。”程曦从容淡定回答。“景承每周末回来,说明这里曾经给他留下过极其深刻的回忆,而数月前这里发生过一起爆炸,我在新闻中找到,爆炸的受害者就叫顾宛如。” 我用手搓揉脸颊,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不要回到那一天,我还记得景承跪在我面前乞求的样子,还记得他泪如雨下向顾宛如的道歉,以及顾宛如最后对景承的告别,景承一直铭记于心的美好都定格在那一天。 “那是一个天才和愚者的爱情故事,我曾经听景承对我讲述过,我以为这个故事会像童话一样拥有美好的结局……”我叹息一声。“好像所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最终都是悲剧。” “你能告诉我这个故事吗?” “对不起。”这是我今天说的最多的词,但这一次我很诚恳。“即便我的掩饰在拙劣,这个秘密我都必须保守下去。” “你打算一直瞒着景承?” “是的。” “他根本没有患病,在我和他的接触过程中,我发现他的记忆缺失并非是生理性的,有人封存了他的记忆。” “整件事很复杂,一时半会无法向你解释,而且很遗憾我也不能向你解释。” “我有办法让景承恢复记忆。”程曦一脸认真看向我。“今天找你来,我就是想和你商量,毕竟你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你能恢复景承记忆?!” “不,确切的说是你。” “我?!” “景承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很深刻,即便强行被封存也会有零星的片段出现,说明景承选择遗忘和他潜意识是矛盾的,他一边希望遗忘过去但又迫切的想要了解过去,他是担心自己没有做好面对真相的准备。” “我只能告诉你,他的确不是病变导致失忆,你推测的没错,他的记忆被人封存,但据我所知,除了封存他记忆的那个人,没有谁可以让他恢复记忆。” “你可以,他对你的信任是不设防的,想要冲破记忆封锁就必须给景承刺激,而且还是最直接的刺激,你只要把他经历的往事告诉他,景承会记起一切。” “我想过,但我最后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 “作为朋友不就是希望对方永远幸福和开心,我认识的他一直活在黑暗的煎熬中,我甚至没有见过他真正开心的笑过,现在不一样,即便景承依旧会为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纠结,但至少他是开心的。”我深吸一口气迎着和煦的晨辉露出笑容。“事实上我并不是那你和顾宛如比较,是我还没有真正的放下,愚者和天才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你和景承的恋情就亦如重生的他一样,那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不知道是否会天长地久,但既然他选择了你,我恳求你能照顾好我这位朋友。” “我在景承心中是不是顾宛如的影子?”程曦认真问。 “不。”我肯定的摇头。 程曦的微笑在阳光中绽放,她热情大方的向我伸出手:“你好,我叫程曦,以后请多关照。” “祝福你们。”我握着她的手再没之前的抗拒。“这一次是真心的,“我期待你和他的故事,希望这一次会是童话。” 第四十二章配方 回到警局我看见办公桌上的灌汤包,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诱人的香味勾起我的食欲,景承坐在一旁专心致志看着韩子笑的口供笔录,好像压根没看到我进去,其中一个包子用黑芝麻拼凑出一张胖乎乎的笑脸,我没忍住笑出声。 “你这算是道歉吗?”我问。 “我买个苏锦和陆雨晴的。”景承头也没抬。 “你见过两个天天嚷着要减肥的女人大清早吃灌汤包吗?”我咬了一口汤汁鲜香不腻。 景承一时无语打量我一眼:“你去见程曦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见她了?” “我从你身上至少能找出不下五处你见过她的痕迹,而且我还知道你见她的地方是未央湖,还有……”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我打断景承很是好奇。“你也教教我,怎么能通过观察知道一个人的秘密?” “手机啊。”景承晃动手机一本正经回答。“程曦用我手机给你发过短信,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白了景承一眼,目光留意到他手中的昨晚审讯韩子笑的口供笔录。 “你怎么看这件事?” “什么事?” “还用问?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韩子笑的口供,神秘人用他性侵聋哑儿童的事要挟他协助杀人。” “我只看到让他携带一批化学仪器,怎么?你认为这批仪器能杀人?”景承顾左右而言他。 “我说到当然不是化学……”我突然意识到景承在戏弄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仪器是不能杀人的,关键在于这批仪器的用途。”景承胸有成竹回答。 “废话,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弄清这些仪器是干什么用的。” “你可以找一个人问问。” “找谁?” “凌闻天给了你五份档案,我们之前就推断这五个人相互之间有某种关联,韩子笑被要挟藏匿化学仪器,而仪器是用于化学实验的,那么在这五个人中,谁最擅长化学呢?” “田浦!” 景承笑着点点头。 在看守所见到面容憔悴的田浦,苍白的脸在剧烈的咳嗽中不断抽搐,因为癌细胞的扩散他双手抖的厉害,痛彻心扉的剧痛让他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一起。 “剥夺任何人生命的人是不可饶恕的,你虽然罪大恶极但我并不憎恨你,你只是选择了错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对于你的遭遇我更多是同情。”景承的开场白很诚恳。 “谢谢你。”这是田浦第二次向景承道谢,很难见到罪犯会心甘情愿向抓获自己的人道谢。“我差一点就让自己女儿蒙羞。” “作为一名父亲,你的做法虽然我不认同,但我可以理解,你无法接受自己失去女儿,那你有没有想过剥夺其他人的生命,会让多少父母和你一样悲愤欲绝。”景承语重心长。 “现在仔细回想,差一点就铸成大错。”田浦点点头。 “我们这次来有一件事想要了解。” “什么事?” “从你制毒地点查获的蓝冰纯度极高,你是唯一制造出这种冰毒的人,警方为了防止蓝冰的扩散,需要对蓝冰的化学成分药剂进行购买监察。”景承把笔记本和笔推到田浦面前。“我们希望你写出这种蓝冰的配方和分子式。” 我瞟了景承一眼,心里暗想怎么突然问田浦关于蓝冰的事。 这时发现田浦一脸慌乱,久久握着笔却无从下手,田浦在被抓获之后很配合警方的审讯,所有关于毒品网络的事他全都交代,我很诧异为什么在蓝冰的配方上却有所隐瞒。 “不急,你再好好想想。”景承似乎很有耐心。 但过去了很久,笔记本上一个字也没有,而且我明显感觉到田浦目光闪烁,这说明他还隐瞒着其他事没交代。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表情严肃对田浦说。“你既然都认识到自己的罪责,为什么对警方还有隐瞒?” “他没有隐瞒。”景承摇摇头帮田浦回答。 “什么意思?”我疑惑不解问。 “他不写并不是不想写,而是他根本不会写。”景承脱口而出。 “蓝冰是他亲手制造的,这一点他已经承认了,为什么他不会写蓝冰的配方?”我大吃一惊。 田浦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放下手里笔,从他反应看景承的推测是正确的。 “冰毒的制造涉及专业的化学知识,但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化学专家也很难制造出纯度如此之高的冰毒。”景承直视田浦说。“你的个人档案中显示,你从未接受过任何系统的化学知识学习,在你女儿去世的时候,你也没有从事过任何与化学有关的工作,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制造出蓝冰?” “我,我……”田浦不停蠕动喉结,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回答出来。 “难道制造蓝冰的另有其人?”我瞪大眼睛。 “蓝冰的制造并不难,难在配方上,不管谁得到蓝冰的配方,就是依葫芦画瓢也能制造出来。”景承意味深长对着田浦淡笑。“你就是那个得到配方的人,你只需要按照配方上的化学药品采购并且提炼就能完成制毒,但你却并不清楚这些化学药品的分子式。” 田浦紧张的舔舐嘴唇,对于景承的逼问依旧闭口不谈。 “你这是负隅顽抗!”我指头重重点在田浦面前。“我就没搞明白,制毒、贩毒以及杀人未遂这些重罪你都能痛痛快快的承认,还有什么能让你现在还瞒情不报的?” “情义。”景承笑着说出两个字。 田浦一怔,仿佛一直深藏的秘密被触及。 “在对你的案子上我犯了一个错,你告诉我们在你女儿去世后,你为了向那些制毒和吸毒的人复仇,所以主动联系到何涛并且和他达成交易,你利用制毒来获取毒品网络中毒贩的信息,从而让何涛对其一网打尽,你的口供表面上看没有问题,而我错就错在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 “什么问题?”我好奇问。 “他的能力!”景承神情专注看着田浦说。“一个老实本分不善交际并且循规蹈矩的出租车司机,却在女儿去世后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能主动接触缉毒警员,并且成功制造出高纯度冰毒同时还建立完善的交易网络,还有在短时间内掌握警方都无法获悉的毒贩资料,这一切听上去太富有传奇色彩,可我不太相信传奇会发生在一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上,要么是我的猜想错了,要么……” “要么做这一切的是另一个人!”我恍然大悟。“或者是这个人在背后教会你做这些。” “在你最无助的时候这个人出现,并且不遗余力的帮助你,同时也没有向你有过任何索取,而你又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你认为这个人是你的恩人,所以你就算被抓获承认所有罪责但却隐瞒了这个人的存在。”景承单刀直入说。“你认为这是你报恩的一种方式。” 田浦在景承的攻势下惴惴不安,埋头避开景承的视线。 “你这样的行为不是报恩,而是助纣为虐,你好好想想这个人真的是在帮你吗?教你制毒还有如何去杀人,这就是你心目中的恩人?”我义正言辞说。 “这个人在利用你,通过满足你复仇的愿望让你犯罪,这不叫帮助,我说过任何剥夺别人生命的人是不可饶恕的,你以为自己是在复仇,但实际上你只不过是这个人手里刀。”景承苦口婆心对田浦说。“而且警方有证据显示,这个人涉嫌一起预谋凶案,如果警方不能将其抓获,因为你的瞒情不报还会有无辜的人送命,你虽然没有动手,但和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田浦在沉默了很久后终于点头:“我,我承认,蓝冰的配方的确是另一个人交给我的,你们说的没错,我做的那些事都是这个人教我的。” “叫什么名字?”我连忙追问。 “我没见过这个人都是电话联系,听声音也分辨不出男女。” “你们怎么认识的?”景承问。 “我只想给女儿讨回公道,我去过警察局很多次,得到的回复是我女儿死于吸毒过量,她的死不属于个人行为,当时我走投无路那个人就出现了,在电话里告诉了我该怎么做,并且快递给我蓝冰的制毒配方,我按照那个人的指点……”田浦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这个人帮你有没有什么要求?”我问。 田浦摇头:“那个人不但教我怎么做,而且还给过我一笔钱让我买制毒设备,但从来都没有要我有什么回报。” “不可能,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帮你,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你好好想想。”景承问。 “真没有要……”田浦突然停住。“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是要求。” “什么事?”我和景承异口同声问。 “那个人给我的快递中有两份配方,一种是蓝冰的而另一种我不知道干什么用,不过那个人让我一定要熟练按照配方完成提炼,而且时间限定在十分钟之内,并且让我拍摄提炼过程的视频给发过去,我感觉那个人对这个配方的提炼很在意,我提炼的过程越娴熟那个人就越满意教给我的东西也越多。” “配方呢?”景承问。 “在我能完全掌握提炼过程后,那个人让我销毁了配方。” “就是说连你也不清楚提炼的到底是什么?” 田浦点点头:“不过,不过我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提炼的。” “什么东西?” “具体我也不清楚,是那个人在快递中给我的一串手链,并且让我每次从手链上取下两颗红色的种子用于提炼。” “手链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一直戴着手上,被抓获后手链被警方收缴。” 景承听到这里连忙让我联系负责田浦案子的警员,并且要求立刻把那串手链送来。 半小时后警员送来证物带,当景承从里面取出一串红色手链时,他整个人震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表情充满不安的惶恐。 第四十三章红豆生南国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这首王维脍炙人口的诗篇赋予了这种红色植物一个极其浪漫的名字,相思豆。 记得上学时经常会有男同学把相思豆偷偷放在心仪的女生课本里,算是一种表白的方式。 而如今拿在景承手中的正是一串相思豆手链,但我却不明白为什么景承的表情会如此惊恐。 “一串相思豆而已,你干嘛这幅表情?” “这东西能不能相思我不知道,但绝对能要人命。”景承神情凝重。 “要人命?”我大吃一惊。 “相思豆里面毒性猛烈的毒素,成年人摄入的致死剂量为0.1克,其毒性强度是蓖麻毒素的70 多倍,被列为潜在的重要毒素战剂和生物恐怖病原物质之一。” 我瞠目结舌注视景承手里的相思豆手链:“这,这东西还是剧毒?” “普通的相思豆只要不大量服用不会致命,但是经过纯化提炼后所取得的毒素杀伤力巨大,而且无色无味还能溶于水,是世界上最致命毒药之一。” “这,这东西致命?!”审讯椅上的田浦瞪大眼睛。 “那个人就是让你熟练掌握从相思豆中提炼毒素?”我问。 “我不知道提炼的是什么。”田浦惊慌失措摇头。“我只是按照那个人交给我的配方按部就班提炼。” “那个人有没有告诉你提炼毒素干什么用?” “没有,什么都没说过,只是每个星期都要我完成一次提炼,并且传视频监察,直到我能在十分钟之内完成提炼过程,那个人还是要求我不断的练习巩固。”田浦回答。 “分工……”景承眼睛一亮。“分工合作,每个人负责不同的部分,合在一起就能完成一场不留痕迹的谋杀!” “韩子笑!”我也反应过来。“韩子笑藏匿在乐器中的那批特制化学仪器就是用来提炼的设备,而完成提炼过程的是田浦。” “要挟韩子笑和向田浦提供帮助的是同一个人!”景承点点头,但很快神情又黯然下去。“把仪器藏在乐器里是为了躲避检查,说明最终让田浦提炼毒素的地方就是演出的地点,而且这个地点的安保极其严密,田浦必须在十分钟之内完成提炼的过程,可田浦并不知道自己提炼的是什么,那么即便完成以上环节,还需要其他的人来完成后续。” “就是说凌闻天给我的五份档案里的人,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这个神秘人至今身份不明,性别不明,之所以把谋杀分化给这五个人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全身而退,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先搞清神秘人的目标和动机!” “那个人真,真的会去杀人?”田浦怯生生问。 “蓄谋已久的谋杀而且计划很周全。”景承肯定的点点头。 “还,还有一件事。”田浦犹豫不决说。 “什么事?” “我第一次提炼的时候,那个人来过我制毒的地方,但始终站在阴影中,我看不见那人的脸,为了确保我提炼过程不出差错,那个人亲自提炼了一次并且要求我记清楚所有的步骤,但在提炼过程中出了状况,那个人在提炼开始前不小心打碎了玻璃量杯导致手被割伤。”田浦一边回忆一边说。“那人离开后我在收拾玻璃碎片时,看见沾染在上面的血迹,我对那个人也不是太放心,所以偷偷把带血的碎片藏了起来。” “你有那个人的血液!”我心里暗暗大喜。 田浦点点头并且说出藏匿玻璃碎片的地方,我连忙通知陆雨晴前去提取血液样本做DNA匹对,如果运气好就能确定神秘人的身份。 从看守所出来我轻松了不少,没想到韩子笑的自首让案子终于有了进展,但我却发现景承并没有太高兴。 “你在想什么?” “必须找出这五个人各自的分工内容,神秘人把计划的拼图隐藏在他们五个人的身上,我们必须拼凑出完整的谋杀计划。” “韩子笑和田浦这两人我们都已经搞清楚,陈芷萧已经被收押,下一个就从她身上开始吧。” “不,陈芷萧接受过专业的抗压以及审讯训练,要让她开口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现在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最不容易攻破的人身上。”景承心思缜密说。“把余时带回警局。” “我们现在没有证据指控他试图谋杀妻子越曼啊。” “不需要指控他,我会让他的行凶动机永远消失。”景承胸有成竹说。 我们在办公室见到余时,因为他不是犯罪嫌疑人,安排在审讯室问话不符合规定,余时给人感觉很干练沉稳,若不是我们之间对他分析得出的结论,我真不敢想着面前这个男人居然会为了权力和金钱而加害自己接发妻子。 景承看到余时老远就伸出手并且面带微笑:“绿晨农庄今天上市,我还特意买了绿晨的股票。” “谢谢,谢谢你的信任。”余时彬彬有礼起身握手。“还没请教怎么称呼?” “景承。” “景先生好眼光,买绿晨的股票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希望如此,毕竟我把全部身家都押在绿晨上。” “景先生这么有魄力?”余时有些吃惊。 我站在一旁插不上嘴,不知道景承为什么一上来首先聊的是股票。 “想赚钱当然得有魄力,我做空绿晨希望借你吉言不会失望。”景承淡淡一笑。 余时一怔:“你,你做空绿晨?!” “我一向很有眼光,相信绿晨的股价很快就会大幅下跌。”景承的笑意洋溢着自信。 “景先生的眼光很特别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余时不愧是在商界久经风浪,很快笑意又浮现在脸上,话锋一转直截了当问。“公司上市还有很多事急需我处理,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到各位警官?”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向我们交代的?”我面无表情问。 “交代?”余时面不改色摇摇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这些年忍辱负重,为了不行差踏错每天都如履薄冰,向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给自己留下把柄。”景承笑着对我说完后,目光转到余时身上。“不过虽然你步步为营,但还是有件事做错了。” “愿闻其详。”余时波澜不惊。 “越渔火对你的提防让你一直很压抑,这些年你小心翼翼生怕落下口实,在越曼面前还要装的若无其事,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卧薪尝胆这么久总要找一处发泄情绪的地方,这个地方当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发泄情绪最好的方式就是交谈,可你并不是一个会别人交心的人,那么剩下的只有身体的发泄,毕竟你认为自己从未得到过应有的尊重,所以你会找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能太聪明但必须听你的话,你又担心这个女人会危及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因此这个女人不能抛头露面,所以你会金屋藏娇。 你太在乎权势和财富,因此认为越现实的女人越适合你,只要用钱就能封住她的嘴同时还能让你在她身上得到高高在上皇者一般的尊耀。 盛唐家园5栋1833室,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说并不难找。” 余时脸上的风轻云淡瞬间荡然无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时间很紧,没其他事我先告辞。” 景承没有阻挡的意思,只是在余时急匆匆走到门口时说:“你不知道不要紧,但万一让越渔火知道呢?他都不需要派人去查证,但凡你有丁点僭越哪怕是空穴来风,我相信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将你扫地出门。” 余时硬生生停在门口,迟疑了良久才转过头:“你们想怎么样?我不认为自己的个人私事和警方有什么牵连。” “他刚才要挟你的话,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对你说过。”我单刀直入问。 余时的喉结在蠕动,他像一条被我抓住七寸的蛇。 “你可以不用回答,但这个人会一直要挟你,如果让警方抓到这个人,你就不会再被胁迫,至于我们……你说的没错,警察不会管你的私人生活。” “我,我是受害者。”余时终于妥协,不停舔舐因为紧张干燥的嘴唇说。“一个月前我收到一些照片,里面是我和……我和那个女人的照片,那个人威胁我说,如果不按照指示做就把照片公布出去。” “我猜你到现在也不知道威胁你的人长什么样,更不知道是男是女。”我问。 余时点点头:“那人是通过手机和我联系,声音经过处理。” “那个人用照片要挟你做什么?” “让,让我把一批相思豆混杂在红豆之中。”余时回答。 “红豆配送到什么地方?” “没说,只告诉我到时间会通知我。” “韩子笑负责藏匿化学仪器,田浦负责提炼毒素,而你的作用就是运送提取毒素的原料。”我搞清了余时分工的内容。 “你是学农业的吧。”景承问。 余时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相思豆里蕴藏致命的毒素,你把相思豆混杂在红豆之中,万一有人误食的话会中毒身亡。”景承对余时蔑视的冷笑一声。“你又怎么会管别人的死活,就连和你同床共枕的妻子都想杀的人根本没有仁慈之心。” “余时,你涉嫌危害公众食品安全,警方现在正式拒捕你。”我拿出手铐拷在余时手上。 余时顿时脸色大变:“我,我是被胁迫的。” “你能让绿晨农庄上市就是因为大众都相信你的食品是绝对健康的,一旦堂堂绿晨农庄负责人在食物中投毒的事公之于众,相信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用不了多久绿晨的股票会跌的一文不值。”景承和颜悦色说。“你现在相信我的眼光了吧。” “你……” “还有,在你来警局的时候,你金屋藏娇的那个女人已经去见越渔火了。”景承笑的很轻松。 “什么?!”余时面若白纸。 “我告诉她,只要把她和你的事一五一十对越渔火说,她从越渔火那里得到的钱远比你给的要多,我刚才不是对你说过,拜金的女人总是很现实的,我想越渔火一定会很感激她。”景承的笑慢慢变的冰冷,话语充满不屑的鄙视。“你机关算尽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第四十四章项链 神秘人的谋杀拼图现在只剩下陈芷萧和乔阡陌,这两个女人在计划中的作用我们还不清楚,苏锦全力以赴调查机场行李寄存处的监控视频,而陆雨晴负责从田浦家里发现的玻璃残片上血迹的DNA取样和化验,凌闻天限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天,我们希望尽早确定神秘人的身份。 乔阡陌重新被我请回警局,她是五个人中至今我们没有找到行凶动机的人,她熟练的点燃烟用很平淡的目光与我们对视。 “这次又想问什么?”乔阡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还隐瞒了什么?”我单刀直入。 “追加保险和王见成的事你们都已经知道,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乔阡陌的态度很不配合,对我们有明显的抵触。 我试图让她情绪平复:“在这两件事上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之前对你的怀疑也解除。” “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看过金瓶梅。”一旁的景承突然开口,然后笑了笑。“当然是从学识层面去,我主要是想通过这本书了解明代的人文和社会结构。” 我和乔阡陌都诧异的望向他,景承没头没脑的话和今天的盘问显得格格不入。 “我最喜欢的人物是潘金莲,时代背景下的一个悲情角色。”景承似乎并不在乎我们的反应,继续饶有兴致的侃侃而谈。“她和武大郎的婚姻是这场悲剧的起源,纵观全书她与西门庆的交织其实是美好的,当然抛开书里那些情色描写的话,这本书称得上一本好书。” “你还看金瓶梅?”我微微张着嘴。 “书里描写武大郎的段落把他刻画成性格懦弱,身无长技傍并且外貌矮小丑陋,相反西门庆的高大威猛而且家事殷实,这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在那个时代女性是没有选择的权力,所以才酿成潘金莲的悲剧,假设把金瓶梅的时代背景放到现在。”景承说到这里,目光移到乔阡陌的身上。“你会选武大郎还是西门庆呢?” 乔阡陌愤然起身,我听出景承的弦外之音,他是把乔阡陌比喻成潘金莲,相信任何女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代入,何况不管怎么说乔阡陌都是烈士家属。 “他不是这个意思,嫂子,他,他……”我指着了指头。“他这里有点问题,你千万别和他计较。” “就事论事,你在你丈夫没去世之前就追加高额保险,并且还和他同事有染,这件事传出去我相信认为你是潘金莲的人会更多。”景承望着乔阡陌的背影笑言。“他说的没错,我脑子最近的确出了些问题,我不知道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除非你能告诉我一些实际的东西或者我更关心的东西。” 乔阡陌停在门口很久,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坐了回来:“你想问什么?” “你和王见成的感情是不会被世俗接受和认同的,除非你丈夫意外死掉或者被制造成意外,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和王见成在一起。”景承身体向前倾,少许停顿后加重声音。“对于何涛的死你并不难过,甚至会感到窃喜,你能不能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说服我,你和何涛的死无关?” “何警司的死的的确确是意外,关于她追加保险的事我们后来也从王见成那里得到证实,是他把何涛安排缉毒任务的过程告之了她。”我替乔阡陌解释。 “王见成告诉她什么了?”景承一本正经反问。 “1.12缉毒案的抓捕计划是存在很大危险隐患的,按照何涛的安排一旦有突发情况发生势必会导致人员伤亡。”我一边给乔阡陌倒水一边向景承解释。“所以她才会追加高额保险,何警司的死与她没有关联。” “你认为王见成是神?或者她是神?”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涛安排的缉毒任务不管存在多大的风险,有没有人员伤亡在事发前都停留在一个概率问题上,王见成只是预感到会有危险,但并不是未卜先知断定何涛会殉职,那么……”景承的手指指向乔阡陌。“她又是凭什么会如此坚定的追加保险呢,难道她和神一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我手里的水杯硬生生悬停在半空中,细细回想景承的话,乔阡陌的逻辑的确有问题。 “你不是神,你只是一个为情所困极力想要摆脱上一段婚姻的普通女人,那么请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能准确预知何涛的死亡时间?”景承面带微笑问。 我心里骤然一惊:“有人向你透露了何涛会遇害的事?” 乔阡陌神情彷徨,夹在手里的烟烫到手指才回过神,慌乱的丢掉烟蒂,深吸一口气后点点头。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也没见过,又一次我接到一个电话,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在电话里那人告诉我一些事。” “什么事?” “所有的,我所有心里想的事,我厌倦了婚姻以及何涛,我试图想过要离开,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我和王见成之间的事一旦公布,我们会被千夫所指同时他也会因为我丢掉工作。”乔阡陌表情很无助,惊慌失措的目光中透着敬畏。“这些事我从未给任何人说过,可那人却像能洞悉一切的神,让我感到害怕,但正因为这样我也选择了相信那个人。” 我和景承对视一眼,很显然和乔阡陌接触的正是神秘人。 “这个人都对你做了什么?” “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 “……”我意识舔舐嘴唇。“这是凯撒的名言。” “这句名言真正的意思是,铲除自己的敌人,才能真正获得安全,你生活中最大的障碍来自于你丈夫,他已经成为你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敌人,那个人用帮你清除绊脚石当筹码从而获得你的臣服。”景承一脸冷峻问。“这个人都为你做了什么?” “我陆续收到一些快递,按照那个人的指示,我把快递里的东西通过短信发给何涛。” “短信内容是什么?”我追问。 “一些时间和人名,每一次都不同。” 景承想到什么,连忙让我找出何涛清剿毒品网络的所有档案,一一摆放在乔阡陌面前让她辨认,很快她就从档案中认出毒贩的名字,和她发给何涛短信上的人名一致。 “纽带!连接田浦和何涛之间的纽带!”我恍然大悟。“神秘人就是通过你,把田浦获知的毒贩交易情报透露给何涛,可,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明可以直接让田浦与何涛直接联系。” “如果让田浦和何涛直接联系,两人之间势必会有沟通,那么何涛就会知道田浦身患重病。”景承淡淡笑一笑。“我终于解开这个困扰我到现在的谜团,何涛根本不知道田浦命不久矣,否则他也不会孤注一掷要铲除田浦。” “但是根据田浦的交代,他和何涛有过正面接触并且不止一次。” “田浦和乔阡陌一样,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严格遵守神秘人的指令,何涛的那本日记里有出现过凯撒的那句名言,找到你的敌人,你才会安全,可见这句话是由田浦告诉他的。” “为什么非要让乔阡陌当纽带?” “信任,让她完全信任自己,这是一种权力和力量的展示。”景承的目光又回到乔阡陌身上。“很显然你已经臣服在神秘人的力量下,所以才会如此信任那人透露给你关于何涛的死亡时间,因此你在何涛死前加倍了保额。” “我只是传递消息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 “荒唐!”我勃然大怒。“你的行为危害到一名警员的人身安全,何涛的牺牲你是要负责的!” “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旦证实何涛的死与你有直接关系,那么你不到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同时你也会饱受道德舆论的谴责。”景承依旧笑的轻松。“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成为被千夫所指的潘金莲。” “我,我该怎么做?”乔阡陌六神无主。 “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景承脱口而出。“只有警方将神秘人抓获你才能洗脱嫌疑,好好回想一下,在你与神秘人接触的过程中,没有重要的线索?” “我和那人一直都是电话……”乔阡陌突然停住。“有,有一次是例外,那人约我见过面。” “你们见过?!”我兴奋不已。 “那人最后一次联系是让我去金冠商场三楼的服装卖场。”乔阡陌点点头。 “你在那里有没有见过那个人?”我追问。 “没有。”乔阡陌摇头。“那人告之我在三号试衣间的橱柜里留了一封信,我按照那人的指示拿到信,里面的内容就是让我追加何涛的保险。” 我连忙把这个情况告诉苏锦,让她立刻派警员前往金冠商场取回监控视频的数据,并且通过人脸扫描对比机场和金冠商场的监控,找出在这两处地方都出现过的人,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追查的神秘人。 第四十五章画蛇添足 乔阡陌说完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但景承脸色的笑意却依旧隐晦。 “你把那人当成能实现你愿望的神,但所有的神都需要被供奉,你似乎还有什么没对我们讲。” “对啊,神秘人对档案中的五个人都有不同的要求,对你同样也不该例外。”我反应过来。 “你的神向你索取了什么?”景承平静问。 “索取?没,没有啊。”乔阡陌的反应连我都能看出不是在说谎,她蹙眉思索了良久,头微微低垂看着自己胸前。“有,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是那人的要求。” “什么事?” “我第一次收到那人快递的时候,除了需要发给何涛的人名和时间外,还有另一样东西。”乔阡陌一边说一边从脖子上取下一条别致的水滴形项链。“那人让我一直戴在身上。” 我伸手接过项链看了半天总感觉挺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始终又记不起来,项链的材质很普通并不贵重,我检查后确定没有被安装窃听设备,唯一特别的地方是项链的吊坠能打开,里面有椭圆形的空间好像能存放体积很小的东西。 “那人有没有告诉你这条项链有什么用?” “说过但不具体,只告诉我在特定的时间去某个地方,把一样东西放在项链的夹层中,然后把项链遗失在另一个地方,我就知道这些,至于时间和地点那人说到时候会告诉我。” 景承听完若有所思点点头,可乔阡陌却不能再离开,她涉嫌妨碍司法公正同时何涛的牺牲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被警方正是拘留调查,至于她和王见成的事,还没等我开口,景承已经答应她只字不提。 “你同样也在妨碍司法公正。”等乔阡陌离开后我很认真对景承说。 “以前的我会怎么做?”景承很好奇问。 “你对和案件无关的事从不感兴趣。”我苦笑一声。 “这么说我很冷漠?” “也不是,之前的你让我很矛盾,虽然认识你很久,但我还是不知道你如何去定义善恶,你会去关心患有艾滋病的陌生人,但绝对不会把同情心浪费在罪犯的身上。” “她只是想摆脱自己的生活,可惜用错了方式而已,我在乔阡陌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我何尝不是在摆脱过往的自己。”景承笑了笑回答。“何况她和王见成的事对案件并无影响,我们说出来只会让她背负骂名和谴责,同时你还会失去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同事。” “你这三观……”我无可奈何的继续苦笑。“说正事,你对乔阡陌交代的事有什么看法。” “她也是谋杀拼图之一,韩子笑隐藏化学仪器,余时偷运相思豆,田浦在利用设备和原材料提炼毒素,等毒素提炼好必须用东西装。” “哦,我明白了,神秘人留给乔阡陌的项链是用来藏匿毒素的。” “从目前已知的拼图可以大致拼凑出神秘人的计划,就不难看出神秘人之所以把行凶过程分工到不同的五个人身上,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人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每个人只负责自己的部分,然后由下一个人承接。” “的确很巧妙,如此一来这五个人即便暴露也不能泄露计划的详情。”我深吸一口气。“到现在我们也无法确定凌闻天的目标和动机。” “凌闻天?”景承望向我。“你认为神秘人是凌闻天?” “难道不是?”我一脸愕然。 “凌闻天的骄傲体现在方方面面,这源于他对自己的自信和肯定,他既然敢单枪匹马去见你,并且直言不讳说出自己名字,事后还把这五个人的档案交给你,可见他除了自己样貌外没打算对你隐瞒什么。”景承摇摇头说。“那他又何必故弄玄虚神秘的接触这五个人呢?” “就是说神秘人另有其人?”我更加迷惑。 “这不是关键,问题的核心在于凌闻天把这五个人的档案交给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你去查这几个人。” “他说过要把他们变成杀人凶手,同时向我证明人性本恶。” “他的确做到了,但并没有让你认同人性本恶的观点,我不认为凌闻天大费周章会接受一个失败的结果。”景承郑重其事说。“这其中一定还有我们没察觉的事。” “比如?” “逻辑,逻辑说不通。” “哪些逻辑?” “韩子笑交代化学仪器是他从机场行李存储处拿到的,为什么会是这个地方?”景承很冷静抬头看我。“机场的安保高于绝大多数地方,神秘人明明有很多方式可以把仪器交给韩子笑,却偏偏选择了一处最不符合逻辑的地点。”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啊,如果我是神秘人怎么也不会选在机场这个地方。” “能安排五个不同的人合力完成一起谋杀,说明神秘人的逻辑思维能力超常,这个人即便不是犯错,那么选择机场这个地点就另有目的。” “按照你这个推测,乔阡陌去商场更衣间取信也有问题。” 景承点点头:“乔阡陌和韩子笑的情况一样,神秘人都选择了一个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地点,这种画蛇添足的做法耐人寻味。” “目的呢?神秘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一筹莫展。 “我们在田浦家里找到相思豆手链,这一点也很离奇,神秘人完全可以分批次把相思豆交给田浦,即便他被抓获我们也无法从他身上得知提炼的到底是什么。”景承揉着鼻梁若有所思。“可神秘人却留下一串手链,就好像这串手链是故意让我们找到。” “这就更说不通了,神秘人之所以控制这五个人,就是为了确保谋杀计划的隐蔽性,连你都认为这个人无懈可击,又怎么会留下破绽让我们追查。” “也许还有另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就是要我们知道谋杀计划的内容和细节。” 我愣了半天:“神秘人有病吧,千方百计设计出滴水不漏的谋杀计划,然后在故意泄露给警方,图什么啊?” “首先要从韩子笑说起,性侵其实是一种无能的情绪宣泄,说明韩子笑的心理极其脆弱,他是一个胆小怕事不敢面对挫折和问题的人,一旦感知到危险会首先选择逃避。”景承说。 “韩子笑的心理特质和神秘人有什么关联?” “你仔细想想,我们目前调查的这五个人当中,有谁知道神秘人会杀人?” “韩子笑。”我不假思索回答。“他就是因为害怕才选择自首。” “那么韩子笑又是如何得知神秘人会行凶的?”景承继续问。 “神秘人告诉……”我一怔,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神秘人只告诉了韩子笑,田浦认为这个人是他的恩人,所以即便被抓也不肯透露神秘人的存在,而余时和乔阡陌和神秘人接触不多,说明神秘人是有选择性的,故意向韩子笑透露谋杀计划,是,是知道韩子笑会因为承认不了压力而自首。” “对,神秘人利用韩子笑在暴露整个计划。”景承心平气和说。“你好好想想,在韩子笑自首前我们知道有神秘人的存在吗?” 我摇头。 “那我们对比一下韩子笑自首前后的差别,凌闻天早就告诉过你,这五个人会在限定的时间内成为凶手,因此我们一直在防范凶案的发生,换句话说,韩子笑不自首我们同样也能查出他们五个人各自的秘密。”景承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笑了笑。“你回答我,韩子笑自首后,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我们知道了这五个人背后被一名神秘人在操控。” “对,最大的收获就在于此,神秘人利用韩子笑向我们传递了一个信息。”景承笑着点点头。 “故意暴露自己的存在。”我把所有推断联系在一起得出结论。 “神秘人暴露了神秘人的存在,我知道这句话听上去有些绕口,但也透露了神秘人的目的,这个人希望我们能找出自己。”景承把头仰起长叹一声。“这个案子恐怕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心急如焚问。 “是时候见见陈芷萧,她是这五个人中最难攻破的,同时她也是神秘人谋杀计划中最后一块拼图。”景承胸有成竹回答。 “韩子笑等人分工的内容我们都已经搞清,你说,你说陈芷萧负责的部分是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这条项链很眼熟。”景承举起乔阡陌留下的项链答非所问。 我点点头。 “你眼熟是因为曾经见到过。” “在什么地方?” “陈芷萧的脖子上,她戴着一模一样的项链。”景承淡淡一笑。“不管神秘人留给陈芷萧的任务是什么,我猜都和这条项链有关。” 第四十六章老鼠法则 素颜和囚犯并没有让陈芷萧黯然失色,她即便带着手铐坐在我们对面,却依旧挺直腰展示自己的 气质和从容。 我把韩子笑、余时以及田浦和乔阡陌的照片一一放在他面前。 “认识上面这四个人吗?”我问。 陈芷萧随意瞟了一眼,她的注意力更多是在景承的身上:“你打过猎吗?” 景承面无表情:“没有。” “我打过,在西伯利亚猎场,那里的土地有着无与伦比令人叹为观止,还有数目和种类繁多的动物,西伯利亚棕熊、欧亚狼和有着吸血鬼般的长牙的麝香鹿。”陈芷萧侃侃而谈,似乎她坐在咖啡厅和朋友闲聊而不是在审讯室接受审问。“我最喜欢的猎物是马鹿,美丽有警觉的动物,通过瞄准镜能看到它的一举一动,它总是在觅食的时候四处张望,时刻防备着周围的危险,哪怕只是一只渡鸦惊飞也能让它夺路而逃。” 我想纠正陈芷萧的话题,景承在桌下阻止,他仿佛饶有兴致继续往下听。 “然后呢?” “然后我屏住呼吸,手指缓慢的触摸扳机,把准心调整到马鹿的身体上。”陈芷萧仿佛有些激动。“最后轻轻的扣动扳机,你会从瞄准镜中清楚的看见马鹿身体的抖动,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命就这样在你手指弯曲间消失,那一刻你仿佛掌控了整个世界……” “很遗憾,我猜你应该没有机会再经历一次狩猎之旅。”景承淡笑。 “你应该会是一名出色的猎人。”陈芷萧意味深长说。 我在旁边冷笑:“你曾经的确是一名猎人,只不过和你不同,他猎食的不是马鹿。” “他猎食什么?”陈芷萧似乎对景承格外有兴趣。 “怪物,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我神情冷淡和陈芷萧对视。“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遇到以前的他,否则你现在不会还能坐在这里和我们交谈。” “猎人和猎人之间的交谈就简单多了,猎人总是习惯交换自己的猎物以及分享猎场。”陈芷萧直视景承。“你应该清楚我接受过怎样的训练,沉默是保护我最好的方式,何况我很擅长沉默。” “你想用你知道的东西和我们交换。”景承目光锋利。“你想交换什么?” “离开这里。”陈芷萧脱口而出。 难怪景承会选择最后才提审陈芷萧,这个女人果然比我想象的难对付。 “M,摸ney的首个字母,策反情报人员最主要的手段。”景承在陈芷萧面前伸出一根指头。“也是人类最古老的策反方式,用金钱去腐蚀一个人的信仰最简单但也最有效。” “我对钱没兴趣。” “我知道。”景承点点头,又伸出第二根指头。“I,ideology,意识形态,通过思想灌输让人认同和接受另一种意识形态,可你是双重间谍,你同时服务两种截然不同的信仰,意识形态并不是你追求的根本。” 陈芷萧一言不发安静的听景承继续说。 他竖起第三根指头:“C,个人表现或者说个人价值,每个人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不一样,有的人是通过奉献,有的人是通过牺牲,而你却是享受,亦如你喜欢打猎,真正让你沉迷的不是获取猎物,而是享受猎物在你视线中的无助。” 陈芷萧淡淡一笑,像是景承触及到她的内心深处。 “最后一个是E,道德压力,用把柄要挟并且控制。”景承竖起第四根手指。 “MICE。”陈芷萧说出一个单词。 “老鼠法则。”景承从容镇定的点头。“这是任何一个情报机构用来策反间谍的标准手段,但这些方式似乎用在你身上都不适用,所以我一直都在想,到底在什么条件下你才会被控制?” “你想到了吗?”陈芷萧反问。 “没有。”景承一脸淡定。“不过刚才你提到打猎时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 “你在瞄准镜中能清楚看见猎物的一举一动,它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包括它的生死,你可以选择扣动或者不扣动扳机,你在决定生命的长短,这是只有神才拥有的权力。”景承身子缓缓向前倾。“在现实中,你把这种满足感延伸到国家的层面,你的一个情报能决定国家的安危或者上万人的生死,你俨然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神。” “我说过,你会是出色的猎人。”陈芷萧的笑意透着兴奋和自豪。 “你的欲望不是权力和金钱能满足的,而是你存在的重要性,你无时无刻都沉浸在这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中。”景承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但我知道神也有惧怕的时候。” “神惧怕什么?”陈芷萧问。 “住在奥林匹斯山的希腊诸神通过凡人的祈祷和颂扬而强大,一旦他们失去凡人的信奉便会衰弱直至陨落。”景承用嘲讽的目光望向陈芷萧。“就如同现在的你,一个被关押在看守所无人问津的神,你会被慢慢遗忘,甚至都没有人会承认你的存在,知道哪些被凡人遗弃的神会是什么下场吗?” 陈芷萧的笑容硬生生凝固在嘴角。 “曾经金碧辉煌的神庙被厚厚灰尘以及蛛网所覆盖,神引以为傲的神迹不再有人传颂,只剩下残垣断壁的神像永远矗立在无人问津的阴暗中。”景承反而笑的欢愉。“相信这些话你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一个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名字甚至性别的人也对你说过。” 我看见陈芷萧的眼角在抽搐,她已经无法再和景承对视,心虚的避开我们目光。 “那个人一定告诉过你,如果不服从要求的话会把你拉下神坛,就如同现在的你这样。”景承少许停顿了片刻。“我和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陈芷萧不再淡定。 “你告诉我那个人要求你做什么,作为交换我会给你提供一次离开这里的机会。” “你真能让我离开?”陈芷萧的目光泛着狡黠。 “当然,至少他有这个能力。”景承指向我。 我一愣:“你,你打算帮她越狱?!” “你可以换一种说法,比如陈芷萧协助警方查案,在调查过程中陈芷萧畏罪潜逃。” “你知道擅自释放罪犯是什么行为以及后果吗?”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警察。”景承摊开手一本正经说。“我只答应帮你处理完凌闻天的案子,其他的我不管。” “她是双重间谍,让她跑……” “她是我们需要的最后一块拼图,她如果不说出负责的分工内容,我们根本无法得知神秘人的完整计划,何况我没说她一定能离开这里,我只不过给她提供一次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她自己运气。” “你什么意思?”陈芷萧眉头一皱。 “你刚才不是说过我也会是一名出色的猎人。”景承望向陈芷萧神情淡定。“猎人可以决定猎物的生死,那么我现在可以决定的你去留,扣动和不扣动扳机只是两个不同的选择,不如我们把这个选择交给运气吧。” 景承的手在陈芷萧面前慢慢摊开,一枚硬币在他掌心。 “选一面,我抛出后如果落在我手背的是你选择的那一面,我保证会带你离开这里。” “这么重要的事你就敢贸然答应?”我极力劝阻。 “作为一名暴露的双重间谍,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即便把她放手也没有影响,充其量她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景承对我说。“可她如果不开口说出神秘人的要求,我们将无法阻止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在我眼里拯救生命远比囚禁一名没用的女人更有意义。” 陈芷萧来回打量我和景承,视线最后定格在景承掌心中那枚硬币。 “我为什么要选择,用你的话说,我知道的信息对你很重要,好像主动权在我这边。” “你当然有主动权。”景承把硬币重新握起。“你可以不用选,我们的损失是无法阻止一场谋杀,而你呢,你能接受自己的余生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渡过?你选了有可能会输,但至少你还有一次获得自由的机会。”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陈芷萧认真问。 “你的人生一直都是不断在冒险,和不同的人交换情报信息,我猜你从未相信过你接触的每一个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冒一次险呢?” 陈芷萧久久和景承对视,嘴唇蠕动了良久:“是的,你们说的那个人接触过我,但我并没见过那人。” “那个人要求你干什么?” “给了我一条项链,并且告之我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我会见到一条一模一样的项链,让我从项链里取走一样东西。” “时间和地点呢?” “那人说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我。” 我和景承对视,乔阡陌的任务是把装有毒素的项链放在某个地方,现在看起来,取走这条项链的就是陈芷萧。 “然后呢?然后让你做什么?” “把项链夹层里的东西倒入消毒柜。” “什么消毒柜?”我大吃一惊。 “餐具消毒柜。” “消毒柜只能除去一般的细菌,相思豆毒素在高温下活力不会衰减,雾化的毒素会附着在消毒柜中所有的碗筷上,神秘人要杀的不……”景承顿时神情大变。“神秘人要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要同时毒杀很多人!” 第四十七章抛砖引玉 我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陈芷萧负责为宴席提供服务员,由此可见神秘人行凶的地点是某个酒宴现场,陈芷萧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利用消毒柜投毒。 “神秘人的目标或许只是宴会中其中一人,但是无差别毒杀就能隐藏神秘人真正的行凶目标。”景承说。 “幸好我们及时发现,如今参与这个谋杀计划的人悉数落网,虽然我们还没有抓获神秘人,但至少阻止了一场屠杀。”我长吁一口。 景承神情凝重:“事情不应该就这么简单,即便我们破坏了神秘人的计划,但还没找出此人的行凶目标和动机,这个人一天不落网,凶案都有发生的可能。” “我马上赶回警局,看看苏锦和陆雨晴那边可有进展。” “不急。”景承现在似乎对陈芷萧很感兴趣,他的手又摊开依旧是那枚硬币。“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希望幸运女神能垂青你。” 陈芷萧很是机警拿起硬币检查确定景承没有猫腻后:“正面。” 景承点点头,当着陈芷萧和我的面把硬币高高抛起,旋转的硬币在我们视线中滑动出轨迹,看着硬币下落我在心里暗暗祈祷一定要是反面,我当然不希望对面的女人逃过法律制裁。 硬币落在景承的手背,他用另一只手盖住:“换吗?” 陈芷萧显得有些紧张,迟疑了许久声音肯定:“不换。” 景承手缓慢移开,硬币的正面露在我们眼前,陈芷萧长松一口气,嘴角泛起的胜者笑意和我的失望形成鲜明对比。 景承很随意的瞟了一眼手背:“你运气真好。” “你现在需要兑现承诺。”陈芷萧迫不及待。 “再来一次。”景承的回答和表情一样随意。 “再来?”陈芷萧张大嘴。“你,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景承根本没有理会她又抛起了硬币,这一次依旧是正面,但景承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如同玩游戏的孩子继续抛投,直至出现在他手背的硬币变成反面,这才心满意足看向陈芷萧:“你输了。” “你,你……”陈芷萧目瞪口呆。“你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为什么会自食其言?” 事实上我也很惊讶,不管是之前我熟悉的景承还是现在的他,虽然记忆缺失就连人格也改变,但唯一没变的是他的守诺,但凡他答应的事,不管是对谁都会去履行,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食言。 “对啊,我很守诺。”景承对陈芷萧点点头很认真说。“但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好像误解了。” “我误解了什么?” “我一直信守承诺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基础,所以我从不会对人失信,不过你说过我是猎人。”景承指向陈芷萧。“那么在我对立面的就是猎物,你见过有相信猎人承诺的猎物吗?” “你……” “还有。”景承打断六神无主的陈芷萧。“既然我是猎人,那么我就有权力去决定猎物的生死,主动权一直都在我的手里,所以我可以不停的重复选择直至我满意为止。” “你在狡辩!”陈芷萧气急败坏。 “是狡诈,能抓获猎物的猎人都是狡诈的,而且猎人永远不会考虑猎物的感受,就比如现在……”景承的笑透着得意。“我很喜欢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如同在瞄准镜中看见听见枪声惊慌失措的马鹿,即便它慌不择路四处逃窜,但惊恐和绝望都能被我看的一清二楚,然后,然后轻轻扣动扳机……” 我们在陈芷萧的咒骂和咆哮中离开关押室,她失控的喊叫久久回荡在身后,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畅快,不是因为陈芷萧落入景承的圈套,而是好久没有感受到久违的熟悉。 “你好像很高兴?”走出看守所门口时景承问。 “你刚才的样子……”我感慨万千淡笑一声。“就是曾经你的常态。” “你好像很怀念过去的我。”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阳光照射在景承的身上,他的影子笼罩着我,挂在嘴角的笑和阳光一样灿烂。“不,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到现在的你。” 回去的车上我有些分神:“如果没有凌闻天的话,我们根本发现不了这起预谋的屠杀,换句话说并不是我们侦破了这起案子,是凌闻天引导我们破坏了神秘人的谋杀计划。” “你也感到这其中有问题了。”景承点点头。 “目的,凌闻天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是让我们接触真相阻止谋杀还是抓获幕后黑手的神秘人?” “都不是。”景承的回答很肯定。 “还有其他目的?”我一边开车一边问。 “凌闻天的目标是你,他不会在意一起谋杀案或者有多少人被杀,他是要你认同人性本恶的理念,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引导需要你自己去感同身受。” “什么意思?” “他会让你处于事态的漩涡之中,通过你的选择来证明他的理念,可至今我并没有发现你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联,所以我一直认为还有被我们忽略的细节,或许我们并没有接触到真正的真相。” “目前我们至少知道了神秘人行凶的方法,剩下的只需要找出这五个人共同点就能大致锁定神秘人的目标。” “从田浦家里提取的血液样本,DNA检测结果什么时候可以出来?”景承问。 “雨晴说还需要三天才能出结果。” “凌闻天给出的时间限定还剩下六天,难道这个时间也是被有意控制好的?”景承喃喃自语。 “什么意思?” “凌闻天限定的时间是35天,我不认为这个时间是随意制定的,三天后DNA检查结果出来我们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可距离凌闻天的限定还剩下三天,他留给我们这三天时间一定还有其他用意。”景承说。 “我没你想的那么远,当务之急是先要确定神秘人行凶的目标,防止神秘人继续行凶。” “你有什么想法?”景承问。 “从陈芷萧的交代来看,行凶的地方应该是一处酒宴现场,要完成神秘人的谋杀计划,被我们抓获的这五个人缺一不可,说明他们都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这个酒宴上。” “我翻阅过陈芷萧的工作日程,在限定的时间内她所承接的酒宴服务一共有四个,但我反复对比后发现,能满足这五个人同时出现的酒宴是没有的。”景承说。 “会不会是陈芷萧没有交代完全?” “没这个可能,她既然能供出神秘人没道理再隐瞒其他,这对她完全没有必要。” “难道不是酒宴?” “这五个人在平时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他们相互之间就如同平行线没有相交的时候,一定有什么会同时牵连到他们。”景承也一筹莫展。 这时我接到苏锦的电话,我把刚从陈芷萧身上获得的情况转告她,苏醒在电话里异常震惊:“大规模投毒属于恐怖袭击了,这已经不是一般范畴的凶案,而且根据凯撒的行为模式,他杀人是有选择性的并且严格按照他所谓的律法去执行,像这样盲目的杀戮不像凯撒的风格。” “我也这样想过,但现在线索太凌乱,一时也无法做出判断。”我打开免提回答。 “作为一名连环杀人狂,行凶的手法和模式就是他的标签,他靠这个来增加自己的辨识度同时区别和其他凶手,因此凯撒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我尝试让景承接触过C档案,他从中对凯撒已经有了全面的了解,当然和他有关的部分被我事先剔除。 “凯撒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人,为了掩饰目标而无差别投毒,这完全不符合凯撒的行凶特定。”我说。 “无差别投毒只是我们设想的,完全还有另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也许这一次凯撒的目标并不是一个人呢?”景承一语中的。 我心里一惊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心存侥幸说:“暂时还不清楚神秘人和凯撒之间的关系,最好凯撒没有直接参与这起案子,否则……” “否则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但凡被凯撒选中的目标,我们从未成功阻止过。” “告诉你们一件好消息,金冠商场的视频调查有进展了。”苏锦插话。 “找到在机场和金冠商场都出现过的人了?”我声音急切。 “这个暂时还没有比对出来。”苏锦声音沉稳告诉我们。“经过技术科那边的检查发现在乔阡陌从更衣间取走项链的时间点前,当天一共有19个进入过更衣间的人,其中18人已经通过了警方的排查,目前还剩下最后一名。” “核实身份了吗?”景承问。 “这个人进出更衣间的时候刚好被遮挡,技术科正在通过人脸识别查找,我刚得到消息最迟两天之内会有结果。” 第四十八章真相大白 我在警局焦急等待监控视频的分析结果,一名警员敲门进来如临大敌指了指头顶。 “秦队,局长找你。”警员还特意加了一句。“发火呢,不知道为什么事。” 一听这话我头皮都炸了,整理好制连忙去了康余年办公室,一路上我都寻思最近我也没招惹他啊,敲开门就看见康余年双手背在身后在办公室来回走。 “康局……”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局长?”康余年解开衣领的纽扣火冒三丈。“也对,后面有赫部长撑腰,你又怎么会把我这个局长放眼里。” 看来康余年是真气的不行,一上来就给我上纲上线,我满脸赔笑去端茶杯:“康局,您这是哪儿的话,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直接批评,您也知道我这个人笨。”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康余年瞪了我一眼,随手拿起一份卷宗丢在我面前的桌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低头一看是国安局的卷宗,翻看得知是陈芷萧案子的档案。 “康局,您说的是这事啊。”我长松一口气。“最近手里的事太多,我都还没来得及给您汇报……” “汇报,担不起这两字。”康余年摆摆手没好气说。“从你调入刑侦局到现在,你有给我汇报过吗?我到现在压根都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 “瞧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得执行命令遵守纪律嘛,还不是赫部长……” “这不,又拿赫部长来压我。” “康局,您就别为难我了,我是怎样的人难道您心里还没数,咱有事说事,到底什么事让你气成这样。” “我这张老脸都快丢尽了。”康余年大口喘息。 我生拉硬拽把他按到沙发上:“您喝口水慢慢说。” “今天要不是收到国安局的简报,我还不知道陈芷萧是间谍,还他妈是双重间谍。” “您是说陈芷萧的事啊,康局,这事您应该高兴才对啊,陈芷萧是我抓的,那还不是您领导有方。”我笑嘻嘻把茶杯递到他面前。 “我有屁的方啊。”康余年越说越气。“我下面的人抓到间谍,我竟然浑然不知,人都被关押到看守所了我这儿才知道。” “您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哪儿还需要您操心。” “小事?这是小事吗?”康余年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重重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我现在很被动,被动你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 “我看过她的审讯笔录,她利用铁路调度科的向卫窃取战略导弹转移以及部署情报,在这个过程中我每周五都和她见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狼人杀。”我反应过来,笑了笑宽慰。“您想太多了,她是间谍当然要处心积虑接触重要人士,您这不是被利用了嘛,何况你一直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利用,这是利用吗?我好歹还是公安系统的一名局长,间谍都找上门了我他妈不但没有觉察还拉着一帮身居要职的朋友和这个女人玩游戏,这是渎职!这是无能!” “这事好办,抓到这么重要的间谍,估计国安局那边也会找我了解情况,到时候我就说您已经怀疑陈芷萧,所以派我去和她接触调查,一切都是在您英明神武领导下才能成功抓获她。” “你,你这思想有问题啊而且还很严重,你作为一名警务人员怎么能弄虚作假。”康余年从我手里夺过茶杯。“穿上这身制服就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一名人民警察,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应该用高标准去要求……” “康局,政治课还是让严处长来上,您先消消气。”我生怕康余年长篇大论。“这事也不能说是弄虚作假啊,您看,要不是您安排我们接触陈芷萧,我们能怀疑她有问题吗?没有您提供的重要信息,我们也不能及时抓获她。” “你以为她是一般罪犯?”康余年气消了些自嘲苦笑。“我给你打赌,顶多今天下午我就会接到国安局的电话,我也要被传讯接受内部调查。” “要不我陪您一起去。” “你去有什么用?涉及到国家安全的事就没有小事,别说我一个局长,就是赫部长也必须全力配合。”康余年长叹一口气。“哎,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我这张老脸全被我自己打肿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您是怎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国安局请您过去只是了解情况,您何必这么介意。” “我还真没担心国安局那边。” “那您担心什么?” “我好不容易争取到全国公安系统会议在省厅召开,怎么说你也是英雄楷模,还有殉职的烈士何涛以及这些年局里的工作成绩,原本想着长长脸,这下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康局,您杞人忧天了,局里在您的领导下多次破获大案要案,您尽心尽责保一方平安,成绩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成绩,我还有成绩吗?何涛是烈士可结果呢?他和毒贩串谋并且纵容毒贩制毒,到最后还试图杀人灭口,这是烈士的所作所为吗?” “何警司的做法的确有错,但出发点还是好的,他也是为了根除毒品网络,只不过操之过急用错了方法。” “既然是错就得改,烈士的称号是取消还是不取消呢?取消会就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我们能向公众解释吗?一名缉毒警察和毒贩合作?这要是让公众知道警察的威信何在?如果不取消,我们就是一错再错,哎……”康余年焦头烂额闭目养神。“公安部已经下达通知,对何涛的事要求内部处理,相关负责人都会受到相应处分,我是局长难辞其咎啊。” “该,该不会把您调走吧?”康余年虽然脾气暴躁但原则性很强,局里同事对他是又怕有敬。 “调就调,就是免职也无所谓,我都这年纪了也干不了几年,急流勇退总比被颜面扫地要好。”康余年长叹一声,对我摇摇走。“你去忙吧,今天我情绪有点激动,你别在意。” “您这是哪儿的话,是我处理陈芷萧的事上没考虑周全,我要是提前向您汇报也不至于让您现在这样被动。”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事。” 我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被康余年叫回去:“对了,过会你派人把乔阡陌的案子档案给我送一份。” “您要她的档案干什么?” “交代啊,我得向上面交代啊,这次全国公安系统的会议上有表彰环节,原计划是安排乔阡陌替何涛接受表彰,全他妈乱套了,乔阡陌居然涉嫌协助谋杀,她的调查资料只有你哪儿有,我得把情况向上级汇报。” 我点点头表示回去后立刻整理送过去,下楼就撞上在一楼走廊抽烟的梁定国。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我走到他身边好奇问。 “还不是被你逼的。” “我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所有事全都怪在我身上?”我一脸茫然。 “是不是刚被训了?”梁定国指着头顶康余年办公室的位置。 “你也被叫去了?”我幸灾乐祸。 “田浦的事你怎么没事先给我通过气啊?”梁定国神情疲惫。 “和田浦有什么关系?” “康局让我整理田浦的材料,在1.12缉毒案中因为他的英勇表现会在全国公安系统会议上表彰,我把材料倒是整理好了,可谁知道被你查出他是大毒枭,局长劈头盖脸骂了我一上午。”梁定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田浦虽然是毒贩,但他的……”我突然愣住,神情惊诧的慢慢张开嘴。 “你怎么了?”梁定国茫然问。 我没有理会梁定国,转身急匆匆又回到康余年的办公室,这一次连门都忘了敲直接冲了进去。 康余年在办公桌前抬头看我:“你还有没有规矩?” “全国公安系统会议的日程安排是什么?”我开门见山问。 “你怎么说话的?”康余年瞪我一眼。 “回答我!”我心急如焚加重声音。 “会议在五天后举行,为期三天,第一天是工作总结会议,第二天是工作规划安排,第三天是表彰以及酒宴。” “负责酒宴服务的是不是陈芷萧?” “我他妈还忘了这事。”康余年拍在自己脑门上。“我居然安排一名间谍负责酒宴的服务,这一次我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我听完这些转身就走,身后是康余年的大声呵斥,回到办公室景承还在翻阅案情档案。 “五天后的全国公安系统会议会在省厅召开,负责表彰酒宴服务的是陈芷萧,表彰的对象中有1.12缉毒案中英勇无畏的田浦,乔阡陌会替殉职的何涛接受表彰……” “酒宴食物是从余时的绿晨农庄采购,而韩子笑,他会带领聋哑学生在酒宴上表演,神秘人谋杀的目标是……”景承已经反应过来,和我一样震惊无比。“是所有出席会议的公安系统人员!” 第四十九章讲不出再见 我们终于找到神秘人谋杀的目标,这一次我算是学聪明了,把案子的详情首先向康余年汇报,他听完后先是震惊,立马向赫楚雄汇报,并且对所有参会人员下达通告和加强安保工作。 事后我在康余年脸上看见久违的笑脸,他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甚至还在我面前兴高采烈唱了一段定军山。 “放你一天假,回去洗过澡好好休息一天,后天按时给我滚回来,全国公安系统会议结束后,我再给你论功行赏。” 这是康余年对我的嘉奖,查获这么大的恐怖袭击阴谋,他总是能拨乱反正扬眉吐气,我把消息通知苏锦和陆雨晴,虽然她们那边的分析结果还没出来,不过已经不影响全局,重新部署的安保滴水不漏,神秘人不管是谁都无法再实施计划。 景承招呼我们一起吃饭,回到家看见正忙前忙后的程曦,苏锦和陆雨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程曦很大方的和她们相互认识。 经过上次的谈话我对程曦已经放下芥蒂,丰盛的晚餐和围坐在一起的朋友,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放松。 “经常听景承提到你们,第一次见面,我谢谢大家对景承的照顾。”程曦端起红酒杯。 “其实是我们谢谢他才对,他一直帮了我们不少的忙,没有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苏锦跟着举杯。 “你很幸运。”陆雨晴笑的有些落寞。 “你也喜欢过他?”程曦不愧是学心理学的,一眼就能看出陆雨晴的伤感。 “不,我喜欢的是曾经的他。”陆雨晴有些释然。 “好像谈到景承,你们总是不经意提及过去的他,能不能告诉我他以前是怎么样的?”程曦很好奇。 “别费心了,他们是不会说的,何况我也不想知道。”景承苦笑。 “那就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程曦还是不甘心。 “精神病院,我是在精神病院认识他的。”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景承我感慨万千。 “他,他是精神病患者?”程曦有些吃惊。 “不是,他在研究精神病。”我摇头笑了笑。“不过当时他的确像一个疯子,很长的头发和神经质的笑,现在想起来我都很诧异,为什么当时我居然会信任他。” “长头发?他以前留长发?”程曦越听越惊讶,偏头看看景承。“话说你留长发应该很好看。” “我认识他的时间最早。”陆雨晴凝视景承,思绪仿佛回到很久以前。 “你是在哪儿见到他的?” “停尸间。” “……”程曦一怔。 “他从一个尸体袋中爬出来,像初临人间的死神。”陆雨晴给自己点燃一支烟,景承一直劝阻她这个习惯,所以陆雨晴在景承面前很克制,她点烟的动作没有迟疑,我猜她是真的接受现在坐在我们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尸体袋?你,你就不害怕?” “害怕,一个死人在你面前坐起来谁能不害怕,直到我看见他的那双眼睛,在灯光下璀璨而明亮,我仿佛看到了星辰,所以我一直坚信他是死神。”陆雨晴笑了笑,思绪久久的停滞在过去。“事实上他和死神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每一次出现在我面前都伴随着一具尸体,他会一边抽烟一边看我完成尸检,慢慢我记住了他的名字也记住了他的味道。” 陆雨晴的目光落在手边烟盒上,我猜那一定是景承最喜欢抽的烟,这个习惯变成陆雨晴对他怀念的一种方式。 “后来呢?”程曦追问。 “后来他突然消失了两年,再一次见到他时,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彷徨的羔羊,很有意思的组合,怪物和羔羊结伴而行。” “羔羊?现在那只羔羊呢?” 陆雨晴视线移到我身上:“和怪物在一起的羔羊要么被吃掉,要么被同化,曾经的羔羊慢慢变成怪物的同类。” 程曦应该听不懂陆雨晴晦涩的描述,但我却感同身受,那或许是只有我们才能追忆的过去。 “你呢?”程曦问苏锦。“听景承说,你在警局的绰号是毒蛇,可我怎么看你都不像啊,你是怎么认识景承的。”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奉命正在追捕他,我差一点就向他开枪,后来他驾驶直升飞机逃跑了。”苏锦轻描淡写回答。 程曦越听越吃惊:“没想到你们每个人和他的见面都这么特别,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和他成为朋友的?” “他把我当朋友,不过我一直把他当敌人。”苏锦耸耸肩直言不讳。 “敌人?” “我和他一直在争夺相同的男人。”苏锦自嘲的看向我,一本正经问。“有个问题我纠结了很久想问你。” “什么?”我一脸无辜。 “我和景承同时掉河里,你会先救谁?”苏锦笑嘻嘻问。 “你有这么幼稚吗?”我摸摸她的头。 “你被转移话题啊。”苏锦较真。“你正面回答。” “我……” “不用你们操心,我会游泳,掉河里也是我救你们。”景承在旁边插话。“你们到底有没有顾及我的感受,我坐在这里像空气都没人搭理我。” “你有什么想说的?”我笑着问。 “还真有,趁着大家都在我有两件事要宣布。”景承的样子很认真。 “什么事?” “我答应过你们,协助侦破这起案子,现在案件已经水落石出,我已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其实我并不喜欢查案,完全是因为你们的缘故,既然这件事告一段落我也可以真正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景承犹豫了良久还是说出来。“第一件事,我打算不再参与警方的事。” “可,可神秘人还没有……”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我在桌下握住苏锦的手打断她,即便我很清楚失去景承的协助意味着什么,但我们不应该再去束缚他。“有什么打算?” “我想暂时离开这里,换一个新的环境。”景承拉住程曦的手,两人深情的对视。“程曦答应陪我出去走走。” “这是散伙饭吗?”苏锦放下酒杯声音充满伤感。 “你们误会景承的意思了,他同样也舍不得和你们分别,我们只是暂时去旅游,时间可能会有些长,不过他还会回来的。”程曦解释。 景承笑了笑:“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带礼物。” 景承举着酒杯,我们相互对视后,我端起酒杯浅笑,即便我知道自己笑的有些勉强,也知道在景承面前所有的掩饰都是徒劳,但我是真的有些莫名失落。 从我们选择接受现在的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临,因此我们很珍惜和景承在一起的时光,只可惜对于我们来说时间短了一些。 我想起那句歌词。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 我知道终于到了要和景承说再见的时候,或许我们真的该放下所有的执念,真心真意去祝福将要远行的朋友。 “一路顺风。”心里的千言万语尽在这四个字中。 酒杯碰撞的声音让景承脸上绽放出开心而灿烂的笑容,那一瞬我突然有些感动和释怀,这不正是我们一直期望见到的景承吗? 我曾经绞尽脑汁去教他如何成为一名愚者,而如今在我们眼前的不正是那个我想要的景承。 陆雨晴:“第二件事是什么?” 景承的笑变的有些腼腆,他还牵着程曦的手,好像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我要结婚了。” “结,结婚?”苏锦大吃一惊,我和陆雨晴也面面相觑。 “你们干嘛这么大的反应?”景承很茫然望着我们。 “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你考虑清楚了?”我问。 景承很肯定点头。 “你才认识他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打算和他结婚?”苏锦问程曦。 “婚姻是建立在共同爱好、兴趣以及信任和感情的基础上,和时间没有关系。”程曦笑着回答。 “可,可才一个月,你认为自己了解他吗?”陆雨晴问。 “这个不用你们担心啊,我很擅长识别一个人的一切,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很了解程曦,至于程曦对我就更简单了,我现在就是一张白纸,根本没什么需要她了解的。”景承很平静说。 “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反而很淡定,既然选择接受现在的他,那么他所有的决定我都应该去支持。 “三天后。” 噗! 我差点把嘴里的酒给喷出来,我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没预料到景承的安排这么快。 “三天后,我和程曦结婚后就动身旅游,到时候你们可都要陪我去拿证,婚礼我们打算回来后办。”景承指着我兴高采烈说。“你可得当我的伴郎。” 我默默喝掉杯中的酒,努力让自己笑的看上去不那么勉强。 手机突然响起,看号码是鉴证科科长孟沉。 “秦队,现在说话方便吗?”孟沉一向大大咧咧,可这一次在电话里听他声音很慎重。 “怎么了?” “你马上回局里。” “现在?什么事你直接说啊?我这儿……” “秦队。”我一愣,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变成严烈。“半个小时内你必须赶回警局,并且通话的内容不能向除你之外的人提及,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第五十章密谈 作为一名警务人员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我必须严格遵守纪律和服从命令,我找了一个理由离开晚宴,我猜景承一定能看出我隐瞒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多问,或者说他既然已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那么以后的事他不打算再参与。 回到警局已经是凌晨一点,我在严烈的政治处见到孟沉,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孟沉焦躁不安抬头看我。 “到底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有人预谋在全国公安系统大会上投毒的事你知道了?”严烈神情严峻。 “知道。”我点点头。“我们是今天才获悉这次恐怖袭击。” “锁定犯罪嫌疑人了吗?”严烈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我指向旁边的孟沉。“严处长,这事您不该问我啊,数据分析和化验都归他管的,我还在等他的结果呢。” “我是问你案情的进展。”严烈加重语气。 “严处长,这起案子涉及到我手里目前正在调查的另一起案子,我之前已经向您汇报过,C档案直接由公安部的赫……” “你看看这个。”严烈打断我,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我翻阅后大吃一惊,文件竟然是赫楚雄亲自签署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前,内容是指示我全力协助严烈的内部调查,必要时包括C档案在内的事都必须说明。 “我要详细知道关于对公安系统大会恐怖袭击的始末。”严烈取下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看向孟沉:“孟科长,请你暂时回避一下。” 孟沉知道纪律点头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严烈,我还看着手里的文件心里很是惊诧,赫楚雄这么多年来一直全力阻止C档案的影响,我们会突然签署让我公布案情的文件。 “严处长,整件事很复杂我尽量简明扼要向您汇报。” “你只有两个小时时间。”严烈看看手表声音沉稳。“我早上7点的航班,我要赶回公安部向上级领导汇报这次恐怖袭击。” “我一直在调查的其实就是当年您和我父亲没有抓到凶手的案子,这是一起跨度长达十多年的连环案。” “什么?”严烈吃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是在凶案现场留下那句话的凶手?” “我来,我见,我征服。”我点点头冷静说。“这是凯撒的名言,因此这名至今我们也没确定身份和姓名的凶手被称之为凯撒,公安部为了防止凯撒案件对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专门为此开设了一个档案,取凯撒英文的第一个字母,被命名为C档案,专案组成员全都经过特殊的挑选,而现在我负责的就是C档案。” “你确定这次的恐怖袭击和凯撒有关?”严烈义沉声问。 “还不清楚凯撒在这起案子中的作用,但从目前已知的线索来看,凯撒应该与之有关联。” “怎样的关联?” 我把C档案的始末巨细无遗告诉严烈。 “在发现恐怖袭击阴谋之前,我们最先接触到的是一名叫凌闻天的人,他交给我五份档案并且告之会在35天之内,让这五个人成为凶手,我们就是通过对这五个人的调查从而发现投毒阴谋。” “这么说案子的线索是这个叫凌闻天的人透露给你的?” “是的。” “他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现在还不明。” “是不明还是有所隐瞒?” “隐瞒?”我大吃一惊。“严处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你身为警务人员,关于警队纪律和规定我就不和你重申了。”严烈面无表情直视我。“我现在有几个问题问你,需要你务必实事求是回答。” 我突然意识到今晚的会谈有些不寻常,不仅仅是严烈的态度还有他的语气,我审问过太多的罪犯,我知道那种看待罪犯的眼神和方式,而如今我就像是一名罪犯。 “根据你所说,凌闻天先是进入看守所,用电磁炸弹摧毁监控设备然后对景承攻击。”严烈目光敏锐。“你们在调查过程中,有没有查清凌闻天是用什么办法瞒过看守所的狱警?” “关于这点我们也推断过,凌闻天进出看守所都没有留下记录,并且所有见过他的警员都牺牲,由此可见凌闻天很熟悉警方的内部运作,不排除此人的身份是警察。” “你认为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是警察?”严烈一边埋头记录一边问。“有锁定范围吗?” “大致有,不过范围很大,短时间难以排查。” “说说你的想法。” “第一,普通警员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进入看守所,即便出入都必须严格登记。 第二,看守所的安检极其严格,警员携带的物品都必须经过数次检查,要带一枚电磁炸弹进看守所完全没有可能。 第三,景承在失忆之前的人格具有很强的防备性和攻击性,以他的智商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预判危险的存在并且作出反应,可通过残缺的视频画面发现,景承在被袭击前和人有过交流,能瞒过景承的人少之又少。 综上所述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此人的身份是一名现役警员,而且警衔和职务不低,并且景承认识此人所以才会放松戒备。” “你这个结论的范围并不大啊。”严烈意味深长说。 “严处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警衔和职务这个范围的确很模糊,不过认识景承并且同时他也熟知的高级警员,这个范围就小的多了。”严烈一本正经对我说。“景承的身份一直是绝密,现役警员中知道他存在的人我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赫部长、你、苏警官和陆雨晴法医。”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无比看向严烈:“严处长,您这话可大可小。” “我是实事求是。”严烈波澜不惊回答。“何况关于犯罪嫌疑人的范围是你自己圈定出来。” “我只是说这个人的身份极有可能是现役高级警员并且职务不低,而且还是景承认识的人,但这个范围绝对不包括您所说的这几个人。” “我搞政审的,你知道我的工作方式是什么吗?”严烈目光入刀。“我会假设所有人都有问题,然后再去找证据推翻我自己的假设,现在,现在我需要你证明我假设错误的证据,你有吗?” “我,我……”我一时间无言以对。“严叔……” “秦警司!”严烈义正言辞打断我。“现在我是代表组织和你谈话,请你端正自己的态度和身份,这里没有你的严叔!” “严,严处长,您是了解我的。” “了解就是最好的伪装,所以才需要政审,抛去所有影响判断的关系、个人情感和利益往来才能得出真实的结果。”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顿时勃然大怒,解开衣领的纽扣在严烈面前拍桌子。“你知道这些年我们为了追捕凯撒付出了多少心血,失去了多少东西吗?你凭什么质疑我们?” “信仰的建立需要时间,但时间的长短和信仰的坚定程度并不一定成正比,付出和失去也有可能是改变信仰的诱因。”严烈正襟危坐和我对视。“为什么你追查凯撒这么久,却屡次让他逃脱,难道你就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来,你有本事你来查,当年你和我爸不一样也没查到吗。”我越说越气,忽然听出严烈话中有话。“你也别和我绕弯子,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严烈打电话通知孟沉进来,他的面色同样凝重。 “把事情都告诉他。”严烈对孟沉说。 “文彬,技术科对金冠商场的监控视频进行了详细分析和对比,已经确定了在三楼更衣间给乔阡陌留下物品的人。” “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磨蹭到现在。”我抱怨了一句,但心里却激动不已。“留下物品的人就是恐怖袭击的真凶,确定身份了吗?” 孟沉在烟灰缸掐灭烟头点点头。 “你愣着干嘛啊,报告呢?”我伸手向他要。 “技术科确定的目标人物与乔阡陌口供中提到的时间一致,我们随后在乔阡陌家找到装过物品的信封,并且从上面提取到一组完整的指望,通过这枚指望我们已经确定了目标人物身份。” “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你哭丧着脸干嘛。”我的手还伸着。“别废话了,结论报告给我看看,我马上安排抓捕。” “文彬,你也是警察,对于指纹对比应该熟悉,我让技术科的同事反复验证过很多次,提取的指纹中包括分歧点、孤立点、环点、短纹等特征点参数与确定的目标人物相似度高达97%。”孟沉深吸一口气。“你,你应该很清楚这个相似度意味着什么。” “废话,这就是铁证如山……”我忽然意识到孟沉一直言语艰难,他好像很不想说出目标人物的身份。“到底是谁。” 孟沉和严烈对视一眼,他舔舐嘴唇长吸一口气。 “陆雨晴!” 第五十一章陷阱 我目瞪口呆身体僵硬的愣住,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回过神。 “不,不可能。”我坚定不移的摇头。 “文彬,你冷静点,对于这个结果我最开始也不敢相信,所以我才让同事反复核查,在确保没有差错的情况下,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直接想严处长汇报了。” “陆,雨晴。”我表情慌乱的摆手。“怎么可能,你说谁我都会相信,但陆雨晴绝对不可能。” 孟沉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当着我的面打开手提电脑播放一段视频,在播放过程中孟沉按下了暂停,画面的拍摄背景正是金冠商场三楼的服装卖场。 孟沉一帧一帧缓慢的播放,直至我在画面中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竟然真的是陆雨晴,她挑选了一件衣服后走入更衣间,而那间更衣室正是乔阡陌在口供中提到,神秘人要求她前去的地点。 在陆雨晴离开没多久,乔阡陌就出现在视频里,我能清楚的看见她紧张不安的面部表情,犹如惊弓之鸟进入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她的明显在把一封信往手包里放。 “单凭这个视频也不能说明问题,完全有可能是巧合,陆雨晴刚好在那一天去买衣服。”我解释。 “那指纹呢?指纹也是巧合吗?” “……”我哑口无言。 “我重复一下你刚才的结论,真凶应该具备的特点如下,首先是在职高级警务人员,并且和景承相互认识而且还能让其放下戒备。”严烈面无表情望向我。“陆雨晴完全符合上述的条件。” “不,不可能。”我还在摇头极力的为陆雨晴辩解。 “我和严处长讨论过案子细节,陆检身为首席法医,她出入看守所提审犯人合情合理,她即便携带物品也不会被检查,狱警不会去刻意防范一名法医,她和景承认识时间长,景承对其不会有戒备,还有……” “你根本不了解情况,陆雨晴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去伤害景承。”我态度坚决打断孟沉。“陆雨晴和景承之间的情义不是你能想象的。” “你凭什么断定?感觉?还是你对他们的了解?”严烈声音严厉。“如果靠这些就能破案缉拿真凶,那还需要警察干什么?你刚才自己说过,指证陆雨晴的证据铁证如山,现在就因为你们的个人关系,就能对证据视若无睹?” “这些证据用在陆雨晴身上是有问题的而且很牵强,她去商场完全有可能是巧合,至于信封上的指纹也许是栽赃嫁祸。” “秦文彬!”严烈火冒三丈,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当着两名在职警务人员竟然说出如此荒谬的言论,难不成警察会栽赃嫁祸?” “文彬,技术科得到的证物都是由你派人送过来,我可以保证技术科的同事不会有问题,你如果认为证据的真实性有待商榷,是不是取证的源头出了问题。” 我再一次无言以对,因为在乔阡陌家中发现的信封是我亲手提取的,转交给技术科之前没有再经过其他人的手。 我心烦意乱坐到沙发上,用力搓揉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投毒案件被公安部定性为重大恐怖袭击,并且下达指示要求全力侦缉,公安系统关系到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内部绝对不能出问题,上级责令我负责追查,这次的事情影响极其恶劣,害群之马必须被清除惩处。”严烈说。 “我让陆雨晴马上过来,她应该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严烈大声呵斥让我关掉手机。“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什,什么?”我心里没底。 严烈又看了孟沉一眼。 “在田浦家找到的玻璃碎片,技术科提取了上面的血液样本,DNA匹配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孟沉神情焦灼。 我紧张不安的舔舐嘴唇:“DNA匹配的结果确定身份了吗?” 孟沉点点头。 “难,难道也,也是雨晴?”我嘴角蠕动半天才问出声。 “不是。” 我头靠在沙发上长松一口气,立马来了精神:“从涉案五个人交代的口供看,联系他们的都是同一人,也就是那个没有确定身份和性别的神秘人,如果你们怀疑和乔阡陌接触的是陆雨晴,那么DNA检测结果也应该和陆雨晴吻合才对,这足以排除她的清白。” “五个人的口供中都无法证明神秘人的身份和性别,那么你又凭什么肯定要挟他们的是同一个人呢?”严烈反问。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严烈的话的确有道理,我一直主观的认为神秘人是一个人,但事实上迄今为止都没有证据支撑我这个猜想。 想到这里我连忙问孟沉:“DNA检测结果是什么?” 孟沉的面色更加艰难,欲言又止好像很难启齿。 “到底是谁?”我加重声音。 “文彬,你还是自己看吧。”孟沉把手里的检测报告递给我。 我快速翻看到最后一页,当看到结论栏填写的字时,整个人如同电击般颤抖一下,瞠目结舌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 苏锦! DNA确定匹配的人竟然是苏锦! 我的手在抖,但并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害怕。 当然,我从未质疑过陆雨晴和苏锦,我害怕也不会因为指纹和DNA的检测结果。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到凯撒,我分不清到底是这个名字赋予了那个人强大而黑暗的力量,还是那个人让这个名字变的令人忌讳莫深。 景承因为他的蔑视和高傲,被凯撒视为缺乏谦卑和尊重,因此凯撒对景承实施了惩罚,让景承失去了亲情和爱情,同时凯撒也向景承展示了自己所谓的仁慈,剥夺景承的记忆,让他从痛苦的深渊中脱身。 可蔑视凯撒的并非只有景承。 我开始重新回想凌闻天出现后的每一件事,他为什么要把那五个人的档案交给我,为什么要我们洞悉这个惊天阴谋,这个问题纠结了我很长时间,到现在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同时我也明白神秘人留给乔阡陌的那句话。 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 事实上这句话并不是留给乔阡陌,而是留给我们。 我们才是凯撒最大的敌人,凯撒夺走了景承的记忆让他无心恋战,剩下坚持的只有我们,凯撒想要一次性铲除所有的敌人。 所以凯撒精心安排了一个陷阱,一个让我们自己跳进去的陷阱。 从凌闻天把档案交给我那刻起,我们已经在这个陷阱中无法自拔,我们追查的越多就陷入的越多,直至我们把自己慢慢变成那个虚无缥缈的神秘人。 我不认为凯撒会给我们留下任何退路,苏锦和陆雨晴已经被卷入其中,凯撒不会让我有机会去证明她们的清白,我能猜到最后的结果。 苏锦和陆雨晴会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被判定参与并且实施了恐怖袭击,至于动机会被归结于在长时间追捕凯撒的过程中,因为立场和信仰的不坚定导致被蛊惑从而沦为凯撒爪牙。 接下来专案组会因此而解散,凯撒找到了自己的敌人并且成功的铲除,光明失去了最后一道抵御黑暗侵蚀的屏障。 “这是陷阱!所有的证据都是假的!”我心急如焚向严烈解释。“当年我也被诬陷成为凶手,我的指纹和DNA同样也出现在案发现场,可结果呢?我还能站在这里说明我挫败了凯撒的阴谋,现在凯撒故技重施,只不过目标变成了苏锦和陆雨晴。” “你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你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在你证明之前你依旧是在逃凶犯。”严烈义正言辞说。“苏锦和陆雨晴的问题很严重,我安排你过来是在挽救你,你如果不能和她们划清界限,你也会受到牵连。” “牵连?我他妈追查凯撒还怕牵连,我连我爸的命都搭进去了,你给我说牵连。”我取下证件和配枪放在严烈桌上。“苏锦和陆雨晴如果真有问题,不用你说我亲手抓她们,可现在她们是被诬陷,诬陷!” “证据,我要证据。”严烈面无表情。 “凯撒处心积虑的计划会留证据吗?”我大声咆哮。 “我如果是你就会去找,但你取下配枪和证件就是放弃警察的身份,你连继续追查的资格都没有,永远记清自己的身份,声音大解决不了问题。”严烈又一巴掌拍在桌上。“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你父亲,我相信他会对你说同样的话。” “文彬,你别冲动,我和严处长也不相信所以才叫你过来,但证据显示苏锦和陆雨晴的确涉案,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恶性案件,她们必须立即抓捕,想要还她们清白就得靠你了。”孟沉拿起配枪和证件往我身上塞。 严烈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我顿时清醒下来,这个时候我千万不能乱,哪怕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我也不能放弃。 “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机场赶往公安部向上级领导汇报。”严烈看看手表。“我会在公安系统大会召开前回来,你还有两天时间。” “两天时间?”我一愣。 严烈没有理会我,抬头望向孟沉:“金冠商场的视频分析和田浦家找到的血液样本DNA检测报告什么时候出结果?” 孟沉反应很快,立刻收起桌上的报告文件:“报告严处长,两天之内出结果。” 我向他们投去感激的谢意,严烈和孟沉暂时把结果压了下来,是为了给我争取时间,但我只有两天去证明苏锦和陆雨晴的清白。 第五十二章当局者迷 严烈虽然给了我两天时间,但他出于安全考虑还是让梁定国暂时关押苏锦和陆雨晴,我在审讯室见到她们。 “到底怎么回事?”被收走配枪和证件的苏锦大为疑惑。 “凌闻天给我设了一个圈套,不,不是凌闻天,是凯撒。”我心力交瘁揉着额头。 “凯撒?圈套?”陆雨晴表情茫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8月13号你在什么地方?”我问。 “8,8月13号?你问我几个月前的事我怎么能记得起来。”陆雨晴摇头。 我把从监控视频中提取的图片摆在她面前,陆雨晴清楚的出现在画面中,右下角的时间正是8月13号,陆雨晴看了很久才想起来。 “逛街啊,那一天刚好是周末,我去买了一套衣服,这有什么问题?” “你出现在金冠商场的时间正是乔阡陌取走项链的时候,技术科从装有项链的信封上提取到你的指纹,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 “我?!”陆雨晴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不可能,但我必须说服其他人相信,严处长压着分析报告还没公布,我只有两天时间为你们洗脱嫌疑,否则一旦公布调查结果,那么这些证据就是铁证。” 陆雨晴和苏锦面面相觑。 “这中间有一处环节是有问题的,神秘人先告之乔阡陌去金冠商场,目的是为了嫁祸给你,但我一直没想通,神秘人能要挟乔阡陌,但却不能预知你的行程安排,神秘人又是怎么知道你会去金冠商场的,而且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我问。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很多细节陆雨晴已经无法再回想起。 “你必须想起,这个疑点很有可能是神秘人留下的破绽。”我心急如焚说。 “雨晴,你为什么要去金冠商场买衣服啊,你眼光一向都挺高的。”苏锦问。 陆雨晴听到这里像是想到什么:“我记起来了,不是我想去金冠商场,是你约我去的。” 陆雨晴正看着我,好半天我没回过神:“我?我约你的?!” “苏锦不说我差点给忘了,我记得那天收到你的短信,说大家出来逛街约在金冠商场三楼的服装买场,等我到了之后又收到第二条短信,说有事让我等一会,我闲着无聊就顺便挑选衣服,买好后我收到你第三条短信,说有事处理来不了让我先回去。”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给你发过短信。”我浑然不知的摇头。“你该不会是看错电话号码了吧。” “拜托,你的号码我还能看错?” “可,可我根本没有约过大家去逛街啊。”我回想后很肯定说。 “如果发短信的不是文彬呢?”苏锦若有所思说。 “你是说有人拿我手机故意引雨晴去商场?” “这是唯一的解释,有人利用这条短信制造了时间差,雨晴到达商场后在等待的时间会选择挑选衣服,随后等到雨晴离开,神秘人再把装有项链的信封放到雨晴用过的更衣间,再通知乔阡陌前去。”苏锦点点头。 “按照你的说法,要完成以上步骤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发短信的人能拿到我的手机,第二确保雨晴一定会去更衣间试衣服,后者还能控制,既然想要栽赃嫁祸势必会提前了解目标的性格特点,但前者呢?谁能拿走我的手机?” 陆雨晴拿出手机找到那三条短信,竟然还真是我的号码。 “你不是有记录日程安排的习惯,你查一下8月13号这天你都有什么事?”苏锦说。 我连忙从手机上翻阅日程安排,看到这一天有一个警局内部的例会,主持会议的是严烈:“雨晴出现在金冠商场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会议室开会,你们也清楚严处长主持的会议是不允许携带手机的,所以我当时把手机留在了办公室。” “神秘人就是利用这一点拿到你手机向雨晴发的短信。”苏锦说完诧异问。“我又是怎么回事?” “从田浦家提取的血液样本经过DNA检测,确定与DNA吻合的就是你。” “我?!”苏锦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她目瞪口呆一脸迷茫。“怎么会是我?” “神秘人要用DNA来嫁祸你,势必先要确得你的血液,你好好想想,最近可有身体受创流过血?” “最近……不就上一次我手指被美工刀割破流了很多血。”苏锦说到这里看向陆雨晴。“还是你给我包扎的。” “就在办公室。”陆雨晴点点头。“我在给你清理伤口之前,把擦拭血液的纸扔在办公室垃圾桶里,神秘人如果故意在田浦面前留下血液,那么此人就必须提前收集你的血液,可,可这个人怎么进出办公室不被发现呢?” “看来我们之前的推测并没有偏差,神秘人是一名在职警员,或者说伪装成警员,这样就能畅通无阻的进出看守所和警局。”苏锦说。 “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不认为神秘人是利用伪装的警员身份接近我们,首先此人能通过看守所说明狱警是认识此人的,同样能在警局拿到文彬电话和苏锦的血迹残留,说明警局的同事也认识此人。”陆雨晴心思缜密说。“你们有没有想过,神秘人很有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动机是什么?”苏锦问。 “我推测神秘人的动机和袭击景承是一样的,神秘人告诉过乔阡陌一句话,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我之前一直没领悟这句突然出现凯撒名言的含义。”我眉头紧皱说。“事实上这句话是留给我们的。” “凯撒想要铲除我们!”陆雨晴恍然大悟。 “或者说在凯撒眼里我们和景承一样,这个恶魔在我们身上无法得到敬畏和谦卑,所以凯撒决定惩罚并且彻底清除敌人。”我点点头。 “如果我们无法洗脱嫌疑,被指控犯罪还是小事,专案组势必会因此而解散,到时候就再没有人能阻止凯撒了。”苏锦大吃一惊。 “凌闻天把那五个人的档案交给我们,实际上是把我们引导陷阱的边沿,我们追查的真相越多落入陷阱也就越多,我们亲手找到证据来指证自己,一旦调查结果公布后果不堪设想。”我长叹一口气。 “那就奇怪了?”苏锦若有所思。 “奇怪什么?”我问。 “既然凯撒的目的是为了清除敌人,景承被剥夺了记忆和人格,他已经放弃了对凯撒的追捕,再栽赃嫁祸我和雨晴最终能导致专案组解散,可,可为什么没有你?”苏锦一脸诧异。“为什么在凯撒的陷阱中把你排除在外?” “这个问题我也反复问过自己很多次,凯撒最在袭击景承后首当其冲的目标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凯撒跳过我而选择陷害你和雨晴,难道凯撒还有安排?”我用力揉着太阳穴,试图让头不那么疼。 “当局者迷,我们深陷其中难免会忽略很多东西,如今的旁观者中还能帮到我们的只有景承。”陆雨晴看向我。“你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吗?” “想过,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他,可昨晚的聚餐你们也都在场,他已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并且选择开始新的生活,景承从来没有亏欠过我们什么,相反是我们在亏欠他,我还能要求他怎么样,继续把他拖入黑暗之中?我相信只要说出来,景承还是会义无反顾回来,但那真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景承既然已经选择了遗忘就让他一直遗忘下去吧。”苏锦深吸一口气。“至少我从来没见到他像昨晚那样开心过。” 我宽慰她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洗脱她们的嫌疑,从审讯室出来那刻脸上自信的笑戛然而止,突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我或许比谁都能体会苏锦和陆雨晴现在的感受,毕竟我曾经也被诬陷过,甚至情况远比她们要严重的多。 可庆幸的是我当时遇到了那个像神一样的疯子,经过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那个人在我身边,只不过现在他已经成神变成普通的凡人。 我还是拿出了手机,熟悉的号码用了很长时间才拨完,手指悬停在拨出键上良久终于还是按下。 “喂,你在什么地方,我,我有事……” “刚好想打电话给你,我和程曦在婚纱店,你给我出出主意,我穿什么颜色的礼服好看。”景承的声音透着欢愉。 “……” “喂,喂,问你话呢?” “黑色吧,黑色挺适合你的气质。” “好吧,听你的。”景承显然对我的建议很满意。“你刚才说有事?什么事?” “……”我不停舔舐嘴唇,短暂的沉默后深吸一口气。“你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废话,你肯定要来送我。”景承在电话里笑着说。“就你一个人来送我,苏锦和雨晴不来?” “她,她们还有事怕是不能来。”我抹了一把嘴声音黯然。“你也知道局里事情多。” 第五十三章天衣无缝 我最终也没向景承说出请求,我们已经在这个圈套中泥足深陷,我不能把那个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朋友拉进来,我们能留给他的只应该是祝福,我希望这一次景承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挂断电话后突然感觉自己好疲惫,但想到还被关押的苏锦和陆雨晴,我又重新燃起斗志,在任何时候我都不能丢下她们。 之前和她们交谈的过程中,有一件事提醒了我,如果神秘人能同时进出看守所和警局而不被觉察,那么说明此人一定是我们熟悉的一名在职警员。 我到技术科要求调看8月13号的警局监控视频,当时我出席严烈召开的例会,手机就留在办公室里,而神秘人就是利用这个时间差给陆雨晴发了短信。 那么在这段时间只要进出过办公室的人都有可能是神秘人。 警员在我的要求下回放了监控视频,结果让我大吃一惊,竟然没有任何人在这个时间段进入过办公室,我眉头紧皱完全想不通神秘人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做到的。 而且我还回看了苏锦手指受伤那天的监控,同样在陆雨晴为苏锦包扎伤口再到我们离开,整个过程中根本没有其他人出现过。 我茫然的注视已经反复看了很多次的监控,神秘人就如同看不见的幽灵般诡异。 “看什么呢?”孟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把从陆雨晴还有苏锦哪儿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孟沉,他在查看监控后反应和我如出一辙:“这,这不可能啊,警局的监控摄像头在安装时反复调试过,整个警局是没有监控死角的,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只苍蝇也能找出来。” “在两个时间段中,根本没有人进入过我们的办公室。”我焦头烂额长叹一口气。“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能瞒过监控,拿到我的手机和苏锦的血迹呢?” “会不会是你们的推断有错误?”孟沉说。 “不会,我们反复推测过,神秘人是一名警员而且还是我们认识的警员,这一点毋容置疑。” “关于手机短信的事,并非一定要用你的手机发送,还有很多其他的方法,比如复制一张你的手机卡,这样雨晴即便接收到短信,但发短信的人用的并不是你的手机。” “按照你的说话,首先得先拿到我的手机,才能复制手机卡,那么话题又绕回来了,谁能拿到我的手机呢?” “有时候你可以换一种思路……”孟沉欲言又止。 “什么思路?” “神秘人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警局的监控中隐形,既然你已经确定没有人进过你的办公室,或许神秘人根本就没有来。” “那短信的事怎么解释?” “复制一张手机卡只需要十秒的时间。”孟沉意味深长。 “谁能拿到我的手机?”我反问。 孟沉还是欲言又止,他让操作监控设备的警员先离开:“当然是你身边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沉看看手表,好像忘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一言不发转身开门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在监控室一脸茫然,大约过了一分钟孟沉回来。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孟沉一本正经问。 我张着嘴反应不过来:“明白什么?” 这时我发现孟沉的手指向桌面,刚才我没有留意到他把手机放在上面。 “你有充足的时间复制我的手机卡。”孟沉说。 “我,我为什么要复……”我顿时明白孟沉所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你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吗?”孟沉指着还在播放的监控说。“你自己也证实没有人进入过你的办公室,或者说神秘人根本就不存在,那么雨晴为什么会收到短信呢?既然不是你发给她的,有没有可能是她自己发给自己?” 我霍然起身:“你这是在诬蔑!” “她是我同事也是我朋友,我为什么要诬蔑?我只是实事求是,反而是你牵绊太多无法直视问题的真相。”孟沉理直气壮说。“你一直在说,没有人能拿到你的手机,真的没有人吗?苏锦能拿到吗?陆雨晴能拿到吗?” 我抹了一把嘴无言以对,重新坐了下来:“她们当然可以拿到,但……” “但什么?就因为你主观的信任就可以忽略客观事实?”孟沉打断我义正言辞说。“她们是你最熟悉的人,熟悉到你可以忽视她们的任何行为举动,所有的一切在你眼里都会变的合情合理,我是搞鉴证的,在任何时候我都会选择相信证据。” “你在暗示陆雨晴复制我的手机,然后自己给自己发短信,利用这一点来为自己去金冠商场开脱。” “不是在暗示,这是事实!” “她也是你的朋友!”我勃然大怒大声斥责孟沉,好些警员听到争执都敲门一探究竟。 孟沉让警员离开后关上门,点燃烟心平气和说:“我没有针对谁,我只是在阐述客观事实,你的激动源于你的个人情感,可我们是警察,情感不能左右事实,你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再这样下去你会犯错误的。” 其实我知道孟沉说的有道理,的确,我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一直被个人情感牵绊。 “我知道你和苏锦的关系,但这不能成为你徇私枉法的借口,苏锦的血迹为什么会出现在田浦的家里?你现在认为是有人栽赃嫁祸,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苏锦手指受伤这件事本身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呢?”孟沉说。 “是的,在处理她们的事情上我难免代入个人主观情绪,但并不会去影响我的判断,陆雨晴和苏锦我是了解的,首先她们没有动机,其次……”我发现自己的说辞在所有的证据面前很苍白。“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 “你不要认为我对她们带有敌意,她们也是我的朋友,我也想证明她们的清白,你现在像一只无头苍蝇完全乱了方寸。” “只有两天时间,你清楚调查报告一旦公布的后果,她们将会面临严重的刑事指控,可我到现在还一点头绪都没有,我能不担心吗?” “她们的清白需要证据来验证,我告诉你两件事。” “什么事?” “看守所的监控设备修复工作已经有了进展,我刚得到消息明天能拿到修复好的视频内容,从而就能知道到底进入看守所的是谁。” “真的!”我大喜过望。“另一件事是什么?” 孟沉坐到监控设备前,把一盘光碟放入播放器:“韩子笑在口供中交代,那批特制的化学仪器是从机场寄存处拿到的,技术科这几天一直在分析机场的监控视频,我们从视频里确定了一个人。” 孟沉暂停画面后,手指向屏幕中刚好被遮挡的一个人。 “看见这个人手里的行李箱了吗?”孟沉继续对我说。“根据韩子笑的交代,这个行李箱就是他从机场拿到的,而这个人就是犯罪嫌疑人。” “无法确定这个人的面部特征啊。” “我们分析过,这个人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始终故意避开监控和利用旅客为其遮挡,不过技术科目前采用最先进的人脸识别系统,目前已经识别到75%,很快就能看到这个人的样子。”孟沉一边弹着烟灰一边说。“只要确定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警方就能实施抓捕,等到这个人落网就能证明陆雨晴和苏锦到底是被陷害还是参与行凶。” “结果最快多久能出来?” “明天晚上。” “真是太好了!我终于抓到你……”我兴奋不已,把头靠近屏幕那人在画面中模糊的样子成为我最后的希望,可兴奋仅仅在我脸上持续了短暂的几秒后就变成惊愕。 “你怎么?”孟沉应该是看出我表情中的吃惊。“有什么发现吗?” “没,没有……”我蠕动喉结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些。“熬了一晚上夜累的很,我去洗把脸。” 我像逃犯一样逃出技术科,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卫生间,反锁上门后我用冷水洗脸,试图能让自己还能保持清醒。 抬头的时候看见镜子中惊慌失措的自己,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想起苏锦之前对我说过的话。 凯撒在清除所有的敌人,先是景承然后是陆雨晴和苏锦,为什么到现在我能独善其身,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了我很久,不过我现在已经找到了答案,就在刚才那段定格的机场视频中。 凯撒并没有遗忘我,或者说凯撒对我的惩罚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我在视频中没有看清犯罪嫌疑人的面容,但我却认出了站在那人身边的另一个人。 宫文心! 我留意到监控视频的拍摄时间,那正是我送宫文心去机场的时间,那是诱捕宫文心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我万万没想到,这同样也是凯撒清除敌人计划的开始。 明天晚上孟沉就会清楚的看清那个人的样子,我已经能猜到等孟沉发现真相时候的表情。 我就是那个在视频中模糊的人! 第五十四章恶魔的使者 进来的警员看到满脸是水的我,很担心说了一句:“秦队,你脸色很差啊,是不是病了?” 我在嘴角挤出不自然的笑,然后像仓皇的罪犯般逃离警局,突然记起当年被卷入C档案时,自己也是这样慌不择路的逃窜。 我开始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整个专案组都背负了行凶的罪名,凯撒不但铲除了敌人同时也攻破了阻挡恶魔最后的屏障。 我坐上一路公交车漫无目在城市里穿梭,从到终点然后反复的重复,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我背负着为陆雨晴和苏锦洗脱嫌疑的希望,可如今我自己也深陷其中,明天晚上我将从一名警员再次变成逃犯。 公交车的终点站在郊外,我在小卖部买了一包烟,事实上我根本不会抽,直到刺鼻的烟味呛入肺里才明白很多人抽烟原来是因为无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大到去藐视恶魔? 凯撒的名字已经很久没在我脑海中出现过,我竟然选择性的遗忘了那个最为强大而邪恶的对手。 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 到此刻我才深深体会这句话的含义,或许凯撒说的并没有错,我,不,是我们,都缺乏对这个恶魔的敬畏和谦卑,我们终于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代价。 我再一次拿出来手机,久久看着景承的号码,他是唯一能抵御恶魔的男人,可他最终选择了放弃或者说是我让他选择了放弃,我最终没有拨出电话,如果说我们在与恶魔的抗争中全军覆没,那么我希望他是最后一个能全身而退的人。 抽完一支烟比我想象中要艰难,尼古丁能麻痹我紧绷的神经,我在剧烈的咳嗽和彷徨中抽完第五支烟,看着手表上消逝的时间,我唯一还能做的事就是等待被追捕的开始。 我一个人静坐到午夜,像放弃抵抗的逃兵,没有去思索如何反击因为我清楚根本没有胜算,脑子里一片空白,清冷的夜风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冰冷。 我没有回到海边别墅,那里曾一度被我认为是家,家应该是安全的港湾,我不能夺走属于景承的宁静。 我又回到宿舍,那个曾经承载我和景承太多过往的地方,这一次我没打算逃亡,否则正中凯撒下怀,逃跑只会帮凯撒着实诬陷我们的证据,我现在还能做的只有安静的等待,等待那副冰冷的手铐和无法推翻的罪责。 打开宿舍的门我惊讶的发现里面灯是开着,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但这里并不像长期没人居住,我低头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上面有零星的雨滴,我回来时外面正在下雨。 屋里有人! 突然闻到一丝血腥的味道,我寻着血腥味找到卫生间,震惊的看见放在洗手台上那双沾血的橡胶手套,还有几张薄薄的塑料片,我拿起在灯光下查看,每个薄片上竟然都有一组完整的指纹。 这时我听到从卧室传来的声响,像是某个柜门被拉开,我心里猛然一惊,手摸向腰后时才意识到配枪已经上交,这是严烈留给我两天时间的条件。 暂时拒捕苏锦和陆雨晴以及收缴我的配枪。 我看见放在洗手台上的刀下意识拿起防身,极力控制脚步的声音慢慢靠近卧室,里面并没有开灯但声音却没有停止,等我站到门口边时那声音突然停住,我猜里面的人应该发现了我。 “你比我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卧室的黑暗中传来声音。 我心里猛然一惊,这个声音有些陌生但却让我刻骨铭心。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也是在这间屋里,和上次一样,凌闻天总是在我看不见的黑暗中。 我没想到凌闻天会在我的宿舍,当更让我疑惑的是他说的话。 “你预计什么?” “预计你回来的时间。” “你知道我会回来?” “你还有地方能去吗?”凌闻天在笑,轻松而自信。 我紧紧握住手里的刀,灯光下刀刃折射的寒光在黑暗中异常刺眼,突然我没有那么惊慌:“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我只要抓到你就能解释一切。” “倾听,人要学会倾听并且通过倾听有所领悟,你好像并不擅长倾听,我们上次在这里的谈话似乎对你没有任何启发。”凌闻天的声音是从衣柜那边传来,开启的柜门遮挡了我的视线。 “倾听什么?” “第一,你不是我的对手,不管你手里是枪还是刀,在我面前你都无法掌握主动权。”凌闻天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第二,我对你说过双头犬,你现在知道双头犬真正的秘密了吗?” 我舔舐嘴唇,对于第一点我并不想反驳,毕竟自己面前是一个能封存景承记忆的人,但对于第二点我很茫然。 “双,双头犬有什么秘密?” “今晚你会知道的。”凌闻天说。“不过在此之前,我相信你还有很多话要问我。” 我听见从衣柜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凌闻天在做什么。 “你把那五个人的档案给我,并不是要我阻止恐怖袭击,而是想要诬陷我们,目的是解散专案组,这就是凯撒给你的任务吧。” “你的眼界只能看到这么远吗?”凌闻天问。 “还有什么?”我眉头一皱。 “诱导陆雨晴去金冠商场并且并且在信封上留下她的指纹,再故意在田浦面前受伤,让他收集到苏锦的血迹,这些事随随便便一个普通人都可以做,何必还要我亲自完成呢?” “你,你就是和那五个人联系的神秘人!”我恍然大悟。 “对。”凌闻天直言不讳。 “我明白了,凯撒不但想要铲除专案组,所有和凯撒邪恶理念抗衡的人都被视为敌人,所以凯撒想借全国公安系统大会的机会发动袭击,清除大批警方精英。” “你和凯撒接触这么多年,至今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凯撒,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杀戮和死亡从来都不是凯撒追求的,何况杀人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一愣,景承说过凌闻天的骄傲会让他不会说谎,何况他也不会在一个根本看不上眼的人面前说谎。“还有其他目的?” “专案组是由人组成的,即便你们被铲除,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乃至更多批人重新成立专案组,所以你认为解散专案组的目的是没有意义而且浪费时间的,至于袭击公安系统大会,和专案组一样,就算参会的人全死掉,明年同样会有另一批人召开大会,按照你的逻辑,凯撒岂不是要杀光所有警察?”凌闻天很轻松回答。 我有些听不懂凌闻天晦涩的话语,更无法明白他真实的目的。 “敬畏,发自肺腑的敬畏,从而最终演变成臣服,你们最缺乏的就是谦卑,因此你们需要付出代价。” “对凯撒敬畏?对凯撒谦卑?不,绝对不可能,光明永远不会被黑暗所吞噬,即便你成功诬陷我们,但我相信还会有坚守自己信仰的人前赴后继,直至你和你的恶魔被彻底消灭。” “光明中也会有黑暗,阴暗里也存在光明,这两种事物虽然是相对的,但谁也不能消灭谁,凯撒从未想过要吞噬光明,相反正因为光明的存在反而能衬托黑暗的神秘和强大。”凌闻天波澜不惊说。“古往今来,不管是新神还是旧神,他们得到只有凡人的祈祷和索取,但从未有过对神的畏惧,只有恶魔才能让人感到敬畏和害怕,就比如现在的你,你明明知道我近在咫尺却不敢靠近,因为你畏惧面前的黑暗。” 我竟然被凌闻天说的无言以对,我没有畏惧过他,只是我清楚任何反抗在他面前都是徒劳。 “你好好想想,你身上所有的荣耀和光环到底是谁赋予的?如果没有凯撒的存在你现在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警员,如今你成为最耀眼的明星,并且你自诩为光明最坚定的守护者,现在的你和那个被誉为神之右翼的路西法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你还没有堕落,不过我相信很快你就能成为凯撒最杰出也是最完美的作品。” “我不是路西法,我是一名警察!”我义正言辞说。 “路西法在堕落之前也坚信自己是最耀眼的天使。”凌闻天举重若轻回答。“你知道神为什么会痛心路西法的堕落吗?神的身边并不缺少天使,但路西法却是最出色的那位,他的堕落会让更多的天使动摇信仰,天使都如此何况是人。” “我永远都不会成为凯撒想要的路西法。”我态度坚决。 “是的,你是不会成为或者说暂时不会成为,但凯撒想到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紧张问。 “把你变成路西法!” 我听不懂凌闻天的话,但已经觉察到这一次的陷阱怕不仅仅是为了诬陷我们,景承之前就猜测事情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事实上我也对整件事一直处于疑惑,表面上看凯撒是想发动一场针对公安大会的恐怖袭击,但这完全不像是凯撒的风格,凯撒做任何事都有明确的目的,但这种目的绝对不会建立在单纯的杀戮上。 第五十五章双头犬的秘密 我开始重新梳理整件事的经过,从监控视频看凯撒设置的这个陷阱早在宫文心出现的时候就开始了,凌闻天出现并且交给我那五个人的档案,其实是为了把我们驱赶进陷阱。 陆雨晴和苏锦相继被诬陷参与恐怖袭击然后再是我,这样一来我们从坚守阵地的战士变成敌人,最麻烦的是这件事对整个警界以及公众所造成破坏性影响。 被标榜的英雄成为罪犯,警方的声誉会受到空前的损益,民众对警方的信任也会大幅减少,亦如凌闻天所说,路西法堕落让神最痛心的地方并不是他的叛变,而是很多不明真相的天使跟随路西法堕落。 “再过24小时,技术科就会得到一个惊人的发现,他们会在机场的监控中看到你,再联系到陆雨晴留下的指纹以及苏锦的DNA,人总是喜欢惯性思维,他们会很轻易的把你们和袭击公安大会的案子联系起来,到那时我猜你应该很清楚会有怎样的结果。” “邪不胜正。”我冷冷说。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你认为还会有人相信你们吗?”凌闻天笑声很轻松。“你说的没错,邪不胜正,可问题是在其他人眼里,你和你的朋友变成了邪恶的罪犯,是的,邪不胜正,你们被抓获正好印证了这句话。” 我内心并没有向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我当然明白后果会怎样,我甚至都找不到可以去辩解的理由和机会。 “等到那个时候,你剩下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是亡命天涯,我相信在这件事上你是有经验的。”凌闻天的话语中带着嘲讽。“另一种就是坐以待毙等着被抓捕。” “你当然希望我逃跑,只要我逃逸就能变向帮你着实对我们的诬陷。”我看穿凌闻天的想法。“不,我不会逃,我是清白的所以问心无愧,即便我被审问也只会说出实情。” “问题是谁会相信一个畏罪潜逃并且袭击警员的人说的话呢?”凌闻天反问。 “袭击警员?”我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明天晚上孟沉会在医院苏醒,他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别人,你为了损毁技术科复原的机场监控试图杀人灭口。” “……”我一脸惊愕的张大嘴。“医院苏醒?杀,杀人灭口?你,你什么意思?” “孟沉被一把匕首刺伤,幸好没有刺中要害,如今这把匕首就握在你的手中,很快警察就会找到凶器,并且在上面发现你的指纹。” “你袭击了孟沉……”我说到一半看到还握在手里的刀,这又是凌闻天安排和的陷阱,他故意把刀留在洗手台,算好我会拿刀自卫。 “看来你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凌闻天云淡风轻回答。“你还有24小时可以用来逃跑。” 我神情呆滞的站在门口,握刀的手不由自主颤抖,凌闻天轻而易举就断掉我的退路。 “你知道在你的逃亡中会做什么吗?”凌闻天意味深长问。 我选择了沉默,感觉一切都已经不再自己的掌控中。 “记得我给你档案的时候告诉过你,35天之内我会让档案上的人成为凶手,其实当时我没有说实话,并不是只有五个人,是六个。”凌闻天声音异常镇定。“你就是第六个人!” “我没懂你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去杀人?” “人性本恶,这才是我们谈论的话题,也是整件事的核心关键,凯撒做的这一切在你看来是诬陷,其实凯撒是想让你认同这个理念。” “不,我永远也不会认同的。”我态度坚决。 “你会的。”凌闻天笑声淡定。“在你的认知中,你代表正义而我代表邪恶,我想问问你,你对邪恶的判定是什么?” “所有和善良、美好以及正直相悖的就是邪恶!”我大声说。 “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如果你扼杀了善良、美好和正直就代表你沦为邪恶,从而也说明你相信了人性本恶?”凌闻天认真问。 “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我斩钉切铁说。 “你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又沦为罪犯吗?我猜你没有想过,就如同你现在这样坚定的认为自己不会沦为邪恶,世事无常你又怎么能去左右没有发生的事。” “我即便被诬陷甚至无法洗脱嫌疑,但并不代表我会向你们妥协,更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我永远也不会向你们屈服。” “那我就直接告诉你,你会成为行凶者而且是在没有被胁迫的条件下,你会主动选择杀掉一个人。”凌闻天稍作停顿。“我甚至能明确的告诉你时间,你行凶的时间,会在4时内完成。” 凌闻天坚定的语气让我迷茫,但更多的却是害怕,他不会是虚张声势的事,亦如在一个月前他告诉我的一切如今全都应验,可我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杀人?到底去杀谁? “你知道路西法为什么会被世人铭记吗?”凌闻天话锋一转。 我还是沉默,我没有能力和对面黑暗中的人对抗,沉默成为我最后的武器。 “路西法的堕落被世人传颂,但真正让世人铭记他的原因,是路西法发动了弑神的战争,他率领堕落的天使向创造自己的神宣战。”凌闻天意味深长说。“你既然被凯撒视为路西法,那么你也应该做同样的事。” “凯撒认为我该做什么?”我不屑一顾反问。 “是谁创造了现在你?把一名默默无闻的值班警员变成最耀眼的正义守护者,并赋予你英雄的光辉接受众人的崇敬?” “我从没认为自己是英雄,但我会坚定不移对抗罪恶!” “可你在众人的眼里已经是英雄,英雄就是一面旗帜,众人跟随的旗帜,他们会跟着你的步伐前行,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一旦旗帜倒下那么跟随在你身后的人就会失去方向,或者跟随你一切倒戈相向。” “我会倒下但永远不会向你们屈服。” “所以凯撒才让我来帮帮你。” “你想说什么?” “赫楚雄就是成就你的那个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攻击赫楚雄,是不是和路西法很像,都选择了背叛创造你们的人,而且结果也会一样,路西法成为神最痛心的杰作,而你,你会成为光明中最刺眼的瑕疵。” “你,你打算袭击赫部长?!”我大吃一惊。 “你还没听懂我说的话,我袭击他只会被简单的定义为恶性事件,但如果袭击赫楚雄的人是你,那么结果就大不相同,你所造成的伤害和影响力难以估量。” “可笑,有人说过你很骄傲,而这种骄傲源于你的自信,但我认为你太自负,我凭什么要去袭击赫部长?” “你知道双头犬的秘密了吗?”凌闻天突然问。 “正义和邪恶汇聚一身的怪物。”我冷冷回答。“这就是你所谓的秘密?” “不,你想的太复杂了,双头犬真正的秘密不在意他们代表了什么,答案其实很简单。”突然卧室的灯被凌闻天打开,我看见被衣柜门遮挡的他。“一面镜子就能让你知道双头犬的秘密。” 凌闻天把衣柜中的穿衣镜慢慢拖出来,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镜子中的他,当我终于见到凌闻天模样的那刻。 当! 我手里的刀掉落在地上,脸上充斥的表情全都是惊恐和慌乱。 我终于知道双头犬真正的秘密,并不是他们所蕴含的意义而是它们的本身。 双头犬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头! 镜子中的那个人穿着警服,透过镜子和我对视,看着那人的目光我毛骨悚然,我在镜中看见了自己,唯一不同的是,镜中的自己在笑,而真正的我却一脸苍白。 凌闻天竟然和我长的一模一样,我瞬间明白了很多事,在机场被监控扑捉到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凌闻天,存放行礼的也是他,我们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但所有人只会相信一个结果。 我就是那个神秘人! 凌闻天故意刺伤孟沉,而孟沉看到的却是我袭击了他,还有…… 进入看守所的人也是凌闻天,我推测出神秘人的身份,在职高级警务人员,并且狱警和警局都认识的人,同时能让景承不会去防备的人。 我始终无法在这个范围内锁定目标,因为我永远也想不到那个人会是自己,包括我一次又一次重复看警局的监控,我试图找出拿我手机和带走苏锦血迹的人,可画面中并没有任何人出现过,我一度怀疑自己的推测。 事实上视频里唯一进出过办公室的只有我,可谁会去怀疑自己呢?我成为了那个自己永远看不见的幽灵。 “赫楚雄才是凯撒最终的目标,你说过我会杀一个人,杀的就是赫楚雄,虽然动手的并不是我,可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行凶者,你所谓凯撒让你帮我成为路西法,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吧。”我终于感觉自己触及到真相。 凌闻天缓缓走到我面前,拾起地上带血的刀小心翼翼装进塑料袋中,我想要冲上去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凌闻天明显抑制了我的意识。 “你还是猜错了,凯撒要的是你认同人性本恶,我杀掉赫楚雄并不能改变你的观念。”凌闻天在离开前停在门口,我僵硬的身体不能动弹,只听见他平静的声音传来,再一次重复之前的话语。“你会在没有被任何胁迫和操控的情况下成为行凶者,你会在4时内杀掉一个人!” 第五十六章誓言无声 我从宿舍的沙发上醒来头昏沉难忍,去卫生间洗脸时看见一双沾染血迹的手套,这才想起昨晚凌闻天出现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回想起从镜中看见凌闻天的那一刻后背依旧隐隐发冷。 双头犬,长着两个一模一样头的怪物,一个代表正义,另一个代表邪恶,如今看来似乎邪恶已经占据了上风。 忽然记起凌闻天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穿着我的制服,也就是说不管他出现在任何地方,所有的人都会认为那就是我。 想到这里我连忙去了医院,在病床上看见昏迷不醒的孟沉。 “无法无天!”坐在走廊外面的是康余年。“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胆敢公认袭击警务人员,这还有没有把警察放在眼里。” 我站在旁边思索到底该不该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梁定国,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就是挖地三尺也把行凶的人给老子找出来。”康余年火冒三丈。 “是。”梁定国点点头,视线看向我。“秦队,是你把孟科长送来医院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送来的?”我心不在焉,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从梁定国的话中得知孟沉被我送来医院,凌闻天并不想要他的命,只是要孟沉在熟醒后指证我,孟沉的证词无疑能让我百口莫辩。“哦,我,我没看见谁袭击了孟科长。” “警局的监控形同虚设吗?”康余年勃然大怒。“警员在警局遇袭,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案发后我调查过警局的监控,并且逐一排查了案发前后和孟科长有过接触的人,但都是警局内部的同事,没有任何可疑的陌生人进入过警局。”梁定国说。 “孟科长的伤势怎么样?”我惴惴不安问。 “凶手刺伤了孟科长的小腹,庆幸的是没有伤到要害,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预计今天晚上孟科长能苏醒。”梁定国回答。 我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孟沉,很难想象如同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会是怎样的反应。 “康局,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先放放,赫部长已经到达省厅要求见你,你赶紧过去赫部长在等你。” “赫部长已经到了……”我大吃一惊。 在警局的招待所见到赫楚雄,坐在他身边的是严烈,见到我进去赫楚雄也没有多余的客套。 “苏锦和陆雨晴是怎么回事?” “她们是被诬陷的。” “可有证据?” 我深吸一口气摇头:“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赫楚雄神情凝重。 “孟沉在遇袭前正在调查和她们有关的线索,我获悉机场监控视频还有看守所的监控修复都会在今晚出结果,孟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应该是有人阻止我们接触真相。”严烈冷静说。 “看着我。”赫楚雄面无表情。“我只想从你口中听一句话,苏锦和陆雨晴到底有没有问题?” “没有。”我斩钉切铁回答。 “我了解到孟沉遇袭后你是第一个出现的人。”严烈的目光锐利。“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我用力搓揉脸颊,发现事态已经完全失控,专案组所有的人都在陷阱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苏锦和陆雨晴是绝对忠诚的,她们没有任何问题。”我颓然的坐到沙发上,沉默了片刻后鼓起勇气。“是我袭击了孟沉。” 赫楚雄和严烈面面相觑,两人惊诧无比的望向我:“你,你说什么?” “是我袭击了孟沉,并且策划了对公安系统大会的恐怖袭击,我的目的就是……”我抬头和赫楚雄对视。“除掉最有权势的敌人。” “秦文彬!”严烈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而且很清楚。”我看看手表无力回答。“再过12小时孟沉就会苏醒,他会告诉你们我是如何行凶的。” 赫楚雄倒是比我想象中要镇静:“到底怎么回事?” “您不能参加公安系统大会,否则下一个遇害者就是您。”我叹息一声有气无力回答。“我会杀掉您的。” “秦文……” “风平浪静太久了,我也寻思该有事发生。”赫楚雄示意严烈稍安勿躁,正襟危坐对我说。“说下去。” “在我们调查凌闻天的时候,发现神秘人留给乔阡陌的一句凯撒名言,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这句话就是凯撒这次阴谋的主题,凯撒想要一次铲除所有阻碍的敌人。” “对公安系统大会实施恐怖袭击的事和凯撒有关?”赫楚雄冷静问。 “整个计划要追溯到几个月前,当时我们还在诱捕宫文心,试图从她身上找出凯撒的下落,凯撒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策划。”我点点头目光落在严烈身上。“今晚被修复的视频会显示,出现在机场和看守所的人就是我。” “什么?!”严烈大吃一惊。 “凌闻天从一开始就告诉我正义和邪恶同时共存的双头犬,我直到昨晚才真正明白双头犬的秘密,这个怪物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头,亦如……”我再次深吸一口气。“亦如我看到凌闻天的时候,就如同看见镜子中的自己。” “凌闻天和你长的一模一样?”赫楚雄都不能淡定。 “应该也是凯撒计划中的一部分,凯撒用凌闻天来混淆视听,所以他才能在没有任何记录的情况下进入看守所,并且让景承毫无防备,封存景承的记忆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环节,因为只要有景承的存在,他早晚会洞悉真相。”我点点头回答。 “难怪凌闻天可以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给陆雨晴发短信,并且取走苏锦的血迹,所以他才会损毁看守所的监控设备,在计划实施的过程中,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模样。”严烈恍然大悟。 “凌闻天给了我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我主动向警方说明情况,但所有的证据都会指证我是那个神秘人,并且他还刺伤孟沉,等到孟沉苏醒过来的证词会让我百口莫辩,到那时专案组成员全都会成为罪大恶极的罪犯。”我一边揉这太阳穴一边说。 “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逃跑。” “你若是逃跑就是负罪潜逃,等于自己着实了凯撒对你们的诬陷。”严烈反应过来。 “事情远没这么简单,我若是逃跑那么凌闻天就会继续实施恐怖袭击,他的目标是您。”我看着赫楚雄说。“他要所有人知道我是杀害您的凶手,而且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荒唐!”赫楚雄大义凛然说。“他能杀多少人?我即便被杀又能怎么样?还会有其他的同事继续前赴后继,难不成他要杀光所有的警察?” “您是旗帜,我也是被您竖立起来的旗帜,凯撒不需要杀光所有警察,只需要砍掉旗帜就能达到目的。”我平静说。 “恐慌!凯撒在制造恐慌,一直对抗凯撒的旗帜倒下所造成的影响力是具有灾难性的,会让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对凯撒产生畏惧。”赫楚雄恍然大悟。 “对,这就是凯撒想要的结果,凌闻天告诉我,凯撒要把我变成路西法,变成那个堕入黑暗之中曾经最耀眼的正义天使,所以他会让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你,从而颠覆和影响其他人的信仰和观念。”我心力交瘁对赫楚雄说。“您不能出席会议,您应该马上返回并且加强安保。” “逃?你是让我临阵脱逃?”赫楚雄面无惧色。“你什么时候见过警察畏惧罪犯的?” “我不畏惧罪犯,但我知道这一次无法改变结果。”我无力的苦笑一声。“我来见您就代表对信仰的忠诚,但我不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严烈的手机响起,他接通后神情更加凝重,挂断电话声音低沉:“孟沉刚才已经苏醒,他已经指证袭击自己的就是秦文彬,康局已经下达抓捕你的命令,警员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预计五分钟后到达。” “我尽力了。”我叹口气拿出证件放在桌上。 “你是警察!”赫楚雄大声呵斥。“在罪犯面前你要么竭尽所能要么以身殉职,但绝对没有妥协!” “我也想一直战斗下去,但现在我已经不是警察而是罪犯。” 我听到楼下警笛的声音。 “你的身份和信仰无关,旗帜代表着希望和方向,在任何时候旗帜都是屹立不倒的。”赫楚雄摸出他的配枪,这是他的习惯即便成为部长也枪不离身,枪推到我的面前。“你被抓捕就代表着希望湮灭,不管你变成什么身份遭遇怎样的处境,战斗下去,像一名有担当无畏的警察战斗下去。” “您,您这是干什么?” “光明也有被黑暗吞噬的时候,但并不代表光明不会再现,离开这里等待反击的机会。”赫楚雄无力叹息。“但以后我无法在协助你,我会告诉警员你挟持我和严处长,并且抢枪后潜逃,你将背负罪责和同事的追捕,但在任何时候你都必须坚定自己的信仰。” “我一旦选择逃跑,您,您会死的!凌闻天会杀掉您。”我心急如焚说。“这是凯撒计划中早就安排好的。” “那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赫楚雄临危不惧向我伸出手。“我们都有各自的职责,现在是我们兑现自己誓言的时候,如果我倒下,希望你到我墓前的悼词是告诉我,你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已经来不及感慨,警员急促的跑步声近在咫尺,我看向赫楚雄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誓言无声需要用生命去捍卫,我拿起桌上的枪从后门离开。 赫楚雄安排司机带我去机场,好像一次轮回我又成警察变成了逃犯。 第五十七章临阵脱逃 我买了一张机票,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本能的想要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赫楚雄告诉我要完成使命,但我却不知道如何去完成,我埋着头在旅客中穿梭,像仓皇逃窜的老鼠避开能扑捉到我的摄像头,找到一处角落坐下突然感觉自己好失败,不知不觉中已经一败涂地。 或许凯撒说的没错,我的确缺乏谦卑和敬畏,我甚至都没有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对手的强大。 我又变成逃犯,亦如多年前一样慌不择路的亡命天涯,但这一次我更像一名临阵脱逃的逃兵,想到还被关押的苏锦和陆雨晴,她们很快就会面临严重的指控,还有明明知道凶多吉少也不愿退缩的赫楚雄,可能下次见他真的会是在墓碑前。 我感到自己的可耻和无助,巡逻的警员路过,我下意识埋下头并且握住藏在衣服中的手枪,我不能被抓到,绝对不能,我是最后的希望,亦如赫楚雄所说,旗帜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屹立不倒,否则跟随的人会失去方向。 “你怎么才来?”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差点掏出枪,转头一脸惊恐的看到景承。 “你这么紧张干嘛?”景承愣了一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把枪塞了回去,好在景承并没有看见。 “你睡糊涂了吧,我们今天出发旅游,你不是说好来送我吗?” 我看见站在景承旁边的程曦,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才记起今天是景承离开的时间。 “是,是啊,我是来送你们的。”我很羡慕他们的那份宁静和欢愉,不希望在最后的时刻去破坏只属于他们的美好。“几点的航班?” “还有两个小时。”程曦笑着回答,看看我身旁。“苏锦和雨晴没有来吗?” “她,她们有事来不了,让我向你们道歉。”我很吃力才挤出笑意。 可我面前的是景承,在任何时候我都无法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你在害怕?你在害怕什么?” “我有害怕吗?”我突然意识到在他面前是不能说谎的。“对,当然害怕,害怕以后见不到你了。” “你怎么弄的像生离死别一样,我只是出去旅游,可能时间是会长一点,可又不是不回来。”景承没有深究。“看不出来你这么在乎我啊。” “苏锦对我说过,让我要时时刻刻防备着你。”程曦坐到旁边笑言。 “防备我?为什么?” “她说你是最有可能从我身边抢走景承的人。”程曦偎依在景承怀里抱怨。“幸好你及时来了,否则他是不会安心的,在机场一直对我强颜欢笑,我知道他是在等你,看不到你估计整个旅行都会很失落。” “我真有这么重要。”我笑了,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买两杯咖啡,反正时间还早我和文彬好好聊聊。” “得,我就不打扰你们相亲相爱了。”程曦苦笑一声。 “行程……” “你在害怕什么?”等程曦离开后,景承突然问。 “我有害怕吗?”我意识到景承是故意支开程曦,我的慌乱还是被他轻易捕捉到。 “你现在手里握着枪,旁边放着一张机票,看到我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吃惊,说明你根本不是专程来送我,至少不会拿着枪来送我。”景承惴惴不安问。“出什么事了?” “你想多了,我需要去外地执行任务,你既然规划好将来就不要再过问,就当给我一点个人隐私好不好。”我搪塞过去,担心景承继续追问。“行程都安排好了吗?” “好吧,你不说我也不逼你了,说实话我真的不太喜欢查案,感觉每天都要承受太负面的压力,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景承和我对视一本正经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不当警察?” “不当警察我还能干什么?” “很多事啊,难道你就没有其他理想或者爱好?”景承坐直身子说。“我可以帮你实现的,你也知道我在股市上赚了不少的钱。” “有些事不是钱就能实现的。”我若有所思说。 “哟,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清高了。”景承挖苦我。 我感慨万千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需要去捍卫。” “值得你牺牲自己吗?” 我想到苏锦和陆雨晴还有赫楚雄,以及曾经的景承,那些都在为捍卫使命不计回报付出的人,很坚定的点头:“是的,值得。” “今天怎么感觉你好沉重?” “那就说点开心的。”我岔开话题。“旅行的第一站打算去什么地方?” “我闭着眼睛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居然是芬兰。”景承无奈的笑了笑。“我很怕冷,没想到第一站挑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芬兰可以看极光,苏锦很想……”提到苏锦我心里隐隐作痛。 “苏锦也想去?” “是的。” “要不下次我们大家一起去。” “下次……”我言不由衷点头,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如果有机会一定去。” “苏锦有没有说芬兰有什么好玩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时候的浪漫是不切实际的。”我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悲伤。“她想和我亲手盖一间木屋,晚上我们围坐在篝火前看极光。” “你别说,还真是一个好主意。”景承兴高采烈点点头。“不过我还想多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养一条狗。” “养狗?” “我想问问你,过去的我是不是养过狗?”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我最近在梦里总是看见一条狗。” 我淡淡一笑:“你可以养一条哈士奇。” “我真养过哈士奇?!”景承似乎很感兴趣。 “忘了吧,你既然选择了开始新的生活,何必要去在意过往的人和事。”我强颜欢笑说。“我只是感觉哈士奇挺适合你的。” 程曦端着咖啡回来,见我们窃窃私语抱怨说:“哎,我真的有些相信苏锦的话,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你们两个有问题。” “你这是在嫉妒。”景承拉着程曦坐下。“怎么去了这么久?” “今天机场好像突然加强了安保,我刚才去买咖啡时来了好多军警,各个出入口都严格排除,还让我出示了身份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警觉的四处张望,果真如同程曦所说,机场内外出现大批全副武装的军警,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来抓捕我的。 广播里传来通知航班登机的通知,正是景承和程曦乘坐的飞机,我起身和他们告别。 “再见。”我很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 “你,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景承凝视我。 “给你们送行我那么有些伤感。”我解释。 “我会想你们的。”景承上前抱住我,那一刻我身体僵硬的不知所措,和他有过好几次分离,但他从未抱过我,现在的景承似乎对于我有一种依赖,这或许源于他潜意识中对我的信任。 “我也会想你们……”我说到一半,目光看见安检口的电视,里面正插播一条新闻,电视没有声音但我可以看到下面滚动的字幕。 我台刚获悉公安部副部长赫楚雄遭遇枪击,在场的另一名警务人员严烈也中枪,伤者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截至目前伤者情况不明,根据警方提供的线索证实开枪凶犯是原刑侦局秦文彬警司,并且参与行凶的还有苏锦和陆雨晴两名警务人员。 目前苏锦和陆雨晴已经被警方抓捕收押,秦文彬行凶后逃逸,警方正在全力抓捕…… 我心里猛然一沉,没想到凌闻天会这么快动手,如今赫楚雄和严烈生死不明,我环顾四周严阵以待巡逻的军警知道不可能离开这里,我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和当年一样要么被抓获判处极刑,要么在逃亡的路上被当场击毙。 是的,又是一个轮回,好像所有的事我又重新经历一次,甚至包括景承,在我穷途末路的时候遇到他,而如今我四面楚歌时,他依旧在我面前。 我突然目瞪口呆身体僵直的愣在原地:“知道吗?你只我们中间最优秀的那个人。” 景承很茫然看着我:“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我昨晚见到凌闻天了,就在我的宿舍。” “文彬,我,我们之间有共识,关于案子的事我不想再参与……”景承抱歉说。 “凌闻天告诉我,我会在没有胁迫和被控制的情况下,主动去杀一个人。”我没有理会景承继续往下说。 “杀人?!”景承大吃一惊。“你怎么会杀人?” “是的,我一直也是这样想的,我不相信自己会成为行凶者,但是,但是我现在相信凌闻天所说的话了。” “你相信什么?” “是的,我会主动杀掉一个人。”我深吸一口气表情极度的绝望和无奈。“而且我已经知道自己要杀的那个人是谁……” 第五十八章人性本恶 提醒登机的广播一次次传来,景承用担心的目光注视我,他在等我说出后面话,很早之前景承就猜测出我是凌闻天没有说出第六个人,并且也警示过我,凌闻天真正的目的是让我成为行凶者。 “是谁?你要杀的人是谁?”景承抓住我胳臂问。 我完全没有找到真相后的轻松,仿佛所有的一切早就被注定好,剩下的只有无力的妥协。 “再陪我坐坐。”我神情淡然重新坐下。 “我,我马上要登机了。” 我抬头望向景承,目光透着亏欠:“你的旅途会很漫长,在出发前我想和你再坐坐。” 景承回头看了一眼安检口的程曦,最终还是坐到我身边,程曦应该从我表情中觉察到那份深沉,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站在一旁。 我从她手里接过咖啡,瞟了一眼新闻中滚动播放的警方协查通报新闻,以及陆陆续续进入机场开始搜查的军警,握枪的手已经悄然开启了保险。 “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在机场。”少许的沉默后,视线回到景承的身上。 “谁?” “愚者。”我目不转睛和景承对视。“就是一直在你梦里出现的那个女人,那个你无法看清她样子的女人。”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 “我记得那是一个下午,巧合的是当时和现在一样,我惶惶不可终日躲避抓捕,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候机厅,照射在她身上宁静而深远,就是在那个午后,你和她不期而遇。”我的思绪慢慢回到从前。 “抓捕?你,你在说什么?”景承茫然问。 “不,我要告诉你的不是抓捕,而是那个叫顾宛如的女人。”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看见你时的惊喜,对于顾宛如来说,你就像是遥不可及的星辰,她对你所有的情感都只能存在于思念之中,你们那一次见面是你消失五年之后。” “景承,登机吧。”程曦开始催促,她的表情中透着慌乱。 “等等。”景承头也没回,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我的话题所吸引。“然后呢?” “然后你看见她手中的婚戒,即便再落寞和不舍,可你还是强颜欢笑向她祝福,很拙劣的掩饰连我都能看出你的悲伤。” “她和别人结婚了?” “不,订婚,因为她一直等不到你的任何承诺,甚至都没有你的消息,她说过,她很希望你死掉,这样她就不用每天给自己希望,去等待你出现的希望。” “我为什么要离开?”景承疑惑不解问。 “你和宛如比,你更像一个懦夫,一个胆怯而且没有当担的懦夫。”我没有被景承的提问所引导,喝了一口咖啡平静说。“她选择了面对和承受,而你却选择了逃避,即便她请求你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你都不敢去承认。” “她要我说什么?” “她不在乎你要做什么,需要多久时间,她只要你给一个承诺,一个你还会再回去找她的承诺,她甚至提前给出你答案,只要你开口让她等,她都会义无反顾的答应,可你呢……”我长叹一口气。“你又一次推开了她,甚至没有给她任何理由。”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景承越听越好奇。 “因为你害怕,害怕失去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你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她,远离你所在乎的人,就是你保护她最好的办法。” “我曾经失去过?”景承渐渐从我话语中听出弦外之音。“我失去过什么?” “文彬!”程曦拉起景承的手,试图让他登机,我猜她已经知道我要干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是坦诚,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经常会在梦里梦到一个看不清样子的女生,我猜那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回忆,即便失去记忆也能让我去追忆,说明那个女生对我很重要。”景承一脸认真对程曦说。“在我离开前,我想知道我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程曦大声质问我。 “知道,我知道。”我点点头不敢去直视程曦的目光。“对不起。” “你还没回答我,我到底失去过什么?” “家人。”我鼓起勇气回答。 “你说过我没有家人!”景承大吃一惊。 “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C档案吗?最早接触凯撒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你因为破译了凯撒留给警方的密信成功阻止凶案,从那个时候开始,凯撒就认为你缺乏谦卑和尊重,所以凯撒决定惩罚你……” 我把司芬克斯密信的始末一五一十告诉景承。 “当第七封密信出现的时候,你厌倦了和凯撒之间的游戏,拒绝在为警方破译密信,那一天刚好是周末,你和顾宛如坐在未央湖边的长椅上享受着属于你们两人的时光,对面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夜空。” “未央湖对面的大火……”程曦一怔吃惊问。“你说的是不是教学楼被烧的那一次?” “是的。”我看着景承点头。“知道吗,你是有能力破译第七封密信的,你不但能阻止一场火灾同时你还能拯救生命,你因为自己的自负和冷漠而付出了代价。” “那场大火中有人被烧死?!”景承目瞪口呆。 “两名无辜的生命。”我深吸一口气。“我是后来从参与行凶的另一个凶手口中得知了当时惨况,她告诉我人在烈火中被焚烧时候的惨叫声最开始是尖锐短促,然后哀嚎声变的连贯,最后汇聚在一起持续不断,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如同音乐一般起伏,每一次变化都像是新的乐章……” “死,死者是谁?!”景承迟疑了一下。 我舔舐嘴唇:“你父母。” …… 景承瞪大眼睛,目光中透着震惊和哀伤,旁边的程曦也瞠目结舌,她下意识去拉景承,想要让他远离我,我能从她眼神中看到害怕。 景承甩开程曦的手:“这就是你们一直不愿意告诉我的过去?” “不,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还有什么?” “在那场大火之前,你就和现在一样憧憬规划着与顾宛如的将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甜蜜的,唯一让你抓狂的是那条哈士奇,那条你和顾宛如一起养的哈士奇,你给它取名叫天才,我猜它一定承载了你们所有快乐的回忆,所以它也会在你梦中出现。”手中的咖啡已经慢慢冷去,我喝了一口感觉内心异常冰冷。“但那场大火之后……” “秦文彬!”程曦上去一巴掌打落我手中的咖啡。“你是他最信任的朋友,为什么要伤害他!” “不,他不是我的朋友,从来都不是。”我低头看着身上溅落的污渍惨笑,指着景承对程曦说。“知道吗,你面前这个男人是怪物,在那场大火后他浴火重生,他变成游走在黑暗之中靠猎食罪恶为生的怪物,他抛弃了所有的怜悯和仁慈,甚至是他一生的挚爱,他用放逐来惩罚自己的过失同样也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他在意的人……” “不要再说了!”程曦大声喊叫,引来旁边旅客侧目,她再一次去拉景承。“登机,跟我登机,忘掉这里的一切。” “你看见的他不是真实的,因为你还没有见到真正的他,我见过,他没有道德也不受约束,他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惜一切,他刻薄、尖锐、狭隘还有残酷,对于那些潜藏在阴暗中的罪恶者来说,他亦如死神一般存在,他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是用来猎杀。”我没有被程曦影响,直视景承继续说下去。“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我是你的同类,是你把我变成了怪物,你曾经对我说同类从不会丢下同伴,现在……现在该我兑现这个承诺。” 景承揉着头表情异常痛苦,他好像在现实和虚幻的记忆间不停的交错,呼吸也随之变的急促,程曦抱住景承斥责我:“他的记忆是被封存的,你告诉他这些只会让他记忆错落,你会逼疯他的!” 景承突然用力推开程曦,她踉踉跄跄差点跌倒在地,程曦用吃惊的目光看着景承,好像所有的一切突然变的陌生。 “景,景承……” “对不起。”景承捂着头起身想去搀扶,但走到一半又停住,他的思绪仿佛真的错乱,两个不同的人格在他身体中相互交替,最终他还是看向我。“顾,顾宛如,她,她是怎么死的?” “知道为什么你会去未央湖吗?”我强忍住心痛问。 “为什么?” “因为那里是你记忆中所有美好开始的地方,但……”我抹了一把嘴。“但也是终结的地方。” “爆炸……”程曦想到什么,冲到我面前声音满是乞求。“不要再说了,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 “什么爆炸?”景承的头好像疼的厉害,他粗鲁的推开程曦。“回答我?什么爆炸?” “我们在追捕凯撒的过程中,凯撒留给你一个抉择,你可以选择救顾宛如,但代价是会死掉很多人……”我慢慢拿出手机递给景承。 里面是顾宛如最后和景承通话的视频,我按下播放键后偏过头,我没有勇气再去看一遍。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要推开我,你选择的人生轨迹注定不能和我分享,我是多希望能把你留在身边,向普通人一样简简单单的携手白头,可你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你是骑士,守护光明对抗黑暗的骑士,去做你该做的事,你会成为我的骄傲…… 手机里响起顾宛如的声音,那一刻景承身体僵硬的盯着屏幕,眼神中流动的茫然渐渐在被哀伤所替代。 屏幕中的顾宛如目光深情而眷恋,透着坚强的微笑向景承告别。 再见,二哈! 视频在一片黑暗中戛然而止,我看见一抹猩红从景承嘴角边溢出,他太用力咬破了嘴唇,却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出奇的安静只是那行夺眶而出的泪水让我感知到他的悲痛。 第五十九章行凶者 候机厅中穿梭的旅客来来往往,景承如同一尊静止的雕像,程曦上前想要搀扶住他,景承回头和她对视的目光却充满冷漠,他伸手按在程曦手背,动作依旧缓慢温柔,但却没有去牵握而是缓缓推开。 程曦一怔,好像面前的男人突然变的让她陌生,景承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我在等待暴风雨的来临,然后拳头重重打在我脸上。 一下、两下、三下…… 我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遮挡,任凭被景承打倒在地,他拧住我衣领双目溅火,如同被唤醒的野兽般暴戾。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冲着我咆哮。“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些?” “对不起。”我抹去嘴角的鲜血歉意回答。 景承的狂暴惹来围观的旅客,突如其来的异动引起了抓捕我的军警注意,正四面八方慢慢靠过来。 “我可以上飞机,我可以和她开始新的生活,为什么要把我拖回来?”景承怒不可遏。 “凌闻天问过我,邪恶和正义的区别,所有与美好、善良、光明相悖的就是邪恶,而现在的你憧憬着美好,新的人格让你善良、谦卑和阳光,但是……”我大口喘息回答。“但是你是我们中间最优秀的那个人,也是唯一能与凯撒对抗的人,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走。” “你是他朋友,应该尊重他的选择。”程曦大声说。 “凌闻天说过我会成为行凶者。”我深吸一口气看向程曦。“你说我会逼疯他,不,我没这样想过,他就是我要杀的那个人!” “杀,杀景承?!”程曦大吃一惊。 “你原本可以拥有新的开始,但我必须抹杀你的所有美好。”我歉意的对景承说。 “他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你为了自己竟然把他拖回痛苦的过去,你不配当他的朋友。”程曦义愤填膺。 “人性本恶,凌闻天说的没错,他最终还是让我认同了这个观点,我的内心深处同样也有邪恶和阴暗面,我不能成全你的美好,所以我必须告诉你那些痛苦的往事,我是唯一能让你恢复记忆的人,但代价是杀掉现在你!杀掉那个遗忘过去的你。”我心存愧疚指着景承身后电视说。“但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那些被你守护的人,为了那些和你生死与共的朋友,你是守护光明的骑士,你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和希望,所以……你必须留在黑暗中。” “不,不是这样,景承你还可以选择,你不用被过去的生活和记忆左右。”程曦拉住景承劝说。 “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旅程。”我从地上撑起身体,嘴里的血腥苦涩难咽。“还记得这句话吗?” 景承转头去看电视里播放的新闻,久久没有声音,抬起手捋向头发,突然动作生硬的停住,这是景承的习惯,只不过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剪断了那头长发。 “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旅程,会充满死亡和杀戮,会承受更多的痛苦和摧残,但作为同类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景承说出后面的话。 我笑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我知道那个人已经回来。 景承转头时我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只不过已经没有了谦逊和阳光,取而代之的是无畏和坚强还有我习以为常的高傲,他向我伸出手,亦如在陷阱边不离不弃拯救同伴的怪物。 “凌闻天和你长的一模一样,凯撒就是用这个办法封存我的记忆。” “我已经见过凌闻天,他的目标是专案组和赫楚雄,如今苏锦和雨晴已经被关押,我……”突然发现仿佛一切又回到过去,我又成了逃犯,又是在穷途末路时遇到景承。“我很想你。” 景承淡笑,好熟悉的笑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张狂,但声音却很轻柔:“我也很想你。” “景,景承……” 我们都遗忘了身旁的程曦,景承站在她面前,可我从程曦眼神中却看到陌生。 “对不起,我……” 除了道歉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看着程曦捂住嘴泪流我无言以对。 “你的人生应该是灿烂的,我相信你会遇到另一个能给你幸福的人,我习惯了黑暗和孤独,我是被诅咒过的人,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和恶魔抗争,直至恶魔倒下或者我倒下,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有那么一刻我差一点就拥有了美好。”景承伸手温柔的抹去程曦脸颊的泪水。 “你还能选择,你可以跟我走的。”程曦还在恳求。 “你爱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就在刚才被他杀掉。”景承指着我对程曦说。“相信我,现在的我不会成为你的依靠也不会为你带来幸福,或许这就是对我的惩罚,所有的美好我都不能去拥有,我注定是游走在黑暗中的人。” 程曦的手慢慢从景承胳臂上放下,我能看出她的悲痛和不舍,以及对我的愤恨。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对不起。”我在她面前好像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但并不是敷衍。 “你不用向我道歉,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是我爱上的那个男人。”程曦目不转睛看着景承,目光中流露出惋惜的哀伤,然后对我说。“你杀掉了我爱的那个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程曦落寞孤单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景承多少因为亏欠流露出歉意,这时电视新闻里又有新的新闻播放,我从字幕中得知赫楚雄已经暂时脱离安全,但严烈还在抢救之中。 “凯撒的计划中赫楚雄必须要死。”景承沉声说。 “凌闻天还会行凶。”我忧心忡忡点头。 这时我发现四周的军警已经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其中一名警察已经看到我和景承,警察这在通过对讲机说着什么,我猜他已经认出我并且安排布控围捕。 “我们不能被抓到,否则就没有人阻止凌闻天。”我心急如焚说。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真相,你是除了凌闻天之外唯一能恢复我记忆的人。”景承处变不惊,坐到椅子上端起另一杯咖啡问。 “我想过要告诉你的,但失去记忆后你变的很开心,你不用再因为那些痛苦的过往而煎熬,说实话,我宁愿抓不到凯撒也希望你能永远开心下去。” “我的开心是建立在虚幻上的,根本不真实。” “为什么一定要真实,只要你开心何必介意真假。”我说。 “我的开心中没有你们。”景承漫不经心回答。 我一愣,看见他对我微笑,一时间莫名的感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我也没时间在和他闲聊下去,荷枪实弹的军警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 “秦文彬,你已经被包围!” “我准备好了。”景承放下纸杯一脸平静。 我很怀念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虽然总是伴随这惊险刺激还有疯狂,但每一次都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回忆,我已经习惯和这个疯子共事,甚至根本不需要言语的交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或许这就是怪物之间的默契。 我从身上拿出枪,就抵在景承的头上,他变成了我挟持的人质,在军警如临大敌的戒备中我们慢慢向外面移动。 “疼吗?” “啊?” “嘴角。” “还好。”我苦笑一声。“至少比你留在我肩膀上的枪伤要好多了。” “下次我轻点。” “还有下次?” “谁知道你还会不会擅作主张,如果你早点让我恢复记忆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我是为你好,你不应该说声感谢什么的?” 好像只要有景承在身边,任何危急的关头我都不会慌张,即便现在被军警层层包围,但我还能和他谈笑风生。 “警局里你最信任的是谁?”景承突然问。 我想了想:“梁定国。” “和他们谈条件,你只和梁定国谈否则你会开枪伤害人质。” 我按照景承的话向对面警员说,很快得到回复梁定国正在赶来的路上。 “和梁定国谈什么?”我好奇问。 “他来了你就知道了。”景承故作神秘。 “你有没有计划,这样僵持下去情况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凌闻天向你提到双头犬,你知道双头犬的含义吗?”景承一本正经问。 “长着两个一模一样头的神话怪物。”我回答。 景承又露出嘲讽的笑容:“对于双头犬,凌闻天还忽略了一点。” “忽略了什么?” “希腊神话中双头犬最后被英雄海格力斯砍下头颅杀掉。”景承嘴角缓缓上翘。“凌闻天既然自诩是双头犬,那么他的头最终会被我们砍掉……” 第六十章肝胆相照 凭经验我能猜到从机场到市区的路已经被戒严封锁,我和景承即便有办法离开机场也不可能逃出包围,事实上景承似乎并没有打算逃走的意思,他授意我挟持他到二楼的咖啡厅。 “警方会布置狙击手的,这个位置……” “就是要狙击手看到你。” “……”我吃惊的看着他。“狙击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现在的视角和风速,我只要一露头就会被击毙。” “赫楚雄还没死呢。” “和赫部长有什么关系?” “他被抢救苏醒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开枪,必须活捉你。” “你怎么知道?”我茫然问。 “我猜的。” “猜?我他妈就一条命,你给我说你猜?”又是熟悉的交流模式,但奇怪的是我居然毫无理由的相信他。 “赫楚雄知道你被诬陷,所以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去保护你,而你也必须去保护他。”咖啡厅的旅客已经被疏散,就剩下我和景承两人,他站在吧台边四处张望。“卡布奇诺?或者焦糖玛奇朵?” “我现在还能保护赫部长吗?”我看见景承居然从容不迫在调配咖啡。 “你能被狙击手看见同样也能被报道新闻的媒体看见,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在机场挟持人质,那么凌闻天就无法再去医院对赫楚雄行凶,否则在同一时间出现两个一样的你,凌闻天精心安排的计划就不攻自破。” 我恍然大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就是保护赫楚雄最好的办法。 景承递给我一杯咖啡,自己坐在角落一言不发,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刚好阴影笼罩在景承的身上,他看上去忧郁而阴沉,我很高兴重新看到熟悉的他回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现在的他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他在天台对韩成开枪的样子,暴戾而决绝,我知道他如同做了一场梦,这场梦中有甜蜜、开心和喜悦以及美好,可梦总是有醒的时候,他又回到曾经充斥着痛苦和黑暗的深渊中。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把他推入深渊的不是凯撒而是我。 回到现实中的景承,记忆又重新连接在失去顾宛如的哀伤之中,陆雨晴说过景承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她每一次看见都如同看到星辰,可现在我却没有看见景承眼中的璀璨和明亮,呼之欲出的只有仇恨和冰冷。 “顾宛如的事我很遗憾,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你,毕竟我无法体会你所有的伤痛,可你说过,这注定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前行的道路上注定会密布荆棘也会充斥着死亡和血腥,我们的人性会一次又一次被考验,如果就此沉沦将永远无法到达终点。”我试图去开导他。 “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景承端起咖啡杯目光深沉望向我。“是的,我的确告诉过你,这将会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但我忘了对你说,恶魔是没有仁慈和善良的,所以你不要希望依靠这两样东西走到终点。” “我们还有信仰!”我声音坚定。 “捍卫信仰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和你都是怪物,不代表我们因为成为怪物而动摇信仰,那么对付恶魔,同样我们也要先成为恶魔。” 我心里暗暗一惊,景承的阴郁让我害怕,他犹如刚经历过炼狱淬炼后重生的人,不,是恶魔,他身上仅存的善念已经荡然无存。 梁定国就是这个时候走上二楼咖啡厅,他高举着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携带武器,他用异样的眼光注视我,表情透着矛盾和纠结。 “秦文……”梁定国叹口气。“秦队,我到现在也不相信你会,会是罪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半会我解释不清楚,总之我是被诬陷的。”我有心无力说。 “孟科长已经苏醒,他的指控对你很不利,孟科长说你试图损毁修复的监控视频设备,被他发现后你突然发起袭击。” “袭击孟沉的不是我,真正的凶杀叫凌闻天,他长的和我一模一样。” “什么?!”梁定国大吃一惊。 “哎,事情太复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我焦头烂额。“对了,孟沉伤势怎么样。” “身上一共有三处刀伤,最严重的一刀伤到脾脏引发大出血,幸好被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两刀刺伤的是什么部位?”角落里的景承突然问。 “左肋和小腹,刀伤比较浅没有伤及要害。”梁定国回答,目光瞟向我手里的枪。“秦队,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现在处理的方式都是错误的,跟我出去把问题说清楚。” “你的方式又是什么?”景承面无表情问。 “我们都是警务人员,在任何时候都要相信法律的公……” “叫你来不是听你说教,何况你的说教一点作用都没有,律法的判定是根据证据,既然证据都是假的,律法还能去相信吗?”景承目光阴沉。 “你……”梁定国是很正直同时也很固执,刚想要和景承争辩却突然停止,我估计他已经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连忙看向我。“他,他好像变,变正常了?” “他恢复记忆了。”我点点头。 “难怪,我还是比较习惯现在的他。”梁定国说。 “孟沉不了解情况,在他的视角里刺伤他的就是我,而且还有看守所以及机场的监控视频,这些证据都显示我参与了袭击公安系统大会,再加上苏锦和陆雨晴相继被诬陷,所有的证据都铁证如山,我跟你出去根本洗脱不了嫌疑。”我重重叹口气说。 “警方已经部署了狙击手,不过刚得到赫部长的命令,对你的围捕行动必须保持克制,赫部长指示要抓活的。”梁定国慢慢放下手,语重心长说。“秦队,我和你共事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是参与恐怖袭击的人,但现在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时间拖下去对你越不利。” “赫部长和严处长情况怎么样?”我心急如焚问。 “赫部长命大身中三枪但都没击中要害,最危险的一枪距离心脏很近,子弹穿透前胸射出,严处长的情况比较严重,子弹贯穿肺部,我临来的路上刚获悉的情况显示不容乐观,目前严处长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 我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丧心病狂!” “气愤和发火是懦弱的另一个表象,你砸桌子除了自己手会痛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你要对付的是一个能接近并且封存我记忆的怪物,所以在任何时候你都需要保持冷静。”景承放下咖啡杯从容不迫说。 “那我们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我问。 景承的视线移到梁定国的身上,凝视了良久突然问:“你真的相信他是无辜的吗?” 梁定国迟疑了片刻:“我,我是警察,我相信证据。” “我是问你的直觉,你的直觉相信他是无辜的吗?” 梁定国在沉默,最终点点头。 “过来。”景承示意梁定国去他身边。 梁定国毫不畏惧的走过去,就站在景承的面前,景承回到吧台重新调配了一杯咖啡,漫不经心对我说:“他没有说谎,他是相信你的。” “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秦队需要的是推翻那些指控的证据,否则他永远都是在逃凶犯,如果不是有赫部长的命令压在,下面的军警早就冲上来。”梁定国指着外面忧心忡忡对我说。“参与并实施恐怖袭击,袭警而且还是袭击高级警务人员,再加上现在挟持人质负隅顽抗,任何一条罪名都足以让你被视为极端危险人员,从而被当场击毙。” “我不担心个人安危,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在于真凶还逍遥法外,凌闻天真正的目标是赫部长,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动袭击。” “赫部长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枪击事件发生后已经加强了安保,医院被严密看守,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病房。” “有多严密?”景承一本正经问。“你相不相信我就能接近赫楚雄,并且杀掉他之后全身而退?” “你……” “我能做到那么凌闻天同样也可以做到,叫你来不是听你长篇大论,对赫楚雄的安保在凌闻天面前形同虚设,你想要保护赫楚雄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景承冷冰冰打断梁定国。 “是你让我叫他来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我问。 景承从我手里拿过枪递到梁定国手边。 “信任都是相互的,我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梁定国估计没想到景承会把枪交给他,想了半天又交还给我:“秦队,你还是拿着吧,有这玩意在手里下面的军警不敢轻举妄动。” 我苦笑一声拍拍他肩膀:“你在协助在逃通缉犯。” “不,我在协助朋友,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第六十一章害群之马 景承坐回到角落,行为怪异的用指头沾上咖啡在梁定国的衣服上图画,我和梁定国面面相觑。 “你干什么?”我好奇问。 “左肋、小腹和脾脏。”景承画完最后一个圈后抬头说。“这三处地方是不是孟沉刀伤的位置。” 我这才意识到景承的用意,梁定国看看后点头。 “你被调入刑侦局后负责追查凶案的,根据你的经验你认为秦文彬袭击孟沉属于什么情况下的行凶?” “预谋型。”梁定国不假思索回答。 “我给你分析一下当时的情况,你看我说的可有错。”景承心平气和说。“秦文彬在监控视频临近修复完成之前出现在技术科,为了损毁视频数据对孟沉发动袭击,整个过程事先是有预谋的,那么你回答我,在秦文彬预谋中,他预期达到怎样的结果?” “拿走或者损毁视频数据,如果有人发现的情况下,为了掩饰罪行对知情人灭口。”梁定国说。 “好,很好。”景承站起身把咖啡勺递给梁定国。“你的分析很到位,现在你代入角色,你就是东窗事发前想要销毁证据的秦文彬,而我是发现你罪行的孟沉,我们来重组案情,现在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会怎么做?” 啊! 景承话音刚落就发出惨叫,梁定国二话没说接过咖啡勺就往景承身上捅,太过用力导致景承大叫,如果拿在梁定国手里的是一把刀,我相信景承恐怕必死无疑。 “够,够了,够了……”景承捂着身体好不容易才推开梁定国。 “对,对不起,是你,你让我模拟案情的。”梁定国一脸歉意。 “你做的很好。”景承应该是真被弄痛,疼的呲牙咧嘴好半天才直起身体,站到梁定国旁边。“你现在看看,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 我留意到景承身上的污渍,梁定国用咖啡勺在景承身上留下印迹,刚好模拟出凶手下刀的部位。 “没,没什么不一样啊?”梁定国茫然不知。 “你刚才分析出秦文彬是预谋杀人,那么从孟沉发现他罪行那刻起,秦文彬行凶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灭口,你看看我身上这些印迹,密集而重叠,分布极为击中都在左胸,这是因为秦文彬的目的很单纯,要置孟沉于死地,心脏是首当其冲要攻击的部位,多次攻击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景承指着身上印迹说。“你再看看自己身上我刚才画的,难道没发现问题所在?” 梁定国再次低头看了半天,忽然神情大变:“孟科长身上的刀伤只有三处,分布间距不集中,为什么会这样?” “从小腹到左肋中间间隔答应二十厘米,凶手第一刀刺入小腹,拔刀后上移二十厘米刺第二刀,然后再上移刺中脾脏,三处刀伤的间隔分布不连贯,说明凶手在下刀前并不盲目。” “一般凶犯行凶时思维会有短暂的空白停顿,凶器刺入和拔出只是一个重复的机械性动作,没有任何意识行为存在。”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刺杀孟沉的凶手却刚好相反,每一刀都是精心安排好位置的。” “凶手并不是想要孟科长的命!”梁定国大吃一惊。 “对,凶手的真正目的是让孟沉看到自己,并且确保在刺伤孟沉后不会危及到他生命,对于凶手来说,活着的孟沉远比一具尸体有用。”景承点点头。 “孟科长苏醒就能指证……”梁定国慢慢张开嘴看向我。“这是设计好的诬陷,借孟科长来指控你。” “所以凶手在刺上孟沉后并没有带走修复完成的监控视频设备,两样证据足以让秦文彬百口莫辩。”景承一语中的。 “这,这么说,真有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梁定国开始相信我匪夷所思的解释。 “这个人叫凌闻天。”我点点头。 “再来说说赫楚雄和严烈遇袭的事。”景承还在揉着胸口。 “难道赫部长和严处长的凶案也有蹊跷?”梁定国问。 “你刚才说赫楚雄身中三枪,最危险的一枪很靠近心脏,子弹从前胸穿透,就是说凶手是从赫楚雄后背开枪。”景承问。 梁定国点点头。 “为什么凶手要从赫楚雄后背开枪?”景承意味深长问。 “这点我能解释,因为赫部长遇袭前已经见到我,我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他,他知道凌闻天的存在,所以凌闻天的把戏在他面前是没有用的。”我解释。 “不,你还没明白真相。”景承一边喝咖啡一边说。“你见到赫楚雄和严烈时,警方已经从苏醒的孟沉口中获悉你是凶犯,并且在第一时间派出警员前往抓捕,而这个时候凌闻天已经失去了隐藏身份的伪装,他一旦出现在警方的视线之内同样会被抓捕。” “你是说,凌闻天不可能去刺杀赫楚雄和严烈……”我大吃一惊。 “所以凶手才会从他们身后开枪,目的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景承气定神闲说。 “当时凌闻天并不在案发现场,那,那向赫部长和严处长开枪的又是谁?”我惊诧不已。 “你问错了问题。”景承说。 “我问错了什么?” “你应该问,既然赫楚雄让你赶紧逃跑,而凌闻天又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那么又是谁告之警方,开枪袭击赫楚雄和严烈的是你?” 我一怔:“有人在混淆视听!” “凌闻天凭借和你长的一模一样,能畅通无阻出入看守所和警局以及所有你能去的地方,但这其中有一个问题,他就没担心和你在同一个地方撞见?”景承继续意味深长问。 “这么说起来,这段时间我见到的不一定是你,很有可能是凌闻天,他为什么不担心遇到你呢?”梁定国也大为不解。 “再回到孟沉的案子上,你们已经证实凶手真正的目的是要借孟沉的口指控秦文彬,那么凶手必须确保孟沉必须活着。”景承指着自己脾脏的位置。“脾脏受损会导致出血性休克,如果抢救不及时会危及生命,也就是说在孟沉遇袭后,他必须在第一时间被送往医院抢救,这才能确保凶手的计划成功。” “孟科长遇袭后有警员听到技术科有异动,赶过去发现孟科长倒在血泊之中,因为发现及时所以抢救过来。”梁定国说。 “万一没有人发现呢?”景承意味深长问。 “这,这我没想过。” 我喉结蠕动一下:“凌闻天不会容许他的计划有半点纰漏,所以,所以他会安排好发现孟沉遇袭的人!”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凌闻天不怕和你撞见了吗?”景承看向我。 我抹了一把嘴神情惊诧,凌闻天利用我的身份和样貌出入看守所和警局,甚至是我的宿舍,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发现不对劲,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在凌闻天出现的地方我是不会出现的。 有人把我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都在向凌闻天通报,因此他能避开我的行踪,但知道我行踪的必定是身边的人。 所以凌闻天在刺伤孟沉之后,会有人第一时间发现,这不是巧合而是事先安排好的步骤,包括对赫楚雄和严烈的袭击,凌闻天并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却有人第一时间告之警方凶手是我。 警方早已先入为主认定我是行凶者,那么任何人对我的指控都会变成顺理成章,这个人从赫楚雄和严烈身后开枪,原因就是怕暴露自己身份,说明有人认识这个人,当然不会是赫楚雄而是严烈。 所以严烈的伤势比赫楚雄要严重,在那个人的心目中,严烈对其构成的危险远比赫楚雄要大。 “凌闻天还有一个帮凶!”我终于明白景承想要告诉我们的真相。“而且这个人就在警局之中,所以才能掌握我的行踪并且担心被严烈发现身份!” “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景承从容淡定点点头。“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人,只有从这个人身上才能查到凌闻天的线索。” “第一个发现孟沉受伤的人是谁?”我连忙转身问梁定国。 “记不太清了。” “是吗?”景承意味深长看向梁定国。“左肋、小腹和脾脏,这是凌闻天刺伤孟沉的顺序,医术再精湛的医生也不可能从伤口判定刀伤的先后顺序,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 “刀伤的顺序?”我疑惑不解。 “左肋是第一刀,目的是切断向脾脏供血的血管,第二刀是小腹,目的是减少大出血对腹腔的压迫,最后一刀才是脾脏,这样的顺序能确保孟沉有充足的抢救时间。”景承目不转睛盯着梁定国。“知道这个顺序的只有行凶的那个人!” 我顿时大吃一惊,回想起在机场登记口看到的新闻,被派出前往赫楚雄所住招待所负责抓捕我的正是梁定国,而在警局除了苏锦和陆雨晴之外,我和他每天接触的时间最多。 “你,你……”我明白景承的言外之意,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梁定国。“为什么会是你?” “你应该问他真正的梁定国现在是活着还是已经被杀掉。”景承气定神闲说。 我瞪大眼睛吃惊不已:“他,他不是梁定国?!”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看守所,你为我准备的礼物从某种程度上说的确很有新意,至少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开心,就差一点你就让我遗忘了自己,作为礼尚往来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景承端起咖啡杯云淡风轻说。 我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是凌闻天!” 第六十二章画皮 梁定国脸上的憨直和凝重在慢慢消失,他像一名出色的演员随意变化着表情,渐渐阴沉和狡黠印刻在他嘴边浮现的笑意中。 那一刻我很肯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梁定国,那是他拥有都学不会的表情。 “梁定国呢?”我担心问。 “他很好,我只是让他暂时睡了一会。”他重新开口时我更加震惊,瞬间连声音都改变,我记得这个声音,在看守所残缺不全的视频画面中,就是这个声音对景承说。 我给你带来一份礼物。 面前的是凌闻天,他犹如画皮般能诡异的改变自己容貌。 凌闻天没有了之前的拘谨和紧张,很平静的走到吧台为自己调配一杯咖啡后坐到景承对面,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我却感到不寒而栗的冰冷。 “我有破绽?”凌闻天的眼里似乎没有我的存在,目不转睛和景承对视。 “很多。”景承翘起腿声音坚定。 “除了刀伤之外还有什么?” “赫楚雄没死之前,你是不会让秦文彬出事的,否则你的计划会功亏一篑,所以你必须想方设法把秦文彬从机场带走,因此不管我们提出要谁来,你都会取而代之。”景承面无表情回答。 “就这些?” “当然不止,我承认你的伪装很出色,不单单是外表还有神态和动作以及声音你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谎言大师,你无时无刻都活着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但你却忽略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你不怕我。” “我什么要怕你?” “你当然不会怕我,毕竟你成功封存过我的记忆,所以在你的心目中我是被你打败的人,但你却忘了自己扮演的是梁定国,他是一名好警察,因为他永远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他是最遵守纪律的警察,所以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不会去相信和同情一名罪犯。” 凌闻天眉头微微一皱,很快自嘲的苦笑一声:“是啊,我忘了这个细节。” “梁定国是一个正常的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会表现出害怕和焦虑,可这些情绪我却没有从你身上看到,因为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秦文彬不是罪犯,他不会伤害任何人。” “只有真凶才知道我是被诬陷的。”我冷冷说。 “还有吗?”凌闻天问。 “还有你的步伐和呼吸,从你出现在这里,你的步伐和呼吸都很均匀,就如同计算过一样,一个连呼吸都要刻意去控制计算的人绝对不值得相信。”景承指着凌闻天面前的那把枪继续说。“信任是相互的,所以我故意把枪递给你,你表现出无所谓接过枪后随手放在一侧,但距离刚好是你触手可及的位置,而且在接过枪的瞬间,你第一眼是看弹夹并且计算枪的重量,你习惯性防备任何人,你是担心我取出了弹夹中的子弹,直到你确定我没动手脚后才安心,你试图表现出梁定国对我们的信任,但你心理行为和现实行为矛盾,说明你对我们根本没有信任。” “看来我低估了你。”凌闻天不再掩饰。 “是你高估了自己,你能封存我的记忆不是因为你比我强大,而是你选择了一个让我不设防的人,当然,这是凯撒教你的方法。”景承笑意中透着高傲。“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我找到你了!” 凌闻天没有太多表情,放下咖啡杯摸了摸脸颊,手移到后颈慢慢向上提,瞬间那张脸在我们面前扭曲褶皱,随着他用力的拉扯五官变型破裂,犹如画面撕下脸上的人皮,我看着那张脸支离破碎,直至一个陌生的脸出现在我们眼前。 那应该才是真正的凌闻天,没有传说中画皮的恐怖,干净而苍白的面容和浮现在嘴角的笑意,却让我即便站在阳光下也噤若寒蝉。 “活在谎言中的怪物,不管是外表还是言语都一样虚假,如同堕天使中的魅惑天使,靠欺骗去蛊惑并且赋予人性的黑暗,我猜你应该是凯撒引以为傲的杰作之一。”景承不为所动直视凌闻天。“不过,你也是迄今为止,我所有对手中最失败的一个。” “我失败了吗?”凌闻天从容镇静。 “至少你的阴谋已经功亏一篑。”我冷冷说。 “我的计划是什么?”凌闻天向我反问。 “先伪装成我接近并攻击景承,这是计划的第一步,没有景承我们无法洞悉你后面的阴谋,然后再诬陷专案组成员,最终目的是铲除赫部长,现在看起来你好像没有一件事是成功的。”我不屑一顾回答。 “我问过你,什么是邪恶,你回答我,所有和美好、善良以及光明相悖的就是邪恶。”凌闻天指向景承对我说。“凯撒的仁慈让他拥有了这些他早已遗忘的东西,你作为他的朋友为什么最终把他重新拉回深渊呢?你现在回答我,你是邪恶还是正义?” “凯撒给他的都是谎言,那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如果邪恶能打败恶魔,我并不介意自己沦为邪恶。”我目光透着轻蔑。“你想让我接受人性本恶的观点,但我并不认为唤醒景承是恶念,凝视深渊太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是的,在追捕你们这些怪物的过程中,我把自己变成怪物,但并不代表我会向黑暗沉沦,我只不过用另一种方式去捍卫自己的信仰和光明。” 景承的表情很平静,一言不发搅动咖啡突然问凌闻天:“你身上有与生俱来的骄傲,你认为自己可以蛊惑所有人,我很好奇,你这一次的计划中,有让你骄傲的吗?” “整件事的过程相信你们现在已经清楚,不过从我口中说出来应该会完整点。”凌闻天若有所思对我们说。 他去看守所控制景承并且封存记忆和人格是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因为有景承的存在能觉察后面的机会。 然后把田浦等人的档案交给我,那五个人身上都有各自的秘密和把柄,他把零散的线索就藏匿在这五个人的身上,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在追查过程中发现对公安系统大会的恐怖袭击。 当然这五个人只是掩饰真相的幌子,我们一直试图找出幕后的神秘人,但随着案件的进展,所有的证据会慢慢把专案组牵扯进去,我们越接近真相就越发现,借助证据拼凑出来的神秘人竟然就是我们自己。 计划的最后一步是铲除赫楚雄,这个一直以来负责追查凯撒的领头人,只要赫楚雄和专案组被清除,就再没有阻碍凯撒的屏障存在。 “这就是我完整的计划。”凌闻天说完后笑意斐然。 我拿出手机,在他坦诚罪行之前我拨通了电话,凌闻天刚才所说的一切已经被警方获悉,这无疑是洗脱我们罪名最好的证据。 “这就是我完整的计划?”凌闻天似乎并不介意我的做法,重复了之前的话,但却是用反问。 我眉头一皱:“还有其他的?” “他的计划是没有破绽的,如果你在最后时刻没有让我恢复记忆的话,他的计划已经成功,至少没有人能证明你和苏锦还有陆雨晴的清白。”景承表情渐渐变的深沉。“可让你唤醒我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说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当然有,而且还是整个计划中最精彩的部分。”凌闻天脸上重新洋溢出骄傲。 “是什么?”我追问。 “我告诉过你,凯撒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杀戮和死亡,而是信念,人性本恶的信念,你认为凯撒会在乎赫楚雄或者是专案组?不,当然不是,凯撒从未把你们当成绊脚石,黑暗的神秘需要光明来衬托,没有你们恶魔的地狱也会随之失色,没有赫楚雄和你们,还会有其他人,摧毁信念远比杀人更有效。” “没有人会去接受并且认同凯撒的邪恶。”我义正言辞说。 “计划的最后部分是什么?”景承神情凝重问。 “我说了一个小小的慌。”凌闻天淡笑却透着溢于言表的得意。 “什么慌?” “在关于第六个人的事上,我骗了你。”凌闻天对我说。 “第六个人……”我眉头皱的更紧,凌闻天在交给我那五个人档案时说过,他会在35天之内把这些人变成行凶者,但事实上还有第六个人,而这个人就是我,今天刚好是期限的最后一天,至少凌闻天在这件事上是成功的,我唤醒了景承的记忆但同时也扼杀了那个充满希望和美好的景承,不过现在听凌闻天的言语,似乎我理解有偏差。“我,我不是第六个人?!” “对,你并不是第六个人。” “谁?”我大吃一惊。 凌闻天从容镇定喝了一口咖啡,目光缓缓移动景承身上:“你才是真正的第六个人,就在今天你会成为行凶者。” …… 第六十三章炼狱中的男人 景承重新打量凌闻天,他的凝重和凌闻天的欢愉形成鲜明对比,我不认为凌闻天在虚张声势,因为和凯撒交手过这么多次,恶魔总是在最后掌控全局,凌闻天的阴谋虽然被揭露,但却给我感觉太顺利,顺利到不像是凯撒的手法。 “我为什么要成为行凶者?难不成你想故技重施控制我?事实上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在精神控制力上你不会是我的对手。”景承声音冰冷。 “没有胁迫也没有控制,就如同他一样,都是在自己的选择下去完成行凶。”凌闻天指着我笑的很轻松。 “那么你认为我会杀谁呢?”景承身体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问。 凌闻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放在旁边的那副支离破碎的人脸,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杰作,随后是娓娓道来的声音。 “去扮演另外一个人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我变成他。”凌闻天指着我说。“当我穿上制服站在镜子前,我能感受到那套衣服带给我的严肃和威严,但我不仅仅是扮演,真正的魅惑是成功让别人相信虚幻的假象,所以我更多的时候是代入,把自己彻彻底底代入我替代的那个人,从而你会得到这个人的感知以及情感。” “就是说你的不但无时无刻不活着谎言之中,而且还把这些谎言当成真实。”景承嘲讽。 “不,要以假乱真就必须先让自己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你要感激我,至少我帮你做到了你想做而没有做的事……”凌闻天意味深长回答。 景承端着咖啡杯的手轻微抖动:“你也伪装过我?!” “孤独、痛苦还有隐忍以及坚强,你让我想起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在你身上我感受到勇敢和无畏,就如同普罗米修斯为世人带来光明,而自己却沉沦在黑暗中被惩罚,你的牺牲是高尚的,但同时也是自私的,比如那个一直默默等待你归期的女人……” “你,你见过宛如?!”景承不再淡定。 “事实上在她眼里我就是你。”凌闻天笑着点头。 “你都对她做了什么?”景承情绪有些失控。 “感受她对你的爱,听她诉说对你的思念,有那么一刻我挺羡慕你,至少不管你做什么,她总会无怨无悔等着你,可惜你永远都给不了她承诺,你不应该这样去伤害一个爱你的女人,所以我帮你弥补了。” 顾宛如是景承的软肋,也是他内心最痛最深而且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痛,景承明显无法再控制自己,他的目光中透着戾气亦如被激怒的野兽。 “我知道很多你们之间的事,比如你们憧憬的未来还有一直没有完成的旅行,萤火虫之洞和天空之境,哦,对了,还有开满薰衣草的田园,我帮你答应她了,并且向她描绘了美好的未来,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笑,满足而甜蜜,像拥有全世界的女生。”凌闻天渐渐在掌控主动,继续和颜悦色对景承说。“她偎依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很喜欢她身上散发的味道,我还记得那是柠檬和椰奶混合的香味,闻起来有一种圆舞曲的浪漫……” “闭嘴!”我大声呵斥,凌闻天明显是在故意激怒景承,我很清楚对景承这样的挑衅会有什么后果。 “我帮你给了她期盼已久的承诺,我能从她脸上看见幸福和开心,然后,然后我把炸弹慢慢捆绑在她身上,那是我最喜欢的环节,给对方描绘美好的未来,然后再夺走她的希望,在她的惊讶和茫然中我装好所有的炸弹,最后把她带到未央湖。”凌闻天根本没有理会我。“我还记得她坐在长椅上的惊恐和无助,但她很勇敢自始至终都没有哭过,或许是我太投入,我能体会到你的悲伤,我多希望你能选择救她,可最终你……” 咔嚓! 景承硬生生捏碎了咖啡杯,锋利的边缘陷入手掌,顷刻间血流如注,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越握越紧,整个人也随之颤抖。 凌闻天似乎很满意景承现在的样子,把面前的手枪推了过去:“你现在知道要杀的人是谁了吧。” 第六个人! 景承就是凌闻天计划中真正的第六个人! 他很清楚该如何去刺激景承并且让他失去理智,如果这就是凌闻天想要的结果,那么他已经做到了。 顾宛如的死是景承此生都挥之不去的愧疚,也是他最后坚守的底线,即便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会在所不惜为顾宛如复仇。 亦如现在握在手里对准凌闻天的枪,枪口抖动的厉害那是景承无法宣泄的愤怒,我想起他杀死韩成时的决绝。 “我看着她向你告别,然后在爆炸中消失,消失了,当时我很心痛,真的心痛,我多希望你会选择拯救那个深爱着你的女人。” 凌闻天还在继续挑衅,他似乎并不畏惧死亡,反而像是在等待死亡的召唤。 “这才是凯撒真正的目的!”我突然明白一切,我知道无法劝阻景承。“你杀了他也救不回宛如,但却帮凯撒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 “人性本恶!”凌闻天面无惧色的笑。“邪恶一直潜藏在人性的深处,等待着被唤醒那刻,就如同现在的你,为了捍卫光明而选择牺牲自己的人也可以为了自己的愤恨而选择杀人,凯撒就是要你明白这一点。” “机场外面全都是现场直播的媒体,如果你选择杀掉他,那么你的做法就凌驾于你捍卫的信仰上,你摒弃了律法以及你一直坚守的正义,你在向所有人展示人性的邪恶,你会成为凯撒的帮凶。”我站在景承旁边心急如焚说。“你是我们中间最优秀的那个人,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凯撒是想利用你蛊惑所有人。” “你以为劝阻他就有用吗?”凌闻天的注意力回到我身上。“在双头犬中我代表邪恶,而你代表正义,你直面邪恶时却无能为力,所有看到今天这一幕的人会认为正义并不能对抗邪恶。” 我猛然一惊,这才真正明白凯撒的目的,我阻止景承那么说明我们一直坚持的正义在邪恶面前如此不堪一击,但如果我不阻止,那么我就是向邪恶妥协,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不管我做出任何选择,最终胜利的都是凯撒。 突然景承手中颤抖的枪缓缓放下,凌闻天一怔,我估计他想到了所有可能,但没料到景承会放弃复仇。 “你不打算为她报仇?”凌闻天挑衅。 “她说过,我是她的骑士也是她的骄傲,我已经辜负了她太多,不能再让她因为我而蒙羞。”景承声音艰难,但目光却愈发锋利。“但有件事你说的没错,人性本恶,我的内心中同样有邪恶和阴暗,我一直试图去克制,但凯撒和你却千方百计想要释放,遗憾是,你们成功了。” 凌闻天一愣,他似乎听不懂景承在说什么,事实上我也不懂,凌闻天刚想开口,忽然神情大变,他的手伸向桌上的枪。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很显然这个举动并不是凌闻天的意图,他的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这时我觉察到景承目不转睛盯着凌闻天,突然明白景承控制了凌闻天的意识。 他拿起了枪,枪口就对准景承。 “我从来都认为结果比过程更重要,我捍卫的正义是结果,但我可以选择捍卫正义的方式,你既然坚信人性本恶,那么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邪恶。” 呯! 凌闻天扣动了扳机,击中景承身后的吧台,凌闻天脸色大变极力想要摆脱景承的控制,但任凭他如何反抗都是徒劳。 “我告诉过你,精神控制力上你不会是我的对手。”景承不动如山看着他。“外面的军警已经得知你才是真凶,如今你手里拿着枪并且向我开枪,你猜他们会怎么认为?” 凌闻天方寸大乱,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他们不知道我的邪恶,只看见一名罪大恶极的凶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试图负隅顽抗伤害人质,正义的存在就是为了消除邪恶。” 凌闻天瞪大眼睛,但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握住枪柄,他的一举一动相信都在狙击手的注视下,他这个举动只会给狙击手传递危险的信号。 “凯撒试图让我相信人性本恶,这是凯撒最错的一点,从我开始追捕凯撒那一天起,我就很明白,对付恶魔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沦为恶魔。”景承目光冰冷而阴沉,在角落的阴暗中真的像被唤醒的恶魔,他缓缓举起咖啡杯。“我注定是会下地狱的人,但在我下地狱之前会把你们这些怪物先送到地狱。” 砰! 枪声从窗外传来,子弹不偏不倚击中凌闻天的眉心,他身体抖动一下倒在地上。 第六十四章骰子 凌闻天的案子随着他被当场击毙而告终,之前他承认的罪行也帮我们洗脱了嫌疑,我们再一次挫败凯撒同时在经历严峻考验后,对自己的使命和信仰更加坚定。 不断有好消息传来,孟沉和赫楚雄的伤势已无大碍,只剩下严烈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除了景承。 他似乎还没有从失去顾宛如的悲伤中走出来,而且我也不清楚他到达能不能走出来,虽然他最后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了凌闻天,但凌闻天在临死前告诉景承的那些话应该对他触动很大。 事情快过去一个星期,景承像一条慵懒的狗,是的,像一条狗。 因为我们又重新搬回了宿舍,景承曾经说过这里是狗窝,而我和他就是习惯狗窝的两条懒狗,海边别墅以及股票全被景承变卖,我没有问他钱去了什么地方,只是陪他去过一次邮局,他在一张巨额汇款单的收款人栏填写的是希望工程,汇款人写的是愚者。 从邮局出来他点燃一支烟,搂着我肩膀极其颓废的告诉我,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在旁边苦笑,想起宽敞明亮的海边别墅以及被景承要回去昂贵的手表感觉像是黄粱一梦。 “你好歹也给我留点,我还打算买套房呢,海景房我就不奢望60平的小居室总不过分吧,就我那点工资要攒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你不是有宿舍住,买房干嘛?”景承白了我一眼。 “我要结婚啊。”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干嘛这么想不开。”景承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在他眼里我拥有都是愚笨而渺小的愚者。“有钱吗?” 还没等我跑,钱包就被他收去,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以及泡面,等我再见到景承是一个星期后,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开完公安系统大会,回到宿舍我第一个反应是走错了房间,满屋的零食袋和随意丢弃的饮料瓶,空气中弥漫着泡面的味道。 宿舍真的变成了狗窝,然后在布满零食屑的沙发上看见景承,他的优雅和帅气荡然无存,疯子的胡渣和凌乱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像一个落魄潦倒的拾荒者。 我没想到凌闻天的事对景承打击会如此之大,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消沉,看着他郁郁寡欢的样子莫名心痛。 “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景承看见我们并没有多少反应,一边在烟灰缸里翻找长点的烟头一边抱怨,听他的语气又感觉他并不是在消沉。 苏锦和陆雨晴生怕说错话刺激到景承,苏锦收拾房间而陆雨晴去做饭,我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景承伸手去遮挡,透过他指缝的光亮刺的他睁不开眼。 “这些天你一直在家?”我试图着我。 景承点点头,叼着烟玩弄手里的骰子,一次次丢在桌上然后静静看着骰子转动,等骰子停下来又继续,我很担心景承现在的状态。 “要不我们聊聊。”我坐到他身边,身下是零食屑被压碎的声音。“有什么你可以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景承偏头看我抽笑一声:“你该不会认为我抑郁吧?”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扫地的苏锦一本正经说。 “你们脑子能不能装点有用的东西。”景承白了我们一眼。“我可没你们这样清闲,抑郁是需要时间的,我每天要想很多事,连抑郁的资格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屋里这么多天。”陆雨晴从厨房探出头问。 “想事情。”景承伸手去摸头发,发现只剩下一头短发时,心烦意乱说。“你们回来正好,我打算出去走走。” “好啊,案子也结束了刚好大家一起出去玩玩。”苏锦兴高采烈说。 “我是说,我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 “也行啊,出去散散心也好,你打算去什么地方?”我想现在这段时间对于景承一定很艰难,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适应也好。 “精神病院。”景承好像对手里骰子的兴趣远比对我们要多。 ……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景承应该是半天没有听见有人说话,抬头来回打量我们。“别杞人忧天了,我去精神病院是想安静的想些事,疯子比正常人最好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永远都不会打扰到我。” “你想什么事要去精神病院啊?”陆雨晴从厨房走出来问。 “关于骰子的事。”景承意味深长回答。 “骰子?!”我们一头雾水,我迟疑了半天伸手摸摸景承额头。“你该不会是病了吧。” “哎,跟你们沟通真累。”景承打开我的手叹气。“所以我才要去精神病院,和一群疯子在一起,指不定他们还能给我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 “平白无故你干嘛这么在乎一颗骰子啊?”苏锦问。 “和凯撒有关。”景承深吸一口烟,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的目光忽然间变的明亮而敏锐。“我想,我想我可能抓到凯撒的破绽了。” “凯撒的破绽?”我们大吃一惊,陆雨晴和苏锦围坐过来。“什么破绽?” “听说过拉比努斯吗?”景承凝视手里的骰子问。 “谁?”我皱起眉头努力跟上景承的思维。 “凯撒麾下最有名的将军拉比努斯?”陆雨晴好奇问。 “对,就是他,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就和这个人有关。” “你,你能不能直白点。”我很委婉表达自己的抱怨。 “拉比努斯原是恺撒的部将,后来恺撒在高卢打胜之后想延迟高卢总督任期,元老院传令凯撒,认为他发动的=的非法战争已经结束,让他回罗马接受制裁,与此同时也拉拢同时执政官的庞陪,最后判定要恺撒认罪伏法。”景承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哦,我知道你说的骰子是什么意思了。”陆雨晴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是你说吧,听他讲下去要把人急死。”苏锦让陆雨晴接着讲。 “凯撒知道自己回去凶多吉少,因此就带领军团翻过阿尔卑斯山,拉比努斯是共和派的信仰人,不满恺撒带军团渡过象征罗马边境的卢比孔河。”陆雨晴说。 “带军团过河很正常啊,为什么要不满?”我疑惑不解问。 “因为在古罗马的法律中,远征之后必须解散军队,不得带军队过河否则为叛国,叛国罪将被钉上十字架,恺撒因此告诉拉比努斯,如果过河他就身败名裂,而不过河就是人间悲剧。”景承把手里的骰子再一次丢在桌上。“拉比努斯极力劝阻,但凯撒告诉他,骰子已掷出!必须过河!” “最后凯撒带领军团击溃元老院和庞培,一举平定了罗马。”陆雨晴说完后和我们一样茫然。“这件事和凯撒的破绽有什么关系?” “拉比努斯不满凯撒因此反叛,差一点就让凯撒全军覆没,幸好凯撒及时拨乱反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在凯撒觉察到拉比努斯反叛的动机后,说出了那句著名的名言。” “找到你的敌人,你才能安全!”陆雨晴脱口而出。 “人在得意忘形的时候最容易露出破绽,凯撒也不例外,他让凌闻天把这句话留给我们,其实是在炫耀,炫耀很久以来自己引以为傲的一件事。”景承点点头沉稳说。 “凯撒在炫耀什么?” “我从开始追捕凯撒到现在,每一次凯撒都能洞悉先机总能比我们提前一步,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是因为凯撒的心智超过常人,能事先预算好我们每一步,但如果是我们高估了凯撒呢?”景承拿起桌上的骰子意味深长说。 “还有其他的解释?”我神情严峻。 “也许仅仅是凯撒知道我们每一次的布局和安排,那么就能说通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我们非但没有抓到凯撒甚至连行踪都无法掌握。” “你意思是说,有人一直在给凯撒通风报信?!”苏锦大吃一惊。 “为什么你们不认为凯撒就在我们身边呢?” …… 我们再一次震惊的愣住,景承来回看看我们继续说:“拉比努斯是凯撒身边最信任的将军,凯撒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背叛,所以才留下名言警示后人,只有清楚敌人在什么地方,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但反过来想,我们的敌人不这是凯撒,我们之所以一直找不到凯撒,就是因为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凯撒让凌闻天留下这句话,是在炫耀自己最得意的安排,同时也是在嘲笑我们!”我震惊不已说。 “人在得意的时候就容易疏于防范,凯撒终于露出了破绽,能掌握我们计划和布局的只有专案组的成员。”景承点点头说。 “什么?专案组成员,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中间有人是凯撒?”陆雨晴张大嘴。 “不是你们,是之前的专案组,由我挑选警员组成的专案组,那或许是我最大的失误,凯撒就是专案组成员之一。”景承嘴角露出狡黠而深邃的笑意。“谁能想到,凯撒会是一名警察呢……” 第一章血月 景承回到精神病院,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所精神病院,他为自己编造了一份病历,上面写着间歇性精神分裂,这属于极度严重的精神病,因此景承如愿以偿被送到隔离病区。 最后一眼见到他是在那个巴掌大的铁窗里,白色的病服映衬着他微微苍白的脸颊,有一种病态的帅气再加上最近神经质的微笑,他活脱脱像极了一名失控的精神病患者。 我出来时就知道谁是凯撒了! 这是他留给我最后一句话,他需要在最安静的情况下,对所有成就由他亲自筛选的专案组成员重新分析判定,这需要景承在心无旁骛的情况下全力以赴,毕竟他的对手是凯撒。 从精神病院出来,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都陷入沉默,好不容易等到景承回来,没想到他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再一次将自己放逐。 和煦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感觉惬意的温暖,回头想想从接触凯撒到现在已有六年,我们第一次真正触及到恶魔的踪迹,我回头看了一眼精神病院,那里承载着终结恶魔的希望,我在心里暗暗期盼这一天能早些到来。 我接到电话是医院打来,医生告诉我严烈已经苏醒并且想见我。 凌闻天的案子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严烈因为枪伤严重还没能脱离危险,我经常回去医院看望严烈,但他一直处于昏迷,医生说他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连忙开车赶到医院,在病房中见到严烈的家人,他们看到清醒的严烈喜极而泣,坐在旁边的是赫楚雄,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 “景承的情况怎么样?”赫楚雄把我招呼到一边小声问。 “他,他有点事要处理,暂时会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他处理什么事?” “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除非他主动想说否则谁也问不出来,何况他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交代就一声不吭消失的。”我搪塞过去,因为景承再三叮嘱过我们,关于他回精神病院调查专案组成员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告诉,因为凯撒有可能是我们身边任何人,这是抓到凯撒唯一的机会,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赫楚雄有些担心。 “您还是别为他操心了,安心养好伤。”我笑了笑说。 这时严烈吃力的抬起手,示意围着身边的家人都出去,病房中只留下我和赫楚雄,严烈甚至还特意让我关上门,回到病床看见戴着氧气面罩的严烈面如白纸虚弱不堪,他遇袭很大程度和我有关,看着病床上气若悬丝的严烈,我心里隐隐作痛。 “楚,楚雄,我,我今天就不叫你赫部长了,我,想和,和你叙叙旧。”严烈连说话都很吃力,手无力抬起想要拿掉氧气面罩。 “严哥,我们几十年交情,是你一直对我见外,楚雄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你我兄弟生分了这么多年。”赫楚雄帮严烈取下氧气面罩。“你刚苏醒还是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咱们好好聊聊。” “可,可惜沈峰不在了,好,好怀恋当,当初我们三人一起查,查案的那段日子,如今物是人非,我,我们再也聚不齐了。” “是啊,我也经常想起咱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我还记得那个时候,警局里的同事称我们三人是警界三雄,但凡是交到我们手里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赫楚雄感慨万千,但神情渐渐黯然。“得知沈峰出事我很难过,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联系过我,我去找过他,可沈峰却避而不见,回头想想,我真不知道我们三兄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您,您认识我爸?”我大吃一惊。 “我和你爸还有严哥是警校同学,我们三人同届毕业又被分配到同一所警局,那时我们还年轻,意气风发想要干出一番成绩,从同学到同事我们三人都是肝胆相照最好的朋友。”赫楚雄点点头。 我越听越吃惊,从未听秦沈峰对我提及过,他还有一个当副部长的朋友:“为,为什么我爸没对我说过?” “你爸没告诉你的事还有很多,沈峰一辈子严于律己恪尽职守,在我记忆中他从未因为私事动用过关系,唯一的两次全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一脸茫然。“为我干什么?” “你在警校表现优异名列前茅,以你的成绩毕业后会顺理成章被分配到刑侦一线锻炼,沈峰找到我,提出希望把你调派到报警中心。” “什么?!”我张大嘴半天没反应过来。“我当值班警员是我爸的安排?” “我一辈子没有利用职务之便徇过私,但唯独答应了沈峰的要求,我猜想他是不想让你有危险,留在报警中心平平安安当一名普通警员,我能体谅一名父亲的良苦用心,所以我安排了你的工作调派。” 我震惊的愣在病床边,秦沈峰从小都很疼爱我,但绝对不是溺爱,他像一名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严父,用他自己的方式无微不至爱着我,但我和他的感情出现裂缝就是从我报考警校开始,他似乎极力阻止我成为一名警察,如今又从赫楚雄口中得知他竟然还暗中调动了我的工作。 我不明白作为一名优秀的刑侦警察,他为什么如此反对我继承他的事业。 “赫部长,您刚才说我爸向你请求了两件事,另一件是什么?”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在香山公园。” “严哥,说了估计你都不相信,这小子第一次见我就拿把枪对着我,那架势和沈峰当年对罪犯一样无所畏惧。” 严烈在病床上笑的很吃力,但看得出他很开心,仿佛在追忆过去的时光。 “那,那会我不是不知道您是谁啊。”我尴尬的挠挠头。 “你和景承在香山出现就被我的安保人员发现,你对我掏枪是可以被当场击毙的,你知道为什么我放你和景承走吗?” “你相信景承。” “这是一部分原因,在你被通缉后我接到你爸的电话,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用自己人格向我担保你是被陷害的,我从警几十年,第一次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选择相信一名在逃通缉犯,我相信的其实不是你而是你父亲,他是一位值得我在任何时候信任的人。”赫楚雄提到秦沈峰时言语透着敬重和欣赏。 听到这里我想到自己对父亲的误解好不懊悔,我甚至都没有抽时间好好找他聊天,在记忆中每一次和他的交谈都是在争吵中结束,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还记恨过他。 “你真以为自己被通缉却能一次又一次躲过围捕是警方无能?当我知道你找到景承后,故意调派了警力部署才让你们有机会脱身,你出事后沈峰因为避嫌无法参与调查,但他一直从我这里了解案情进展,他是想尽快找出帮你洗脱嫌疑的证据,你有一名好父亲!” 我眼睛渐渐湿润,背过头去不让他们看见我的伤心和懊悔。 严烈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我对父亲的追忆。 我回头看见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严烈嘴里喷出。 “医……” “楚,楚雄,别叫医生了,我,我有话对你说。”严烈虚弱的抓住赫楚雄的手。 “严哥,有什么话等你病好了再说。”赫楚雄心急如焚。 “没,没时间了……”严烈气喘吁吁。“我自己身体什么情况,我心,心里清楚,有,有件事我必须要告,告诉你。” “别乱说话,你不是已经苏醒,能治……” “血月!”严烈从嘴里艰难的说出两个字,赫楚雄顿时一惊,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你,你还记得血月吗?” “记得,当然记得,你,你怎么突然提到血月?”赫楚雄吃惊问。 血月是一名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狂,因为每次行凶后都会在凶案现场留下用受害者鲜血画的月亮,所以被媒体称为血月。 这起案子已经很久远,不过在当年却轰动一时,我在警校时研究过血月案件的档案。 罪犯叫吴连雍,而当年负责侦办血月凶案的正是赫楚雄,他就是因为抓获吴年雍从而平步青云。 “那是我们三人查的最后一起案子,血月连续行凶时间长达五年,受害者多达十七人,最后案子在我们手上告破,都说这起案子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我今天能当上这个副部长全是因为这起案子,但我心里清楚,真正锁定罪犯的是你和沈峰。”赫楚雄叹息一声。 “我,我爸和严叔也参与这起案子了?”我并没有在档案中看见提及他们。 “在确定血月就是吴连雍后,你选择退出调查组,而沈峰没有一句交到就申请调到警察当讲师,你们把所有的功劳都留给了我,可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们甚至都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赫楚雄有些伤感紧紧握住严烈的手。“我们三人的兄弟之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出现问题,你和沈峰似乎是在刻意的回避疏远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扪心自问,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楚,楚雄,你,你没有错,错,错的是,是我……”严烈已经奄奄一息,每一个字都要很费力才能说出来。“我留,留着这口气就是想,想要告诉你,当,当年我做,做错了一件事。” “做错了事?”赫楚雄有些茫然。“严哥,你别急慢慢说,什么事错了?” “对,对不起,我和沈峰不是疏,疏远你,我们是心中有愧。”严烈用最后的气力对赫楚雄说。“我,我们对,对你隐,隐瞒了一件事……” 第二章契约 赫楚雄好几次想要按病床旁的呼叫器,从严烈嘴里涌出的鲜血侵染在惨白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严哥,天大的事等你病好了再说……” “好,好不了,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严烈已经无力在去抓赫楚雄的手,只能有乞求的眼神看着他。“这件事我,我和沈峰瞒了你这么多年,不,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是不能对,对你说。” 我上前把严烈从病床上搀扶起来,他无力的依靠在我肩头,呼吸越来越微弱。 “严叔,您听赫部长的话,先治病其他的事以后说。”我平抚严烈的胸口让他呼吸能顺畅些。 “没,没时间了,我,我说的事很重要,和……”严烈上气不接下气说。“和血月有关。” “血月?!”我和赫楚雄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对视。 “在你击毙吴连,吴连雍的一个月前,我,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的内容是一份契约,一份我只要同意就能生效的契约。” “契约?什么契约?”赫楚雄疑惑不解问。“内容是什么?” 严烈气喘吁吁说。“契约的署,署名是一个鲜红色的圆月。” “血月向你提供了一份契约?!”赫楚雄目瞪口呆。 “我,我最开始认为是恶作剧,随,随后我把契约交给沈峰,他从契约内容的措辞以及用词分析出这个人的心理特征与血月吻合,从,从而沈峰很肯定向我邮寄契约的就是血月本人。” “为什么我不知道有契约这件事?”赫楚雄惊悸不安。 “我和,和沈峰商量后决,决定对你隐瞒这件事。” “血月向您提供契约,是不是知道自己穷途末路,想要在被抓获前谈条件?”我问。 “楚雄,我,我一直想问,问你,咱们一起调查的案,案件中,最棘手的是哪一起?”严烈目光严峻。 “最棘手的是C档案,那也是我们三人唯一没有侦破的案子,也是我至今为止遇到最狡猾也是最邪恶的对手,当年我第一次看到留有凯撒名言的案发现场时,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成为我一生的对手。”赫楚雄说。 “我来,我见,我征服……”严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是啊,当年我们三人都认为凶手太猖獗,敢,敢公认挑衅警方,沈峰誓要亲手将其捉拿归案,可,可惜后来这起案子被,被移交。” “当年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起案子的严重性,只单纯的把凶手定义成普通的连环杀人狂,直到后来我渐渐发现凶手与众不同的地方,凶手通过杀人在传递一种邪恶的思想,并在建立属于凶手自己的律法以及规则,长此以往凶手的邪恶会如同瘟疫般蔓延,精神的污染远比肉体的损伤更致命,所以我才成立专案组全力缉捕这名凶犯。”赫楚雄义正言辞说。“这么多年我极力在控制C档案的影响力,就是为了防止凯撒的思想去蛊惑民众。” “这起案子是我和沈峰最大的遗憾,不过知道你一直在暗中调查我就放心了,我,我今天想问的不是C,C档案,除了这起案子之外,还有让你记忆深刻的吗?” “当然还有血月凶案,虽然我们最终是抓到凶手吴连雍,但并不是因为我们通过线索发现了他的踪迹,如果不是他留下破绽,相信血月至今还在逍遥法外。”赫楚雄心有余悸说。“我一度把血月和凯撒相提并论,如果不是血月被击毙,相信他和凯撒一样难以追捕。” “楚,楚雄……我们一起没有破获的案子并不只有C,C档案。”严烈吃力说。 “还有其他的?”赫楚雄眉头微微一皱,细想片刻后说。“不对啊,我清楚的记得只要我们经手的案子,除了C档案之外全都告破。” “血,血月凶案,我们并,并没有破。” “……”赫楚雄大吃一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不,不是啊,吴连雍是被我亲手击毙的,而且从他家里搜出了作案工具以及受害者的遗物。” “是,是谁告诉你,吴,吴连雍就,就是血月的?”严烈问。 “沈峰啊,他通过现场遗留的线索完成侧写,并且锁定了吴连雍,由我带队实施的抓捕。” “不,不是沈峰完成了侧写,是我,是我让他告诉你的。” “你指认的吴连雍?”赫楚雄越听越茫然。“严哥,这中间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契约,刚才我提到的那份契,契约,里面的内容不是条件,而,而是一笔交,交易。” “什么?!”赫楚雄惊讶不已。“契约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当年是我负责对血月的追捕,契约的内容是,只,只要我放弃抓捕,那,那么血月将停,停止作案。” “痴人说梦,他恶贯满盈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居然异想天开和警察谈交易,他……”赫楚雄说到一半发现严烈默不作声看着他。“严哥,你,你答应了?!” “我拿着契约找,找到沈峰,在他确定契约出自于血月之手后,我,我问了他一个问题,到底有没有把握抓,抓到血月,你,你知道沈峰是怎么回答的吗?” “沈峰一向嫉恶如仇,他从来都不会向罪犯妥协。” “那,那是理想主义,我们从警校毕业到从事刑侦一线工作那么多年,在与形形色色穷凶极恶的罪犯抗争中,当初的理想主义早,早就被磨灭,剩,剩下的只有理性。”严烈微微张着嘴喘息。“沈峰对,对我说了实话,说了不能让其他警,警员知道的实话,当年我们掌,掌握的证据和线索,不足以锁定血月更,更别说将其抓捕归案,事实上在血月犯案的五年时间内,根本没有给我们留,留下任何破绽,沈峰甚至都,都无法对其作出完整的侧写,我得到的结论是,除非血月主动犯错,否,否则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抓到他。” “沈峰真,真是这样说的?!”赫楚雄目瞪口呆。 “在得到答案后,我又,又让沈峰评估了血月的心理状况,我想知道以沈峰对血月的侧写,如果血月一直在逃的话,将会有多少无辜生命遇害,我得到一个震,震惊的数字。” “多少人?”我好奇问。 “五年之内被血月谋杀的受害者多达十七名,第一名受害者身上的刀伤多达六十四处,然后后面的受害者刀伤依次递减,到第十七名受害者时,法医只找到一处致命刀伤。” “这一点我也留意到,记得当时我们还专门讨论过,这说明血月在行凶的过程中越来越直接和简单,血月从最开始的泄愤杀人渐渐演变成行为习惯杀人。”赫楚雄说。 “错,错的,这个推断其实是错的,沈峰在看到契约后对血月重新进行了侧写,血月在进化,通过不断杀人进化自己的杀戮技术,血月是一个极其聪明并且不断学习的凶杀,第一名受害者身上刀伤展现出血月的生疏,到第十七名受害者时,血月已经完全蜕变成完美的杀人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血月是完美主义者,身上有一种种建立在处处不满意、不完美之上的,极度追求完美毫无瑕疵的病态想法,这种极端的诉求会迫使血月一直不断的追求完美,但血月展现完美的方式就是杀人。” 我心里暗暗一惊:“就是说,只要血月在逃,他会一直持续不断的杀人!” “我们抓捕罪犯最大的突破口就是罪犯的动机,可偏偏血月是没有动机的,他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病态需求而杀人,受害者没有范围和特点限制,只要出现在血月视线中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目标,所以沈峰才很无奈告诉我,我们永远抓不到一名毫无目随机杀人的杀人狂。” 严烈因为剧烈的咳嗽终止交谈,从他嘴里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苍白的脸如同白纸,我把他搀扶在怀里,却感觉他的体温在慢慢消散。 病床上的传单已经全是血红,我惊慌失措帮他擦拭嘴角的血渍,过了好久严烈的咳嗽才慢慢平复,只是他的声音已经微弱的难以听清。 “受,受害者人数,我让沈峰评估血月如,如果持续作案会造成多大的伤亡,沈峰没,没有给出我答案,因,因为……”严烈气若游丝断断续续说。“因为这个世,世界上根本没有完,完美,这就意味着受害者的人数会不断攀升,那,那将会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可我击毙了血月,从那之后再没有死在血月手上的受害者。” “是的,从那以后就再,再没有受害者,但,但不是因为你击毙了血月。”严烈浑浊的目光中泛起无奈的懊悔。“我,我和沈峰答,答应了血月的契约!” 第三章姑息养奸 赫楚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震惊写满整张脸,似乎都不敢去相信他从严烈那里听到的话。 “严,严哥,你说什么?”赫楚雄心存侥幸。 “我,我和沈峰答应了血月的契约。” “我不是问这个,我想知道你们答应了他什么?” “停止对血月的追捕。” 我看见赫楚雄喉结在蠕动:“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5月12日。”严烈艰难的说出一个日期。 赫楚雄听到后瞬间怔住,瞪大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我在警校时研究过血月凶案的档案,在脑海中很快就搜索到这个日期。 案件卷宗里记载,5月12日,警方在侦破调查的过程中有了重大发现,警员成功从受害者指甲中提取到皮肤组织,推测受害者在遇害前曾和凶手发生过搏斗,并且抓伤了凶手。 警方通过皮肤组织完成DNA检测,结果证实皮肤组织属于公交车司机吴连雍,与此同时秦沈峰也完成对凶犯的心理侧写,结果显示与目标嫌疑人的性格以及行为特征吻合。 警方随即对吴连雍实施抓捕,在行动中吴连雍负隅顽抗最终被赫楚雄当场击毙,事后警方对吴连雍住处进行搜查,发现被藏匿的凶器以及受害者遗物,同时也证明他与多起凶案有关,从而长达五年的血月凶案终于尘埃落定。 而在凶案现场发现关键证据的正是严烈。 “严哥,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血月的契约?”赫楚雄神情慌乱。 “5月9日。” “血月契约出现后的第三天,警方就发现血月的重要线索……”我缓缓张开嘴,血月成功躲避警方追捕长达五年,却在向警方寄出契约后就露出破绽,事情竟然如此的巧合,可景承教过我,巧合往往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人为的安排,所以他从来都不相信巧合。 我猜赫楚雄也不是相信巧合的人,所以他的眼睛瞪的更大。 “是,是你在现场发现的线索,严个,你,你不要告诉我,线索和那份契约有关?” “契约里有血月送上的礼物,他在信中说是自己的诚意,他会等待我的回应。”严烈上气不接下气点点头。“那份礼物就是装在塑料袋中的皮肤组织……” 我大吃一惊:“血月根本没有留下破绽,而是您,您伪造了案发现场!”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赫楚雄同样大惊失色。 “知道,我,我知道,我把塑料袋中的皮肤组织偷偷放到受害者的指甲中,妨碍司法公正、伪造证据以及违反警务人员操守还,还有……还有严重违纪和,和知法犯法。”严烈吃力的点头,满脸都是无奈的愧疚。“我和沈峰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沈峰也参与了?!”赫楚雄瞠目结舌。 “他,他完成的心理侧写和,和皮肤组织就,就是指控吴连雍的铁证。” “玩忽职守!”赫楚雄听到这里勃然大怒,气的连话都说不清。“你,你们是在渎职,是,是在犯罪,犯罪,犯罪!” “对,对不起,楚雄,对不起。”严烈很诚恳向赫楚雄道歉。“但,但我和沈峰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你们在向一名罪犯妥协,耻辱,知道吗,这是耻辱。” “如果耻辱能换取无辜者的生命,我,我不悔。”严烈面如白纸虚弱不堪回答。 “你用错了方式,你应该惩奸除恶而不是姑息养奸,你们的做法是背叛,背叛了你们发誓要捍卫的使命和职责。”赫楚雄怒不可遏。 “我,我们抓不到血月。”严烈直视赫楚雄。“我知道作为一名警察不该说这样的话,但并不代表我们的做法是向血月妥协,我,我和沈峰只是在另一种方法去保护更多的无辜者。” “你们是警察!你们的方法让警察蒙羞,让真正的罪犯……”赫楚雄义正言辞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惊愕不已说。“吴连雍根不不是血月,他只不过是血月用来瞒天过海的假象。” “血月在信中留下吴连雍的皮肤组织,就是等我回应,我和沈峰权衡再三认为答应那份契约是阻止杀戮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所以……” “所以你们就让吴连雍冒名顶替血月?!”赫楚雄火冒三丈。 “我和沈峰调查过,吴连雍虽然不是血月,但他同样也是一名在逃的连环杀人狂,我们并没有冤枉无辜的好人,原计划是先抓捕并且让吴连雍被当成血月,谁知道他会负隅顽抗,结果……” “结果我开了枪,我击毙了吴连雍,他的死让后面的审讯无法进行,死无对证也让血月凶案顺理成章终结,我,我他妈当了英雄,英雄!”赫楚雄重重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我他们傻啊,把你们当成肝胆相照的兄弟,你们呢?你们足足骗了我十多年!” “血月兑现了契约,吴连雍被当成血月击毙后,血月再也没,没有犯过案,这,这就是我和沈峰明知道犯错,却答应血月契约的原因。”严烈声泪俱下懊悔不已。“楚,楚雄,对不起,但,但请你好好想想,这,这十几年来,我,我们间接拯救了多少人。” “当年参与这个案子同事呕心沥血五年,足足五年。”赫楚雄在严烈面前伸出五根手指。“他们中间有些人已经牺牲,但直到现在,血月凶案都是他们引以为豪的荣耀,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坚信自己成功阻止了罪恶,你现在告诉我,五年的心血和付出还有我们所有人承载的荣誉全都是建立在谎言上,他们会因此而蒙羞。” “他们拯救了生命,很多条生命!”我并不是因为秦沈峰也参与此事而为其辩护,我很认同景承的座右铭,结果远比过程要重要,生命是神圣的值得去敬畏和珍惜。“警察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生命安全,如果谎言能做到,我不介意说谎。” “法律和纪律同样神圣不可侵犯。”赫楚雄怒目圆瞪,指着我破口大骂。“别把从景承哪儿学到的东西搬出来,你以为谎言就能拯救生命?那是无能的说辞,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一旦被公布出去,警方的威信会荡然无存,我们在公众心目中会是怎样的形象?和罪犯谈条件甚至还向罪犯妥协,警方的尊严何在?法律的神圣何在?” “您在乎的这些和生命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我据理力争。 “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赫楚雄依旧指着我,转头愤愤不平对严烈说。“这就是你和秦沈峰造成的后果,有人在认同你们的做法,连一名警察都认同,罪犯呢?他们会认为警方原来是没有底线的,可以任意的践踏和挑衅,然后,然后会有更多罪犯肆无忌惮作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将会是第二封、第三封甚至无数封逼迫警方妥协的契约,你们到底是在拯救生命还是在助纣为虐?” 高度决定了眼界,听赫楚雄说完这番话我承认自己目光短浅,这件事的影响比我意识到的更为严重。 “楚,楚雄,你想到的这些,我和沈峰都想到了,我们并没有逃避自己的过错,所,所以在这件事后我,我退出了刑侦一线,而沈峰也申请调到警校,我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就,就是不希望牵连到你。” 我这才知道父亲在警局如日中天时突然隐退的原因,也知道记忆中豁达开朗的严叔为什么后来变的郁郁寡欢不苟言笑,答应血月的契约成为他们两人永远无法放下的沉重枷锁。 啪、啪、啪…… 赫楚雄巴掌接连抽在自己脸上,一巴掌比一巴掌重,严烈用尽最后的气力从我怀中撑起身体抓住赫楚雄的手。 “对,对不起……” “我们三人几十年情分,我把你和沈峰当生死与共的兄弟,你们呢?你们一声不吭瞒了我十几年,血月凶案所有的功劳你们都让给我,我从一名普通警员走到现在,我没在乎自己是什么职务,也没在乎拥有多大的权力,我直到今天还秉承着自己作为一名警察的誓言,我以为你们和我一样,可今天你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上,我是公安部副部长,我代表着整个公安系统,整个警界会因此而成为众矢之的,这个责任你们负的起……” 严烈因为之前太用力,一大口鲜血喷在赫楚雄的身上,他应该这才想起严烈的伤势,连忙搀扶住严烈,声音也随之缓喝:“严哥,你别说了,在这件事上我虽然不认同你和沈峰的做法,但我能理解你们的苦心,不过这是原则性错误,等你病好了,我和你一起承担过错。” “楚雄,我怕,我怕是好不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事,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我和赫楚雄对视:“严叔,还有什么事?” “当年我和沈峰决定对你隐瞒血月契约,可,可事实上……”严烈每说一个字都变的吃力。“关于血月契约的内容,有很重,重要的部分,我,我对沈峰也隐瞒了。” 第四章有生之年 赫楚雄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坐到病床搀扶住严烈,作为警务人员违反操守和纪律与罪犯谈条件已经是后果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听严烈的意思似乎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秘密。 “严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赫楚雄问。 “沈,沈峰,和沈峰的死有关。” “我爸的死?!”我大吃一惊,连忙握住严烈的手。“您知道我爸遇害的原因?” “沈峰遇害前一个月曾经来找过我,他,他告诉我已经有了关于血月的线,线索。”严烈点点头。 “沈峰还在调查血月?”赫楚雄大感意外。 “我们是警察,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和天职,答应血月的契约是最无奈的选择,但我们并没有放弃对血月的调查,这十几年来,沈峰和我一直都在偷偷追查血月的下落。” “我就知道,你和沈峰从来都不是会向罪犯屈服的人。”赫楚雄声音透着歉意。 “沈峰申,申请调到警局除了自责愧疚外,最,最主要的原因是,是想不引起血月的发现,在契约说血月说的很清楚,如果发现警方继续追捕那么将会重新犯案,而警校讲师接触案件档案不会被血月觉察。” “当年沈峰在警队声望之高一时无二,他如果留在刑侦一线前途不可限量,我一直没有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隐退,原来是这个原因。”赫楚雄心悦诚服说。“他永远都没有动摇过自己的信念,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前途默默无闻履行使命。” “严叔,您后来申请从一线退下了去了政治处,也是为了继续追查血月吧。”我问。 “是,但还有其,其他的原因。”严烈点点头。 “还有什么原因?” “那份契,契约,血月在案发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所以沈峰很,很难对其作出详实的心理侧写,但沈峰却从那份契约中发现了血月的心理特征。” “沈峰发现了什么?”赫楚雄问。 严烈断断续续告诉我们。 第一、 契约不是血月亲笔书写,而是从不同的报纸中剪裁拼凑而成,这种形式的信件能反应出罪犯的谨慎,同时也暴露了一个问题,血月很在意自己的笔迹,他担心笔迹会暴露身份,那么就从侧面反应出,警方很有可能在没觉察的情况下接触过血月的笔迹。 第二、 契约是用第一人称的方式书写,这和普通的匿名信截然不同,契约的全文中一共出现十一个我字,这说明血月极端的自我,他在阐述一件事的同时更多是在展现自己,他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在审视将会契约内容的人,从而反应出血月有很强的优越感,而这种优越感的来源很有可能和他从事的工作有关,他会经常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审视别人。 第三、 契约的措辞很精练,给人感觉血月是惜字如金的人,每一个字运用的都恰到好处,可见血月长期从事和文字有关的工作,并且因为工作的需要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尽量用简短的文字来记录事情。 第四、 契约中出现了罪犯一词,原文是:作为一名罪犯,我相信自己有提供这份契约的资格。在这句话中罪犯一词的出现极为突兀,因为在正常情况下,罪犯都存在侥幸心理,在没有被发现或者被抓捕之前都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而血月的言词中却出现了极为矛盾的用词,他把自己首先定义成罪犯,这说明在血月的意识中,他很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在犯罪,从而反应出血月的价值观并不扭曲,或者说他所从事的工作能让他判别犯罪行为。 第五、 契约中还出现了诸如必须、否则、立刻等限定性词汇,说明血月有一定程度的权力欲望,同时也反应出他在现实生活中拥有权力。 第六、 契约的内容不是在协商,而是以通知的形式书写,通篇读下来有很强的威慑和不容更改的感觉。 第七、 契约的断句以及断行在正常书写行为中很少出现,采用一句话一行的习惯,而这种书写方式多见于笔录。 “综上所述,沈峰对血月得出新的侧写,罪犯性格内敛、谨慎、稳重和擅于自我控制,有稳定的工作并且能为其带来一定范围内的权力,而这种权力具有权威和公信力,因此血月应该是一名从事文职的公务员,由此推断血月年龄应该在30-35岁之间,未婚、独居长期接触和律法相关的事情,在加上血月在契约中采用了笔录的方式书写,由此沈峰判断出血月极有可能是……” “警察!”赫楚雄猛然抬起头。“会给罪犯做口供的警察。” “关,关于职务范围,沈峰认为公检法都有可能,因为这些部门的公务员都有机会接触到罪犯,并且为罪犯录口供。”严烈点点头补充。“这也,也就解释清楚,为,为什么我们始终没,没能抓获血月,他极,极有可能在,在事先就掌握警方的动向。” “所以您才会申请调职到政治处,您是想通过对警员政审的机会找出血月。”我恍然大悟。 “海底捞针,我,我用了十几年海底捞针,如果血月就隐,隐藏在警方内,内部的话,我希望能把他,他给揪出来。” 赫楚雄紧紧握住严烈的手:“这些年委屈你和沈峰了。” “严叔,您刚才说那份契约和我爸有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惴惴不安问。 “沈峰遇害前一,一个月他来找我,说关于血月的调查有了突破,我,我记得当时他,他很兴奋,他打算在,在确定后再告诉我,他,他还说等到一切结束,他就去,去找楚雄,他会为自己的过错负责并且承担惩罚,可谁,谁知道……”严烈神情哀伤。“一个月后我,我得到他遇害身亡的消息,我推测沈峰的死很有可能和血月有关,沈峰应该是掌握了关于血,血月的重要线索,所以才,才被灭口。” 听到这里我心如刀绞,但冷静下来细细思索有发现不对劲,我是在抓捕杜织云时发现了秦沈峰的遗体,当时杜织云承认是她谋杀的秦沈峰,并试图以此激怒我,但从秦沈峰的心理画像看,杜织云显然不符合侧写的内容,杜织云也不可能是血月。 唯一的解释,杜织云知道谁是血月,那么这就意味着血月很有可能与凯撒有关。 想到凯撒我心里更是暗暗一惊,景承之前也推测出凯撒很有可能是一名我们身边的在职警务人员,这一点和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不谋而合。 我心里突然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赫楚雄说过他从警几十年来,他心中最难对付的两名罪犯,分别是凯撒和血月。 如果凯撒和血月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呢。 “你在想什么?”赫楚雄应该是发现我神情的异样。 景承再三叮嘱过,在他没有完成对专案组成员分析之前,关于他的猜想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抬头看了赫楚雄一眼摇头搪塞:“没什么,我想起我爸了。” 赫楚雄一听也黯然伤神,拉住严烈的手说:“严哥,我向你保证,你和沈峰这十几年的心血和牺牲不会付诸东流,我会根据这些线索重新追查血月……” “没,没时间了,契约一共有两张,我,我只给沈峰看了第一张,另,另外一张的内容只有我,我知道。” “另一张上面写着什么?”我和赫楚雄异口同声问。 “期限,那份契约是有期限的。” “……”我们面面相觑。“期限是多久?” “只,只要我停止追捕血月,他承诺在,在我有生之年决不再犯案,这份契约将,将会在我死的那一天作废。” 我和赫楚雄都被震惊到,终于明白严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他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严烈伤势太重凶多吉少,但怎么也没料到,血月的契约期限竟然和严烈的生死有关。 先不去评价严烈和父亲与血月签订契约的对错,但至少血月这十几年遵守了承诺,这也吻合父亲对血月的心理侧写,他是一个能严格控制自我行为的罪犯,正因为如此,严烈的死讯会解开血月最后一道封印。 “楚,楚雄,我快不行了,只,只要我一死,血月一定会再度犯案,我本想着在有生之年将他缉拿归案,现在看来怕是没有机会了,对不起,我的错现,现在要你一个人承担……”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做好。”赫楚雄背过头,我想他是不忍严烈在临终前看见他的悲伤。 “答,答应我,一定要抓到血月,他,他是我一生的耻辱和污点,帮,帮我和沈,沈峰弥补这个错……” 严烈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无力的倒在赫楚雄怀中再没反应。 “严哥!”赫楚雄晃动着已经不再动弹的严烈,我按下病床边的呼叫器,赫楚雄悲愤欲绝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声音悲痛却坚定。“我们三人几十年情分情同手足,说好一起共进退,结果留下你和沈峰苦撑了这么久,是我对不起你们,你放心,我赫楚雄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亲手抓捕血月归案。” 第五章血月?凯撒? 赫楚雄发自肺腑的那些话严烈已经听不到了,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频率变成一条直线,鸣响的提示音回荡在病房格外刺耳,冲进来的医生和护士很快放弃了抢救,我看着她们为严烈盖上白床单宣布死亡时间。 赫楚雄快步走出病房,他更像是在逃离这里,我猜他是愧疚的,自责让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曾经的挚友。 医院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在阴霾的笼罩下让人感觉窒息的压抑,赫楚雄就站在雨中,我分不清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我能读懂他的悲伤,因为太深刻蓄满在他脸上每一道皱纹中。 他拿出烟手却抖的无法点燃打火机,烟在雨水被浸湿,他一把将烟捏的粉碎,我再看不见他身上的沉稳和处变不惊,他像一名失去理智的暴徒,拼尽全力将长椅踢的四分五裂。 我就站在他旁边但并没有阻止他,我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父亲遇害时我和他一样,那种溢于言表的伤痛必须宣泄出来否则蕴集在心里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痛。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衣衫,赫楚雄在雨中大口的喘息,负责安保的警员围了上来,我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或许是雨水让赫楚雄渐渐冷静下来,他抹了一把脸转头对我说。 “沈峰在遇害前见过杜织云,我怀疑血月和凯撒有关联,你把血月凶案和C档案并案调查。” “严叔走了,他的死讯是隐瞒不了的,相信血月很快就会获悉,您打算怎么办?” “血月的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会把事情经过详细向上级汇报,并且引咎辞职。” “您不能说!”我斩钉切铁。 “你想我隐瞒?!”赫楚雄剑眉一沉。 “您看的比我远,而且您也说过,我爸和严叔在答应血月契约这件事犯了违反原则性的错误,一旦这件事公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民众不会再信任向罪犯妥协的警方,而罪犯也不会在畏惧能谈条件的警察,在任何时候秩序不能乱,警方的威信不能有任何瑕疵。”我在雨中沉稳说。 “你说的这些我心里清楚,你父亲和严烈虽然是为拯救生命,但他们用了错误的方式,我不能一错再错。” “现在还不是评论他们对错的时候,至少有一点您要肯定,他们延缓了血月犯案长达十几年,这其中挽救了太多无辜的生命,如果在血月再次犯案之前将其抓获,那么他们的付出才有价值。”我正义凛然说。 赫楚雄一言不发凝视我。 “给我一点时间,不管是为了我父亲还是严叔以及我所肩负的使命,我向你保证我会抓到血月。” “你如果抓不到血月,而他又提前公布了契约的事,警方会陷入被动,后果你有没有想过?”赫楚雄情绪平复下来。“民众不但会质疑警方而且还会认为警方故意隐瞒,这将会是关系到整个公安系统的丑闻。” “血月不会公开那份契约的。”我声音坚定。 “为什么?”赫楚雄问。 “血月为什么要向严叔提供契约?”我反问。 “挑衅或者一种尝试?或许血月也没想到他们会答应。” “不,都不是,当年你们追捕了血月五年之久,有进展吗?没有,案发现场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我爸无法对其作出完整的侧写,一切都说明警方无法锁定这名罪犯,既然血月立于不败之地,他为什么还要尝试和警方进行谈判?”我目不转睛看着赫楚雄问。“是血月胆怯还是害怕或者穷途末路想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都不是。”赫楚雄想想摇头。 “对,这些都不是,血月要的是征服,还有什么比一名罪犯征服警察更有成就感的?就是这种成就感让血月安分守己了十几年,我猜血月无时无刻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这足以让血月一辈子都引以为傲,可您有没有想过,血月为什么要给这份契约加上期限?” 赫楚雄眉头紧皱:“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满足感,血月所追求的满足感在严叔身上无法全部得到,血月需要从其他人那里继续获得征服的成就感。”我脱口而出。 “还会有第二封契约!”赫楚雄恍然大悟。 “血月很清楚,严叔在临死之前一定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那么警方势必会重新开始追捕血月,不管谁接手这起案子,我相信都会收到血月的契约,不断的征服才能证明他的强大。”我点点头心思缜密说。“严叔说过血月一直都在进化,最开始他从杀人获取力量,而现在血月是通过精神征服获取力量,这种心理满足注定血月会继续下去。” “你真有把握?”赫楚雄问。 “没有,谁都没有把握抓到一名销声敛迹十几年的连环杀人狂,但我能争取到时间,何况我爸已经完成对血月的心理侧写,在加上严叔的审查已经大大缩小了排查范围,血月如果隐藏在警方内部,我坚信自己能把他找出来。” 赫楚雄在雨中来回走动,我猜这恐怕是他从警生涯中面临最艰难的一次抉择。 “您在严叔临终前承诺过会抓到血月帮他们洗脱耻辱和污点,现在就是您兑现承诺的时候,在我抓到血月之前您必须隐瞒契约的事,当年我爸和严叔为了不牵连您,独自承担了一切,现在就是您偿还的时候,您要背负起他们忍辱负重未完成的使命。” “我一直认为沈峰教导出来的人应该和他一样黑白分明,你在他身边耳闻目染十几年,我却没在你身上看到他丝毫的影子。”赫楚雄停下脚步在雨中看着我。“你越来越像景承了。” “因为我知道,只有成为他那样的人,才能从阴暗中找到潜藏的罪恶,但代价是我必须习惯无时无刻不在的黑暗。” “你在教唆一名高级警务人员妨碍司法公正。”赫楚雄声音低沉。 “引咎辞职是您个人的私事,我无权去干涉和过问,但如果这样做的原因是出于自责,那么您就是在选择逃避,对于一个临阵脱逃的逃兵我没有任何奢求。”我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用这样的口吻去和赫楚雄交谈,但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但如果您选择继续战斗,那么我可以告诉您,我需要您的支持和帮助,我爸和严叔已经走了,您是最了解血月凶案的人,没有您我一个人无法将其缉拿归案。” “我的字典里没有逃避和妥协,我决定引咎辞职是我必须承担过错和责任,让真凶在逃十几年却浑然不知,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赫楚雄神情凝重,说完后从我身边走过。“你有三个月时间……” 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等我回头时只看见赫楚雄宽厚的背影和坚定的步伐,像一尊在风雨中无法撼动的雕像直至渐渐在雨中模糊。 我抹去脸上的雨水默默叹口气,我并没有把握更没有自信,我能在赫楚雄面前慷慨陈词完全是因为景承,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我一直都在暗自揣摩,父亲的侧写判断血月是一名警察,这与景承的推测不谋而合,如果血月和凯撒其实就是同一个人,那么景承通过对专案组成员甄别,只要确定凯撒的身份就不难抓到血月。 当然这仅仅建立在我的假设上,而我需要证明这个假设的时间只有三个月,我默默祈祷在精神病院的景承能早点找到答案。 回到警局我刚换好衣服,苏锦和陆雨晴就回来,她们已经得知严烈去世的噩耗,两人的眼圈还在发红,我暂时没有把血月契约的事告诉她们。 “刚才有警员送来一叠档案卷宗。”苏锦指着办公桌上厚厚的档案说。“说是赫部长让送来了,是不是有新案子?” “看卷宗的日期……”陆雨晴有些惊讶。“这是十几年前的旧案卷宗,难道这些和凯撒有关?” 看着档案我心里清楚,赫楚雄在尽最大的力气协助我,这些全都是当年血月凶案的档案。 “和凯撒有没有关暂时不清楚,不过我们目前要全力以赴从这些档案中找出线索,有一名罪犯我们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将其抓获。” “时间这么紧?那凯撒怎么办?” “并案侦查。” “对了,和这些档案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警员说是赫部长留给你的。”苏锦一边说一边翻看笔记。“这个人叫乔明川,地址是河源路……” “乔明川?!”陆雨晴有些吃惊打断苏锦。 “你认识这个人?” “当然认识,乔老是我的老师很有名的法医,现在已经退休了,之前他可协助警方侦破过很多大案,我记得乔老和赫部长当年是在一个警队。”陆雨晴一边说一边好奇问我“赫部长把乔老的地址留给你干什么?” 我立马明白过来,乔明川当年一定是血月凶案的首席法医,赫楚雄是为了帮我节约时间,让我直接通过乔明川了解血月凶案的始末。 第六章烙印 乔明川布满皱纹的脸上蓄满慈祥的笑,像一位普度众生的菩萨,可谁有能想到这位菩萨一生都与死亡为伍,轮椅上的乔明川因为脑溢血后遗症手抖的厉害,不过曾经被这双手尸检的受害者不计其数。 乔明川看到陆雨晴很是开心,她是乔明川带的最后一批学生,我们从看到乔明川到现在,他似乎把所有可以想到褒奖的词汇毫不吝啬的用在陆雨晴身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陆雨晴害羞的样子。 临来的路上我把血月契约始末告之了她们,并且叮嘱这件事关系重大,在没抓到血月之前对任何人都不能透露。 “乔老,今天拜访您是想了解一下当年的血月凶案。”陆雨晴进入主题。 “我知道,我知道,赫部长给我打过电话,说是警方想完善吴连雍一案的档案,让我全力配合。”乔明川点点头。“你们有什么想了解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血月凶案的档案警方都有记载,为什么赫部长还要我们完善?”苏锦不解问。 “吴连雍可不是一般的罪犯。”乔明川脸上洋溢起自豪,在我们面前伸出五根指头。“我们可足足追捕了他五年,要不是这王八蛋在凶案现场不小心留下皮肤组织,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抓到他。” 乔明川提到这起案子时表情里全是骄傲,我不清楚如果他得知引以为傲的案件建立在一场交易上将会作何感想。 “当时负责这案子的是严……”乔明川突然停止,神情黯然的叹息一声。“严烈也走了,当年我们四人组就只剩下赫部长和我这个半身不遂的老头。” “四人组?” “负责调查吴连雍案件的是严烈,副队长是现在的赫部长,秦沈峰是犯罪心理侧写专家,而我负责的是尸检,我们四人是这起案件的核心警员,后来考虑到吴连雍一案影响极为恶劣,所以对于案件的一些细节并没有对外公布。” “就是说,警方关于血月凶案的档案是不健全的?!”我大吃一惊。 “没关系了,吴连雍被赫部长当场击毙,案子已经盖棺定论,有些事成为秘密被公之于众要好的多。” “乔老,血月凶案还有什么细节没有记录在案件档案中?”陆雨晴问。 “第一个是吴连雍使用的凶器,从吴连雍开始作案到最后被击毙,一共出现十七名受害者,我在尸检过程中发现,吴连雍每次行凶所采用的凶器都不一样。” “档案中关于凶器的记载是一把特制的锥型刀具,难道还有其他的?”陆雨晴问。 “锥型刀具是从吴连雍家中找到的,我在上面发现了受害者的血液,从而被证实为凶器,但事实上这把锥型刀具并不是吴连雍使用的唯一凶器。” “还有其他的?”我眉头一皱。 “最开始的受害者致命伤是由锐器造成的刀伤,但随后的受害者中也有被钝器所击杀,而且我还在尸检过程中发现木屑,他的凶器并不单一,而是在不断演变和完善。”乔明川说起案情变的严谨沉稳。“秦沈峰对吴连雍的心理侧写反应出凶手有完美主义人格障碍,他行凶的过程中一直在追求完美,正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在凶案现场没有遗留对警方有侦破价值的线索,我个人认为这种完美主义不仅仅只反应在吴连雍行凶手法上。” “还有凶器。”我一边记录一边说。 “对,他在追求一种能令他满意的凶器,我认为凶器对于吴连雍来说有某种很特别的意义,更像是某种仪式,可惜吴连雍被击毙,在他家里没有找到我猜想中的凶器,这一点也成为我最大的遗憾。”乔明川点点头。 “仪式?什么仪式?”苏锦好奇问。 “吴连雍行凶最大的特点是,他会在凶案现场用受害人的鲜血画出月亮图案,但除此之外这个图案也会出现在受害者的遗体上,但不是画上去而是烙印。”乔明川不慌不忙对我们说。 “在凶案现场留下特定的物品和标志,这是连环杀人狂用于区别和其他罪犯的方式,说明血月在建立属于自己的标签。”我若有所思说。 “不是标签,至少血月图案不是吴连雍留下的标签。”乔明川很肯定说。 “为什么?” “首先血月图案并不是从最开始就出现,而是吴连雍在被击毙前一年,这个符号才出现在凶案现场,我们推测吴连雍的行凶模式一直在不断的进化和演变,血月具有某种象征意义,但我们始终都没有了解这个符号的含义,后来吴连雍被击毙死无对证,这个疑问估计是没办法再解开。”乔明川冷静说。“而且这个图案并不是一次性成型,图案的形状、大小以及颜色都在不停的改变,直至到最后几名受害者,在他们身上完整的血月才得以完成,我猜想吴连雍一定对这个图案极为满意。” “凶器在不断演变,包括留在案发现场的图案也在演变……”陆雨晴蹙眉沉思良久。“在演变的过程中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吗?” “起初的图案是留在案发现场最醒目的位置,警方赶到时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图案而不是受害者。”乔明川面色沉稳说。“我们分析吴连雍是想向警方传递一种威慑和展现自我,他用这个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强大,注意一点,吴连雍最开始是想要表达自我,这说明他对自己的做法并没有太多的自信,越炫耀什么说明越缺乏什么,吴连雍迫切的想要得到力量,能让他强大起来的力量,秦沈峰结合这一点分析出吴连雍在现实中应该被权力所束缚,他在用杀人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后呢?” “然后图案从最醒目的位置改变到受害者的身体上,手背、胸口以及四肢,没有固定的位置,吴连雍好像在不断的摸索从而找到最合适也令他最满意的部位,直至最后……。”乔明川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额头,那个定型的图案出现在额头后就再没有改变过,而吴连雍被称之为血月也这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用受害者的血在额头画上月亮,这到底有什么含义呢?”我喃喃自语。 “不清楚,这可能是吴连雍凶案不能解开的谜团之一。”乔明川摇摇头。“而且吴连雍在犯案过程中,心理有显著的变化,秦沈峰说吴连雍的这种心理改变极为异常。” “有什么改变?” “最开始吴连雍是先行凶然后在尸体上留下图案,最后他是在受害者活着的时候留下图案再行凶,这说明吴连雍最初的心理行为中有惧怕感,他不敢长时间和活着的受害者相处,反应出吴连雍心理素质其实很脆弱和胆怯,但后来他已经能直面活着的受害者,秦沈峰推测吴连雍甚至在行凶前还和受害者有过长时间的交谈,他是一边留下图案一边与受害者交谈。” “血月的的确确是在进化,他的心理素质随着行凶次数成正比的趋于稳定,从胆怯到漠视再到无畏,他的心理改变的确异常。”我神情凝重说。“凶手对受害者表现出来的应该是轻蔑、厌恶等情绪,但这些情绪中不会有害怕,这说明血月在不断的强大,最开始的血月杀人应该是毫无目的,所以他才会表现出胆怯,后来血月找到了让自己行凶的动机,从尝试性杀人转变成选择性杀人,血月从而才变成一名连环杀人狂。” “秦沈峰也是这样分析,关于这一点其实有另一个线索可以佐证。”乔明川点头。 苏锦:“什么事?” “血月的图案出现在额头后就再没改变过位置,但吴连雍留下图案的方式却改变了。” “他采用了什么方式?” “烙印,在受害者活着的时候烙印在额头。”乔明川娓娓道来。“我们推测吴连雍通过这种方式在受害者临死前去折磨他们,受害者的惨叫以及哀求能极大程度上满足吴连雍,他也从中获取到力量。” “为什么要用烙印?”苏锦心思缜密说。“烙印需要工具和时间,远不如用凶器直接刻在受害者额头方便。” “恐惧源于未知,血月需要的正是受害者所表现出来的恐惧和害怕,比起用凶器在额头上刻图案,看着烙铁放在火里慢慢红会让受害者更加惊恐,因为受害者不知道这块烙铁会在什么时间烙印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烙印在什么位置,更不知道会承受多大的痛苦,受害者在一次次惶恐的揣测中聚集恐惧。”我抬头对苏锦说。 “你的分析很正确。”乔明川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不过,关于吴连雍在受害者身上留下烙印这个细节,还隐含着其他的含义,也从侧面反应出吴连雍另一种心理特质。” 第七章刺客型人格 和乔明川的交谈让我们获悉了更详尽的案件情况,这些资料在我之前所接触到的血月凶案档案中完全没有记录,我猜想这应该是严烈的意思,他是担心完整的档案内容会泄露契约的秘密。 “乔老,关于烙印还反应了吴连雍什么心理特质?”陆雨晴继续问。 “烙印是一种占有行为,最初是用于豢养的家畜身上,方便辨认家畜的归属,而来这种行为演变成最原始也是最久远的刑法之一,烙刑对受刑者具有羞辱性,古罗马的律法中对烙刑有明确的规定,而烙印的位置正好就在额头上。”乔明川说到这里指着书架上一本书,我起身拿给他,看见书名是《古罗马刑法简史》,乔明川翻开书找到一幅插画。“这就是烙刑的实施过程。” 我接过书看到插画中是一名正在受刑的人被捆绑在木桩上,另一名实刑着在他额头上留下烙印,无声的插画通过受刑者的表情展示了痛苦的嘶喊,以及围观者的责骂和羞辱。 这时我留意到受刑者额头上的烙印,竟然和血月留下的图案一模一样。 “我们比对过吴连雍留在死者身上的图案,发现无论是大小和样式都与古罗马刑法中的烙刑吻合,由此推断出吴连雍对律法极为了解和熟悉,秦沈峰从这一点分析吴连雍受过高等法学教育,而吴连雍正是法学院毕业,因为性格问题无法融入社会,因为多次违反规定被法院开除后导致其心理扭曲,通过杀人泄愤。” 听到这里我心里暗想,秦沈峰侧写出血月受过与法学相关的高等教育,也为后来他通过契约证实血月是在职公务员打下基础,但血月用吴连雍来当替死鬼,说明并不是随意挑选的。 血月选了一个和自己有相同文化背景的人,可见血月已经意识到烙印的含义会被警方发现,说明血月行事谨慎即便是栽赃嫁祸也能做到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由此可见血月也是一名高智商罪犯。 最让我诧异的是血月留下图案的来源竟然是古罗马刑法之一,这一点和凯撒极为相同,凯撒奉行的十二表法更为久远,是古罗马刑法的雏形,我在这两人身上发现太多相似的地方。 “烙刑的核心是羞辱,说明血月的行凶具有惩罚性质,那么受害者应该在某一件事或者某方面触犯了血月的法则。”陆雨晴抬起头说。 “这一点我们也考虑过,并且顺着这条线深入调查,但结果却令人失望,所有受害者相互之间并没有关系和交集,而且区域跨度很大,总之我们始终无法找到受害者之间的共同点。”乔明川心平气和说。“直到吴连雍被击毙,我们猜测吴连雍和受害者唯一接触的可能就是公交车,这些受害者应该在不同的时间乘坐过吴连雍驾驶的公交车,但至于吴连雍挑选他们的动机就不得而知。” 这个推测明显是错误的,因为吴连雍根本就不是血月,如果血月遵循古罗马刑法,那么受害者一定触犯了刑法中的罪行,想到这里我继续问。 “乔老,你之前说过,凶手在现场留下的血月图案并不是凶手的标签,那血月的标签是什么?”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吴连雍是不是属于连环杀人狂?”乔明川反问。 “谋杀三人以上,并且在作案期间存在冷却期的罪犯就被定义为连环杀人狂,血月已经符合这些条件。”苏锦说。 “连环杀人狂的最大特征又是什么?”乔明川意味深长问。 “固定!杀人动机、杀人模式以及杀害对象都不轻易改变。”陆雨晴不假思索回答。“这是因为连环杀人狂的杀人行为是为了要满足心目中一个固定的理想目标,但目标的内容扭曲、和现实脱节,但行凶的行为模式却相对很固定。” “在对于吴连雍杀人性质的定义上,我和严烈、秦沈峰以及赫楚雄出现了分歧,我们至今都无法正确和统一的去定义吴连雍。”乔明川说。 “为什么?” “连环杀人狂作案具备冷却期,就是指两宗谋杀间隔的时间,通常情况下冷却期的时间长短不一,因为凶手通过行凶使自己兴奋情绪达至一个高峰后,需要一段时间平静下来,回味并总结这段亢奋经历,但吴连雍没有,有多起凶案是他同时完成,最多一次吴连雍在一天之内连续谋杀三人。”乔明川巨细无遗对我们说。“但行凶的过程和细节却并不仓促,显然他在作案前精心准备过,根据他的作案行为,我们把吴连雍定义为潜行者。” “潜行者?” “刺客人格型行凶者。”我脱口而出。“这种类型的行凶者会在选定侵害目标后对其进行跟踪并尽量逐渐接近,一但出现合适的时机,就会迅速展开攻击,潜行者是连环杀人狂中最危险的类型。” “对,吴连雍的行凶行为很类似于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开膛手杰克,但他却不具备冷却期,我们无法判断吴连雍是如何挑选目标以及动机,秦沈峰结合所有受害者认为吴连雍具有上帝情节。” “上帝情节?”我们异口同声。 “他的行凶过程和方式具有很强的仪式感,普通的连环杀人狂会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但吴连雍却没有表现出这个特点,他展现出来的行为特点像被赋予了某种使命,因此导致吴连雍认为自己行凶是在履行神圣的使命,这些特质是连环杀人狂完全不具备的,所以我们很难去为其定性。”乔明川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最显著的地方就在于吴连雍的行凶具有延续性,而且很明确的在传递这种延续。” “怎么延续?” “在吴连雍凶案中,我们无意中在一名受害者身上发现一条项链,但这名受害者是男性,项链的款式却明显属于女性,由此推断项链并不属于受害者,我在尸检时打开项链里面有一张全家合照,我震惊的发现照片中的女人竟然也是受害者。”乔明川来回看看我们很是得意说。“就因为这个发现让我们推断出吴连雍在行凶过程中最大的特点,每次行凶后吴连雍会从受害者身上取走一件东西,然后在下次行凶完成后,把这件东西留在受害者的身上。” “延续!”我恍然大悟。“血月就是通过这个方式来传递某种使命。” “这些细节都没有记录在档案中,一是为了防止案件的恶劣影响,二是担心有人获悉这些细节后会模仿作案。”乔明川点点头说。 我们若有所思相互对视,因为心里很清楚严烈不让这些细节被泄露,是为了防止血月再犯案时会被警方觉察系同一人所为。 关于血月凶案我们有了全新的了解,起身向乔明川告辞,走到门口听到他对我们说。 “你们想完善这起案子的档案,有必要去见见刘煜。” “刘煜?”我回头一脸诧异。“他是谁?” “他是吴连雍凶案中的一名受害者。” “……”我们大吃一惊。“受害者?” “哦,瞧我这急性,这案子当年我们都签署了保密条约,好多细节我都藏在心里十几年,要不是你们问起来我都快忘了。”乔明川拍拍脑门。“吴连雍凶案在档案中记载一共有十七名受害者,但实际上有十八名,最后一名受害者在遇袭后幸运的活了下来,他也是整件凶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为什么在档案中没有关于这么幸存者的记录?”我连忙追问。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吴连雍在最后一次犯案中有两名受害者,我们就是从其中一名死者的指甲中发现了皮肤组织,推测死者在临死前和凶手发生过打斗,从而通过皮肤组织终于确定了凶手的身份,而另一面受害者就是刘煜,他能活下来真算是一个奇迹。”乔明川叹息一声说。“他是唯一接触过凶手的人,你们应该能通过他了解到吴连雍在行凶中的顺序和过程。” “刘煜现在在什么地方?”苏锦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想了解情况得向赫部长申请,刘煜的档案属于警方绝密。” “为什么刘煜档案会被列为机密?”陆雨晴大感意外。 “最开始我们是打算通过刘煜追查凶手,但他经历凶案后,身体和精神都遭受到严重的摧残,他的意志力被吴连雍彻底摧毁,以至于他不能正常交流甚至不敢去回忆,后来情绪平复后答应和警方配合,但因为他是唯一幸存者,严烈担心凶手会对其灭口,把刘煜列入证人保护计划,并且为其更改了姓名和住址。”乔明川一五一十对我们说。“可没过多久我们就找到吴连雍并且当场击毙,但不清楚什么原因,严烈并没有终止对刘煜的保护计划,我猜严烈是出于好心,希望刘煜能从阴影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听到这里我若有所思点点头,心里明白严烈没有终止证人保护计划,是因为他知道吴连雍并不是血月,他担心血月会杀人灭口,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在保护刘煜。 想到这里我心中猛然一惊,严烈去世导致契约被终止,那么销声敛迹十几年的血月势必再犯案,如果血月得知还有幸存者一定会对其下手! 第八章幸存者 我们在赫楚雄交给我们血月凶案资料中找到刘煜的档案,按照上面的地址驱车前往他所在的城市,刘煜现在的职业是邮政局一名普通的包裹分件员。 我们见到刘煜是在诺大的包裹转运点,空旷的仓库中只有他一人,刘煜的工作是负责将无法查找地址以及不能回邮的包裹归类暂存,当我们站在他面前时硬是没认出来,我看过刘煜的档案,上面的照片中刘煜文质彬彬,透着一股书卷气。 而如今面前的这个人却是一头长发,始终低垂着头不敢与我们有任何视线接触,他就像是这仓库中被人遗忘的包裹,永远都没有人回去注意和在乎。 刘煜现在的名字叫宁平安,我猜这个名字应该是他自己取的,那场浩劫之后他最大的诉求只剩下平平安安。 当我们出示证件时,我明显发觉刘煜的瞳孔在收缩,那是畏惧和害怕的表现,双手拽着衣角反复搓揉,像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发现一般惶恐不安。 “我们想要了解关于血月凶案的一些情况。”我开门见山。 刘煜头埋的更低,他好像没有听见我说的话,转身继续整理包裹,我加重语气重复一次,刘煜头也不回说:“我不想提这件事。” “警方需要你的协助,希望你明白这不是请求而是你应尽的义务。”我说。 旁边的苏锦拉拉我胳臂,估计是认为我太正式:“我们也不想打扰你,但警方目前迫切需要了解血月凶案的细节,你是唯一的幸存者,请你配合警方工作。” “你放心,关于你的情况没有人知道,你还在证人保护计划之中,警方会尽全力保证你的人生安全,我们告诉邮政局是来调查失踪包裹,所以你不用有其他的顾虑。”陆雨晴声音轻柔。 刘煜背对着我们分拣包裹,过了好半天低声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们想清楚知道你遭遇血月后发生的所有事,确切点说,我们想了解血月作案的经过和细节。”苏锦问。 刘煜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一动不动站在凌乱破损的包裹前,等他转身时我从他眼中看到焦躁和愤怒。 他站到我们面前,捋起低垂在额前的长发,情绪失控的冲着我们质问。 “这就是经过,这就是过程……” 我们惊诧看见他额头触目惊心的伤疤,明显是烫伤虽然经过整容修复,但依稀能从模糊的轮廓看出那是一个圆形的图案。 我心里猛然一沉,那是血月留在刘煜额头上的烙印,那已经不仅仅是一处伤疤,而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清除和平复的噩梦。 刘煜用力拍打自己额头。 “这就是经过……” 然后卷起袖口露出双手。 “这就是经过……” 再当着我们的面拉开衣服裸(和谐)露出身体。 “这就是经过……” 最后他脱掉裤子,下身赤裸的站在我们面前。 “这就是经过!” 刘煜像失控的疯子,张开双手展示自己身体,并且大声向我们咆哮。 “义务?你们的义务呢?我被抓的时候,你们在什么地方?我被折磨的时候你们在什么地方?现在你们给我说义务,我凭什么要帮你们?” 我们瞠目结舌望着面前的刘煜,并不是因为他的质问而是他全身上下触目惊心的伤疤,两只手臂上分别被规整对称的留下五个血月烙印,身体上是横七竖八的疤痕,就像一张被割烂的画布,我在心里默默细数。 一共三十四处伤疤。 而刘煜裸露的下(和谐)体没有生(和谐)殖(和谐)器,像被阉割的牲口残忍而怪异。 我现在开始相信乔明川说的那句话。 刘煜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对不起。”我诚恳的道歉,但我相信这三个字比起刘煜身上那些伤疤来说,对于他没有丝毫的意义。“我无法去体会你曾经的遭遇以及承受的痛苦,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我只能表示遗憾,但这绝对不是我们所期望的结果,我们来找你也正是为了防止你所经历的悲剧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我们知道让你重新回忆形同让你再承受一次痛苦,但警方需要了解案情的详情,而你是唯一能协助警方的人,不谈什么义务和权益,最起码你应该不会希望再有悲剧发生吧。”苏锦的声音里充满同情。 “你们从来就没想相信过我说的。”刘煜的情绪有些平复。 “你们指的是谁?” “警察,当年办案的那些警察。”刘煜明显对我们的身份有很强的抵触。 “我们相信证据和客观事实,你所谓的不相信可能是误解,当然我也不排除有遗漏,所以才希望你能重述一次案发经过。”我语重心长说。 刘煜穿好衣服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低垂的头发遮挡了他的眼睛,他缓缓坐到包裹上声音低沉。 “我可以再说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只想以后的日子能平平安安渡过。” “你被列入证人保护计划,所以我们查不到你之前的档案,你的职业是?”苏锦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记者。” “你还记得自己遇袭当天的情况吗?” “我想忘掉,可身上这些伤痕无时无刻都在让我想起当天发生的一切。”刘煜的话语中透着绝望。 “能不能详细向我们讲述一下?” “那天我完成一起采访准备开车回家,上车后突然有人从后座袭击了我,那人用帕子捂住我口鼻,很快我就失去了知觉……” 回忆对刘煜来说无疑是不堪回首的煎熬,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在痛苦中沉浸过。 我用低缓的语速向我们讲述自己的遭遇,等他再一次醒来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睛被黑布所遮盖,他依稀能味到空气中弥漫着肉被烤焦的味道,还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走动,还有如同雨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直到后来刘煜才知道,当时躺在他旁边的是另一面受害者的尸体,他所听到的水滴声正是那名受害者从尸体上滴落的鲜血。 他开始挣扎,却发现自己被紧紧捆绑,他眼睛的黑布就是那个时候被摘除,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任凭他大声的喊叫也没有人回应,那里仿佛是一间密闭的房间,袭击他的人好像根本不怕他的声音会被别人听到。 更让刘煜害怕的是自己被剥的一丝不挂捆绑在一个冰冷不锈钢台面的桌子上,虽然台面经过擦洗但很多干涸的血迹还残留在缝隙间,相信这台面经常被鲜血所浸泡。 房间的灯光很昏暗,透着霉味的气息伴随焦愁弥漫在空气中,刘煜转头就看见另一个台子上那个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人,那人的颈部有一道细长的刀伤,鲜血就从伤口滴落在地上。 刘煜这才意识到那是一具尸体,最诡异的是尸体的额头有像月亮图案的烫伤,这时从灯光无法照射到的角落中,他看见一个人走过来,任凭他如何哀求那人也无动于衷,甚至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好像在那人眼中刘煜根本不存在。 “你见到那个人的样子没?”陆雨晴紧张问。 “没有,那人戴着黑色的头套,我只看见那人的眼睛。”刘煜心有余悸回答。 “身高和体型呢?”苏锦一边记录一边问。 “身高大约在1.65-1.70之间,体型有些偏瘦。” “然后呢?”我冷静问。 “房间里有火盆,那人拿着一个木柄的铁器,末端是圆形和尸体额头上的图案大小一样,那人把铁器放到火盆中,然,然后拖了一把椅子坐到我旁边。”刘煜说到这里声音都在发抖。 “坐到你旁边干什么?” “磨刀!” “……”我们抬头相互对视。 刘煜不断在蠕动喉结:“那人很仔细的磨刀,动作缓慢有力,刀刃每一次和磨刀石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刺激我的耳膜,那是我经历过最漫长的时刻,有那么一瞬我甚至希望那人早点杀掉我,那磨刀的声音远比死亡让我更恐惧,直到现在那声音也会出现在我的噩梦中……” 秦沈峰分析过血月的心理行为,血月在追求受害者的恐惧和害怕,这些会让其感到满足和强大,血月虽然在制造杀戮,但真正让血月享受的却是杀戮的过程。 “那人还抬头看我,一边磨刀一边看我,我的嘶喊和痛哭在那人面前好像是一场表演,那人无动于衷却又很陶醉的注视我的一举一动。”刘煜胆战心惊说。 “你和血月有过交谈吗?”苏锦问。 “有过,但不是交谈,是那人对我说过一些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就在那人磨完刀后,我看见那人走到火盆前凝视里面的铁器,然后像在进行什么仪式一般低吟。” “血月说的是什么?”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刘煜不假思索回答,我相信这些话是他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诅咒,所以每一个字都亦如他额头的烙印刻骨铭心。 第九章金灯台 陆雨晴通过手机在网上找到这段话的出处,但丁《神曲》的天堂篇中出现过这段话。 我对《神曲》并不陌生,杜织云就是通过《神曲》来杀人,无独有偶杜织云是最后见到秦沈峰的人,而秦沈峰遇害前追查的正是血月。 从《神曲》节选的段落无疑再次将血月和凯撒联系在一起。 “你还记得囚禁你的房间是什么样的吗?”苏锦的提问打断我的思绪。 “白色,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那间房子像是经过特别改造,屋顶全是用镜子镶嵌,我被捆绑的台子是圆形的,前面摆放两个火盆。”刘煜记忆犹新,他越是这样我反而越觉得他可怜,如此痛苦的经历已经牢牢印刻在他脑海中。 “为什么要用镜子镶嵌屋顶?”陆雨晴疑惑不解。 “因为我只要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刘煜战战兢兢回答。 “看见自己!”我突然瞪大眼睛。“受害者整个被虐杀的过程都会通过屋顶的镜子看的清清楚楚,血月是想受害者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 “血月凶案有太多没解开的疑团,其中血月行凶的地点至今没有被发现,如果按照刘煜的描述,那个地方不像是随便挑选,相信所有受害者都是在那里遇害然后再被抛尸。”苏锦心思缜密说。“我们可以从房间的布置入手,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还要请你再回想一下,房间里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陆雨晴问。 “那个地方没有灯,光亮来源于房间四周烛台的火光,还,还有一个水池,那个人会用里面的水洗手,还会把水洒到额头和身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你当时有大声呼救吗?” “有,我用尽所有的气力喊叫。” “血月没有阻止你?”我若有所思问。 刘煜摇摇头。 “血月没有阻止说明并不担心会被人听到,由此可见房间的周围应该没有住房,推测不在城区之内。”我揉了揉额头说。“这个范围太大了,根本无法确定行凶地点的准确位置。” “这些情况我当年就向警察反应过,他们说的和你们一样,我认为你们了解这些完全是浪费时间。”刘煜似乎对我们并不报以希望。 “《神曲》的天堂篇……”陆雨晴在旁边喃喃自语。 “你想到什么?”我问。 “白色代表圣洁,火象征着庄严,圆形的台面像是祭坛,你们说血月有没有可能在进行什么和宗教有关的仪式?”陆雨晴说。 我想了想连忙重新问刘煜:“你在房间里看见的烛台是什么样的?” “和寻常的烛台不一样,有七个烛台连在一起,下面有一个可以用来手持的把柄,整个烛台在火光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刘煜回答。 “七个连在一起的烛台?!”陆雨晴连忙拿出手机,很快找到一张图片放到刘煜面前。“你看见的烛台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刘煜看后很肯定点头,那张图片上的烛台很西式,一共有七个灯盏。 “金灯台!”陆雨晴大吃一惊说。 “这个烛台有什么含义?”苏锦问。 “金灯台在宗教中有很神圣的含义,象征着无所不能的神,用光明照亮黑暗来救助众生之苦。”陆雨晴说。 “白色代表神圣、火象征庄严……”我重复陆雨晴之前说过的话,顿时恍然大悟。“我爸对血月的侧写一定都没错,血月果真有上帝情节,所以才会把房间刻意布置,白色是天空的颜色,火和圆形台面是祭坛,而水是宗教中用于洗礼的圣水,再加上象征神的金灯台,血月在把行凶的地方布置成自己想象中的天堂!” “血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行凶,而是在惩罚罪恶,所以血月的行为模式中存在使命感和神圣感。”苏锦也反应过来。 “血月在念完《神曲》的节选后又做了什么?”陆雨晴连忙对刘煜继续追问。 “那个人低吟完之后,拿起被烧红的烙铁在我双手和额头上留下烙印……”刘煜回想到这里,表情中露出惊恐和畏惧,他不停蠕动喉结,好像即便已经过去十几年,他只有回想起当时的片段依旧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停止了片刻后才继续说。“最后那人把烛台上的蜡烛滴落在我被烫伤的伤口上。” “血月在完成某种仪式……”我眉头紧皱思索良久,抬头看着刘煜问。“血月如果认为自己的行为在惩罚罪恶,那么血月在行凶前一定会先告诉你罪名,你的罪名是什么?” “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刘煜脱口而出。 “就这一句?” 刘煜点点头。 没有了景承我们等于失去一本百科全书,所有的资料都只能借助手机在网上查找,很快陆雨晴搜索到这句话的来源。 在创世纪中,神曾向人立约,血代表了生命,因此神告之众人,凡是流信徒的血或者谋害他们性命,无论是兽还是人,神都必讨其罪。 “你,你曾经伤害过其他人?”我回头看向刘煜吃惊问。 “我不清楚这里的伤害该如何定义,我曾经是一名记者,以报道事实为主,我也不知道我报道的那些事有没有伤害到其他人。”刘煜低着头回答,但情绪似乎又开始波动。“如果就因为这个就要让我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那是不是所有记者都该死?可为什么偏偏要选我?” “我们很难定义血月的行凶动机,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血月判断为连环杀人狂,血月的行为模式极其异常和极端,所以正常人难以去明白血月的内心世界……”我本想去安慰刘煜,突然想到了景承,如果他在这里多好,还有谁比他更清楚一个疯子的内心呢。 “然后呢?然后血月对你做了什么?”苏锦继续问。 刘煜欲言又止,身体也随之开始颤抖,但这一次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我看见他握成拳头的双手上青筋暴露伴随着牙齿摩擦的声音,像是恨不能把那个对自己造成难以磨灭伤害的人撕咬成碎片。 “那人切掉了我的生(和谐)殖器……” 我们无语的对视,对于刘煜的遭遇已经不是言语能安慰的,他之前脱去衣服的时候我留意过他的下体,整个生(和谐)殖器被切除的很干净,第一眼看到时候我甚至都有些震惊,刘煜看上去如同一个畸形的怪物,难怪他提到这里会咬牙切齿。 “男性生(和谐)殖器被割伤后会导致大量出血,如果抢救不及时会很快死亡,为什么你还能活下来?”陆雨晴诧异问。 “那个人没打算或者说计划中,我不应该是因为这个而死,所以那人在切除我生(和谐)殖器后用烙铁按在伤口上。” “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止血办法。”陆雨晴恍然大悟,不过我看见她下意识舔舐了嘴唇,我猜她是想到刘煜经历的痛苦后不寒而栗。 “血月的行凶目的中有很强的羞辱性,切除生(和谐)殖器对男人身心就是极大的羞辱,如果说血月是按照古罗马刑法在实施杀人,但奇怪的是,古罗马刑法里并没有关于这个刑法的记载,当年专案组分析血月采用古罗马刑法的结论可能有待商榷。”我沉声说。 苏锦似乎想到什么:“屋顶上镶嵌着镜子,而你眼睛没有被遮蔽,那么血月的行凶过程你全程都有目睹?” 刘煜再次艰难的点头。 “血月用的凶器是什么?”苏锦连忙问。 “一把有三面刀刃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是那个人专门制作出来,很长像一根锥形的铁刺,那个人就是双手举着铁刺,站在我面前一下又一下用力刺入我身体,当时我甚至希望那人能痛快的了结我,最后一下是刺入我心脏,我也随之昏死过去,等我再清醒已经在医院。” “你身上一共有三十四处刀伤,而且还有一刀刺入心脏,你,你是怎么活下来?”我很吃惊问。 “心脏异位,我的心脏在右边,所以那人最致命的一刀没有伤到我要害。” 我不知道该不该为刘煜活下来而庆幸,他的生命奇迹是建立在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中,我无法去想象身体被人一刀一刀刺入是什么感觉,或许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唯一的奢求恐怕就是早点被杀死从而结束痛苦。 我们了解完情况后准备离开,好几次想对刘煜说点什么,但看见他背身默默收拾包裹,我猜他应该不想和我们再交谈。 走到门口时突然刘煜低缓的声音传来:“你们来找我并不是因为想了解凶案的情况。” 我们一愣转过身看向他,我很诧异问:“你想说什么?” “血月又出现了吧。” “……”我们瞬间大吃一惊,血月契约只有严烈和秦沈峰知道,而秦沈峰甚至都不清楚契约的限期,我看着刘煜半天没反应过来。“你,你怎么知道?” “当年我告诉过警方一些事,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刘煜慢慢转身望向我们。“看来我猜的没错,血月又出现了……” 第十章引蛇出洞 刘煜应该能从我们的反应中证实自己的猜想,那一刻在刘煜脸上浮现的惶恐和畏惧更加深刻。 想要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势必不能再隐瞒,我点头承认:“是的,当年警方对血月身份的判断出现偏差,真正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可你又是怎么知道吴连雍不是血月?” “那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像游荡的幽灵,头套遮挡了那人的样子,我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一双眼睛,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眼睛吗?”刘煜低埋着头像我们描述。“或许你们会联想到凶残、暴戾、冰冷或者恶毒等诸如此类的词语。” “难道不是?”陆雨晴好奇问。 “不是。”刘煜很肯定的摇头,然后说出一个让我们意料之外的形容词。“温柔。” “……”我慢慢张开嘴。“温柔?” “像清澈见底的潭水般温柔,我看不到杀戮也没有戾气,那人一次次用铁刺刺入我身体时,我感到了绝望和痛苦,但这十几年来伤口早已愈合,我也忘记了当初的剧痛,唯一让我刻骨铭心的就是那双眼睛,那人一边温柔的注视着我一边毫无怜悯的虐杀。” 刘煜的描述让我后背都隐隐发冷:“警方在击毙吴连雍以后一定让你辨认过凶手,是不是当时你发现吴连雍的眼睛和你看见的不是同一个人?” “警方的确让我辨认过吴连雍的尸体。”刘煜指着自己的头。“击中吴连雍的子弹刚好打在他脸上,我看到他时已经面目全非。” “那你怎么能判断吴连雍不是血月?”苏锦追问。 “那人在我身上留下烙印时,用手触摸过我的伤疤,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完成的杰作,那人的手很纤长而且我能感觉到与众不同的细腻。”刘煜似乎又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人靠近我时,我能闻到很淡的幽香。” “温柔的眼睛、纤长而细腻的手还有身上散发的体香……”我一怔,瞪大眼睛直视刘煜。“血月是一个女人!” “对,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刘煜点点头。 “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没有在档案资料中出现过?”苏锦和陆雨晴也大惊失色。 “严烈在临终前说出了所有秘密,但也没有提过这一点。”我疑惑不解。 “因为这个线索在我告诉警方后很快就被否定,警方认为我当时在恐惧的情况下意识判断出现混乱,最有力的反驳证据就是血月如果是女人,那么她无法完成之前的谋杀,警方认定血月是一名男性,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就是说当年警方在调查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错误,以至于整个案件的调查方向完全错了。”苏锦说。 “如果血月是女人,那么她在案发现场留下的线索已经行凶过程会表现出特定的女性行为,但我爸对血月的侧写里却并没有提及,难道……”我眉头皱的更紧。“难道我爸对血月的侧写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警察不相信我,认为我意识混乱,但我很清楚自己眼睛看到的,所以我知道吴连雍并不是血月,即便这件案子告破,但我还是坚持改名换姓躲起来,我知道……”刘煜喉结再次蠕动一下。“那个人早晚会来找我。” 从刘煜那你离开后,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默不作声思索,从乔明川口中我们得知了案件的细节,刘煜告之了我们血月行凶过程,最大的收获和疑团现在都集中在血月的性别上。 “你们对刘煜的话怎么看?”我一边开车一边问。 “乔老说血月属于潜行者,具备刺客型人格,在作案之前会长时间跟踪目标然后伺机下手,女性会让人放松戒备便于接触目标。”陆雨晴在后座说。“我认为刘煜反应的情况值得我们注意。” “当年参与血月凶案侦破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员,他们不可能忽略如此重要的线索,我认为之所以没有关注这条线索是有原因的。”苏锦明显和陆雨晴观点不同。 “说说你的想法?”我问。 “首先,刘煜在被袭击后遭遇到惨绝人寰的折磨和摧残,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保持清晰的意识和判断能力,警方认为刘煜意识混乱并不是没有道理,在他的描述中血月的眼睛很温柔,还有纤长细腻的手以及幽香,这些臆断中无不保护一个感觉,安全!”苏锦心思缜密分析。“刘煜在绝望中最想得到的是被拯救和安全,当这种期盼不可能实现时,他开始把希望寄托在血月的怜悯上,所以才会出现主观意识的混乱。” “你的意思是说,刘煜看到的都是他精神崩溃后的幻想?” “对,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还能从另一点证明。”苏锦点点头。 “哪一点?”陆雨晴问。 “血月凶案的档案资料记载中,所有遇害的十七名受害者中男性占多数,按照血月的行凶习惯,先是跟踪然后袭击最后带到秘密的房间杀害,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血月如果是女人,要袭击比自己强壮的男性显然充满风险和未知的变故,而且在袭击成功后,要将受害者带到行凶地点,假设血月是女人,那么血月又如何有气力能搬运男性目标呢。” “理论上你的分析没错,但不能以偏概全,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孱弱,而且刘煜提到血月的身高在1.65-1.73之间,那么有这样身高的女人不代表没有力量。”陆雨晴据理力争。“至少你的分析不能完全推翻血月是女人的假设。” “文彬,你有什么想法?”苏锦估计是感觉自己的分析的确不够全面。 “性别不同表现出来的行为模式以及心理也会截然不同,血月在长达五年的行凶中,我爸都没有发现血月有任何女性特征的心理行为,从这一点上我也不确定刘煜所说,但是……”我揉了揉额头一筹莫展。 “但是什么?”她们异口同声问。 “我经历过生死而且不止一次,虽然最终都有惊无险化险为夷,但临死前的记忆似乎特别深刻,那些瞬间和片刻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在我脑海,比如梦里或者我静坐的时候,那种过程很短暂但却真实,短短的一瞬仿佛让我重新经历一次曾经的凶险,所以……”我重重叹口气。“所以我又相信刘煜说的话,毕竟在那一天所经历的一切是他这辈子都无法遗忘的噩梦,痛苦会让人记忆变的深刻。” “这么说你也认为血月是女人?”陆雨晴问。 “不知道,我现在很矛盾,一时间无法去判断,何况这条线索是建立在刘煜的回忆上,没有任何证据去支撑,单靠我们的猜测只会让血月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要,要不我们去精神病院吧。”苏锦把头伸到前面。 “我也这样想过,把血月凶案的事告诉景承,或许他能找到突破口。”陆雨晴也点点头。 我何尝没想过去见景承,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完成,比起血月来说凯撒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追踪凯撒这么多年终于找到破绽,我必须确保景承心无旁骛查出凯撒的真实身份,在此之前我不会去打扰他。 “我们只有三个月时间,如果抓不到血月的话赫部长会公布契约的事,很难想象一旦被公众得知警方向罪犯妥协并达成交易会有怎样的后果。”陆雨晴在旁边提醒我。“这一次我们不仅仅是抓一名凶手,我们担负着挽回警方声誉的重则。” “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公开,可现在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根本无从下手啊。”苏锦心急如焚说。 “派出警员对刘煜实施保护,血月凶案过去十几年,刘煜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等待血月的再次出现,我猜血月要是知道刘煜还活着,一定会来弥补自己的过错。”我若有所思说。 “你为什么确定血月会再次向刘煜行凶?”陆雨晴问。 “我爸对血月的侧写表面,血月有近乎极端的完美主义,如果行凶对于血月来说是完成某种使命,那么血月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使命有瑕疵。” 苏锦想了想:“刘煜被列入证人保护计划,他的信息是严格保密的,血月应该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如果血月知道了刘煜还活着呢?”我意味深长问。 “血月会找到刘煜并且完成行凶。”陆雨晴偏头看我一眼。“连我们都是才知道刘煜活着的事,血月又怎么可能知道。” “丛林中捕食猎物并不一定要去追逐厮杀,有时候你只需要以逸待劳静静等在水池边,猎物自己也会送上门。”这句话是很早之前景承对我说过的,我现在才真正体会话中的深意。“血月不知道,我们可以告诉让血月知道……” 第十一章破绽 对于一个拥有完美主义人格的凶犯来说,刘煜的幸存无疑是血月使命中最刺眼的污点,我们根本不需要去追捕血月,只需要给血月一个自投罗网的理由就可以。 “刘煜就是那个能引来猎物的水池,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很简单,告诉猎物水池的位置便好。”我声音很坚定。 “你这样的做法是在违反纪律,刘煜被列入证人保护计划,他的行踪必须绝对保密,如果你把刘煜的下落透露给血月,万一血月得手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苏锦坚决反对。 “所以才要加强对刘煜的保护,他或许是我们抓到血月唯一的筹码。” “他不是筹码!他是一名身心被折磨了十几年的受害者,你这样的方式无疑让他再面对一次血月,你不认为这很残忍?”陆雨晴同样也不赞同。 “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在三个月之内抓获血月的办法?”我抬头从后视镜中看着她们。“结果比过程更重要,何况这个结果是我们必须得到的。” “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景承。”苏锦和我对视。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赫楚雄也这样说过,我分不清是因为和景承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真的被他所影响,还是我本身就和他一样,只不过那个真实的自己正在慢慢被唤醒。 “相信我。”我的声音中没有丝毫质疑。“他如果在这里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这件事必须向赫部长请示,你不能擅作主张。”苏锦态度严肃。 “你认为赫部长现在还有选择吗?”我看向苏锦一本正经问。 “就算参用你的计划,可透露刘煜的信息总要有一个理由吧,到现在其他人并不知道血月还活着,我们冒然公布刘煜的资料无疑是掩耳盗铃,从档案资料分析得出血月的智商很高,血月一定会清楚这是一个陷阱。”陆雨晴说。 “所以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血月。”我胸有成竹回答。 “什么时机?” “血月能遵守和严烈之间达成的契约,那么一定会在得知严烈去世后继续犯案,赫部长让我们将血月和凯撒并案侦查,血月肯定会来找我们。” “血月找我们?!”苏锦和陆雨晴大吃一惊。 “血月享受的不是杀戮,而是征服,罪犯对警察的征服,这种逆向的权力让血月得到空前的满足感,以至于血月能遵守契约十几年,严烈的去世也让血月的征服感荡然无存,因此血月会故技重施。”我冷冷一笑回答。“相信很快我们就会收到第二封契约,而那个时候我们就能用刘煜还活着的事为理由拒绝。” “你确定这个办法有效果?”陆雨晴不太确信。 “肯定有效果。”我不假思索点头。“在血月凶案中,严烈还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 “血月向严烈提供契约的时间。” “什么意思?”她们一脸茫然问。 “你们有没有想过,血月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契约?”我认真问。 “我们不是分析过,血月在追求一种精神层面的满足,一向是罪犯对警方认罪伏法,但血月却做到了让警方向罪犯妥协,在血月心中这是一种力量的展示。”陆雨晴说。 “我之前的确是这样理解的,不过现在这个解释或许不够全面,血月提出契约除了满足感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自我保护。”我脱口而出。“我们之前并不知道还有第十八名受害者的存在,而警方对外公布的血月凶案资料中也显示只有十七名受害者,可问题是血月很清楚还有一名没有公布的受害者,那么警方为什么要隐瞒这名受害者呢?” “存活!”苏锦猛然一惊。“血月一直都知道还有一名幸存者!” “所以血月才会向严处长提出契约,血月是担心这么幸存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从而让警方抓到自己。”陆雨晴恍然大悟。“出于自我保护,血月选择了暂时销声敛迹。” “我看未必,血月沉寂十几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寻找这名幸存者,刘煜对于血月来说如同一枚定时炸弹,血月想要安全就必须清除这枚炸弹。”我说。 “如果刘煜的存在对于血月是威胁,那血月为什么不用刘煜当契约的条件?血月的契约并不是在尝试,说明血月很肯定严处长会同意契约,那么就是说无论血月提出什么条件,严处长都会答应。”苏锦说。 “血月需要喘息的时间,如果血月用刘煜当条件,无疑是告诉警方刘煜的重要性,所以血月不会冒这个险……”说到这里我突然一怔,猛然一脚刹住车。“血月在最后一起凶案中一定留下了破绽,而且这处破绽对于血月来说是致命的,血月没有料到会有受害者侥幸存活,血月担心幸存者暴露这处破绽因此才停止行凶,目的是为了修复和弥补自己的过错。” “这么说刘煜所目睹的行凶过程中就有血月的破绽。”苏锦立马来了精神。 “可是在刘煜的描述中,并没有特别重要的发现啊?”陆雨晴说。 “不,刘煜的讲述中有很多值得调查的地方。”我转过身看向后座的她们。 “调查什么?” “严烈在临死前说过,血月在长达五年的行凶时间里一直在不断的进化,这一点从血月留在受害者身上的伤口就能看出来,最开始的案件中死者身上有多大几十处伤口,而且分布凌乱并且深浅不一,但到最后血月行凶变的果断准确,在死者身上只留下一处致命伤。”我不慌不忙说。 “刘煜也提到这一点,他亲眼看到过旁边受害者尸体,致命伤是颈部的一刀。”苏锦点点头。 “那为什么血月对刘煜却不是呢?”我用手指在身上画出刘煜伤口的分布。“他身上的伤口多达三十几处,而且按照刘煜的描述,血月双手持凶器刺向他身体,动作重复的袭击受害者这是一种泄愤的行为,这与血月的进化完全相悖,不符合当时血月的心理特质。” “刘煜和其他受害者难道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陆雨晴说。 “不仅仅是伤口,在刘煜之前的受害者虽然被杀害,但尸检显示血月在行凶的过程中都没有虐待和折磨过死者,而刘煜是唯一被虐杀的受害者,这中间一定有其他原因,我推测刘煜应该在某件事上触怒了血月底线或者说是血月的法则中所禁忌的。”说到这里我看向苏锦。“你从这方面入手调查,刘煜的职业是记者,你调查他在遇袭前后一年之内所有的报道,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 “那我干什么?”陆雨晴问。 “血月是按照古罗马刑法惩处受害者,我在警校时对西方刑法简史有过研究,纵观西方刑法的发展史从未出现过对生(和谐)殖器切除的记录,只存在于个人行为的私刑之中,而且古罗马对身体有美学崇拜,所有的刑法中都没有宫刑。”我目不转睛看着陆雨晴说。“血月切除刘煜生(和谐)殖器这个行为很特别,在以往的凶案中都没有出现过,我猜想这个举动不仅仅是对刘煜身体和精神的摧残,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我明白了,我从这点去调查,看看能不能在古罗马刑法中找到关于宫刑的记录。”陆雨晴点点头。 “那你呢?你打算做什么?”苏锦问。 “景承不在很多事我们短时间无法得到答案,刘煜额头上的图案乔明川说来源于古罗马刑法,但刘煜描述血月行凶的房间布局是天堂,这印证了我爸对血月侧写中有上帝情节的分析。” “既然血月有上帝情节,把自己当成神去惩罚罪人,你们说血月是不是在通过杀人完成某种仪式?或者是祭祀什么的?”陆雨晴问。 “我看还真有可能,受害者被血月当成了祭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血月祭祀的对象又是谁?”苏锦一筹莫展。 “既然把房间布置成天堂,而且还有金灯台,不用想也知道血月祭祀的是上帝。”陆雨晴回答。 “血月有完美主义情节,任何行为和逻辑都不会存在错误和混淆,但血月的行凶过程却充满了矛盾和不合理。”我说。 “为什么?” “据我所知古罗马的宗教是吸收希腊宗教和神话才形成的,但其中并没有天堂的概念,血月一边信奉自己的神,一边用采用另一种宗教的刑法,我认为这说不通,所以关于血月图案的来源恐怕还有其他解释。”我条理清晰对她们说。“因此我打算去找一位对宗教熟悉的人重新调查血月图案的来历。” “我们身边除了景承之外,好像没有谁对宗教熟悉啊。” 我抹了抹嘴深吸一口气:“我刚好认识这样一个人……” 第十二章红龙 再次见到杜织云是在监狱的特殊监区,这里关押着重度精神病罪犯,看守等级甚至远远超过重刑犯监区,这里的监室和设施都有别于监狱其他地方,主要的原因是防止罪犯在精神失控的情况下自残。 而杜织云从服刑以来一直都是单独关押,负责看守她的狱警告诉我,杜织云恐怕是这里最危险的犯人,没有之一。 透过监视的观察窗我见到背对着我的杜织云,事实上首先引起我注意的并不是她,而是监室墙上那些血红色的画,在光线中勾画出图像的血红线条发黑,但画作不管是构图还是比例都堪称完美,只是画面的内容让人触目惊心。 那副画像倒立的沙漏,一共由十三层组成,我不是那种有耐心去和神学有关书籍的人,所以景承曾向我讲述过但丁的《神曲》,他向我描述了但丁去过的世界。 那是一个充满苦难和痛苦的地方,如同一个大漏斗,中心在耶路撒冷,从上到下逐渐缩小,越向下所控制的灵魂罪恶越深重,直到地心,恶魔掌管漏斗顶端。 画家波提切利通过但丁的描述画出流传于世的名作,而如今这幅画作就被杜织云画在墙上。 地狱! 杜织云最向往的地方。 她在监室里一言不发凝望画作,像一尊快要融入地狱的雕像,只不过她在我眼中的样子有些诡异,我只能看见她的头,身体其他地方被束缚衣所捆绑,看上去杜织云就像一个粽子。 “罪犯的意识形态极其混乱,她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狱警在一旁向我解释。“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她会咬破手腕然后用手指沾染鲜血在墙上作画,考虑到罪犯的自残倾向严重,所以我们才对其采取特殊关押。” “她不是自残。”看着杜织云的背影我冷冷说。“她是在朝圣。” “朝圣?!”狱警显然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这时画作下方奇异的图案引起我的注意,我见过地狱图所以很确定这个图案并没有在画作中出现。 “下方的图案是什么意思?” “我们咨询过专家,得知这个图案叫死灵之门,在邪教中是通往地狱的入口。”狱警说。 我让狱警打开监室的门,并强调要单独与杜织云交谈,等狱警离开后我走到杜织云的身边,她的目光从墙壁移到我身上,瞬间我发现她专注而混沌的目光变的兴奋和狂躁,甚至还透着期盼。 我心里很清楚杜织云想要什么,我没有避开她的视线,我记得景承对她说过: ……你会失去自己的名字还有你所谓的荣耀,你信奉的神不会去救你,你会在被遗忘中老死,到那时你会如愿以偿堕入地狱。 是的,杜织云如今就变成景承描述中那样,她在我眼里如同一块腐肉,而且还是有编号的腐肉。 583720。 她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所有她信奉的神。 比起死亡来说,我相信这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我围着杜织云走了一圈,她的目光始终聚焦在我身上,我身上拉了拉束缚衣,她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摆动,滑稽而可笑。 “你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我的声音带着嘲讽。 “他们只能束缚我的身体,却束缚不了的灵魂。”杜织云表现出不屈,甚至有些得意,突然意味深长问我。“你看我像不像一个茧?” 我用蔑视的语气在她耳边说:“你不会有破茧成蝶的时候。” “不,不是蝶,当我从茧中离开时,我会变成一条龙。”杜织云说到这里目光望向墙上的死灵之门。“变成能让我进入圣地的龙。” 在西方宗教中龙是邪恶的化身,同时也是恶魔的仆从,看来我低估了杜织云的意志,她被关押在此这么久并没有丝毫悔改,念念不忘的依旧是追随她所信奉的神。 “你会喷火吗?” “……” 我很满意杜织云刹那的呆滞,我浮现在嘴角不屑的笑意让她无所适从,然后我解开了她的束缚衣,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轻蔑。 “喷两口给我看看,或者展开你的龙翼扑腾两下。” 杜织云的幻想如果镜子般被我轻易的击碎,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目光中充满了失望和迷茫,她始终活在自己构想的世界中,看守所的狱警不敢松开束缚衣,因为担心杜织云会自残危及生命。 但这个举动在杜织云的意识中变成对她的敬畏,她认为狱警是害怕她的蜕变,我从刚才狱警的语言中发现,他们竟然真的有些畏惧杜织云,而这正是杜织云想要得到的。 或许所有人都会对这个女人感到害怕,但我是唯一,并不是我自大,因为在杜织云的眼中,我是她不能去攻击和伤害的人,在凯撒给杜织云灌输的思想中,我是唯一能将她送我地狱的那个人。 我看见杜织云两个手腕上清晰可见的伤口,还有牙印留下的淤青,长时间没有接触阳光以及严重贫血让她苍白的如同一具尸体,冰冷而枯瘦的手突然抓住我胳臂,并且卷起我的衣袖。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杜织云摆布,我不怕她,因为我是她成为一块被遗忘的腐肉前最后的希望,所以我在杜织云眼中看到了谦卑和恭敬。 紧接着她再一次咬开已经遇害的伤口,顿时手腕血流如注,我甚至都没有去阻止她,关于自残这一点,狱警其实错误的理解了杜织云的行为。 景承对杜织云的侧写中就分析出,杜织云有严重的轻生厌世情节,她从来都没有畏惧过死亡,但不代表她不敬畏死亡。 她需要的死亡是必须有意义的,否则她早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凯撒在扭曲杜织云心智和意识之前,就向她灌输过我是唯一能赋予她死亡的那个人,除非她死在我手上否则她永远无法到达她所向往的地狱。 我没有去阻止杜织云怪异的举动,甚至还很配合,因为他在我眼里和小丑没有多大的区别,她把我裸露的手臂反转后合并在一起,用她的血在上面画出一个奇特的图案。 她的神情和动作犹如一名为神勾画金身的工匠,虔诚而细致。 你浑身披盖着无比的光辉, 即便在深渊也胜过群星的璀璨, 跟随你的指引,灵魂与自由将会永恒, 在黑暗的尽头是你的 黑皮肤、黑翅膀、黑眼睛…… 杜织云一边在嘴里低吟一边继续勾画,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直至她用鲜血在我手臂上完成画作,卑微的跪在我面前膜拜。 我听见从她嘴里念出的名字。 路西法。 我看着自己手臂冷笑一声,我不以为然问:“你画的是什么?” “纹章。”杜织云抬起头,目光中充满崇敬。“路西法的纹章,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现。” “看来把你关押在这里也不是全然没有用。”我低下手臂嘲笑。 杜织云一直错误的理解了凯撒的思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认为自己是被凯撒引导从而转变的路西法,直到现在她应该才明白,她只不过是一个献祭品,凯撒试图让我杀掉她从而沉沦为路西法。 “我在这里等待被你召唤。”杜织云依旧虔诚和期盼。 在杜织云被抓获后,我和景承都没有在接触过她,这是景承的意思,他很确定我们从杜织云身上问不出任何与凯撒有关的线索,她犹如凯撒最忠诚的仆人,会毫不动摇的保守恶魔的秘密。 即便景承对此也无能为力,在杜织云的潜意识中一定被凯撒设置了催眠节点,她把凯撒当成自己的主人,却并不清楚自己早已被遗弃。 而我没有来提审杜织云是源于胆怯,是的,是胆怯。 因为我不敢去面对父亲遇害的事实,我害怕从她口中得知父亲的一切,我甚至强迫自己不要让杜织云出现在我脑海中,甚至是她的名字,但凡所有与她有关的一切都会勾起让我难以承受的哀伤。 “我有一些事需要你回答。”我现在能坦然的站在她面前,是因为我找到另一种和她相处的方式。 “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杜织云态度很诚恳,没有做作和虚假。“但必须在你的国度,我会在炼狱的烈焰中谨遵你的旨意。” 杜织云在引诱我杀掉她。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我蹲下身子意味深长问。 “伟大的红龙!”杜织云脱口而出。 景承告诉过我,在圣经中路西法的化身就是一条红龙,看来凯撒已经彻底掌控了杜织云的思想和意识。 我默默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把警用左轮手枪,然后拿出六颗子弹,当着杜织云的面一颗颗装入转轮之中,整个动作缓慢平静,我看见她眼中泛起的光芒,透着激动的喜悦,像是虔诚的圣徒在等待神迹的降临。 第十三章恶魔的交易 追捕怪物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变成怪物。 那么和一名信奉恶魔的信徒打交道,首先得把自己变成恶魔。 所以我找到和杜织云沟通的方式,既然在她眼里我是伟大的红龙,那我就让她看看红龙的黑暗。 “不久之前我从一位前辈的口中得知了一件事。”我脱掉身上的制服,因为我认为自己现在的言行会玷污制服的神圣,然后抬头看了杜织云一眼。“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杜织云应该很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没有了戒备和抗拒,我仿佛在她眼中重生一般,虔诚的点着头问:“什么事?” “这位前辈是一名警察,一名很优秀的好警察,在众人眼里他都是楷模和功臣,他一生都在为自己的信仰去奋斗,但是,前几天他告诉我,他的人生中有一处污点,他与一名罪犯达成了契约。”我一边注视手里的左轮手枪一边平静说。“他让真凶逍遥法外十几年,但却拯救了很多无辜的生命,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他的行为,似乎已经不能完全用对和错去定义。” 我对杜织云在说严烈与血月达成契约的事,杜织云很显然听不懂:“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这位前辈启发了我,而且我另一位朋友告诉我,结果比过程更重要,而我要的结果就在你身上,不过我也清楚没有办法让你开口,所以我打算换一种方式和你交流。”我抬头看向杜织云,面无表情问。“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伟大的红龙。”杜织云声音坚定重复之前的回答。 “既然你根深蒂固的认为我就是恶魔。”我深吸一口气冷冷问。“你愿不愿意和恶魔做一笔交易?” 杜织云没有回答,用茫然的眼神揣测我的意图。 我又当着她的面前从左轮手枪中取出子弹,很随意的挑选一颗后放入转轮,在快速的转动中我合上了枪。 “枪里只有一发子弹,我和你都不清楚哪一次扣动扳机会击发这枚子弹,从现在开始,你每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会扣动一次扳机,你或许会在第一个问题完结后被我杀死,也有可能是第六次,毕竟命运的结局向来不是我们自己可以把控的,所以我决定把你的归宿交给命运来审判。”我对杜织云说着晦涩的话。 杜织云有些迟疑,犹豫的眼神在我和枪之间相互转换。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那么我会马上离开这里,并且向你保证永远都不会再来,你知道那将会是怎样的结果吗?你将变成永远无法到达地狱的朝圣者,留给你的只有束缚衣、漠视和遗忘,他们,就是那些天天都不愿正眼看你的狱警,他们甚至都会忘记你的名字,再到后来你就要接受自己新的名字。”我提前杜织云囚衣上的编号。“希望你能喜欢他们对你的称呼,583720……” 杜织云的瞳孔猛然收拾,我应该触及到令她最惧怕的软肋,她用那双布满伤疤和咬痕的手虔诚的捧起我手中的枪,枪口抵在她的眉心。 她迫不及待用行动回答了我。 “在此之前我要提醒你,记住!你是在和恶魔做交易!”我加重语气。 “你想知道什么?”杜织云神情很确定同时也很期待。 “向我描述一下你的神。”我刻意回避去直接称呼凯撒,担心会重蹈覆辙触发杜织云潜意识中的催眠节点。 “我没见过神,没有亲眼见过,神永远都站在我视线触及不到的黑暗中,我只听见神的声音,但已经足以让我感受到神的万能和强大。”杜织云的目光中充满谦卑的敬仰。“我只能从声音去感受神的无所不在,神的声音很特别,低沉而有力并且伴随着一种特别嘶哑,就是这种嘶哑更加增添了神的威严,那声音仿佛具有某种魔力,能轻而易举的让我被感染,就如同灯塔般指引我前行的方向。” 我静静听着杜织云对凯撒的描述,她说了很多可又像什么也没说,并不是她在隐瞒,杜织云应该和我们一样,根本没有见过凯撒。 “神应该很优雅而且冷静高贵,并且在举手投足间充满深度和内涵,神的睿智和博学让我获取到力量。”杜织云毫无保留的讲述,我甚至在她表情中看到激动,如果在这里的是另一个人,我猜一定不会知道她所描述的是一个恶魔。 同时我也暗暗震惊,一直以为凯撒是通过思维和精神来控制杜织云,包括景承也是这样理解,杜织云的话显然让我意识到这是错的,凯撒真正感染杜织云的是自己的人格魅力,所以才会得到杜织云心甘情愿的臣服。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恶魔,明明身上蕴藏着狡诈、冷酷、嗜血、残暴以及邪恶,却能让自己的信徒信奉为神。 杜织云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表情中流露出落寞和遗憾,我猜想她在追忆凯撒的过程中因为没有目睹神迹而悲哀。 “你听过神的声音。”我面无表情问。“你的神是男还是女?” 杜织云没有再开口,而是一言不发注视我,她像是在等待什么,目光里溢出是兴奋的躁动,我意识到她在等我兑现交易。 我缓缓的扣动扳机,手枪的转盘也随之转动,直到撞针空击的声音清脆的回荡在监室,杜织云眼中的期盼刹那被空洞的失望所填充。 “男性。”她很简短的回答。 对凯撒的追捕陆陆续续长达十年之久,至今甚至都无法获悉凯撒的身份,直到现在我才能确定自己与之抗争的恶魔原来是一个男人。 我不知道对于获得这个线索是该高兴还是感到可悲。 警方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仅仅证实了凯撒的性别,这恐怕是对凯撒调查过程中最大的进展和突破,但对于案件的侦破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和作用。 唯一换来的是我再一次扣动扳机,杜织云眼中的失望愈发深刻,我突然有些后悔和她之间的交易,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发生什么情况,我或许能继续多问一个问题,但同样也有可能看见一具尸体倒在我面前。 就算我能问完剩下的四个问题,但最终会背负枪杀囚犯的罪名,此刻我才深深体会到严烈当年与血月达成契约的艰难,他明知道这个决定会让自己身败名裂可最终也在所不惜。 我始终不能用简单的对与错去衡量他的行为,我听过佛陀割肉为鹰的典故,这是佛家用来导人行善、护念众生的故事,可我却感觉严烈和这位佛陀一样,他们无法阻止恶,只能牺牲自己来防止恶行的蔓延。 我不认为自己有佛陀和严烈那样高尚,但至少我能尽全力去做一件我认为正确的事。 下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问出口,其实这是我最想从杜织云口中得到的答案,我的犹豫和杜织云的等待变成监室里的沉重。 恶魔是不会软弱的,至少不能让杜织云看见我的胆怯。 “你是怎么杀害秦沈峰。”我努力让自己不表现出悲伤和愤恨,像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恶魔冷冷问。 杜织云嘴角突然露出笑容,像是提到一件让她引以为豪的事,我用手紧紧掐着自己掌心,生怕被那令人厌恶的笑容所蛊惑。 “他是一个勇敢的人,在我杀的所有人里面他是最勇敢的。”杜织云很刻意的强调,她似乎也找到我的软肋,并且毫不留情的攻击。“死在我手里的那些人,不管是罪有应得还是无辜被牵连,在知道难逃一死时都很脆弱,有些人会痛哭流涕,还有的会大声乞求,我还见过因为太害怕而失禁的,他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都敢直视我目光的人,他的头颅好像永远高昂,可偏偏我并不习惯抬头去看人。” 指甲已经陷入肉里,但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快速跳动的心脏让我血液在加速流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被燃烧,仇恨的火焰在吞噬我的理智,有那么一刻我想丢掉手里的枪,就徒手空拳将对面这个女人撕成碎片。 “你知道我热衷于雕塑和绘画,包括杀人我也想展示出艺术的美感,所以在如何处置他的问题上我思考了很久,我原想用他的尸体做成诋毁神的罪人雕塑,告诫那些试图与神为敌的人将会有怎样的下场,但我真不喜欢他用无畏的眼神高高在上审视我,所以……” 杜织云停顿了一下,她应该是在留意我的反应,显然对于这个问题她很乐意回答,而且不再向之前那样惜字如金,甚至都不去计较我何时会扣动扳机。 “你一定切过肉吧?比如猪肉或者牛肉,当锋利的刀把一整块肉切割成你想要的形状,你并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罪恶,事实上切割人肉也一样,但手感却不同,因为我特意选了一把并不锋利的刀,我想感受刀刃与人肉相互摩擦的手感,不过那个过程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简单,鲜血喷溅到我全身都是,最困难的地方头和脊柱相连的骨头,我是用斧头才砍断的。” 杜织云的笑容透着欢愉,她好像还在回味杀戮的快感,我不为所动,因为我在紧闭的嘴里已经咬破嘴唇,腥咸的血被我一口口吞咽下去,伴随着清晰的痛感才能让我保持冷静。 “最后我把他的头放在地上。”杜织云已经不在掩饰自己的得意。“我找到杀他最艺术的方式,这样我就不用再抬着头去看他……” 第十四章神之纹章 杜织云毫不吝啬的告诉我,她把秦沈峰定义为渎神者,不但亵渎污蔑了她所信奉的神,还试图推翻和毁灭掉神,她把自己标榜成卫士,因此对于杀害秦沈峰的行为没有丝毫后悔。 但即便如此杜织云也没有说出杀害秦沈峰真正的原因,我猜她不是故意隐瞒,杜织云应该也不清楚,她只不过是恶魔手中的刀刃,为恶魔清除障碍的工具,由此我推测秦沈峰一定是发现了凯撒的秘密和破绽。 我扣动扳机,没有思考也没有纠结,完全是手指机械的弯曲,那一刻我多希望子弹能射穿面前这张丑陋而邪恶的脸。 杜织云用兴奋的目光等待属于她的荣光带来,撞针清脆有力的声音再次在监室回荡,杜织云的眉心被枪口压迫的印记愈发深刻,可她还在眨动眼睛,和我一样充满了失望。 我把血月凶案的死者照片摆放在杜织云面前,指着照片中血月留在死者尸体上的图案:“在古罗马的宗教中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 杜织云从小被教会收养,除了艺术之外她最擅长的就是对宗教的了解。 “你想知道这个图案的含义,就先要知道古罗马宗教的变迁。”杜织云只看了一眼照片后就回答,很显然她已经认出了上面的图案。“罗马宗教的起源很复杂属多神教,因为罗马农牧为主,故神灵多与农作物有关,后来吸收了希腊神话和传说后开始演变,但最终定型是从君士坦丁开始。” “古罗马皇帝。”我对古罗马的了解完全因为凯撒,所以几乎研究过古罗马时间所有和凯撒有关的资料,君士坦丁在结束内战后成为统一罗马的皇帝。 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姜谨时他对我和景承说起的那些人名。 屋大维、尼禄、盖尤斯、克劳狄亚斯、多米提安…… 如果这些名字继续延续的话将会出现君士坦丁。 万神殿的落成为罗马帝国两千年的辉煌拉开序幕,万神殿用以供奉奥林匹亚山上诸神,在多神崇拜盛行的当时,皇帝被赋予了特殊的神性。 凯撒一词,不管是拉丁文还是德、奥、俄等国所用的词汇,均为大帝的意思,君士坦丁和那些名字都是罗马帝国的皇帝,但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后缀名。 凯撒! “君士坦丁在临终前归顺教会,成为第一位信奉基督宗教的罗马皇帝,并且颁布了《米兰赦令》,承认基督教是罗马帝国的国教,而这个图案就是从宗教中演变而来。”杜织云如数家珍,突然意味深长反问我。“你们把这个图案称之为什么?” “血月。”我直言不讳。 “不,你们曲解了图案的深意,这个图案和我画在你手臂上的图案一样,都是纹章,只不过不同的纹章有不同的含义。” “纹章?” “纹章从古罗马时期开始就成为转述的识别物,色彩被严格限制在红色、紫红色、天蓝色、绿色、黑色以及橙黄色六种颜色之中,而红色是神权专用的颜色。” 血月留在受害者身上的图案并不清晰,依稀只能分别出圆形的轮廓以及在圆里相互交错的线条,不管是最初用血画的还是后期的烙印,图案的内容都很模糊粗糙,警方之所以称其为血月,只是根据图案的形状和颜色。 “神的纹章?!”我低头看看手臂上用鲜血勾画的图案,很是好奇杜织云怎么能一眼就认出从照片中模糊的图案,我递给她纸笔,要求把完整的图案画出来。 很快在杜织云的笔下一个五角星被两个同心圆包裹的图案出现在纸上,我与照片上的图案对比发现还是有所差异。 “这是圣殿骑士的标志。”杜织云应该是看出了我表情中的疑惑。“他们曾经是捍卫教父的信徒,后来因为被诬陷践踏十字架和否定教会而被驱逐和屠杀。” “圣殿骑士和血月有什么关系?” “教会捏造并诬陷了圣殿骑士,并且杜撰了他们罪证的证据。”杜织云一边说一边将图案转动,在我眼中五角星的位置被倒置,杜织云那笔在五角星中间的空白中勾画,很快一头狰狞的公羊出现在图案上。“这个图案被教会定义为邪恶的标志,被称之为曼德斯的山羊。” “山羊是恶魔的标志!”我恍然大悟。 “不,那是你的曲解,这个符号代表着调和、救赎、和平等的意志,而教会却将这个圣殿骑士引以为豪的符号视为背叛,并且蛊惑信徒相信这个符号就是第二原罪。” 我对宗教知识接触很少,没有景承在我像一个无知的愚者,只能等着杜织云在充满荣耀的微笑中向我解释。 在教会的信条中,第一原罪是骄傲是所有罪恶的根源,因为人期望与神同等,而第二原罪便是从骄傲衍生出来的嫉妒,嫉妒神所拥有的神力和特权。 “任何有不平等的地方都应该有反抗。”杜织云拿起纸一边画一边对我说。“即便是对于神也不该有畏惧,圣殿骑士只不过是效仿了最初向神宣战的英灵。” “最初向神宣战?!” 杜织云没有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在纸上绘画,很快一副传神的素描跃然于纸上,我看不懂这幅画的含义,只能从构图中看出杜织云所描绘的应该是一场惨烈的战争双方都死伤惨重。 “这是一副著名的名画,作家将其命名为《天使的堕落》。” 杜织云指着纸上的素描告诉我,整幅画分上下两部分,上部是圣洁天使挥舞利剑,拥有洁白有力的翅膀可自由翱翔,象征着善与正义。 下面的则是堕落天使,他们已经失去了羽翼,色彩斑斓如昆虫的翅膀象征着不洁、毁灭和罪恶,且无法承载他们飞翔只能不断下坠。 正上方一个巨大光源代表天堂,只有圣洁天使能达到这片乐土,叛逆天使则再也回不去了。 画家将画面分成上下两层象征着正邪的势不两立,两者之间的矛盾和斗争是永恒的。 “最初的反叛者。”我听到这里终于明白杜织云的所指,景承告诉过我,在宗教传说中路西法因为不肯臣服神,而率领反抗的天使向神宣战,最终失败而被驱逐到地狱成为堕天使。 “这就是你。”杜织云指着素描最中间手持长剑奋起拼杀的一名六翼天使,展开的羽翼上有着和我手臂上一样的图案。“路西法,神最伟大的杰作,没有平等就没有自由,所以路西法才举起了反叛的旗帜。” 杜织云的手指慢慢在素描中移动,最终停留在一只手拿盾牌另一只手高举星月权杖的天使身上,我突然发现天使盾牌上的图案,心里猛然一惊,连忙拿起血月凶案的照片对比,盾牌的图案纹路竟然和血月留在死者身上的一模一样。 我目光久久注视着天使手里的武器,想起乔明川对我们说过,血月的凶器很特别,留在死者身上的有刀伤、锯齿伤以及锐器造成的刺伤,同时还在伤口中发现木屑残留。 因此乔明川推测血月的凶器并不固定,好像每一次行凶都参用不同的凶器,直到我见到杜织云画中的天使才意识到乔明川的分析大错特错。 那把星月权杖由尖锐的四芒星以及环绕在外侧的锋利月刃组成,杖柄为木质,血月并不是用不同的凶器行凶,而是在行凶的过程中打造自己的专属凶器。 而这把凶器就是我如今在素描中看到的武器。 “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我追问。 “审判和惩罚。”杜织云很平静回答。“纹章又被称之为盾章,圣殿骑士把这位天使供奉为守护者,并且延续了天使未完成的使命。” “天使有在上方,并不是堕天使。”我留意到天使在素描中的位置,刚好与路西法相对,而且拥有洁白的羽翼。 “神用光明和黑暗对抗,这位天使的力量可以消除人的恐惧赐予希望并且惩罚罪恶,如果说路西法曾经是神最伟大的杰作,那么这位天使就是神不可或缺的左手,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这位天使永远都活在自己的光明中。”杜织云短暂的停顿后意味深长说。“在《失乐园》中有关于这位天使的描述,天界之战的第五日,神击溃了反叛的天使,但神却痛心的发现,这位神之左手成为唯一一个公认背叛神的天使,与路西法一同堕入地狱。” “这个天使叫什么?” 杜织云又变的安静,她总是会选择在恰当的时候沉默,用我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去换取一颗能让她前往地狱的子弹。 左轮手枪中还剩下三次机会,我和杜织云都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事发生,我为她提供了一笔交易,或者说我为自己准备了一场赌博,一场怪物与怪物之间的赌博,因此我必须遵循怪物的法则,这是一场用生死当赌注的游戏,唯一不同的是杜织云是那个胜者,而她获得的奖励便是我亲手剥夺她的生命。 我扣动了扳机,我分不清杜织云的运气到底是好还是坏,她依旧还活着,她也很遵守交易的规则,我从她嘴里得到了答案。 “九大堕天使中的光明天使。” 第十五章恶魔的承诺 我从杜织云的回答中终于把血月凶案里那些零散的线索拼凑起来,并且修正了案件里很多处对血月的错误分析。 血月在死者身上留下光明天使的纹章,说明血月也是凯撒的麾下九大堕天使之一,从而否定了我对血月和凯撒是同一个人的假设。 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中发现凶手最显著的特点是不断进化,而杜织云也解释光明天使在希腊语中的含义正好就是,吸取和学习,这印证了秦沈峰的分析,血月通过杀人来让自己得到进化。 不过我认为进化这个词应该更正为净化才对。 血月最开始的杀戮是盲目的,没有动机也没有立场,随机选择目标的方式让其成为拥有刺客型人格的潜行者,直至血月遇到了凯撒之后,和杜织云一样被凯撒蛊惑引导开始自诩为光明天使。 血月在凶案中所展现出来的上帝情节应该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凯撒赋予了血月使命感,也让血月的行凶变的有目的性。 惩罚! 这正是凯撒邪恶理念之一,他用自己信奉的行为准则去评判别人的生死,在我们目前为止追捕到的所有门徒之中,血月是唯一一个秉承凯撒法则的人。 光明天使是神之左手,那么血月就应该是凯撒最满意的门徒,和其他信徒截然不同的是,血月不但选择了追随凯撒而且沉迷在凯撒为其虚幻的身份中难以自拔。 血月和杜织云一样都是把地狱当成圣地的朝圣者,血月接受了凯撒赋予自己的新身份,并且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就是堕天使,所以血月才会制造一把自己专属的凶器,并且在行凶的过程中让自己慢慢蜕变。 这一点从杜织云的话语中就能得到印证,她说过光明天使是在天界战争第五日公认反叛了神,那么数字五对于光明天使来说有着特别的含义,所以血月才会在刘煜的双臂上留下五个神权纹章,这表明刘煜是血月蜕变过程中最后一个献祭品,血月已经坚信自己成为了光明天使。 刘煜向我们描述他被残害的那间房子布局,与杜织云所画的素描极为相似,行凶的地点在血月的心目中其实就是那场反叛之战,血月通过杀戮重新演绎了光明天使堕落的过程。 而在杜织云所有的回答中,最重要的一句是: 无论在地狱还是天堂,光明永远属于这位天使。 这句看似简单的话却揭示了血月的身份,血月永远都活在光明之中,而秦沈峰在对血月的侧写中指出,血月很有可能是一名在职的警务人员,而警察代表的正好就是正义和光明,即便血月双手沾满鲜血,但却因为活在光明之中所以不会被发现。 如果血月因为精神错位导致对自己身份混淆,那么他坚信自己是光明天使的话,就意味着血月行凶并非是没有目的,那些受害者之间一定有警方没有发现的关联,血月并不是盲目的制造杀戮而是在用光明天使的身份惩罚罪恶。 “你见过血月!”我目不转睛盯着杜织云,这一次不需要她回答,我斩钉切铁说。“所以你才会很清楚这个图案的含义,被你谋杀的那些人根本不是死在你手中,你只是完成了谋杀最后一道工序,把死者做成你所需的艺术品。” 杜织云很谨慎的微笑,即便她没有承认,但已经用沉默证实了我的猜想。 光明天使能消除恐惧给人带来希望并且惩罚罪恶,杜织云一直都有轻生厌世的情节,说明杜织云的意志力极其脆弱,这无法支撑她完成复仇计划,说明有人给予了她希望和方向。 凯撒在杜织云身上看到了和血月一样的特质,所以把血月带到了杜织云身边,血月在杜织云面前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和力量,让杜织云重新有了依靠,并且血月帮杜织云完成了复仇杀戮。 所有受害者都是被死于血月之手,但杜织云却毫不介意背负凶手的罪名,这也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杜织云会按照《神曲》去杀人,那是血月为自己行为找到的借口,所有的罪恶都被血月强行披上了惩罚的外衣,不管是杜织云还是血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行凶,而是坚信自己在完成惩罚罪恶的使命。 而秦沈峰在追查血月时应该发现了这一点,血月并没有履行契约,只是为自己的杀戮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血月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杀害秦沈峰,这也让凯撒看到引诱我堕落的契机。 凯撒需要我愤怒,也需要我带着憎恨去完成复仇,在律法所赋予的权力以外,行使惩罚他人的意欲亦被归作愤怒,而愤怒正好是原罪之一,凯撒认为这是让我成为路西法最好的方式,何况还有一个心甘情愿想要通过我开启死灵之门从而达到地狱迎接荣光的杜织云。 血月早就在我们追捕凯撒的过程中出现过,我们却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确切来说,血月应该才是凯撒第一个安排出现的堕天使。 “向我描述一下血月。”我冷冷问。 “我没有见过那个人的样子,每一次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很深的帽檐遮挡住脸,但我能感受到那人对我的怜悯和仁慈,即便在最深的黑暗之中那人也会犹如光芒般照亮我前行的路。”杜织云不可自拔的开始讲述血月,她的目光中只有谦卑的崇敬。“但在罪人面前却充满了威严,简单的杀戮不能成为复仇,那人让我从罪人口中得到了忏悔。” 血月在杜织云的口中俨然真的像一名天使,她对恶魔的崇拜已经无以复加,在血月和杜织云两人关系中,我分不清到底是谁需要谁,或者说是相互需要。 杜织云从血月身上得到了希望和复仇的信念,而血月通过杜织云获取成就与满足,让其更加坚定自己就是惩罚罪恶的光明天使,当然,这一切都是凯撒的杰作,他让这两个人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时杜织云的目光从我脸上游弋到我手中的枪,她没有了之前的失望和焦虑,喜悦已经难以克制的浮现在她笑容中,她在等待我扣动扳机,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在意,我相信在杜织云心中那扇死灵之门已经在缓缓开启,她仿佛能听到来自地狱深处的召唤,现在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我舔舐了一下嘴唇,不知道是不是抬枪的手举的太久,感觉有些沉重,手指反复在扳机上摩擦随着扳机慢慢弹起,杜织云的笑在嘴角开始绽放,直至硬生生伴随着空响的撞击声凝固。 “看来我还能问最后一个问题。”我很喜欢杜织云表情中稍纵即逝的失落,像一个看到彼岸的溺水者,明明希望就在前方却无法触及。 杜织云的失落很快又被欢愉的兴奋所取代,她偏头看向墙上那副地狱图,然后用另一种方式反击:“那里是我的归属,而我的神告诉我,你亦会和我一样堕入其中,我距离你的国度只有一个问题的长度……” “血月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我没得有得到杜织云的回答,却换来她如释重负的轻笑。 “你笑什么?” “你刚才浪费了最后一次机会,你完全可以问一些更有用的,但你却问了一个我已经回答过的问题。” “回答过?”我眉头一皱仔细回想,在杜织云的话语中并没有提及血月的性别。 “我告诉过你,光明天使在天国是神的左手,说明天使站在神的左侧,在宗教中左侧的位置是留给女人的。” “血月是女人!”我深吸一口气,看来当年专案组真的出现过严重的失望,他们没有正确处理刘煜提供的线索,包括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也出现偏差,以至于整个案件的侦破方向都是错误的。 杜织云突然捧住我持枪的手,她的胸口因为激动和兴奋快速的起伏,呼吸也随之变的急促,我感觉她的手好冰冷,像一具尸体般令我不适,然后她慢慢闭上眼睛脸上泛起满足,静静等待她期盼的国度降临。 我没有背弃自己的承诺,注视着面前这个已经彻底沉沦的怪物扣动了扳机。 当! 又是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监室里,杜织云猛然睁开眼睛,用茫然和惊诧看向我,她脸上的满足和期待被疑惑所期待。 我在她面前慢慢展开你另一只手,她要的答案就在我掌心。 那是一枚泛着深黄色光芒的子弹。 “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只是你没清楚交易的规则。”曾经在杜织云嘴角欢愉的笑换到我脸上。 “什么规则?” “在你眼里我是恶魔,那么你就是在和恶魔做交易,而恶魔最擅长的就是谎言和欺骗还有背叛,你既然信奉恶魔那么你应该习以为常才对,何况你一直都活在恶魔编织的谎言之中。”我起身没有再去看抓狂的杜织云,她在我眼里一如既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我相信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关门的那刻我突然感觉自己有些邪恶,在杜织云歇斯底里的嘶喊和咒骂中,我从只有巴掌大的铁窗里对她说。“你说的没错,地狱最终都会是你的归宿,不过那将会是很久以后的事,希望你能习惯那件束缚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会像一具被包裹的木乃伊,直至你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对了,我会告诉狱警,你是不会自杀的,因为自杀的人即便到了地狱也是罪人。” 第十六章献祭品 我看见前方的苏锦,一袭红色的连衣裙在月色下格外柔美,我喊着她的名字可苏锦却没有回答,我快步追了上去却发现始终和她有一段无法缩短的距离。 月辉被乌云所遮蔽,连同消失的还有苏锦,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成,放眼望去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荒芜,被黑暗笼罩的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像沙漏一般在我眼前快速的下沉。 渐渐有了光亮,如同燃烧的火焰照亮了黑夜,我往前走去依稀能听到地底深处传来的声音,随着我靠近沙漏那声音愈发的清晰,透着绝望的哀嚎此起彼伏。 当我站到塌陷的大地边缘才看见那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像一个倒置的金字塔通往地心的深处,我看见在烈焰中挣扎喊叫的人,他们密集的像是蠕动在一起的蚂蚁。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正是但丁所描绘的地狱,我能感受到在地狱中那些罪人的痛苦和煎熬,在通往恶魔地心的路人我又一次看见了苏锦,站在她身边的是陆雨晴还有景承。 他们在向我招手,似乎在等待我共赴地狱之约,我站着地狱的边缘踌躇不宁的犹豫,这时月辉穿透乌云照射进地狱,我抬头时却发现月亮变成了一盏硕大的时钟。 3:32。 时钟的指针依旧停留在那个刻度不动,唯一不同的是,巨大的时钟突然响起,瞬间我眼前的一切仿佛破碎的玻璃般四分五裂。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紧紧贴在后背隐隐发冷,又是那个奇怪的梦境,自从父亲遇害后这个梦就反复出现,在梦里场景不断的在改变,只有那个静止不动的钟始终还在。 景承说这是我潜意识中最深刻的记忆,即便被父亲设置了记忆监狱也无法完全封闭,仿佛在提醒我想起某件刻骨铭心的事。 3:32。 这个一直静止的时间应该有特殊的含义,或者说在这个时间我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惜任凭我如何努力去回想也只是一片空白,就连景承都无法为我开启记忆的监狱。 我搓揉倦怠的脸颊,父亲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他为什么不想让我记起的那段回忆? 思绪被持续的门铃声打断,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苏锦和陆雨晴。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苏锦担心问。 “没什么,估计是没休息好。”我搪塞过去,尽量让自己看山去轻松些,不想她们为我担心。 苏锦把一套干洗好的制服递给我:“今天是严处长的葬礼,你赶紧收拾一下别迟到。” 严烈因公殉职被追认为烈士,他的葬礼安排的很隆重,我们因为查案错过了追悼会,今天是严烈下葬的日子,无论公私我都必须亲自送他最后一程。 我去卫生间洗浴,抬头看见面容憔悴的自己,疯长的胡渣和凌乱的头发让我显得的萎靡不振。 “你们那边调查有什么进展吗?”我一边洗脸一边大声问。 “我去法学院请教了研究西方刑法的专家,得知罗马法典对死刑其实是很严谨的,并且有严格的限制,罪与罚相对比较客观,死刑的判定依据罪犯的罪行确定,并且不同的罪行对应不同的死刑。”陆雨晴在外面大声说。“因此我让专家看了血月凶案中受害者的照片,得出的结论是凶手的行凶手段的确参照了罗马法典。” “血月是从凯撒身上受到了启发,并模仿了凯撒的行凶手法。”我说。 “你不是一直怀疑血月和凯撒是同一个人吗?”苏锦问。 “这个推测是错误的。”我把从杜织云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她们。“凯撒在西方被认为是恶魔在人间的代理人,被视为恶魔的化身,因此被凯撒蛊惑的那些罪犯,也被其冠以堕天使的称号,血月就是其中之一,从血月作案时间跨度我推测应该是凯撒的第一个门徒。” “血月也是堕天使?!”卫生间外是苏锦和陆雨晴吃惊的声音。 “光明天使。”我叹口气回答。“宗教记载中专门惩治罪恶的天使,但也是唯一一个公认反叛的天使,血月的情况和杜织云差不多,这两个人都有严重的自我认知障碍。” “自我认知障碍?”苏锦的声音充满疑惑。 “也被称之为分离性身份障碍,简单来说就是患者对自己的身份模糊,并且排斥和否定自己原本的身份,从而用自己选定的另一种身份来替代,到最后患者会根深蒂固认为自己就是幻想出来的那个人,这种情况在血月和杜织云身上尤为明显。”我抹去脸上的水回答。“杜织云认为自己的归宿在地狱,死亡对于她是另一种重生,血月与我们之间抓捕到的凯撒门徒最显著的区别在于,其他门徒只是沿用了堕天使的名字,并且按照堕天使的经历去杀人,比如昔拉、R、以及凌闻天,但血月却截然不同,在被凯撒洗脑后,血月认为自己就是光明天使。”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心理学了?”苏锦问。 “近墨者黑。”我苦笑一声擦拭脸回答。“我天天和一个心理学疯子在一起,耳闻目染多了想不学都不行。” “这么说血月并不认为自己在犯罪。” “对,血月以光明天使的身份行使凯撒赋予的权力,杀戮越多反而会让血月越强大,在希腊语中光明天使的含义是吸收,血月依靠吸收和净化罪恶来获取力量。”我点点头一边抹剃须膏一边说。“光明天使的身份让血月行为模式很固化,不会轻易的改变和创新,只会按照典籍中对光明天使的记载照本宣科去模仿。” “你说的还真有些道理,法学院的专家在看了凶案现场照片后,也提出凶手是参照作案,而参照的对象就是罗马法典,血月似乎没有创造性思维。”陆雨晴说。 我问:“血月都参照了那些刑法?” “最多的是割喉,十七名受害者中有六名死于气管断裂导致的窒息以及喉部动脉大量失血,血月下刀的部位和深度都不是随意的,死者的头颅和身躯没有分离。” “罗马刑。”苏锦对于刑法尤为了解。 “对,古罗马特有的刑法,事实上专家说割喉在罗马法典中并不属于死刑的种类,而是一种手段,带有表演性质的手段,在盛大的节日中提供给观众欣赏,诸如血腥野蛮的斗兽场上,会把奴隶割喉展现给观众娱乐。” “还有什么?” “火刑,罗马法典中三大刑法之一,血月对其中一名受害者就实施了火刑,而且采用的是湿木材当燃料,死者是被慢慢熏烤而死,过程极其残忍。”陆雨晴一五一十告诉我们。“还有十字架刑等,这些刑法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受刑人在被处死先被当成节目提供给围观者观赏。” “羞辱。”我深吸一口气说。“惩罚最高的境界就是羞辱,就如同光明天使对神的背叛,真正让神痛心疾首的不是光明天使的背叛,而是神的左手反叛是对神最大的羞辱。” “但有一点专家也感到疑惑。”陆雨晴说。 “哪一点?” “关于血月对刘煜实施的虐待,特别将其阉割这点专家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因为在罗马法典中阉割是被禁止的,这个行为本身就属于犯罪,古罗马是多神崇拜,其中就有生育之神,而生(和谐)殖器被视为神赋予的礼物,切除也因此被视为渎神。” “血月参照罗马法典行凶,既然行为模式属于固化,那么血月是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原则,为什么会触犯自己信奉的法则呢?”苏锦大为疑惑。 “血月在刘煜身上脱离了自己的行为模式,专家认为刘煜对于血月来说应该是某个单独而特殊的个体,刘煜身上有某种东西有别于其他的受害者,因此专家推断在血月眼里刘煜所触犯的法则应该有所不同。”陆雨晴举起双手模拟血月刺杀刘煜的动作。“在血月作案后期,行凶的过程简单直接,剥夺生命的目的性很强,然后到刘煜时却发生了改变,整个过程漫长而且复杂,带有明显的个人情绪。” “那说不通啊,既然血月被凯撒蛊惑,坚信自己是光明天使,作为神来惩罚罪人为什么要带人个人情绪?”苏锦提出质疑。 “仪式,某种仪式……”我拉开卫生间的门说。“血月演变成光明天使并不是一步完成,而是在血月不断的杀戮中得到蜕变……” 说到这里我大吃一惊的张开嘴。 “怎么了?”苏锦和陆雨晴异口同声问。 “血月协助杜织云完成了复仇,我一直认为血月没有遵守契约,事实上并不是,血月向严烈提出契约还有另一层含义。” “什么含义?” “刘煜是血月的祭品而不是目标,血月通过献祭刘煜让自己真正蜕变成光明天使,从那一刻起血月已经不存在了,血月已经彻彻底底放弃原先的身份而认为自己变成了真正的光明天使,所以才会向严烈提出契约,因为血月随着蜕变消亡所以不会再犯案,但却多了一个光明天使。”我恍然大悟对她们说。“血月在布置的如同天堂的房间里给刘煜身上留下五个烙印,并且反复刺穿刘煜身体,血月是在重现光明天使的反叛,天界之战第五日光明天使反戈相向,就是在那一天成为堕天使。” 第十七章风雨欲来 刘煜和其他受害者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对于这一点我愈发肯定,找到刘煜身上的特别之处很有可能是破解血月蜕变的关键。 “你调查刘煜有什么发现吗?”我转头问苏锦。 “他是报社记者,主要从事社会实时新闻报道,我看过他遇袭前的新闻稿,都是针对一些社会关注度极高的话题,但刘煜的报道很客观,稿件的用词和观点都实事求是不偏不倚,没有针对性和引导读者。”苏锦沉稳回答。“刘煜不是那种制造话题或者放大话题的记者,从这点上讲他严格遵循了一名记者的职业操守。” “有没有负面评价?” “没有。”苏锦摇摇头。“他的新闻报道关注的人很少,我推测就是因为他太过于客观去表现新闻的事实性,而忽略了炒作的缘故,我也走访过他之前的同事,刘煜的为人和他的稿件一样,很平凡,平凡的都不会让人去关注。” “从普通人向光明天使蜕变是血月最重要的经历,因此血月为自己特有准备了一场蜕变仪式,而仪式的重点就是献祭,那么这个献祭品血月一定不会随意挑选。”我眉头紧皱重新回到卫生间喃喃自语。“刘煜身上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血月?” “会不会是刘煜职业的缘故?”陆雨晴若有所思说。 “职业?” “刘煜是记者,他所报道的都是社会新闻,多数是揭露社会的阴暗面,那么从另一个侧面看,刘煜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正义,他用自己的方式去揭示罪恶和不公,这一点和光明天使的职责相似。”陆雨晴向我们解释。“而血月要蜕变的是堕落后的光明天使,血月要再现堕落的过程势必要背叛光明,而刘煜因此变成了血月献祭的对象。” “你这个观点有点意思。”我拿起剃须刀说。“要是景承在就好了,他是最了解这些怪物的。” “刘煜真没什么好查的,他的档案是所有受害者中最普通的,你让我调查受害者之间的关联。”苏锦在沙发上说。“我反复核对过他们的资料,年龄、职业、性别和住址以及人际关系我全都交叉对比过,可以肯定受害者之间是不存在交集的。” “我见到杜织云时,她说过一句话,无论是地狱还是天堂,光明永远都属于光明天使,我从这句话中印证了我爸对血月的侧写分析,血月很有可能是一名在职警察,正因为血月一直都处于光明之中所以才会被忽略。”我滑动刀片对她们说。“严处长一直通过政审档案的机会在内部调查,我们有没有必要从这一点入手。” “这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血月不认为自己在行凶,那么行为模式也不会表现出异样,即便血月就站在我们面前,也未必能分辨出来,而且我们只有三个月时间,严处长用了十几年都没有找出血月,难不成你还认为我们能侥幸在三个月之内发现血月?”陆雨晴摇摇头。 “对了,我在调查中发现有一名受害者很特别。” “谁?” “杨翠。”苏锦拿出一份档案边看边说。“女,28岁,经营一家书店,她是血月凶案中第九名受害者,死因是被割喉,档案里有乔老的尸检报告,证实杨翠在死前被凶手性侵过。” “什么……”我大吃一惊,手一抖剃须刀割伤面颊。 “但杨翠并不是受害者中唯一的女性,在她遇害前后都有女性受害者,可不同的是,她是唯一一个被性侵的受害者。”苏锦继续说。“乔老在尸检报告中还提到,杨翠的处女膜撕裂初新,由此断定杨翠在遭遇性侵前还是处女,结合其他女性受害者没有被性侵的事,我推测血月有处女情结,说明在现实中血月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特别是在对女性方面,有极端的占有欲。” “凶案中其他女性受害者有没有处女?”陆雨晴突然问。 “没有,其他女性受害者都有过生育。” “那就不应该是处女情结。”陆雨晴摇头。 “为什么?” “罗马法典中规定处女是不能被判处死刑的,血月参照法典行凶,势必会严格遵守其中的法则,血月并不是性侵杨翠,而是为了杀她而破除处女膜,这个行为依旧反应了血月在行凶过程中的仪式感。”陆雨晴解释。 “血月不可能性侵杨翠。”我捂着脸上的伤口走出来说。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血月是女人。” “那只是刘煜的一面之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对血月性别做出判断。” “光明天使被称为神之左手,因为这位天使站在神的左边,而这个位置是留给女人的,杜织云虽然没有见过血月的样子,但她已经承认了血月是一个女人。”我很认真对她们说。“所以,血月不可能性侵杨翠。” “但在乔老的尸检报告中提到,他从杨翠的阴(和谐)道里发现了男性前列腺液,从而证实杨翠在临死前被男性性侵过。”苏锦指着面前的档案据理力争。“我专门再去请教过乔老,他说刘煜的确向警方反映过血月有可能是女人的线索,但尸检结果排除了这个可能。” “在杜织云眼中我是恶魔,她与恶魔达成的交易是不会说谎的,所以她和刘煜说的才是真正的真相,血月是个女人。”我声音肯定。 “那尸检中发现的男性前列腺液又如何解释?”苏锦反问。 “只能证明在凶案现在有一名男……”我突然一怔,吃惊的慢慢张开嘴。“我爸对血月的侧写中从来都没有发现女性行为特点和思维模式,并不是我爸的分析出现偏差,而是凶案现在的的确确有一名男性存在!” “什,什么意思?”苏锦和陆雨晴一头雾水望着我。 “当年警方通过尸检结果以及考虑到血月作为女性无法单独实施行凶,从而排除了血月是女人的可能,但如果那些凶案并不是一个人完成的呢?” “你是说血月凶案中有帮凶!”苏锦大吃一惊。 “对,血月负责选择和跟踪,在确定目标后由帮凶发动袭击,所以在案发现场我爸才没有发现女性的心理行为特征,这个帮凶混淆了警方的视线。” “难怪乔老说在对血月定性上出现分歧,血月行凶的性质属于连环杀人狂,但行为模式和过程却有明显区别,因此警方一直认为血月很神秘,其实是因为参与行凶的是两个人,而警方把两个凶犯的特质混淆在一起,所以血月才会变的扑朔迷离。”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苏锦问。 “等。”我深吸一口气。 “我们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如果在三个月之内无法抓获血月后果不堪设想。”苏锦忧心忡忡说。 “这两个凶犯之中有一个人有完美主义情节,而完美是永无止境的追求,那份契约让血月沉寂了十几年,如今严烈的去世想必她很快就会知道,我猜她一定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我刮干净胡子走出卫生间。 “我们不能等着血月继续行凶啊。”陆雨晴说。 “你们谁认识搞法制新闻的人。”我问。 “我有几个朋友是从事这方面的,你打算怎么做?” “血月掌握着主动,她有选择目标的权力,在她不动手之前我们无能为力,所以我们不能给血月选择的机会,我们得给她制造一个目标。”我叹口气说。 “你打算现在就把刘煜推出去?”苏锦从沙发上站起来。 “安排一次专访,以血月凶案为题材,在专访中故意透露凶案的细节,包括行凶房间的布置以及行凶过程。”我神情凝重点点头。“血月只要看见专访就会知道自己出现了严重的纰漏,因为这些细节只有被她带到行凶地点的受害者才知道,从而让血月发现还有幸存者的存在。” “你认为这样的做法对血月有用吗?”陆雨晴问。 “肯定有,极端追求完美的罪犯是容不下瑕疵的,所以血月再次行凶前一定会弥补过失。” “我还是不赞同你的想法,我们不能因为追捕血月而把刘煜再次推到风口浪尖,他已经经受过一次……” “你也知道我们没有时间,所以现在不是我们讨论对错和道德的时候,刘煜是我们抓到血月唯一的筹码,你同情刘煜我可以理解,但真正让他解脱的办法是将血月捉拿归案,否则刘煜的余生会永远在担惊受怕中渡过。”我语气强硬的打断苏锦。 她还想再说什么,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赫楚雄打来,我正打算向他汇报案件的进展。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赫楚雄的声音明显很焦躁。 “在宿舍。” “半小时内赶到北山陵园。” “严叔的葬礼不是安排在下午吗?” “警方刚接到报警,在北山陵园发现凶案,就在……”我听见赫楚雄蠕动喉结的声音。“就在严烈的墓地旁边。” “凶案?!”我大吃一惊,普通凶案赫楚雄不会通知我。“什么情况?” 赫楚雄深吸一口气,话题中声音异常的低沉。 “你最好来自己看看……” 第十八章小丑 在我所剩无几的儿时记忆中有那么几个瞬间至今会让我去回想,仿佛定格在我内心最美好的片段。 生日会就是其中之一。 我小时父亲总是会在每年生日特意为我准备一场生日会,我像众星捧月的小王子,坐在蛋糕前接受着小伙伴的恭贺,然后是充满欢笑和开心的节目。 我还记得那个穿着滑稽服装的小丑,他那双手好像会魔法,长长的气球在小丑手中被扭成不同的小动物形状,还会在我眨眼间变出棉花糖,我想所有的小孩对棉花糖都是没有免疫力的。 拽下一撮放在嘴里就能品尝到丝丝入喉的甜意,所以我关于生日会的记忆也因此充满了甜美的味道。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棉花糖,似乎都快忘记那种曾经令我回味无穷的味道,所以当赫楚雄吐出的烟雾渐渐散去,我看见那捧蓬松雪白的棉花糖,还有那个坐在陵园提供给祭拜者休息长椅上的小丑时又勾起了回忆。 好像所有的小丑都一样,穿着奇异而鲜艳的服装,白色和红色勾画出一张滑稽可笑的脸,手里拿着小狗模样的玩具,有那么一瞬仿佛回到儿时的生日会。 只不过我却体会不到回忆中那份甜美和开心,入秋的风特别清冷,我下意识拉紧衣领,触碰到脸颊的手像冰块般没有丝毫温度。 小丑还在对我笑,只不过他的头被放在了长椅上,在风中晃动是插在小丑颈部的棉花糖,放在手中的是用肠子打结而成的小狗,鲜血从上面滴落在地上,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案现场在陵园中显得格外诡异恐怖。 我这一辈子应该不会再吃棉花糖了。 “大致推测死者死亡时间在两天以上。”检查完尸体的陆雨晴走过来。 “死因是什么?”我神情凝重问。 “尸体上的伤口都是死后造成,死因应该是被凶手直接割断头颅,具体的情况要等尸检后才能确定。” “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苏锦环顾四周说。“来陵园祭拜的人很多,凶手不会选在这里动手,而且死者今天才被发现,说明是被凶手搬运过来。” “死者尸体上多处主动脉被割开,凶手的目的是为了放干净死者的血,一是为了减轻死者重量便于搬运,二是防止搬运过程溢出的血液被发现。”陆雨晴点点头。 “那,那个是什么?”苏锦指着小丑手里的东西。 “是大肠,凶手在死者死后剖开腹腔,用细铁丝贯穿大肠然后制作成动物形状。” “变态。”苏锦义愤填膺。 我回头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赫楚雄,他脚下是一大堆烟头,我走到他身边还没开口,赫楚雄就把一个证物带递给我:“在死者身上发现的。” 我接过手一看:“采访证?!” “刘煜在清理自己遇袭前物品时发现,他随身携带的采访证不见了。”赫楚雄深下一口气。 我猛然瞪大眼睛,重新看向长椅上被割头的小丑,血月在行凶中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会取走上一名受害者身上的某样东西,然后留在下一个受害者身上,血月像所有连环杀人狂一样都有鲜明的特征,这个行为是在炫耀和宣示力量,这种具有延续的行为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我猜赫楚雄对这种挑衅应该再熟悉不过,凶案现场的旁边就是严烈的墓地,这是销声敛迹十几年的血月留下的死亡宣告。 “血月已经知道严烈去世的事,但我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犯案。”赫楚雄压低声音对我说。“案子由你负责侦破,我已经告之康余年,除非你需要协助否则刑侦局不得参与案件调查,血月凶案的细节一直没有公布,所以暂时不会有人怀疑凶案和血月有关,但我说的不会变,你只有三个月时间,如果抓不到血月我只能公开真相。” “我打算……” “你不用告诉我有什么打算,我只要结果!”赫楚雄抬手示意我什么都别说。“我所知道的血月就是吴连雍,在十几年前被我亲手击毙,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默默点点头,赫楚雄当然不能参与这件案子,在明知道血月逍遥法外的情况下没第一时间公布并且试图掩饰真相,这本身就是知法犯法,他不是害怕承担责任而是不能再让警方有其他污点,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知道。 赫楚雄离开后我们回警局,等到凌晨陆雨晴才完成了尸检。 “血月是女人。”陆雨晴回来后第一句话就让我们吃惊不已。 “你找到证据了?”我问。 “我在学校演话剧时候扮演过小丑。”陆雨晴把一张死者头颅特写照片放在我们面前。“小丑妆属于舞台妆,和脸谱画法类似,要求色彩分明对比强烈,所以都是采用油彩描绘,但死者脸上的妆容却不是。” “是什么画的?” “BB霜打底把死者的脸均匀涂抹成白色,菱形的眼睛是用眉笔勾画而成,微笑的嘴是用口红,而且流程和女性化妆过程相同。” “男性也有会化妆的,不能单凭这一点就判定血月是女人。”苏锦说。 “你们仔细看死者眉毛的轮廓和线条,在化妆前经过修理,凶手借助剃眉刀和眉梳等工具精心处理过死者的眉毛,血月有极端的完美主义情节,即便在处理死者尸体时不容许有瑕疵,但修眉这个行为男性很少具备,而且我反复检查过死者眉毛被休整的相当精细,说明血月对于修眉很熟练。”陆雨晴指着照片说。“由此可以推测血月就是女人。” “严烈的墓地在陵园的半山腰,一个女人不可能在带着死者尸体的情况下走上那么高的台阶。”我眉头微微一皱。“光明天使不是一个人,凶手为一男一女协同作案。” “尸检还有什么发现?”苏锦问。 “血月用眉笔环绕死者颈部画了一条线。”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尸体的凝血情况看,死者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切割掉头颅,伤口创面极其规整平滑,连接头部的脊柱切口上发现有锯齿状痕迹,说明凶手是用电锯切割受害者。”陆雨晴的指头在脖子上画了一圈。“血月就是根据死者脖子上的线条进行切割,极端的完美主义。” 我倒吸一口冷气:“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发现吗?” “血月在杀害死者后,计算过死者出现尸僵的时间,然后再把死者搬运到陵园长椅上摆放成我们看到的样子。”陆雨晴说。 “我怎么感觉血月的手法好像在哪儿见过。”苏锦自言自语。 “杜织云为了复仇杀掉的那些人也是这样处理尸体的。”我说。 苏锦眼睛一亮:“对,就是她,难怪这么熟悉。” “那就奇怪了。”我眉头紧凑。 “奇怪什么?”她们问。 “血月之前行凶的过程简单直接,以受害者死亡为目的,十七名受害者被抛尸时都没有做任何处理,但自从血月契约后,血月的行凶模式好像在发生改变。”我揉了揉额头说。“血月协助杜织云完成复仇的过程中,把尸体塑造成不同的形状,虽然制作者是杜织云但真正的策划者应该是血月。” “血月为什么要这么做?” “传递某种信息,杜织云复仇的凶案里,她就是借助那些用死者尸体塑造出来的造型引导我们一步步找到真相,如今血月故技重施,把受害者装扮成小丑,应该也是为了向我们传递什么。”说到这里我拿起一张纸,在上面一边画一边说。“还有一点很奇怪,血月的凶器又发生的改变。” “在之前的连环凶案中的确从来没有出现过电锯。” “这个叫星月权杖,杜织云告诉我在宗教传说中,这是光明天使的武器,血月之前犯案之所以没有固定的凶案,是因为血月一直在打造这把星月权杖。”我指着画好的图案说。“从刘煜的描述中,血月刺杀他的凶器是一把铁刺,事实上是权杖上的四角星光其中之一,可见那个时候血月还没有完成这把武器,现在血月再次犯案,按理说血月应该继续完成星月权杖才对,可为什么会用电锯?” “既然血月的行为模式在改变,那么心理模式会不会同样也发生了改变,血月把自己妄想成光明天使,但在刘煜之后血月完成了献祭仪式,因此血月已经从形态追求演变成精神追求,之前那些形式和道具对血月已经没有了意义。”苏锦说。 “哎……”我重重叹口气。“要是景承在就好了,他是最清楚怪物在想什么的疯子。” “尸检初步结果暂时只有这些,我尽力在两天之内完成全部尸检,案子既然没有头绪,要不你们先从死者身上开始调查吧。” “确定死者身份了?”我抬头看向陆雨晴。 “这是在死者腹腔中找到的。”陆雨晴把装在证物袋中的钱包递给我。“血月故意留下了死者的钱包,应该是想让我们知道死者的身份,如果说血月在传递某种信息,那么死者的身份或许是关键。” 第十九章百密一疏 死者叫陆黎川,58岁。 在钱包中找到死者的住址,我一直在思考血月为什么要把陆黎川装扮成一个小丑,等我和苏锦到了陆黎川家后我才找到了答案。 陆黎川的职业就是扮演小丑,会在一些节日活动或者嘉年华会还有小孩的生日上演出,他从事小丑表演已经快三十年。 关于血月是如何挑选目标始终是我们没有解开的谜团,如果说血月以光明天使的身份出现并且行凶,那么血月的杀戮中就应该带有很显著的惩罚性质。 受害者应该在某一方面触犯了血月所信奉的法则,但陆黎川的死却又让我对这个观点产生了怀疑。 一个生前为他人带来欢笑和开心的人怎么会是罪人呢? 我和苏锦穿着制服,落在陆黎川家人的眼中应该很刺眼,我猜现在他们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们,还没等我开口,陆黎川的妻子张善文已经大声痛哭,若不是被身旁女儿搀扶住已经倒在地上。 我和苏锦除了沉默之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张善文一直在等待失踪多日的丈夫回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噩耗。 陆黎川的女儿叫陆珂,母女两人在房间抱头痛哭,我脆弱的神经一次次被她们的哀伤所撕裂,就那样静静坐在充满悲伤的房间中一言不发。 我终究不是景承,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很冷漠,毕竟对于他来说,在已经无法更改的事面前悲伤就是徒然,我试图想去劝慰她们母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又能说什么了,我的安慰在她们的哀伤面前同样也是徒然。 “我要见黎川。”张善文流泪满面对我说。 我和苏锦对视,对于这个要求我选择了用谎言回应:“警方已经证实陆黎川是被谋杀,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调查,你们暂时还不能见他。” 我是不希望她们看见身首异处的陆黎川。 “我爸是好人,为什么会有人杀他?”陆珂痛哭流涕。 “凶手的动机不明,暂时还不能确定谋杀陆黎川的原因。” “谁是凶手?”张善文的声音透着愤恨。 我舔舐嘴角:“对不起,警方暂时还没有确定凶手身份。” “你们当警察的天天说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你们都保护了什么?现在我丈夫为什么被杀,被谁杀,你们一无所知。”张善文情绪激动大声指责。 “我们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 “你能理解什么?死的是我丈夫,你们除了嘴里说几句话还能做什么?”张善文打断苏锦。 或许这就是景承冷漠的原因,他就像一个能提前预知未来的男人,既然知道苍白的安慰和同情都是徒然,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去做出来。 “警方正在全力缉拿凶手,我们来这里也是为了掌握有用的线索,你们如果想为陆黎川讨回公道,希望两位能配合警方调查。”我开始尝试像景承一样抛开那些对破案没有丝毫作用的情感,义正言辞询问。“陆黎川失踪有几天了?” “五天。”陆珂回答。 “他失踪前你们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我一边记录一边问。 “没有,他失踪前接到演出委托。”张善文捂着嘴对我们说。“因为演出在外地所以演出费给的很高,黎川走的时候还说等他回来出去旅游,没想到……” 张善文说到这里声泪俱下,苏锦像是想到什么:“你有演出费的转账记录吗?” “一般演出都是转账支付演出费,但那一次黎川说委托人是直接支付的现金。” 我和苏锦对视,血月果然是滴水不漏,根本不会给警方留下任何线索,可为什么要把陆黎川的钱包故意留下,分明是希望我们获悉受害者的身份和住址,血月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到底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陆黎川遇害时穿着演出用的服装,我们认为他被凶手选中或许和职业有关。”我神情严肃问。“陆黎川今年都58岁,为什么还在从事小丑演出?” “小丑表演对于我爸来说不是职业。”陆珂用手背擦拭眼泪。 “不是职业?” “是理想,是我爸为之付出一生的理想。” “陆黎川把扮演小丑当成理想?”苏锦一脸疑惑。 “黎川是孤儿,而且在小时候患有自闭症,他说在孤儿院时从不和任何人交流,甚至让人以为他是一个哑巴,直到有一次儿童节,一位小丑来孤儿院表演,滑稽的小丑让他第一次捧腹大笑,从那以后他的病情开始好转,也是从那时起黎川迷上了小丑。”张善文说。 “我爸说小丑的世界总一分为二,一半快乐一半凄凉,他把丑态留给自己,把欢乐留给别人,就像当初让他走出自闭的那个小丑一样,他能通过表演去让更多的人高兴。”陆珂声音伤感。“我爸是一位很善良很崇高的人,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 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相信陆黎川也有,可从她们母女的描述中,我完全听不出陆黎川的阴暗面,相反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陆黎川扮演小丑有多长时间了?”苏锦问。 “三十五年。”张善文不假思索回答。“我认识黎川就是在他的表演上,每一个人都只会看到小丑的滑稽和搞笑,在享受欢乐和开心时从没人去在意扮演小丑的那个人,我看见了妆容后面的他,体贴、温柔还有善良……” 张善文越说越悲伤,捂着嘴不停的抽泣,拿起桌上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全是陆黎川扮演小丑的照片,她一篇篇翻阅像是在追忆丈夫的点滴。 我把血月凶案中受害者的照片一一摆放在桌上:“你们好好看看,这里的人有认识的吗?” 她们仔细看了一遍后摇头,我在心里长叹一声,依旧是没有任何进展,所有受害者相互之间并不认识,我们还是无法找到血月行凶的动机。 “这本相册……”苏锦偏头看着张善文捧着的相册。“为什么里面全是陆黎川扮演小丑的照片?” 我的注意力也移到相册上,每一张照片都是穿着小丑服的陆黎川,照片下方还写着日期,越往前翻时间越久远,唯一不变的只有照片中那位快乐的小丑。 “这是黎川的习惯,他每一次表演都会拍摄一张照片留念,他说这些照片中铭记着不同人的欢乐和开心,没事的时候他就会翻出来看,他告诉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全在这些照片中。” 一位只追求把快乐传递给别人的小丑为什么会成为血月的目标呢? 我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等等!”苏锦突然拉住陆珂的手,她把翻过的相册页面重新翻了回来,我发现她表情瞬间大变。 “怎么了?” “你看看这张照片。” 我埋头看向苏锦手指的方向,顷刻间瞪大眼睛,表情和苏锦一样震惊,照片中陆黎川装扮的小丑坐在长椅上,一只手拿着棉花糖而另一只手是用气球做的小狗,正笑着弯腰去递给一个孩童。 这张照片让我顿时想起陆黎川的凶案现场,两个场景竟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陆黎川的头变成了棉花糖。 “凶案现场就是根据这张照片来布置的!”苏锦一脸惊诧。 我低头看看照片下的时间,这张照片是二十三年前拍摄,血月故意留下陆黎川的钱包,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这张照片。 “照片是谁拍摄的?”我连忙问。 “是我。”张善文说。“黎川表演时我都帮忙准备道具,每一次演出完他都让我给他拍一张照。” “你还记得这张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的吗?” “记,记不得了。”张善文回想了很久。“黎川接到的演出很多,但基本上都是客户转介绍的,二十多年前的事谁还能记得。” “你必须记起来。”我加重语气认真说。“这张照片很有可能和陆黎川的死有关,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想起照片拍摄的地点。” 张善文和陆珂应该是被我吓到,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完全忽略了她们的感受,但这是案件目前唯一的线索,血月把陆黎川的尸体摆放成和二十三年前的照片一样,这其中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你们不用误解,警方也是为了尽快抓到凶手,所以才需要你们提供线索。”苏锦在旁边解释。“相信你们也希望凶手早日被缉拿归案。” “时间太久了,我需要好好想想,我有一些老客户的联系方式,我逐个去询问一下,也许能找到照片中这个客户。”张善文应该是知道事关重大点点头说。 这时陆雨晴刚好打来电话,我激动不已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 “你也有好消息?”我一愣,好像今天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在我身上。“什么好消息。” “我抓到血月的尾巴了。” “什么?!” “我在陆黎川的面妆上发现一枚指纹,应该是血月给陆黎川化妆时不小心留下的,鉴证科已经提取了指纹,目前正在修复,然后输入数据库匹对。” 我差点没在张善文和陆珂面前兴奋的跳起来,强忍住喜悦问:“什么时候出结果。” “两天之后。” 第二十章小丑的世界 我把陆黎川的相册带回警局,用了一天时间逐一查看每一张照片,这应该是我见过最快乐的相册,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多年的相册力记载了陆黎川所有的快乐,看着眼前的照片我感觉陆黎川好像是活在小丑世界里的人。 “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到底是什么呢?”我靠在椅子上闭目喃喃自语。 “你都看了一整天了。”苏锦合上陆黎川的档案。“你到底在找什么?” “陆黎川对陆珂说过,小丑的世界是总一分为二,一半快乐一半凄凉,他把丑态留给自己,把欢乐留给别人。” “有什么问题吗?” “这句话陆黎川只对陆珂说了一半。” “还有另一半?” “小丑的世界一半是阳光一半是阴暗。”我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陆黎川所展现出来的只有阳光的一面,他的阴暗到底是什么呢?” “你是不是职业病啊?”苏锦抱怨。“难道你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真的美好存在?” “相信,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摇头苦笑一声。“在我当值班警员的时候,我相信邪不胜正,相信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也相信正义必胜,然后我遇到了景承……” “你都快被他黑化了。”苏锦白了我一眼。 “事实本来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对的,景承告诉了我并且也向我证明了黑暗的无处不在,我们代表正义,可我们打败邪恶了吗?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我摊摊手笑的很无奈,然后一本正经对苏锦说。“我没有被景承黑化,他只是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而已。” “你的阴暗面又是什么?”苏锦瞪着我问。 “我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追求一切美好的事物并且有坚定不移正确积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我热爱生活关心朋友尊重长辈还会善待身边其他的人,我一度认为自己是没有阴暗面的,直到我面临抉择的时候……”我睁开眼看向苏锦。“人只有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做出的选择才是真实的,我知道什么是美好,但并不代表最终我会去选择美好。” “你还敢说没被景承影响,你现在连说话的语气都和他如出一辙。” “他没有影响我,只是让我面对了内心的真实而已,其实你们也一样,我们都知道怎么样去做能让景承远离痛苦,程曦其实远比我们要适合景承,她给能景承开心和快乐还有新的生活,我们原本是该真心真意去祝福,可最后呢,最后我把景承带回了现实。”我默默叹息充满愧疚但却没有后悔。“我是他最信任的同类,偏偏就是我把他重新推进了深渊。” “你也是为了阻止罪恶才迫不得已这样做。” “因为要阻止罪恶而让自己阴暗,这本身也是罪恶。”我无奈的长叹一声。“我们一直用正义和光明来标榜自己,结果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阴暗面,那么陆黎川同样也应该有我们没看见的阴暗。” “陆黎川的档案我反复看了好多遍,基本上和张善文说的一致,他一直从事小丑表演,警员走访过近几年陆黎川的客户,都他的评价都是正面的,陆黎川的身上找不出任何污点。” “我爸对血月的侧写分析中指出,血月最开始是无动机行凶,那么血月挑选目标就是没有范围界定的,我猜测血月早期制造的凶案属于个人行为。”我深思熟虑对苏锦说。“对血月的侧写中有一个很特别的词,进化,但血月并非从一开始就在进化。” “进化是血月遇到凯撒之后。” “不是血月遇到凯撒,而是凯撒在血月身上看到了某种特质从而选定了血月。”我纠正苏锦的用词,继续往下说。“从血月凶案的演变过程就不难看出,最初的血月还处于普通凶犯阶段,杀戮能为其带来欲望满足,凯撒在控制血月精神和思想的同时,也对其灌输了杀戮的意义。” “惩罚。” “对,就是惩罚,事实上这也是凯撒所展现出来的宗旨,他用自己信奉的法则区分善恶并实施审判。”我点点头。“凯撒赋予了血月行凶的理由,她从普通的变态杀人狂上升到堕天使的高度,宗教是控制人思维最好的东西,血月因此认为自己的行为被赋予了神性。” “血月的进化和选择目标有什么关联?” “神性是正面形象,即便血月也不会去玷污,最初的凶案如果是毫无目的性,随着血月的一步一步向光明天使进化,所选择的行凶对象一定在某个特殊的范围之内,在血月的眼中这些受害者被定义为罪人。”我一边思索一边说。“血月的心理变化在她献祭刘煜时达到巅峰,血月也因此完成了蜕变,这一点从后来血月协助杜织云复仇就能看出来,血月选择的目标有很明显的特点,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讲,即便在我们所遵循的律法中都归于十恶不赦之类。” “血月认为自己在替天行道。” “所以血月才不会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危害和邪恶,血月根深蒂固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我猜测血月并不是用正义来标榜自己,而是认为自己就代表了审判罪恶的正义。” “那,那血月谋杀陆黎川……” “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我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面前的相册上。“血月不会随便挑选目标,如果说血月在惩罚罪恶,那么只能说明陆黎川身上的确隐藏着罪恶。”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想,至少到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显示陆黎川有问题。”苏锦还是不太确信。 “这就是证据。” “照片?!”苏锦看向我手指的位置。 “血月按照这张照片来布置凶案现场,并且在陆黎川腹腔中留下钱包,除了让我们证实受害者的身份和住址外,还有另一层含义。” “什么含义?” “什么是罪恶?”我一本正经反问苏锦。“在杜织云凶案中,我们最先接触到死者时认为凶手的行为是罪恶,但随着案件的调查,发现真正的罪恶隐藏在死者的身上,杜织云其实可以轻而易举完成复仇,为什么要一步一步引导我们去发现真相?” “她想揭露自己父母遇害的事。” “不错,她希望被掩饰的真相和罪恶能公之于众,惩罚罪恶的关键在于审判,而杀戮只是最后的结果,但惩罚的过程远比杀戮更重要。”我点点头冷静说。“血月让我们知道陆黎川,真正的目的是在引导我们发现陆黎川隐藏的秘密。” “这张照片是二十三年前拍的,难道血月想我们调查陆黎川在二十多年前的事?”苏锦焦头烂额。“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何况陆黎川的档案背景很干净,我们根本无从下手啊。” “血月想要我们发现的是这张照片,她早就圈定了时间和范围,陆黎川的秘密一定和这张照片有关。” “我看不出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苏锦坐到我身边来回翻动相册。“所有的照片都是扮演小丑的陆黎川,如果抹去下面的日期,给我感觉是在同一天拍摄的。” “照片里陆黎川是固定不变的,改变的是他表演的地点和观众。”我凝视照片意味深长说。“我们没发现的秘密应该就是这张照片中没有被拍摄到的。” “这些照片都是张善文拍摄的,如果按照你的假设,照片的背后还隐藏这秘密,那么张善文应该是知情人。”苏锦眼睛一亮。 “我看未必,在张善文眼里陆黎川是好丈夫,她钦佩陆黎川的为人和品性,可见张善文见到的陆黎川始终是一个穿着奇异服装的小丑,我不认为她了解陆黎川真实的另一面。” “可问题是连拍摄照片的张善文都记不起二十几年前的这场表演,我们现在怎么查?” “张善文不是说陆黎川因为口碑很好,客户基本上都是转介绍,调派警力查请陆黎川表演的客户,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照片里演出的地方给找出来!” “陆黎川的尸检完成了,但没有其他有价值的发现。”陆雨晴面色憔悴疲惫的进来,因为太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我把水杯递给她:“鉴证科那边匹对指纹有进展了吗?” “从死者妆容上提取的指纹很模糊,修复工作很棘手,原来预计两天之内会有结果,我刚得到消息,要完成匹配估计最早都得一个星期。”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咱们双管齐下,一边等指纹匹配结果,我带领警员去走访陆黎川的客户。”苏锦说。 “不能被动的让血月牵着我们鼻子走,必须要掌握主动权。”我低头想了想对陆雨晴说。“你不是认识搞新闻的朋友吗,安排一次关于血月凶案的专访。” “你打算做什么?”陆雨晴和苏锦诧异问。 我深吸一口气:“反击。” 第二十一章戴面具的男人 再次见到张善文是在警局,她在陆珂的陪同下来找我,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五天,这对母女的脸上还充斥着无尽的悲伤。 “我,我想到一件事。”在办公室张善文犹豫不决说。 “慢慢说。”我起身给她们倒水。“你们提供的线索很有可能就是抓到凶手的关键。” “关于上一次你们看到的那张照片。”张善文欲言又止。“你们走后我回想了很久,想起一件事。” “你想起那张照片在什么地方拍的了?”苏锦很是紧张。 “对不起,黎川的演出很多,有时候一天会安排好几场,二十几年前的事我真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拍的。”张善文抱歉摇摇头。 “那你想起了什么?”我把倒好的水递给她们。 “黎川的性格与世无争随和豁达,一辈子没和人发生过争执,甚至连红脸的话都没有说过,但有一次,有一次他发过火,也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发火。” “因为什么事?” “那是一次生日会的演出,他装扮成小丑给一群孩子表演节目,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在表演结束后发生了一件事。”张善文一边回忆一边向我们诉说。“黎川休息的时候,有一个人走到他身边,问了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苏锦翻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你快乐吗?” “……”我和苏锦抬头望向张善文,但并没有打断她。 张善文继续对我们说,陆黎川在表演时很投入,小丑是不能说话的,所以他用行动来回答那个人的问题,用小魔术变成各种玩具,还吹胀气球扭成动物的形状,并且用娴熟夸张的表演传递开心,事实上作为一名小丑,即便什么都不用做,脸上的妆容也能让人感到快乐。 陆黎川以为很好的回答了问题,但等魔术和表情结束后,那人却依旧问着相同的问题。 你快乐吗? 陆黎川显然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该任何去应对。 而那个人却将一样东西递给了陆黎川。 张善文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很特别的儿童玩具。 “扑克牌?!”我满是疑惑看着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张彩色的扑克牌,牌面上画着明媚的阳光,映射在白雪盖顶的山头,一个小丑站在悬崖边缘,双眼凝视天空,脚畔有一条狗吠叫着,左手上有一朵白玫瑰,跨在右肩的棍子上吊着一个袋子,里头装着他的行李。 “你说的那个人给陆黎川这张牌是什么意思?”我追问。 “黎川当时也很迷惑,那个人指着牌向他解释,我当时就在旁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人说的话。” 张善文指着扑克牌对我们说,牌面中的小丑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他手中的白玫瑰正代表天真无知,他就快要从崖旁踩空掉下去了,而他似乎相信生命将会支持他。 小丑的行囊说明他去过很多地方,并且学到了很多知识,而身旁的小狗代表着过去,然而这种过去的形态是在召唤小丑往回走,不让他去经历当下。 活在过去是容易的,不管你是以美化、悔恨或甚至沉迷的态度面对,都不必承担冒险的风险,但小丑没有去看身旁的小狗说明他并不害怕去接受这样的挑战。 “那人把这张扑克牌送给了黎川,并且告诉他那个问题的答案。”张善文凝视扑克牌说。“黎川是一个活着面具下的人,摘下面具的他根本不快乐。” “我爸为什么不快乐?”陆珂大吃一惊,他显然没有预留到会是这个答案。 张善文又拿出一张照片,慢慢推到我们的面前,我发现照片拍摄的背景和之前我们调查的那一张一样,是在同一个地方拍摄,而照片里依旧是扮演小丑的陆黎川,但唯一不同的是,即便夸张的红嘴勾画出小丑的笑脸,可陆黎川的表情很生硬,透着茫然的呆滞。 “这种照片也是我拍摄的,不经意抓拍到黎川的情绪变化,我猜那个人所说深深触及到他。” “你刚才不是说陆黎川发火吗?”我连忙往下问。“就是因为这张扑克牌的事?” “黎川当时只是短暂的迟疑,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没有去解释和辨别,还是试图用演出去回应那个人。”张善文停顿了片刻。“后来那个人说的话彻底的激怒了黎川。” “激怒?!”我眉头皱的更紧。 “在我的记忆中,但凡观看黎川表演的人都是开心的,而且是发自肺腑的开心,这好像是黎川的天赋,他总是知道如何把快乐传递给别人,但那一次是例外,那个人的眼睛很冷漠像是能看透一切,任凭黎川如何去表演,我都无法从那个人脸上看到丝毫表情的变化,似乎一切都无法触动到那人的情绪,声音听上去和眼神一样冷漠……” 张善文记不起照片在什么地方拍摄,可过了二十多年,她却还能记得那个人的表情和语态,可见那个人给的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那个人对陆黎川说了什么?”苏锦问。 “那个人告诉黎川,他是一个活在小丑世界里的可怜虫,终日躲在厚厚的妆容以及奇异的服装中获取慰藉,他并不是在扮演小丑,而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小丑,如果不是逼不得已,黎川或许会一辈子都不愿意卸妆。” “胡说八道!”陆珂气愤不已。“这个人心理未免太黑暗了吧,我爸虽然是演出可真正的初衷是为了传递欢乐,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诋毁我爸。” 我能看出张善文对陆黎川的感情很深,但我却没有看到她极力的维护自己丈夫。 “你,你认同那个人说的话?”我问。 “我是他的妻子,风风雨雨几十年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他,那个人……”张善文犹豫不决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那个人说的其实一点都不错。” “妈?!”陆珂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张善文。 “你爸患有自闭症,虽然后来病情好转但并没痊愈,你的爸其实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样子,他扮演小丑时是快乐的,他在传递快乐的同时自己也在享受这种快乐,但每一次演出结束后,我为他卸妆时就明显感觉到他的失落。” 张善文在我们面前很中肯评价陆黎川,我猜如果不是因为陆黎川遇害,她迫切的想要协助警方抓到凶手,这些秘密恐怕她永远都不会说出来。 她告诉我们,陆黎川在现实生活中很内向,除了和家人之外几乎很少和别人交流沟通,他的性格孤僻寡言,甚至在张善文面前也刻意的回避视线接触,更不愿意离开家去陌生的地方,而且也没有任何兴趣爱好。 “典型的自闭症特征。”进来的是陆雨晴,她听到张善文的讲述后说。 “是的,黎川并没有完成从自闭症中走出来,但当他穿上演出服和化完妆之后,立刻就好像变成另外一个热情、大方、开朗人……不,是小丑,有时候我宁愿黎川不要脱下演出服,至少那样的他很开心。”张善文叹口气。“那个人说的没错,现实中的黎川并不快乐。” “陆黎川通过扮演小丑逃避现实,久而久之对自己扮演的角色产生了依赖,并且对自己原本的身份出现混乱和排斥。”陆雨晴大吃一惊。“陆黎川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小丑的世界分为两半,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阴暗。”我顿时恍然大悟。“陆黎川混淆了现实和虚幻,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正是脱去演出服后现实中真正的自己。” “我知道但我一直没有说过,作为陪伴他的妻子能看见他开心已经很满足,但那个人却揭露了黎川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并且直言不讳说黎川是靠面具活着的人,离开了小丑的面具他只是一个胆怯的懦夫。”张善文点点头声音低沉。“黎川被那人的话彻底激怒,我还记得当时他全身瑟瑟发抖的样子,如果不是我拉住他,我根本不知道黎川会对那个人做出什么事。” “陆黎川攻击了那个人?”苏锦问。 张善文停顿了很久后点头:“是的,黎川在当时情绪完全失控,上前紧紧按住那个人的嘴,那是我记忆中他唯一一次暴怒,幸好我在旁边将他拉开。” “凶手指引我们发现这张照片,关键应该不在陆黎川的身上,而是他袭击的那个人。”我连忙询问张善文。“你当时也在场,还记不记的那个人的样子。” “时间太久了,那个人的样子在我记忆中很模糊,如果让我再见到那个人应该会认出来,不过现在应该认不出来了。” 我们都听不懂张善文前后矛盾的话:“为,为什么你见到能认出来,可现在却认不出来?” “那次演出是为了给一名孩子庆祝生日,而对黎川说那番话的就是生日会的主角。” “……”我们面面相觑瞪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那,那个人是一个孩子?!” 张善文点点头:“一个过五岁生日的孩子。” 第二十二章专访 我找到了陆黎川的另一面,就藏在那套滑稽奇异的小丑服下,当他卸去妆容的那刻才是真正的自己。 而揭开他面具的竟然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从张善文的言语以及表情中,我能猜出她在尽力为自己丈夫辩解。 以真正面目和孩子对持的陆黎川应该不仅仅是被激怒,陆黎川脆弱的自尊心以及充满病态的生活方式都隐藏在小丑的面具下,直到被那个孩子毫不留情撕裂粉碎,如果我没估计错,陆黎川当时是动了杀心。 血月按照那张照片布置凶案现场,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这件事,遗憾的是张善文已经无法记起这件事发生的地点,甚至那个男孩的样子也变得模糊,唯有男孩说的那些话却犹如刻刀一般在他记忆中留下印记。 我安排警员根据张善文的描述对她提到的男孩做画像素描,但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上面,苏锦增派了警力对陆黎川的客户开始全面调查。 我用了一整晚重新查阅陆黎川的档案,和苏锦说的一样,那是一份相当干净的档案,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也找不出任何疑点,可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担心,因为我看见的只是一个躲在小丑面具下的男人。 一个没有瑕疵和无可挑剔的男人,但我已经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就亦如光明之中也会有阴暗,任何一个正常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缺点,如果没有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并不真实和正常。 陆黎川会因为一个五岁孩童的话语暴怒,甚至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欲望,如果当时没有张善文的阻止,我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由此可见陆黎川的心理素质相当脆弱敏感,如果有另一个人不经意刺激到他会怎么样呢?又如果在陆黎川情绪失控的时候,张善文没能在其身边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我目光落在桌上的两张照片上。 两张照片中的陆黎川截然不同,一张充满欢乐而另一张却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戾气,而这两张照片拍摄的时间仅仅相隔几秒。 说明陆黎川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理变化,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两种不同的极端状态。 这在心理疾病中属于极其危险的范畴,血月故意引导我们找到陆黎川,并且通过精心布置的凶案现场让我们发现照片,血月似乎在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而这个信息显然和陆黎川有关。 我起身在房间不停来回走动,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血月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如果所有人看到的陆黎川只是用小丑来掩饰的假象,那么褪去伪装之后的陆黎川真正面目又是怎样呢? 在张善文的讲述中我还扑捉到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陆黎川活着小丑的世界中,他需要的不仅仅是那身演出的服装和脸上的妆容,他的内心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丑。 陆黎川也存在身份识别混乱,他在排斥和抗拒真正的自己,而选择相信一个虚幻的角色。 这一点让我很快就联想血月,她也有严重的自我认知障碍,这种被称之为分离性身份障碍的心理疾病是造成血月行凶的根源,那么陆黎川会不会是第二个血月呢? 但很快我又推翻了自己这个猜想,如果陆黎川是血月的同类,那么血月就不应该杀掉他,血月和陆黎川之间应该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血月让我发现了陆黎川的另一面,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血月杀掉陆黎川的原因。 我停在桌前久久注视那两张照片,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血月为什么偏偏会选择按照二十三年前的这张照片来布置凶案现场呢? 陆黎川有在每次演出结束后拍摄照片的习惯,他永远都是照片中的主角,所以每一张照片都千篇一律,唯一在改变的是照片的背景和地点。 也许血月真正想让我们知道的是这张照片拍摄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回到警局,想了解苏锦那边的调查进展,却发现陆雨晴已经在办公室。 “关于专访的事,我给你找了一位专门写罪案纪实的记者,她有自己的专栏而且读者群庞大。”陆雨晴办事向来有效率,她把筛选做专访的记者资料交给我。“她是我朋友,叫戚微微,在新闻界算是挺有名气的,你如果觉得她没问题我就安排时间。” “我没问题,专访就安排在明天晚上。” “你连她的资料都没看就决定了?” “是谁做专访都一样。” “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血月在暗我们在明,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血月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年血月之所以选择严烈提供契约,因为严烈是凶案的负责人,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血月知道,如今负责追捕她的是谁。” “你确定一篇专访会引起血月的注意?”陆雨晴问。 “血月是连环杀人狂,但归根结底他是精神变态,她能把自己自诩成光明天使足可见血月极其自恋,这些怪物经常会在犯案后重新回到案发现场,从围观者的表情中读取恐惧来满足自己,因此血月一定很喜欢读到和自己有关的专访,她也想知道在其他人心中是如何评价她的所作所为。” “专访中需要注意什么事项吗?我好提前和戚微微沟通。” “血月凶案的案情警方一直没有对外公开公布过,外界绝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血月的存在。”我对陆雨晴很认真说。“你可以先把血月凶案的档案交给戚微微,让她先对案件有一个初步的了解,告诉戚微微她可以提任何问题,这一次专访我会开诚布公,但有几个方面她必须要注意。” “要注意哪些方面?” “第一,专访过程中不能用血月去称呼凶手,整个专访尽量回避凶手的身份,我怎么称呼凶手你们她就怎么称呼。” “为什么不能提到血月?” “每个连环杀手都有自己的标签,为什么要让警方发现这些能判断身份的标签?”我很冷静告诉陆雨晴。“这些精神变态的怪物需要展示自我,并且证明自己的存在感,血月是警方根据凶案现场特征给凶手定义的称呼,这会让凶手从中得到成就感,同时也会激发凶手的杀戮欲望。” “有这么严重?”陆雨晴大吃一惊。 “凶手想要成为的是光明天使,并且不惜一切去行凶完成蜕变,结果凶手发现自己所做的事完全被误解,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时,心理和精神上会出现巨大的落差,为了纠正警方对自己错误的理解,凶手会用杀戮来证明自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在专访中直接称凶手是光明天使?” “我们不能让凶手在心理上有任何优越感,承认凶手是光明天使无疑会让其认为自己的行为得到了回报。” 陆雨晴恍然大悟点点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第二点,戚微微什么都可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但她必须保证专访文章中不能更改、删减和替换我的原话,一个字都不允许。” “这个没问题,我会提前对她将清楚,可你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要给血月设一个陷阱。”我意味深长说。 “靠一篇专访会让血月上钩吗?” “那就看放在这个陷阱上的诱饵是什么了。”我神情凝重看向陆雨晴。“第三点,专访的稿件必须配上我的照片。” “你打算当诱饵?!”陆雨晴反应过来。 “最好的诱饵是那个现在还在精神病院的人。”我想到了景承,这些年习惯了在他的协助下破案,没有他总感觉对付这些怪物很吃力。“我爸的侧写分析中指出血月的智商很高,所以这个陷阱设置一定要很精妙,陷阱周围的铁丝网必须被掩饰,因此我需要一个权威人士来佐证我对血月的分析。” “你打算找谁?” “乔明川,他是当年血月凶案中的法医,他的话有说服力。” “乔老那边我来联系。” “专访的事除了我们之外不要对任何人说,血月的身份扑朔迷离,很有可能就隐藏在我们身边,现在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 “我,我有没有必要去一趟精神病院?” “你想去见景承?” “我打算把血月的案件资料让景承看看,或许他能为我们提供一下有价值的建议帮助。”陆雨晴点点头。 “我们在和恶魔交战,从我知道凯撒这个名字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我们嬴过吗?”我一本正经问。 陆雨晴是很理性的人,很无奈的摇头。 “是的,没有赢过,追捕凯撒这么多年唯一的进展就是确定了他的性别,事实上我们一直在对付的只是被凯撒蛊惑的门徒而已,恶魔不除将会有更多的堕天使出现,我们永远也没机会结束这场战争。”我揉了揉太阳穴心力憔悴说。“景承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他是唯一能带领我们找到恶魔的那个人,他需要时间心无旁骛的甄别恶魔,所以我们不能去打扰他。” 第二十三章混淆视听 我读了几篇戚微微写的专栏稿后就知道她是我最需要的人,并不是她写的有多好,从稿件的字里行间就能看出她是一个精明的女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和如何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纪实稿件要求的严谨和客观我在她的文章中出现的很少,我看到的只有为抓住读者猎奇心而故意模糊案件真实过程的故事,她夸大的案件的曲折和精彩,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的专栏读者群庞大。 而这一次专访我要的就是一个可以帮我制造话题的人。 至于乔明川他很乐意参加专访,毕竟这起案子在当年轰动一时,每一个人都希望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成就和荣耀,而血月凶案被列为机密后乔明川一直没有机会一吐而快。 “乔老,很荣幸您能接受专访。”戚微微在寒暄后步入主题。“我看过警方提供的案件资料,这起连环凶案距今已有十几年,您当初亲自参与了案件的尸检工作,能不能透露一下,是什么原因让警方没有公布这起案件?” 乔明川作为这次专访的主角,事先我把要注意的环节都提前告之。 “凶案的性质以及对后续同类案件的影响等等很多方面,会决定案件的公布与否,这起凶案没有公布的主要原因是,警方在调查的过程中掌握了凶手行凶的特点以及手法,这对于日后侦破同类案件有很大的帮助,如果公布调查结果势必会泄露警方侦破方法,所以高层决定将凶案档案封承。” 乔明川的回答中规中矩,我想这是严烈给出的解释,至今乔明川并不知道血月依旧逍遥法外的事实。 “秦队,您有什么补充吗?”戚微微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答复,她需要的是能引发读者好奇的爆点,而乔明川的回答模棱两可太官方正式,所以我才她试图从我口中挖掘到感兴趣的内容。 “警方公布凶案调查结果最主要的原因是为民众负责,同时呢还有一个警示和震慑的作用,让民众通过凶案的发生始末吸取经验教训,从而在自己的生活中去规避危险,并且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犯罪分子,让这些人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警方每年侦破的案件不计其数,不可能每一件都公布,因此会通过筛选挑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个案。”我坐在旁边沉稳回答。“但这起十几年前的旧案只是普通的连环凶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案件资料中显示凶手一共谋杀了十七名受害者,难道这还不特别?”戚微微继续问。 “多少名受害者只能决定案件的性质,但并不能代表案件的特殊性,如果非要去比较,同时期的宿门纵火案,受害者人数远远超过十七人,岂不是更值得去关注。” “警方对凶手的定性是连环杀人狂,据我所知此类凶手都有自己特有的标签,比如著名的开膛手杰克、蓝胡子、黄道十二宫等等,这类凶手都有鲜明的特点,那么在这起凶案中,警方有对凶手非官方的称呼吗?”戚微微换了一个话题。 “你所指的这些称呼都是民众根据案件特点为凶手定义的绰号,事实上警方是不会这样去定义凶手。”乔明川回答很得体,之前我就告诉过他,不能透露血月这个名字。 “我是问私下,在办案过程中警员私下会不会去定义凶手?” “会。”我点点头。 戚微微目光立刻移到我身上:“能向读者透露一下吗?” “凶手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在作案时如同行为失控的疯子,我们私下会把他叫成怪物。”我饶有兴致对戚微微故作神秘。“凶手有身体缺陷,是一个性(和谐)无能的怪物。” “哦。”戚微微显然对这个话题尤为感兴趣,在任何时候性总是能引发所有人的共鸣,但凡因为性而涉及到的凶案也是民众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能不能详细阐述一下?” “我对受害者尸检的过程中的确发现有女性死者被性(和谐)侵过,但凶手带有明显的行为目的,并非和性有关,受害者是一名处女,凶手在行凶前对其性(和谐)侵是完成仪式。”乔明川一边说一边看了我一眼,显然他是在认为我所说严重与案情不符。 “仪式?” “尸检只发现留在女性受害者体内的前列腺液,但却没有检测到精(和谐)液,而且所有受害女性中只有一名处女被性(和谐)侵,因此警方推测这个怪物有某种性(和谐)功能障碍,选择处女是占有的行为,说明在现实中这个怪物极其自卑。” 咳、咳…… 乔明川在用咳嗽委婉的提醒我,他应该是发现我说阐述的观点与事实不符。 “凶手是不是患有性(和谐)功能障碍还有待商榷,关于性(和谐)侵这一点源于罗马法典的规定,处女是不能被处以极刑,所以行凶在行凶前才会先对其性(和谐)侵,从而完成法典的规定。”乔明川试图把话题带入正轨。 “为什么因为自卑而性(和谐)侵一名处女呢?”戚微微的关注力全在我身上,这也是我很满意让她来做专访的原因,她靠猎奇的暴点来吸引读者眼前,对于案件的真实性却并不在意。 “怪物,变态怪物的思维和正常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一直反复在强调怪物这个词,并且潜移默化向她灌输这个怪物的轮廓,我猜戚微微一定会很喜欢怪物这个词,因为用在采访稿中远比凶手这个词更吸引读者。 “有什么不一样?” “精神变态的怪物会还在乎自我的存在感,会比正常人更加在意容貌,这个怪物选择性(和谐)侵一名处女,这是很典型的占有欲行为,说明在现实生活中怪物很难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和社交网,我推测怪物的相貌一定很丑陋,因此无法得到女性的青睐,同时可能患有性(和谐)功能障碍疾病,造成了怪物的极度自卑,所以才会在行凶时发泄。” “性(和谐)无能的怪物……”戚微微笑了笑,显然她已经找到满意的凶杀绰号。 乔明川还在用充满震惊的眼神看我,我猜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我不但喧宾夺主而且还在混淆视听。 “这个怪物行凶的动机是什么?”戚微微似乎已经习惯了用怪物这个词去替代凶手二字。 “凶手的动机不明,警方推测凶手是随机选择目标,并且进行跟踪尾随,属于典型的刺客型罪犯。”乔明川神情严肃。 “秦队,您对此有什么高见?”对于官方正式的回答相信已经已经提不起戚微微的兴趣。 “刺客型罪犯又被称之为潜行者,而尾随受害者这种行为本身就能反应出这个怪物的不自信,胆怯、软弱习惯被支配,我分析这源于怪物的家庭背景,所以怪物才通过行凶来获取所谓的力量让自己强大,但事实上这个怪物在现实中只是一怯懦的胆小鬼。” “对于凶案的调查分析中并没有发现与凶手家庭背景有明显的关联。”乔明川有些听不下去。 “秦队的意思是说,怪物的心理和行为是受到家庭关系的影响?”戚微微显然已经完全忽略了乔明川的意见,精明的女人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和如何去得到,现在她很明白,自己想要得到的精彩内容都在我的身上。 “精神变态所展现出来的行为大多都是一种投射幻想,是为了弥补自己缺失的情感和扭曲的心理,从而修复自卑和建立某种安全的依赖关系,案件中这个怪物尤为明显,不但是个疯子而且性意识扭曲,我怀疑怪物在早期就表现出侵略性和占有欲,也许怪物的家庭本身就如此,在我看来这个怪物恶毒、丑陋和肮脏……”我一本正经对戚微微说。“归根结底我们所看到的就是一个变态的禽兽。” “精辟,相当精辟,还有吗?”戚微微激动不已。 “这个怪物对女性而且是处女受害者性(和谐)侵,这种行为是对母亲形象的摧毁,怪物仇恨自己的母亲从而将这种仇恨延伸到其他女性身上,我推测这个怪物来自一个乱(和谐)伦的家庭。” 我想如果不是乔明川坐在轮椅上,他一刻也不想再参与这次专访,因为在血月凶案中他签下保密条约,所以他不能在戚微微面前说出真相,后面的专访乔明川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气愤,我反客为主完全主宰了专访的过程。 专访结束后我送走了兴奋激动的戚微微还有隐忍不发的乔明川。 “你在干什么?”陆雨晴关上门吃惊问。 “专访啊。” “你对血月的解读全都在歪曲事实,你没看见乔老刚才走的时候,脸铁青的吓人。” “我让乔老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他的名字能出现在戚微微的专栏稿件中,我需要一个权威人士来佐证我说的话。”我笑了笑回答。“乔老已经发挥了他的作用。” “可你告诉戚微微的那些事都是不成立的。” “谁知道呢?”我反问。“她想要一个精彩的故事,我投其所好给了她,至于这个故事里面有多少真实,相信她不会在意,读者也不会在意,他们需要的只是饭后茶余的谈资,真正知道事实的只有我们和血月。” “你,你是故意让血月……”陆雨晴一怔瞪大眼睛。“你故意否定了血月的行为,血月所在乎的一切都被你抹杀,并且通过这篇专访对血月进行诋毁和丑化,你,你想激怒血月!” “再精妙的陷阱也需要诱饵,刚才我对戚微微说的那些就是最适合血月的诱饵。” “你把自己当成了诱饵。”陆雨晴神情慌乱。“你试图去激怒血月,并且还给了血月杀你的理由。” 我没有否认陆雨晴的话,事实上那正是我期望的结果:“如果血月下一个目标就是我,那么我们就掌握了主动。” 第二十四章家破人亡 苏锦那边传来好消息,在对陆黎川客户的调查中有了重大突破,其中一位客户认出了那张照片中拍摄的地点。 翠湖山庄。 在二十多年前这里已经是高端顶级别墅区,那时这里的房价就已经高的吓人,能在这里置业够房的人非富即贵。 我们要见的人叫罗昌平,拥有一家规模庞大的医疗设备进出口公司,苏锦向他出示那张照片,罗昌平很快就辨认出来并且把我们带到别墅后院,在那里我们见到照片中的场景,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场环境改变了不少,但那把长椅还在原来的位置。 “认识照片上这个人吗?”我问。 罗昌平戴上老花镜凝看了片刻后点头:“认识。” “你对这个人有什么印象吗?” “印象?不,不就是一个小丑吗,所有的小丑都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印象?”罗昌平很诧异看着我们。 小丑的服装和妆容都很夸张,可偏偏从来不会有人去在意,小丑变成欢乐和搞笑的抽象代名词,而很少有人会去留意扮演小丑的那个人。 罗昌平也一样,他看见的只是一个小丑。 “你见过装扮这个小丑的人吗?”苏锦重新问。 “这个还真没注意。”罗昌平取消眼镜打量我们。“为什么突然问我关于小丑的事?” “目前有一桩凶案,凶手就是根据这张照片布置的凶案现场,警方推测凶手的目的是让我们找到照片拍摄的地点。”我简明扼要对罗昌平说。“照片拍摄于二十三年前,背景就是你家的后院,请你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 “凶案?”罗昌平大吃一惊,重新看了一眼照片说。“时间太久了,而且到了我这岁数记性也不好,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你们要我回想什么?” “具警方了解,二十三年前在这里举办过一场生日会,是你负责操办的吗?”我问。 “是的,那场生日会是我操办的。”罗昌平的声音忽然有些黯然。 “在生日会的过程中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家俊喜欢热闹所以每年家俊的生日我都会邀请很多人,无非就是一群孩子在一起欢天喜地,大人们在一旁相互交谈。”罗昌平仔细回想后摇头。“并没有什么突发情况,至少我没有遇到过。” 我又拿出陆黎川在现实中的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 “生日会上的小丑就是由他扮演,既然生日会是你操办,你没有接触过他吗?”苏锦问。 “我从事医疗设备进出口生意,每天生意上的事就让我忙的够呛,哪儿有精力和时间亲自去负责生日会,虽然是我为家俊操办,但具体的统筹安排都是我妻子在负责。” “你,你妻子呢?”我环顾四周。 “三年前因病去世了。” “对不起。”我应该触及到罗昌平的伤痛,诚心的向他致歉。“从警方目前掌握的线索得知,扮演小丑的这个人叫陆黎川,在二十三年前,他受邀参加生日会的演出,并且在演出过程中和一名男孩发生过冲突。” “冲突?!”罗昌平更加吃惊。 “这名男孩在言语中激怒了陆黎川。”我扫视别墅的后院问。“生日会就是在这里举行范围并不大,如果发生争执的话,当时应该有人发现才对,你对此有什么印象吗?” 罗昌平默不作声回想了良久:“没有啊,如果有我应该会知道才对,我记得那次生日会很顺利,家俊也十分开心,并没有你们所说的情况。” “你提到的家俊是?” “我儿子。” “生日会就是为他安排的吧?” “是的。” “我们想见一下他。” 罗昌平再一次陷入沉默,眨动的眼睛里流露出哀伤:“家俊如果还在的话,现在也二十八岁了……” “他,他怎么了?!”我吃惊问。 “一场车祸。”罗昌平表情中蓄满落寞和悲痛。“那天如果我在就好了……” 罗昌平的声音充满自责,我和苏锦对视不知所措,诺大的别墅富丽堂皇,却只剩下罗昌平孤单一人,儿子和妻子相继去世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不到六十岁的人已是满头白发,临来的路上我看过罗昌平的档案资料,他拥有着令人羡艳的财富,但我却并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丝毫开心和幸福。 “那天本来我答应家俊去接他放学,临时有客户到来谈生意,因此耽误了时间,妻子把家俊从幼儿园接出来时他因为没看到我一直哭喊,过马路时家俊挣脱妻子的手,刚好被行驶过来的车撞到,家俊平时很听话乖巧,不知道那天为什么会突然冲出马路。”罗昌平埋头声音低沉对我们说。“妻子受不了丧子之痛一直郁郁寡欢患上抑郁症,三年前她,她因病去世,这二十几年来她一直都在责备我,如果当时我在如今也不会家破人亡……” 调查又陷入了僵局,所有知情人都已经过世,我们准备告辞时苏锦向罗昌平要了一张罗家俊的照片,在罗昌平找照片时苏锦凝视相册突然问:“为什么只有罗家俊五岁之前的照片?” “家俊在五岁生日会后不久就遭遇了车祸。” 我们带着罗家俊的照片找到张善文,让她辨认照片中的男孩是不是当时和陆黎川对话的人,张善文努力了回想很久,因为事情过去太长时间,她也不是很有把握肯定,依稀感觉罗家俊就是那个孩子。 回去的路上我因为太累倒在后座上睡觉,血月让我们知道了陆黎川以及罗昌平的家,随着调查的进展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血月但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这个问题萦绕在脑子里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戚微微最新的专栏稿你看了吗?”苏锦应该是猜到我睡不着。 “还没。” “好好看看吧。” 苏锦一边开车一边把杂志递给我,看来标题我就忍不住笑出声。 《性无能的变态杀人狂》 这个女人还真是精明,知道如何去吸引读者,精彩从标题就开始了,我看完她写的专访稿,至少戚微微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她直接引用了我在专访中的回答,没有一个字的添加和修改,最后还配上我穿制服的照片。 “你还能笑得出来?”苏锦通过后视镜白了我一眼。 “为什么我不能笑。”我指着文章里的配图。“你瞧,把我拍的挺帅。” “给你说正经事呢。”苏锦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你向戚微微透露的关于血月资料全都是在曲解,你把血月塑造成一个面容丑陋、幼年因为家庭关系留下阴影的变态疯子,这和血月期望得到的认可截然不同,你会激怒血月的。” “我不是想要激怒血月,我是给了血月一个杀我的理由。” “你当自己是猫啊,有九条命任你折腾。”苏锦越说越气。“还是你真把自己当英雄,怎么着?准备英勇献身?” “我是不是英雄你还不清楚,谁不怕死啊,我还想着和你白头到老呢?” “少跟我贫,专访已经发出而且反响很大,血月看到这篇专访肯定会被激怒,血月在暗我们在明,她随时都有可能向你下手,万一……” “万一我死了你怎么办?”我从后座上坐起来笑嘻嘻问。“苏锦,这我就要评判你了,在大是大非面前你怎么只想着个人利益啊。” 苏锦一脚刹车,我差点就摔倒前座,她面带微怒:“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你有没有考虑过身边人的感受?你以为自己去面对危险就很高尚?” “别气了。”我摸摸她的头笑了笑。“真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赫部长只给了三个月时间,能不能拨乱反正就全靠我们,现在景承又不在,以往这些事都是由他来做,我这不是被逼的没办法,才硬着头皮往上顶。” “景承人家用的是脑子,你呢?你用自己命去顶?”苏锦越说越气。“你利用戚微微就算了,还把德高望重乔老给带上,你不知道吧,因为上次的专访乔老硬生生被你气的病倒,现在还在医院呢。” “啊,进医院了?”我哭笑不得挠挠头。“要不咱现在去医院看望看望乔老。” “你去干什么?你还嫌没把乔老给气死啊。”苏锦气不打一处出。“你知不知道自己行为所造成的危害性,你不但让自己身处险境,还无形中牵连了戚微微和乔明川,万一血月因为这篇专访展开报复,他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你别杞人忧天了,血月不会看上戚微微和乔明川的,要报复也是冲着我来……”我突然一愣。“报复,如果是报复呢?” “你在说什么?”苏锦一头雾水 “让开,我来开车!”我神情大变。 “去什么地方?” “我想到一件事,如果能证实我就能确定陆黎川被杀的原因。” 第二十五章交通事故 “别想岔开话题,专访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苏锦在旁边不依不饶问。“血月穷凶极恶而且极有可能是我们身边的人,也就是说,如果血月突然展开报复我们会猝不及防。” “你只说对了一件事。”我收起脸上的笑容。“其他的都是错的。” “我说错什么了?” “血月是不会杀我的。”我斩钉切铁回答。 “你好好看看上面的标题,《性无能的变态杀人狂》,就是正常人看见自己被诋毁也会发火,何况你招惹的还是一名杀人疯子,你哪儿来的自信?” “我让戚微微在专访中留下我的照片,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让血月能清楚知道现在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人是谁。” “你还真是大无畏啊,生怕血月找不到你。” “血月肯定回来找我,但不是杀我。”我表情坚毅。 “你就别自欺欺人了,难不成你还指望这个疯子找你促膝长谈?好言好语指出你对她的误解?”苏锦白我一眼。 “血月杀了我就是承认我所说都是事实。”我偏头和苏锦对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和所有人一样惜命怕死,所以我才会让戚微微留下我照片,我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血月要是选择杀我,那么就是杀人灭口欲盖弥彰。” 苏锦愣在座椅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留的不是照片,是一张保命符啊。” “杀戮是弱者表达诉求的方式,血月认为自己已经是光明天使,她需要的不是别人对她的恐惧而是敬畏,杀人现在已经满足不了血月的需求,你仔细分析血月前后行凶的过程就会发现有明显的差异转变。” “有什么转变?” “之前十七名受害者都是被血月用直接简单的方式杀害,到了第十八名受害者刘煜时就发生了明显改变,杀戮已经不再是血月需求的唯一目的,她在需求精神层面的蜕变,献祭刘煜之后血月认为自己变成光明天使,后来血月帮杜织云完成复仇的凶案中,她更多是在展示杀戮的意义,她认为自己的行为被赋予了神性,所有的恶行也因此在血月心目中变成合理的正义惩罚。” “如果血月把自己当成光明天使,那么你对血月的诋毁会被视为渎神,血月要是不杀你又会用什么方式惩罚你呢?” “征服,让渎神者最终在自己面前臣服。” “征服?”苏锦一脸茫然。“血月会用什么方式去征服你?” “契约,第二份契约,就亦如当年血月向严烈提出契约一样,血月要所有反抗者屈服。”我心平气和对苏锦说。“但和当年不同的是,血月已经不需要再靠杀人当成自己的筹码,她需要一个能与之达成契约的合适人选,而我就是为了让血月知道,这份契约该给谁。” 苏锦恍然大悟,看见我把车停在大楼下,伸头看了一眼后疑惑不解问:“来交警局干嘛?” “想证实一件我的猜想。” 交警局里有几个老朋友,那还是我当值班警员时候认识的,因为要调度警力所以会和交警局指挥中心密切联系,我请求调阅罗家俊的车祸现场勘查记录。 很快档案就送到我手中,勘查报告中记录的资料比罗昌平口述的更加详尽,这起交通事故中罗家俊属于全责,他在红灯的情况下突然冲进马路,正好被行驶的车辆撞倒当场身亡,现场目击者证实撞死罗家俊的车在发现情况后急刹减速,但因为距离太近还是没能避免一起悲剧的发生。 “文彬,怎么突然调查这起交通事故?而且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潘耀泽站在旁边问,我认识他那会还是一名普通交通警,现在已经是指挥中心负责人。 “和我现在调查的一起凶案有些关联,所以来麻烦你帮帮忙。”我笑着说。 “见外了不是,咱算起来可是识于微时,你肩膀上的警衔可比我高多了,论公论私你有什么事我都得全力配合啊。” “这位是……” “毒蛇。”潘耀泽轻轻打了自己嘴一巴掌。“瞧我这张嘴,嫂子,什么时候办事啊?” 在警局估计没几个人不知道苏锦的绰号,被潘耀泽一声嫂子叫红了脸,我和苏锦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她抿着嘴低声说:“他说案子完结后才结婚,我看你还是别叫我嫂子了,他有没有命熬到那一天还不知道呢。” “什么案子这么重要?”潘耀泽问。 “不说这些。”我无奈的笑了笑。“这起交通事故的现场监控有吗?” 潘耀泽点头把我们带到指挥调度中心,让一名监控操作员调出事故现场的监控,二十年前的监控设备还不先进,画质和清晰度与现在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很快在画面中我看见从幼儿园出来的罗家俊,分辨度太低无法看清他的脸。 牵着罗家俊的人是他妈妈,在视频里罗家俊明显是在不依不饶的哭闹,身旁的母亲很耐心的权威,并且拿着玩具试图逗他开心,但所有的尝试都没有让罗家俊安静。 他在等罗昌平来接他,有时候承诺对于孩子莫名的重要,可往往大人总是因为自己的事而忽略,可罗家俊终究只是一个孩子,他的执拗和任性并不能为他带来实质性的结果。 视频中罗家俊即便很不情愿还是无奈跟在牵着他手的妈妈身后,一切看上去只是生活中寻常不起眼的事,母子两人停在斑马线上等待绿灯的出现。 我让工作人员放大监控画面,母子刚好站在监控摄像头下,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完整的扑捉到,等待过马路的人流将母子包围在中间,静止的人群中罗家俊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冲了出去,然后我看见他幼小的身体消失在疾驰而来的车轮下…… 悲剧就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可造成的伤害却在这家里持续了二十多年。 我让工作人员重新播放罗家俊出事前后的视频,反复看了很多遍后皱起眉头。 “你在找什么?”苏锦好奇问。 “罗家俊如果就是和陆黎川交谈的那个孩子,他在生日会后不久就遭遇车祸,还记得张善文是如何描述陆黎川被激怒的场面吗?她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场,她都不敢猜想会发生什么事。”我看着监控视频若有所思说。“张善文虽然阻止了暴怒的陆黎川,但罗家俊却在不久后死于车祸……” “你,你是想说罗家俊的死不是意外?!”苏锦大吃一惊。 “只是太巧合,可我已经不相信巧合的存在,陆黎川活在小丑的世界中,他排斥并且抗拒现实中的自己,在罗家俊撕开他的伪装后,陆黎川的另一面也是真实的他显露出来,陆黎川并非向张善文描述的与世无争豁达开朗,真正的他具有暴力倾向和极其的攻击性,他把自己藏在那套演出服中,隐藏的还有他的自卑和病态,任何试图让他回归现实的举动都被陆黎川视为敌意,而罗家俊却猝不及防的撕裂了他的世界,所以罗家俊变成了他的敌人。” “陆黎川想要修复自己的世界,所以选择杀,杀掉罗家俊!”苏锦大吃一惊。 “这起交通事故是谋杀?”潘耀泽也瞪大眼睛。 “血月杀掉陆黎川的根本目的是惩罚,让我们发现那张照片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陆黎川做过什么,可是……”我看着被暂停的监控画面长叹一口气。“可是罗家俊在出事前身边并没有可疑的人,他的的确确是自己冲出马路,可能我的推测错误。” 我表情略微失望的向潘耀泽告辞,离开时苏锦突然叫住我,她目不转睛注视着监控视频,指着一处地方让工作人员放大。 我目光落在苏锦手指的地方,从模糊的画面中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一个悬浮在空中黄色的东西。 潘耀泽低头一看疑惑不解:“只是一个气球而已。” “气球?!”我和苏锦不约而同发出声音,从监控视频看,气球的位置正好在马路的对面。“调出事故发生时马路对面的监控画面。” 工作人员很快在另一个屏幕上同步播放马路两边的监控视频,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移动的黄色气球上,随着交通指挥灯跳成红色,熙熙攘攘的人群停止在斑马线上,我看见了拿气球的人。 在放大的视频画面中,我和苏锦震惊的慢慢张大嘴,五颜六色的服装和蓬松夸张的假发让那人在人群之中格外醒目,红白相间的妆容勾画出一张充满欢乐的笑脸。 拿着气球的小丑! 在人群中虽然格格不入但却异常引人注目,罗家俊就是这个时候冲出了马路,在他消失在车轮的那一刻,那个小丑也消失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之中。 我下意识蠕动喉结,罗昌平说过罗家俊一向都很听话乖巧,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天罗家俊会突然冲出马路,我想现在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是被马路对面的小丑所吸引,和所有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样,小丑带给他们的永远都是快乐和开心,但带给罗家俊的却是死亡。 …… 第二十六章第十二个男孩 视频的分辨率不足以让我们辨认出画面中小丑,事实上即便能看清楚也于事无补,我们终究无法判断隐藏在妆容下的到底是谁。 但视频中飘舞的气球以及下面的小丑落在我眼中格外的诡异,谁也没想到陆黎川的死会揭开隐藏了二十多年了另一起罪恶。 “你已经在心里确定那个人就是陆黎川。”回到警局我们将调查的最先发现告之陆雨晴,她因为跟进尸体上指纹的事一直留在鉴证科。 “还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吗?”我用反问来阐述自己的观点。“罗家俊撕碎了陆黎川的伪装,不久后他就遭遇车祸,而在车祸现场一名小丑离奇的出现,罗家俊并非是无缘无故冲出马路,他是看见了小丑,并且被其所吸引。” “可惜陆黎川遇害,这件事变成死无对证。”苏锦叹口气。 “你不能因为陆黎川扮演过小丑,因此把所有出现的小丑都认为是他,万一仅仅是巧合呢?”陆雨晴提出异议。 “我已经不相信有巧合了。”我抬头看向她。“血月不会无缘无故选择陆黎川下手,血月在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我猜现在我们已经找到陆黎川被杀的原因。” “陆黎川出于报复或者为了修复他脆弱的自卑以及自尊,从而诱惑罗家俊穿出马路,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谋杀,血月认为自己是光明天使,那么杀掉陆黎川就是在惩罚罪恶,所有的一切合情合理。”苏锦也赞同我。 “陆黎川有自闭症。”陆雨晴来回看着我们一本正经说。 “对啊,正因为这个病情导致了他畸形的心理扭曲。”我点点头。 “自闭症的症状是回避和拒绝越外界沟通交流,张善文认为陆黎川的自闭症只发生在他小时候,但我个人认为情况并非如此,陆黎川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随着年龄的增加日趋严重。” 陆雨晴拿出一份报告递给我们,告之上面全是关于自闭症的研究数据,自闭症患者缺乏兴趣,但会对某些物品产生依赖,而这些物品大多都是非生命物体,比如塑料瓶、木棍或者石头等,而陆黎川选择的是小丑,他把自己所有的依赖全都寄托在小丑的身上,从而慢慢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小丑。 “陆黎川的自闭症异常严重,只是张善文根本没有发现,他把自己自闭在小丑的世界中不能自拔,简而言之在路黎川的心目中,他最信任的并不是妻女而是一个虚幻的角色。”陆雨晴说。 “你也承认陆黎川精神疾病严重,那么他杀掉破坏自己世界的罗家俊也合情合理啊。”我据理力争。 “血月是怎么知道的?”陆雨晴突然问。“如果你们的推测成立,在二十三年前谋杀罗家俊的是陆黎川,那么血月又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 “对啊,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一点,血月要惩罚罪恶首先得知道罪恶的存在,她成为杜织云的帮凶,帮其完成复仇计划是因为杜织云告诉了血月自己的经历,那么陆黎川杀罗家俊的事又是谁告诉血月的呢?”苏锦露出疑惑。 “知情人只剩下罗家俊的父亲罗昌平,可根据你们的描述,他还沉浸在失去家人的自责中,并没有把过错归结到其他人身上,说明罗昌平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自己儿子的死和陆黎川有关联。”陆雨晴点点头继续说。“那么知道真相的就只有陆黎川,他患有严重的自闭症,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和其他人分享,包括自己的妻女,简而言之,如果这是一起谋杀,那么知道的只有陆黎川自己,所以问题就来了,血月怎么会知道呢?” 我一时无言以对,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从一开始就把陆黎川视为谋杀罗家俊的凶杀,很多细节和逻辑都没有仔细去推敲。 “还记得那个孩子在生日会上对陆黎川说过的话吗?”陆雨晴从证物中拿出那张扑克牌。“那个孩子第一次接触陆黎川就能看穿他内心的真实,你们认为这正常吗?” “不正常。”苏锦摇摇头。 “五岁。”陆雨晴在刻意强调这个年龄。“那个孩子当时只有五岁,却能洞悉一名陌生人隐藏在伪装之中的真实,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我原本清晰的思路渐渐在陆雨晴的分析中又变的混沌,揉了揉太阳穴:“是我太操之过急了,用自己主观的意识去分析案情。” “可是从监控视频拍摄到的事故现场画面看,罗家俊出事的时候的确有一名小丑出现,这难度仅仅是巧合?”苏锦一筹莫展。 “孩子为什么会喜欢小丑?因为小丑很快乐,同时也能为他们带来快乐,这一点很多孩子的父母都无法做到,所以正常的孩子都会喜欢小丑,但罗家俊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如果张善文的讲述没有偏差,那个孩子的的确确和同龄人相比截然不同,事实上透过现象看本质很多成年人都无法做到,但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却做到了。”陆雨晴点点头。“那个孩子看到的不是小丑的表现,而是小丑的内心,因此孩子不会被小丑的虚假所吸引。” “所以罗家俊不会因为看见马路对面的小丑而冲出马路。”我深吸一口气。 “不,罗家俊冲出马路应该是被小丑所吸引。”陆雨晴意味深长说。“我们的分歧点其实就出现在这里,张善文提及到的那个孩子未必就是罗家俊。” “看透陆黎川的是另一个孩子?!”我和苏锦大吃一惊。 “理智、犀利和尖锐。”陆雨晴表情坚定说。“这些才是张善文描述的那个孩子的性格的特点,而罗家俊显然并不具备,他会因为自己父亲没有按时前来而哭闹,在母亲的劝慰下不依不饶,以及最后冲出马路就不难看出,这个孩子任性、骄纵还有叛逆。” “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苏锦慢慢张开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张善文看到罗家俊的照片后,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应该是时间太久她无法准确的判断。”我重重长叹一声。“是我没有客观分析案情。” “二十三年前的那场生日会中除了罗家俊之外还有其他孩子吗?”陆雨晴问。 “有,罗昌平说当时邀请了罗家俊幼儿园同班的所有同学。”苏锦连忙拿出生日会的合照说。“一共有三十三人。” “张善文唯一能确定那个孩子是男孩,参加生日会的男孩除去罗家俊一共有十一人,那个孩子应该就在其中。”我重新打起精神指着照片说。“至少我们缩小了排查范围,派出警员对照片上的孩子挨个进行调查,一定要把这个孩子找出来,他极有可能是整件案子的关键。” 我的兴奋和期待仅仅持续了两天时间,苏锦亲自带着警员对照片中所有男孩进行了详细全面的调查,曾经的孩童如今早已长大成人,但却没有一个承认自己在二十三年前的那场生日会上与小丑有过交流。 其中好几个压根都记不起当年的事,我们连夜对这十一人的档案进行了分析,最终得出的结论让大家很失望,这些人从事不同的职业,从履历和档案上分析都与张善文描述的那个孩子相去甚远。 在生日会上还有第十二名男孩,但苏锦说她询问过当初参与过生日会的人,都不记得有这个男孩的存在。 我们好像在找一个幽灵,一个只有五岁的幽灵。 又是一夜未眠,我拉开窗帘看见泛白的天际,案子到现在仍然没有一点进展,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戚微微的专访稿件发出已经有一段时间,可血月并没有与我联系。 血月向我们传递了某种信息,但我们始终无法从案件中找到这个信息的内容,父亲对的侧写表面血月有别于其他变态杀人狂,她是没有冷却期的,这就意味着血月会随时再犯案。 我的职责是阻止罪恶,但现在却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我的沉思,回头看见是一脸倦怠的孟沉,充血的眼睛和醒目的黑眼圈可以看出他也日以继夜,孟沉的伤还没有痊愈,但我却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溢于言表的兴奋。 “数据库匹配到从死者陆黎川脸上提取的指纹。”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全都呆滞,这些消息无疑对我们太重要。“身份确定了吗?” “确定了。”孟沉点点头。 “谁的指纹?” “桑影同,女,三十五岁。”孟沉回答。 所有的疲惫和消沉瞬间一扫而光,逍遥法外十几年的凶犯终于露出破绽。 第二十七章凶多吉少 我们和大批警力向前往桑影同的家实施抓捕,在车上我们看了桑影同的档案,她是一名摄影师,未婚、独居,资料中显示桑影同性格孤僻不善与人交流,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摄影上。 从这些资料上分析,不管是性别和年龄以及心理特征都与我们追捕的血月极为相似。 等我们赶到桑影同家时却扑了空,桑影同并不在家,我用手擦拭门口的玄关,画出一道清晰的印记,可见房子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被打扫过。 我环顾桑影同的家,陈设和家具都很简单,墙上挂满了她拍摄的照片,屋里所有物品摆放的井井有条。 “秦队,派往桑影同工作地方的警员汇报,桑影同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一名警员说。 “消失了两个星期就没人觉察到异样?”我问。 “桑影同是职业摄影师,工作主要是向报纸、杂志以及其他刊物提供摄影稿件,她的职业自由性很大,经常会外出拍摄。”警员说。 “两个星期前……”我低头细想自言自语说。“这个时间正是陆黎川接到演出委托的时间,难道在行凶后畏罪潜逃?” “护照以及身份证都在,在抽屉里还发现钱包,里面有数额不小的现金。”苏锦从卧室走出来对我们说。“从现场环境看不像是畏罪潜逃。” “桑影同是摄影师,她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血月属于潜行者,先跟踪目标了解情况,在这一点上桑影同显然是契合的。”我低声对她们说。“她完全可以利用自己职业跟踪受害者。” “秦队,到这里来一下。”警员在衣帽间探出头对我说。 走到衣帽间我们看见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一枚口红,我拿出陆黎川的尸检照片对比,画在死者脸上的红色与口红颜色完全一致。 “这盒BB霜在短时间内大量使用过。”警员指着一盒明显凹陷的BB霜说。 “凶手是用BB霜在死者脸上涂满成白色……”陆雨晴大吃一惊,来回注视化妆台上的口红和BB霜。“难,难道真是她!” “文彬!”外面传来孟沉急促的喊声。 声音是从浴室传来,我们过去时里面被鲁米诺幽蓝色的光笼罩,孟沉的手指正指向浴缸,顷刻间我们顿时被震惊住,浴缸里布满了大片大片荧光色的痕迹。 鲁米诺能检测到血液残留,即便擦拭的再干净也能被检测出来。 从眼前的荧光反应程度看,这个浴缸中曾经汇聚了大量的血液,而且在四周的浴室砖上还有血迹飞溅的痕迹。 鉴证科从砖缝之中成功提取到血液残留,现场化验的结果让所有人大为惊讶。 化验证实提取到的血液属于陆黎川。 “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陆雨晴舔舐嘴唇。“陆黎川就是在这里被斩首,然后在浴缸被放干净身上的血。” “我,我们找到血月了!”苏锦低声在我耳边说,我能听出她声音里难以抑制的激动。 “下达对桑影同的通缉令。”陆雨晴连忙将桑影同照片交给旁边警员。“请求各级公安机关协同追查,一旦发现桑影同下落立即抓捕。” “等等。” 我同样也很激动,血月对于我来说不仅仅只是一名变态凶案,她还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杀,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要痛恨血月,但兴奋和激动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或许是因为接触到的怪物太多,我已经习惯让自己向景承难以处变不惊时刻保持冷静。 我久久环视房间中挂满的照片:“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陆雨晴焦急问。“桑影同有作案时间,而且还在她家中发现陆黎川遇害的第一案发现场,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看看墙上的这些照片。” “你想说什么?”苏锦声音急切。 “照片下都有时间,这些照片是桑影同在不同时期拍摄的照片,能让她挂在房间中,想必这些照片都是她心中最好的作品。” 我指着那些照片说,桑影同拍摄风格很写意,风景和人物都有,拍摄的手法、构图以及布光都很娴熟,照片是一名摄影师内心的写照,所以长时间从事摄影的人会在照片中反应出自己特有的审美、心境以及文化底蕴。 桑影同拍摄的照片光线明亮,景色优美人物传神,很多照片都是随意的抓拍,可见桑影同无时无刻不在发现身边的美好,并且通过照片将那些稍纵即逝的瞬间变成永恒。 “血月认为自己是光明天使,她在惩罚罪恶那么血月的眼里能看到的只有罪恶,所有美好都会被她视若无睹。”我指着照片低声说。“血月是无法拍出这些照片的。” “你,你是想说桑影同不是血月?”苏锦和陆雨晴大吃一惊。 “墙上的照片从时间看跨度长达二十多年,可仔细留意照片的主题就不难发现,唯一在改变的是桑影同不断提升的摄影技巧,但照片的风格和主题却并没有发生过变化,她一直在追求扑捉到生活中的美,这能反应出桑影同的心理行为,而血月却截然相反,她也在不断的改变,但却是更加的黑暗和混沌,血月崇尚死亡那么她能看见的只有黑暗。”我下意识蠕动喉结。“血月绝对不会是桑影同!” “变态杀人狂都有两面性,她所展示出来的与真实的自己或许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呢?”苏锦说。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血月有身份认知障碍,这在精神疾病中属于人格分裂范畴,血月分不清现实和虚幻,那就有可能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而桑影同就是血月在现实中的状态。”陆雨晴说。 “凯撒不会找一个人格分裂的疯子当自己的门徒。”我斩钉切铁说。 “为什么?”她们异口同声问。 “凯撒需要的是能传承邪恶理念的门徒而不是单纯的杀戮变态,人格分裂的变态连自己行为都无法控制,又怎么能延续凯撒的使命,血月固然有两面性,但绝对不会是桑影同。”我态度坚决说。“而且她也不符合血月的画像侧写。” “对血月的侧写指出血月的年龄在30-35岁之间,未婚并且独居,这些都与桑影同完全吻合啊。” “吻合这些的大有人在,我们不能以偏概全,侧写分析血月性格内敛、谨慎、稳重和擅于自我控制,说明血月很理性,但理性的人是不可能拍出这些照片。”我又指着墙上照片说。“只有感性的人才会去发现生活中无处不在的美好。” “这么说起来的确有问题,而且侧写里指出血月的工作能为其带来一定范围内的权力,而这种权力具有权威和公信力,因此血月应该是一名从事文职的公务员,但桑影同却是一名摄影师。”苏锦点点头。 “血月契约是血月采用了笔录的方式书写,说明血月长期接触和律法相关的事情,桑影同显然不满足这个特质。”我继续往下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年龄,年龄也是错的。” “秦教授对血月的侧写指出年龄在30-35岁之间,没有错啊?”陆雨晴说。 “我爸不是神,他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对于血月年龄的侧写就是错误的。”我神情凝重低声说。“血月犯案有五年时间,销声敛迹十几年,加在一起二十多年,可桑影同现在刚好35岁,难不成她是十来岁就开始犯案?” “秦教授对血月的侧写完成于血月契约后,30-35岁这个年龄阶段也是针对当时的血月。“ “那就更能说明桑影同不是血月,如果血月当时在这个年龄阶段,那么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年,血月应该有50多岁才对,这显然与桑影同的年龄不符。”我说。 “还,还真有点对不上。” “当年警方追捕血月长达五年,就是因为血月滴水不漏,警方无法从凶案现场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才对其束手无策。”我继续对她们说。“可在血月契约结束后第一起凶案中,血月就不小心留下指纹,而且还是在那么显著的位置,我们一直推测血月是一名警察,那么血月就应该很清楚警方办案流程,那枚指纹很快就会在尸检过程中被发现,你们认为血月真会如此大意?” “故意,故意留下的?!”陆雨晴震惊无比。 “目的是为了引我们找到这里。”苏锦恍然大悟。 “确切的说是让我们知道桑影同。”我深吸一口气。“她不是血月,而是下一个受害者!” “桑影同已经失踪两个星期,血月在桑影同家杀害陆黎川,就是说……”苏锦嘴角蠕动良久。“桑影同多半也凶多吉少。” “血月引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找到桑影同。”我默默在心里叹口气,重新环顾四周。“桑影同的下落就隐藏在房间中。” …… 第二十八章城堡 我让警员重新搜查房间,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搜查什么,血月在陆黎川脸上留下桑影同的指纹,目的就是引我们来这里,她的行为具有延续性如同寻宝游戏般,我推测血月一定会留下另一条线索。 果不其然很快一名警员在书架上发现一处空缺,从留下印记看有一本相册从书架上拿走,通过印记的深浅能判断大致时间是两个星期左右。 这时陆雨晴指着客厅茶几上一本摆放在正中间的相册,明显与房间主人简洁整齐的风格不符,我拿起相册比对书架上的空缺,大小刚好合适。 血月从中拿出相册后又留在茶几,分明是故意留给我们的,翻开相册发现里面全是胶片照片,不管是拍摄手法还是技巧以及光线的运用都显得稚嫩而且时间很久远,应该是桑影同很早之前的作品。 唯一不变的是摄影的风格,扑捉那些生活中稍纵即逝的美好瞬间一直都是她作品的主题。 当我们翻到一页时突然停住,目光定格在一张风景照上。 那是一处夕阳下的海滩,金黄成了照片主要的色调,白色的海鸥点缀在那片金黄色的天空中展翅翱翔,沙滩格外的松软湿润,海浪静悄悄的涌过来又悄悄退去。 沙滩上依稀撒着数点模糊的人影,有的相互追逐,有的窃窃私语,都在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参差不齐的礁石仿佛一只奇异的手,刚好握住快要消失在海平面的落日。 照片柔和优美仿佛能让人身临其境感受海滩的宁静,只是左上角那抹血红破坏了整张照片的意境。 我们对于这个图案再熟悉不过,只是以往图案只会出现在血腥的凶案现场,而如今光明天使的纹章却被画在这张照片上。 “谁知道这个地方!”我举起照片心急如焚大声询问房间里的警员。 这张照片就是血月想要我们找到的东西,光明天使的纹章代表着审判和惩罚,但血月却赋予了这个纹章另一层含义。 死亡。 “我知道。”孟沉指着照片一处地方说。“这是胜利灯塔是高港湾的地标,我去哪儿旅游过,照片拍摄的位置应该在灯塔对岸的海滩。” 我连忙让苏锦派出警力对高港湾进行戒严管制,并且立刻驱车赶过去,等我们到达高港湾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现场勘查的警员找到了照片拍摄地点。 我重新拿出照片核对,造型奇异的礁石就呈现在我们眼前,我原本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可除了和煦阳光清新的海风之外别无他物。 苏锦不断调整角度,直至站立的位置和照片取景位置一致,她反复对比后发现桑影同照片结构的主题是那几块礁石,我们围绕礁石找了一圈,听见陆雨晴大声叫我们过去。 当我们快步跑到陆雨晴旁边时再一次诧异的愣住,苏锦和陆雨晴表情中是无法抑制的惊喜和羡艳,她们好像瞬间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我猜任何一个女孩看到眼前的东西应该都会和她们一样吧。 童话里的公主总是会遇到自己心仪的白马王子,不管经历再多苦难最终都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好像所有的童话都是这样千篇一律,亦如每一位公主都有一座城堡。 我猜在每一个女孩心目中都会有一座承载着幸福和甜蜜的城堡,就比如现在的苏锦和陆雨晴,她们的视线完全无法从眼前的东西上移开。 穿过礁石在阳光笼罩的海滩上矗立着一座城堡,但和我想象中并不一样,我没有看见暗绿色的蔓藤爬满灰色城墙,只有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在海风的吹拂下摇曳,细腻如丝的白色那么轻盈,花瓣上的晨露犹如水晶一般,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据说在城堡的花园中种下白色蔷薇是一种传统,因为蔷薇长开不败永不凋零。 城堡由下而上每一个建筑、每一条拱线、每一条花纹都向上冒出尖峰,所有尖峰错落有致、井然有序,不过眼前的这座城堡并没有精美的石雕,也没有奢华的装饰,海沙在阳光的映射下发出金色的光芒,勾画出整座城堡雄伟壮丽的轮廓。 这是一座沙堡,但落在我眼里却是一件令人震撼的艺术杰作。 沙堡傲然独立凭海临风,睥睨海水的潮起潮落,仿佛在紧紧等待扣开城门的人到来。 沙堡的金色令人神往,但隐约能看到若隐若现的红色浑浊其中,仿佛这是一座经历过战火洗礼被鲜血染红的城堡。 就在我们惊诧万分时,一名鉴证科的警员拿着相机走过去拍摄,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但还没等来得及开口,在阳光下干裂的城堡一角轰然坍塌。 一只手从残垣断壁的城堡中露了出来,我们之前的震惊瞬间变成惊恐,随着城堡接连不断的崩塌,我们陆陆续续看见竖立在沙滩上人体四肢,我不由自主蠕动喉结,这是一座用人肢体当支柱堆砌而成的沙堡。 警员在沙堡四周拉起警戒线,经过清理后我们终于见到桑影同,只不过她已经没有了四肢,躺在沙滩下成为城堡的地基。 我猜陆雨晴和苏锦从此以后不会再对城堡有任何的向往,城堡一词会深深烙印在她们脑海中成为恐怖的另一个近义词。 桑影同的尸体被清理出来后送去尸检,到晚上我才从陆雨晴手中得到尸检报告。 “一刀致命。”陆雨晴指着自己脖子。“手法干净利落。” “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苏锦问。 “不超过72小时。” “桑影同始终两个星期,为什么血月要选择在三天前才动手?”我疑惑不解。 “血月不是普通的精神变态,她的智商应该很高。”陆雨晴忧心忡忡说。“而且血月绝对不会冲动性行凶,所有的步骤以及过程早在行凶前就反复演化过无数次,直至确保滴水不漏万无一失才会动手。” “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尸检的过程中从桑影同指甲里发现沙土。” “这叫什么发现?”我一愣看向陆雨晴。“桑影同的尸体是在沙滩下发现的,在她指甲中发现沙土很正常。” “沙土也分很多种,按照产源不同可分为河沙、海沙以及山沙,我在桑影同指甲中发现两种不同成分的沙土,其中一种表面圆滑含有大量的盐分属于海沙,而另一种表面粗糙,颗粒多棱角含沙量较高,这类沙土属于山沙。” “就是说桑影同接触过两种不同的沙土。”苏锦疑惑不解问。“难道她的尸体还在其他地方被掩埋过?” “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直到后来我从山沙中发现残留的血迹,你们可能永远也猜不到血迹是属于谁的?” “血月?!”我猛然一惊。“桑影同被袭击后和血月发生过打斗,指甲上留下血月的血迹。” “不,不是血月。” “到底是谁?”苏锦问。 “陆黎川。” “……”我和苏锦面面相觑,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什,什么?在桑影同指甲里发现陆黎川的血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黎川死后被放血,我之前推断是血月为了减轻陆黎川尸体重量,方便搬运时不留下痕迹,现在看起来我这个推断有偏差。”陆雨晴坐下来郑重其事说。 “血月放陆黎川的血还有其他意图?” “桑影同的家是陆黎川遇害的第一案发现场,鉴证科那边已经证实浴缸曾用来存储过大量血液,血月放干净陆黎川身体内的鲜血,但并不是倒掉而是存放。” “血月存放陆黎川的血干嘛?”我大吃一惊。 “我们在海滩上发现的凶案现场,最奇特的地方就是那座沙堡,你们有没有想过,沙堡是谁堆砌的?”陆雨晴反问。 “当然是血月……”我回答到一半就停止。“沙堡的构建很有艺术性而且造型宏伟壮观,绝非一般人能完成,堆砌沙堡的人应该经常从事所以才会如此熟练,但血月显然不具备这个能力。” “这是警员从桑影同家找到的。”陆雨晴把一本相册递到我们面前。 翻开相册里面的照片竟然全是用沙子堆砌而成不同样式的沙堡,而站在沙堡旁边的竟然是桑影同。 “警员在调查中证实,桑影同除了摄影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堆沙堡,而且她在这方面极有天赋。”陆雨晴说。 “凶案现场的沙堡是桑影同堆的?不可能啊,沙堡明明是在她死后才完成的。”苏锦瞪大眼睛。 “桑影同在两个星期前失踪,意味着她被血月控制已经有两个星期,可她却是在三天前才被杀害,血月留着她的命是有原因的。”陆雨晴重新指向案发现场拍摄到的沙堡照片。“这座沙堡就是桑影同活下来的原因。” “沙堡是血月堆的!”我不由自主舔舐嘴角。 “血月根本不会堆沙堡啊。”苏锦还是一脸茫然。 “光明天使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吸收和学习,血月通过行凶来获取力量同时血月也在吸收受害者的能力。”我深吸一口气说。“血月留着桑影同就是为了让她教会自己如何完成一座沙堡。” 第二十九章血与沙 苏锦的表情很惊讶:“血月谋杀桑影同和沙堡有什么关系?” “鉴证科的检测结果证实在海边发现凶案现场沙堡是用死者四周当支柱,再用沙土覆盖后精心堆砌而成,普通的沙堡制作过程中为了增加沙子的稳定性和牢固性,会加入粘合剂让沙土充分粘稠便于定型。”陆雨晴不慌不忙告之。“但血月却想到另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血液,干涸的血液具有一定程度的粘合力,血月用死者的血液替代了粘合剂,所以我们才会看见沙堡呈现出血红色。” “你还是没说明白,为什么桑影同的指甲里发现陆黎川的血迹?”苏锦继续问。 “简单的沙堡每一个人都会堆,但像我们看见的那座沙堡却需要娴熟的技巧,桑影同显然是这方面的行家,血月需要桑影同教会自己。”我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所以血月才会选择在桑影同家杀掉陆黎川,并且存储他的血液,目的就是为了让桑影同用这些血液和沙土当原材料手把手教血月如何完成一座沙堡。” “原来是这样。”苏锦恍然大悟。“桑影同失踪的这段时间一直在血月的胁迫下用人血堆沙堡,所以她的指甲里才会残留陆黎川的血迹和山沙。” “对于桑影同来说,那应该是极其漫长而且痛苦的经历,但她恐怕永远也想不到,血月学会沙堡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期。”陆雨晴点点头。 “如此看来就更加证实血月现在行凶并非随机挑选目标,在血月行凶前就已经部署好计划。”苏锦表情严峻。“可,可为什么要把案发现场布置成一座城堡呢?难道这其中还有其他含义?” “血月在向我们传递信息。”我说。 “什么信息?” “血月在告诉我们,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秉承凯撒的邪恶思想,血月在向我们表面身份。”我不假思索回答。 “沙,沙堡和凯撒有关?”陆雨晴疑惑不解。 “在接触C档案后,我对凯撒的生平反复研究过,包括凯撒在历史上留下的每一句名言,凯撒在一统罗马后说过一句流传至今的话。”我深吸一口气说。“血与沙铸就了罗马的荣耀!血指的是凯撒征服过程中所屠戮的敌人,沙代表着毁灭,那些曾经阻挡在凯撒征程前的伟大城邦和国家,最终都被凯撒摧毁变成荒芜的沙土,血与沙就是血月想要展现给我们的杰作。” “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陆雨晴若有所思说。 我听出她弦外之音:“难道你还发现其他的解释?” 陆雨晴翻动我们面前的相册,指着一张照片让我们看,顿时我和苏锦又大吃一惊,照片拍摄的也是海边堆砌完成的沙堡,竟然和我们在桑影同案发现场看见的一模一样。 “血月并不是要学会堆沙堡的技巧,她是想学会如何完成照片上的这个沙堡。”陆雨晴说。 “血月或许是从这本相册中随意挑选了一个沙堡的样式。”苏锦说。 “血月有极端的完美主义情节,她不可能随随便便挑选被赋予特殊含义的沙堡,可见这个沙堡在血月心目中与众不同。”我冷静说。 “是不是与众不同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陆雨晴指着照片下的数字。“照片拍摄于二十五年前。” “二十五年前?!”苏锦一怔。“陆黎川的凶案现场也是根据照片布置的,这是目前两起凶案唯一发现的共同点,而且两张照片都是拍摄于二十多年前,前后相差才两年,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关于陆黎川和桑影同两名死者的调查有结果了吗?”我问苏锦。 “调查重点放在两名受害者的关系上,但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陆黎川和桑影同两人根本不认识,这两人甚至都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过,而且二十多年前,陆黎川已经快三十岁而桑影同才十岁,年龄上也表面两者不会有交集。”苏锦摇摇头。 陆雨晴想了想说:“血月连续制造两起凶案,留下的照片却都指向二十多年前,我猜测血月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照片拍摄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阶段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可两名死者是没有交集的啊。”苏锦一筹莫展。“血月行凶既然有延续性,那么说明死者都会因为某件事被交织在一起,而且这件事被血月视为罪恶,陆黎川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他涉及罪恶我还能理解,但桑影同就说不过去了,一个当时只有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罪恶?” “尸检还有什么发现吗?”我眉头紧皱问。 “在死者口中发现的。”陆雨晴把一枚红色的圆球放在我们面前。 “这是什么?”我拿起来看了良久一头雾水问。 “小丑的鼻子,扮演小丑的人会为自己按上夸张的红鼻来增加滑稽感,我在对陆黎川尸检时发现他脸上没有这个道具。”陆雨晴指着我手中道具说。“血月将其留在了桑影同的口中。” “从上一名受害者身上取走某样东西留在下一名受害者的身上,这是血月特有的标签,血月的杀戮具有明显的延续性。”我重重叹口气问。“尸检时有没有发现从桑影同身上消失的东西?” “眼镜。”陆雨晴点点头。“从桑影同的体检报告看,她双眼有不同程度的近视,需要佩戴眼镜才能正常工作,但我并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眼镜,为此我特意要求警员对桑影同的家进行过搜查,也没有找到眼镜,所以我怀疑血月在杀掉桑影同之后拿走了她的眼镜。” “看来血月的杀戮不会停止,等我们找到那副眼镜时就会发现下一起凶案。”苏锦焦头烂额叹息,忽然抬头说。“血月故意在陆黎川身上留下线索让我们发现桑影同,可见血月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犯案,相反血月是希望警方找到死者,所以……” “所以血月拿走桑影同眼镜预示着还有凶案发生,同时血月也会在桑影同身上留下下一起凶案的线索。”我和苏锦想到一起去,接过她的话问陆雨晴。“在对桑影同尸检时有发现血月留下的线索吗?” 一个证物袋被陆雨晴推到我和苏锦面前,里面装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不是手写,而是用裁剪报纸上的文字拼凑而成。 “也是在桑影同口中发现的,被折叠后放在红鼻里,我猜是血月专门留给我们的。” 我读出纸上的文字。 圣灵啊,混沌之初您便存在。 您无所不知,展开巨大的翅膀,像鸽子一样孵化洪荒。 愿您的光明驱除我心中的蒙昧,并且支撑我的卑微。 “这他妈都是什么?”我扔掉手里的证物袋用力搓揉脸颊,景承离开的时间越长我越意识到他的重要性,如果他还在的话,当我读完上面的文字,接下来就会从景承口中听到这段文字的出处和含义,而现在我只能对这那几行深奥难明的诗句一头雾水。 “《失乐园》第一卷中的诗篇,写的是恶魔在地狱被唤醒,准备向天国发起复仇的攻击。”陆雨晴说。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问。 陆雨晴晃了晃手机:“网上查到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百科里只解释了这么多,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陆雨晴摊摊手回答。 “不管怎么说,血月留下的这句话一定和下一名受害者有关,《失乐园》被誉为西方三大史诗诗歌之一,具有很深远的影响力,很多人都在研究这本书,当务之急应该找一位这方面的专家请教。”苏锦思索片刻后说。 “这件事你来跟进,一定要快,我只能给你两天时间。”我说。 苏锦点点头。 “尸检中我还有一个发现,桑影同被杀后,她身上的血被放干,血月将收集到的血液进行了冷藏,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陆雨晴一本正经问。 “为什么?” “桑影同的死亡时间在72小时内,通过沙土中血液凝结程度分析,沙堡堆砌的时间却是昨天晚上,也就是说血月在杀掉桑影同之后等待了两天才完成沙堡,你们知道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吗?”陆雨晴继续问。 “沙堡靠血液粘连沙土并没有粘合剂稳定,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会因为血液干涸而崩塌,而且过早在沙滩完成沙堡势必会引起路人的围观和破坏。”我很快明白了陆雨晴言外之意。“血月是为了确保我们能看到完整的沙堡。” “对,血月不但计算好行凶的步骤和过程,甚至连时间也把控的分秒不差,但我们从陆黎川尸体上提取到指纹,就意味着随时都有可能确定桑影同的身份,为什么血月并不担心计划会出现偏差呢?”陆雨晴用提问把我们引到核心真相。 “血,血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得到指纹匹配结果?!”苏锦大吃一惊。 “血月不但知道指纹匹配结果的时间,还知道我们赶往凶案现场的时间,说明血月对警方刑侦流程极为熟悉和了解,血月甚至能提前就计算出每一步所需的时间,所以才会有条不紊在我们发现桑影同凶案现场前一晚完成沙堡。”陆雨晴点点头很认真说。“我们之前推测血月可能是一名警察,现在可以证实不是可能,血月就是一名警察!” 第三十章恶之魅影 章故贤是研究西方文学的专家,他身上有学者特有的气质和严谨,杂乱的书房里堆满的全是书,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坐的地方。 苏锦将从桑影同尸体中发现的诗句交给章故贤,他抽扶眼镜看后告之:“《失乐园》第一卷中的诗篇,你们想了解什么?” “章教授,我从网上也查到这段信息,说的是恶魔召唤地狱的军队准备毁灭人类乐园,诗句是凶手留在凶案现场的,警方推测诗句中有凶手留下的信息,所以……” “等等,我需要纠正一下。”章故贤抬手打断陆雨晴,表情严肃固执。“你刚才用到恶魔一词,失乐园描写的是撒旦,这里我需要说明一下,撒旦是撒旦,恶魔是恶魔,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有,有什么不一样的吗?”苏锦一头雾水。 “恶魔是贬义词,代表邪恶和黑暗,而撒旦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是褒义词,但很多人对撒旦一词错误的曲解,认为撒旦是所有恶魔的统称。” “褒,褒义词?!”我皱了皱眉头。“撒旦什么时候还成褒义词了?” “那我们今天的聊天就从撒旦开始吧。”章顾贤翘起腿一本正经问。“能不能告诉我,在你们的认知中对撒旦是怎样评价的?” 我们相互对视,好像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深究,陆雨晴不假思索回答:“撒旦是一切罪恶的名词,象征着邪恶、苦难和丑陋。” “是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定义撒旦,但事实上这种理解很片面。”章顾贤点燃一支烟平静问。“你们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天主的归天主、凯撒的归凯撒?” “听过。”我点点头,景承曾经给我讲述过这句话的出处,这是西方著名的谚语出自圣经新约部分,有信徒问耶稣,都知道他对世人忠诚不顾忌任何人,只尊崇真理的天主教义,那么信徒既然信奉天主可不可以不给凯撒纳税。 耶稣指着银币上的肖像和字号问信徒,上面是谁。 信徒回答,凯撒。 从而耶稣说出这句极有深意的话。 凯撒的就应归还凯撒,天主的就应归还天主。 即便在耶稣的眼里,凯撒是俗世的君王,因此俗世的一切都归于凯撒所有,人也是俗世中的一部分,人的生活由肉体和精神两部分组成,肉体归于凯撒精神才是神的。 这足以展现凯撒的权力和力量,俗世凡人必须要遵守凯撒的法则,神都无权袒护和包庇。 “在这句话中出现了两个对立面,天主与凯撒,包括在耶稣的心目中,凯撒是能和天主相提并论的,但众所周知,天国对立地狱,而天主应该对应撒旦,为什么这句话里凯撒取代了撒旦呢?”章顾贤反问。 “在西方凯撒被认为是撒旦的化身。”我回答。 “为什么?”章顾贤继续延伸话题。 我们一时无言以对,景承只告诉了我们这么多,能回答章顾贤的问题完全是我们照本宣科。 “天主、天国、地狱或者恶魔等等,这些词语都被赋予了神性,在人的眼中这些词充满了无所不能的神力,凯撒呢?他是君王也好,独裁统治者也好,归根结底凯撒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凯撒被认为是撒旦的化身,是因为西方将撒旦赋予了与众不同的人性。”章顾贤对我们侃侃而谈。“我们联想到撒旦时,他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神迹,撒旦亦如凯撒一般真实的存在过,那么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纵观凯撒的一身,只能用一次词来形容此人,你们会联想到什么?” 凯撒对于我们有着特别的含义,我们很难客观的去评价这个人物,毕竟只要这个词出现,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深不可测的恶魔。 “英雄……”陆雨晴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她远比我和苏锦要理性的多。 “对,是英雄,凯撒的一生就是在谱写英雄的史诗,他做到了并且也名流千古,那么凯撒是撒旦的化身,变相而言撒旦也是英雄。” “您,您认为撒旦是英雄?!”我感觉今天找错了人,章顾贤的三观有问题。 “撒旦一词在希伯来语中本意就是对抗和抵御。”章顾贤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似乎看出我对其言论的质疑。“你是警察,无神论的坚定拥护者,你泾渭分明的区分善恶和黑白,撒旦在你心里根深蒂固代表邪恶,所以你不会认同撒旦是英雄,你知道恩格斯吗?” 我一怔,对章顾同突如其来的提问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点点头。 “他是你信仰的奠基人,可我要告诉你的是,坚信撒旦是英雄的就有恩格斯。” “……”我们张大嘴吃惊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仅仅是恩格斯,还有很多耳熟能详的名人,比如写下失乐园的弥尔顿以及雪莱和拜伦还有济慈,这些人都坚定不移赞扬过撒旦,认为其道德形象要远远高于天主,恩格斯甚至把撒旦比作对抗宙斯专制的普罗米修斯。”章顾贤如数家珍对我们说。“人对神是充满敬畏的,因为神权具有绝对的权威性和强大不可撼动的力量,从某种程度上分析,神权和强权其实是一个意思,而撒旦所做的事是为了推翻强权和反抗权威,这是一场革命,低端阶层向高端阶层发起的反抗革命。” 听到这里我们大为震惊,雪莱和拜伦我是知道的,因为他们的诗都在之前凯撒凶案中出现过,以前我以为那仅仅是凶手留给我们的线索,万万没想到还有更深的含义。 景承应该早就知道章顾贤告诉我们的这些事,可他从未对我们讲述过,景承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敌人被誉为史诗英雄。 “撒旦因为被赋予了人性,所以撒旦不会如同神一样完美,而这正是撒旦真实的写照,亦如攻破特洛伊的战神阿喀琉斯,他同样也被誉为英雄,人们只在传扬阿喀琉斯的英勇无畏和所向披靡,但却忽略了他的杀戮,他攻破了特洛伊造成十几万人被屠戮殆尽,所以任何英雄都具有两面性,撒旦同样也有,他能蛊惑人丧失追求正义与良善的能力,因此撒旦的另一面充满邪恶。”章顾贤短暂的停顿后说。“所以在研究西方文学史的专家对撒旦有另一种称呼,恶之魅影。” 没想到短短几行诗句让我们对撒旦有了重新的认识。 “您的意思是说,凶手留下诗句是为什么让我们了解撒旦?”苏锦问。 “凶手通过诗句在阐述自己的观点,首先,诗句出自于失乐园的第一卷,而在这卷中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撒旦的哭泣。” 他三次试图开口,三次鄙夷,但眼泪如天使的哭泣,夺眶而出,交织着叹息的话语终于脱口而出…… 章顾贤在我们面前倒背如流,然后继续对我们说。 “撒旦的哭泣源于其复杂的情感,他崇尚暴力和毁灭因为承受过痛苦的煎熬,我猜凶手用此来映射自己的遭遇。” 诗句应该是凯撒授意血月留下的,如果章顾贤分析正确,那么说明凯撒曾经有一段极其痛苦的过去,他试图在让我们去找寻这段过去的始末。 “第二点,这一卷这中撒旦为了推翻神权,可以独自千难万险穿越混沌;可以忍受各种屈辱,耐心寻找机会,诗句中展现了撒旦尊严、勇气、不屈和雄辩以及坚韧的性格特点。”章顾贤深吸一口烟说。“你们面对的是一名具有古典英雄式人格魅力的凶手,这不是一般凶犯最能具备的特质。” 我越来越赞同章顾贤的分析,他所描述的人不就是我们一直追捕的凯撒,在凯撒强大的精神控制力以及令怪物着迷的人格魅力诱惑下,才会有那么多怪物虔诚敬畏的追随其左右。 “最后一点。”章顾贤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凶手之所以选用失乐园中的诗句,最大的原因在于这被史诗的结局。” “结局?” “相信在你们接触到的书籍和典故中,无论撒旦如何的强大,但因为撒旦代表邪恶,最终会被正义的天主所打败,也印证了邪不胜正这句话,但是,但是失乐园却留下了截然相反的结局,撒旦最终获得了胜利。”章顾贤凝视着我们说。“凶手是想要告诉你们,无论结局如何最终胜利都不属于你们,这是凶手赤裸裸的挑衅。” 向章顾贤告辞后,回去的路上我们三人都陷入沉默,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凯撒是心理变态扭曲的怪物,但从未去思考过凯撒是如何变成怪物,而景承也一直没有引导我去思考过。 我猜景承故意在回避这个问题,章顾贤能通过几行诗句找出凯撒想要表达的意思,那么景承恐怕早就知道,只不过在景承的心中凯撒的过去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景承只记住了凯撒留给他的痛苦,并且坚韧不屈等待想凯撒发起复仇。 景承同样具有复杂的情感,我亲眼见过他痛心疾首的哭泣以及尊严、勇气、不屈和雄辩以及坚韧的性格特点,我突然意识到景承同样也是一位充满悲情主义的古典式英雄。 我们一直被凯撒视为撒旦,可景承何尝不是另一个撒旦。 第三十一章普罗米修斯 桑影同尸体发现已经有一个星期,和陆黎川凶案并案侦查至今没有任何进展,血月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除了想让我们知道的线索外,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破绽。 在办公室见到桑影同的父亲桑怀宗,因为桑影同和陆黎川两起凶案唯一的共同点都是一张二十多年前的照片,所以我们打算从桑怀宗的身上了解桑影同的过去。 “这张照片是谁拍摄的?”我指着照片问。 “是影同拍的。”桑怀宗或许是看见照片触景生情顿时老泪纵横。“当时她还只有十岁。” 虽然见惯了生离死别,长时间接触的都是死亡和血腥,渐渐已经让我神经变的亦如景承一样麻木,但桑怀宗的悲伤还是让我于心不忍,一直等到他情绪慢慢平复才重新问:“你当时也在场?” “在,那个时候她妈妈还健在,我们家离海边不远,闲暇无事一家人都会去海边走走,我搞了一辈子摄影,影同这孩子在摄影方面很有天赋,她生日时我送给她一台索尼数码相机,她用相机拍摄了不少作品,这张照片就是其中之一。”桑怀宗点点头说。“这张照片还得过奖,影同将其命名为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苏锦疑惑不解重新看了看照片。“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有特殊的含义吗?”我突然紧张起来,因为章顾贤在提及撒旦的时候也用过这个名字。 “我也很好奇问过影同,但她说这个名字是另一个人取的。” “另一个人?”我和苏锦对视。“谁?” “我不认识,影同也不愿意告诉我们,说是她自己的秘密。” 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取如此深奥的名字,而且我都怀疑当时的桑影同知不知道普罗米修斯是谁。 “照片的主题是什么?”我继续问。 “其实这是一张抽象派手法拍摄的照片,主题没有直接通过照片所呈现的内容来表达,而是从照片里缺失的东西来反应主题。”桑怀宗解释。 “缺失?照片里缺失了什么?” “看到这个沙丘了吗?”桑怀宗指着礁石下面一堆沙土。“在这个地方原来是一座沙堡。” 我和苏锦顿时大吃一惊:“沙堡?” 桑怀宗点点头,我心里暗想桑影同的尸体就是在沙堡下面被发现,而她的四肢还被肢解作为支撑沙堡的主体,这些凶案细节我们并没有对外公布,包括桑怀宗也不知晓。 苏锦连忙拿出在桑影同家找到的沙堡照片:“是不是和这个一样的沙堡?” 桑怀宗看后很确定的点头。 我和苏锦再次对视,血月不但按照二十几年前的照片布置凶案现场,而且还再现了照片中消失的沙堡,难道桑影同的死和沙堡有什么关联。 “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关于这个沙堡的事?”我指着照片问。 “我们家距离海边很近,影同经常会一个人去沙滩完,有时候也会带上工具去堆沙堡,但起初她和其他小孩堆的沙堡没什么区别,都是很简单的沙土造型,画上门窗之后就成了沙堡,可有一次我发现她堆出的沙堡不管是造型还是结构都像一件艺术品。” “从什么时候开始?” “八九岁的时候吧,具体时间已经记不得了,那绝对不是一个小孩能完成的杰作,我一直怀疑有人在教她,但我问过影同她却否认,不过,我感觉她对我隐瞒了什么。”桑怀宗说。 “你的意思是说,的的确确有人在教她堆沙堡?” “我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从小就对美好的事物很向往,所以才会热衷于摄影,任何兴趣爱好都需要长时间的培养,但堆沙堡成为影同的爱好就像是突然出现的,我认为有人在引导她。” “为什么你如此肯定?”苏锦追问。 “完成一座沙堡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影同经常会整整一个下午呆在海边沙滩,而且还是同一个地方。”桑怀宗指着照片说。“就是这个地方,我问过她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影同回答我礁石能遮挡阳光,开始我还没在意,后来才发现影同选择的位置其实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海水会随着潮汐变化,堆好的沙堡会因为涨潮的海水被吞噬,而我发现影同之所以爱好堆沙堡,并不是想欣赏竣工的作品,而是喜欢看着在海浪拍打下沙堡崩塌。” “完成一座沙堡要付出很多心血和时间,就眼睁睁看着沙堡在海浪冲击中瞬间荡然无存?”苏锦瞪大眼睛表情疑惑不解。 “我曾经也向你们现在这样疑惑,因此我问影同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回答让我更加吃惊。” “她是怎样回答的?” “沙堡在海浪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但并不代表沙堡会屈服,等待潮汐褪去,将会有另一座沙堡屹立在海边,静静等待下一次海浪的冲袭,虽然沙堡依旧会坍塌,但下一次出现的沙堡一定会被上一次更加雄伟壮观。” “这,这是桑影同的回答?”我完全无法相信这些话出自于一个只有十岁女孩的口。 “这还不是全部。” “还有其他的?” 桑怀宗像是陷入很久远的回忆,沉默了很久后告诉我们桑影同说的话。 沙堡在海浪面前是渺小的弱者,但并不代表弱者会向强权所屈服,亦如希腊神话中盗取神天火的普罗米修斯,神为了惩罚普罗米修斯,将他带到高加索山,用一条永远也挣不断的铁链把他缚在一个陡峭的悬崖上,让他永远不能入睡,疲惫的双膝也不能弯曲,在他起伏的胸脯上还钉着一颗金刚石的钉子,让其忍受着饥饿、风吹和日晒。 还有一只鹫鹰每天去啄食普罗米修斯的肝脏,白天肝脏被吃完,但在夜晚肝脏会重新长出来,普罗米修斯所承受的痛苦没有尽头,尽管如此,普罗米修斯还是没有屈服。 “一次次在海浪中被吞噬的沙堡在影同心中就是普罗米修斯,所以她才会用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命名这张照片。” 听到这里我和苏锦更加震惊,我现在终于明白桑怀宗什么如此肯定有人在教桑影同,一个十岁女孩的阅历不足以让她有这么深刻的认识和眼界,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一定与众不同。 那张之前在我看来普通寻常的照片,如今落在我眼里,我看到的却是希望,那捧不起眼的沙丘中蕴藏着下一次的崛起,这样的心境即便是现在的我恐怕都难以企及。 “桑影同当时只有十岁,却说出这番话,你就没有感觉到不寻常?”苏锦问。 “我当然觉察到,但我问过影同是谁教她的,可她不愿意告诉我,只说这是她和那个人的秘密。”桑怀宗对我们说。“最开始我还很好奇,会偷偷跟随她并且留意和影同有接触的人,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大人和她交谈,顶多是好奇停留在影同身边注视她堆沙堡,不过我也没发现影同有什么变化,渐渐也就不再去过问。” 后面的交谈对案件没有任何帮助,在送桑怀宗出去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他:“还有一件事请你好好回忆一下,桑影同堆沙堡的时候,身边除了围观的人之外还有谁?” “没,没有谁啊。”桑怀宗回想了良久很肯定说。“就一群孩子会跟在影同身后。” “孩子!”我猛然抬起头。“多大的孩子?” “和影同一般大小的孩子,毕竟小孩看见沙堡都充满好奇。” “有五岁左右的孩子吗?”我一脸严肃问。 “五岁……这,这个真记不起来,我都没有仔细去留意过。”桑怀影面色艰难不太确定。 我连忙拿出从陆昌平那里带回来的生日会合照:“你好好看看照片上的这些孩子,可有眼熟的或者你在海边见到过的?” 桑怀宗接过照片辨认了很久还是无法确定。 “你再好好看看,桑影同遇害的真相很有可能和照片中某个孩子有关。”我加重声音急切说。 “二十多年前的事,我根本记不起那些孩子长什么样子。”桑怀宗重新看了很久还是摇头,并且诧异问。“这些孩子都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影同遇害有关?” “的确有一个人在教桑影同堆沙堡,并且告诉了她普罗米修斯的故事,你之所以没找到这个人,因为你眼里只关注了与桑影同有接触的大人,而这个人却是一个孩子,一直都在桑影同的身边,惯性思维让你没想到孩子能说出那番话,所以你永远也看不到那个孩子。” “难道教桑影同堆沙堡以及告诉她普罗米修斯的人就是拆穿陆黎川伪装的那个五岁男孩?!”苏锦恍然大悟。 第三十二章猎物的踪迹 陆黎川和桑影同两起命案唯一的关联就是那个五岁的孩子,血月试图通过留下的线索想要指引我们发现的也是这个孩子。 我把两张照片摆放在一起对苏锦说:“陆黎川的照片中,这个孩子就站在他的对面,而在桑影同拍摄的照片里,那个孩子就在她旁边。” “可,可问题是桑影同拍摄照片时才十岁,按照时间推算,那个男孩当时只有三岁。”苏锦表情透着疑惑。“沙堡以及普罗米修斯的故事还有其中蕴含的深意,这些是一个三岁孩子会的?” “一个正常的孩子当然不会,但你认为能轻而易举看透陆黎川伪装的孩子是正常的吗?”我反问。 “你意思是说这个孩子有问题?” “至少普通的小孩截然不同,他的思维和逻辑还有想法明显已经超过了同龄人,甚至接近一个成年人的思想。” “最奇怪的是我们在陆昌平提供的生日会合照中找不到这名男孩,警员已经对上面所有孩子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都不符合张善文的描述。”苏锦一筹莫展说。“如果是受邀参加生日会的孩子,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合照中呢?” “我们在找一个幽灵,一个不愿意被人发现的幽灵。”我指着桑影同拍摄的照片说。“沙堡是这个小孩教她的,但桑影同却没有告诉桑怀宗,一般情况下孩子都会把喜悦与大人分享,桑影同却选择保守秘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孩子告诉过她,不要向任何人提及自己,否则他不会再出现在桑影同身边。”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我摇摇头在办公室来回走动。 “我有一个假设。”苏锦说。 “说来听听。” “这个孩子是连接两起凶案的关键,而血月自诩为光明天使,她行凶是为了惩罚和审判,血月故意让我们发现这名孩子,你说会不会血月的行凶动机就和这孩子有关?” “这个孩子到现在也有二十八岁了,当年见过孩子的人都记不得他的样子,现在就更没人知道。”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活到现在呢?” “你,你什么意思?”我大吃一惊。 “血月杀掉陆黎川和桑影同,命案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他们身边都出现过的这个孩子,你说有没有可能陆黎川和桑影同对孩子做过什么……” “伤害?你是想说他们伤害过这个孩子?!” “很有这个可能,所以血月才会向我们透露这名不为人知的孩子,目的就是想让我们获悉某件事的始末,而这件事应该就和这名孩子有关,至于陆黎川和桑影同应该都参与了这件事。” “你的假设用在陆黎川身上还有说服力,可桑影同当时只有十岁,你认为她会去伤害比自己小的孩子吗?”我摇摇头并不赞同苏锦的推测。“何况桑影同所展现出来的行为和心理都表面她不具备攻击性和侵略性,一个无时无刻在发现生活美好瞬间人的眼里是看不到阴暗的。” “那,那这个男孩在两起命案中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 “你的假设我虽然不认同,但却提醒了我。”我若有所思说。 “你想到什么?” “刚好和你相反。” “相反?” “出现在桑影同和陆黎川身边的这个孩子,具有超过常人的洞察力,他的思维和眼界还有想法甚至超过绝大多数大人,归根结底这名孩子不正常,而且他还试图隐瞒自己的身份和样子,说明他接触陆黎川和桑影同是有企图的。”我慢慢停下脚步目光深邃看向苏锦。“如果桑影同和路黎川没有伤害过他,相反是孩子伤害他们呢?” “孩子伤害桑影同和陆黎川?!” “不,不是孩子,当年的孩子现在已经二十八岁。”我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说。“血月并不是一个人。” “你,你是说当年的那个男孩就是血月凶案中的男人!”苏锦大吃一惊。 “这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血月会选择对陆黎川和桑影同这两个并没有交集的人动手。” “目的和动机呢?”苏锦问。 “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到,不过关于推测仅仅是我的猜想,需要找到实际的证据来证明。” “证明什么?”陆雨晴刚好走进来。 “正等你来呢。”我看向陆雨晴问。“桑影同的尸检结束了吗?” “结束了。” “还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陆雨晴失望的摇摇头。 “鉴证科呢?”我目光凝重继续问。“在凶案现场提取到的证物上化验有发现吗?” “没有指纹也没有DNA残留,我刚从鉴证科回来,孟沉说他就没见过这样干净的凶案现场,凶手似乎很有经验,规避了所有可能会遗留下线索的疏忽。”陆雨晴叹口气。 “这不对啊。”我眉头紧皱。“血月不可能不留下线索。”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这几天一直在鉴证科那边跟进,但很奇怪不管是桑影同的尸体还是凶案现场,都没有发现血月故意留下的线索。” “血月行凶有明显的延续性,她如果在引导我们去发现什么的话,势必会留下线索让我们追查,我不认为血月重新公开犯案只会对陆黎川和桑影同下手。”我说。 “在桑影同指甲中发现的山沙有分析过吗?”苏锦问。 陆雨晴点点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可山沙的成分和普通,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到,所以没有特指性。” “关键应该在血月留下的《失乐园》诗句中。”我说。 “章教授向我们解释过诗句的含义,似乎和案件本身并没有关联。”苏锦疑惑不解说。“难道血月是想我们了解凯撒的过去?” “是啊,我们一直认为凯撒就是撒旦邪恶的化身,但从来没有去想过,凯撒是如何出现并且转变成恶魔的。”陆雨晴点点头。 “不是我们没有想过,是景承从来没有引导我们去想过。”我叹息一声说。“这或许是景承对我们唯一的隐瞒。” “你是说景承知道凯撒的过去?!”她们大吃一惊。 “应该不会知道,但章顾贤都能从诗句里分析出血月的诉求,那么对凯撒最为了解的景承又岂能不知道,他早就意识到凯撒的出现并非是突发的,凯撒应该经历过某些事才促使其以恶魔的形象出现。”我揉了揉太阳穴。“景承不愿意去了解凯撒的过去,他也不希望我们去了解。” “为什么?” “我们一直错误的理解了凯撒这个名字的含义,并不是代表权力和力量,真正折射的是撒旦,是那个在失乐园中不畏强权奋起反抗的英雄,景承不愿意让我们知道这一点,如果凯撒是英雄,那么我们就成为英雄的对立面。”我深吸一口气。“不过这些只有等到再见到景承时才能证实。” “也不知道景承那边怎么样了?”陆雨晴声音充满了思念。 “先别说景承的事了,专访稿发出去很久了,而且读者对于这篇罪案纪实反响很大,血月应该已经看到专访的内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呢?”苏锦一脸茫然说。“血月难道不打算再提出契约?” “会的,一定会的,只不过血月手里还没有足够让我们屈服的筹码。”我斩钉切铁说。 “筹码?” “血月制造的杀戮越多契约的分量也就越重,十几年前血月用十七条人命让严烈妥协,如今才发生两起凶案。”我慢慢点点头。“血月从桑影同身上拿走了眼镜,说明还会有凶案发生,从目前已经发生的两起命案看,血月明显在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所以血月一定会留下线索才对,为什么找不到呢?” “这几天我还做了一件事,我把所说参与过这两起凶案侦破的警员档案全核查了一遍,可结果却显示,这些警员都不可能在案发时间出现在凶案现场。”陆雨晴一脸认真说。“我们推测血月极有可能是一名警察,但这名警察并非是我们身边的人。” “严处长用了十几年时间都没有甄别出血月的身份,可见血月隐藏的极深,而且血月是两名凶犯,其中一名是一个男人,如果我假设成立的话,这个男人就是当年的孩子,从孩子的言谈和思维不难看出他的智商超乎常人,我们能想到的这个男人一定也能想到。”我重新坐下来深思熟虑说。“所以我认为在关于血月警察身份上就不用再浪费时间。”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陆雨晴神情焦虑。“赫部长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血月还在持续犯案,可我们对其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留在局里重新对桑影同进行尸检,并且密切关注鉴证科那边的进展,对所有从凶案现场采集到的证物务必仔细检测,我们所知道的都是血月想让我们知道的,没有发现只说明我们忽略了细节。”我表情严肃说。“我和苏锦再去见见张善文。” “见她干什么?”陆雨晴问。 我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陆雨晴:“她是唯一见过那个孩子的人,我想从她身上多了解些情况。” 第三十三章黑色的泪 张善文的憔悴和迟暮写满她整张脸,我看到的只有无法遗忘的哀伤。 “抓到凶手了吗?”张善文的声音低沉。 “警方正在全力追捕,相信很快就能把凶手绳之于法。” 我的回答换来张善文失望的叹息。 “既然没有抓到凶手,还让我来警局干什么?” “关于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孩子。”我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我们还想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情况。” “我真记不起来那个孩子的样子,二十多年的事,他即便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他。”张善文说。 “我们不是想让你回想孩子的样……” “你认不出那个孩子……”我猛然抬起头打断苏锦,目不转睛注视张善文。“难道这就是你还活着的原因!” “什么?!”苏锦大吃一惊。 “我,我还活着的也原因?”张善文一脸茫然。 “陆黎川和桑影同的凶案中唯一共同点就是那个从未露面的孩子,如果长大成人的孩子就是凶手之一,那么动机又是什么?”我没有理会张善文,喃喃自语说。“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都认识这个孩子。” “这说不通啊,那个孩子现在二十八岁,这么多年时间他会认识很多人,按照你的逻辑岂不是只要认识他的人都要死?”苏锦摇头质疑,指着张善文说。“她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就是推翻你假设最好的证据。” “认识这个词是双向的。”我一边思索一边回答。 “双向?” 我连忙拿出和凶案有关的两张照片:“明明当时在现场的孩子却如同幽灵般消失,说明这个孩子并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还专门叮嘱桑影同,不让她告诉父母。” “那个孩子和桑影同接触的时候只有三岁,为什么会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苏锦不解问。 “他不想别人记住自己!”我嘴角慢慢上翘,像发现猎物踪迹的猎人。“认识是双向的,他认识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也认识他,何况一个时刻都在掩饰自己存在的人,很难会被其他人留意到。” “陆黎川和桑影同是因为认出了那个孩子?!”苏锦反应过来。 “陆黎川一直小心翼翼躲在自己的小丑世界中,他的自卑和怯懦曾经让那个孩子轻而易举的看透,所以陆黎川一定对那个人刻骨铭心,而桑影同从儿时的伙伴身上获得启迪,对其的印象必定深刻,他们都因为不同的原因记住了那个孩子,而这段记忆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淡化。”我点点头说。“二十几年后他们都认出了他。” “所以他们才会被杀掉。”苏锦张大嘴恍然大悟,目光落在张善文的身上。“你还活着就是因为你已经认不出那个孩子。” “你,你们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些事。”张善文听到我与苏锦的交谈后脸色惶恐。 “什么事?” “关于那个孩子的,就和你们说的一样。” “一样?!” “黎川的演出很受小孩子的欢迎,他们总是欢天喜地围在黎川的身边,争抢着玩具和糖果,但那个孩子却不一样……”张善文一边回忆一边说。“我起初并没有留意到他,事实上他在一群欢乐的孩子中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张善文向我们讲述关于那个孩子的事,陆黎川用气球编织成各种玩具分发给参加生日会的孩子,因为气球用完让她去拿,在后院她看见了那个孩子,一个人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如同不是张善文走过去,那孩子安静的如同一尊雕像。 “起初我以为他是腼腆,就拿着一个气球玩具递给他,我跟随黎川演出见过各种各样的孩子,有聪明听话的也有乖巧懂事的,当然也有调皮任性的,但在糖果和玩具面前这些孩子的表现都一样,充满了喜悦和开心,那那个孩子不是,他的目光很冷漠,像是在排斥一切试图靠近他的人,他从我手里接过了玩具,但却没有任何言语,又埋头看着手里的书。” “看书?什么书?” “不认识。”张善文的回答应该是书名或者不记得才对,她却用了不认识,我和苏锦疑惑不解,她应该是看出我们的诧异。“是一本英文书。” 我和苏锦再次愣住,那个孩子当时只有五岁,却在一本没有翻译的英文书,我在脑海中根据张善文的描述去勾画当时的场景。 热闹非凡的生日会上洋溢着喜悦和快乐,阳光照射在后院中,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角落阴影中安静的看着一本英文书的小孩…… 我感觉那个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不寻常。 “后来呢?”苏锦继续问。 “后来我又回去协助黎川演出,很快我就遗忘了那个孩子,好像他根本没出现过。”张善文看向我说。“你说的没错,那个孩子即便在人群之中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我完全记不起他长什么样,但我记得他的眼神,冰冷如同一把锋利刀,再多的欢乐在那个孩子的注视中也会被切割的支离破碎,而且,而且他是当时唯一一个没有笑的人,自始至终那个孩子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除了这些之外,你还注意到那个孩子其他事吗?” “我回去后仔细回想了很久才记起一件事,上次忘了告诉你们。” “你想到什么?” “那个孩子拿着我给他的玩具走到黎川面前,连同玩具一起递给黎川的还有那张扑克牌,他问黎川是否快乐以及解释扑克牌的含义后还问了黎川一个问题。” “问的是什么?” “你知道小丑妆的含义吗?”张善文回答。“这是那个孩子的原话。” 我和苏锦对视一眼:“小丑妆还有含义?” “我之前也不知道,直到那个孩子说出来以后我才明白小丑妆的含义。” “是什……”我刚开口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低头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像是某处住址,我回拨过去却无人接听,我收起手机没太在意继续问。“是什么?” “谁都知道小丑有红红的鼻子,夸张大笑的嘴唇还有惨白的脸,和一身五颜六色的奇异服装。” “是啊,小丑妆就是这样,难道还有其他的?” “有,那个孩子告诉黎川,在小丑左边眼角下还有一滴黑色的泪。” “黑色的泪?”苏锦眉头微微皱起。 我也感觉很诧异,可心里却老是想着刚才的短信,又重新回拨过去依旧没人接听。 “小丑是一种被别人取乐的职业,手舞足蹈展示的只有自己的傻和愚笨,每个人的眼里只看见了小丑的滑稽和丑态,还有小丑刻意弯弯大笑的嘴唇,但没有人注意到那一滴黑色的泪,没人注意!” “小丑的世界总是分成两半,一半是快乐一半是忧伤,小丑眼角的那滴泪代表的应该就是忧伤吧。”苏锦说。 “黎川也是这样向那个孩子解释。”张善文缓缓说。“但那个孩子却摇头。” “难道关于黑色的泪有其他含义?”我一边问一边心不在焉低头注视手机上那条短信,思索了片刻将短信发给陆雨晴,让她核查一下短信上住址的确切位置,然后抱歉的继续问。“那个孩子是怎么说的?” “他告诉黎川,所有人之所以喜欢小丑并不是因为小丑的滑稽和丑态,而是人总是习惯把自己的欢乐加载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当所有人沉浸在欢乐中时,却忽略了自己被一个原本悲伤的角色在愚弄,可人都是自负的,自负到忘记自己其实就是另一个小丑,小丑眼中的小丑。” 听到这里我和苏锦不约而同震惊的张开嘴,因为那孩子对小丑的诠释,也因为说这番话的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 所有人的自负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所以看不见小丑的用来警世的眼泪,其实上最清醒的就是小丑,而那些笑着别人的人才是真正的小丑。 他们在智者面前失控,把自己的情绪交给别人控制,还毫无感觉,不知道自己被愚弄。 “那个孩子指着自己的眼角告诉黎川,他和所有人都一样,一样看不到小丑那滴黑色的泪,事实上真正的小丑是清醒和警觉的智者,但并不是黎川。” “是那个孩子!”我深吸一口气。“那个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孩子!他,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完全不敢相信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能如此大彻大悟,他的思想和他的年纪完全不相符,如今这个孩子已经变成血月,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你发地址给我干什么?”陆雨晴敲门进来,拿着手机诧异问。 “查到短信上地址的位置吗?”我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 “查这个地址干什么?”陆雨晴更加茫然。“不用查啊,我去过你发给我的地址。” “你去过?”我隐约感觉到不对劲。“是什么地方?” “戚微微的家啊,怎么了?” …… 第三十四章赎罪 我已经意识到那条短信是谁发来的,等我们带着警员冲进戚微微家时,首先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阳光被厚厚的窗帘隔绝,房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我摸索着打开灯却没有看见狼藉的凶案现场,房间出奇的整洁干净。 有摇曳的火光从紧闭的卧室门缝中忽明忽暗,等我小心翼翼推开卧室的门,惊恐万分的愣在原地,床边是一圈环形的蜡烛,烛光照亮了惨白床单上触目惊心的血红,如同扩散的墨汁般幻化出一朵诡异的花朵,而戚微微就躺在那朵花蕊之中。 她的双手平展被钉在床上,伸直的双腿同样也被钉上了钉子,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倒立的十字架。 倒十字,恶魔的标志! 我看不到戚微微的脸,被厚厚的纱布所包裹像一具木乃伊,浸透出来的鲜血在纱布山勾画出五官的位置,仿佛一张阴森恐怖的脸。 我知道那篇专访稿件的内容会激怒血月,我一直在等待血月的契约,等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果,陆雨晴走到床边时,忽然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嘶哑模糊的呻吟,紧接着身体动弹一下呻吟愈发的痛苦。 我大吃一惊,戚微微竟然还活着,陆雨晴连忙让警员协助取走钉住戚微微四肢的钉子,立刻将她送往医院抢救,这时我发现床对面有一台放在支架上的摄影机。 录制的提示灯一直在闪烁,我意识到那条短信引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我让其他警员暂时先离开现场,等只剩下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后,我们围在摄影机前按下播放键。 画面中戚微微依旧躺在那张床上,不过还没有被钉成倒十字,她好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她的手环抱身体似乎单薄的睡衣有些冷,她想从床上起来尝试了几次后我感觉她好像没有气力,这时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画面中,白色的衣服和白色的面罩,只能看见一双被阴暗遮蔽的眼睛,我想起刘煜胆战心惊向我们描述的血月,和视频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戚微微见到血月时惊慌失措的大叫,相信任何人从睡梦中醒来,见到一个陌生人站在床边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血月并没有阻止她,始终静静站在床边凝视戚微微,直至她发现自己的喊叫无济于事才在惊恐中慢慢闭上嘴。 “你应该很冷。” 我第一次听到血月说话的声音,但完全分辨不出那声音是男还是女,血月从旁边衣柜中拿出毯子给戚微微盖在身上,动作缓慢而温柔,可血月的举动落在戚微微的眼里无疑让她更加惶恐。 “你,你想干什么?”戚微微怯生生问。 血月没有回答,而是从容不迫围绕着床边开始点蜡烛,房间被布置的像邪典中的祭坛。 “赎罪。”血月在点完蜡烛后坐到床边,声音很平静。“我想帮你赎罪。” “你,你,你是谁?”戚微微因为害怕一边流泪一边问。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血月的表现和我想象中诧异很大,血月并没有展现出暴戾的攻击性,反而异常的淡定,把一张报纸放在戚微微身边。“在你的笔下我是禽兽、疯子、变态还有性无能的杀人狂。” 戚微微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床边的人,她应该已经意识到危险,并且拼命的想要逃离,但她的挣扎却只是徒劳,视频画面中戚微微的身体好像根本无力动弹。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血月问。 “不,不知道。”戚微微一边哭泣一边回答。“不过我可以去理解,并且让我的读者也去理解,只要你不伤害我。” “你在害怕?”血月的声音透着蔑视,在戚微微面前摊开手,一条十字架项链垂落在戚微微眼前。“你是信徒或者说你信教?” “我信教。” “这么说你相信神的存在?” 戚微微不断蠕动嘴唇:“相,相信。” “你现在有没有向你所信奉的神祈祷?”血月意味深长问。 戚微微点点头。 “人总是在害怕的时候才会记起信奉的神。”血月的声音透着蔑视,头埋在戚微微耳边。“你觉得,你的神现在会来拯救你吗?” 戚微微惊恐万分的颤抖,好半天才说出话:“不,不会。” “我认为你对我的认识有一点误解。”血月依旧用平和的语调,甚至还帮戚微微擦拭脸颊上的泪痕。“过一会我会帮你重新认识我。” “别,别,求求你。” “别什么?” “别,别杀我。”戚微微痛哭流涕乞求。 “不,我当然不会杀你,死亡从来都不是赎罪的最佳方式,你应该直视自己的过错并且去改正,我愿意给你这样的机会。”血月把指头放在戚微微唇边示意她安静。“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对你的读者说谎,你都没有见过我,为什么要把我塑造成一名变态的疯子和性无能的怪物?” “是警方告诉我的。”戚微微一边抽泣一边回答。 “你引述了另一个人的话,在没有证实之前就公之于众,这种行为同样也属于说谎。”血月慢慢拿出一叠照片。“你应该写的是事实而不是道听途说,显然另一个人没有告诉你事实,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看看吧,照片上的就是事实。” 血月将照片一张张放在戚微微的面前,从视频里我们能看见那些全是血月凶案现场的照片,想必血月每一次行凶后都进行了拍照,血腥和恐怖的凶案现场让戚微微的惊恐聚集到极致,她闭上眼睛大声的哭喊。 “嘘。”血月再一次将指头放在她唇边。“你不是想理解我吗,睁开眼好好看看真实的我,否则我会割下你的眼皮。” 戚微微在颤抖中重新睁开眼,那一张张充满血腥的照片让她心惊胆战,最后一张照片看完后血月平静问:“你看到了什么?” “杀,杀,杀人……”戚微微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没见过你的脸,我保证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视频中除了戚微微绝望的哭声外,血月一动不动坐在床边,血月的沉静反而让画面显得更加恐怖,我留意到血月的手慢慢攥成拳头,显然血月很愤怒。 “杀人?你就看到杀人?”血月的声音失去了平和,充满戾气和暴躁。“你在我眼里只是无知渺小的可怜虫,我给了你机会让你做对一生中唯一的一件事,你有幸看到我的伟大,我的蜕变和我的神圣,而你却在我面前颤抖哭泣,我不需要你对我的恐惧,我需要的是敬畏!” 血月的声音越来越大,近在咫尺冲着戚微微咆哮,然后粗鲁的用塞住她的嘴,拿起钉锤活生生将她四肢钉在床上,锤击声和戚微微嘴里痛苦而微弱的嘶喊声交织在一起,流淌的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床单,我如同在看一部恐怖片,不由自主蠕动喉结。 直至戚微微变成一具倒十字,血月才停住手里的动作,我能体会到戚微微所承受的痛苦,还有很深的愧疚和懊悔,我明知道血月的危险性却还是让她卷入其中,我原本以为血月的目标会是我,但怎么也没想到血月会对戚微微下手。 血月消失在视频画面中,我只看见才床上痛苦抽搐的戚微微,等到血月再次出现时,手里拿着一个被烧红的烙铁,血月站到戚微微的头前嘴里一边念叨一边缓缓举起烙铁。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我从刘煜口中听过这句话,血月的杀戮具有很强的仪式感,等到念完后烙铁被按在戚微微的额头上,画面里传来戚微微撕心裂肺的哀嚎,最后她在一阵抽搐中昏厥过去。 我在画面中又看到了那个标志,那个如同诅咒一般的标志。 血月把光明天使的纹章留在戚微微的额头,同时也把挥之不去的噩梦永远烙印在戚微微的心中。 但血月对戚微微的惩罚并没有结束,视频中我们看见血月向戚微微注射了什么,昏厥的戚微微再也没有清醒,后面的视频里血月一直背对着我们,看不清血月对戚微微做了什么,等血月离开时,戚微微的头已经被纱布缠绕。 血月居然没有杀掉戚微微,或许亦如血月所说,死亡从来都不是惩罚的最佳方式,何况血月试图向戚微微展示自己的强大,而一具尸体是不会有敬畏之心的。 我关上视频无力的叹息,有对戚微微的懊悔也有对血月举动的不解。 血月从一开始就提到要帮戚微微赎罪,但在她额头留下烙印显然平复不了血月的愤怒,我很好奇血月为什么要用纱布缠住戚微微的脸。 第三十五章暴风雨 愧疚无法弥补戚微微所遭受的创伤,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我相信对于戚微微来说无疑都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抢救戚微微已经脱离危险。 我鼓起勇气去医院看望戚微微,毕竟她的悲剧都是因为我才造成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见到她之后该说什么,可却发现任何道歉在她所经历的一切面前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不用太自责,血月本身就是一个精神变态的疯子,谁也无法预测血月会做出什么。”陆雨晴试图安慰我。 “说谎的那个人是我。”我一边开车一边低声说。“我不该把戚微微牵连进来,我激怒了血月却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是的,是我太自负,不应该自作主张。”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而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懊悔也于事无补,我们应该吸取教训,只有抓到血月才是对戚微微最好的道歉。”苏锦从后座拍拍我肩膀。 “要是景承在就好了,至少我不会如此大意。”我叹口气。 “大意的不只有你。”苏锦意味深长说。 “还有谁?”陆雨晴问。 “血月用摄影机拍摄了对戚微微施暴的全过程,显然血月并不担心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破绽会被我们发现,但有一点血月却大意了。” “什么地方?”我从后视镜中看向苏锦。 “血月留在戚微微额头上的烙印。” “烙印?”我和陆雨晴茫然对视一眼。 “血月行凶有两个特点,第一个就是取走上一名受害者身上某件物品放在下一名受害者身上,而第二个是在死者尸体上留下烙印。”苏锦不慌不忙对我们说。“第一点血月一直在延续,但第二点却没有。” “对啊。”陆雨晴有些激动。“我对陆黎川和桑影同尸检时,并没有在他们尸体上发现烙印。” “可血月却把烙印留在了戚微微额头上。”苏锦点点头。 “难道血月的行为模式并不是固定的?”我皱起眉头。 “不,我不这样认为,相反刚好证实血月的行为模式是固定的。”苏锦摇摇头说。“血月行凶的主旨是惩罚和审判,血月以光明天使的身份来惩罚罪恶,戚微微的罪名是什么?” “谎言。”我说。 “那陆黎川和桑影同的罪名又是什么?”苏锦继续问。 “暂时还没有找到。” “是没找到还是没有?”苏锦意味深长问。 我一怔有些出神,差一点撞到路边的护栏:“你是说血月杀害陆黎川和桑影同与其他受害者有本质的区别?” “我们始终无法确定最近两起凶案中两名受害者被杀的原因,并且根深蒂固认为血月杀他们是在惩罚,那么换一个思路,陆黎川是一个活着小丑世界里的人,他性格自卑怯懦不敢面对现实,一个需要靠伪装来时刻保护自己的人根本不具备伤害其他人的能力。” “桑影同也是,她从小都在追求生活中美好的一面,她的世界里没有阴暗存在,所以她也不会去伤害别人。”陆雨晴点点头。 “根本不是惩罚,血月杀他们有另外的原因。”我恍然大悟。“所以血月才没有在他们尸体上留下代表惩罚的烙印。” “戚微微在血月的计划之外,如果不是因为那篇专访,她也不会出现在血月的视线之中,与其说戚微微激怒血月还不如说她触犯了血月的法则,最终戚微微遭到血月的惩罚,从行凶手法上看,我们在视频中见到的才是那个犯下十七条命案的血月。”苏锦一本正经说。 “你,你是想说杀害陆黎川和桑影同的并不是血月?!”陆雨晴大吃一惊。 “不,是同一个人,但作案的动机和目的却截然不同。”苏锦回答。 “为什么?”我问。 “在血月提出契约前犯案时间长达五年,血月的行凶轨迹中最初并没有凯撒的参与,因此血月的行凶手法和风格也并不是凯撒教的,只不过在后期凯撒归化了血月,使之成为自己门徒,但血月却保留了自己的行凶特定,而这些特定却在刘煜之后消失了。” “刘煜之后血月并没有停止杀戮,血月协助杜织云完成了复仇。” “杜织云凶案中,我们有在受害者身上发现烙印吗?没有,血月改变了行凶模式,但我们都清楚,一个变态连环杀人狂最不可能改变的就是行为模式。”苏锦继续对我们说。“那问题就来了,是什么让血月改变呢?” “凯撒。”我说。 “对,是凯撒,协助杜织云完成复仇是凯撒授予血月的使命,因此血月并没有在凶案中留下自己的痕迹,或者说血月并不是以光明天使的身份在完成使命。”苏锦点点头。“光明天使的纹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刘煜身上,销声敛迹十几年后再一次出现血月留在了戚微微额头。” “延续!”我明白苏锦要阐述的意思。“戚微微才是真正血月行凶模式的延续。” 我深吸一口气,调查中我发现协助杜织云完成复仇的是血月后,错误的认为血月并没有遵守契约,但事实并非如此,血月有完美主义情节,她既然为戚微微审判的罪名是谎言,那么说明谎言在血月的法则中是不被允许的,因此血月绝对不会违背自己信奉的法则。 血月遵守了契约,只不过用了另一种方式。 亦如苏锦所说,她并没有用光明天使的身份去杀人,而是以凯撒的门徒去协助杜织云完成复仇,虽然在我看来完全是掩耳盗铃的做法,但在一名精神变态的疯子心目中,血月严格遵守了自己的承诺。 而戚微微才是血月变回光明天使的真正延续,就如同血月在视频中对戚微微的咆哮。 血月向戚微微展示自己的杀戮,试图让戚微微看见自己的强大和神圣,但却不是为了让戚微微恐惧和颤抖,而是要让她臣服敬畏,血月想要得到的依旧是认同,认同自己光明天使的身份。 “血月在戚微微面前展示了真实的自己,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暴露?”陆雨晴疑惑不解偏头看向后座的苏锦。“什么意思?” “陆黎川和桑影同的死并非是因为血月的惩罚,所以血月对他们用了另一种杀戮方式,以至于我们最初认为血月的行凶模式发生改变,但实际上,陆黎川和桑影同与杜织云凶案中的受害者一样。”苏锦表情冷静。 “一样?”我眉头皱的更深。“怎么会一样呢?” “杜织云为什么要杀掉那些人?”苏锦问。 “复仇,那些人从法律层面上讲的确罪大恶极死有余辜。”陆雨晴说。 “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的人太多,凯撒为什么要选择杜织云?”苏锦继续问。 “杜织云轻生厌世崇尚死亡和恶魔,她的心理同样扭曲畸形,凯撒应该就是看到杜织云这一点。”陆雨晴分析。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凯撒真正看重的其实并不是杜织云身上这些特质,而是她坚信自己会堕入地狱成为路西法,她是凯撒最虔诚的追随者,但我们都清楚,谁才是凯撒心目中真正的路西法。” 陆雨晴和苏锦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你是说凯撒选择杜织云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我?” “复仇并不是杜织云追求的终点,她用秦教授的死蛊惑你复仇,凯撒真正想要堕入黑暗的人是你。”苏锦点点头。“如果我们仔细回想这些年与凯撒的抗争,就不难发现一件事,伴随着凯撒出现的凶案最终的矛头都会指向我们。” “我们?!” “最初你被诬陷成凶手逃亡,虽然景承帮你证明了清白,可最后的结局呢?景承到现在还是通缉令上的通缉犯,他的罪名是谋杀孕妇叶良月,我们至今没有证据能证明叶良月才是真正的凶杀。”苏锦说。 “然后是杜织云,她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激起你复仇的欲望,接着是R,他把生死抉择的权力交给了景承,结果景承失去一生挚爱,而凌闻天成功让你意识到自己内心的黑暗面,不可否认从某种层面上说,你已经认同了凯撒关于人性本恶的观点。”陆雨晴若有所思点点头。“现在呢,现在随着血月的出现,你还认为我们调查的只是单纯的凶案吗?” “陆黎川和桑影同的凶案最终也将会和我们有关。”我深吸一口气。 “戚微微是在凯撒计划之外出现的,所以血月采用了自己特有的行凶手法,在戚微微这件事上显然连凯撒都始料未及,血月的做法无疑暴露了凯撒的真实意图。”苏锦说。 我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揉了揉额头低声说。 “所以血月才没有在他们尸体上留下烙印,因为他们的死并不是源于血月的惩罚,而是凯撒赋予血月新的使命,而对于我们来说,将要面对的会是另一场暴风雨。” 第三十六章蛇舌 还没进病房我就听见戚微微歇斯底里的喊叫伴随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陆续有护士和医生冲击病房,等到我们进去时只看见戚微微被按在病床上,满地都是镜子四分五裂的碎片。 当我看到戚微微的脸时整个人瞠目结舌愣在原地,她是一个聪明而漂亮的女人,戚微微身上透着成熟女人知性的美,她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会轻易的成为目光所追逐的焦点。 以前是,现在还是,我想将来她会一直成为焦点。 只不过她的美貌已经不复存在,额头上醒目的烙印还有眼睛和嘴上醒目的伤口让她变的狰狞可怖。 她看见了我,目光瞬间变的愤恨,戚微微指着我试图挣脱护士的手。 “对不起。”我很诚恳的致歉,但在戚微微那张被毁容的脸面前却是那样苍白无力,血月将戚微微毁容,但对于戚微微来说,她对我的怨恨恐怕远远超过血月,我毁掉了她的人生。 呜、呜…… 血月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对我最恶毒的咒骂,她从床边抓起镜子碎片,锋利的边缘轻易划破她手心,滴落的鲜血瞬间染红床单。 她是想杀我,是的,任何人遭遇到她那样的经历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看见戚微微现在的样子,我心里有很深的负罪感。 护士按住她的手好不容易才夺下碎片,戚微微继续咒骂,只不过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在她张嘴的那刻,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全都惊愕的瞪大眼睛。 戚微微的嘴里有一条像蛇一样分叉的舌头,不断的伸吐如同一条凶猛的毒蛇。 我不由自主蠕动喉结,护士没有办法给戚微微注射了镇静剂,我实在无法在这间病房中多停留一秒,转身走到外面深吸一口气。 跟出来的医生面色焦灼:“病人的伤势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情绪波动很大,我建议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再来,否则我担心病人的精神状况会出现问题。” “医生,她被送到医院之前脸上被缠着纱布,她的伤到底是什么情况?”陆雨晴问。 “残忍,相当残忍。”医生叹息一声。“患者被人用针线缝合了眼皮和嘴唇,从缝合的痕迹看并不熟悉医学常识。” “缝合眼皮和嘴唇?”苏锦心有余悸。 “凶手还是很小心的,并没有伤及患者的眼睛。”医生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陆雨晴一脸茫然。 “有眼不能看,有嘴不能言。”我用力搓揉脸颊。“这是凶手留给戚微微的惩罚。” “那为什么只缝合眼皮而没伤及她眼睛呢?” “戚微微现在最恨的人是谁?” “血月。” “不,我才是造成她悲剧的始作俑者,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血月,所以她会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在我的身上,血月想让她知道,到底是谁把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说。 “医生,她,她的舌头……” “凶手为了防止患者无法承受剧痛,先为其注射了麻醉剂,然后再缝合眼皮,接着用刀将患者舌头从中间一分为二,并且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创面,防止患者失血过多,可见凶手并不想要患者的命。”医生摇摇头。“不过凶手直接用烙铁烧焦舌头的创面,导致患者的舌头无法做修复手术,患者因此将会无法再说话。” “血月为什么要这么做?”陆雨晴疑惑不解。“如果是想戚微微不能说话,为什么不直接割去她的舌头?” “赎罪。”等医生离开后,我慢慢坐到走廊的长椅上。“还记得视频中血月和戚微微交谈中,戚微微问血月要做什么,血月的回答是赎罪,来帮她赎罪。” “血月留在戚微微脸上的伤就是为了让她赎罪?” “还有另一层意思。”我说。 “什么意思?” “血月把戚微微用钉子钉在床上,摆出倒十字的样子,血月通过这个形式想表达两件事。” “血月想表达什么?”苏锦和陆雨晴异口同声问。 景承在去精神病院之前为我列出一份书单,全都是和宗教有关,他让我熟读书里关于堕天使的内容,以便于在调查中对凯撒的意图和目的更好的认识。 其中一本书里就提到过倒十字,全称是圣彼得十字架,书里描述了倒十字的由来,圣徒彼得在罗马殉难的时候,向行刑人要求将其倒过来钉在十字架上,因为他所信奉的天主竖在十字架上,彼得认为自己不配与天主一样受死。 “戚微微信教,血月在她身上看到十字架项链,所以才把戚微微钉成倒十字,想要告之戚微微,她信奉的神并不会来拯救她。” “另一个呢?”苏锦问。 “戚微微的血滴落在床单上,像是染红了倒十字,而宗教传说中,堕天使刺伤神后所留下的血侵染在十字架上,自此血色逆十字就是堕落天使的标志了。”我看着她们回答。“到后来逆十字演变成恶魔的惩罚。” “可我还是不明白血月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如果是惩罚,血月完全可以直接割断戚微微的舌头,为什么要把她舌头一分为二。”陆雨晴疑惑不解。 “你们刚才也看见了戚微微的舌头,像什么?”我认真问。 “蛇,像蛇的舌头。”苏锦说。 “在宗教中蛇是恶魔的另一个化身,在伊甸园中恶魔就是以蛇的形象诱惑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因此蛇代表着谎言、欺诈和诱惑,而谎言也成为原罪之一。”我表情平静。 “血月惩罚戚微微的罪名就是谎言!”陆雨晴恍然大悟。 “所以血月才给戚微微留下蛇一样的舌头,除了暗示她的罪名之外也给她留下最深的惩罚,亦如血月所说,死亡从来都不是惩罚的最佳方式,血月把戚微微变成宗教中那个充斥谎言的古蛇形象,当一个人说真话也会被认为是谎言时,那就是对其最大的惩罚。” “等等。”苏锦突然打断我。“血月对戚微微的惩罚是计划之外的突发事件,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戚微微不属于凯撒的目标,那么血月完全可以自己对其实施惩处,可为什么血月要拍摄下整个施暴的过程呢?” “戚微微只是转述了我所说的话,事实上血月最想要惩罚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血月留下视频应该是警告和威慑。”我想了想回答。 “血月还需要对我们警告吗?”苏锦摇摇头。“她不断在制造杀戮,并且引导我们去调查,简而言之血月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你意思是说,血月留下视频还有其他的原因?”陆雨晴若有所思。 “从陆黎川的凶案开始,血月就不断在引导我们,她不会无缘无故留下施暴的视频,要知道这样做血月会冒很大的风险,任何一个细节的破绽都有可能暴露其身份。”苏锦神情冷峻。“所以我认为留给我们的视频和凶案现场发现的线索一样,都是血月故意让我们看到,血月一定在视频中留下了什么。” 苏锦的话提醒了我,我们连忙赶回警局重新查看血月留下的视频内容,整整一晚时间我们把视频翻来覆去不知道看了多少次,闭上眼睛都能将视频重新演绎一遍,但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我们三人精疲力竭瘫软在椅子上,我去洗了脸打算继续重新播放视频,孟沉敲门进来看了我们一眼表情很是吃惊。 “你们气色好差,就跟停尸间死人差不多了,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命了,像你们这样查案,别说抓凶手了自己都得搭进去。”孟沉一边说一边拉开办公室的窗帘。“都回去休息吧,案子不是你们这个查法。” 我苦笑一声,看到孟沉手里抱着一束鲜花:“你一大清早抱住花干嘛?” “朋友送的。”孟沉指了指还没痊愈的肩膀。“我发现受伤还挺好,突然被很多人关心的感觉挺不错,哈哈哈。”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受伤。”我起身拿起衣服,对苏锦和陆雨晴说。“咱们听孟科长的话,都回去好好休息一天,再这么熬下去我真怕咱们会猝死。” “走之前先把字给签了,鉴证科那边已经完成了桑影同凶案检测,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等你签完字证物就可以移交了。”孟沉一边说一边在办公室来回张望。 “你找什么?”陆雨晴问。 “有瓶子吗?去找一个瓶子,我哪儿每天都有人送花,多的都没地方放了,瞧瞧你们办公室死气沉沉的,放一束花添点生气。” “你办公室才死气沉沉的。”苏锦抱怨了一句,还是起身去找瓶子。 “花……”陆雨晴突然愣住,重新播放视频暂停在一处画面上,那是戚微微刚清醒过来,血月拿着毯子盖在她身上,陆雨晴指着床头柜上的花瓶。“看见这个花瓶了吗?” 我们围过去看了半天一头雾水:“这个花瓶怎么了?” “戚微微对花粉敏感。”陆雨晴是她的朋友,所以知道关于戚微微很多是。“她的家里是不可能养花的。” “花不是属于戚微微。”我慢慢放下衣服,瞬间恢复了斗志。“血月留在视频中想让我们发现的就是这束花!” 第三十七章南溪湿地 警员很快就从戚微微家中带回花瓶,鉴证科并没用从花瓶上提取到任何指纹,而且陆雨晴也从戚微微那里得到证实,床头柜上的花瓶并不是她的,这更加坚定了我的猜想,血月在录制视频之间就提前把花瓶放在床头柜上,目的就是引导我们发现。 但现在我还不清楚血月这个举动的真实意图。 孟沉带着检测报告出来,对我们摇摇头:“没有指纹,也没有其他的发现,就是普通的花瓶,甚至在超市都能买到。” “凶手在视频中留下倒十字、以及失乐园里的诗句还有割开戚微微舌头,这些举动都和宗教有关。”苏锦一边思索一边说。“会不会花瓶有其他寓意?” “你看过的那些书里,有关于花瓶的典故吗?”陆雨晴问。 我回想了半天:“没有,还真没有提到花瓶。” “那凶手留下花瓶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在孟沉面前刻意回避了血月。 “如果不是花瓶呢?”我来回走动。 “可凶手只在视频中留下了花瓶啊。”陆雨晴说。 “戚微微是对花粉过敏并不是对花瓶过敏。”我慢慢抬起头。“也想凶手想让我们看到的并不是花瓶,而是插在花瓶里的花。” “花?!”苏锦抿着摇着头。“花能传递什么?” “花语!”陆雨晴大声说。 我们连忙找到花瓶中的花,可并不是常见的花种,我让警员请来一位花圃专家辨认,结果让我们大失所望,花瓶中的花只是一种野花,学名叫白花草,而这种野花是没有被赋予花语的。 “我,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花。”孟沉眉头紧皱。 “什么地方见过!”我们问。 “别催,让我好好想想,这花我很眼熟,最近我一定见过。” “会不会是因为你最近经常收到别人送的花,因此在某一束花里见过?” “谁给人送花会送野花。”孟沉摇摇头继续回想。“白色,白色,白色的花,我到底怎么什么地方见过。” “你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吗?”被请来的花圃专家问。 “没有啊,鉴证科最近工作很忙,我除了上班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孟沉回答。 “那你应该没有见过这种野花。”专家说。 “为什么?”我们问。 “白花草属于蔷薇科,它的花期很短,每年只有一个月时间,而现在正是白花草的花期,不过白花草的生长环境很特殊,需要潮湿水多的地方,只分布在特定的湿地区域,城市以及周边临野不适合白花草的生长,你既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应该不可能见过白花草。” “白花草属于什么科?”我突然问。 “蔷薇科,花朵盛开的时候很像蔷薇,但花朵却小很多。”专家回答。 “蔷薇?蔷薇!”我瞬间瞪大眼睛。“沙堡!沙堡上的花!” “对,我想起来了!”孟沉重重拍在自己脑门上。“桑影同凶案现场发现的沙堡上镶嵌着一圈白色的花,就是白花草,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白花草属于蔷薇科,而西方城堡有栽种白蔷薇的风俗,因为蔷薇花开不败永不凋零,象征城堡屹立不倒。 “白花草就是凶手故意留在凶案现场的线索,可惜我们一直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所以凶手才会留下对戚微微施暴的视频,除了惩罚之外,试图用花瓶里的花提醒我们。”我兴奋不已说。 “可,可凶手在沙堡上留下百花草的意图又是什么?这种花又没有花语和其他含义。”陆雨晴还是疑惑不解。 “是地点!”苏锦张开嘴表情激动。“白花草生长环境特殊,凶手是在暗示长有白花草的地方。” “这个范围就太大了,白花草只生长在特定的湿地区域。”专家让我们找来地图,用笔在上面标识出白花草分布的区域。“这些地方都适合白花草的生长。” “凶手不可能留给我们这么大的范围。”我继续来回走动,心急如焚说。“凶手根本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行凶,相反迫切的想要我们领悟自己传递的信息,因此凶手留下的白花草一定会特指性。” “白花草如果是代表地点,但从地图上看,几乎全国各地都有白花草的分布,能有什么特指性?”苏锦一筹莫展。 “能不能让我看看最初发现白花草的照片?”一旁的专家说。 我点点头,让陆雨晴将凶案现场拍摄的沙堡照片交给专家,她看后又对比了花瓶里的花。 “白花草除了花期很短之外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凋谢的时间很快,如果花朵被摘去会在三天之内枯萎。”专家指着照片和花瓶里的白花草说。“你们看,在两处地方发现的白花草并没有出现枯萎情况,说明花朵被摘取的时间并没有超过三天。” “我明白了,凶手摘取白花草然后放在凶案现场的时间不超过三天,也就是说凶手摘取百花草的地方距离凶案现场的路程也在三天之内。”孟沉露出惊喜的表情。 专家目光聚焦在地图上,用笔重新圈画出一块区域:“能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南溪湿地。” “调派警力封锁南溪湿地并且立刻实施搜查!”我连忙对苏锦说。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专家在旁边摇摇头。 “为什么?” “警方打算找什么?” 我们一时语塞,事实上我们也不清楚要找什么,血月留下的线索指向南溪湿地,我本能的反应等待我们的只会是另一起凶案。 “不管警方想要找什么,我都认为可能性很小。”专家见我们都没有回答,也不介意指着地图说。“南溪湿地属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全国最大的芦苇湿地,里面湖泽密布苇草丛生,占地面积超过上万公顷,想要在里面找东西无疑是大海捞针。” “就是针也得捞上来。” 我记得当时自己是这样回答那位专家的,我对自己的自信和果断很是满意,但直到我们的车停在南溪湿地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荒唐和无知。 整个南溪湿地保护区由淡水沼泽地和无数小型浅水湖泊组成,湿地的周围是草地、农田和人工鱼塘,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际,落在我眼里的除了芦苇还是芦苇,部分湿地的深度达到五米,别说地毯式搜查,就是走完整个湿地也都需要一天时间。 就如同专家所说,不管我们在找什么显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能被调派的警员只有三十多名,按照目前的人力搜索完南溪湿地最少都得要大半年时间,最麻烦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 一阵风夹杂的花香袭来,我环顾四周尽收眼底的是点缀在芦苇丛中的白花草,竞相开放的野花让这片湿地充满了生机盎然,我蹲下身摘了一朵久久凝视。 “血月把我们引到这里,到底想让我们看见什么?”我喃喃自语。 “血月留下白花草,是不是暗示湿地中和白花草有关的地方?”苏锦说。 “这里到处都是白花草。”我无力的苦笑一声。“看来我们得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 “南溪湿地面积太大,完全靠三十多名警力再加上我们搜索显然不现实,还是向局里请求调派直升机空中……”陆雨晴说到一半突然停止。 等我和苏锦看向她时,发现陆雨晴正抬手指向空中。 “那,那是什么?” 我和苏锦顺着陆雨晴手指的方向望去,空中有一个黑点在飘舞。 “风筝。”苏锦辨认出来。“还真别说,要是不是为了查案,这个地方风景其实挺美的,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放过风筝了。” “我也是。”陆雨晴笑了笑,脸上洋溢起童真。“小时候我爸会给我亲手做风筝,各自造型的都有,我最喜欢的是蜻蜓风筝,放上去天去真的像一只蜻蜓。” “现在的人真会想,居然还有把风筝做成鸽子造型的。”苏锦还仰着头。 “够了,咱们是来查案……”我猛然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飘舞的风筝,然后大声让警员拿来望远镜,我清楚的看见那个风筝,如同一只展开双翅掠过湿地的鸽子。“鸽子!” “鸽子?”苏锦皱眉看着我。“你在说什……鸽子!” 陆雨晴也震惊的张开嘴,激动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血月,血月在桑影同嘴里留下的那张纸,上面有《失乐园》的诗句,说的就是鸽子!” …… 圣灵啊,混沌之初您便存在。 您无所不知,展开巨大的翅膀,像鸽子一样孵化洪荒。 愿您的光明驱除我心中的蒙昧,并且支撑我的卑微。 我在嘴里念出诗句,我们始终没有领悟血月留下诗句的目的,现在我们终于找到的答案,诗句中提及的鸽子指的就是我们视线中的风筝。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湿地中放风筝的又是谁呢? …… 第三十八章1224 我猜苏锦以后都不会再放风筝,至少她不会再觉得放风筝是一件浪漫快乐的事,顺着天空中鸽子风筝的线,我们在南溪湿地的一片草地上找到放风筝的女人。 僵硬的尸体拽着风筝的线,转动到身体背后的头仰望着天空,是180度的转动,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那个女人的姿势像是在草地上愉快的奔跑,我能看见她在笑,沿着嘴唇两侧被切到耳边的伤口仿佛是一张笑脸,我看见了戴在她脸上的眼镜,那是被该属于桑影同的。 临来之前我已经做好面对凶案现场的准备,但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的诡异的造型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最适合放风筝的季节,似乎风筝总是能让人联想到开心和欢愉,而此刻的场景却让这片宁静优美的风景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尸体被送回警局尸检,我一边转动魔方一边等待陆雨晴的尸检结果,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真希望像景承所说的那样,手里的魔方能让我变的聪明些。 案子发展到现在我似乎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泥泞之中,没有方向也没有办法,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到底打算干什么。 陆雨晴用了一天时间完成尸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和发现。 “死亡时间超过72小时,和桑影同一样,血月在确定我们能发现死者以后才动的手。”陆雨晴揉了揉肩膀疲惫不堪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是担心死者被其他人发现从而破坏凶案现场,很显然血月最希望我们找到并不是死者,而是死者所展现的姿势。” “放风筝?”苏锦义愤填膺。“这个变态就是为了让我看见放风筝?” “血月一直在传递某种信息,只不过我们至今都无法明确信息的内容,放风筝的尸体应该有其他含义。”陆雨晴说。 “另一种原因是什么?”我问。 “尸体被摆放成站立的姿势,尸僵会导致尸体僵硬但不能长时间保持原状,血月计算好死者出现尸僵的时间,这一点和陆黎川凶案的手法类似,归根结底,血月都是为了确保我们在找到死者时,她还保持着凶手想要的造型。” “死因呢?”我继续问。 “也和陆黎川凶案相似。”陆雨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致命的一刀,快速而精准整个行凶过程简单直接。” “死,死者的头怎么转到身后去了?”苏锦心有余悸问。 “死者在被杀害后头颅被切割下来,我在尸体的颈部创面发现了强力胶,血月是直接把头颅反着粘连到死者身后。”陆雨晴一边拿出烟盒一边说。“死者的躯体呈奔跑状,血月是在模拟一个放风筝人的姿态,一边奔跑一边回头注视放飞的风筝。” “小丑、沙堡还有现在发现的风筝……”我仰头闭目长叹一声。“血月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你们看到死者的脸了吗?”陆雨晴问。 我和苏锦点点头,事实上死者根本就没有脸,血月将死者整张脸皮剥走但并没有留在凶案现场。 “这里和这里有锋利锐器切割的创口。”陆雨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创口一直延伸到耳部,血月还把死者的下颚脱臼,这样看上去死者就像一直在欢乐的张口大笑,这个畜生没有人性。” “为什么血月要割去死者的脸皮呢?”苏锦疑惑不解。 “让我猜猜。”陆雨晴优雅的点燃烟。“你们到现在还没有确定死者的身份吧。”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和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苏锦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尸检时发现死者的十指全被烫伤,无法提取到完整的指纹,加之血月对死者毁容,所以我推测血月是有意想要隐瞒死者的身份。” “那就奇怪了,之前两起凶案中血月并有掩饰死者的身份,为什么第三起凶案要这么做?”我转动手里魔方喃喃自语。“难道死者的身份至关重要?” “目前我能确定的是死者为女性,年纪在35-40岁之间,已婚但未有生育,除此之外就不得而知。”陆雨晴吸了一口烟说。 “你怎么判断死者已婚?” “无名指末端皮肤比其他地方白皙而且有明显的勒痕,是长期佩戴婚戒留下的印记,但我却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婚戒。” “血月拿走了死者的婚戒。”我又长叹一声。“说明还有凶案会发生。” “血月在死者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苏锦问。 “眼镜,桑影同的眼镜,我已经核实过证实眼镜属于桑影同。” “除了眼镜之外呢?” “没有,我反复检查过死者的尸体,体内和体外都没有发现血月留下其他东西。”陆雨晴摇摇头。 “那就奇怪了,血月明明想要引导我们因此在每一个凶案现场都会故意遗留线索,为什么这一起凶案中血月却什么都没留下呢?”我眉头紧皱。 苏锦走到挂历前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叉:“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可血月不断行凶我们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怕在赫部长的限期内抓不到血月。” “是啊,都过去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景承那边进展怎么样。”我挠挠头声音很无力。 “什么进展怎么样?”进来的是孟沉,看见陆雨晴心急火燎问。“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陆雨晴把尸检详情一五一十告诉孟沉:“尸检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你鉴证科那边呢?有什么发现吗?” “从凶案现场收集到的证物上没有提取到指纹,但我们在风筝上却有重大发现。”孟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风筝不是购买的而是凶手自己做的,我们在风筝上发现一行数字。” “数字?!” “1224。”孟沉点点头。“这行数字是在鸽子风筝的羽翼上发现的。” “1224……”我在嘴里反复念叨。“这,这是什么意思?” “时间?会不会是时间?12月24号?”苏锦说。 “凶手既然在风筝上留下线索,想必和之前的凶案一样,是引导我们发现下一起凶案,可凶手的行凶模式是没有冷却期的,这一点从目前三起凶案就能看出。”我摇摇头冷静说。“陆黎川在桑影同家遇害,而在桑影同尸体上发现百花草,这都说明凶手的行凶具有持续性和计划性。” “我也是这样想的,凶手显然会在短时间内密集作案,而作案的时间跨度很短,现在距离12月24号太久,所以我不认为1224所指的是时间。”陆雨晴说。 在孟沉面前我们刻意回避了血月。 “时间并不一定指的就是日期,也有可能是12:24。”苏锦说。 “你所说的12:24这个时间在每一天都会出现,而凶手留下的线索都有很明确的指引性,在陆黎川身上发现的钱包是为了证实其身份和住址,在他尸体上发现指纹是为了让我们找到下一个受害者桑影同,沙堡上遗留的百花草指向第三名受害者,从中就不难看出凶手从未笼统的留下线索,因此1224也绝对不可能是时刻。 ” “只要一组数字,那这个范围就大了,凶手既然行凶模式没有冷却期,势必在完成第三起凶案后会立即实施下一起凶案,显然这个数字和第四名受害者有关,可问题是凶手既然希望我们发现行凶的目标,为什么要给出一个含糊不清的线索呢?” “除了数字之外我们还在风筝上发现一行字。” “还有字?” “和在桑影同嘴里发现的纸条一样,留下的字不是手写,而是从报纸上剪裁下来拼凑而成。” “内容是什么?” “命运,你不能破坏我的命运。” “……”我们一头雾水看着孟沉。“没有了?” “没了。” 我用力搓揉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没头没脑留下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凶手通过《失乐园》里的诗句向我们传递信息,风筝上的话会不会也是《失乐园》里的?”苏锦说。 陆雨晴拿出手机搜索后表情失望:“我在网上找不到这段话的出处。” “我也没有找到,我也考虑到凶手引述了宗教以及文学典籍的内容,所以我让警员带着这句话请教过相关专家。”孟沉喝了一口水说。“但反馈回来的情况不容乐观,专家很肯定这句话并非出自《失乐园》之中,而且在其他宗教和文学典籍中也没有类似的话出现过。” “景承让你看的那些书里有这句话吗?”苏锦问。 我细细回想了好久也没有任何印象。 1224。 命运,你不能破坏我的命运。 …… 两条怎么看也没有关联的线索预示着下一起凶案,可我们却完全不清楚血月到底在暗示什么。 第三十九章柳暗花明 我们又去请教了章顾贤教授,他也不清楚那句话的出处,回警局的路上苏锦和陆雨晴要喝奶茶,坐在店里我心不在焉,像中了魔障脑子里全是那句话。 命运,你不能破坏我的命运。 “这句话里的你和我到底指的是谁?”我自言自语。 “你会不会指的是我们,而这个我指的就是血月自己,命运是血月在映射自己行凶的本质,血月认为自己在完成某件使命,那么连起来就是我们不能阻止血月行凶。”苏锦含着吸管一本正经说。 “你不能单从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我摇摇头心烦意乱说。“当年警方无法追捕到血月,而现在我们同样也没办法,这场正邪较量中血月暂时还属于胜利者,她完全没有必要专门留下一句话来挑衅我们。” “那你说血月想要表达什么?”苏锦白了我一眼。 “我要知道就好了。”我挠了挠头发现手里一把头发,或许是太操劳最近头发掉的厉害。“操,这群王八蛋别让我抓到,还他妈血月,血他妈啊。” “你最近戾气好中。”陆雨晴把奶茶推给我。“下下火。” “我终于知道我爸为什么不想让我当警察了,再这样当下去我早晚会被这帮怪物给逼疯的。”我在嘴里碎骂。“早知道我就安安分分当值班警员多好。” “好了,别抱怨了,我知道你为什么心浮气躁。”陆雨晴笑了笑。“根本不是因为血月。” “那你说我是为什么?” “景承。” “景承?” “你是没主心骨了吧。”陆雨晴笑着对我说。“我们现在需要去解决的事和困难,之前都是由景承来处理,有他在好像很多负责的问题都能轻轻松松迎刃而解,你是打算去找景承,但又不想妨碍到他,进退两难所以烦躁。” “难怪你现在还是单身。”我很直白的回击。“不知道太聪明的女人没男人敢要吗?” “还别说,现在能帮我们的只有景承了。”苏锦趴在桌上来回看看我和陆雨晴。“要不,要不我们去见见景承,把案子的经过都告诉他,看看他有什么建议。” “能去我早就去了。”我重重叹口气。“甄别凯撒远比抓血月重要的多,如果这一次景承能抓到凯撒的破绽,指不定就能完结C档案,那才是我们真正的结束,否则就算我们抓到血月,只要凯撒没有落网,就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好了不开玩笑,还是说说案子的事,无名女尸身上虽然没有发现线索,但从中我也发现了几处很重要的细节。”陆雨晴认真说。 “什么细节?” “提到风筝你们会想到什么?”陆雨晴问。 “轻松、愉快、高兴……”苏锦说了一大堆形容词。“反正我以后再也不会放风筝了。” “这不是关键,你们好好想想,谁会放风筝?”陆雨晴继续问。 “这个没有限制吧,谁都能放啊。”我回答。 “说到风筝最先联想到的是孩子,绝大多数放风筝的都是孩子,相反成年人要么是没有时间要么是没有兴趣,即便放风筝也多是陪同孩子。”陆雨晴认真说。 “孩子?孩子!”我慢慢直起身体。“又是孩子,和之前两起凶案一样。” “对,这三起凶案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孩子,血月把无名女尸塑造成放风筝的样子,如果我推测没有错,血月想要表达的其实是一个放风筝的孩子。” “你是说我们至今都没有找到的那个五岁孩子?!”苏锦大吃一惊。 “暂时我还不能肯定,因为在凶案现场并没有向前两期凶案那样找到照片,但直觉告诉我无名女尸案和那个孩子一定有关。”陆雨晴继续对我们说。“尸检时我发现女尸的身体并非随意被凶手摆放,她的姿态好像参照过某个人。” “照片!”我端起奶茶若有所思说。“无名女尸案中应该也有一张照片,血月就是根据照片上的人摆放尸体的姿势。” “那为什么血月没留下照片呢?”苏锦问。 “你们好好想想,第一张照片只有陆黎川出现,但那个孩子就在他旁边,二张照片也是如此,桑影同虽然拍摄的是风景,但教她堆沙堡的孩子也在旁边,但放风筝就不一样了,那个孩子会直接出现在照片中。”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血月不想让我们看到那个孩子的样子。”陆雨晴说。 “按照我们目前的推测,血月其实是两个人,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而另一个极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没找到的那个孩子,血月担心照片会暴露这个孩子的样子,如此说来就更加证实了我们的猜想,当年那个五岁的孩子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动机呢?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苏锦还是一脸疑惑。 “关于动机和目的我们讨论过,陆黎川和桑影同很有可能认出了这个孩子,那么无名女尸遇害的原因也应该相同。” “杀掉认出自己的人……”苏锦抿着嘴表情艰难。“这个假设是不是太牵强了,按照这个逻辑凶手要杀的人岂不是很多。” “也是,不能单方面去定性,杀掉认出自己的人其实是可以延伸的,也想这些人曾经目睹或者知道这个孩子的某个秘密,时隔多年后这些人认出当年的孩子,为了灭口才行凶。”陆雨晴说。 “这么说……”我揉了揉太阳穴。“血月作案的动机是为了让我们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有这个可能。”陆雨晴点点头。 “那我们调查方向就错了。”苏锦深思熟虑说。“从现在开始,我从受害者身上开始调查,调查的重点放在二十年前,看看这些受害者有没有关联。” 我突然想到戚微微,很懊悔问陆雨晴:“戚微微情况怎么样了?” “我昨天还去看过她,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情绪波动依旧很大,而,而且对你很记恨。”陆雨晴叹息一声。“她认为你欺骗了她,从而把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啊,在这件事上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惭愧的低下头。“等她情况稳定些我打算亲自去道歉。” “我看还是算了,医生说戚微微精神状态不稳定,如果再受刺激很容易崩溃,你的出现只会加剧她的精神压力,事已至此你的道歉对于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陆雨晴摇摇头。“你如果真想弥补就只有抓到血月,这才会让戚微微从恐惧中走出来。” “我宁愿被袭击的那个人是自己,我也没想到血月会对戚微微下手。”我无奈的叹息。“专访稿件出来这么久,我以为血月会主动和我联系,血月很清楚真正说谎的人是我才对,可直到现在血月都没有动静。” “血月取走了无名女尸的婚戒,这就预示着还会有第四起凶案,我感觉血月在每一起凶案现场留下的都是一块拼图,在我们找到所有拼图拼凑出真相前,血月是不会主动和我们联系的。”苏锦说。 “拼图……”我一边在纸上写出那句话一边自言自语。“没头没脑的就留下一句话,这算什么拼图?” “姐姐,我们是国风动漫社的,正在创作一部动漫作品,想要募捐筹款资金,请两位姐姐支持。”两个清纯可爱的小女生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一个募捐的盒子,看样子应该是初中生。 “好啊,我上学那会也喜欢看漫画。”苏锦把钱塞到募捐箱中,笑着对两个女生说。“加油!” 陆雨晴也很大方的捐款,然后和苏锦盯着我:“愣着干嘛,支持梦想啊。” “哦。”我应了一声,心不在焉掏出钱递过去。 “谢谢大叔。” “回来。”我一脸震惊叫住两个小女生。“把钱还给我。” 小女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愣在我面前。 “你怎么这么小气啊。”苏锦和陆雨晴瞪我一眼。 “凭什么叫你们就是姐姐,到我这儿就变成大叔了。”我理直气壮伸手想要把钱拿回来。“对不起,大叔已经没有梦想了。” “叫您哥哥不是显得您幼稚嘛,您这样帅的都叫大叔了,成熟又有魅力,您要是不喜欢那我叫您哥哥也成。”穿粉红外套的女生笑起来的样子很甜。 “还,还有这个说法。”我乐呵呵笑开嘴,手又伸了回来,多拿一张钱塞到筹款箱。“现在的孩子嘴还真甜,算了,还是叫我大叔吧。” “谢谢。”两个女生向我们道谢,临走时穿白裙的女生对我说。“大叔,等我们的漫画创作出来一定送您一套。” “别,别了,我对漫画没多大兴趣。”我笑着婉拒。 “大叔,您就别谦虚了,一看就知道您是骨灰级前辈了。” “骨灰级前辈?!”我有些诧异。 两个女生相互对视,古灵精怪握紧拳头对我说:“命运,你不能破坏我的命运!” …… 第四十章豆沙糕 我们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吃惊的看着面前青春靓丽的两个女生。 “你,你们怎么知道这句话?” “您不是写在纸上了嘛。”白裙女生指着我面前的纸。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摇摇头心急如焚问。“你们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两个女生相互对视后笑着向我点头:“大叔,你该不会是想考考我们吧。” 啪! 我把警官证重重拍在桌上:“警察办案,严肃点!” 女生被我吓了一跳,怯生生抿嘴不敢再看我。 “小妹妹没事的,我们只是想知道这句话的含义。”陆雨晴在旁边瞪我一眼,和颜悦色对她们说。 “你,你,你们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我大吃一惊问。 “这句话是宇宙大帝在毁灭前说的。” “宇,宇宙大帝?!”我茫然的张着嘴。 粉色外套的女人点点头:“对啊,宇宙大帝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灰飞烟灭了,也标志着灾难的结束。” 我们面面相觑,对于血月行凶模式的了解还停留在神学上,所以我们一直认为这句话和宗教或者西方文学有关,现在却听到什么宇宙大帝。 “小妹妹,这句话出自于什么地方?”苏锦问。 “变形金刚。” …… “变,变形金刚?”我嘴张的更大。“动漫?!” “我看见您写这句话,以为您也是动漫迷,难道您不知道这是变形金刚里最有名的一句话。” “为什么会是变形金刚,前后差异也太大了吧,从神学跳动动漫,两者之间毫无关联啊。”我喃喃自语。 “等等,是有关联的。”陆雨晴一脸认真。“小丑、沙堡以及风筝,再加上现在出现的变形金刚,这些都是孩子最喜欢的东西。” “血月留下这句话难不成是要我们去找变形金刚?”我按住额头一脸焦灼。“我上哪儿找去?” “变形金刚来自于塞博特恩星球……”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我打断白裙女生,只想安静的思考。 白裙女生到了门口又走了回来:“我知道哪儿能看见变形金刚。” “什么地方?” “G2动漫展啊。”白裙女生拿出一张宣传彩页。“国内最大的动漫展,今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变形金刚展区,推出了领袖级定制模型,其中就有拥有发光武器和空气压力泵火箭炮的擎天柱。” 我目光落在白裙女生手指的位置,宣传彩页上是这次动漫展展区分布图,整个展区规模极大,为了便于玩家找到自己心仪的展区,主办方划分了区域,而变形金刚展区在B区。 我看到彩页上的数字,横向第12区,纵向第24区,横竖相交的位置正好是变形金刚展区。 1224!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苏锦和陆雨晴也意识到血月留在风筝上的数字含义,我连忙通知警员赶往动漫展,两个小时后我们得到回复,在变形金刚展区的模型中发现被肢解的尸体。 尸体被送回警局尸检,与此同时我们也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杨莲芝,女,六十五岁,经营一家提供管家式服务的家政公司。 我们联系到杨莲芝的儿子贾耀,他还不知道自己母亲遇害的事,我们暂时也没有打算告诉他,见到我们贾耀明显很慌张:“我妈是不是出事了?” “警方有些问题需要向你了解。”我刻意回避他的问题,为人子女听到自己母亲被肢解的事恐怕会崩溃,毕竟我曾经经历过所以我很明白那种无以复加的痛苦。 “什,什么问题?” “你最后一次看到杨莲芝是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前吧。”贾耀回想了片刻不太确定。 “具体时间。” “我,我真记不起来了。” “杨莲芝是你母亲而且年事已高,你这么长时间没和她联系,你就不担心她的安危?”我皱眉问。 “我妈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很独立而且心态也很好,经常会约自己朋友出去旅游,一走就是十天半月的,开始的时候我还问问,时间长了就习以为常。” “杨莲芝有没有告诉你她这一次要去什么地方?”苏锦问。 “她说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我问了但她没有说,不过我看的出她很高兴,而且……”贾耀一边回想一边说。“而且我妈在临走前还做了豆沙糕。” “豆沙糕?这,这有什么特别的吗?”苏锦抬头看向贾耀。 “特别啊,我妈都快二十多年没下过厨了,我都快忘了我妈做的菜是啥味道,我妈是曲沃人最拿手的就是做豆沙糕,小时候她还经常做给我吃,长大后就再没尝到过。” “她,她为什么二十多年没下过厨?”我继续问。 “我妈把一家普普通通的家政公司经营到上市,她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公司上,她是我见过最有魄力也是最能干的女性,因为太忙我基本是保姆带大的,直到前些年我妈将公司交给我后才清闲下来,也许是习惯了她一直都没有再下过厨。”贾耀对我们说。“我妈特意做豆沙糕,想必要去见到的人一定对她很重要。” “为什么?” “我记得那天她亲自下厨,不要任何人帮忙,大清早就自个挑选干玫瑰花瓣,真的是一片一片的挑选,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了一整天,我以为她是给我做的,结果一块都没留给我。”贾耀眉头紧皱说。“那天我妈好像很高兴,我听见他在厨房里边做豆沙糕边哼曲,那首曲子我很熟悉,是我妈小时候哄我睡觉唱的童谣。” “还有什么吗?”我问。 贾耀细细回想了良久:“那天晚上,就是我妈出去前的那天晚上,我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相册,一边看一边流泪。” “相册?!”我猛然抬起头。“相册在什么地方?” “在家啊。” 我连忙让警员去贾耀家将相册带回来。 “我妈那晚好像有些伤感,久久看着一张照片落泪,我走过去时她就把照片合上,好像不想让我知道,第二天她就带着做好的豆沙糕走了,我原本以为她是去见朋友所以也就没联系她。” 送走贾耀之后不久就拿到相册,里面都是一些杨莲芝年轻时候的照片,当我翻到一张照片时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杨莲芝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孩子把头靠在她肩膀上,照片中杨莲芝充满慈爱的轻轻拍打孩子,但我们只能看到那个孩子的后背。 “你怎么看?”我问苏锦。 “刚拿到杨莲芝的档案,她早年在一家家政公司上班,主要是被委派到雇主家中带孩子。”苏锦指着照片说。“杨莲芝实际的工作就是保姆,照片中的应该就是她带过的其中一个孩子。” “母亲的天性是无微不至爱护自己的孩子,一个二十多年没下过厨的母亲,突然做豆沙糕而且还唱这童谣,但豆沙糕又不是做给贾耀的。”我来回在办公室走动。“她会做给谁呢?” “另一个在她心里甚至比自己儿子还重要的人。”苏锦说。 “男人?” “你太不了解女人了,母性的伟大在于可以为子女牺牲一切,杨莲芝丈夫病故之后她为了贾耀没有再嫁,可见贾耀对于她有多重要,杨莲芝全心全意操劳都是为了贾耀,绝对不会因为另一个男人而忽略自己的儿子。”苏锦说。 “既然不是男人,就更不可能是朋友,那杨莲芝的豆沙糕又是做该谁的?” “贾岩提到杨莲芝一边做一边唱着童谣,这是杨莲芝母爱的表现,豆沙糕是做给一个孩子的,一个在杨莲芝心里甚至比贾耀还要重要的孩子。”苏锦指了指照片上被杨莲芝抱着的小孩。“她看着照片落泪是触景生情,她应该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豆沙糕是做该这个孩子的!” “对,杨莲芝对于这个孩子应该有很深的感情,贾耀说杨莲芝提到过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如果没猜错,她见到就是这个孩子,在杨莲芝的眼里她把这个孩子视为自己亲生儿子一样,首先想到的便是亲手给这个人做豆沙糕,那是她最拿手的食物,想必也是那个孩子最喜欢吃的东西。” “杨莲芝外出后遇害,难道……”我停下脚步大吃一惊说。“难道杀她的就是约她见面的人!” “你还没有发现吗?这张照片中我们只看到孩子的背影,而在之前三起命案中出现过的两张照片和孩子有关的照片里,都没有看到孩子的样子。”苏锦很冷静对我说。“这个孩子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的样子!” “杨莲芝去见的人就是血月!”我瞪大眼睛。 “杨莲芝的死进一步证实了我们的推断,当年那个孩子极有可能就是现在的血月,他在杀掉所有会认出自己的人,杨莲芝是保姆,小时候应该照顾过血月,没有谁比杨莲芝更熟悉血月,所以血月必须杀掉她。” 第四十一章字谜 满腔母爱却换来残忍的杀害,我义愤填膺重重一拳锤在桌上。 刚好被进来的陆雨晴看见,苏锦把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她,陆雨晴听完火冒三丈:“这个畜生就该千刀万剐。” “别说气话了,现在血月还逍遥法外呢,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抓到凶手,否则不知道还有多少受害者。”苏锦叹口气说。“我现在能体会严处长为什么要答应那份契约。” “尸检结果出来了吗?”我问陆雨晴。 “也是这里。”陆雨晴又指着自己脖子。“致命伤只有一刀,显然血月现在行凶的手段已经固化,从死亡时间上看,血月这一次行凶的所有目标早就选定好,中间没有冷却期,在无名女尸案后血月紧接着杀害杨莲芝。” “还有其他发现吗?”苏锦问。 “杨莲芝和陆黎川还有桑影同一样,被杀害后放干净身上的血,然后凶手对其进行肢解,尸体的残肢按照变形金刚的身体部位摆放在里面。”陆雨晴面色凝重说。“我很奇怪,血月是如何把肢解的尸体放到变形金刚模型中的。” “是啊,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变形金刚的模型是从国外运送过来,根据工作人员反馈的情况,模型直接在展区进行的组装,因为时间紧迫工作人员连夜完成组装,中间并没有发生任何突发事件。”我说。 “血月不可能在组装的过程中将肢解的尸体放到模型中,我调阅过动漫展的监控视频,整个组装过程很繁琐,必须由专业人士完成,血月如果在现场放入肢解的尸体一定会被发现。”苏锦说。 “会不会是参与组装的工作人员?”陆雨晴问。 “没有这个可能,我在第一时间就让警员对所有参与组装的工作人员进行了调查核实,结果证明这些人都是跟随模型一起回国的,之前几起凶案发生时他们还在国外,完全不具备作案时间。”我摇摇头。“如此看来,在模型组装的时候,杨莲芝的尸体已经被放进模型各个部件之中。” “这就奇怪了,模型一直被密封运输,血月又是靠什么办法把尸体放进模型的呢?”陆雨晴疑惑不解。 “我正在让警员详细调查模型的运输过程,一层一层去查看看能不能有发现。”我说。 “其实我关注的并不是血月是怎么把尸体放进去,而是血月为什么要把杨莲芝的尸体放到变形金刚模型中,血月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苏锦冷静说。 “这几起凶案中血月用不同方式摆放死者,不管是小丑、沙堡还是放风筝和变形金刚,这些都和小孩有关,血月一直在强调这个,难道和血月的童年经历有关?”我慢慢坐到椅子上。 “但表现的方式跨度很大,陆黎川凶案里我们第一次获悉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从张善文口中我们对这个孩子有了初步的认识,冷漠、智慧、不合群、超人的逻辑能力和思维,这些后来又在桑影同凶案调查中得到证实,凶手从小就对宗教以及西方文化极为了解病并且认识深刻,无名女尸案中凶手又引述了《失乐园》里的诗篇,可见凶手的文化程度很高,但奇怪的是到杨莲芝凶案,出现的却是动漫中的台词。”苏锦表情沉静对我们说。“这中间的转变和跨度很大,我感觉我们对血月的分析应该再深入些。” “怎么深入?”我问。 “我们始终认为血月从小就与众不同,但事实上血月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血月有超乎常人的一面也有所有正常孩子的一面,比如喜欢动漫。” “你是说,血月把杨莲芝尸体放在变形金刚模型中的原因是源于她的爱好?” “有这个可能。”苏锦点点头。“教桑影同堆沙堡,说明这个孩子首先就会堆沙堡,那么这个特长极有可能也是这个孩子的爱好之一。” “按照你的想法,放风筝也是这个孩子的爱好。”陆雨晴说。 “当年的孩子变成如今冷血的变态杀人狂,血月是根据自己的爱好在摆放受害者的尸体。”我若有所思点点头。“可,可目的呢?血月这一次行凶是在完成凯撒赋予的使命,血月这样做一定有其他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凯撒想让我吗知道。” “我暂时只想到这么多,其他的还要再推敲,不过案子到现在终于算是有了进展,血月能把杨莲芝约出去,说明杨莲芝是认识血月的,而且关系非比寻常,杨莲芝是保姆,由此可以推断血月曾经是她照顾过的孩子,沿着这条线索去查,指不定我们能找到血月的踪迹。”苏锦说。 “我已经安排警员对杨莲芝过往的保姆经历进行排查。”我又拿起杨莲芝相册中的那张照片。“可惜这个孩子没有留下正面只有一个背影,想要查出这个孩子是谁怕是需要时间。” “我们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而且血月出现后我们一直处于被动,根本就不是追捕血月,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替血月收尸。”苏锦忧心忡忡说。 “这方面你们倒是不用担心。”陆雨晴说。 “为什么?”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打算先听哪一个?”陆雨晴来回看我和苏锦。 “每天都是糟心事,还是先听好消息吧。”我靠在椅背上无力笑了笑。 “这是在杨莲芝手指上找到的。”陆雨晴把一个证物袋推到我们面前,里面装着一枚戒指。 “无名女尸的戒指?”苏锦问。 “是的。”陆雨晴点点头。“戒圈的大小和杨莲芝手指不吻合,我对比过无名女尸的手指,证实是血月从无名女尸手指上拿走的。” “这,这算什么好消息?”我一脸茫然。 “血月会从上一名受害者身上拿走一件物品留在下一名受害者身上,这是血月行凶模式中最大的特点。”陆雨晴不慌不忙告诉我们。“血月行凶是具有延续性的,可是我在对杨莲芝尸检时却发现,她身上并没有任何不见的东西。” “血月没从她身上取走东西?!”我瞪大眼睛。 “这,这不可能啊,血月只要没落网一定会持续犯案,是不是你没检查清楚?”苏锦也大吃一惊。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疏忽,我反复检查过很多遍,血月的的确确没有从她身上拿走东西。” “血,血月要停止行凶了?!”苏锦更加震惊。 “可以这样说,不过我认为血月此举的目的说明她已经完成了凯撒赋予自己的使命,血月在每一处凶案现场都留下线索拼图,现在是该我们将这些拼图拼凑起来的时候。”陆雨晴点点头。“至少血月暂时不会再继续犯案,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那坏消息又是什么?”我追问。 “尸检时我发现血月在杨莲芝的尸体上留下很多字和数字。”陆雨晴拿出尸检报告交给我们。“应该是血月留下的最后一块拼图。” “什么内容?” “这次和之前的凶案有所不同,血月留下的不是完整的文字内容。”陆雨晴从报告中拿出照片一一摆放在桌上。“杨莲芝的额头上被刀刻着数字5,左手手背上刻着山字,而右手手背刻着号字,我一个发现了八个字。” 我们看着陆雨晴摆放在桌上的照片,每一个被肢解的尸块上都有字。 “我整理了一下,按照人身体部位由上至下的顺序,这八个字分别是:5、镇、山、号、歌、1、坡、矿。” “这,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猜字谜啊?”苏锦一脸茫然。 “我猜测这八个字需要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但我尝试过去组合都没有成功,如果说杨莲芝是血月最后的行凶目标,那么留在她尸体上的这些字一定具有很重要的含义。”陆雨晴揉了揉肩膀。“这就是要告诉你们的坏消息,先要抓到血月就必须完成这个猜字谜的游戏。” “八个字中有两个数字,15或者51,你们说会不会有可能是时间,15号,或者5月1号?”苏锦一边看一边说。 “这个月15号已经过了,血月行凶没有冷却期,绝对不会指的是下个月15号,5月1号就更不可能。”陆雨晴摇摇头。 “51?”我在桌上反复组合照片,目光落在其中两个数字上。“这,这个数字我,我怎么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这不是废话嘛,51劳动节,谁都见过啊。”苏锦苦笑一声。 “不,不是什么劳动节,我总感觉这八个字我很眼熟,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见过?”陆雨晴看看我,把一张照片放到5和1的后面。“51号,这八个字会不会是一个地址?” 我瞬间震惊的张开嘴,手开始快速的重新摆放桌上照片位置,当我手慢慢移开桌面时,感觉后背隐隐发冷。 “歌山镇矿坡51号?”陆雨晴和苏锦按照照片的顺序念出上面的字。“还真是一个地址!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遗忘这个地方,这个地址对于我来说有极为重要的意义,甚至改变了我的一生。 “精神病院。”我不由自主蠕动喉结。“我和景承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 是四十二章狮子和羔羊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用最快的时间赶到精神病院,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危急,在后院的休息区我见到还安然无恙的景承,两个月没见他头发长长了不少,蓝白相间的病服以及挂在略显苍白脸颊上神经质的微笑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我在心里暗暗长松一口气,景承并没有看到我们,他被一群患者围在石桌前,桌上摆放着凌乱的文件,每个患者手里都拿着一份在认真。 “我认为他就是凯撒。” …… 我们震惊的愣住,看见一个秃头的男人把一份文件递给景承,然后煞有其事说:“没错,就是他。” “为什么?”景承一本正经问。 “太瘦,这个人太瘦,瘦子都阴险,全都去琢磨干坏事了,能长胖吗?” “你不也很瘦,难不成你也天天琢磨干坏事?”景承挑起嘴角笑问。 “我是齐天大圣,猴子当然瘦。”秃头男人很认真回答,说完跳上石桌抓头挠腮。“妖孽,哪里逃。” “你给我下来。”一个中年妇女把秃头拉了下来,指着手里的文件说。“这个女人才是凯撒。” “为什么?”景承的平静给人感觉他和这群精神病患者没什么区别。 “长大漂亮啊,比我漂亮,她是狐狸精。”中年妇女言辞凿凿,也不理会景承的反应,拿着文件边打边骂。“叫你勾引我老公,叫你勾引我老公。” 我们这才明白过来,景承居然让一群重症精神病患者在帮他甄别谁是凯撒。 “你在干什么呢?”陆雨晴走过去瞪了景承一眼,从病人手里把文件全都收起来。“这是被警方列为高度机密的C档案,你就这样随随便便给人看?” “我没给人看啊。”景承回头看看我们,并没有重逢的惊喜,他的从容镇定真让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被这里的人影响。“他们都是疯子,而且疯子比正常人要专注,他们往往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细节。” “我看你快疯了。”苏锦也白了景承一眼。“来的路上文彬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差一点就出车祸,大伙为你提心吊胆,你倒好躲在这里挺清闲的啊。” “哟,没看出来你这么想我,算算日子咱们分开也没多久啊。”景承视线落在我身上,他的不羁让我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什么叫我清闲,这两个月我可没闲着。” “甄别有结果了?!” “我从当年参与C档案调查的专案组中挑选出无名于凯撒特定吻合的警员,不出意外凯撒就是他们其中之一。”景承笑了笑指着院里的病人。“你们别歧视精神病患者好不好,我能找出这五个人,他们可是功不可没。” “你,你靠一群疯子来甄别凯撒?!”苏锦瞪大眼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都深陷其中难免会有疏漏,可他们不一样,他们的视角和正常人不同,他们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一些东西。”景承笑嘻嘻对苏锦说。“别忘了,我也算是半个疯子。” “你能不能正经点,你甄别出来的那五个人是谁?”陆雨晴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景承摇摇头。 “为什么啊?”我疑惑不解。 “按照我们的推测,凯撒是一名现役警员而且就在我们身边,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们这五个人谁,那么你们见到这些人时势必会有不寻常的表现,凯撒具有极强的心理分析能力,一定会从你们身上觉察到。”景承漫不经心说。“告诉你们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何况我只是缩小了排查范围但并没有最终确定凯撒的身份。” “这五个人都是我们身边的警察?!”陆雨晴震惊无比。 “别说这件事了,你们知道越多反而事情越复杂,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们。”景承来回打量我们。“看情形你们不是因为想我才来的,是不是出事了?” “出大事了。”我没好气回到。 景承让周围的病人都散去:“又有案子?” “听说过血月吗?” “吴连雍?不是已经被击毙了吗?”景承居然真的知道。 “假的。”我一边喘息一边把血月契约和最近发生的凶案告诉景承。“血月留下的最后一条线索直指你,你很有可能是血月下一个目标。” 景承听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呆滞的坐在椅子上,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因为案件或者是自己的安危表现出如此诧异。 “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我伸手在景承眼前晃动。 “啊。”景承回过神。“哦,你是说血月,血月怎么了?” 我们吃惊的相互对视,景承明显在走神而且反应异常迟钝,他的敏锐和睿智瞬间荡然无存,眼神变的空洞混沌,和我们熟悉的景承判若两人。 “血月要来杀你!”我加重声音。“不,应该是凯撒指使血月要来杀你。” “你们知道凯撒和我们最大不同在什么地方吗?”景承面无表情反问。 “他是罪犯,我们是警察,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是邪我们是正。”苏锦义正言辞说。 “不,不是这个。” “那你说是什么?”陆雨晴问。 “我无数在梦里见到凯撒,虽然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每次我都会毫不犹豫用不同的办法杀掉他,然后那种解脱和释然会在梦想后消失的干干净净。”景承的表情很颓然,像是受到什么沉重的打击。“凯撒与我们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此,我只能在虚幻的梦里才能向他复仇,而凯撒却可以随时杀掉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 “你想说什么?”我听的一头雾水。 “我们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因为我们命大,而是凯撒希望我们还活着,如果凯撒想杀我们他会有无数次机会和办法。”景承冷冷回答。“亦如血月留在视频中那句话,杀戮从来都不是惩罚的最佳方式,凯撒需要的是臣服和敬畏,还有什么比让自己敌人臣服更大的满足感呢?” “你,你意思是说血月并不是要杀你。” “是的,至少现在不会。” “那就奇怪了,既然目标不是景承,那血月为什么要在尸体上留下这里的地址呢?”我眉头紧皱。“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血月的目的吗?” “知道。”景承点点头。 “是什么?”我们异口同声问。 “敬畏,让我们学会对凯撒的谦卑和敬畏。”景承淡淡说。 “就,就这个?”我们一脸茫然。 “事实上这正是我们缺乏的东西,我们一直把凯撒视为敌人和恶魔,但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凯撒,我曾经为自己的自负付出过代价,似乎我并没有从中吸取到教训。” 我张开嘴吃惊看着面前的景承,完全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相信即便所有人都向凯撒屈服,景承也绝对不会向这个至死方休的宿敌低头,但此刻我只从景承眼里看到颓废和消极。 “不可能!”我斩钉切铁说。“凯撒的做法只会让我更加厌恶和愤恨,即便凯撒再强大,我只会倒在他面前而不是跪在他面前。” “愤怒是无能的表现。” “你!” “你们说章顾贤解释过血月留在凶案现场的《失乐园》诗句,他的解读很正确,但是却忽略了一点。”景承没有和我争辩,声音很黯然。“你们还记得血月留下的诗句吗?” 圣灵啊,混沌之初您便存在。 您无所不知,展开巨大的翅膀,像鸽子一样孵化洪荒。 愿您的光明驱除我心中的蒙昧,并且支撑我的卑微。 …… 苏锦背出诗句:“章教授忽略了什么?” “这句诗是在隐喻狮子和羔羊。” “狮子和羔羊?什么意思?”陆雨晴好奇问。 “狮子代表着强大,而羔羊代表着温顺,在神的面前凡人亦如羔羊,不过一只羔羊的愤怒在狮子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景承望向我淡淡说。“就如同你对凯撒的愤怒,在他眼里同样可笑和苍白,直视你的敌人,首先要学会的是敬畏,而凯撒的确是值得我们敬畏的对手。”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在这里呆了两个月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我把所有追捕凯撒的希望都寄托在景承身上,但不明白为什么他在听到血月凶案始末后会如此消除,他在我眼里像一个毫无斗志的逃兵。“你要敬畏你自己去,去向那个杀了你父母还有顾宛如的凶手谦卑的敬畏去!” “文彬!”苏锦一把将我拉开。 事实上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冲动当着景承的面说出这些话,他一直在压抑内心的伤痛,并且小心翼翼不去触碰,但我却将他的伤口残忍的撕裂。 “对,对不起……” 我见过景承发怒的样子,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我甚至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变化,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默默往前走。 “你去哪儿?”陆雨晴的声音透着担心。 “我想回家。”景承埋着头低声回答。“送我回家吧。” 第四十三章孤独的神 回去的路上景承执意要自己开车,我坐在后座懊悔不已,景承一直默不作声像是在想什么事。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是无心的。”我打破车里的沉默,诚恳向景承道歉。 “说说血月的案子吧,血月就是照片中出现的小孩,想要抓到血月就必须对这个孩子有全面的了解。”景承直视前方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道歉。“说说你们的看法。”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杨莲芝是被人约出去后遇害的,种种证据显示凶手就是约她出去的人,杨莲芝之前是保姆负责照顾小孩。”苏锦拿出在杨莲芝相册中找到的照片。“我们推测血月就是杨莲芝曾经照顾的其中一名孩子,目前已派出警员对杨莲芝早年从事保姆工作进行调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你们怎么看这个孩子?”景承声音镇定。 “从张善文的描述中可以大致对这个孩子有初步了解,冷漠、无情、不合群以及聪明,他表现出来的特点不像一名正常的小孩,所以我猜测这个孩子可能患有某种精神疾病。”陆雨晴说。 “你是说这个孩子脑子有问题?” “血月的变态行为不像是后天形成的,在加上他小时候的表现,我认为患有精神疾病的可能性很大。”陆雨晴点点头。 “我不是这样认为的。”景承面无表情说。 “你怎么想?” “张善文对那个孩子的描述不准确,或者说有偏差。” “有什么偏差?” “变态是常态的反义词,而绝大多数人是以常态的方式生活,当有极个别另类出现时候,就会被认为是变态,这个孩子就是其中一个变态。” “你也认为血月从小就变态?” “不,这里的变态不是贬义,我举个例子给你说。”景承从后视镜看看苏锦。“你会和蚂蚁做朋友吗?” “蚂蚁?”苏锦表情茫然。 “常态模式下的孩子纯真简单,他们的满足点很低,一个玩具、一枚糖果或者一场游戏都能让他们获得开心和满足,因此他们以此来结交自己的朋友,但在变态的孩子眼里,他们的童真其实就是愚昧和无知,这两者有截然不同的追求,所以导致他无法融入常态的常态的孩子中去,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个远远超过他们接受范围之内的孩子如同大人一般,同时在这个孩子眼里,他们又无知的像蚂蚁,相信你一定不会想方设法去和一群无法沟通的蚂蚁做朋友。” “你,你的意思是说,血月小时候被其他孩子排挤。” “小孩远比大人要简单直接,喜欢就在一起玩耍,不喜欢也不会掩饰,时间长了这个孩子被隔绝在其他小孩之外,渐渐他不会再被人注意,慢慢他就变成离群寡居众人都看不见的幽灵,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孩子不合群的原因。” “是什么造成血月小时候这样的处境呢?” “丰富的知识和超过常人的智商。”景承脱口而出。 “知识和智商?张善文的描述里并没有这两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陆雨晴好奇问。 “你们不是说过,张善文见到那个孩子时,他正拿着一本英文书吗?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在英文书籍,岂不是很不寻常?”景承说。 “等等,关于那本书的事不能草率下判断,拿着英文书和英文书是两回事,张善文只看到那个孩子拿着书,但他到底是无意中拿到翻着玩还是在就不得而知了。”陆雨晴认真说。 “我能证明他是在,而且这个孩子在当时至少掌握了两门以上的外语。”景承态度很肯定。 “为什么?” “黑色泪滴,那个孩子告诉过陆黎川小丑眼角黑色泪滴的含义。” “黑色泪滴和这个孩子掌握外语有什么关联?”我忍不住问。 “小丑最初出现是在欧洲皇室,被称之为弄臣,负责扮演小丑的个个才艺皆备,滑稽幽默,他们的职责就是为沉闷的宫廷增添欢乐,因为专门为皇室服务,所以小丑的服装以及装扮都有严格的规定,甚至还有一套极其完整规划的制度,但在这套制度中小丑的眼角是没有黑色泪滴的。” “没有?” “那个孩子向陆黎川解释过黑色泪滴的含义,你们好好想想,那滴眼泪代表了什么?” 我仔细回想张善文对我们说的话,那个孩子告诉陆黎川,小丑是一种被别人取乐的职业,手舞足蹈展示的只有自己的傻和愚笨,每个人的眼里只看见了小丑的滑稽和丑态,还有小丑刻意弯弯大笑的嘴唇,但没有人注意到那一滴黑色的泪。 所有人之所以喜欢小丑并不是因为小丑的滑稽和丑态,而是人总是习惯把自己的欢乐加载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当所有人沉浸在欢乐中时,却忽略了自己被一个原本悲伤的角色在愚弄,可人都是自负的,自负到忘记自己其实就是另一个小丑,小丑眼中的小丑。” “小丑是给皇室服务,绝对不敢嘲讽和愚弄皇室,小丑的存在只是单纯的带领欢乐并没有其他映射。”我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黑色泪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部戏剧之后小丑的眼角才有了那滴眼泪。” “戏剧?什么戏剧?” “《李尔王》。” “莎士比亚?!”陆雨晴大吃一惊。 “对,就是莎士比亚脍炙人口的《李尔王》,被誉为四大悲剧之一传世佳作,注意!《李尔王》是一部悲剧,在剧中出现的每一个角色都充满了悲情,包括里面那个令人捧腹大笑的小丑,莎士比亚神来之笔在戏剧史上留下最经典的瞬间之一,他成功赋予了代表欢乐的小丑悲剧色彩。” “黑色的眼泪!”陆雨晴恍然大悟。“小丑从最初的丑角变成大智若愚的智者,用小丑的视角去看台下的小丑,可,可这和那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莎士比亚的作品广为流传,被翻译成不同的版本,但译者显然不能领悟这位大师独具匠心的设计,所以在原版中关于小丑黑色泪滴精彩的描写被忽略,只有在英文原版和法文译本中才有这段精彩绝伦的台词。” “那,那个孩子看过《李尔王》的戏剧原版或,或者是法文译本。”苏锦张大嘴。“难怪你断定那个孩子至少掌握两门外语。” “不仅仅如此,还有那个孩子交给陆黎川的那张扑克牌,在原版的《李尔王》中,那是小丑手中的道具,预示着小丑的悲惨。”景承点点头目光注视前方。“那个孩子不但看过《李尔王》的原版,而且还能领悟莎士比亚这部悲剧的核心。” “血月当时只有五岁,他,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表情吃惊。 “五岁的孩子掌握两门以上的外语,并且能熟读莎士比亚的作品,可见这个孩子拥有超过常人的智商和眼界,他的追求已经是很多大人都难以企及,更别说一群懵懂的孩子,他们与之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景承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们见过供奉的神像吗?知道为什么所有神像都没有表情?” “为什么?” “因为神无所不知,能看透世间百态一切真相,当你什么都知道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失去了最大的乐趣,没有好奇也没有惊喜。” “我懂了,血月小时候因为超高的智商和知识让他在同龄人中像神一般的存在,他无法获取正常小孩的快乐。”苏锦恍然大悟。 “不,不是这样,我刚才说过,孩子和大人不一样,当成年人知道自己身边有神的存在,会去膜拜和供奉试图让神帮其达成愿望,但小孩却不,小孩的满足点很低,智商和知识并不能为他们带到快乐,既然没有快乐就不会去在意,他们轻而易举就遗忘了那个孩子。”景承很平静接着说。“同时那个孩子也不屑和一群愚昧无知的人在一起,久而久之他就变成众人眼中的冷漠无情。” “这么说血月小时候并不是故意不合群,而是他的格格不入被身边同龄人选择了视而不见,在加上他自己也不愿意和懵懂的同龄人在一起玩,慢慢他就变成众人眼里看不到的幽灵,所以每一张照片中都没有血月出现。”我说。 “也不是啊。”苏锦想了想摇头。“桑影同堆沙堡是血月教会她的,为什么血月能和桑影同在一起玩呢?按照你的分析,血月只会在同一层面的孩子身上找到共鸣,但我看过桑影同的档案,她显然不是什么高智商的小孩,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桑影同是一个例外。” “例外?” “神都害怕孤独何况是一个孩子,即便他有再高的智商和知识,他同样也无法抵御孤独,孩子终究是孩子,他的心智虽然超过常人但不代表没有童真,他同样需要像其他孩子一样玩耍,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爱好,一个不需要别人陪伴又耗费时间的爱好。” 我偏头看向景承:“沙堡,堆沙堡!” 第四十四章抽丝剥茧 “既然堆沙堡不需要其他人,为什么血月还会教桑影同?”苏锦问。 “桑影同的性格是什么?”景承反问。 “单纯和崇尚美好。” “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所以桑影同才会选择当一名摄影师,通过相机去扑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美好瞬间,沙堡对于小孩有难以抗拒的诱惑力,是他们暂时无法实现的梦想缩影,那个孩子教会了桑影同如果堆沙堡,同时也教会了她如何去主动把握美好。”景承声音平淡。 “我认为没这么简单,如果血月只是单纯的想要教桑影同,为什么要把堆沙堡的地方选在海边,我们勘查过现场,基本沙堡堆好后的当天晚上就会被潮汐冲垮,这就意味着桑影同的付出只能得到短暂的回报。”陆雨晴说。 “是的。”苏锦拿出桑影同获奖的那张照片。“作品被取名为普罗米修斯,按照你的说话,桑影同属于常态的正常人,一个当时只有十岁的女孩绝对想不到如此深奥的名字,想必一定是血月取的,而普罗米修斯其实真正的含义就是不断的重复,在希腊神话中这属于一种惩罚,血月给予了桑影同美好,又摧毁她亲手建立的美好,然后一直周而复始,血月当时只有三岁,他的思想就已经黑暗到难以让人相信。” “有时候表面上看似复杂的问题,未必就一定会隐藏什么含义,或许那个孩子的出发点很简单,只不过你们因为对血月先入为主,所以在任何和他有关的事上,先将其定义为阴暗。”景承意味深长说。 “你有其他看法?”我问。 “我之前说过,无所不知的神都无法抵御孤独的侵蚀,何况是一个孩子,他也需要朋友,也需要陪伴,他明明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知识和智商,却被像怪物一样排斥,他明明看透世间百态,却被误认为没有喜悲无情冷酷,他被同龄人所不接受,同时他也不屑和无知的小孩在一起,但他终究是一个孩子,幸运的是他找到自己第一个玩伴。” “桑影同是他的朋友!”陆雨晴有些吃惊。 “桑影同的关注点不同,她只看到那个孩子带给自己的美好,至于其他并不在意,而那个孩子投其所好教会了桑影同堆沙堡,桑影同和这个孩子各取所求建立了友谊,但这种友谊在这个孩子心中并不牢固。” “为什么?” “害怕失去,害怕失去他唯一的玩伴,一旦桑影同学会堆沙堡,那么他存在的意义就不大了,他需要桑影同的陪伴,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用了另一种桑影同无法领悟的方式。”景承淡淡说。 “海边!把沙堡堆在海边!”我恍然大悟大声说。“堆好的沙堡会被潮汐摧毁,桑影同崇尚美好就一定会继续堆下一个,这样血月就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对,这就是那个孩子巩固友谊的办法,他用到了普罗米修斯,但不是惩罚而是重复,他想在不断重复的游戏中找到陪伴。”景承抬头从后视镜中看着我们。“你们不认为这个孩子很可怜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苏锦若有所思点点头。“那,那放风筝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认为那个孩子是在放风筝?” 景承的反问让我们疑惑不解:“无名女尸凶案现场,死者被摆放成放风筝的样子,结合之前两起凶案,血月都是在再现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如果不是放风筝那又是什么意思?” “高智商、高情商、丰富的知识和眼界。”景承一边开车一边在我们面前竖起指头。“这些特定注定这个孩子与众不同,他之所以不能被同龄人所接受,就是因为他行为和思想的成熟让其蜕掉幼稚和童真,一个能熟读莎士比亚作品的孩子性格一定相当安静,放风筝绝对不会提起他的兴趣。” “我,我还是不明白?”苏锦蹙眉问。 “常态中的孩子对未知充满好奇,风筝从起飞到高高飘舞在空中,每一个环节都能让他们欣喜若狂,感觉自己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望向天空中自己放飞的疯子会有莫名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景承不慌不忙对苏锦说。“可这些感觉不会出现在那个孩子身上。” “为什么?”苏锦追问。 “一般孩子眼里能看到的只会是风筝的样式或者颜色,心中会充满疑惑,为什么风筝能飘飞在高高的天空,但那个孩子看到的却是力学、空气学以及几何数学,他会在极短时间在脑海中计算出怎样的风筝能更好利用空气气力,以及风筝上升的速度和高度,所有的一切都会吻合他的计算,亦如我之前说过,他从中得不到惊喜和快乐。” “难道放风筝这个行为有其他含义?” “你们是在南溪湿地发现的无名女尸,她手里虽然牵引着风筝,但你们就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南溪湿地真的适合放风筝吗?”景承波澜不惊反问。 “适合……”我皱眉细想片刻。“对啊,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南溪湿地的地理环境以湖泊水泽居多,稍有不慎就会落水,即便有草地但面积很小根本不适合放风筝。” “血月把放风筝的无名女尸留在南溪湿地另有其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陆雨晴自言自语。 景承这一次没有回答,好像他也没有想到答案。 “按照你对血月的分析,他和其他同龄孩子截然不同,为什么在最后一起凶案中会出现变形金刚?”苏锦继续问。 “变形金刚是什么?”景承又反问。 “玩具啊。” “有不喜欢玩具的孩子吗?”景承声音很淡定。 “可,可你刚才不是说,血月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去思考问题,那么玩具对于血月来说同样没有意义。” “还记得血月留在风筝上的话吗?” 命运!你不能破坏我的命运! 我脱口而出。 “这句话是宇宙大帝毁灭前说的话。”景承又抬起头从后视镜中看向我们。“你们确定没有忽略任何细节?” “没有。”我们摇摇头。“该查的都查了,绝对没有遗漏的细节。” “那你们知道宇宙大帝是谁吗?” …… 我们面面相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这和凶案有什么关系?” “血月把这句话留在风筝上,除了指引你们找到下一起凶案现场位置外,还在传递另一个信息。” “还有其他的信息?”我眉头皱的更紧。 “宇宙大帝是宇宙中具有智慧的有机体,靠不断吞噬其他星球获取生命,曾经是最强的王者。”景承很耐心向我们解释。 “这,这是动漫人物啊,和凶案又有什么关联?”陆雨晴一头雾水。 “求知和探索,这个孩子的另一个特点就反应在变形金刚模型中,浩瀚的宇宙充满了未知的奥秘,即便那个孩子再聪明也无法去窥探宇宙的神秘,变形金刚在常态的孩子眼中是玩具,但在他眼里却象征着宇宙的浩大以及自己的渺小,他相信宇宙中还会有其他生命体的存在。” “这,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孩子敏感富有探索欲。” “可,可这还是和凶案没关联啊?” 车突然停了下来,我们跟着景承走下车,但这里并不是我的宿舍,眼前是一座豪华的别墅,景承说过想要回家,从我认识他开始,景承就和我住在那个被他称为狗窝的宿舍中,在我心里那里就是我和景承的家。 “这是什么地方?”我来回张望很好奇问。 景承久久凝视面前的别墅,我看见他表情中的惆怅和伤感,他就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迈步,好像这个地方让他很害怕。 他是我见过所有人中最无畏的,从来没有见过景承害怕的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勇气走到花坛边,从一盆花下拿到钥匙,很显然他对这里相当熟悉。 景承打开门却一直矗立在原地,仿佛别墅中有什么令他不敢去面对的东西,我看见景承不断蠕动喉结,终于还是推开了门,他就站在门口转身看向我们。 “我的家……” 我们顿时大吃一惊,景承不是在害怕而是在自责,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回来过,但我相信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会让他触景生情,他一直将父母的死归结于自己的自负,他不敢去面对从而选择了逃避。 对于景承的父母我只在C档案中看过关于他们的资料,但从未在景承面前提及过,我害怕触及到他最沉重的伤痛,一直小心翼翼在他面前刻意去回避,但怎么也没想到,景承居然会带我们回到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 第四十五章神秘的小孩 C档案中景承的父母拥有令人羡艳的财富,单从这栋别墅就能看出来,都说平淡是福,或许这句话用在景承身上再合适不过,我曾经想过如果景承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他的人生虽然会变的平凡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我看见他快步穿过一楼的客厅,他始终低着头,我们跟在他身后瞟见照片墙上那些充满幸福的合照,景承现在连直视那些照片的勇气都没有。 他带我们上了三楼的露台,端来一套精美的餐具招呼我们坐下,等景承去拿红茶时,我用指头擦拭茶杯发现很干净,心里暗暗诧异,景承应该很多年没有回来过,可整栋别墅却并不像一直被闲置,窗明几净到处都一尘不染,这里显然有人经常收拾打理。 景承回来给我们泡好红茶还端来糕点,我们三人坐在露台却一言不发,景承的神情一直都很低沉,我们生怕说错话刺激到他。 景承应该意识到我们的拘谨和沉默,一边给我们倒茶一边说:“接着谈关于那个孩子的事吧。” “你,你没问题吧?”我小心翼翼试探。“要不咱会警局或者宿舍也行。” “不,就这里。”景承回答很干脆。 苏锦应该是想要分散景承的注意力:“你对血月的分析已经很全面了,但这些侧写很难让我们锁定血月。” “不够全面,我之前只是对这个孩子进行了性格分析,但并没有阐述这个孩子性格和凶案的关联。” “是啊,我们至今都没有找到血月的动机,只根据这几起凶案大致推断出,血月在杀掉所有认识他的人。” “错,你们这个推断是错的,而且错的离谱。” “错的?” “先从陆黎川开始,他为什么要揭穿陆黎川?”景承反问。 “他……”我刚想开口,可突然发现之前景承对那个孩子的性格分析其实已经推翻了我们的推断,他并不是冷漠无情的人。“不,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们。”景承端起茶杯冷静说。“不是无情相反是同情。” “同情?!”我们诧异的看向景承。 “陆黎川患有自闭症,他并没有痊愈而是靠小丑的伪装来获取安全感,陆黎川是一个活着幻想世界中的人,这种做法只会让他短暂得到安宁,但对于他的病情却有严重的负面影响,时间长了会直接导致陆黎川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这无疑会加重他的自闭症。” “你是说血月看出陆黎川的病情,是故意揭穿他的?”苏锦问。 “只有把陆黎川从虚幻中拉回现实才能避免他病情的恶化,那个孩子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当着陆黎川的面撕开他的伪装让他无处可逃,在其他人甚至是你们眼里,这个孩子的行为是残忍的,但却是最有效的。”景承点点头回答。“从那以后陆黎川就会意识到,那身演出服和小丑妆容并不能让他安全,他会渐渐开始面对和接受现实,事实上那个孩子做到了,陆黎川能活到现在就因为当年那个孩子直言不讳激怒他的言语。” “陆黎川活到现在是因为那个孩子?!”我大吃一惊。 “患有自闭症的陆黎川长期活在虚假的世界中,时间长了他会换上严重的抑郁症,他最终的结局是自杀。” “血月曾经救了陆黎川!”苏锦也震惊无比。 “桑影同的沙堡,我之前告诉过你们,那个孩子为什么要让桑影同一次又一次重复堆沙堡,除了他需要一个玩伴之外,他在试图纠正桑影同的单纯。” “什么意思?” “桑影同天真烂漫崇尚美好,她眼里只能看到美好却看不到阴暗,她才是真正只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孩子,这对于她的成长并不有利,所以那个孩子才会让桑影同经历沙堡一次又一次的毁灭,就亦如普罗米修斯虽然盗取天火给人间带来光明但却无休止承受痛苦,美好和阴暗永远都不会单独的存在。” “血月在帮助桑影同?”陆雨晴大为惊愕。 “你们不是想要找到那个孩子吗,我可以给出这个孩子完整的心理侧写,男、28岁、身高1.86,具有高智商和叛逆型人格魅力,洞察每个细节并且知识丰富,其性格自负、孤傲、厌恶权势、漠视道德和制度,坚韧不屈无畏以及极端敏感,有明显的反社会人格,因为求知欲强所以无固定职业。” “马上把血月的心理侧写通报调查中的警员,让他们依据侧写内容进行排查。”我连忙对苏锦说。 “等等。”景承打断我,放下手中茶杯一本正经说。“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个孩子就是你们要找的血月。” “啊……”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半天才回过神。“那,那个孩子不是血月?” “在这个问题上你们的推断一直都是错的。”景承很肯定点头。“我甚至都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把这个孩子和血月联系在一起。” “你为什么肯定这个孩子不是血月?”苏锦吃惊问。 “这个孩子试图拯救被精神疾病困扰的陆黎川,为什么还要在二十多年后杀掉自己救过的人呢?”景承反问。 “你这个逻辑有问题,血月是精神变态,既然是一个变态就不能按照常理去判断他,所为一名变态的连环杀人狂,他可能因为任何理由杀掉陆黎川。”陆雨晴说。 “那我告诉你们一个没有问题的逻辑。”景承没有与陆雨晴争辩。“陆黎川在什么地方遇害的?” “桑影同家的浴室。” “血月为什么要选择在桑影同家谋杀陆黎川?”景承继续问。 “血月需要陆黎川的血。” “为什么血月要用陆黎川的血。”景承还在问。 “沙堡是用血来凝固的,血月是想让桑影同教会自己……”我说到一半就愣住,之前我们分析过血月的目的,是为了让桑影同教会他如何堆沙堡,显然我们在这里出现了逻辑错误,既然沙堡是血月教会桑影同的那么为什么还有多此一举呢。“那,那个孩子不是血月!” “你们从一开始调查方向就错了,找的人也错了。”景承偏头看向露台下,表情还是异常的消沉。“我能找到那个孩子。” “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我们大喜过望。 还没等我继续问,忽然楼下传来门铃声,景承好像没有去开门的意思,目光一直凝望远处的花园。 “有人敲门。”我提醒他。 “不是找我的。”景承没有动,门铃一直在持续,他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说。“去开门吧,如果我没猜错,敲门的人你应该认识。” “我认识?”我瞪大眼睛,这里还是我第一次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谁会来。 等我下楼打开门就更加震惊,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刑侦局的同事。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这里?”我木讷的张着嘴。 “秦队?!”两个警员显然比我还要吃惊。 “你们不是来找我的?”我皱紧眉头。 “苏队让我们调查杨莲芝早年当保姆时受雇过的家庭,所以才找到这里。” “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一个警员翻开档案看了看,又核对门口的门牌。“没错啊,就是这里,翠湖山庄B区183室。” “杨莲芝受雇的家庭……”我突然瞪大眼睛走到门外,看着旁边的门牌嘴震惊的张大,我来过这里,就在不久前我和苏锦来翠湖山庄见到了罗昌平。 我想到了什么,冲进房间跑到三楼露台,在二楼走廊上我突然停止,那是一个摆满玩具的透明橱柜,里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玩具模型,全都是变形金刚。 而放在最中间的那个变形金刚竟然和装有杨莲芝尸体的模型一模一样,只不过比例被缩小,我不由自主舔舐嘴唇,心开始快速的往下沉。 我快步跑上露台,苏锦和陆雨晴应该是被我慌乱的表情吓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们问。 我没有去回应,而是站到景承身边,顺着景承视线的方向望过去,看到的正是罗昌平家的后院,二十三年前罗家俊的生日会就是在那里举办,而景承竟然是罗家俊的邻居。 男、28岁、身高1.86,具有高智商和叛逆型人格魅力,洞察每个细节并且知识丰富,其性格自负、孤傲、厌恶权势、漠视道德和制度,坚韧不屈无畏以及极端敏感,有明显的反社会人格,因为求知欲强所以无固定职业…… 我在嘴里重复景承对那个孩子的侧写。 “你,你……”我目光移到景承的身上。“你就是那个孩子!” “你很吃惊吗?”景承表情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和我对视声音异常沉重。“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会让你更加吃惊!” …… 第四十六章童年记忆 绝大多数人童年的记忆都是美好的,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好像一生之中所有最好的时光都发生在那段时间。 当然,景承是一个例外。 他的童年是在别人的无视中渡过,都说童年的经历对一个人的性格影响很大,事实的确如此,至少景承就是这样,我对他有了重新的认识和了解。 我始终不明白一个天才会什么如此叛道离经,他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都在与这个世界的规则去抗争,原先我以为他是愤世嫉俗,现在才清楚真相。 他是一个孩子,即便现在他始终都像一个孩子,一个叛逆的孩子。 景承指向露台不远处的花园:“我就是在那里见到陆黎川,他是一个合格的小丑,会倾尽全力扮演好角色,他的欢乐会感染所有人特别是那些孩子,所以我对于陆黎川来说是一个挑战。” “挑战?” “我不明白生日有什么值得去庆祝,每一个人从降生那天起就注定会承受一段漫长而艰辛的旅途,所以每个婴儿出生的那刻都会哭。”景承说着很有哲理的话。“但我爸妈不这样认为,我猜他们宁愿看到一个每天玩的精疲力竭调皮捣蛋的我,也远比看到一个向他们讲述非周期彗星运行轨迹以及公转速度的我要高兴,所以他们想尽各种办法将我赶出房间。” “难怪我们没能从生日会合照中找到你,原来你并不是罗家俊的同学。”陆雨晴说。 “所以我可能是生日会上最不开心的那个人。”景承喝了一口茶淡淡说。“有件事张善文也不知道,并不是我去找的陆黎川而是他找上我。” “他找你干什么?” “他以为自己有能力让我高兴。” “我猜,我猜他没有做到。” “他先给了我一个氢气球玩具,我告诉他气球里氢气的分子式和密度还有压力,并且快速计算出这个氢气球泄露的时间,我记得他当时很吃惊,或许是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孩子,然后他又给了我一个棉花糖。”景承还眺望着远处花园里的长椅。“我猜他一定认为没有孩子能抵挡糖果的诱惑。” “你是例外。”我苦笑一声。 “我问他为什么会有棉花一样的糖。”景承不紧不慢说。“陆黎川显然很得意回答,因为他会魔法。”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回答的?”苏锦好奇问。 “蔗糖的晶体结构被破坏,蔗糖分子的排列不再有规律了,这种结构的变化可以用熔点测试出来,因此形成由无数线状的玻璃状的糖组成的棉花状结构。”景承淡淡回答。 “他,他当时是什么反应?”陆雨晴在旁边忍不住笑了一声。 “愕然,那张夸张的笑脸里充满愕然,然后我对他说,棉花糖含有高热量和高糖分,会导致人体脂肪和蛋白质的增加,这并不能给人带来快乐。” “然后呢?” “然后他放弃了我,甚至在刻意的躲着我,我猜在他眼里我如同一个小恶魔。” “那为什么你后来会去主动找陆黎川?” “他有病必须得到治疗,而最佳的方式就是撕开他的伪装,我激怒了他,可愤怒就是他最欠缺的东西,当陆黎川愤怒的时候才会意识到真实的自己,自闭症患者无法建立依赖关系同时也拒绝和其他人的情感交流,扮演小丑的并不是真正陆黎川,我激发了他的情绪让他感到不安和恐慌,让他明白那套演出服并不是他的安全港湾。” “原来是这样。”我若有所思点点头。“那桑影同又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只有三岁,可我身边却没有一个朋友,直到我在海边遇到桑影同,她成了我唯一的玩伴。” “你在帮助她。” “也不仅仅是这样,每个人都有爱好,我同样也不例外,只不过我和她找到共同的爱好而已。” “堆沙堡吗?” “在这几起凶案中,你们忽略了很多细节,沙堡就是其中之一。” “沙堡?”我皱起眉头。“沙堡里有什么细节?” “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堆沙堡。”景承和我对视。 我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很无奈:“我如果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对了。” 景承把桑影同凶案现场照片推到我们面前:“你们知道这座沙堡的原形是什么吗?” “这,这不是你随意堆的?”苏锦疑惑不解。 “当然不是。”景承摇摇头,指着照片对我们说。“圣胡安城堡,又名黑城堡,屹立在加勒比海的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也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这么梦想从我三岁延续到现在。” “这座城堡是你的梦想?”苏锦表情茫然。 “还记得上次告诉过你们,如果可以让我选择人生和生活的年代,我希望自己是一名活在海盗黄金时代的海盗船长,无拘无束纵横七海,去探索失落的宝藏和传说,站在高高飘舞的骷髅旗旁边去征服大海。” “海盗和城堡有什么关系?”我问。 “在海盗的黄金时代最著名的海盗就是黑胡子,在他的全盛时期掠夺了大量的财富,直至他被抓获关押疯狂的掠夺才告一段落,但那批价值连城的海盗宝藏却不知所踪,黑胡子在行刑前留下一张羊皮纸,上面只写了几个数字,几个世纪以来无数人想要破译羊皮纸上的数字,都坚信这几个数字关系着宝藏下落。”景承眼里泛起孩子般的天真无邪。“我对宝藏不感兴趣但却喜欢解密,而且似乎我很擅长解密。” “你,你破译了羊皮纸上的数字?!”苏锦大吃一惊。 景承慢慢点头:“圣胡安城堡,那几个数字所指的地方就是圣胡安城堡,谁能想到黑胡子会把宝藏藏在敌人的城堡之中。” “难怪你上次失忆的时候想要去加勒比海,原来你就是为了去见证自己的发现。”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发现宝藏更兴奋的事,可惜我当时找不到人分享,也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所以我告诉了桑影同,并且和她约定长大以后一起前去圣胡安城堡,我猜当时桑影同并没有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不过她很相信我,好像我说什么她都会相信,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最缺乏的是认可,而桑影同是唯一会去认可我的朋友。” “她一直没有忘记和你的约定。”苏锦目光落在桌上照片。“我们看到过桑影同的相册,她和你分开之后一直都在堆沙堡,她父亲告之我们沙堡是她的爱好,不过现在看来,她是在等待那个儿时的朋友以及还没有成行的约定。” 景承默默点点头,表情里充满遗憾的哀伤。 “是的,是约定,可我竟然忘记了这个约定,也忘记了桑影同,她好像和我生命中那些过客一样,我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的记忆中。”景承说到这里神情更加悲伤。“但我并没有忘记圣胡安城堡,在我和宛如的旅游计划中,那里是我必须要去的地方。” “那你还记得陆黎川吗?”我认真问。 景承摇摇头:“和桑影同一样,我只记得那天生日会和他相见的场面,但很快他就从我记忆中模糊消失。” “那就奇怪了,陆黎川和桑影同都是你认识的人,说明无名女尸也应该是才对,血月在这记几起凶案中并没有掩埋死者身份,为什么唯独没有公布无名女尸是谁?”陆雨晴疑惑不解。 “每个受害者都曾经和你有过交集,既然无名女尸是在南溪湿地被发现,说明她曾经在南溪湿地出现过,而且当时你一定也在场,你知道无名女尸的身份吗?”陆雨晴问。 “不知道,我的的确确去过南溪湿地,但我很肯定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景承很肯定的回答。 “你一个人去南溪湿地干什么?” “我想验证一件事,不过这件事很危险。” “你一个人跑到南溪湿地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我眉头皱的更紧。“凶案现场是放风筝的无名女尸,难不成你要做的事就是放风筝?” 景承点点头。 “放风筝有什么危险?”我继续问景承。“何况你自己刚才也说过,南溪湿地并不适合放风筝,那去那里到底是为什么?” “我真的是去放风筝。”景承一本正经回答。 “你遇到桑影同的时候是三岁,见到陆黎川是五岁,那你去南溪湿地的时候多大?”陆雨晴问。 “七岁。” “七岁的你不可能会对放风筝感兴趣,那你去南溪湿地干什么?”苏锦问。 “南溪湿地对于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景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差一点就死在那里。” “啊?!”我们大吃一惊。“你,你怎么会死在那里?” 第四十七章难以置信的谋杀 景承喝了一口茶表现平淡,他没有解释我们的疑惑而是问陆雨晴:“你们发现南溪湿地凶案后,鉴证科那边应该会提取案发现场土样标本化验,你看过化验结果吗?” “看过。”陆雨晴点点头。“死者脚底泥土和南溪湿地土壤结构吻合,可以断定无名女尸是在南栖湿地遇害。” “没有其他发现?”金继续问。 “其他?土壤成分和凶案有关?”陆雨晴摇摇头。 “和凶案没关,但和我七岁时候出现在那里有关。”景承漫不经心回答。“南溪湿地属于低洼地区地下水位较高,而且土壤富含大量铁矿导致土壤电阻率较小。” 我们听的一头雾水:“什,什么意思?” “云层上的电荷聚集过多,和地面之间形成的电压越来越大,最后击穿十几千米厚的空气,形成一条到达地面的导电通道,释放巨大的能量,这就产生了雷电”景承不慌不忙说。“而南溪湿地特有的地理位置让其成为典型的强雷区。” “等等。”苏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你明知道南溪湿地是强雷区还在那里放风筝,你,你是在相仿富兰克林?!” “就是那个用风筝来证明闪电就是电的科学家?”我张大嘴吃惊不已。 “谁告诉你们富兰克林用风筝做过关于雷电的试验?”景承反问。 “书里啊,语文课本里就有,传奇式的科学家,他进行过多项关于电的试验,最著名的就是风筝试验。”苏锦说。 “这么说你们都知道富兰克林的风筝试验?”景承继续反问。 “废话,但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谁不知道这事。” “可真理却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景承淡淡说。 “你想说什么?”我好奇问。 景承波澜不惊告诉我们,富兰克林给英国皇家协会寄过一封信,内容正是关于风筝实验的记录,信中提到当雷雨云来到风筝上空时,尖的金属丝就会将从云上引下电火,风筝与整条线都会充满电,线上的细丝会向各个方向伸展开来,当手指靠近时,细丝还会被吸引。 当风筝和线被雨水浸湿后,它们可以自由传导电火,用指关节靠近钥匙,你会发现大量电火从钥匙上流出。 “我怀疑这封信是杜撰的,如果真实存在的话,那只能说明富兰克林在说谎。” “你凭什么说富兰克林在说谎?”苏锦问。 我突然反应过来:“你去南溪湿地做过相同的风筝试验!” “是的,我想证明这个试验的真伪。” “你就是个疯子,你当时只有七岁就已经疯的吓人。”我瞪了景承一眼。“你是不是吃多了没事干,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证明风筝能否吸引电流,并且通过长长的风筝线传递到钥匙,还要证明流入钥匙的电流量是否足以电到我的手指,最后,最后我还想证明被传导的电流是否会让放风筝者心跳停止。” “你是在拿自己命开玩笑啊!”苏锦大吃一惊。 “结果是什么?”陆雨晴要冷静的多。“他现在不是好好活着嘛。” “前两件事我都得到了证实,在最后一件的结果却和富兰克林所说截然不同,我将风筝绑在一棵树上,成功的引导了雷电,我虽然和那棵树保持很远的距离,但因为人体能感应到电流我还是被击中。”景承解开衣服纽扣,我们在他裸露的后背看见一处黑色的疤痕。“我被雷电当场击晕,如果当时雷电强度再大一点的话……” “你在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我深吸一口气。 “可你们在课本中看到的那段关于风筝试验中,富兰克林是直接用手触摸引线,那么雷电会直接导入他的身体,首先伤害他的大脑和心脏,雷电流会瞬间致使呼吸系统麻痹而停止呼吸,同时雷电流的极大的机械效应足以撕裂受害者的皮肤和肌肉,而强烈的热效应也足以烧焦富兰克林的身体。”景承一本正经看着我们。“所以,所以富兰克林说谎了。”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陆雨晴哭笑不得。 “变形金刚呢?”我越听越迷糊。“也是你的某个试验,你是想证明变形金刚的存在呢还是想证明塞博特恩星球的存在?” “都不是。”景承低下头。 “那变形金刚又代表了什么?” “母爱。” …… 我们全都愣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变形金刚和母爱有什么关系,不过好在我已经习惯不去强迫自己跟上景承的思维,我为什么非要和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去较劲。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喜欢的玩具,在这一点上我也不例外,我喜欢变形金刚是源于对未知神秘宇宙的探索和好奇,你应该在二楼看见过我的玩具橱柜,摆放在最中间的那个变形金刚模型是我十岁生日时,杨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杨妈?杨莲芝!”苏锦问。 “我爸妈一直忙于生意上的事,我从小是杨妈带大的,她是我家的保姆但我一直把她当自己另一个母亲,她不聪明也不睿智甚至连家务都做不好,但她却对我无微不至,她无法去理解我的想法和思想,但她从来不会去纠正和控制我,她给我的只有包容和溺爱,或许你们无法明白那种感受,好像所有人眼里我像一个不可理喻的怪物,但在她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一个让她心痛的孩子。” 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在精神病院当我把血月凶案告诉景承时,他的表情和反应会那样悲伤。 我们没有打断他,我猜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该对景承说什么。 景承埋着头似乎不想让我们看见他眼中的哀伤,继续对我们娓娓道来,那个变形金刚模型是全球限量版,杨莲芝为了买到这个模型硬是排了两天的队,她没有素质也不将道理,甚至还插队和人发生争执,她像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和人对骂撕扯。 最终杨莲芝如愿以偿买到了模型,当她兴奋不已站在景承面前时,景承看到的却是一个头发散乱衣服破碎,脸颊上还有淤青的女人,她双手将模型递到景承面前,笑起来的样子如同她才是那个得到生日礼物的孩子。 景承从来不会却玩具,只要他想要的东西父母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景承的父母一直认为钱的万能,但再多的钱也买不到杨莲芝给予他的那份母爱。 景承背过脸,我知道他不想让我们看见流淌下来的眼泪,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哭,第一次是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救顾宛如的时候。 杨莲芝是他失去的最后一个亲人。 “那个模型并不是我最喜欢的,但对我来说却是最重要的。”景承一边说一边慢慢打开桌上的糕点,里面竟然是豆沙糕。 “你,你见过杨莲芝?”苏锦注视着豆沙糕吃惊问。“约杨莲芝出去的人就是你!” 当然是景承,还有人能让杨莲芝重新下厨,还有谁能让杨莲芝看着照片触景生情,我猜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景承,并不是因为景承的无情,而是他不想再因为自己失去身边至关重要的亲人。 “我生日,一个星期前是我生日,我并没有认为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但却让我想到了杨妈,所以我给她打了电话,我听到她在电话里哭,一边哭一边骂,问我到底去哪儿了,像一个找到失散多年儿子的母亲。” “她特意给你做了豆沙糕……” “事实上我并不喜欢吃豆沙糕,但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景承拿起一块豆沙糕细细咀嚼,我看见泪水流沿着唇边流进他嘴里,我猜那豆沙糕一定会很苦涩。“因为她没有修养也没有内涵,她只会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我。” “杨莲芝在见过你之后就……”陆雨晴声音细若蚊吟。“就遇害,血月行凶杀的所有人都和你有关,看来凯撒这一次的目标是你。” “当然是我,你们应该还没有找到杨妈遇害的第一凶案现场吧。”景承一边吃一边说。 “没有。” “就是这里。” “什么?” “父母死后我就再没有回来过,但杨妈还是一如既往来收拾和打扫,她坚信有一天会等到我回去,凯撒知道我不敢回到这里,知道我没勇气面对发生的事,但他还是把我引了回来。” “这就是你刚才想要告诉我们,更吃惊的事?” “不,不是这些。” “这里承载了我所有童年的回忆,我拯救陆黎川让我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我向往着去揭开圣胡安城堡的宝藏秘密,我用生命去证实了真理,还有那份没有血缘关系的母爱,即便我老去的时候,这些回忆也都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瞬间。” 景承舔舐嘴唇咽下嘴里的豆沙糕,一个人默不作声独坐了很久。 “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一次凯撒的目的吗?我可以告诉你们。” “是什么?” “对于警方来说血月行凶谋杀的是人,但对于我来说,血月在谋杀我所有美好的记忆。” “谋杀记忆?!”我们大为疑惑。 “这些记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凯撒却将我所有美好记忆用血腥和死亡的凶案来再现,他谋杀了我仅存的美好,他,他读取了我的记忆,但我却不知道凯撒是用的什么办法。”景承慢慢抬头看向我。“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让你学会对敬畏和谦卑,我们的敌人强大到难以置信。” …… 第四十八章疑点重重 景承的话让我们所有人震惊,我这才明白景承为什么会如此消沉,我们的敌人无所不知甚至无所不能,有那么短暂的瞬间,我有一种严重的挫败感,感觉这是一场我们根本无法取胜的战争。 “会不会和凌闻天有关?”苏锦突然问。 “你什么意思?”景承看向苏锦。 “凌闻天曾经封存过你的记忆,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凌闻天读取了你的记忆?” “不可能,我和凌闻天交过手很清楚他的能力,在精神控制力方面他远远达不到读取某人记忆的能力。”景承摇摇头一筹莫展。“我儿时的记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也没有表现出来,我真不知道凯撒是如何做到,如果,如同凯撒真的具有这样强大的精神掌控力,那么我们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凯撒为什么要这么做?”陆雨晴细想良久。“凯撒完全可以直接把这些记忆告诉你,为什么要通过凶案现场来重现你儿时记忆呢?” “这和血月当年提出契约的目的一样,凯撒要的是臣服和敬畏,他现在在向我们展示自己的力量,我们若是屈服就是下一个严烈,若是不屈服那么将面临毁灭。” “毁灭?” “我刚才告诉过你们,这些年来我无数次想要亲手杀掉凯撒,但这一切仅仅停留在想象中,而凯撒却不同,他有机会同时也有能力删除对手,我们能活到现在并不是侥幸而是凯撒希望我们活着,征服远比杀戮更有成就感,还有什么比让宿敌屈服更大的满足感。”景承面色凝重。 “你是说凯撒想对我们动手?”我大吃一惊。 “你对血月用血来凝固沙堡的解释是正确的,血与沙铸就了罗马的辉煌,凯撒已经对我们失去了耐心,我猜这应该是凯撒给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他没有得到我们的臣服,那么他将彻底摧毁我们每一个人。”景承点点头。 我们面面相觑,直到现在我才清楚这场猫鼠游戏中,到底谁才是那只可以随意绝对老鼠生死的猫。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苏锦问。 “血月是最接近凯撒的门徒,不管是作案手法和风格与凯撒极为相似,如果我估计没错血月应该是最熟悉凯撒的怪物,如果我们能抓到血月就能距离凯撒更近一步。”景承说。 “你不是已经从专案组中筛选出五个人,我们就不能直接从这五个人身上下手调查?”陆雨晴问。 “不行。”景承斩钉切铁摇头。“这五个人是我们手里最后的筹码,在没有确切把握之前绝对不能碰,留给凯撒的最后一击必须是致命的,否则一旦凯撒反击我们无力抵挡。” “那只能继续调查血月,可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根本无法锁定凶犯。”我忧心忡忡说。 “我承认血月凶案的匪夷所思,但血月并不是完美到无懈可击。”景承若有所思说。 “血月有破绽?” “我现在还不清楚算不算是破绽,但至少有三点很可疑。” “哪三点?”我们异口同声问。 “血月在凯撒的授意下,用凶案来重现我儿时记忆,每个受害者都是曾经在我记忆中出现过的人,唯独南溪湿地凶案。” “无名女尸。” “血月刻意在掩饰受害者的身份。”景承点点头。“是不希望我们,不,是不希望我知晓这个人是谁,可见该名受害者对于血月来说至关重要。” “你去南溪湿地放风筝时还有谁和你同行?”陆雨晴问。 “没有,我是一个人去的,没有告诉任何人。”景承不假思索回答。“包括后来我被雷电击晕然后苏醒,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说实话南溪湿地的无名女尸凶案是这几起案件中最让我吃惊的。” “也是啊,之前几起凶案虽然你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身边却有目击者,唯独你在南溪湿地放风筝的事却无人知晓,凯撒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我疑惑不解。 “关键不是这个,受害者是一名女性,如果凯撒在谋杀我的记忆,那么这名女性一定和我有着某种关联,我应该认识受害者才对。”景承用手撑着下巴说。“可我梳理过所有可能的对象,都和这名受害者不吻合。” “血月在行凶时毁坏了受害者的指纹以及一切可以辨别身份的东西,到现在警方始终无法确定这名受害者的身份。”陆雨晴说。 “既然血月如此在意受害者的身份,那说明受害者很有可能是整件案子的关键,所以当务之急是想方设法确定受害身份。” “第二点呢?”苏锦接着问。 景承目光移到我身上:“你利用戚微微写那篇专访稿,目的是为了激怒血月,你的目的达到了,但你的做法却是错的。” “如果当时你在……” “你认为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难道你不会?” “不会。”景承的态度很肯定。“相反我认为你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结果比过程重要,这是你教我的。” “结果是什么?戚微微因为你的谎言受到血月的惩罚,她对你的恨无以复加,在心理学上恨会成为依赖和信任的诱因,你把一名无辜的人推进了深渊。” “依赖和信任?她,她信任谁?” “血月为什么没有杀她?”景承反问。 “杀了戚微微就等于欲盖弥彰,承认戚微微专访稿件的真实。”我回答。 “血月是最像凯撒的人,你认为血月会幼稚到介意别人对其的评价?不,绝对不,你让血月看见了戚微微的影响力,在血月的施暴中戚微微展现出来的不是抗争而是妥协和畏惧,她的意志在血月面前已经彻底崩溃。” “你,你的意思是说,戚微微会对血月产生依赖和信任?!”陆雨晴大吃一惊。 “精神臣服源于恐惧,没有什么比血月更让戚微微恐惧的人,她无力去反击和应对,因此戚微微唯一能做的只有敬畏。”景承不慌不忙对我说。“如果你仔细看过血月留下的视频,你就会发现血月一直在引导戚微微明白,到底是谁害了她,戚微微畏惧血月但憎恨的却是你,这里面有一个哲学问题,既然你在那篇专访中说了谎,那么真正的血月就应该和你阐述的截然相反,戚微微会把对你的憎恨演变成对血月的认同。” “斯德哥尔摩效应!”陆雨晴脸色大变。 “血月没杀戚微微还有其他目的。”景承深吸一口气。 “什么目的?” “血月契约。”景承重重叹息一声。“严烈当年答应血月契约其实就是一个错,我不从道德和操守上去评价严烈做法的对错,他和你父亲都没有看清血月契约背后的真实意图。” “真实意图?”我眉头紧皱。 “凯撒授意血月提出契约最想得到的是什么?”景承一本正经反问。 “警方向罪犯妥协,摧毁警方的公信力以及权威性,动摇民众对警方的信任。”苏锦回答。 “对,但不全对。”景承漫不经心说。“你说对了凯撒的目的,但问题是,凯撒想要得到的这些东西怎么实现呢?难道你们真以为凯撒会仅仅通过严烈而获取满足?” “凯,凯撒会公布血月契约的内容!”我恍然大悟。 “这份契约的时间越长造成的影响就越大,警方向一名罪犯妥协了十几年,还有比这个更打击警方公信力的吗?”景承点点头,视线依旧在我身上。“而你,你帮凯撒完成了这个阴谋最后一步。” “戚微微,最具有影响力的专栏作家。”陆雨晴慢慢张开嘴。“她已经向血月屈服,接下来血月一定会把契约的始末告诉她,戚微微出于对文彬,不,文彬代表着警方,戚微微会把怨恨放大到整个警方层面,她会公布契约的内容,再加上自己的遭遇会让所有读者站在警方的对立面,并且信息会灾难性的在民众之间传播。” “这才是凯撒最想得到的东西,凯撒一直在质疑并且试图证明警方和律法的失败,他要让所有民众都信奉自己的法则。”景承靠在椅子上冷静说。“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三个月的限期,戚微微公布血月契约只是迟早的事。” “我去找戚微微谈谈。” “没用了。”景承摆手阻止我。“你会原谅凯撒杀害自己父亲吗?我会原谅凯撒对我做的一切吗?不会,永远都不会,同样的情况在戚微微身上也相同,她对你的记恨犹如我们对凯撒,而敌人的敌人便是她的盟友。” “我,我没想这么多。”我埋下头懊悔不已。 “你的出发点是正确的,你在等血月提出第二份契约,可你知道为什么血月至今没有联系过你吗?” “不知道。” “所有的凶案都和我有关,显而易见,第二份契约是准备留给我的。”景承气定神闲回答。 第四十九章凯撒的选择 “第三个疑点又是什么?”陆雨晴追问。 “先不说这个。”景承显然在回避这个问题。“当务之急是争分夺秒追捕血月,最后一名受害者杨莲芝身上没有东西遗失,说明血月会暂时停止行凶,我还不清楚血月下一步打算,不过血月的计划应该还没有完。” “要是有线索早就查了,最近接连发生的凶案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不,不是查现在的凶案。”景承摇头。 “那查什么?” “查血月十几年前的旧案。” “旧案?!”我们大为疑惑。“且不说血月旧案已经过去十几年,好多线索都无法继续调查,而且当年警方也和我们现在一样,根本没有证据和破绽去锁定血月,为什么一定要查十几年前的旧案呢?” “现在出现的血月已经是凯撒的门徒,她自诩是光明天使,那么血月的一举一动事实上是由凯撒在背后操控,以凯撒的缜密是不会犯错的,所以警方无法在现场发现突破性线索,但十几年前的血月却并非如此。”景承认真说。 “血月最初作案并没有受到凯撒影响,完全是自发行为,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血月还仅仅是一名普通的精神变态凶犯,在没有凯撒的引导和协助下,血月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我领悟到景承的意思。 “马上重新调查血月早期的凶案。”景承点头说。 “调,调查什么?严处长当年负责血月凶案,调查了五年也一无所获,真要是有发现严处长也不至于想血月妥协,我们现在基本重新调查,可总要有一个方向吧。”苏锦面有难色。 “方向很简单,调查所有受害者之间的关联。”景承不假思索回答。 “没用,警察又不是笨蛋,谁都知道先从受害者的关联入手,可问题是针对受害者的调查很详尽,但始终没有发现这些受害者相互之间的联系。”我重重叹口气。 “血月有极端的完美主义情节,在血月被凯撒引导和同化之前,血月一定有自己挑选目标的准则和范围,血月不可能盲目随机选择目标行凶,所以受害者之间一定有某种交集,当年警方没有查到不代表没有。”景承波澜不惊回答。 “五年,五年时间。”苏锦摊开一只手。“关于血月凶案的档案我反反复复看过很多次,警方用了五年时间调查受害者的关联,可结果却是根本没有联系,即便现在我们重新调查结果也会一样。” “你确定当年警方调查很全面?”景承意味深长问。 “身份、职业、年龄、经历以及社交圈甚至还有爱好和子女都调查过,你告诉我还有什么疏漏?”苏锦说。 “当年警方对血月是如何定位的?”景承继续反问。 “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变态连环杀人狂。”陆雨晴说。 “事实上真是这样吗?”景承气定神闲问。“血月行凶只是单纯因为精神变态?” “不,我父亲对血月的侧写中指出,血月行凶是具有动机性的。”我说。 “秦沈峰是什么时候完成对血月的侧写?”景承饶有兴致看向我。 “在收到血月契约后,他根据契约的内容第一次完成了对血月的侧写。” “然后呢?” “然后,然后严烈答应了契约,警方对血月的追捕停止。” “血月的侧写是在警方长达五年追捕后才完成的,这就意味着在此之前,警方根本不清楚追捕的对象到底是谁,动机是什么,心理行为又是怎样,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才导致警方抓不到血月。”景承说到这里稍作停顿,迟疑了很久才对我说。“严烈在临死前告诉你,秦沈峰追查到血月的线索,但不久之后秦沈峰就遇害,你就没能从这条线索中发现什么吗?” “我爸的死和血月有关。” “表象,你总结的只是表象,是的,你父亲的死和血月有关,那么为什么血月要杀掉秦沈峰?” “秦教授发现了血月的秘密和破绽。”苏锦在旁边说。 “有点靠谱了,但还是很笼统,秦沈峰到底发现了血月什么?”景承继续问。 我皱眉思索了很久:“这,这个我真没想到,估计只有我爸才清楚。” “秦沈峰的死是血月杀人灭口,为什么要灭口,说明秦沈峰抓到了血月的尾巴,而这个尾巴会泄露血月的身份。”景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们再好好想想,秦沈峰遇害的时候,血月和谁在一起。” “杜织云。” “血月为什么要和杜织云在一起?”景承一边来回扫视我们一边问。 “血月协助杜织云完成复仇计划啊。”苏锦说。 “不是复仇计划,对于杜织云来说,她所做的是惩罚,惩罚那些罪大恶极的罪人,而实施惩罚的人便是血月,惩罚!惩罚才是血月行凶的主题,也是血月被凯撒选中的原因,血月行凶的目的和动机一直都是围绕着对罪人的惩罚在进行。”景承喝了一口茶淡淡说。“你们现在知道该调查那些受害者什么了吗?” “你,你意思是说,那些受害者都是犯过罪的人!”苏锦表情震惊。 “对,至少在血月的准则中,这些受害者都是罪人,而当年警方却刚好忽略了这一点,秦沈峰从侧写里发现了血月的规律,所以才能找到血月也因此遇害,现在我们要调查的就是旧案中受害者到底都有什么罪行。” 苏锦和陆雨晴立马来了精神,准备回警局重新梳理血月凶案档案时,景承说想在家里多留一晚,我让苏锦和陆雨晴先回去,自己留下陪陪景承。 在露台上看见她们开车离开,沉默了片刻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第三点是什么?你发现的第三点一直没有说,你是不想当着她们面说,现在只剩下我了。” “最近还做梦吗?”景承也没有再搪塞,直视我一本正经问。 “做啊。”我有些茫然和他对视。 “在梦里还见到蜂巢和那个一直停留在3:13的钟吗?” 我点点头:“经常,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东西好像出现在梦里的频率越来越高,为,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催眠过你,并且还进入过你的潜意识,你也知道,自己看见的那些东西其实是你被封存的记忆,秦沈峰在你记忆中建造了一座监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显然他不愿意你记起那段记忆。” “你说过我父亲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 “那么只能证明这些记忆并不是美好的。”景承深吸一口气。“你频繁的在梦里见到那些记忆模糊的抽象片段,说明你正在经历的某件事触及到了这座记忆监狱,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被封存的记忆很有可能和凯撒有关。” “我和凯撒有关?!”我大吃一惊。 “不仅仅是你,包括我也一样。”景承揉了柔额头低声说。“你被封存的是儿时的记忆,而如今凯撒谋杀的也是我儿时的记忆,我不认为这是巧合,我和你儿时的记忆中一定有某一点和凯撒有关,或许,或许我们见过凯撒。” “会不会太牵强了?”我深思熟虑说。“我记不起儿时的事,但你却能记的清清楚楚,何况以你的智商,如果凯撒是我们之前接触过的人,你不可能这么久还没找出他。” “不牵强,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和我的相识到现在所有发生的事。” “这些还用回忆吗,每一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叶良月的案子,凯撒诬陷你成为凶手,最终我们找到了真凶,可结果呢?”景承端着茶杯声音沉静。“结果是你被卷入C档案,而我再一次开始追捕凯撒,我们的命运因为凯撒被交织在了一起,接下来是杜织云的案子,凯撒用秦沈峰的死告诉我们,真正的凯撒并不是姜谨,然后是杀戮天使R,我们阻止了一场恐怖袭击,但我却失去了宛如……” “是啊,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没有被卷进来就不会认识你,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些年和凯撒的战争中,我与你一直都在失败,并且每一次失败后都会遭受重创,但这种情况却没有发生在苏锦和陆雨晴的身上。” “你,你想说什么?”我一怔。 “苏锦和陆雨晴同样也是凯撒的敌人,但凯撒从未对她们做过什么,一直在遭受波折的只有我和你。”景承慢慢放下茶杯。“为什么,为什么凯撒要把你牵连进来?你当时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值班警员,你到底有什么吸引了凯撒的注意?” “我也很好奇,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还是当初那名值班警员。” “凯撒选择你不是随意的,你和我身上都有唯一性,而且是对凯撒至关重要的唯一性,这两个月我在精神病院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景承欲言又止沉默了很久,最终深吸一口气。“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你是认识凯撒的,而且我们两人之间一定在儿时有过交集,而这段交集或许就是凯撒选择我们的原因,可惜,可惜我始终想不到这段交集出现在什么地方。” 第五十章抽丝剥茧 我和景承回到警局,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堆积如山的卷宗档案淹没了苏锦和陆雨晴,两人通宵达旦重新梳理了血月旧案,不过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毫无进展。 “盗窃算不算是罪人。”陆雨晴伸懒腰,把一份档案递到我们面前。“谷宝田,男,34岁,血月旧案的受害者之一,我翻查了此人的档案,他在遇害前因为盗窃被起诉,但最终证据不足被释放。” “盗窃什么?”我问。 “电缆。” “盗窃电缆可是重罪,谷宝田怎么会被释放?”我眉头一皱。 “我看过当年对谷宝田的审讯笔录,这个人有多次盗窃前科,不过都是小偷小摸涉案金额不足判刑,但谷宝田属于屡教不改也具有了反侦察经验,他挑选盗取电缆的地方没有监控,而且在他住处也没查获赃物,再加之谷宝田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路过,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警方只能将其释放。” “谷宝田的档案中还有其他前科吗?” “没有了。”陆雨晴摇摇头。 “你怎么看?”我偏头问景承。 “不会因为小偷小摸被血月选中,盗窃虽然在古罗马刑法中属于重罪,但血月挑选的目标一定有特指性。”景承冷静说完又看向苏锦。“谷宝田被抓获的地方在哪里?” “苏阳市。” “那他遇害的地方又是哪里?” “长丰县郊外,谷宝田的户籍所在地就在长丰县。”苏锦回答。 景承要来地图,在上面标出苏阳市和长丰县的位置,然后接着问:“谷宝田遇害时间和被释放时间分别是多久?” “他是在被释放后的第五个月。” “苏阳距离长丰县有两千多公里,说明谷宝田一直都是在流窜作案,释放到遇害相隔了五个月……”景承摸着嘴细细思量半天。“说明血月并不是一开始就锁定谷宝田,那么血月又是如何获取谷宝田的资料呢?” “结合血月旧案和现在发生的凶案,我们有理由相信血月是一名在职警务人员,如果血月是警察的话,那么会很容易获取受害者犯罪记录和资料。”陆雨晴说。 “为什么你们肯定血月会是一名警察?”景承若有所思问。 “这件事要从血月契约说起。”我起身一边倒水一边向景承解释。“我爸当年在调查血月凶案时一直无法对其做出完整的心理侧写,直到严烈收到契约,我爸根据契约的内容和书写方式才完成了血月的心理画像,其中最显著的特点便是,血月极有可能是一名警察。” “何以见得?”景承表情深邃。 “契约不是血月亲笔书写,而是从不同的报纸中剪裁拼凑而成,这种形式的信件能反应出罪犯的谨慎,同时也暴露了一个问题,血月很在意自己的笔迹,他担心笔迹会暴露身份,那么就从侧面反应出,警方很有可能在没觉察的情况下接触过血月的笔迹。”我拿出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交给景承。 “秦沈峰这个推断没有问题,血月应该长期从事文字记录工作,所以担心笔迹被警方识破,由此可见血月的笔迹会经常被很多人看见,但是……”景承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秦沈峰对于笔迹的侧写有偏差。” “偏差?什么偏差?” “秦沈峰忽略了一个细节,而这个细节就在血月心理画像的第二条中。”景承指着笔记对我们说。“在秦沈峰指出契约是用第一人称的方式书写,这和普通的匿名信截然不同,契约的全文中一共出现十一个我字,这说明血月极端的自我,血月在阐述一件事的同时更多是在展现自己,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在审视将会契约内容的人,从而反应出血月有很强的优越感,而这种优越感的来源很有可能和其从事的工作有关,血月会经常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审视别人。” “这段侧写有什么问题?”陆雨晴疑惑不解说。 “一个极端自我的凶手,不管是现实生活中还是犯案过程中,都会无时无刻展现自己,凶手会用各种方式来表面自己的与众不同,同时血月还展现出优越感,而这种优越感来自于血月从事的工作以及影响力,血月不会剪裁和自己无关的文字来传递契约内容。”景承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大吃一惊看着手里血月契约原件。“这,这上面的字都是血月写出来印刷在报纸上的?!” “这一点在秦沈峰侧写中已经印证,他发现契约的措辞很精练,给人感觉血月是惜字如金的人,每一个字运用的都恰到好处,可见血月长期从事和文字有关的工作,并且因为工作的需要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尽量用简短的文字来记录事情。”景承点点头继续说。“什么样的人会惜字如金?并且快速记录?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很多,但结合血月的特点其实已经帮助我们缩小了范围。” 我们一头雾水看着景承,苏锦忍不住问:“什么范围?” “血月是一个极端自我并且拥有完美主义情节的人,那么这些性格以及心理特征会反应在血月生活的方方面面,血月会沿着同一条道路上班、下班,并且保持一成不变的生活习惯,比如准点作息,在固定的时间理发以及购买服装和生活用品,同时长时间同一种刊物。” “你只是补充和详细了秦教授的侧写,但按照你的分析这个范围还是很模糊啊。”陆雨晴说。 “血月契约上的字是从报纸上剪裁下来,你们先不要注意契约文字内容,先看看印刷这些文字的纸。”景承小心翼翼从契约上剥离出一个字,举着灯下对我们说。“纸张松软多孔,富有较好弹塑性,吸墨性能较强,油墨能较快地固着在纸面上,这是印刷报纸期刊专用的纸张。” “废话,你说了等于没说,一看就知道这些文字是从报纸上剪裁下来。”我不以为然说。 “血月的自我特性注定她不会关注与自己无关的事,要拼凑一份完整的契约需要大量报纸,这说明血月有长期报纸的习惯,而报纸的发行种类繁多,血月为什么会长期报纸呢?”景承反问。 “血月会长期一份和自己有关的报纸!”陆雨晴猛然抬起头。 “什么报纸会和血月有关?”苏锦还是一筹莫展。 “其实秦沈峰已经找到了答案,只是他没有留意。”景承指着笔记往下说。“契约中出现了罪犯一词,这一点很关键同时也暴露了血月。” “暴露?暴露了什么?”我追问。 “契约的原文是怎么写的?”景承意味深长问。 “作为一名罪犯,我相信自己有提供这份契约的资格。”我对那份契约已经倒背如流。 “秦沈峰在侧写中指出,在这句话中罪犯一词的出现极为突兀,因为在正常情况下,罪犯都存在侥幸心理,在没有被发现或者被抓捕之前都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而血月的言词中却出现了极为矛盾的用词,血月把自己首先定义成罪犯,这说明在血月的意识中,很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在犯罪,从而反应出血月的价值观并不扭曲,或者说血月所从事的工作能让他判别犯罪行为。”景承稍作停顿,来回看看我们。“你们综合这两点想到什么?” “和血月有关的报纸同时血月还从事判别罪案的工作……”我在旁边喃喃自语好半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法制类报刊!”苏锦恍然大悟瞪大眼睛说。“血月就是从法制类报刊上获取受害者的信息!” “你已经很接近了。”景承平静的点点头。“我再提示你一点,血月只会关注和自己有关的报纸。” “报刊上的内容和血月有关!难道那些受害者都和血月有关联?”我大吃一惊。 “契约中还出现了诸如必须、否则、立刻等限定性词汇,说明血月有一定程度的权力欲望,同时也反应出他在现实生活中拥有权力。”景承波澜不惊说。“这种权力来源于血月的工作,而会长期使用这些词语的人具有权威和公信力,秦沈峰因此判定血月是一名警务人员,可惜……” “可惜什么?”我们异口同声追问。 “严烈用了十几年想通过政审找出潜藏在公安系统的血月,最终也一无所获,其实并不是血月隐藏有多深,而是严烈和秦沈峰自始至终都判断错了方向。” “你,你什么意思?” 景承深吸一口气,凝视我们声音坚毅:“血月根本就不是一名警察!” 第五十一章盘根错节 听完景承的结论我半天没回过神:“难,难道我爸对血月的侧写是错的?!” “这一点我也很奇怪。”景承揉着额头说。“我见过秦沈峰,他是一名出色的犯罪心理专家,以他的能力绝对不该出现这样大的失误,正因为秦沈峰在侧写中出现的错误,导致严烈调查错了方向。” “既然血月不是警察,那血月是什么?”苏锦连忙问。 “我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你先帮我找一样东西。”景承对苏锦说。 “找什么?” “我要血月旧案时期所有苏阳市的法制日报。” 苏锦也没多问连忙去收集资料,等她离开后陆雨晴不解问:“为什么要找苏阳市的法制日报?” “先不说这个,在血月旧案中的受害者除了谷宝田之外,其他人都触发过那些律法?”景承认真问。 “这个叫巩建刚,男,55岁,档案中记载此人有过酒后驾驶的记录……”陆雨晴突然停住。“奇怪了,巩建刚酒后驾驶被查的地方刚好也是苏阳市。” “酒后驾驶出现过交通事故吗?”我连忙问。 “没有,根据交警部门的记录,巩建刚酒后行驶时撞到路边栅栏,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他依法被拘留罚款。” “酒驾虽然严重,但还不至于让血月选中成为目标。”我眉头紧皱。“他是在什么地方遇害?” “鹤明市,巩建刚外出务工,在一家食品公司负责送货,他是第二名受害者,距离谷宝田遇害相隔四个月。”陆雨晴说。 “还有吗?”景承问。 “第三名受害者叫温秀玉,女,29岁,职业是教师,因为收受贿赂被学校开除……”陆雨晴揉了揉眼睛无奈说。“这些档案我和苏锦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受害者遇害地点不同、身份不同、遇害时间也不同,虽然每个人档案上都有污点,可都不重大严重,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们实在找不出这些受害者的共同点。” 景承一言不发接过档案看,他的表情很专注,我和陆雨晴也没有去打扰,直到晚上苏锦才回来,跟在他后面的警员搬进来好几大箱报纸。 “全都在这里了。”苏锦气喘吁吁说。“我从省图书馆把血月旧案前后的苏阳市法制日报全都借来。” 景承起身拿着一份档案说:“一起找谷宝田被抓后所有关于重大事故的内容。” “找这个干嘛?”我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验证我的一个猜想。”景承一边翻阅一边说。 “这份报纸上有关于化工厂因为管理疏忽造成爆炸的新闻,在事故中有七人身亡。”陆雨晴把一份报纸递给景承。“时间刚好在谷宝田被抓后没多久。” “化工厂距离谷宝田盗窃电缆的地方有多远?”景承头也没抬。 “挺远的,化工厂在郊外距离盗窃电缆地点有几十公里。” “不是这个。”景承摇头。 “你到底要找什么啊?”陆雨晴一筹莫展。“你总得说一个方向,我们才好……” “雪霁街发生抢劫案,凶手持刀抢劫两名下班女工,遭遇反抗后凶手持刀行凶,造成两名女工遇害,凶手目前在逃希望广大市民提供……”苏锦慢慢站起身吃惊看向我们。“雪霁街!谷宝田盗取电缆的地方就是雪霁街!” “时间是多久?”景承连忙问。 “距离谷宝田被抓的第三天,也是谷宝田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的当天。”苏锦回答。 景承拿过报纸细看后说:“抢劫案的案发时间是晚上10点,雪霁街虽然不是主干道,但连接四个成熟商圈和周围的小区,在正常情况下晚上10点的人流量不会太少,凶手却选择在这里实施抢劫……” “电缆!电缆被盗!”我顿时反应过来。“谷宝田盗取电缆导致雪霁街大面积停电,电力部门还没有抢修完,所以这片区域在晚上10点是没有路灯的,因此凶手才会选择在雪霁街抢劫。” “两名女工遇害而凶手却趁黑逃脱,但血月却把两名女工的死算到谷宝田的身上,他虽然不是真凶可他却是惨案的始作俑者,如果谷宝田没有盗取电缆那么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发生,惩罚!”景承慢慢舔舐嘴角。“这就是血月选择杀谷宝田的原因,血月在对其实施惩罚!” “景承说到也许是对的。”陆雨晴把另一份报纸摆在我们面前。“长宁大道发生交通拥堵,孕妇产前大出血因为救治不及时导致孕妇与腹中双胞胎相继死亡。” “长宁大道……”我想到什么,在桌上凌乱的档案中快速翻找,很快我看着手里档案吃惊说。“巩建刚酒驾撞毁栅栏的地方正好就是长宁大道高架!” “交通事故导致长宁高架堵塞,而当时孕妇所在的救护车正好就在高架上,是,是巩建刚的原因造成了孕妇和胎儿的死亡。”苏锦也吃惊的张开嘴。“巩建刚虽然是酒驾,但被血月视为凶手因此对其实施惩罚!” “看来我们已经找到血月受害者的共同点,谷宝田流窜作案盗取电缆的地方是苏阳市,而巩建刚给食品公司送货到苏阳市,因为酒驾导致交通事故。”景承来回在办公室边走边说。“如果我没猜错,温秀玉工作的地方也是苏阳市。” “这里还有一则报道,是一名小学生因为被同学暴力欺负跳楼自杀,而跳楼的地方正好是温秀玉办的补习班大楼,报道里称小学生被排挤是因为被老师责罚迟到,其他同学起哄嘲弄最后演变成一场悲剧,事后有学生反应,被责罚的同学是因为忘了教补习费所以才被老师罚站,而这名老师就是……” “温秀玉?!”我吃惊问。 苏锦点点头:“小学生自杀的地方也在苏阳市。” “作为教师应该为人师表,温秀玉却把传道受业变成敛财工具,为了补习费最终逼死学生,简直禽兽不如。”陆雨晴义愤填膺。 “禽兽不如正是温秀玉被血月谋杀的原因,其他受害者不用看也能猜到,虽然遇害地点不同但都曾经在苏阳市有过严重的过错,血月杀这些人并非是随机选择,在血月心目中她是在替天行道。”我叹息一声说。 “这并不是什么发现,当年负责侦办血月凶案的警员早就发现说有受害者前前后后都有在苏阳市出现过的经历,并且以此为方向调查,但并没有什么收获。”苏锦说。 “严烈其实已经找到受害者的共同点,只是没有深究下去,警方当年发现受害者都在苏阳市出现过,但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景承摸着下巴淡淡说。 “忽略了什么?”我急切问。 “十七名受害者在苏阳市出现,十七个人在苏阳市几百万茫茫人海中又是怎么被血月找到的呢?” “我,我没明白?”苏锦问。 “雪霁路发生抢劫杀人案,你作为警察负责侦破此案,你会怎么做?”景承很认真问苏锦。 “当然是全力以赴将凶手缉拿归案。” “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遇到过交通堵塞?”景承继续问。 “当然遇到过,基本上是天天都堵啊。”苏锦茫然的点头。 “天天都堵。”景承点点头笑着问。“那你知道是谁造成了拥堵吗?” “这,这个谁去管啊,都是等着慢慢疏通……”苏锦突然一怔,瞪大眼睛说。“我明白了,谷宝田的罪名是盗取电缆,可最终还被无罪释放,事实上因为他的罪行导致了两名女工遇害,但所有人对于这件事的关注点都会在行凶的抢劫犯身上,绝对不会联想到谷宝田。” “巩建刚的情况也一样,他酒驾直接造成了长宁高架堵塞,但没有人会把孕妇和胎儿的死归结到巩建刚的身上。”景承指着面前几大箱报纸。“如果我没猜错,被血月杀的那十七名受害者和他们情况都一样,因为不起眼的过失造成了其他人的伤亡,从而被血月判断为有罪。” “这就是血月行凶的动机,可,可问题是即便我们找到动机但还是无法锁定血月啊。” “不,血月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景承嘴角扬起笑意。 “你知道谁是血月了?!”我们大吃一惊。 “你们应该问,血月是如何知道这些人存在的。”景承淡淡一笑。“正常人不会关注到这些受害者,血月能将他们挑选为目标,只说明血月和受害者有过接触,并且很清楚他们的行为所造成的严重后果。” “血月接触过受害者?”苏锦想了半天还是一脸茫然。“你刚才说血月不是警察,可除了警察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与这些受害者有接触。” “谷宝田是盗窃他被警察抓获,而巩建刚是酒驾属交警部门处罚,然后是温秀玉,理论上讲她并没有处罚法律,充其量只是民事诉讼,而其他受害者的情况大同小异,他们唯一接触的并不是警察。”景承很有耐心的提示。“你们好好想想,什么地方是这些或多或少有过失的人都会去的地方。” “法院!”陆雨晴大声说。 “对,是法院!”景承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大。“血月契约中的内容不是在协商,而是以通知的形式书写,通篇读下来有很强的威慑和不容更改的感觉,采用的断句以及断行方式和法院判决书一样,血月是一名在法院工作的法庭书记员。” “十七名受害者都因不同的事接受过苏阳市法院的审理,只要找到他们共同接受审理的法庭就能……”我激动不已看看其他人。“就能找到血月!” 第五十二章书记员 韩清逸,女,47岁,苏阳通安区法院书记员。 经过我们连夜核查,十七名受害者因为不同的事相继在通安区法院接受过调解或审判,而复杂记录的正是韩清逸。 “今天请你来是想了解些情况。”在审讯室我的态度还算客气,毕竟现在还没有证据能证明韩清逸的可疑。 她张望四周表情很疑惑:“为什么是审讯室?”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在这里发问的只有我,你需要做的就是回答。” 景承就坐在我旁边,但从韩清逸坐到审讯室后他就没再说过话,只是环抱双手默不作声注视着她,我猜没有比景承更完美的测谎仪,有他在我都不用担心去甄别韩清逸是否有所隐瞒。 “警方在调查一起旧案。”我先把谷宝田的卷宗推到她面前。“这份案件是由你亲自记录,你好好看看是否还有印象?” “记得。” “你都还没看卷宗就记得?”我皱眉打量韩清逸。 “此人盗取雪霁街电缆,被警方抓获后提起诉讼,可开庭的时候却因为检方证据不足被释放。” “谷宝田不是被当场抓获吗?为什么后来会出现证据不足的状况?”我继续问。 “谷宝田有盗窃前科再加上屡次被刑拘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并且此人熟悉公检法流程,他虽然是当场被抓获,但被盗电缆已经转移,他拒不交代同伙,加之他作案的地方没有监控,在没人证和物证的情况下不能对其定罪。” 我直视韩清逸:“那你个人认为谷宝田有没有罪呢?” “我不能凌驾在法律之上去评判一个人是否有罪。”韩清逸的回答滴水不漏。 “你再看看这个。”我又把发生在雪霁街女工被抢劫杀害的卷宗推到她面前。“这起凶案距离谷宝田盗取电缆没多久,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韩清逸拿着卷宗看了很久向我摇头:“对不起,我对这件案子不了解也不熟悉,这案子和谷宝田有关?” 我之所以问这些事,主要原因是为了让旁边的景承更好去通过韩清逸的反应、表情以及动作判定她的真伪,不过景承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 “那我帮你梳理一下,谷宝田盗取电缆后导致雪霁街周围大面积断定,凶手利用这一点在雪霁街对两名下夜班女工实施抢劫,遭遇反抗后行凶杀人。”我义正言辞看着韩清逸问。“你认为谷宝田该对这起凶案负责吗?” “谷宝田盗窃正在使用中的电缆,他所触犯的是涉嫌破坏电力设备罪以及盗窃罪,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嫌疑人应该两罪并罚,按照刑法他将会被判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韩清逸相当专业的回答。“至于后来发生的凶案应该另案诉讼。” “这么说,你认为谷宝田和后面发生的凶案没有关联?” “你这是引导性提问,我有权拒绝回答。”韩清逸表现出谨慎。“但我可以从个人观点上回答你,盗窃是盗窃,凶杀案是凶杀案,两者不能混为一谈,而且这起凶案发生于二十多年前,时间太久我对此没有什么印象。” “还有这件案子,也是由你亲自记录。”韩清逸比我想象中要难对付,我又把巩建刚的卷宗递给她。“你对此还有印象吗?” “酒后驾驶引发交通事故。”韩清逸不假思索回答。“巩建刚在法庭上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因为造成长宁高架堵塞长达14小时,构成重大交通事故,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并由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吊销机动车驾驶证同时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就在长宁高架发生拥堵时,一名孕妇产前大出血被堵在前往医院的道路上,最终因为救治不及时导致死亡而且还是一尸三命,你对此有什么看法?”我问。 “你今天所有的提问都在混淆法律的界定和职能,我还怀疑你作为一名警务人员的基本操守。”韩清逸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处变不惊对我说。“你是在暗示巩建刚的酒驾和孕妇的死有直接关系,对于你这种个人行为的推断我不想做任何评价。” “抛开我是警察的身份,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会这样想,如果没有巩建刚酒驾就不会造成长宁高架堵塞,那么也不会发生孕妇以及腹中胎儿死亡的惨剧,难道你不这样认为,或者说你和正常人不一样?” “法律是公正和严谨的,不是建立在你个人的评判标准上,按照你的逻辑,巩建刚对长宁高架堵塞有直接责任,那么长宁高架的设计者以及建筑工人就应该负间接责任,最后包括我和你都会对此事负责?” “为什么?” “如果长宁高架在修建的时候增加行驶车道,或者设计的时候有分流车道,那么就不至于发生拥堵,可修建高架的费用来自于我们的税收,最后责任会落到我们每一个人身上,因为我们交的税不够去修建可以预防交通事故的高架。”韩清逸和我对视,目光没有丝毫闪烁。“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所有人都该为这起惨剧负责?” “你倒是挺能说。”我冷冷一笑。 “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法律的原因,按照法律去评判对错和过失而不是单凭个人的好恶和看法。” 我下意识瞟了一眼身旁的景承,他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对于我和韩清逸的交谈没有任何想要插话的意思。 “温秀玉,这个人你记得吗?” “记得。”韩清逸点点头。 “她的档案上写着收受贿赂。” “受贿罪是指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的行为,温秀玉是一名教师,不属于这个范围,她档案中的受贿记录应该是学校内部的处分。” “卷宗里温秀玉被法院传唤是因为涉及一起小学生跳楼自杀的事,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自杀的小学生当时是7岁,根据现场人证口供以及监控视频拍摄的画面能证明,死者是在没有被胁迫的情况下跳楼身亡,我们也了解到死者在自杀前被温秀玉因为迟到罚站,但她这个行为并不能判定为死者自杀的诱因。” “不。”我合起韩清逸面前的卷宗。“我不是问你如何从法律层面去界定温秀玉,我想知道你个人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我不认同温秀玉的行为,她带有主观情绪处罚迟到的学生,并且还煽动了其他学生对死者进行言语抨击,作为一名未成年的孩子无法承受过重压力而选择轻生,在这件事上温秀玉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身子慢慢靠在椅背,目不转睛打量面前的韩清逸,想起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 ……罪犯性格内敛、谨慎、稳重和擅于自我控制,有稳定的工作并且能为其带来一定范围内的权力,而这种权力具有权威和公信力,因此血月应该是一名从事文职的公务员,由此推断血月年龄应该在30-35岁之间,未婚、独居长期接触和律法相关的事情…… 似乎侧写的每一条都和面前的这个女人不谋而合,但她的回答却滴水不漏,我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景承还是没有动静,也想连他都无法看出这个女人的破绽。 如果韩清逸就是血月,那么她将会是我接触过所有罪犯中最镇定的嫌犯。 “这里有十七份凶案档案,警方用了长达二十年时间才找到这十七名受害者的共同点。”我决定单刀直入。“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韩清逸翘起腿处变不惊看着我,她没有问似乎知道我会告诉她。 “这些人都在同一处法院接受过调停和案件审理,而负责记录案件的人就是你。” “你想说什么?” “这些受害人还有一个特点,他们因为不同的事都造成了严重的事故和伤亡,但因为法律的条款无法对其定罪,导致这些人都没有得到相应的惩罚,比如谷宝田被无罪释放,但他的行为去造成两名女工遇害,还有巩建刚的酒驾,三年有期徒刑在三条人命面前显得太苍白和可笑。”我拍了拍桌上堆积的卷宗。“其他人和他们一样,这十七名受害者没有得到相应的法律惩罚,所以有人决定自发正义,僭越法律对他们实施判决,因此在短短五年时间内,这十七人相继遇害,而和他们都有接触的就是你!” “你是警务人员应该知法懂法,你刚才的言论已经对我构成诽谤和诬陷,我要求见你的上司并且以法律程序起诉你。”韩清逸竟然没有半点惊慌。“如果你手里有证据,我见到的应该是逮捕通知书而不是坐在这里交谈,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恶意揣测中伤就是犯罪,按照规定你可以传唤我24小时,时间一到我们法庭上见。” 我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嫌犯,刚想开口时发现景承拍了拍我肩膀,他嘴角挂着神经质的笑意,看见他笑我就放心了。 景承慢慢坐直身子,在韩清逸面前竖起一根指头。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第五十三章旁听者 “我有拒绝回答权。”韩清逸目光转向景承,依旧从容不迫。“而且今天你们对我的提问带有明显的主观臆断和敌意,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那好,我也不强迫你。”景承淡淡一笑。“不如我来说你来听。” 韩清逸沉默不语。 “我很擅长辨别谎言,能在最短的时间甄别出一个人的真实和虚假,即便你不说话我一样也知道你做过什么或许在想什么,而且对此我乐此不疲,比如你……”景承稍微停顿了片刻。“你对你儿子即将举行的婚礼并不满意,确切说你是对他挑选的伴侣不满意,所以你千方百计想要阻止这段还未开始的婚姻,显然在这件事上你很无力,来警局前你刚和你儿子发生过争执,并且你还打了他一巴掌,到现在你还在为自己的冲动懊悔。” 我看见韩清逸表情中的惊愕,这还是她在审讯室中第一次有情绪的变化,显然景承轻而易举就戳中了她的软肋。 “当然,我要给你说的不是你儿子的婚事。”景承翻看一份档案慢慢递到她面前。“我看过你的档案,上面显示你是党员,你今天一直在和我们谈法律,那么你应该清楚,法律有明确的规定,党员应该是无神论者,为什么你会有其他的宗教信仰?” “我,我没有。” “你在说谎。”我笑了,因为韩清逸的反应符合一个说谎者所有的特征,前一刻她还信誓旦旦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而现在却忍不住去否认景承的话,只说明景承一语中的。 “你从进来到现在右手一直放在桌下,是因为不想让我们看见右手的抖动,你很清楚在审讯室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影响我们对你的判断,当然,你右手抖动不是害怕而是因为骨密度低于正常值。”景承抬手示意韩清逸不要说话。“我还知道你患有骨关节炎,并且已经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和工作,所以你已经提出工作调动并且得到批准,而调动的新职务是法院政策法律研究室科长。” “你,你怎么知道?”韩清逸大吃一惊。 “我告诉过你,我最擅长的就是看透别人的一切。”景承漫不经心浅笑。“我很难给你解释我是如何知道这些,而且也不是今天交谈的重点,我们还是回到之前关于宗教信仰的问题上。” 这一次韩清逸不再辨别,目光也不敢再与景承接触。 “你现在的小腿应该很酸痛,是因为在短时间内脚前掌用力导致小腿肌肉不断收缩疲劳,从而体内产生了大量的乳肌酸,导致腿部肌肉酸疼,你患有骨关节炎,相信医生告诉过你长时间攀爬台阶对你的病情不利,可你还是在昨天去登山,显然这不是一项对你身体有帮助的锻炼方式,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必须去,再加上你身上毛衣沾有香灰,所以我肯定你去的是寺庙。”景承说到这里又笑了笑。“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倒好,不顾自己病情和身体也要去烧香拜佛,求满天神佛阻止你儿子的婚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在这件事上我可以理解你,是的,你的担心没有错,你儿子挑选的伴侣并不是适合他。”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韩清逸张大嘴,表情充满震惊和惶恐。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偏头看向景承。“她,她信仰的宗教是佛教?!” “她是佛教徒。”景承点点头。“一个信奉佛教的人不会自诩为光明天使,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不是她?!”我大失所望。 “你现在还想和我交谈吗?”景承没有理会我,面带微笑问韩清逸。 “你想谈什么?”韩清逸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和强势,毕竟谁在景承面前都会无所适从。 “雪霁街女工遇害凶案、长宁高架孕妇死亡事件等等。”景承指着桌上的卷宗问。“你对这些事记得多少?” “你说的这些案件都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当时我刚进入法院,只对我经手的案子有了解,其他的事我的的确确是知道但并不了解,何况这么长时间谁还记得。”韩清逸已经开始合作。 “那就奇怪了,刚才让你看关于谷宝田等人的卷宗,同样也是二十多前的案子,为什么你却能记得那么清楚详细呢?”景承追问。 “其实你们今天问的这几件案子,在不久前,大约是两年前吧,已经有人询问过我。” “有人问过你?”我大吃一惊。“是谁?” “秦沈峰,警校的秦教授。” …… 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没想到秦沈峰竟然也找过韩清逸,而且从韩清逸回忆的时间来判定,秦沈峰向她咨询后没多久就遇害。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秦沈峰是被血月杀害,原因就是他在调查中发现了血月的破绽,可见我们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 “秦教授向你咨询了什么?”我连忙问。 “和你们问的差不多,他,他好像也在质疑我与这些案子有关,所以我记得那次会面很不愉快。” “后来呢?” “后来秦教授还找过我很多次,让我辨认一些人的照片。” “辨认照片?都是什么照片?” “法院开庭都会拍摄庭审照片备案,秦教授让我从那些照片中辨认经常会出现让我眼熟的人。” “他,他是什么意思?” “我问过秦教授,但他没有回答我,后来他还从我那里复印了一份参加庭审人员名单,然后他就没再来过。” 韩清逸离开的时候答应回去后立刻将十七名受害者的庭审记录以及参与庭审的人员名单发给我们。 回到审讯室我见到景承用指头在嘴唇边来回滑动:“你怎么想?” “我们可能调查错了方向。”景承说。 “我爸最初怀疑的也是韩清逸,至少我们现在的侦破方向是正确的。” “不,我们的专注点在法院内部人员的身上,可按照规定所有公审的案件,公民都具有旁听的资格。”景承摇摇头对我说。“所以秦沈峰才会从韩清逸那里拿走参与庭审人员名单,血月就隐藏在这些人中间。” “那就好办了,虽然所有公民都有权旁听,但必须出示身份证登记,血月如果在旁听者中,那么在这十七次庭审中都出现的人就是血月。” “秦沈峰应该从名单中找到了血月,所以才没有再回去找韩清逸。”景承眉头慢慢皱起,表情很困惑。 “我们距离血月越来越近,你还有什么疑虑?”我问。 “我总感觉这一次血月重新行凶没那么简单。”景承神情凝重。 “你有什么想法?” “血月受凯撒指使重新犯案,利用凶案现场来谋杀我记忆中的美好,目的呢?目的是什么?”景承喃喃自语。 “这还不简单,你之前不是已经分析出来,凯撒试图向我们证明自己的强大同时展示无所不能的力量,凯撒的目的是通过血月行凶来试图让我们畏惧。” “是的,这一次的凶案的的确确让我很震惊,我到现在也没有想出凯撒是如何做到这件事,那些记忆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如果凯撒真具有读取他人记忆的能力,那么我们面临的将会是一个无法打败的恶魔,但即便如此我也只是惊讶,如果说凯撒的目的是想让我们畏惧和害怕,显然凯撒并没有达到想要的目的。” “你这样一说还真是的,我们充其量只是惊讶,远远还没有达到对开始恐惧的程度。” “所以,所以接下来一定还有事情会发生。”景承忧心忡忡说。 “可是从血月行凶逻辑和行为特点来看,似乎又存在矛盾,最后一名受害者是杨莲芝,警方在她身上没有发现丢失的物品,血月没有取走死者物品说明会停止行凶。” “死亡从来都不是惩罚的最佳方式。”景承摇摇头对我说。“这是血月留在视频中的话,而这句话并不是说给戚微微听,血月是在传递给我们,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血月行凶的意图,但血月却突然停住犯案,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你是说,血月即便不再行凶依旧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靠死亡和血腥维持的敬畏是不长久也不牢固的,凯撒这样级别的恶魔不屑于表面的臣服,凯撒需要的是心甘情愿的尊重,可问题是凯撒是我们的宿敌,到底,到底凯撒会用什么方式来让我们去真正敬畏?” “你暂时还是别想太多,我爸的死至少证明我们现在调查的方向是对的,我们和他一样,已经抓到血月的尾巴,但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再让血月逍遥法外。” 景承默默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关于秦沈峰,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第五十四章割喉 景承关上门坐到我对面,他指头一直没有节律的敲击在膝盖上。 “你想问我什么?”很少见到景承犹豫不决的样子。 “你对秦沈峰是怎样的评价?”景承表情很认真。 “对我爸的评价?” “不,抛开你们父子关系,你是一名警察而秦沈峰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你对这个人有什么评价。”景承坐直身体问。 “出色、优秀、正直……”我眉头一皱。“不是,你,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在杜织云凶案时我调查过秦沈峰,这件事你后来也知道了,我和他有过唯一的接触是在警校那次,扪心自问他的确是一位顶级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你今天怎么了?”我发现景承言语一直吞吞吐吐。“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 “这本侧写笔记我已经看过了。”景承拿出秦沈峰在调查血月凶案时对其完成的心理画像笔记本。“我发现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最初秦沈峰对血月侧写的内容是,嫌犯为男性,年龄30-35岁,身高1.70-1.75之间,有稳定工作和经济收入,独居未婚,性格隐忍内向,寡言不善交际但对人和善谦逊……”景承一边给我读一边指着笔记本说。“你认为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啊,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我爸的侧写符合血月的心理和性格特征。” “你看看这里。”景承指着笔记本上一处地方。 我低头一看,在嫌犯性别上被画了一个红色的圈,旁边是三个问号。 “秦沈峰在质疑血月的性别。”景承说。 “血月凶案中唯一幸存者刘煜向警方描述过他遇袭前后的一些事,他自己很确定向他行凶的是一个女人,但当时专案组没有重视这条线索。”我解释。 “刘煜的档案和笔录我都看过,按照他的描述凶手的确应该是一名女性,但为什么专案组却坚持血月是男性呢?” “最初的凶案中,血月的行为模式并不是固定的,比如第一名受害者身上的刀伤多达几十处,但到了最后一名受害者时,只在颈部发现一道致命刀伤,这说明血月的行凶模式在不断进化和学习,可是凶案现场发现的线索表面很多事女性是无法单独完成,所以……” “所以警方忽略了刘煜提供的线索。” “你,你有不同的看法?” “我们换一种方式,现在你就是血月,记住,你是一个贪婪、自我陶醉并且严格遵循条理的凶手,你一次又一次犯案但警方却无法锁定你,这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景承指着我一本正经说。“现在你为了获取更大的满足,向警方提出一份带有羞辱性的契约,我就是和你订立契约的人,你会怎么写这份契约?” 景承的意思是让我替代到血月的角色中,我酝酿了很久对景承说:“如果你现在放弃追捕,在你有生之年我不会再犯案。” “对,这才是正确的契约内容。” “正确?”我一头雾水。“难道血月向严烈提出的契约不正确?” “血月提出的这份契约具有挑衅和蔑视,血月认为自己高高在上,如同俯视凡人的天使,那么血月的心理应该是一种高傲的施舍,一个认为自己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天使是不会喋喋不休的,这无法突显自己的神圣和高贵。”景承指着证物袋中的血月契约说。“这份契约上全文多达500字。” “血月写的太多了?”我有些迷惑。 “你再看看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嫌犯应该是惜字如金的人,这源于其性格的内敛和沉默寡言,这些性格会反应在凶犯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书写的格式和内容。” “你,你该不会是想说,这份契约不是血月写的吧?!”我大吃一惊。 “不,的的确确是血月写的。”景承摇摇头继续说。“但这份契约却和秦沈峰的侧写产生了矛盾,而且还不止这一点。” “还有什么?” “秦沈峰指出契约中一共出现十一个我字,这表明血月极端自我,但实际上还有另一种更准确的解读。” “另一种解读?” “第一人称书信方式带有明显的个人性格特征,血月是在展现自己,而在性别区分中,用展现来引起他人注意的方式多发生在女性身上,同时女性在书写中会带有感性,内容里会出现大量修饰性词语,而男性更注重内容核心,所以你写的契约和血月明明表达相同的意思,但字数却相差很多。” “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想说血月其实是一个女人,这一点我们已经确定了,血月并不是一个人,可当年血月凶案的专案组却没有意识到这个细节,这是一起协同作案的案件。” “你还是没有明白。”景承默默叹息一声。 “还有什么?” “这是第一个受害者的档案,陈先海,男,26岁,尸检报告中指出死者身上多达几十处刀伤,并且刀伤的位置分布尸体各处,凶手的行凶手法野蛮直接,从创口深度以及力度看,死者是在平躺的情况下被刺杀。”景承清理干净桌子让我躺上去,他拿起笔模拟凶手行凶时候的过程,笔尖的墨汁沾染在我身上,分部的区域和位置与凶案照片大致相同。“凶手有无法抑制的暴戾和攻击欲,凶手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泄愤。” “然后呢?”我躺在桌上问。 这时刚好陆雨晴和苏锦走进来,看见桌上的我和拿着笔的景承,显然有些惊诧:“你们在干什么?” 景承把手里的笔递给苏锦:“杀了他。” “啊?!” “你现在就是血月,而你面前的是被你抓获的目标,你什么都不要想,记住,什么都不要想,你会怎么杀了他。”景承解释。 苏锦愣了一下,接过笔对着我胸口的位置一次又一次刺入。 “你看出有什么不同了吗?”景承叫停苏锦和我对视。 我低头看见胸口衣服被笔尖墨汁染黑了一大片:“行凶的不是女性凶手而是男性。” “你说的很接近了,男性更具有破坏力,对于男性凶犯来说只有毁灭才是真正的死亡,但女性凶犯却表现的务实和理性。”景承指着我胸口说。“女性凶犯会反复刺杀同一处要害,而男性却是毫无目的和章法的行凶,虽然都是杀人但女性凶犯追求的是结果,而男性凶犯却需要从行凶的过程中获取满足感。” “你们怎么突然讨论起凶手性别了?”陆雨晴疑惑不解问。 “我想纠正你们的一个错误。”景承回答。 “错误?什么错误?” 景承又拿出几份档案:“这是第二到第八个受害者的尸检报告,遇害的方式和陈先海相同,在尸体上发现多处刀伤,你们好好看看里面的尸检照片,有什么发现吗?” 这些档案和照片还有报告我们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我们对景承摇头。 “你们看看刀伤的数量。”景承提示。 我把照片按照遇害时间摆放在桌上,经过景承的提示还真发现,遇害时间越往后的受害者尸体上的刀伤越少。 “我们请教过当年负责血月凶案尸检的乔明川法医,对于这个情况乔老解释说是凶手的行凶模式不断进化造成的,而且这一点秦教授也在侧写中单独提到过,血月通过不断的杀人来完善和学习。”陆雨晴说。 “杀人不需要学习。”景承意味深长笑了笑,手指着我身上各处要害。“杀戮是每个人内心最原始的能力,就比如你们都知道如何去杀一只鸡,即便没有人去教但你们都会,这就是本能,血月真正在进化的是精神和心理,通过这些凶案照片就能看出血月的转变。” “有什么转变?”我们异口同声问。 景承走到陆雨晴身后,撩起她的长发把笔从她脖子上划过:“从第九个受害者开始,血月的行凶方式趋于固定,每个受害者的致命伤都只有一处,全都是被割开颈总动脉大量出血而死。” “尸检报告我分析过,到最后血月血月行凶变的果断准确。”陆雨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好奇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刚才说过杀戮是最原始的本能,在这一点上不需要去学习和进化,血月行凶的模式事实上并没有改变。”景承再次在陆雨晴脖子上重复切割的动作。“这种杀人方式在古罗马刑法中被称之为割喉,几乎所有古老的刑法里都有这种死刑。” “对啊,血月本来就是按照古罗马刑法的准则在行凶。” “血月行凶的准则和所采用的行凶方式是两回事,事实上你们错误理解了血月这个杀人方式的真正含义。”景承从陆雨晴身后探出头。“我现在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认为割喉这种方式残忍吗?” “当然残忍了,任何剥夺生命的方式都残忍。”苏锦说。 景承却突然笑了:“不,我要告诉你们的或许和你们的认知有些出入,割喉这种行为其实并不残忍,相反这是一种仁慈的表现。” 第五十五章神秘照片 我们目瞪口呆看着景承,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杀人怎么会有仁慈的?” “你理解错了他的话,不是杀人仁慈而是割喉这种方式是仁慈的。”景承不慌不忙对我们说。“刑法中的死刑都是有根源的,所有死刑的目的除了惩罚之外还有给予受刑人痛苦的目的,唯独割喉不是。” “为什么?”苏锦吃惊问。 “割喉这种行为最早并不是死刑的一种,而是人类祖先在繁衍生存过程中对生命的一种尊重,祖先获取食物最初的方式是狩猎,靠剥夺另一种生命来延续自己生命,这里凸显了生命的珍贵,因此祖先在获取猎物时会带着谦卑的心,为了减少猎物的痛苦会对其割喉,这是一种对生命尊重的方式。” “你是说在血月心目中,这些受害者都是猎物?”我问。 “不,当然不,血月的自发正义让其认为自己在惩罚罪恶,这些受害者都是罪人。” “那为什么还要用割喉的方式?血月不应该对罪人展现出仁慈啊?”陆雨晴满脸疑惑。 “人的心理行为是无法受到刻意抑制的,血月只是展现出了本性。”景承解释。 “血月的本性是仁慈的?”我声音充满质疑。 “不。”景承摇摇头笑容依旧深邃。“割喉的行为最初是由女性来完成。” “哦,我懂了,之前的受害者是男性凶犯杀死的,但从第九个受害者开始行凶的人变成了女性。”我恍然大悟。 “你还是不懂。”景承还是在摇头,很认真反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之前是男性凶犯杀人,但到后来又变成女性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 “男性凶犯表现出无法抑制的暴力和攻击欲望,他通过杀戮的过程获取满足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受害者尸体上发现刀伤在不断减少,唯一的解释是男性凶犯的暴力杀戮在减轻,你们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吗?”景承继续反问。 “不会,你也说过精神变态的怪物心理行为是固定的,正因为固定才导致这些怪物并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邪恶,如果杀戮过程能让其获取满足感,那么暴力杀戮只会增加而不是减少。”我回答。 “你说的没错,那么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从第九个受害者开始,男性凶犯突然停止了行凶,他无法靠杀戮继续获取满足感,那他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来获取?”景承来回看看我们说。“你们认为血月凶案是两名凶犯协同作案,那么第九个受害者开始明显凶手表现出女性特征,难道凶手在行凶的时候,男性凶犯就在旁边观看不参与?” “你说的这个我们还真没有想过。”苏锦说。 “等等,你刚才说我们认为血月凶案是两名凶犯协同作案,认为?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我瞪大眼睛问。 “血月有身份识别障碍,这属于严重的精神疾病,血月从普通杀人狂到蜕变成光明天使是需要时间的,血月行凶的那五年时间就是蜕变的过程,血月真正在学习进化的不是杀人方式,而是如此成为一名光明天使。”景承慢慢从陆雨晴身后走了回来,指着桌上凶案照片说。“刀伤逐渐减少的原因是血月的心理行为发生了转变,从最初的暴戾杀戮改变成仁慈的割喉,原因很简单,最开始的血月还在摸索如何蜕变,渐渐在杀戮中血月坚信自己成为光明天使。” “我,我还是不明白。”我皱起眉头。 “光明天使不管在堕落前后都代表了正义和光明,这位天使拥有堕天使唯一没有的特性,那就是仁慈,血月在模仿光明天使的一切,所以血月的行凶方式到中后期会采用割喉。”景承坐到椅子上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我要纠正你们的地方,血月并不是两个凶犯,而是一名凶犯!” 我们再次震惊的愣住。 “我知道你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景承显然意料到,淡淡一笑说。“血月是一名男性,在行凶过程中不断向光明天使去蜕变,要知道光明天使本身就是女性,所以在中后期的凶案里血月会展现出女性特点,血月不但模糊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还模糊了自己的性别。” “就,就是说,血月之前是以男性出现,后来变成女性?!” “当年负责追查血月凶案的专案组也在这点上被混淆,认为女性是无法单独实施行凶,因此忽略了刘煜提供的线索,同时血月因为在连环凶案中展现出两种不同性别特征,也误导了警方的判断和调查方向。” “这么看来我爸对血月的侧写是正确的。”我喃喃自语。 “我想说的正是这一点。”景承指着秦沈峰侧写笔记本上拿出在性别上画红圈的地方。“我很奇怪秦沈峰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都说了警方被误导。”苏锦说。“也难怪秦教授会疏忽。” “谁都有可能疏忽,但我不相信秦沈峰会犯这样的错误,我能想到这一点,秦沈峰追查血月长达五年之久,以秦沈峰的能力不可能觉察不到。”景承意味深长说。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发现景承话中有话。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景承抹了一把嘴,犹豫不决半天后对我说。“我对你说过,我和你对于凯撒来说具有唯一性,那么就意味着我和你与凯撒是有交集的,我把自己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排查了一遍,结果让我很惊讶。” “结果是什么?”我追问。 “秦沈峰是最像凯撒的人。” “你!”我霍然从桌上爬起来,大声气愤质问。“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怀疑过秦沈峰,他是最符合凯撒特征的人。”景承身子向后靠,生怕被我抓到。“如果不是因为秦沈峰遇害,我真的怀疑他就是凯撒。”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爸的?” “从你来找我开始,我不相信凯撒会随随便便挑选一个人,所以我坚信你和凯撒有交集,然后我发现你父亲竟然也是犯罪心理专家。”景承开诚布公说。“还记得警校我们和秦沈峰在教室那场交锋吗?” “记得。”我点点头。 “扪心自问能向秦沈峰那样做出精准心理分析的人凤毛麟角,我能想到的不超过十个人,所以那时我就有一个大胆的猜想,秦沈峰会不会就是凯撒。” “就因为你和我爸一次见面,你就能回忆他是凯撒?” “还有你潜意识中那座记忆监狱,那需要强大的精神控制力才能完成,事实上连我都没有把握能做到,我判断凯撒的方式其实很简单,比我强大的人都有可能是凯撒,可偏偏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当局者迷,你知道越多反而对你越不好,但没过多久秦沈峰遇害推翻了我的猜想。”景承声音从透着歉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凝重。“所以我很好奇,一个心理分析和逻辑推理能力都超过我的人,为什么会忽略掉血月凶案中如此明显的线索。” “如果我爸没有遇害的话,我猜你一定会认为他是故意隐瞒。”我太了解景承。 “是的。”景承很坦诚的点头。“当年专案组一直被误导,而在专案组中起决定性因素的就是秦沈峰,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警方只能通过他的侧写来甄别血月,如果误导警方的就是秦沈峰,那么不管用多久时间警方也永远抓不到血月。” “秦,秦教授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应血月契约的人是严烈。”景承把证物袋中的契约原件推到我们面前。“可真正让严烈最终妥协的却并不是血月,而是秦沈峰告诉严烈他对血月的判定,秦沈峰事实上湮灭了严烈最后的坚持和希望,从而才有了这份契约的存在。” “你是说真正妥协的第一个人其实是秦教授?!”陆雨晴大吃一惊。 “不,不是妥协,他对血月最初的侧写是完全正确的,如果按照侧写的内容一直追捕,我相信血月早应该被抓获,但秦沈峰却选择了放弃,可他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这是因为有人误导了秦沈峰,而且还是一个让秦沈峰极为信任的人。”景承摇摇头对我们说。“就是因为这个人让秦沈峰的判断出现严重偏差。” “你是不是已经发现这个人?”我连忙追问。 “以秦沈峰的分析和判断力,想要左右他思维的人少之又少,唯一的解释这个人对秦沈峰很特别,我逐一分析过所有符合条件的人但始终找不出这个人。”景承指着侧写笔记继续说。“秦沈峰后来在性别这里用红笔标注,说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试图去纠正。” “血月的性别能说明什么?”苏锦疑惑不解。 “性别只是其中一点,旁边被红笔圈起的照片两字才是关键。”景承的手指移到另一处红圈。“我翻找过他的整本侧写笔记,都没有发现关于照片的记录,我猜想照片是秦沈峰后来调查中发现的,这张照片让秦沈峰触及到了真相,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张神秘的照片。” 第五十六章迷惑性职业 第二天一早警员送来从韩清逸那里得到的庭审人员名单,我们经过交叉对比结果让我们大失所望。 所有参与过十七名受害者庭审人员中竟然没有相同的人。 “会不会血月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参加庭审?”苏锦一筹莫展说。 “不会。”景承放下手中名单摇头。“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很正确,血月属于潜行者,具有刺客型特点的精神变态,在实施行凶先血月会跟踪并且了解目标,而庭审就是行凶计划的第一个环节。” “可所有参与庭审的旁听者都必须登记,如果血月就在其中的话应该有记录才对啊。”陆雨晴说。 “等等。”我沉默了片刻一本正经说。“这里有一个细节,什么样的人会参与庭审旁听呢?” “按照法院条规,除了未成年人和精神病以及醉酒的人,只要出示合法身份证都被允许参加庭审。”苏锦在旁边说。“一般来讲参加庭审的都是辩护双方的家属或者朋友,还有一些对案件本身毕竟有兴趣的人。” “十七名受害者相互之间并没有关联,那么就排除了辩护双方家属和朋友的可能,剩下的就是对案件有兴趣的人。”我揉了揉额头说。“普通人不会关注法院的庭审,那么血月又是如何获取这些案件的资料?” 好久没听到景承的声音,我转头看见他还捧着秦沈峰那本侧写笔记。 “你在想什么?”苏锦问。 “秦沈峰在质疑血月的性别,他应该在调查中发现血月的性别转变源于心理扭曲,可为什么他要在照片两个字上画上红圈?”景承低声回答。 “赫部长交给我们的血月档案中照片有很多,基本上全是凶案现场的照片,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和我爸这本笔记放在一起的是庭审照片。”我在凌乱的办公室里找出照片放在桌上。“我仔细看过,全都是十七名受害者在接受庭审时的照片。” “韩清逸说过秦教授向她要走庭审名单和照片后就再没去过,难道秦教授就是从这些照片中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陆雨晴问。 “无名女尸的身份调查有结果了吗?”景承突然抬头问。 “没有,无名女尸指纹被破坏无法从数据库中核对身份,目前警员正在通过最近失踪人口进行调查但进展很缓慢。”苏锦摇摇头。 “先别管照片的事。”景承头转向陆雨晴。“最近的凶案是由你负责尸检,在尸体上有没有发现相同的东西?” “相同的东西……”陆雨晴思索半天。“尸检过程中还真没有这方面的发现,不过鉴证科那边的化验报告显示,从尸体皮肤表层提取到纸纤维,经过对比所有死者尸体上都有这种纸纤维。” “血月是用纸盒来装运尸块。”景承若有所思说。“这就是为什么血月会对每一个受害者都放血的原因,血迹会渗透纸盒引发意外,可一般情况下凶手很少会采用纸盒来运尸,既不方便也不安全,为什么血月偏偏要用纸盒呢?” “这个我们还真没想过。”我想了想回答。“也许血月能接触到大量纸箱,所以才选用这种运尸方法。”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血月的职业?”景承继续问。 “职业?” “从血月心理画像看,他有稳定的职业和经济收入,但这里面却反应出一个问题,什么职业会接触到大量的纸箱呢?” “这个范围就太大了,很多职业都能接触到纸箱。” “不,范围还能缩小。”景承沉稳说。 “怎么缩小?”我问。 “第一起凶案的死者是陆黎川。”景承一边说一边找出凶案档案。“他的尸体是在墓地被发现,死前被斩首肢解,而行凶的地点是桑影同的家……” “然后呢?”我见景承久久看着档案一言不发,连忙追问。 “地图,我要地图!”景承大声说。 苏锦找来地图平铺在桌上,景承拿笔在桑影同家和墓地之间做上标记,并且用一条线相连。 “第一凶案现场距离发现死者的墓地相距一百多公里。”景承看着地图自言自语。“血月在杀掉陆黎川后放干净他的血,然后再将其运送到墓地摆放造型,这个过程充满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任何细小的意外和变故都有可能暴露血月,为什么他就不担心呢?” “你这么说还真是的,从发现陆黎川尸体的时间推算,血月是晚上运尸到墓地,而这段路程中有两个警方临时检查点,也就是说血月很有可能在警方抽查中被发现。” “刺客型精神变态不会盲目和冒进,只会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行动,那么就说明血月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会被警方抽查,可见血月的职业具有很强的迷惑性。”景承目不转睛看着地图说。 “迷惑性?”陆雨晴有些茫然。“迷惑性职业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我们去哪儿吃的饭?”景承答非所问。 “路边的面馆啊。” “你们都点的什么面?” “我要的炸酱面,苏锦和文彬要的煎蛋面,你什么都没点,你,你突然问这个干嘛?”陆雨晴一头雾水。 “你们经常去那家面馆吗?”景承继续问。 “是啊,警局附近就这家面馆最好吃。”苏锦点点头。 “这么说你们是常客?”景承很认真问。 “废话,每天下班都那么晚,除了那家面馆还能吃什么。”我无奈的笑了笑。 “你们知道那家面馆厨师长什么样吗?”景承来回看看我们。 “厨师?”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相互对视。“我们去吃面的,谁会留意厨师长什么样。” “你们每天吃的面都是同一个人做的,但你们却从来不留意过这个人的样子,他明明一直都在那里可你们却看不见。”景承说完拿起一张白纸撕碎,手一扬扔到窗外。“明天这些纸屑就会消失,但你们并不会去在意为什么会消失,因为在你们意识中有人会去清扫,可是你们并不知道清洁的人是谁,像这样的职业太多,就是因为太普通寻常而且天天都会出现,非但没让身边的人注意反而会被忽略,这就是迷惑性职业。” 我恍然大悟:“血月的职业也在其中。” “我们来梳理一下,血月旧案中的尸检报告里并没有关于纸纤维的发现,而在最近的凶案中,所有受害者尸体上都发现纸纤维,这说明血月所采用的运尸方式并不是一成不变,可以证明血月的职业发生过改变。”景承在办公室来回走了几步。“去墓地都是什么人?” “去扫墓和缅怀亡者的家属。”我回答。 “会带什么东西去扫墓呢?”景承继续问。 “花或者食物还有死者生前喜欢的某样东西等等。”苏锦说。 “可血月带去墓地的又是什么?是一个装有尸体的纸箱,我去墓地的凶案现场勘查过,有上山的公路能让血月开车直接到达弃尸地点,但下车后有一段大约五分钟的步行距离,在这段距离中血月需要带着纸箱前往长椅,他的举动明显和其他扫墓的人截然不同,可为什么他就不担心被别人注意呢?” “血月的职业让其即便出现在墓地也不会被人留意。”我皱眉思索但还是不得其解。“我还真想不出什么职业会这样特殊。” “然后是桑影同,她的家距离海边就更远。”景承又在地图上标示出位置。“她的尸体被完全肢解,弃尸时间虽然是晚上,但弃尸地点距离海边住宅区很近,血月无法开车去沙滩所以他的车一定会停在住宅区的停车库,然后再把装有尸体的纸箱搬运到沙滩。” “桑影同的体重是53公斤,不管血月的职业再具有迷惑性,他如果携带53公斤重的纸箱去沙滩都会被注意,这说明桑影同的尸体被肢解后装在好几个纸箱中,血月至少不止一次来回从车里搬运过尸体。”陆雨晴说。 “可血月竟然没有被发现,你们不认为很不正常吗?”景承抬头看我们。 “这个问题在调查中我们也留意过,住宅区的停车库有监控,我们调取了案发当日的监控视频,出入车库的车辆大多是外来度假和旅行社的车,我们都进行过排查但并没有可疑,不过从住宅区到沙滩是没有监控的。” “血月异常的谨慎,我不认为他会把车停在监控能拍摄到的地方,所以我推测血月并没有把车停入停车库。”我说。 “那就更有意思,什么样的人才能随便停车而不被注意呢。”景承面色凝重。“何况血月不止一次往返车和沙滩之间搬运尸体,再加上掩埋尸体和完成沙堡,血月至少需要4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血月的职业一定普通到每个人都习以为常。” 第五十七章 景承在秦沈峰对血月侧写的基础上继续完善,摆放在桌上的是无名女尸的档案,景承又在地图上标示出位置。 “无名女尸的弃尸地点在南溪湿地,这个地方去的人很少所以这起凶案没有参考性,我要说的是杨莲芝的案子。”景承慢慢坐到椅子上。“她的尸体是在动漫展被发现,但遇害地点是我的家,这是最近发生的凶案中让我最疑惑的一起。” “你是说杨莲芝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变形金刚模型中?”我问。 “是的。”景承点点头沉稳说。“选择在我家行凶是为了迫使我重新回到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但我的家距离动漫展区相聚三百多公里,即便血月的职业再具有迷惑性,他也不可能将杨莲芝被肢解的尸体放入变形金刚模型中。” “这个问题我们也讨论过,关于血月是如何做到这一点还真是个谜。”苏锦说。 “你们可能对那个变形金刚模型还不了解,那是限量版模型,整个模型全是手工打造价值昂贵,因此整个运输和参展过程都有专门的人看管,血月别说把肢解的尸体放进去,就是单独接触都不可能。”景承揉了揉太阳穴说。“而且模型是在动漫展区现场进行的组装,说明在组装之间尸体已经在模型里面,可我翻查过这个模型的运输记录,在组装前并没有被打开过。” “血月到底是通过什么办法做到的呢?”苏锦焦头烂额。 “职业,还是和血月的职业有关。”景承声音肯定。“是血月的职业缘故,让他有机会能单独接触到变形金刚模型。” “迷惑性职业种类太多,但能接触到如此珍贵模型的就实在不知道是什么。”陆雨晴长叹一口气。 “其实通过这件事能反应出另一个问题。”我若有所思说。 “什么问题?”苏锦问。 ……罪犯性格内敛、谨慎、稳重和擅于自我控制,有稳定的工作并且能为其带来一定范围内的权力,而这种权力具有权威和公信力,因此血月应该是一名从事文职的公务员,由此推断血月年龄应该在30-35岁之间,未婚、独居长期接触和律法相关的事情…… 我背出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内容。 “你们没发现血月在沉寂十几年后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吗?” “血月当然发生了改变,他之前只是普通的精神变态杀人狂,现在已经恶化到无法辨识自己身份。”陆雨晴说。 “不,不是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我摇摇头说。“是职业的改变,我爸分析出血月是一名公务员,长期接触和律法有关的事,并且在一定范围内具有权威性和公信力,那么说明血月的职业并不具有迷惑性,相反血月在初期的职业是有很高的辨识度。” “他说的没错。”景承点点头,“这一点其实从血月旧案的受害者身上就能体现。” “旧案那些受害者的尸检报告我都研究过,和血月的职业有什么关系?”陆雨晴问。 景承找出旧案档案:“这是第一个受害者陈先海的尸检报告,里面记录死者身上刀伤多达几十处,并且深浅不一分布毫无规律,如此凌乱的刀伤说明是凶手在短时间来完成,这是一种泄愤行为,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出去,因此这个过程是没有章法和规律的,整个行凶的过程处于一种机械性的重复,血月在当时大脑会出现短暂的空白,他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也不会思考,但你们知道这个过程是如何结束的吗?” “受害者被杀死?!”苏锦试图着问。 “杀掉受害者只需要一刀就够了,几十处刀伤说明血月所期望达到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死亡。”景承摇头。 “那怎么样才算结束?”陆雨晴好奇问。 “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是不会考虑后果和控制自己行为的,陈先海尸体上虽然有几十处刀伤,但血月刺中他第一刀的位置在这里。” “左肩?”陆雨晴看着景承手指的位置有些吃惊。“陈先海的尸检报告中证实他死因是多处内脏破裂和失血过多,但因为刀伤太多无法证实第一刀的位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力度,报告中有关于所有刀伤位置和深浅的记录,左肩的刀伤是所有伤口中最深的。”景承脱口而出。 “你刚才不是说血月在行凶的时候是没有思考的,那么每一刀的力度他也不会去刻意去把控,也就是说刀伤的深浅完全没有规律,你凭什么认为最深的刀伤就是第一刀?”苏锦提出质疑。 “这个和思考没有关系,而是本能,每个人的本能。”景承笑了笑回答。“两个发生争执大打出手的人,最开始总是拼尽全力想要打到对方,因此一上来会全力以赴用上所有气力,直至一方被打倒,但在这个过程中随着体力的消耗,击打的力度也会衰减。” “所以血月第一刀刺入的最深。”我反应过来。 “尸检报告中对伤口深度的测量就能说明血月刺入的顺序,很明显这些刀伤在逐渐的减轻,而根据刀伤深度的衰减就能判断出血月的体力情况。”景承指着尸检报告说。“不光是陈先海的,在血月采用割喉方式之前的八个受害者尸检报告就能表面血月的体力并不好,到后期因为体力透支导致血月手抖,所以死者尸体上有些伤口会出现切面扩大的情况。” “这,这能说明什么?”苏锦一头雾水。 景承指了指自己头:“血月用脑的时间远远多于用手,他的体力情况能说明血月之前从事的是脑力职业。” “血月旧案中所有受害者尸体中都发现有麻醉剂残留,血月对自己的力量并没有把握,必须借助麻醉剂来控制受害者,但这一点去没有在最近的凶案中出现过,说明血月的体力加强了。”我在旁边补充。 “血月的职业发生了改变,从之前的脑力职业变成了体力职业。”景承点点头。“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精神变态的怪物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固定性,他们不会被身边的事或人去影响,一成不变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血月的改变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原先的行为模式受到影响和严重的危险,迫使血月不得不通过改变来保护自己。” “血月一直都没有露出过破绽,警方当年追捕了五年之久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血月感知到的危险又是什么?”苏锦大为不解。 “是这个。”景承指着桌子秦沈峰的侧写笔记。“秦沈峰其实已经勾画出血月的轮廓,如果按照侧写去甄别相信血月迟早都会被发现,血月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才会提出契约,当然,这份契约并不是血月的主意。” “凯撒!” “对,是凯撒。”景承深吸一口气。“凯撒看穿了严烈的道德底线,知道严烈为了防止悲剧的发生会投鼠忌器,同时凯撒有清楚血月继续犯案会被秦沈峰锁定,凯撒在保护血月并且利用了严烈的无奈。” “如,如果严处长没有答应契约……” “是的,即便严烈不答应契约,血月也不会再继续行凶。”景承叹息一声。“这是一个陷阱,而且还是一个严烈和秦沈峰都没有觉察到的陷阱,凯撒不但握住了警方的把柄还保护了血月。” “凯撒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陆雨晴问。 “血月杀人只是能制造恐怖,但那份契约却能引发混乱和恐慌,凯撒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颠覆现在的法律秩序,而一直在阻止凯撒的就是警方,一旦警方失去公信力那么法律的权威性就会崩塌。”景承面色凝重。“你们想一想,如果民众不再相信和认可法律将会是怎样的情况。” “可已经过去十几年,为什么凯撒到现在都没有公布这份契约?”苏锦问。 “愤怒!民众的愤怒!”景承不假思索回答。“我不能去评价严烈的对错,毕竟他的的确确拯救了很多生命,但在契约这件事上,他的愚蠢将会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被欺骗更愤怒的事,而且被欺骗的时间越久愤怒越大,凯撒在酝酿一场风暴,一场让警方颜面扫地的风暴,最麻烦的是,凯撒已经做到了。” 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警员站在门口找我。 “秦队,刚才医院打来电话,有一名病人想见您。” “医院?”我一怔。“谁想见我?” “打电话来的是一位医生,说病人不能说话让他代为转告,想见您的人叫戚微微。” “……”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怎么也没想到戚微微居然想见我。“有说什么事吗?” “具体的没说,好像医生也不太清楚,只说……”警员想了想说。“只说她知道了真相,好像和什么契约有关。” …… 第五十八章不期而遇 我和景承赶往医院,在病房外的长廊上竟然看见了赫楚雄,我和景承都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戚微微被安排在单人病房,临来时我看见在走廊上负责警戒的便衣和警员,赫楚雄应该对戚微微的病房实施了暂时隔离,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 “赫部长,您怎么也在这里?”我走上前问。 “两天前我收到这个。”赫楚雄从身上拿出一封信递给我们。“里面提到了严烈和血月私下达成的那份契约,并要求我前来见戚微微。” “知道这份契约的人只有血月和凯撒,可为什么要让您见戚微微呢?”我疑惑不解。 赫楚雄看看手表:“距离三个月限期只剩下五天,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了吗?” “案件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血月不单纯是在行凶。”我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景承,声音透着无力向赫楚雄汇报。“血月在重现景承儿时的一些记忆片段,并且用凶案现场的方式展现出来。” “什么?!”赫楚雄的反应和我们当初一样吃惊。“重现记忆片段?” “我不知道血月,不,是凯撒,我不知道凯撒是如何做到的,关于那些记忆和经历我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知道,但凯撒却做到了,我不清楚凯撒是真的读取了我的记忆还是用了其他的办法。” 赫楚雄剑眉紧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景承和赫楚雄对视。“如果凯撒真的能读取我的记忆,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们面对的将是一个永远无法打败的恶魔。” “你这是消极的妥协!”赫楚雄义正言辞呵斥,他大声的指责引起负责警戒的警员注意,赫楚雄来回看看走廊压低声音。“我们是抵御罪恶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如果连我们都放弃那么还有谁会相信正义。” “放弃?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景承把手插在衣兜里面不改色回答。“凯撒对于你来说是一名穷凶极恶的罪犯,但对于我并没有那么复杂,凯撒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既然凯撒想当恶魔,那么我要做的就是送他回地狱,至于想要放弃的那个人是你。” “我?”赫楚雄眉头皱的更紧。 “还剩下五天时间,限期到了以后你打算做什么?”景承反问。 “我在这里等你们就是为了告诉一件事。”赫楚雄走到窗边想去点烟,应该是意识到这里是医院,默默从嘴角把烟拿下。“知道血月契约的只有我们三个人,我要你们忘掉契约这件事。” “忘掉?”我疑惑不解。 “严烈告诉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忘掉,这是命令!”赫楚雄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在五天后我将讲述另一个契约版本。”赫楚雄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说。“当年是我做出错误的决定,瞒着专案组其他成员擅自答应了血月提出的条件,为了兑现契约我让严烈和秦沈峰调职并且解散专案组。” “赫部……” “听我说完。”赫楚雄抬手打断我。“论私人情感,我也应该为严烈和沈峰做一些事,当年他们为了保全我故意将我排除在外,他们两人默默承受了十几年的煎熬,而我却浑然不知以为是兄弟情义疏远,我有愧这两位肝胆相照的朋友,现在他们都相继去世,死者为大,我要保全他们的名声,论公,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警方的污点必须有人来承担责任。” “高风亮节?还是想要表现你的大公无私?”景承直视赫楚雄。“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不但自私而且愚蠢?” “景承!”我试图提醒他是在和谁说话,我知道景承从不畏惧权威,他不会因为赫楚雄的身份注意自己言行,但如果没有赫楚雄一次又一次的袒护,他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怎么?你认为我说的不对?”景承看了我一眼,目光又移到赫楚雄身上。“如果你想成为凯撒的帮凶,那么你尽管去做你想好的事。” “帮凶?”赫楚雄一脸茫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烈为什么要答应血月的契约?是因为他消极还是甘愿妥协?”景承咄咄逼人说。“是的,严烈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他答应了恶魔的契约,却不知道恶魔的承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严烈牺牲自己的前途和声望甚至最后搭上性命来确保契约的实施,严烈笨吗?不,他不笨,他只是无奈和力不从心,他知道自己无法抓到那个随时可以去杀人的变态怪物,所以他决定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那就是在他有生之年拯救更多的生命。” “你说的这些话他也对我说过。”赫楚雄指着我对景承说。“ 好,很好,你们现在越来越像同一个人,语气、态度还有思想都吻合的让我惊讶,从我个人角度来讲,你们是在教唆我犯错,从你们职务层面讲,你们是在妨碍司法公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你想干什么!”景承声音压过赫楚雄。“引咎辞职?你不是在承担责任而是推卸责任,你这样的做法会让局面失控的。” “赫部长,我和您也谈过这件事,严叔和我爸在答应血月契约这件事犯了违反原则性的错误,一旦这件事公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民众不会再信任向罪犯妥协的警方,而罪犯也不会在畏惧能谈条件的警察,在任何时候秩序不能乱,警方的威信不能有任何瑕疵。”我在旁边冷静说。 “你身上穿着警服,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职责和使命,警服的威信不是靠和罪犯达成契约来维系的。”赫楚雄大义凛然反驳。 “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不过上次和您谈到血月契约,当时我做出了错误的分析。” “什么地方错了?”赫楚雄吃惊问。 “您想通过引咎辞职来承担责任,主要是因为担心血月会公布了契约内容导致警方陷入被动,一旦契约被公布,民众不但会质疑警方而且还会认为警方故意隐瞒,这将会是关系到整个公安系统的丑闻。” “是的,我的确是这样想到。”赫楚雄点点头。“可你说过,血月要的是征服,还有什么比一名罪犯征服警察更有成就感,所以血月才会安分守己了十几年,可如今这份契约限期已到,血月需要从其他人那里继续获得征服的成就感,所以血月不会公开契约内容。” “血月当然不会公开。”景承在旁边冷冷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副部长的。” “如果不是他包庇袒护,你现在还是一名在逃通缉犯,你怎么不分好歹见谁咬谁。”我呵斥景承,认为他不该这样对赫楚雄说话。 “你以为你就能好到哪儿去?”景承指着我反驳。“他想要引咎辞职,你居然没有阻止,还答应他什么三个月限期破案,你知不知道他这样的做法有怎样后果?” “有,有什么后果?”我愣了一下。 “血月通过契约获取满足和成就感,但真正提供契约的人是凯撒,凯撒!”景承一边来回走一边大声说。“凯撒是什么?恶魔!统御着那些穷凶极恶怪物的恶魔!他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满足,凯撒最终的目的是颠覆秩序,契约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凯撒精心准备好的陷阱,而严烈和秦沈峰早在十几年前就掉入陷阱中,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凯撒至今没有公布契约?” “你说过凯撒在酝酿一场风暴,而这场风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强烈,凯撒在等待事态的发酵,时间越久越有利。”我回答。 “没有那么复杂其实很简单。”景承停到赫楚雄面前。“血月和凯撒都是罪犯,民众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相信一名罪犯说的话,民众会根深蒂固的坚信正义的力量远比邪恶要强大,所以罪犯会千方百计诋毁和破坏维持正义的警方。”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单凭血月和凯撒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说服力,那份契约也颠覆不了任何事。”我恍然大悟。 “民众并不是愚蠢的,也会认真去分析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即便大多数人相信警方,但还是会有一部分民众会相信契约的存在。”赫楚雄说。 “是的,是会有一部分人相信契约,但问题是签订契约的是严烈,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员,从道德高度上讲,他答应这份契约是没有任何私心的,相反他选择牺牲自己来拯救更多的生命,民众反而会认为严烈的伟大相反会更加憎恨和厌恶罪犯,这显然不是凯撒想要的结果。” 景承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的头,目光坚毅的看着赫楚雄。 “这是一个能读取我记忆的恶魔,意味着凯撒能轻而易举获取别人的想法,十几年前凯撒看穿了严烈的道德底线,十几年后凯撒也能看穿你的打算,你和严烈不同,他顶多是一名普通的警察,而你呢……”景承的手指向赫楚雄肩膀上的警衔。“你代表着整个警方,你的一言一行已经不是个人行为而是所有警察的旗帜,凯撒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人站出来承认血月契约,承认警方向罪犯妥协的秘密,你认为谁比较适合呢?” 赫楚雄慢慢张开嘴:“原来我也在这个陷阱之中……” “对,你才是凯撒挑选好的那个人!”景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你引咎辞职势必要公布契约,你不是在承担责任而是帮凯撒制造一起前所未有的袭击,警方的形象会遭受到灾难性的打击。” 第五十九章特洛伊木马 我和赫楚雄这次意识到血月契约背后真正的阴谋,凯撒看透了严烈同时也看透了赫楚雄,之所以等待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让赫楚雄成为公布契约的那个人。 “我们没有权力和资格去评价严烈的对错,我看到的不是一名警察而是一位为了事业和信念不惜牺牲自己的卫道士,他竭尽所能封印了一个杀戮的怪物长达十几年,在我看来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景承语重心长对赫楚雄说。“而你要做的是铲除这个刚刚解除枷锁的怪物,而不是去否认严厉的自我牺牲。” “我当然想抓住血月,更想将凯撒绳之以法。”赫楚雄的语气没有之前那样强硬,应该是景承的话深深触动了他,赫楚雄指着自己头发。“染过的,因为我要在公众面前保持形象,但实际上早就花白,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白头发的吗?就是在凯撒出现以后,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严哥和沈峰,扪心自问我多想和他们一样,至少他们的付出和牺牲还能换来十几年的风平浪静,我呢?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景承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刚才说对了一件事,血月契约知道的人只有我们,如果我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即便血月和凯撒透露给公众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你想让我隐瞒血月契约?”赫楚雄大吃一惊。 “不是隐瞒。”景承摇摇头。“忘掉,就像你让我们忘掉血月契约一样,彻彻底底忘掉这件事,严烈在临终前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 “忘掉?!” “对,忘掉!你要无时无刻提醒并且坚信一件事。”景承很肯定的点头。“吴连雍就是血月,在十几年前被你亲手击毙,至于血月契约根本不存在。” “你在教唆我瞒情不报还有对民众欺瞒真相。”赫楚雄摇头极力的反对。 “真相和真理一样,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民众从来需要的都不是真相而是希望和信任,你说的没错,警方是阻止罪恶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而你就是统领这条防线的人,如果你出现污点和瑕疵,那么这条防线将会变得不堪一击。”景承压低声音对赫楚雄说。“伟大的特洛伊城不是被攻破的,而是从内部打开,你就是凯撒企图打开防线的特洛伊木马,一旦你在辞职发布会上公布契约,那么你无疑就变成凯撒的帮凶,你帮凯撒摧毁了唯一还在与之抗争的防线。” “赫部长,我认为景承说的对,您在严叔临终前承诺过会抓到血月帮他们洗脱耻辱和污点,现在就是您兑现承诺的时候。”我在旁边点点头。“我不认为这是欺瞒,就亦如您一直封存C档案一样,您是为了控制凯撒对民众造成的影响和误导,现在血月契约也是如此,民众希望得到的是长治久安而不是人心惶惶。” “可我不能自欺欺人,现在血月和凯撒还逍遥法外,我能不公开血月契约,但对于罪恶和罪犯不能视若无睹。” “你放心,凯撒和你一样,在我们没有彻底打败彼此之前都不会放弃的,这场战争早晚都会分出输赢,我的归宿里只有生和死,但绝对没有妥协和投降。”景承神情坚毅。 “你有什么打算?”赫楚雄认真问。 “血月通过杀戮来制造恐慌,也在加重自己的筹码,最终血月成功迫使严烈答应了契约,如今销声敛迹十几年的血月卷土重来,我不认为只是为了通过再现我儿时记让我震惊忆这么简单。”景承一脸沉稳说。“杨莲芝遇害之后,血月并没有取走她身上的东西,表面上看血月是暂时停止行凶,但我认为血月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什么阴谋?”赫楚雄直视景承。 “血月的行凶模式与之前比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而且他的心理行为也随之变化,秦沈峰对其的侧写中表面血月是男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刘煜。” “当然记得,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刘煜曾经向警方提供过线索,表面向他行凶的是一个女人。”景承继续说。 “我知道这事,刘煜在苏醒后我们第一时间从他那里获取了资料,他指出凶犯的眼睛很温柔,而且手纤长细腻,身上还散发着体香,刘煜认为血月是一个女人,但是我们在凶案现场并没有发现女性特征的作案痕迹,加之刘煜当时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所以警方认为刘煜提供的线索不具有参考性。” “刘煜当时告诉你们的其实并没有错,血月是一个女人,但不是性别上的女人,血月在不断的杀戮中心理对自己身份和性别产生了模糊,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女人,这种转变不仅仅是意识上,会在行为以及心理彻底的变化,而秦沈峰当时没有发现这个细节,直到血月契约的出现,秦沈峰通过契约的内容完善了对血月的侧写,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秦沈峰意识到血月的改变,所以才会在侧写中对血月的性别用红笔标注。” “就是说血月现在会以一个女人的样子出现?!”赫楚雄很是震惊。 “是的,血月自诩为光明天使,而这位天使在宗教记载中是以女性身份出现的。”景承慢慢点点头神情迷惑说。“可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想通,我还打算去见你,既然今天碰到刚好可以问清楚。” “你想问什么?” “秦沈峰从血月契约中已经发现血月的心理改变,以我对秦沈峰能力的了解,他完全可以通过完善的侧写继续缩小对血月的排查范围,只要秦沈峰不放弃血月迟早会被他抓到。”景承抬头看向赫楚雄。“严烈之所以答应契约,除了为防止更多无辜生命被害之外,最主要的是从秦沈峰那里得到了无法抓获血月的答复,确切点说,秦沈峰在这份契约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认识沈峰几十年,他是我见过最坚忍不拔的人,说真的,当我严哥告诉我,沈峰对他说血月无法被抓获时我同样也很震惊,我完全不相信这是从沈峰口里说出来的话。” “是啊,以我对爸的了解,他一辈子泾渭分明刚正不阿,从未对任何事轻言放弃,为什么唯独会在血月契约上给出这样的建议。”我也疑惑不解。 “所以我才想向你了解,秦沈峰在侦破血月凶案的过程中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我感情秦沈峰不应该如此大意,会忽略掉契约背后的陷阱。”景承认真问。 赫楚雄又把烟放在了嘴角,我猜他现在一定很烦躁,想借助尼古丁来缓解情绪,赫楚雄想了很久:“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来,在我击毙吴连雍之前一段时间沈峰的情绪的确很低落。” “知道是为什么吗?”景承追问。 “沈峰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做事总是精益求精再加之他对罪犯的心理侧写向来极其准确,唯一一次出现偏差就是对血月的心理画像。” “不会啊,他的侧写笔记我看过,从凶案现场遗留的线索和凶手手法以及心理的侧写都没有错,为什么你会认为有偏差?” “侧写是根据罪犯的行为方式推断出其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其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等,但侧写终究是建立在客观推断上,不可能完全和事实吻合。”赫楚雄从嘴角取下烟。“刘煜在获救后精神和情绪很不稳定,沈峰为了防止他记忆混乱在第一时间见到刘煜,并且从他口中得知了血月详细的特征,比如血月的身高,警方是通过沈峰的侧写得出血月身高在1.70-1.75之间,但刘煜回忆向他行凶的人身高不到1.70。” “然后呢?”景承继续问。 “还有沈峰的侧写中指出血月习惯用右手,但刘煜却清楚的记得,血月是左手持凶器,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后来我们结合刘煜的回忆对比沈峰的侧写,发现侧写中有很多地方与刘煜的口述截然相反。” “我明白了。”景承恍然大悟点点头。“秦沈峰在质疑自己的侧写能力和结果,根据刘煜的回忆足以证明秦沈峰一直对血月做出错误的判断。” “你不是说过我爸的侧写是正确的吗?”我吃惊问。 “侧写是建立在现场环境和证据线索上的,但侧写和事实之间总会有出入和偏差,顶级的犯罪心理专家可以将这种偏差控制在最小的程度,可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却出现本质上的错误。”景承深吸一口气。“就是因为这件事让秦沈峰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连凶犯的心理都无法把控和了解,又何谈有信心将其抓获。” 第六十章较量 医生通知我们可以进入病房,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懊悔,我走在最后面,戚微微的脸颊因为伤势显得浮肿,那原本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可如今却如同被划烂的纸,我毁掉的不仅仅是她的脸还有她的人生。 所以我低着头尽量不去和戚微微有视线的接触,可我发现她的目光一直追逐着我的身影,我在她眼里见到的只有难以抑制的仇恨。 戚微微同时要求见赫楚雄还有我和景承并且提到了契约,景承在很早之前就说过,我在利用戚微微这件事上犯了严重的错误,他担心的不是戚微微对我怨恨,而是我把一个无辜的人推向了恶魔身边。 我手机有短信提示音,打开后发现竟然是戚微微发来。 我想再和你们做一次专访。 我抬头看见拿着手机的戚微微,这才意识到失去说话功能后,我们即便近在咫尺她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和我们交流。 “你提到了契约,是什么意思?”赫楚雄站在病床边问。 “你们欠我一次真正的专访,现在是你们弥补的时候,在专访开始前我先阐明我的要求,第一,发问的只能是我,第二,你们必须如实的回答,第三,这次专访会全程拍摄。” 戚微微在发完信息后按下了病床边的摄影机。 “我们有权不接受吗?”景承漫不经心问。 戚微微没有回答,她放下手机后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大信封,一张张照片整齐的摆放在病床上,我们围过去一看竟然是最近血月凶案的照片,这些拍摄于凶案现场的照片警方从未对外公布过,除了警方之外唯一有这些照片的只有血月。 “凶手联系过你?!”赫楚雄大吃一惊。 戚微微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摆放照片,陆续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血月旧案中十七名受害者的遇害照片,戚微微讲这些照片依照血月犯案的时间顺序摆放,然后手指向第一张照片。 我目光落在戚微微手指的位置,她指着陈先海手腕上的表,接着手指慢慢移到第二张照片,那只表戴到了第二个受害者的手上,随着戚微微手指在一张张凶案照片上移动,最后是戴在杨莲芝手指上属于无名女尸的戒指。 戚微微慢慢抬头,目光缓慢的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她的嘴角在抽搐,我猜她是在笑,只不过那张本来已经面目全非的脸却显得更加狰狞。 我和景承还有赫楚雄默不作声相互对视,戚微微在向我们展示她的底牌,很显然她已经知道了血月行凶的最大特点,从上一个受害者身上取走一件物品放在下一个受害者身上。 她获取了血月旧案以及最近发生凶案的一手资料,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我们已经明白戚微微已经知道血月的存在,这就意味着她发现了被警方击毙的吴连雍并非是真凶。 如果她把这些透露出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她也很清楚这件事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警方的重要性,她手里握着足够重的筹码,难怪会表现出如此强势。 “我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景承处变不惊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你能说话吗?听说你的舌头被割成了两半,我还没见过蛇舌,能不能让我看看?” 戚微微嘴角抽搐的幅度更大,那张脸扭曲的更加可怕,景承的尖锐和锋利在那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他用最恶毒的方式来回击试图要挟自己的人,并且轻而易举刺入对手的软肋。 “应该不能。”景承的笑容中透着刻薄,他没有等戚微微回答。“知道蛇舌的含义吗?撒旦被惩罚变成一条丑陋的古蛇,它在伊甸园以蛇的形象诱惑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因此蛇代表着谎言、欺诈和诱惑,你就是因为做了不该做的事和说了不该说的话才受到惩罚,我看你好像并没有吸取教训。” 戚微微浑身发抖,脸的五官被挤在一起,她冲着景承大声的咆哮,那条分叉的蛇头让人触目惊心,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可嘴里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猜她是在咒骂,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景承还有这个房间中所有人。 景承就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直视着戚微微,脸上始终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淡笑:“你现在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了吗?你就是因为说的太多才会有今天,我个人认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好,至少以后你能慢慢体会什么叫沉默是金。” “景……” 赫楚雄在旁边应该是见到景承用如此冷漠残忍的话语攻击戚微微有些于心不忍,刚想阻止就被景承抬手打断,景承瞟了一眼病床边的摄影机:“你们一句话都不要说。” 景承的表情很坚决,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病房里发生的一切都会被摄像机记录,赫楚雄的身份特殊代表整个警方,而我是他塑造出来的英雄,我们两人一言一行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实,而景承不一样,他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他不管说什么也仅仅代表他个人,何况对付一个戚微微对于景承来说轻而易举。 “你还是用这个吧,你说什么我真不知道。”景承指了指戚微微的手机,然后很随意看着病床上照片。“你给我们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警方隐瞒了真相,吴连雍根本不是血月。”戚微微通过短信回答。 “那你认为什么是真相?”景承没有正面回应。 戚微微又从信封中拿出一些资料,我们看后发现竟然是所有受害者的背景信息。 “谷宝田是一名盗窃犯,因为他的过失导致两名女工遇害,可最后警方却因为证据不足将其释放,还有巩建刚酒驾引发长宁高架拥堵让孕妇无法得到及时救治死亡,所有的,所有这十七个人都是罪人,但却没有一个受到相应的制裁,这就是你们所谓法律的公平和公正?” “这么说你认为这些人都该死?”景承反问。 “杀人偿命,他们每一个人都直接或间接造成他人的死亡,他们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 戚微微的回答让我暗暗吃惊,她的思维已经和我上次见她时截然不同,显然血月接触过她并且向其灌输了邪恶的思想,最麻烦的是,戚微微竟然已经被同化。 “你说的我很赞成,不过按照你的逻辑我能不能这样理解。”景承指着我和赫楚雄对戚微微说。“站在你面前的一个是公安部副部长,他每天日理万机要协调和安排整个公安系统规划,一个是正在侦破凶案的二级警司,他们的时间都很宝贵,或许多一分钟就能抓获一名凶犯阻止一起谋杀,都说时间就是生命,你现在在浪费他们的时间,就是在谋杀生命,这么说起来你也该死啊。” 我不认为有人能在诡辩上嬴过景承,他始终在戚微微面前应对自如滴水不漏,完全不给戚微微可乘之机。 “真相?你刚才提到真相,据我所知你一直都不在乎真相,你需要的是能博取读者眼球的故事,所以你根本不配和我谈什么真相。”景承根本不给戚微微反击的机会。 戚微微应该是以为我们见到这些资料和照片会方寸大乱,估计她没想到会遇到景承这样的人,一时间拿着手机的手气的发抖。 “你不是想做专访吗?”景承适可而止,把戚微微的气势压下去后话锋一转。“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回答你。” “我的故事至少没有谎言。”戚微微一边打字一边冷冷看我一眼。“我需要一个真实的专访。” “好,我可以给你真实的回复。”景承点头。 “血月所杀的这些人都罪有应得,可他们却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血月只不过对他们实施了应有的惩罚,可你们却把血月说成一个性无能的疯子,你们在诋毁一位卫士,一位清理逃脱法律漏洞的卫士。” “我不认为疯子这个词适合凶手,你所敬仰的这个卫士这里有问题。”景承指着指自己的头。“他连自己性别和身份都无法辨识,一直活着混沌的意识中,却被你标榜成惩恶扬善的卫士。” “我只知道他做到了警察和法律无法做到的事。” “我能认为你在赞同他杀人吗?” “他杀的每一个人都罪有应得。” “这么说,你不介意他对你……”景承指了指戚微微的脸。 “不,毁掉我这张脸和人生的不是他而是你们。” “我就不去纠正你三观了,毕竟我三观也不正。”景承自嘲的笑了笑,把椅子往前拖了些,他更靠近戚微微一脸认真说。“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怪物,丑陋而下作的怪物,刚巧我对怪物一直都很了解,既然你对这个怪物很感兴趣,那么我就给你说说关于这个怪物的故事。” 第六十一章圈套 景承的神情开始变的严肃,他指着病床上那些凶案照片加快语速。 “首先你的观点是错误的,你认为凶手所杀的人都罪有应得,都是逃过法律漏洞没有得到惩罚的人,你认为法律失去了公平和公正,而凶手僭越法律实施裁决属于正义,但这叫自发正义,简而言之他的行为凌驾于法律之上,这本身就有悖法律的准则。” 戚微微拿起手机想打字回应。 “你别动,听我说完。”景承按住她的手。“他是法外执刑者,并且按照他所信仰的律法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注意,他只是行刑者并不是律法的制定者,你知道这两者的区别吗?制定律法的人代表这权力和力量,而行刑者就如同刽子手,他们总是戴着头套砍下别人的头,在外人眼里刽子手神秘而强大,但实际上实施暴力的人往往最怯弱,所以才会戴上头套,因为怕别人看见他的脸,这是胆怯和懦弱的表现。” 景承还从未给我仔细分析和侧写过血月,他在戚微微面前毫无保留一吐为快。 景承告诉戚微微,血月之所以不断的杀戮并不是因为想要伸张正义,而是出于内心的自卑和软弱,这源于他的经历和遭遇,景承推断血月在幼年经受过精神上的严重打击。 血月的性别是男性却试图变成女性,但又没在凶案现场遗留女性特征的痕迹,说明他内心深处对女性角色并不认可,只能通过香水和护肤品来模仿女性特征,由此可见血月的心理对女性角色是排斥的,之所以要成为女性真正的原因是血月认为这个性别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和力量。 “我可以肯定凶手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抚养凶手长大的是他母亲或者其他女性角色,并且长时间生活在打骂和暴力当中,他无法获取正常的亲情,渐渐对虐待习以为常因此产生对女性角色的崇拜,凶认为只要自己也变成女性,那么他将会获得力量和地位。” 听到这里我都大吃一惊,我一直以为血月性别意识的转变源于他向光明天使蜕变的过程,没想到竟然和血月的经历有关。 戚微微面无表情注视着景承,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但她也没有打断景承。 景承继续对她说,在血月旧案中有一起案件发生过对女性死者的性(和谐)侵,但在死者体内只发现了前列腺液却没有精(和谐)液,凶手这个举动有两种不同层面的含义。 第一, 凶手是按照古罗马刑法实施犯罪,而在刑法中规定处女是不能被判处死刑,所以凶手才迫不得已性(和谐)侵死者。 第二, 凶手对女性充满了厌恶和憎恨,他只是为了完成符合死刑的仪式而并不是泄(和谐)欲,可见凶手对性有强烈的抵触情绪。 结合这两点景承判断出血月母亲极有可能是一名妓(和谐)女,而血月从小亲眼目睹母亲和其他男人肮脏的身体交易,从而对性产生厌恶。 “他并没有骗你。”景承指着我对戚微微说。“你所敬仰的那个怪物的的确确是一个性(和谐)无能,而且还是一个自卑胆怯的性(和谐)无能。” “还有什么?”戚微微反应并不大。 “长期的家暴虐待以及不正常的生活环境和人际关系,导致凶手精神出现异常,他的妄想症就是童年阴影导致的,因为长时间的压抑让其需要宣泄的机会。”景承指着第一个受害者的照片。“这就是凶手泄愤的方式,不是你所谓的在惩罚罪恶而是在无法抑制的杀戮,但他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不是第一个?!”我大吃一惊没忍住问出声。 “凶手通过杀戮来获取力量和满足,这不是突发的行凶,第一个被他杀害的人一定对凶手有着很重要的联系。” “凶手的母亲!”赫楚雄声音透着震惊。 “对,他第一个杀掉的是自己母亲,凶手的动机很简单,杀掉一直虐待自己的人就能获得这个人的一切,所以凶手才会出现性别意识的改变,凶手也因此从受虐者变成了施虐者。”景承又指向我对戚微微说。“他还是没有骗你,你所敬仰的怪物的的确确是一个精神病变态。” “还有吗?”戚微微还是无动于衷。 “你还要什么?”景承冷冷反问。“这个怪物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意识,只有无休止的杀戮能平息他的欲望,你认同和标榜一个自诩正义使者的杀人狂,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和他同样也是变态。” “这是你个人的观点还是警方的观点?”戚微微的反应愈发平静。 “我自己的。” “不,是警方的!”赫楚雄义正言辞说。 “我总结一下,我是不是可以说,警方对这名凶手的定位是变态、残忍、冷血、暴戾以及精神失常。” 我们用默认回答。 戚微微抬头看看我们后继续输入短信:“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我不明白戚微微想干什么,和景承还有赫楚雄对视后还是保持沉默。 “按照你们的描述,像他这样恶贯满盈的凶杀警方应该怎么对待呢?” “严惩不贷绝不姑息!”赫楚雄说。 戚微微抬头看向赫楚雄,慢慢从信封中拿出一张纸慢慢推到我们面前。 赫楚雄拿起纸后脸色瞬间大变,那竟然是一份血月契约的复印件。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严惩不贷?” 手机短信的内容让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的凝重。 我们没有预计到戚微微居然获得了这份契约,她对我的愤恨已经找到最好的报复方式,赫楚雄的表情显得僵硬。 “这是什么?”景承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沉默,他从赫楚雄手中拿过契约,一本正经问戚微微。 “上次我在专访中写的旧案,警方并没有公开该案件的详情,内部将此案命名为血月凶案,这件在当时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最终以凶手被击毙而告终,而参与此案侦破的警员之一就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这位大名鼎鼎的副部长。” “然后呢?”景承在戚微微看不见的地方向我摆手,他是在示意我和赫楚雄不要作出任何回应。 “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被击毙的吴连雍根本不是血月,真正的血月向警方提供了一份契约,而当时负责专案组的严烈竟然同意了契约,你们不是说我只要故事不在乎真相吗?那么这一次我打算公布真相。” “我看你还是毕竟擅长讲故事。”景承反应远比我和赫楚雄要淡定。“你想公布什么真相?就凭一张纸和几张照片?有谁能证明你说的这些是真相?” “你在狡辩。” “我只是实事求是。” “事实是警方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内对公众隐瞒了真相,并且和凶手达成妥协协议。” “不,你理解错了,真相早就盖棺定论。”景承指向赫楚雄。“是他亲手击毙了血月,而且警方能提供铁证如山的证据来证明,而你呢?你有什么?你以为这些东西能成为你的筹码?不,什么都不是,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能给你写一份契约或者几份也行,是不是任何一个人拿着这些东西就可以跳出来混淆视听?” 戚微微没有反应,她似乎已经意识到和面前这个男人争辩占不到任何上风。 “警方的确对公众隐瞒了一部分案情,但是出于大局的考虑,如此残暴血腥的凶案只会加剧民众的恐慌,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有其他的变态去模仿凶手犯案,警方是为了保护民众才没有公布案情细节。”景承埋头看着病床上的照片和资料。“你想干什么?想制造混乱还是恐慌?你是为了宣泄自己私欲还是为了民众着想。” “警方会为民众着想吗?” “当然,这是我们警务人员的使命和职责。”我沉声回答。 “那看来我错了,也许你们说的没错血月就是吴连雍,那为什么最近发生的凶案中有血月行凶的特征呢?” “有很多种解释和原因,比如有人在模仿血月行凶。” “警方抓到凶手了吗?”戚微微很平静用短信与我们交流。 “没有,不过警方会全力以赴破案,不会让任何一名罪犯逍遥法外。”赫楚雄神情坚毅。 “这么说凶手在被抓获前还会继续犯案,警方又如何确保民众的安全呢?或者说警方完全没有计划和办法去阻止凶手继续行凶?” “警方……” 景承突然抬起手打断赫楚雄,他表情忽然变的严峻:“引导性发问,你这些问题带有目的性,你事先,不,有人事先教好你这些问题,这是一个圈套,你在慢慢把绞索戴在我们脖子上。” 戚微微在笑,因为她那张脸变的异常狰狞可怖。 一部手机被她递到赫楚雄面前,赫楚雄在短暂迟疑后接了过去,发现里面只存储了一个号码,赫楚雄看看我和景承后按下拨出键。 电话被接通后我听见话筒中传来均匀的鼻息声,伴随着经过处理的声音回荡在病房。 …… 第六十二章血指印 手机里传来的是血月的声音,血月在惩罚戚微微时曾留下了视频,两种声音一模一样。 “她曾经诋毁和诬蔑过我,所以她得到了相应的惩罚,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同意也是被欺骗。”血月的声音很缓慢。“所以我给了她一次救赎的机会,让她以及她的读者重新去了解我。” 景承在我耳边低语,他让我对手机里的声音进行录音。 “你想干什么?”景承冷冷问。 “真相犹如钻石,时间的非但不能掩饰其光芒,越是久远反而越让其璀璨,没有人能打败时间,同样也没有人能永久的掩饰真相。” “我很赞同你所说,真相就是凶手会被绳之以法,我早晚会送你回地狱。”景承很漠然的回答。 “我和你们有区别吗?”血月反问。 “当然有,你是双手沾满血腥的罪人,而我们就是负责追捕罪人的人。”我回答。 “世人皆有罪,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你们用所谓的正义去审判和裁决别人,我用自己的律法去惩处逃过你们正义的人,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是相同的。”血月对答如流。 “那么你的罪又是什么?”景承不屑一顾问。 “我承认自己有罪,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暴戾和杀戮,也无法漠视逍遥法外的罪人,我会继续按照自己的标准和准则去杀人,每一次杀戮都让我罪孽再加深,可惜……”血月的声音短暂停顿。“可惜你们无法阻止我,你们需要为自己的无能而救赎,所以我恳请你们拯救我。” “拯救?”赫楚雄剑眉微挑。 “对,是拯救,就如同当年严烈和秦沈峰拯救我一样。”血月不紧不慢说。“因此我决定给你们一次拯救我的机会,同时也能拯救你们自己,当然,最后的决定权在你们自己手里。” “你打算让我们怎么拯救你?”我声音低沉。 “不是你们。”血月的语速能表面他的自信。“我只需要赫楚雄。” “你想我做什么?”赫楚雄沉声问。 “我向你提供一份契约,如果你现在放弃对我的追捕,那么我将会在你有生之年停止杀戮。” …… “如果我不答应呢?”赫楚雄一愣,很快恢复了镇静。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你拒绝这份契约,我将继续杀人。” 赫楚雄看向我和景承,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年严烈和秦沈峰对他隐瞒了契约的事,如今他面临严烈和秦沈峰当年一样的困境,答应契约会违反原则和底线,不答应就会有更多无辜生命遇害。 赫楚雄面临两难的局面,他在征求我和景承的意见,即便他的表情依旧坚毅,但事实上他已经对这份契约产生了动摇,或许只有现在他才能真真切切去体会当年严烈的无奈。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契约。”血月的声音再一次从手机传来。 这时我们看见戚微微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纸,和第一份契约一样,上面的字都是从报纸上剪裁粘贴而成,包括内容也和第一份一模一样。 “你考虑的时间只有三天,如果你决定同意这份契约就在上面留下血印,不过和上次不一样,我需要这份契约有人见证,而现在在病房里的所有人就是这份契约的见证者,你们都要在契约上留下血印。” 血月说完后,戚微微手里多了一把水果刀,她毫不犹豫割开手指,在那份契约上留下清晰可见的血指印。 “相信你们不会质疑我的诚信,只要你们的指印按上去,这份契约就会立即生效,我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再有凶案发生,没有罪恶也没有杀戮,这不正是你们所需要的正义吗?” 戚微微把她已经按上手印的契约慢慢推到赫楚雄面前,手机里没有血月的声音,赫楚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时景承起身示意我们离开。离开病房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我们怎么回答都会成为血月和戚微微可 我也认为暂时以利用的把柄,在门口我们听到身后含糊不清的声音,回头看见戚微微正拿着一部拍立得相机。 就在我们回头那刻她按下了拍摄,一张照片从相机下面弹了出来,但戚微微并没有保留而是选择递给我们,景承上前接过照片,我们三人的模样很快呈现在照片中,与此同时我又收到戚微微的短信。 “不管你们最终是如何决定,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们答复,记住,只有三天时间,你们的使命和职责是保护民众,如果明知道民众有危险而不去阻止就是你们的失职,当然,阻止的办法有很多种,比如同意这份契约,我希望这个房间的每一个人都有幸成为这份契约的见证者。” 从医院出来在回去的路上赫楚雄按耐不住:“戚微微必须被控制起来。” “理由呢?”景承一边开车一边问。 “她手里掌握的东西不能被公布。”我也同意赫楚雄的意见。 “她掌握了为什么?凶案照片和子虚乌有的证据,我们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控制戚微微,这样做反而是欲盖弥彰,何况戚微微根本不会公布这些东西。”景承冷静说。 “为什么?” “她没有说服力和影响力,那些东西从她的口和笔公布出去顶多只是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景承叹息一声。“在凯撒的计划中,公布契约的最佳人选是你,之前是现在也是。” “你不是让赫部长置身事外吗?” “我们的对手是凯撒,是一个能读取我记忆的恶魔,我们能想到的凯撒同样也能想到,凯撒知道我会劝阻你公布契约,所以才会让血月再提供一份契约。” “目的是什么?” “你和严烈的弱点一样,你们都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和自己牺牲意识,凯撒看透了你的弱点亦如看透严烈一样。”景承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赫楚雄。“你是不是在考虑答应那份契约?” “当严哥告诉我血月契约时,我表现出气愤和震惊,我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答应,现在我懂了。”赫楚雄长叹一口气,在后视镜中与我们对视。“当年严哥咨询过沈峰,我现在同样也问你们,抓到血月的把握有多大?” “血月和其他凯撒门徒不一样,他不是单独犯案,在血月的背后有凯撒的指使和筹码,除非血月主动犯错,否则我们抓到血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景承不假思索回答。 “就是说,如果我不答应那份契约,血月真的会继续行凶。” “这是一个不成立的假设,你如果答应契约,那么你将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以你现在的身份答应契约,你就是代表整个警方向罪犯妥协,在凯撒所有特质里面没有欺诈,所以在你有生之年血月并不会犯案,但你死后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你的名誉以及整个警方的声誉都会毁于一旦。” “可是我如果不答应……” “你不答应血月就会继续杀人,你明知道罪犯还逍遥法外却无法阻止其行凶,说明你所代表的警方无能。”景承没有等赫楚雄说完。“所以你无论怎么选结果都是错的。” “我不能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啊?”赫楚雄焦头烂额。 “血月留给了我们三天时间。”景承深吸一口气。“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可以抓到血月。” “你刚才都说了,抓到血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表情凝重。 “那是在血月不犯错的情况下,神都会犯错何况是人。” “血月有破绽?” “秦沈峰遇害就说明血月并非坚不可摧,秦沈峰一定是发现了血月的破绽才会被灭口,秦沈峰能找到我们一样可以找到。” “我爸是在见过韩清逸之后不久遇害的,他从韩清逸那里取走了庭审人员名单,我们之前推测血月就在这些名单之中,但问题是,我们反复交叉核对过,并没有同时在十七名受害者庭审现场出现的人。”我眉头紧皱说。 “血月有极端完美主义情节,他绝对会参加目标的庭审来获取一手资料,所以血月一定就在这些人之中,我们没把这个人找出来但并不代表不存在。”景承表情冷静说。“通知陆雨晴和苏锦,让她们从现在开始重新核对庭审人员名单,我们马上会警局对这些人进行梳理分析,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戚微微那边怎么办?”赫楚雄问。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她对血月从害怕变成敬畏,所以她会严格按照血月的指示行事,她若擅自公布契约会让凯撒的计划功亏一篑,戚微微绝对不敢擅作主张。”景承冷冷一笑回答。“要想堵住戚微微的嘴很简单,只要血月被抓获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第六十三章看不见的人 景承要求把所有参与庭审的人员全都带回警局,他对每一个人进行了询问,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结束,我看见从审讯室出来的景承疲惫不堪。 “怎么样?”我们迎上去问。 景承揉着鼻梁神情低落:“能在我面前说谎不被觉察的人屈指可数,我不认为血月有能力瞒过我,但奇怪的是这些人里竟然没有一个符合血月的特质。” “会不会我们调查方向有问题,血月并不在这些人中间。”陆雨晴说。 “不会,秦沈峰用了十几年时间来分析血月的行为模式,就是为了试图找出血月的破绽,最后秦沈峰把目标锁定在庭审人员上,只说明血月就在其中。” “还有一天时间。”赫楚雄眉头紧皱。 “我要见韩清逸。”景承表情有些焦虑,很少见到他这样烦躁。 “韩清逸没有问题,我们之前不是已经审问过她。”我说。 “我没说韩清逸有问题,我只是想再问问她,她是最后一个接触过秦沈峰的人,或许我忽略了什么重点。” 韩清逸对景承有一种莫名的害怕,毕竟在一个能知道你所有秘密的人面前,谁都会和韩清逸一样恐慌。 “秦沈峰最后见你说过什么?”景承开门见山问。 韩清逸回想了很久,似乎生怕有什么遗漏:“最后一次秦教授来的很匆忙,他向我提出要庭审照片,我交给他后就走了,好像,好像没说其他的,这些我上次不已经说过了吗?” “只提出要照片?” “是的。”韩清逸点点头。“我还问过秦教授要这些照片干什么,但他没有回答。” “等等,他是想找你要的庭审名单还是庭审照片?”景承一脸认真。 “是名单,秦教授先从我那里拿走了庭审名单,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提出要照片。” “照片?”景承摸着下巴神情焦灼。“为什么会提出要照片呢?照片和庭审名单有什么不一样吗?” “一样的。”韩清逸说。“庭审照片拍摄的就是参加庭审的人员,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还有其他的吗?”景承继续问。 “其他什么?”韩清逸疑惑不解。 “你最后一次见到秦沈峰时,有没有感觉到他和之前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景承问。 “不同?”韩清逸细想了很久。“你这么问我还真想起一件事,之前秦教授很稳重严谨,最后一次来时他表现的很急切,当我把照片交给他时,最初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后来,后来秦教授好像突然变的很激动,他拿着照片自言自语。” “他都说了什么?” “看不见的人。” “看不见的的人?!”我有些疑惑的张开嘴。 “是的,秦教授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他的表情和样子很激动兴奋,然后就走了。” 景承听到这里霍然起身出去,我连忙跟了出去,他回到办公室将所有庭审照片摆放在桌上,嘴里一直不停念叨。 “看不见的人……” “怎么了?”办公室里的苏锦和陆雨晴一脸茫然,赫楚雄正点燃一支烟,走过来很诧异的问。 “刚才我们从韩清逸那里了解到,我爸最后一次见她时提到了一个看不见的人。” “什么意思?”她们还是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 “秦沈峰在这些照片中发现了一个看不见的人。”景承埋头在照片中找寻。“什么样的人会隐藏在照片中无法被看见呢?” “这些照片都是庭审过程中拍摄的,里面都是参与庭审的人,我们早就用照片和名单对比过,并没有和名单不吻合的人出现过。”陆雨晴说。 “照片中所有人都排查过,而且你还亲自对这些人当面审问,结果证实这些人当中没有可疑的。”苏锦也点点头。 景承脱下衣服围坐桌上的照片走动,嘴里一直反复念叨那句话。 看不见的人…… “这是什么?”苏锦从地上拾起一张照片,是从景承衣服中掉落出来。 我看了一眼回答:“是戚微微给我们拍摄的。” “她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陆雨晴好奇问。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她的三观很有问题,非但没有对伤害过她的血月记恨,反而对血月产生了敬仰和崇拜。”我把在医院见到血月的前前后后告之苏锦和陆雨晴。“这张照片就是临走前她拍的,她的意思是希望照片上的人成为契约的见证者。” “她真在那份契约上留下指印了?”陆雨晴大吃一惊。 我点点头。 “我也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陆雨晴失望的叹息。 “见证者……”景承在旁边突然停下脚步,快步走过来拿起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之后嘴慢慢长大。 “怎么了?”我问。 “血月在电话里说过,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是契约的见证者。” “对啊,我记得他的的确确这样说过。” “病房里有那些人?”景承若有所思问。 “我和赫部长还有你以及戚微微。” “就是说见证契约生效的有四个人。”景承举起手里的照片。“可这上面却只有三个。” “戚微微在拍照……”我顿时惊讶的愣住,指着桌上那些庭审照片说。“拍照的人是谁?” “看不见的人!”赫楚雄也反应过来。“沈峰应该也核查过参与庭审的所有人,和我们一样他也发现这些人没有问题,但沈峰却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拍照的人永远不会出现在照片中。” “这些照片不管是角度还是采光还有拍摄手法显然都是出自于同一个人之手,我们一直在找同时出现在十七名受害者庭审之中的人,而这个人一直都隐藏在别人的视线之外。” 说到这里景承跑回审讯室,坐在里面的韩清逸还一脸茫然,估计感觉景承有些疯癫,一声不响跑出去又突然跑回来。 “谁拍的照?”景承把照片摆在她面前。 “什么?” “这些照片是谁拍摄的?”景承加重声音问。 韩清逸低头看看照片怯生生的摇头:“我,我不知道,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旧案,我当时才参加工作,只负责庭审内容的记录其他的并不清楚。” “参加庭审的人员必须出示有效证件登记,为什么这个人并没有在登记人员名单之中?”赫楚雄问。 “我,我真不知道。”韩清逸很紧张的摇头。 “别逼她了,她当时只是普通的书记员,根本不会注意到看似无关紧要的琐事,我们一直在关注参加庭审的人员,但在庭审上出现的并非只有这些人。”景承渐渐恢复冷静。 “还有谁?” “还有法院内部的人!”景承凝视照片低语。“他们出现在庭审上是不会被登记的,看不见的人往往也是最熟悉的人。” “你是说血月是法院的人?!”我大吃一惊。 “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中就提到过,血月很有可能是一名公检法的在职公务员,严烈把注意力放在了警方内部,殊不知血月并不是警察。”景承转头看向苏锦和陆雨晴。“你们马上赶到法院,务必调查出当年拍摄这些照片的是谁。” “还剩下一天时间,万一走漏消息打草惊蛇,我担心血月会潜逃。”苏锦很谨慎向赫楚雄请示。“赫部长,您能不能出面暂时对当年参与过庭审的法院内部人员实施监控。” “不需要。”景承摇摇头。“我们之前推断过血月的职业早已经发生了改变,他现在已经不在法院工作,这能帮你们缩小排查范围,只需要调查参与过庭审并且离职的人员就可以。” 苏锦和陆雨晴离开后,景承重新穿好衣服:“我想见一个人。” “见谁?” “刘煜。” “刘煜?”我和赫楚雄诧异的对视。“我们突然想见他?” 景承拿出之前录下的血月声音:“刘煜是唯一的幸存者,他也是唯一听过血月声音的人,我想让他确认一下,袭击戚微微和与我们通话的这个人是不是血月。” “你怀疑两个不是同一个人?”我和赫楚雄大吃一惊。 “我只是猜想。”景承一边向外手一边说。“整件凶案中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想通。” “什么事?” “血月用剪裁下来的字拼凑契约内容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笔迹,这个我还能理解,血月是法院内部人员担心自己笔迹暴露自己,但为什么要改变自己声音?”景承神情严峻对我们说。 “和隐藏笔迹的目的一样啊,担心自己的声音会被发现。”我说。 “声音和笔迹不一样,听过血月声音的有谁?”景承反问。 “血月身边的人和受害者。”赫楚雄突然停下脚步,恍然大悟说。“可血月身边的人即便知道他声音但却不知道他行凶,知道血月行凶又听过他声音的只有受害者,但所有受害者都遇害身亡,所以血月并不用担心自己的声音暴露自己,可血月还是在刻意掩饰自己声音,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第六十四章天堂篇 潮湿而宽阔的仓库中刘煜有些佝偻的身影显得渺小,空气中弥漫着货物发霉的味道,刘煜就和这些包裹一样已经被遗忘在这里很久,他对于我们的到来反应很冷漠,我在他眼神中看到排斥和抗拒。 他目光先落在赫楚雄的身上,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但很快头又埋了下去,低垂的长发遮挡了他的脸,我猜刘煜是不愿意看到我们的,他在极力让自己忘掉过去,而我们的出现再一次让他回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刘煜在短暂的迟疑后,偏头抱起旁边散落的包裹堆放整齐,他选择了无视我们的存在。 “你说的没错,血月又重新出现了。”我站在他身后说。 刘煜身体僵硬住,手里的包裹掉落在地上,他缓缓坐在角落一言不发,阴影吞噬了他的身影,我在他身上看见无助的绝望和害怕。 “抓到了吗?”刘煜问。 “没有。”我重重叹口气。“我想到一个可以抓到血月的办法,但需要你的配合。” “我?需要我干什么?” “血月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如果血月知道自己的目标中还有幸存者……” “你想让血月知道我还活着?!”刘煜大吃一惊。 “是的。” “你打算公布他还活着的事?!”赫楚雄也很震惊。 我默默点头。 “我不同意。”赫楚雄态度很坚决。“你有没有想过,血月一旦知道他还活着会有怎样的后果。” “会来杀了他。”我不假思索回答。“血月有极端完美主义情节,他不会容许自己的行为中存在瑕疵,所以血月一定会来弥补。” “你想把他当诱饵?”赫楚雄还是在摇头。“他是唯一的幸存者,我们应该做的是保护他,而不是重新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这是我们唯一能掌握主动权的办法,何况我会安排好警力对他进行保护。”我抬头看向赫楚雄。“这个想法我早就有了,但一直没有想好该不该实施,现在情况严峻迫在眉睫,我只能孤注一掷。” “你,你已经开始实施了?”赫楚雄瞪大眼睛。 “是的。” “胡闹!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汇报?” “是我让他这样做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景承走过来,从来到这间仓库他始终一言不发四处张望。“而且你也下达关于血月的案子由我们全权负责的命令。” “我没让你们拿受害者当诱饵。”赫楚雄勃然大怒。 景承没有再和赫楚雄辩驳,他径直走到刘煜面前:“我现在征询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配合警方抓捕血月?” “我……” “先别回答。”景承打断刘煜。“在你回答之前我先告诉你利弊,首先你现在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除了警方相关人等之外没有谁还知道血月凶案中有幸存者,所以你可以拒绝和警方合作,但是你永远也走不出这间仓库,你的余生会如同仓库中的货物一样霉烂,而你也会像现在这样,永远活在血月的阴影和噩梦之中。” 刘煜蜷缩在角落,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和脸,但他的反应没有之前那样强烈。 “你唯一的解脱就是血月落网,只有他被警方抓获你才能真正结束这段不堪回首的煎熬,我可以向你保证,警方不会让血月再伤害你,我们需要你做的很简单,就是重复你每天做的事,剩下的交给我们。”景承苦口婆心劝说。“我现在需要你的答复,是保持现状浑浑噩噩在这间仓库渡过余生还是破釜沉舟与血月彻底的了断?” “你们真能抓到?”刘煜显然是被景承说动。 “是的。”景承表情坚定。 刘煜的身体在阴暗中动了一下:“好,我答应你们。” “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景承往前走了一步。“你是唯一见过血月的幸存者,向我描述一下血月的样子。” “那个人头上戴着面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我没有看见那人的脸。”刘煜提到血月声音透着惊恐。 “血月戴着面罩?”景承有些诧异。“你确定?” “对,是面罩。” “什么样的面罩?” “黑色的,具体我也形容不出来。” “怎么了?”我见景承有些呆滞。 “没,没什么。”景承回过神,拿出手机对刘煜继续说。“我这里有一段声音,我需要你辨认一下。” 在刘煜点头后,景承播放了血月的录音,那缓慢诡异的声音在仓库清晰的回荡,我猜这声音对于刘煜来说应该如同魔咒,可惜我看不见他脸上的惶恐和害怕。 “你听过这个声音吗?” “听过。”刘煜的回答颤抖慌乱。 “是血月的声音吗?”景承追问。 “是,是的。”刘煜心有余悸在点头。 “你确定自己听到的声音和我播放的相同?”景承面色认真问。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人的声音。”刘煜在角落失控的咆哮。 “你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时,血月对你说了什么?”景承继续问。 “那个人不是在对我说,而是站在火盆边自言自语。”我听见刘煜蠕动喉结的声音。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我帮刘煜背出那段血月在行凶前低吟的话语。 “《神曲》天堂篇的节选,但丁就是在这个时候从炼狱进入天堂。”景承若有所思说。“为什么要选用天堂篇呢?” “根据他的回忆,在他遇袭的房间所有东西都是白色的,凶案房间像是经过特别改造,屋顶全是用镜子镶嵌,他被捆绑的台子是圆形的,前面摆放两个火盆。”我帮刘煜向景承说。 “让受害者亲眼目睹被虐杀的过程,血月在制造恐怖的氛围,并且从受害者的惊恐中获取成就感。”景承自言自语解读。 “沈峰也是这样推断的,但有一点让沈峰很纠结。”一旁的赫楚雄说。 “我爸纠结什么?” “他向警方讲述自己遭遇时提到了那个房间的陈设,根据他的回忆,凶案地点没有灯,光亮来源于房间四周烛台的火光,还有一个水池,血月会用里面的水洗手,还把水洒到额头和身上。” “关于这些我们调查过,白色代表圣洁,火象征着庄严,圆形的台面像是祭坛,结合血月有上帝情节,说明血月在进行某种和宗教有关的仪式。”我说。 “是宗教仪式,沈峰根据他描述的烛台推断出是金灯台,在宗教里象征无所不能的神,用光明照亮黑暗来救助众生之苦。”赫楚雄点点头继续说。“因此沈峰认为房间是经过刻意布置,白色是天空的颜色,火和圆形台面是祭坛,而水是宗教中用于洗礼的圣水,再加上象征神的金灯台,血月在把行凶的地方布置成自己想象中的天堂!” “这个不难理解。”我不慌不忙解释。“血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行凶,而是在惩罚罪恶,所以血月的行为模式中存在使命感和神圣感。” “问题就出在这里,血月根深蒂固认为自己在惩罚罪恶,那么罪恶源于什么地方?”赫楚雄一本正经问我。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地狱!”赫楚雄摸出一支烟放在嘴角。“但丁的《神曲》中,地狱和炼狱代表着各种各样的罪恶以及遭受的惩罚方式,如果血月是在惩罚罪恶,那么血月引用的应该是地狱篇或者炼狱篇的节选,但血月却用了天堂篇,在这段诗篇中代表着救赎和升华,这与苦难和罪恶截然不同,因此沈峰很疑惑为什么血月会用到天堂篇的选段。” “还真是有些奇怪,血月后来协助过杜织云复仇行凶,在杜织云凶案中就是按照神曲来杀人,但留在凶案现场的诗篇都属于地狱或者炼狱篇,从未出现过天堂篇的节选。”我仔细一想也感到疑惑。 “还有刘煜提到的那个仪式,我们请教过专业的宗教人士,都无法解释那个仪式的含义,血月的行为模式很难去……” 哐当!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让我们吓了一跳,回头时已经没看见景承,远处仓库的大门不知道被谁关闭,本来就阴暗的仓库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从高窗中投进来的几缕光线,异常沉静的仓库里任何声音都变的清晰,我清楚听到仓库大门被反锁,然后有脚步声慢慢向我们走来。 那步伐稳健而自信,直至景承重新出现在我们视线中,只是我发现他脸上的阴霾被自负的浅笑所取代,他拖着一把椅子在地上滑动,摩擦声回荡在仓库异常刺耳。 椅子摆放在角落的对面,景承缓缓坐上去身体微微向前倾斜,拿在他手里的手机又开始播放血月的录音,但这一次景承显得很从容,等到录音结束他凝望着对面角落的阴暗。 “我再问你一次,你仔细回想好再回答。”他是在对角落中的刘煜说话。“这个声音你是不是曾经听到过?” 第六十五章密室谎言 我和赫楚雄不明白景承在做什么,过了很久才听见刘煜肯定的回答。 景承的身体慢慢向后靠,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那片漆黑。 “血月是警方内部对凶手取的名字,但我相信凶手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凶手通过行凶完成光明天使的蜕变,更希望被人称为光明天使。”景承回头看看我和赫楚雄。“光明天使在宗教中很特别,她虽然最终成为反叛的堕天使,但她依旧保持着光明的形象,并且始终履行惩处罪恶的权力,凶手显然对这位天使极为了解,因此不管是行为方式还是心理都在极力去模仿,那么问题就来了,凶手并不是单单模仿而是试图让自己变成光明天使。” “然后呢?”我有些不解。 “在我们看来光明天使是邪恶的,但在凶手眼中却充满了神圣和伟大。”景承手指向我。“假设你现在是凶手,你自诩为光明天使,并且坚信自己已经成为光明天使,那么你会展现出怎样的状态?” “骄傲、自豪还有得意……”我想了想回答。 “对,大致和你回答的一样,凶手会因为获取这个身份而感到荣耀,但这份荣耀需要别人的认可才能让凶手满足。” “你想说什么?”赫楚雄问。 “他会让受害者看见自己的样子!”景承脱口而出。 “炫耀?”我眉头一皱。 “是的,就是炫耀也是在展示。”景承点点头继续说。“凶手在犯案时会让受害者看见自己的样子,并且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受害者眼中看见的是凶手,但凶手却认为受害者看见的是神迹,所以凶手会毫不保留的去展现自己的一切。” “可,可刘煜说过,他见到的凶手戴着黑色的头套。”我提出质疑。 “凶手为什么不敢在契约中留下自己的笔迹?”景承答非所问。“因为凶手的笔迹很有可能会被警方发现,凶手担心笔迹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这一点我是能理解的,但为什么要在我们面前改变声音?” “难,难道凶手的声音我们听过?”赫楚雄大吃一惊。 “对,凶手担心的就是这个,凶手真实的声音警方应该已经接触过,因此凶手不敢让我们听到自己真正的声音。”景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凶手时时刻刻都在提防警方,并且避免自己有任何过失,凶手是在保护自己,但问题是,凶手绝对不会在受害者面前这样做。” “凶手会以真实的面容和声音出现在受害者的面前。”我反应过来。 “当凶手站在受害者面前时,他根深蒂固认为自己就是惩罚罪恶的光明天使,他需要自己面前的罪人忏悔罪行并且敬畏神迹。”景承的头慢慢转向对面角落的阴暗。“可为什么凶手会在你面前遮挡住面容和掩饰声音呢?” 我和赫楚雄有些茫然的跟着望过去,仓库被关上大门后更加阴暗,我们完全看不见刘煜的样子。 “我尽量说简单点,凶手的目的是什么?”景承声音很平静。 “追求心理扭曲的变态蜕变。”我回答。 “没有那么复杂,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连他自己都承认无法控制内心的杀戮欲望,他的精神和心理因为童年的经历发生了扭曲和改变,杀戮是凶手认为自己强大的唯一途径。”景承摇摇手指。“由此可见,死亡就是凶手唯一的追求,不管凶手在整个过程中采用了怎样的方式和道具,但最终受害者都必死无疑。” “我,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我眉头皱的更紧。 一团火光在黑暗中绽放,赫楚雄点燃了嘴角的烟:“凶手只会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肆意妄为,既然凶手确定受害者必死无疑,那么凶手在受害者面前将会毫无保留,不管是面容还是声音都会展露无遗,凶手不用担心这些会暴露自己,因为目睹过凶手一切的人最终会成为一具尸体。” “可,可凶手却在你面前戴头套还,还有改变了声音。”我终于意识到景承为什么突然询问刘煜。“为什么会这样?” “有两个原因。”景承对着角落的阴暗竖起两根指头。“第一个,凶手担心你会暴露他,所以凶手才会在你面前刻意去掩饰,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凶手根本没想要杀掉刘煜!”我瞪大眼睛。 刘煜蜷缩在角落中一直没有说话。 “或者说凶手知道你会活下来。”景承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片黑暗。“多少刀?你身上的伤口一共多少刀?” “三十四。”刘煜记忆犹新回答。 “三十四刀毫无规律深浅不一分布在你身体上,你竟然可以侥幸活下来,真不知道是凶手大意还是你命硬。”景承面无表情说。“关于你的凶案档案我看过,你是在被凶手弃尸后被路人发现报警,从你遇袭到被弃尸中间相隔24小时,其他的不说,你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竟然奇迹般活下来,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难道凶手故意让刘煜活下来?”赫楚雄夹着烟神情惊诧。 “那么问题就来了,凶手让刘煜活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呢?”景承冷冷问。 赫楚雄和我对视,我们一时间都无法找到答案。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景承又在背诵那段诗篇,然后意味深长继续对着角落说:“警方不清楚十七名受害者在遇害之前遭遇过什么,所以也无法判断凶手是否也给他们读过这段节选,但目前为止这段节选一共出现过两次。” “两次?两次!”我突然反应过来。“是的,还有一次是凶手袭击伤害戚微微的时候,他同意也对她读过这段诗。” “要了解这段诗首先要清楚但丁写作的思路,作者在经历过地狱和炼狱的旅程后,目睹了罪人在死后会承受的各种惩罚,也见证了地狱以及炼狱的黑暗和残酷,这段旅程对作者的触动很大,他的心灵随着旅途不断的升华,最后但丁到达了天堂的入口,他领悟到善恶的真谛,对神从无知变成敬畏和歌颂。”景承不紧不慢说。“这段诗不是在宣扬那些罪恶以及惩罚而是引导,引导但丁在审视过往的罪孽后进入天堂。” “凶手在视频中也提到过,他并不是要惩罚戚微微而是试图让她理解自己的行为,凶手因为戚微微的害怕而愤怒和咆哮,他需要得到的是尊敬和敬仰,可戚微微却没有领悟凶手的意图。”我说。 “这段诗出现过两次,每一次凶手都说给一名受害者听,我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景承慢慢舔舐嘴角。 “戚微微和刘煜都活了下来。”赫楚雄深吸一口烟,明灭的烟头中他那张坚毅的脸变的深邃晦涩。 “是凶手犯错还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制造杀戮?”景承向角落提问。 “凶手是不能杀掉戚微微的,戚微微的死只能证明凶手在泄愤,那样的话就说明戚微微在专访中对凶手的描述是正确的,凶手需要一个为自己正名的人,还有什么比让诋毁过自己的人来歌颂自己更有力的回击呢。”我越想越感觉整件事变的扑朔迷离。 “事实也证明了凶手的想法,戚微微现场成为凶手忠实的奴仆,她甚至都不介意助纣为虐,她选择认同并崇敬凶手的作为,戚微微俨然成为凶手的帮凶却浑然不知。”景承点点头淡淡说。“凶手为她念出那段诗,其实就是在效仿引导但丁的天使,让戚微微从原来的意识形态中摆脱和改变。” “难道,难道刘煜也和戚微微一样?!”我吃惊的瞪大眼睛,但很快又摇头,我和他有过一次接触,虽然并不深入而且时间短暂,但我能感受到他对凶手的憎恨和厌恶,当然还有畏惧和害怕,但这些都和戚微微截然不同,在刘煜表现出来的情绪中绝对没有屈服。 “是不是他给你的感觉与戚微微完全不同?”景承应该是看出了我的疑惑。 “戚微微对凶手态度的转变并非是突发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把对我的怨恨在凶手的引导下变成了报复,帮助凶手就是对我最好的报复,由此可见戚微微的转变是有根源性和目的性的。”我点点头很中肯说。“可刘煜不一样,他没有任何原因和动机去协助凶手,何况三十四刀,他能侥幸活下来仅仅因为心脏异位,你说他畏惧和害怕凶手我相信,但说他和戚微微一样,这个,这个我真不敢认同。” “一间密闭的密室,一名穷极凶恶的凶手还一名无力反击的受害者,在没有其他目击者的情况下,这间密室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又能知道呢?”景承意味深长说。“如果这些是素材的话,我能编出无数个版本的故事。” 我和赫楚雄面面相觑,景承依旧还竖着那两根手指。 “我刚才说过,你还活着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你命大,但我不相信一个警方二十几年都无法抓获的凶杀会如此大意,那么剩下的解释就是另一个。”景承慢慢放下手,身子缓缓的前倾。“你在说谎!” 第六十六章错误的破绽 角落里的阴影吞噬了刘煜,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和反应,但景承的话却让我和赫楚雄大感意外。 “秦沈峰是能抓到凶手的,就差一点……” 景承十指交叉胸有成竹对着那片阴暗继续说,秦沈峰已经完成了对凶手心理轮廓的勾画和侧写,只需要多一点时间就能缩小对凶手排查的范围,但为什么秦沈峰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放弃呢? 又是什么原因让秦沈峰会在严烈面前承认警方无法抓获凶手? 不是秦沈峰妥协而是他对自己的失望,有人推翻了他一直坚信并且正确的侧写画像。 侧写是建立在逻辑推测和分析基础上的,再顶尖的侧写师也不可能完全有把握自己的分析没有错误,所有的侧写都需要用事实来验证,而秦沈峰找到了验证自己侧写的最好办法。 “唯一的幸存者!”赫楚雄恍然大悟。 “对,还有什么比亲自接触过凶手的受害者更有利的证据,幸存者的口述远比侧写要直观和准确,但秦沈峰通过刘煜的描述却发现,自己的侧写内容和凶手特征竟然相差甚远,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秦沈峰开始怀疑自己的侧写正确性。”景承面无表情说。“可惜秦沈峰怀疑错了对象,不过也难怪,谁会去怀疑一名身中三十四刀的受害者呢。” “刘煜在说谎?!”我大吃一惊。 “一间密闭的房间,一名凶手和一名受害者,在没有其他目击者的条件下,在那个房间里能发生很多不同版本的故事。”景承又在重复之前的话。“即便这些故事不合理或者有破绽也不会影响其真相性,因为听故事的人已经先入为主选择毫无保留的相信讲故事的人,那三十四处刀伤以及身上被虐待的伤痕就是最好的伪装,听故事的人看到的只有同情,就算故事有瑕疵也会帮其解释为遭遇重创后记忆紊乱。” “可,可他身上的的确确有三十四处刀伤啊。” “刀伤未必就是凶手留下的。”赫楚雄吐了一口烟雾。“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说,那么就会有无数种可能,既然我们相信房间里有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其实只有一个人呢。” “自己?!你们的意思是说刘煜自残?”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目的呢?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世人皆有罪。”景承气定神闲回答。“凶手和我们通话时提到了这句话,这原本是宗教中的哲言,宗教认为每个人从出生就带有各种罪行,而活着就是为了赎罪和偿还,凶手为什么要惩罚戚微微?” “谎言,戚微微的罪名是谎言。”我回答。 “凶手认为自己是光明天使,他的行为是在惩处罪恶,最鲜明的特点就是会在被惩罚人的额头留下烙印。”景承点点头平静说。“可这种方式却没在最近几起凶案中出现过。” “这一点我们之前也分析过,凶手行凶的动机并不是固定的,最近的凶案中并没有惩罚的意图,所以凶手才没有在他们尸体上留下代表惩罚的烙印。”我解释。 “在凶手提出契约前犯案时间长达五年,凶手的行凶轨迹中最初并没有凯撒的参与,因此凶手的行凶手法和风格也并不是凯撒教的,只不过在后期凯撒归化了凶手,使之成为自己门徒,但凶手却保留了自己的行凶特定,而这些特定却在刘煜之后消失了。”景承不紧不慢说。 “刘煜之后凶手并没有停止杀戮,凶手在凯撒的授意下协助杜织云完成了复仇。”我说。 “可在杜织云凶案中,所有受害者身上并没有发现烙印,凶手改变了行凶模式,但问题的关键是,一个变态连环杀人狂最不可能改变的就是行为模式。”景承声音平淡。“有是什么让凶手发生了改变呢?” “凯撒!”赫楚雄一语中的。 “是的,就是凯撒。”景承慢慢点头。“在杜织云凶案中,凶手是在完成开始赋予的使命,因此凶手并不是以光明天使的身份在犯案,而光明天使的纹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刘煜身上,销声敛迹十几年后再一次出现血月留在了戚微微额头。” “延续!”我明白景承的意思。“戚微微才是凶手真正行凶模式的延续。” 景承抹着嘴唇淡淡说,凶手提出了契约同时也遵守了契约,只不过用了另一种方式,另一种凶手特有的思维方式,凶手认为和严烈签订契约的是光明天使,所以凶手在之后并没有再用这个身份去行凶。 凶手有完美主义情节,他既然为戚微微审判的罪名是谎言,那么说明谎言在凶手的法则中是不被允许的,因此凶手绝对不会违背自己信奉的法则。 虽然在我们看来完全是掩耳盗铃的做法,但在一名精神变态的疯子心目中,凶手严格遵守了自己的承诺。 而戚微微才是凶手变回光明天使的真正延续,就如同凶手在视频中对戚微微的咆哮。 凶手向戚微微展示自己的杀戮,试图让戚微微看见自己的强大和神圣,但却不是为了让戚微微恐惧和颤抖,而是要让她臣服敬畏,凶手想要得到的依旧是认同,认同自己光明天使的身份。 “戚微微的罪名是谎言,你的额头上有光明天使纹章的烙印,那么凶手给你裁决的罪名又是什么?”景承依旧目不转睛望着对面的阴暗。 刘煜似乎被黑暗所吞噬,我们始终没有再听到他任何声音,甚至是辩驳和争执。 “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我帮刘煜回答,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也问过相同的问题。 “创世纪中,神曾向人立约,血代表了生命,因此神告之众人,凡是流信徒的血或者谋害他们性命,无论是兽还是人,神都必讨其罪。”景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凶手对你的审判结果是伤害,那么我很好奇,你曾经或者一直在伤害的又是谁?” “我也问过他,可他回答说从未伤害过其他人。”我在旁边说。 景承从身上拿出一叠照片,手一扬扔向对面阴暗的角落。 “凶手并没有过人之处,之所以一直无法被抓获因为身后有凯撒的筹谋,凯撒是不会犯错的,但并不代表被凯撒操控的凶手不会犯错。”景承的声音变的严厉。“在警方调查最初,始终无法确定受害者之间的共同点,很长一段时间警方都认为凶手是随机在挑选目标行凶,这个错误的分析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警方对凶手的判断,直到秦沈峰最终发现了受害者之间的关联,从而让他找到了一直潜藏的真凶。” “受害者都在同一家法院接受过庭审,而凶手分别参加了所有受害者的庭审。”我说。 “你知道凶手在什么地方犯了错吗?”景承冷冷对着角落问。 我们依旧没有听到刘煜的声音。 “十七名受害者对应十七张凶案现场的照片,全都是凶手自己拍摄的,杀戮的过程和结果让凶手获得了空前的满足,凶手进行拍摄目的是为了铭记自己蜕变的过程。”景承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回应他,指着地上散落的照片和资料说。“十七名受害者的遇害照片还有庭审记录全都在这里,但警方却忽略了一个很明显的细节,受害者并不只有十七名!” “刘煜,还有刘煜!”赫楚雄从嘴角取下烟头。“受害者一共是十八名。” “可是只有十七张照片和十七份庭审记录。”景承嘴角的笑深奥难明。“为什么没有你遇袭的照片呢?为什么你没有被庭审过?是因为你和其他受害者与众不同还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凶手的目标!” 赫楚雄和我一怔,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凶手的杀戮动机是为了惩罚罪恶,那么所有受害者应该都触犯了凶手的法则,可我们至今都没有搞清楚刘煜遇袭的原因,或者说因为他是唯一的幸存者,谁也不愿意再在他面前提起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但正是因为我们的忽视导致错过案件中最重要的线索。 秦沈峰通过庭审名单和庭审照片发现了一个看不见的人,而现在景承已经把矛头指向了刘煜,虽然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我和赫楚雄的意料,但奇怪的是到现在我们也没听见刘煜有一句辩驳。 “你给我们讲述的故事我已经听过很多遍,我说过这个故事会有很多不同的版本,现在你来听听我这个版本。”景承身子慢慢靠在椅背上。“还是那间警方至今没有找到的密室,故事还是从你开始……” 第六十七章真相? 景承波澜不惊往下说,凶手的行凶手法并不是固定的,最初凶手还在尝试和学习,因此行凶的方式显得生硬和慌乱,所以才会在前几名受害者身上留下几十处刀伤。 随着凶手心理和行为的转变,凶手开始向光明天使蜕变,因此行凶的方式变成具有女性特点的割喉,这种行凶行为逐渐成为凶手特有的标签之一,一直延续到第十七名受害者,但是在刘煜身上却离奇的发生了改变。 三十四处刀伤,凶手的行凶方式仿佛又退回到最初。 是什么原因让凶手突然改变已经固定的行凶模式呢? 景承说到这里回头看了我和赫楚雄一眼。“有时候证据和线索就在眼前,但因为太明显反而没有人去留意,你们现在能看见吗?” “看见什么?”我们还是一头雾水。 “刀伤,刘煜身上一共有多少处刀伤?” “三十四处。”赫楚雄回答。 “这个数字让你们想到什么?”景承意味深长问。 “数字?”我眉头紧皱,亦如景承所说谁会去留意受害者身上刀伤次数的含义。 “十七名受害者……”赫楚雄手一抖,因为太注重烟头烫到手,他慌乱的扔掉烟头。“刘煜身上的刀伤数正好是受害者的两倍。” “凶手裁决刘煜的罪名是什么?”景承继续问。 “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我回答。 “这是创世纪中关于神与人的约定,这段话中的流人血有两个含义,伤害和死亡,简而言之,凡是伤害和造成他人死亡的罪人都会受到惩罚。”景承点点头继续说。“凶手在对受害者行凶的过程中,先是虐待,比如留下烙印,然后才实施杀戮,凶手同时触犯了约定中的伤害和死亡。” “凶手以惩罚罪恶的名义行凶,但凶手也认为自己触犯了罪行,所以凶手自己也是罪人!”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凶手不但会惩罚其他人同样也会惩罚自己!” “凶手在每一名受害者身上犯下两条罪名,十七名受害者……” “三十四刀!”景承嘴角微微上翘。“这就是凶手留给自己的惩罚。” “按照你的逻辑,难不成凶手每次行凶后都会用自残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我很是震惊的问。 “不,当然不是,这里需要注意凶手自我角色的转变,最初凶手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神变态杀人狂,在杀戮的过程中凶手找到了自己所追求的目标,那就是让自己蜕变成光明天使,凡人是不具备惩罚他人资格的,但神就另当别论,惩罚罪人是神专有的特权。”景承摇摇头对我说。“你可以这样认为,之前十七名受害者都是凶手为了蜕变而献祭的祭品,而最后的祭品就是凶手本人。” 我看向对面漆黑的角落,不由自主蠕动喉结。 “这些只是你的猜想,你没有证据来证明。”赫楚雄显然已经相信了景承所说,但还是严谨的提出质疑。 “我不是警察,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证据。”景承露出不屑的淡笑。“如果你非要的话,我也能给你。” “你有证据?” “凶手会在受害者身上留下烙印,知道烙印的含义吗?”景承漫不经心反问。 “光明天使的纹章,凶手留下烙印是在影射自己以光明天使的身份惩罚罪人。”我认真说。 “留在什么地方?” “额头。” “几处烙印?” “一处……”我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为什么刘煜身上却出现多处烙印呢?” “他的双手内侧各有五处烙印。”赫楚雄记忆犹新回答。 “凶手在受害者身上留下烙印那刻起,凶手的上帝情节也随之展现,凶手不再是普通的精神变态而是在凯撒的蛊惑下被赋予了使命感,也从而让凶手的行凶变的有目的性。” 景承向我们娓娓道来,凶手以惩罚为目的去行凶,而这正是凯撒邪恶理念之一,他用自己信奉的行为准则去评判别人的生死,在我们目前为止追捕到的所有门徒之中,凶手是唯一一个秉承凯撒法则的人。 光明天使是神之左手,那么凶手就应该是凯撒最满意的门徒,和其他信徒截然不同的是,凶手不但选择了追随凯撒而且沉迷在凯撒为其虚幻的身份中难以自拔。 凶手和杜织云一样都是把地狱当成圣地的朝圣者,凶手接受了凯撒赋予自己的新身份,并且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就是堕天使,所以凶手才会制造一把自己专属的凶器,并且在行凶的过程中让自己慢慢蜕变。 “在《失乐园》中关于光明天使的描述很详细,天界之战第五日,神击溃了反叛的天使,但神却痛心的发现,这位神之左手的光明天使成为唯一一个公认背叛神的天使。”景承一边说一边张开手。“五,这个数字和之前三十四一样有着特别的含义,第五日就是光明天使堕落的时间,而刘煜和其他受害者截然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双手内侧多出五个光明天使纹章的烙印。” “刘煜是凶手蜕变过程中最后一个祭品。”我不由自主再次舔舐嘴唇,慢慢重复景承之前说过的话。“凶手除了献祭别人外,最后一个献祭的就是自己……” “还有刘煜描述的那间密室,那不是天堂,而是光明天使反叛之战的战场,光明天使就是从那里成为堕天使。” “身上的刀伤数以及行凶地点的含义以及手臂上纹章烙印等等,这些我还能理解,可……”我指向对面的角落。“可阉割又代表什么?” “你对阉割这个行为是怎么看的?”景承问我。 “根据我们的调查,凶手是根据罗马法典上制定的法则行凶,但是法典中阉割是被禁止的,这个行为本身就属于犯罪,古罗马是多神崇拜,其中就有生育之神,而生(和谐)殖器被视为神赋予的礼物,切除也因此被视为渎神。” “凶手参照罗马法典行凶,既然行为模式属于固化,那么凶手是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原则,为什么会触犯自己信奉的法则呢?”赫楚雄也大为疑惑。 “你们想的太复杂了,这里的阉割行为事实上罗马法典没有关联。”景承一脸认真对我们说。“凶手的蜕变不仅仅是心理上还有身体上,我之前分析过凶手的心理特质,凶手因为在童年遭受的虐待让其对女性产生了恐惧和仇恨,但同时又对女性产生了错误的认识,凶手认为女性拥有特有的力量,凶手之所以选择要蜕变成光明天使,一共有三个原因。” “哪三个?” “第一个是我们目前掌握并了解的惩罚,这是光明天使的特性,这是一位拥有实施审判和裁决的天使,第二个是光明天使的反叛性,她反叛了自己所信奉的神,而凶手最终也反叛了自己的母亲,凶手第一个行凶的目标就是他母亲,这种反叛让凶手误以为自己能获取母性角色的力量,最后一个就是性别,光明天使是女性,这是凶手最期望获取的东西。”景承解释。 “性别……”我突然瞪大眼睛。“阉割是为了让自己失去男性特征,凶手用这样的方式来转变性别。” 说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望向角落,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刘煜的声音,我开始蠕动喉结,谁能想到那个曾经让人同情的幸存者竟然就是我们一直在找寻的人。 阴暗的仓库中一片死寂,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忽然手机响起是苏锦打来,我接通了电话并按下免提,话筒中传来苏锦焦急而紧张的声音。 “刘,刘煜,是刘煜!他是法院特约的专访记者,所有受害者的庭审照片都是刘煜拍的,他就是血月!” 我慢慢放下电话,对于这个结果已经不再吃惊,只是手开始伸向腰后,和我动作相同的还有赫楚雄,等我们抬手时两把枪对准了那片阴暗。 “血月,不,我猜你更希望被称为光明天使。”景承异常的平静,似乎从他关上仓库大门那刻起就已经找到答案,景承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并且毫不畏惧的向角落走去。“这里就是你暗无天日的地狱吧,谁能想到逍遥法外二十多年的凶杀竟然会是唯一的幸存者呢。” 刘煜的笑声忽然透过黑暗传来,没有了焦躁和惶恐,他毫无保留的褪去伪装,我能听出他笑声中的自信和得意,他甚至都没有试图去辩驳。 我很难去想象到底怎么的变态怪物才能对自己如此的残忍,或者说刘煜扭曲的心智已经完成超出我能接受的范围。 刘煜的声音和他笑声一样从容,他似乎在对景承说:“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不,正如同你自己所说,如果我不犯错的话,你和警察找到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到底是我犯错还是我故意让你发现我犯错呢?”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景承用轻蔑的浅笑回应。“我不管你是变态的怪物还是光明天使,现在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猎物。” “有,当然有。”我看见刘煜慢慢站起身,并且迎着景承向前走。“因为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 第六十八章图穷匕见 我看着景承被那片黑暗吞噬,他的无畏和刘煜的从容都让我担心害怕,但景承显然是占据了上风,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势在刘煜面前都有压倒性的优势。 “凶手在销声敛迹十几年后重新犯案,弃尸方式出现了鲜明的特点,法医在死者尸体上发现大量纸纤维,由此判断凶手是通过纸盒装运尸体,还有谁比一个快递包裹管理员更容易获悉纸箱呢。”景承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分不清他是说给刘煜听还是说给我和赫楚雄听。“我敢打赌,警方化验这里的纸盒就会发现,纸纤维和死者身上的一致。” “凶手多次出现在公共场合,不但弃尸而且还用大量时间摆放尸体造型,我们分析出凶手的职业具有迷惑性,现在看起来我们已经找到了答案。”我举枪环顾四周冷冷说。“谁也不会留意一名穿着快递员服装的人,快递员出现在任何地方也合情合理。” “快递员出现在墓地,是因为帮助不能亲自扫墓的人送来鲜花,而这样的情况太常见,每天都会有送往墓地的快递,所以当初不管是警方还是墓地负责人都没有留意这个细节,所以刘煜才能有条不紊将陆黎川的尸体搬运过去。”赫楚雄双目似刀。“弃尸过程中,即便有警方设立的临时检查点,但怎么也不会去抽查一名快递员,这是一个就算站在眼前也会被忽略的职业。” “其他凶案也一样,你就是利用自己职业的便利弃尸。”我说。 “这几起凶案中最让我迷惑的就是杨莲芝凶案,我之前始终无法想明白,凶手在肢解杨莲芝后是如何把尸体放入变形金刚模型。”景承的声音依旧冰冷。“现在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变形金刚模型是从国外转运,走的是物流通道,中途是不可能拆除包装,但运送途中会在物流中转站暂时存放。”我看看这间宽敞的仓库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变形金刚模型曾经就在这里存放过,你也是利用这个时间将杨莲芝的尸体放进模型中。” 我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在黑暗中绽放,明晃晃的光亮夺人心魄,我又看见景承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他在慢慢向后退,紧接着一把锋利而尖锐的铁刺抵着景承喉咙也从漆黑中投了出来。 在昏暗的光亮下,一把形状如同权杖的东西呈现在我们眼前,由尖锐的四芒星以及环绕在外侧的锋利月刃组成,杖柄为木质,我突然记起杜织云向我讲述过,这是宗教典籍中所描述光明天使的武器。 同样也是刘煜杀人的凶器,如今他正拿着凶器胁迫景承,我和赫楚雄连忙举枪瞄准刘煜。 但我却听到景承在笑,他一边摇头一边很失望的笑。 “在凯撒所有门徒中,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吃惊的怪物,但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幼稚可笑,看来是我高估你了。”景承被刘煜挡在身前,锋利的刀刃就抵在他脖子上,可景承毫无畏惧的谈笑风生。“我不需要证据但不代表他们不需要。” 景承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危急处境,指着我和赫楚雄继续对刘煜说:“这两个人是警察,而且还是单板固执的警察,他们一定会按照规则和制度来办事,我刚才指证你的所有罪名都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上,你没有在凶案现场留下任何证据,没有DNA也没有指纹更没有人证,只要你什么都不做,他们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开口我们一样可以定他的罪,这里的纸盒纤维一定和死者身上的一样,就凭这一点他就百口莫辩。”我义正言辞说。 “这句话也就只能在这里说说而已,他如果真要辩驳你还真拿他没办法,快递包裹仓库中的纸盒都是在同一厂家定制,那么其他仓库也有相同的纸盒,不能因为纸纤维相同就定他的罪。”景承居然在帮刘煜说话。 “我们可以重新调监控,他一定在案发当日在凶案现场出现过。”赫楚雄说。 “没有用的,他的工作是负责收集无人认领和无法回邮的包裹,从工作性质上讲他出现在任何地方也不意外,何况血月重新犯案后,警方加强了对他的保护,但保护的重点是确保没有陌生人接触刘煜,可问题是刘煜刚好利用了保护他的警员当时间证人,他在案发当天离开过仓库,但习惯了刘煜作息时间的警员却认为他一直都在仓库中。” 我和赫楚雄顿时一脸愕然哑口无言。 “看,我说的没错吧。”景承笑的很轻松,好像对随时都会割开他喉咙的利刃视若无睹,他轻微偏头对身后的刘煜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做,他们反而拿你没有办法,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图穷匕见不打自招。” “凶器!”我突然反应过来。“凶手就是用这把凶器行凶,这上面一定残留着受害者的血迹,只要匹配化验DNA就能证明你与凶案有关。” “神之左手,恶魔最器重的门徒。”景承带着嘲讽的语气摇头。“我怎么感觉你是凯撒培养的怪物中最愚蠢也是最失败的。” “不懂得谦卑和尊敬,太过自负以及骄傲。”刘煜竟然没有被景承的挑衅所引导,他的声音平静的令人害怕,他探出半张脸在景承耳边低语。“你已经为这些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不过在我看来你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和吸取教训。” “知道我为什么要关上仓库的大门吗?”景承嘴角的笑容在收敛。 “担心我逃跑?”刘煜从容不迫的摇头。“不,我从未想过要逃走,我一直都在这里,就在你们的眼皮下,我甚至期盼能被你们发现,是你们太让我失望。” “我不怕你逃,你如果逃的话刚好我就有机会和理由。”景承冷冷回答。 “什么机会?”刘煜有些好奇。 “我猜你应该是认识他的,如果不认识我来帮你介绍,他的父亲就是当年负责抓捕你的警员,也是第一个成功对你完成侧写的人,就在两年前你割下了他父亲的头,原因是你害怕,因为那个人抓到了你的破绽。”景承又指向赫楚雄。“他就不用我累述了,你们是老相识,就在三天前你向他提出过契约,按照契约的内容,只要他放过你,在他有生之年你不会再犯案,不过恐怕你还不清楚,你让他蒙羞受辱十几年,你玷污了他的荣耀和骄傲,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这套制服,我猜他会毫不犹豫冲上来。” “还有吗?”刘煜不以为然问。 “还有,还有我,我为了抓你们这些怪物失去了亲情,然后是爱情,最后你剥夺了我记忆中最美好的回忆,还有杨妈,那个对我无微不至的杨妈,你夺走了我生命中仅存的希望。”景承的声音在颤抖,他现在的样子让我莫名的紧张,我太了解他,知道什么才是他真正的愤怒,也知道愤怒的景承会做什么,景承看向远处冷冷说。“所以我关上了仓库的门。” 景承抬起的手里拿着钥匙,被他随手扔在一旁。 “你想干什么?”刘煜没有多大的反应。 “一间被反锁的仓库,里面发生过什么只有仓库里面的人才会知道,你不是很擅长讲故事吗,不过现在这个故事要由我讲述给别人听,讲述给不久以后进到仓库的人听,忘了告诉你,编故事我也很擅长,你问我想干什么。”景承指向我和赫楚雄,短暂的停顿后冷冷对刘煜说。“这间仓库里有三个人想杀了你……” “你想杀我。”刘煜竟然笑了,他好像一点也不害怕景承和现在的处境,不过有一点景承说的没错,我的的确确有亲手杀了他为秦沈峰报仇的打算。 亦如景承所说,一间密闭的仓库,一名穷凶极恶畏罪潜逃的凶犯,还有两名负责抓捕的警员,以及那个失去生命中所有美好的景承。 刘煜死在这里一点也不足为奇,我至少能在瞬间想到三个以上的版本说辞。 “死亡从来都不是最佳的惩罚方式。”刘煜还在景承耳边低语,他阴冷而自信的目光扫视着我们。“你们即便杀了我也不能弥补任何你们失去的东西,何况我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相反我一直都在等待死亡的降临,我是光明天使,我的归宿注定是地狱。” “你不畏惧死亡,为什么要躲在我身后。”景承蔑视的嘲讽。“为什么你不敢放下手里的凶器。” “我可以放下但不是现在,你们一定很奇怪我在杀掉杨莲芝以后为什么停止了杀戮。”刘煜的身体潜藏在阴影中,他的脸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如同一只负隅顽抗的野兽。“因为我在为你准备一件礼物。” “礼物?为我准备的礼物?”景承一愣。 “我说过,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等你见到这份礼物后再决定该怎么做吧。” …… 第六十九章心想事成 刘煜挟持景承向后退,仓库唯一的大门被景承反锁,我们也不担心刘煜会逃跑,事实上看刘煜的反应,他压根都没有逃跑的意思,比起我们的紧张他反而显得从容淡定。 跟随刘煜来到仓库最里面的房间,那里除了整齐摆放的包裹外,地上还有几个长纸箱。 “我知道你很多事,在我出现的这两个月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比如你把自己关在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赫楚雄一愣。“你,你去精神病院干什么?” “我想一个人静静。”景承回答。 “是吗?”刘煜在摇头。“据我所知你去精神病院是因为其他的事。” “什么事?”景承不以为然问。 “你从凌闻天身上得到启发,分析出凯撒是一名在职警员而且就隐藏在当年参与C档案侦破的专案组中,你把自己关在精神病院就是为了从这些人当中找出凯撒。”刘煜的表情和他声音一样得意。“你用两个月时间从专案组中甄别出五个人,在你身上有一本笔记,而这个五个人的名字就写在这本笔记里。” …… 我愕然的微微张开嘴,之前还镇定的景承也瞬间怔住,这件事除了景承之外只有我和陆雨晴还有苏锦知道,甚至包括身旁的赫楚雄都被隐瞒,我不知道刘煜是为何知道如此清楚,看景承的反应,他也和我一样震惊。 “凯撒在专案组中……”赫楚雄目瞪口呆。“为,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不想打草惊蛇,在确定凯撒身份前我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景承神情惊讶。 “专案组成员全都是由你亲自挑选,如果你的怀疑成立的话,也就是说凯撒一直就隐藏在我们眼皮底下。”赫楚雄大为震惊。 “我是按照不被凯撒所影响和控制为基础挑选专案组人员,但我却忽略了一件事。”景承神情凝重回答。“不被凯撒操控和影响的还有凯撒自己,他完全符合我挑选的条件。” “这么重要的事你……”赫楚雄偏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已经明白什么,声音很是气愤。“你们竟然瞒着我,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就是随时汇报案件调查的进展情况。” “景承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密。”我解释。 “保密了吗?”赫楚雄沉声问。“我连一名凶犯都不如,你们的事他都知道我却浑然不知,这还算是什么机密调查?” “他知道不足为奇,景承在去精神病院之后他一定时刻都在关注景承的动向……” “我知道的可不只有这些。”刘煜打断我的话,凑在景承耳边问。“你笔记上那五个人的名字,你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没有。”景承冷冷回答。 “我猜你一定很自信,也一定坚信凯撒就在这五个人之中,那么我和你玩一个魔术吧。”刘煜稍微用力,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陷入景承皮肤,我看见顺着景承脖子流淌下来的鲜血。“把你的笔记本拿出来。” 景承微微抬着头,从身上掏出了笔记。 “你。”刘煜是在对我说话。“到这边来,站到这些纸箱旁边。” 我不知道刘煜想干什么,但在两把手枪的瞄准下他还能如此从容淡定,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为了防止刘煜伤害景承我按照他要求站了过去。 刘煜并没有想去拿笔记的打算,而是一脸认真问景承:“你确定这本笔记的内容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看过?” “没有。”景承的回答很干脆。 “很好,那么我们现在就来开始这场魔术,魔术的名字叫心想事成。”刘煜再一次看向我。“打开第一个纸箱。”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明白刘煜到底想干什么,蹲在地上打开纸箱时竟然看见一具男尸,年龄大约在50多岁,颈部有明显的刀伤,但却没有鲜血溢出,这是刘煜行凶固有的割喉方式。 刘煜在杀害杨莲芝以后并没有从她身上取走物品,我们一直以为凶手会暂时停止行凶,不过现在看来我们的估计完成错误,刘煜打破了自己的行凶模式,杨莲芝凶案之后他一直都在继续犯案。 “这人是谁?”我抬头义愤填膺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的手中拿着一张卡片,读出他的名字。”刘煜异常自信。 我在死者手中找到的卡片,上面除了一个名字之外别无他物:“贺雄兵。” 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很陌生,我快速的在脑海中搜索但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我突然发现景承原本就严峻的脸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瞬间瞪大眼睛。 “打开第二个纸箱。”刘煜继续对我说。 第二个纸箱里装着的还是一具男尸,我从死者手里的卡片知道了死者的名字:“周原。” 景承的身体明显抖动一下,他脸上的惊恐和身后刘煜的阴笑形成鲜明对比,我见过景承失落、痛苦、害怕以及颓废等所有负面情绪,但从未见过景承惊慌失措的样子,在我心中他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而此刻他显然是乱了方寸。 他的自信和镇定在听到这些死者名字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仓皇的迷茫和惊诧。 第三个纸箱中装着的依然是一具男,死者的名字叫鲁晓祺。 第四个纸箱中的男尸叫柴向荣。 最后一名男尸叫腾远礼。 这些名字我一个都没有听过,但奇怪的是随着我念出纸箱中男尸的名字,景承的表情越来越慌乱,到最后他似乎已经六神无主呆滞的杵在原地。 “你,你认识这些人?”我皱眉问。 “这个魔术是不是很有意思?很精彩?”刘煜在景承身后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景承在舔舐嘴唇,他不断蠕动的喉结就表面此刻有多慌张,我没看出来这是什么魔术,也没觉得精彩和玄妙,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让景承如此的震惊。 “你现在应该为观众解开谜底了。”刘煜笑意斐然的提醒景承。 景承一言不发身体僵硬,他迟疑了很久把手中的笔记扔给我,翻开笔记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里面竟然是景承对所有当年参与过C档案专案组警员的侧写分析,我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五个人的名字。 贺雄兵、周原、鲁晓祺、柴向荣、腾远礼…… 当我读出笔记最后一页的那些名字时,整个人噤若寒蝉慢慢站起身,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摆放在地上的那些纸盒,笔记中的名字竟然和里面的尸体吻合。 我这才明白景承会什么会如此的惊恐。 魔术的名字心想事成,在我打开纸箱前刘煜反复向景承核实过,笔记的内容除了景承本人外再无第二个人知晓,可刘煜竟然用五具尸体应对了只有景承知道的五个名字。 “我说过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但有一件你必须要知道,你想找的那个人无所不能。”刘煜低头在景承耳边低语,并且有手指着景承的头。“包括你在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你用了两个月时间挑选出五个人,可见你还没有最终确定目标,所以他让我送了这份礼物给你,帮你一次性剔除错误的答案。” “凯,凯撒并不在这五个人当中。”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证明景承两个月的心血和结果,在这五具尸体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你的分析和想法都是错的,或者说在你与他的抗争中,你从来就没有对过。”刘煜显得异常的兴奋和得意。“你所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包括你梳理出这五个人的顺序,我是根据你笔记上名字的顺序杀掉他们,是不是感觉很不可思议。” “你,不,你做不到,凯撒是怎么做到的?”景承声音因为太过震惊的缘故有些不连贯。 “你问错了问题,凡人永远无法领悟神的力量,就亦如你一直在犯同样的错误,你试图去和一个远比你强大的人对抗,你一次又一次惨败并且付出代价,但你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失败根源,你在挑战一位永远无法打败的对手。”刘煜提到凯撒时声音和表情充满了崇敬和敬畏。“这是他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同样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他想干什么?”景承不再镇定。 “你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你命大,也不是侥幸,而是他不止一次给你机会,你缺乏对他的尊重和谦卑,这源于你对他错误的理解和认识,所以他谋杀了你记忆中的美好回忆,目的是让你学会知道什么叫敬畏,不过看来你好像没有领悟他的提醒,所以他杀掉你最后的希望。”刘煜指向地上纸箱中的尸体。“你在和远比自己强大的神对抗,注定结局会是失败。” 景承在沉默,若是平时我一定会去鼓励他,但这一次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凯撒需要获取景承的尊敬和臣服,因此一次又一次夺走他最珍贵的东西,但显然这样的打击收效甚微反而更加激起景承的斗志。 但这一次不同,凯撒向景承亮出了底牌,一个能洞悉我们一切举动和思维的恶魔,姜谨曾经对我们说过,这场游戏如同棋局,胜者在于比对手能多看几步,但我们还没有移动棋子,凯撒已经知道了所有可能的结果。 即便我不愿意去承认,但心里已经默认了刘煜的话。 凯撒是我们无法打败的恶魔! 第七十章最后的仁慈 如果说之前谋杀景承儿时记忆中美好的片段让我们震惊,那么面前这五具尸体足以让我和景承对凯撒有了重新的认识,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恶魔,同样也是一个应该被我们敬畏的对手。 我们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景承对专案组人员的甄别上,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再一次一败涂地。 “凯撒让你行凶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在警告我,不,是我们,警告所有和他为敌的人。”景承的声音有些无力。 “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欣赏你,他对我说过,在你身上依稀能看见他的一些影子,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给你机会,但你始终执迷不悟,凌闻天就是他为你准备最好的一件礼物,是他让你遗忘了过去,等待你的将会是一段全新的人生,但你最终选择了放弃,你辜负了他对你所剩无几的仁慈,所以你再一次付出代价。”刘煜高高在上像是审判者。“我想知道,你身边还有多少珍贵的东西可以失去?他预言过你的结局,你会是那个活到最后的人,但你将失去所有的一切,还记得那句话吗,死亡从来都不是最佳的惩罚方式,你要独自面对孤独和懊悔直至终老的那一天,我猜那一定会是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景承胸口起伏的频率越来越大,但不是在气愤而是被刘煜的话压抑的喘不过气。 “不是我找到这里,而是凯撒引我来这里。”景承惨笑一声,像兵败的将军低下高傲的头颅。“我看见的或者我发现的,都是他想让我知道的……这一次,这一次他又想干什么?” “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会单独对你如此的容忍,某些时候我甚至有些嫉妒你,嫉妒你明明和他作对但却能得到他的青睐。”刘煜继续对景承说。“这一次他一如既往向你展示他的宽容和仁慈,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景承默不作声像在听候审判的罪人。 “他向你提出一份契约,凯撒的契约。” “契约?” “他知道你是一个守诺的人,只要你答应从此刻起停止对他的追查,他向你保证在你有生之年他不会再出现。”刘煜说到这里看向赫楚雄。“这份契约和之前向你提出的一样,你必须放弃对我的追捕,我给了你三天时间,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就在这里你们两人必须作出决定。” 景承在犹豫,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犹豫,向他一生至死方休的宿敌犹豫,我想要提醒他,可沉默的不止他一人,赫楚雄在舔舐嘴唇,他们都面临一次艰难的抉择,以放弃自己信仰和原则作为代价的交换,但那明明就是一个陷阱,恶魔当年蛊惑了严烈,如今用同样的办法在蛊惑他们。 我知道是陷阱,景承和赫楚雄同样心里也清楚,但有时候理智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严烈和我爸错过一次,你们不能再错!”我重新举起枪大声说。“我们在捍卫正义,但正义不需要靠妥协邪恶来维持。” “你的正义在他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刘煜冷笑继续在蛊惑他们。“你刚才说过,这间被反锁的仓库里只有我们,那么发生在这里面的事不会有其他人知晓,他让我转告你,他对付你不需要偷偷录音或者录像这些下作的手段,所以你们不用担心留下把柄,这个契约只要你们点头便可以生效,出了这个门,至于你们发生过什么,你可以随便编故事,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很擅长编故事。” 景承还在沉默,过了很久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我:“你怕死吗?” “废话,我是正常人当然怕死。”我回答。 “我们会死在和恶魔的战争中。”景承面无表情说。 “我爸教过我邪不胜正,捍卫信仰就注定会有牺牲,我曾经义无反顾战斗到最后,如果死亡是结束至少我问心无愧。”我义正言辞回答。 “疯子。”景承笑了,如同在黑暗中绽放的花朵明媚而灿烂,他的笑似乎具有魔力,能驱仓库中的阴暗。 “你有决定了吗?”刘煜问。 “你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刘煜一怔。 “我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凯撒的仁慈。”景承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刘煜说。“是他的寂寞,他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需要一个还能证明自己无所不能的陪衬,所以在他眼中我远比你要重要,因为凯撒不在乎你们这样怪物的臣服和敬畏,他要的是我的认可。” “你在他眼里是失败者,他不需要一个失败者的认可。”刘煜声音变得严厉和烦躁。 “他需要,因为他所有的门徒都比不上我这个失败者。”景承嘲讽的对刘煜浅笑。“说实话他的契约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让我动心,从长远看我是应该答应的,在我有生之年凯撒不会再出现……看起来唯一能打败他的只有时间,偏偏在这一点上我好像占有优势,我坚信自己会活到比他要长,这可能是对付凯撒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这么说你是同意契约?”刘煜有些激动。 “后来我又想了想,我的人生中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有,就是他。”景承指向我笑了笑继续说。“但刚才你也听到了,他是一个疯子,一个固执到宁可站着死也不会向凯撒跪服的疯子,这么算起来,我的人生中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了,感谢凯撒,是他让我一无所有,让我失去所有在意和珍惜的东西,我的人生变得空洞苍白,唯一的乐趣就是和他至死方休的对抗,他能剥夺我所有的东西,但唯独不能剥夺我的乐趣……” “你,你打算继续?!”刘煜大吃一惊。 “忘了告诉你,我也是一个疯子,我同样不怕死,所以凯撒的仁慈对我一点作用也没有。”景承说到这里看向赫楚雄。“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答应过严哥,要帮他找回荣耀和洗清污点,所以我一定要把你缉拿归案。”赫楚雄掷地有声回答。 “看起来你的契约好像没有打动我们。”景承耸耸肩。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早晚有一天你们会为今天的愚蠢付出代价。”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不过我猜你应该是无法看到了,我会亲自送你上死刑台,看着你的呼吸和脉搏还有你罪恶的生命在我眼前停止。”我冷冷说。 “我杀过那么多人,不在乎再多杀一个。”刘煜手稍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在景承颈部割开一道口子,再深一点就会割破动脉。 “住手!”我举起枪大声警告。 “别管我!”景承根本不在乎自己安危,冲着我大声喊。“活口!要活……” 呯! 沉重的枪声撞击着我耳膜隐隐作痛,赫楚雄扣动了扳机,子弹准确无误击中刘煜的眉心,刘煜甚至都没有反应,随着哐当一声凶器掉落在地上,刘煜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早就听闻赫楚雄枪法了得,没想到离开刑侦一线这么久但枪法竟然一点也没有生疏。 看到景承安然无恙我长放下心,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撞开,苏锦和陆雨晴带着警员冲了进来,见到被击毙的刘煜她们也长松一口气。 好像世上的事冥冥之中都已经注定好,我瞟了一眼地上刘煜的尸体,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轮回,我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最终抓获了逍遥法外的真相,而赫楚雄再一次击毙凶手,唯一不同的是,时隔二十多年他终于击毙了真正的血月。 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但我却发现景承浑身在颤抖,他一直张着嘴盯着地上刘煜的尸体,等他转头看向赫楚雄时双目溅火。 “谁让你开枪的?谁让你杀了他?”景承如同狂暴的野兽冲着赫楚雄咆哮。 “他想杀你,我必须击毙他。” “你怎么说话的,赫部长是为了救你。”我拉住情绪失控的景承。 “救我,谁要你救我的?我爸妈被杀的那一天我他妈已经死了,宛如死的那一天,我他妈再死一次,我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就是为了抓到凯撒,他,他……”景承指着刘煜尸体语无伦次说。“他是最接近凯撒的人,也是最了解凯撒的人,我有办法让他开口,你知不知道他是抓到凯撒唯一的希望,你他妈却把他给杀了,救我?抓不到凯撒我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景承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走出仓库,在我心目中他一直很坚强无畏,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他和我们一样脆弱,只不过一直强撑到现在。 “跟上去,别让他有事。”赫楚雄收起枪,叹息一声后对我说。 第七十一章黄鼠狼 景承并没有走远,我是在街边的小卖部找到他的,景承买了一包烟后坐到驾驶室,我原本以为景承会因为刘煜被击毙的事大发雷霆,但感觉他好像反应并不是很大。 我坐上车也没问景承去什么地方,略微长长的头发迎风飘荡,景承一手夹着烟一手握着方向盘,写在他脸上是不羁的轻狂。、 可就在前一刻他还在向赫楚雄暴跳如雷的大喊大叫,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第一次和他相见的时候,同样也是他开着车,深邃的眼神和俊朗的脸极不协调,他一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是这个故事太过沉重。 景承带我去的地方是游戏厅,是的,游戏厅。 他捧着一大盒游戏币的样子像一个孩子般开心,挑了一个没有人的座位,叼着烟专心致志玩着捕鱼游戏,他的沉稳、优雅和魅力在游戏机前荡然无存,我环顾游戏厅感觉他和这里那些荒度光阴的人没什么区别。 “你不想说点什么?”我认为景承的举动太过反常,我推测他是太压抑想找发泄的方式。 “游戏机里的主板被老板调过,我能计算出最佳的角度和捕网的最大成功概率,但我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输给该死的程序。”景承叼着烟露出痞笑,指着对面的座位。“一起玩,看看今天能不能赢老板点钱。” 他是真的在玩游戏,我之前的猜测和担心完全是多余,我愣了半天还是坐下:“你脑子没事吧?” “你脑子才有事。” “刘煜被击毙,不久前你还在冲着赫楚雄大呼小叫,怎么一转身就忘得干干净净。” “我们看见和发现的都是别人想让我们知道的,一直以来我们都被那个人牵着鼻子走,知道为什么吗?”景承专心致志敲击着游戏按钮。 “为什么?” “就像这个游戏,我明知道自己的计算和时机都是对的,理论上我会赢的让老板破产,可我还是在输,因为每一局还没开始结果已经被注定,任凭我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景承一边说一边瞟着其他地方,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让我很不习惯。“知道怎么才能赢吗?” “我对游戏没兴趣。” 景承偷偷给我看他拽在掌心的电子设备,然后得意洋洋低声对我说:“这是干扰器,可以阻断吧台工作人员对游戏机主板程序的遥控,如果我不受程序的限制,那么我将会是这里最大的赢家。” “你想跳出凯撒的限制!”我听出景承弦外之音,顿时反应过来。“你,你刚才在赫部长面前发火也是装的?” “既然凯撒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那我们就投其所好,让他相信自己的无所不能。”景承意味深长浅笑。 “可,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装着发火?” “事实上这是一场演出,从我关上仓库大门那刻起这场演出就拉开序幕。”景承全神贯注盯着游戏屏幕。“你该不会认为我会笨到明知道刘煜的危险性,还要主动接近他吧。” “你是故意让刘煜挟持?!”我微微张开嘴。 “他不是有上帝情节吗,上帝要让一个人毁灭首先会让其疯狂,一个穷途末路的凶杀只有在挟持人质的情况下才会获取安全感,我就是要让刘煜有安全感。”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是一头雾水。 “刘煜最得意的事是什么?”景承反问。 “和警方达成契约。”我尝试回答。 “不,这不是他最得意的事,他谋杀了我记忆中最美好的回忆,还有当着我的面说出我费尽心血甄别出来的那五个人,这才是让刘煜最得意的地方,他喜欢看见我的挫败和失落,而这些词语距离臣服已经不远了,凯撒找到打击我们最好的方式,他就站在那里,但我们却看不到希望和胜利,失去斗志远比失败更可怕。”景承不断向游戏机透币。“我越是震惊和慌张越能让刘煜兴奋,可问题是,人在最得意的时候会忘记自己克制的底线,所以越是骄傲的人越容易失败。” “你在让刘煜放松警惕。”我恍然大悟。 “刘煜和凯撒其他门徒一样,都是一群不会畏惧死亡的怪物,所以死对于他来说从来都够不成威胁,我在仓库揭穿了他的伪装和真实面目,突如其来的变故会让刘煜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败露了凯撒的计划,在我占据上风的时他会本能的防御。”景承点点头回答。“我没时间也没把握打赢一场攻坚战,我需要刘煜在毫无保留的情况下和我决战,他说的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 “你从刘煜的身上发现了什么?” “震惊,我承认很震惊,我足足用了两个月时间侧写了所有专案组成员,那五个人是最接近凯撒特质的人,而这五个人的名字我连你都没有告诉,可凯撒竟然能猜到而且连顺序都没有变。”景承吐了一口烟,烟雾中他的笑有些无奈。“我承认凯撒的确是一个值得我们敬畏的对手。” “不对,当你束手无策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表情。”我专注的看着景承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黄鼠狼。” “什么?” “找到鸡窝的黄鼠狼。”我压低声音回答。“我在你眼里看见了贪婪,你找到了猎物?!” “C档案被封存后专案组解散,而专案组成员相互之间都有各自的代号,比如疯狗、白蚁等等,但这些人的个人档案是保密的,能接触到专案组成员档案的人寥寥无几,我是通过档案对这些人进行分析和侧写。”景承抬头和我对视。“凯撒不是神,他和我们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凯撒之所以知道那五个人是谁,并非是未卜先知而是他做过和我一样的事。” “他也分析过专案组成员。”我大吃一惊。 “我们对凯撒的认识还只是停留在侧写和推测上,没有谁比凯撒更了解自己,因此凯撒能轻而易举从专案组中找出与他特质相符的人。”景承看看四周确定没人经过后对我说。“刘煜杀掉我挑选出来的人,无形中暴露了两件事。” “哪两件?” “凯撒找出的五个人为什么会和我分析的结果一样?”景承反问。 “我们是依据对凯撒的侧写……”我突然停止激动不已说。“我们对凯撒的侧写是正确的,所以你才能找出那五个符合凯撒特质的人,而凯撒杀掉他们刚好证实了侧写内容。” “这是第一件事,我现在大致已经清楚凯撒的性格以及心理还有行为习惯。” “第二件又是什么?” “凯撒要找出那五个人首先要做的是获取专案组成员档案,C档案属于绝密档案。”景承埋下头意味深长问。“你好好想想,谁能接触到如此机密的资料呢?” “警察!” “对,是警察,虽然我们之前已经推断出凯撒的身份,这一次刘煜帮我们证实了这个推测,更重要的是刘煜还帮我们缩小了排除范围。”景承掐灭烟头淡淡一笑。“凯撒是警察,而且还是一名能接触到C档案警察。” “这倒是一个很大的收获,可虽然缩小了我们调查范围,但单凭这一点也很难锁定凯撒啊。” “本来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我主动让刘煜挟持当然也有办法摆脱,但我事先不能说出来,你们越是担心刘煜才越有恃无恐,这个计划里我没预料到赫楚雄会击毙刘煜。” “赫部长是为了救你,当时他的角度最好,如果站在那里的是我也会毫不犹豫开枪。” “刘煜是最接近凯撒的人,不管是思想还是行为,他都在高度去模仿凯撒,这说明刘煜能长时间接触到凯撒本人,我有办法可以让刘煜开口的,那或许是我们抓到凯撒最快的方式。”景承苦笑一声对我说。“不过他死了也好,我能想到的凯撒同样也能想到,刘煜活着只会让凯撒意识到危险从而加强防备,这样反而让我们难以下手。” “你还真能演,你当时的样子像是要杀人。” “我越失控凯撒对我的防备就越低,他像一条被暴露踪迹的毒蛇,躲在草丛中伺机而动,时刻都会发起致命的攻击,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这条毒蛇的七寸。” “你说得简单,真有这么容易……”我忽然愣住猛然抬头看向景承。“暴露?你刚才说凯撒暴露了行踪?什么行踪?” “我对你隐瞒了一件事。”景承玩弄着手里的游戏币漫不经心回答。“我在精神病院花了两个月时间去甄别,最终凯撒杀掉了我挑选出来的五个人,但其实我挑选出来的不是五个人。” “什么?!”我大吃一惊。 “是六个人。”景承竖起一根手指。“还有一个我没写在笔记里的人……” 第七十二章第六个人 我看着景承那根竖起的手指,好半天都还张着嘴,景承隐瞒的不是第六个人而是最重要的发现,景承能想到的凯撒同样也能想到,为什么凯撒只杀掉景承笔记本上的五个人呢。 原因很简单,凯撒和景承一样自信,但有时候自信和自负往往是一线之差,凯撒太过于相信自己,他没有料到景承会想到第六个人,导致这个原因是因为凯撒从未想过景承会发现自己。 凯撒授意刘煜杀掉那五个人,在他看来是成功打击了景承的信心,但凯撒却没有想到,他这样的做法适得其反,不但帮景承排除了这些人的嫌疑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第六个人就是真正的凯撒! “第六个人是谁?”我激动不已问。 “你可以自己问问他。”景承用力拍打着按键,游戏屏幕上他的分数在不断增加。 “自己问?”我一愣连忙张望四周,以我对景承的了解,他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更不会无缘无故带我来游戏厅。“他,他就在这里?” “你能不能正常点。”景承抬头白了我一眼。“凯撒不是一般的市井之徒,怎么会荒废光阴混迹在游戏厅中。” “那你让我问谁?” 景承从身上拿出一部手机,我看了一眼并不是景承的。 “刘煜的。”景承埋下头一边全神贯注玩游戏一边对我说。“他挟持我时,我偷偷从他身上拿走的,刘煜活在自己扭曲的世界中,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等待审判的罪人,光明天使是不会和罪人保持联系的,所以他的手机上只有一个号码。” 我翻开通讯录,果然如同景承所说,上面只有一个手机号码,备注写着C。 Caesar,凯撒英文的第一个字母。 我看着手机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分不清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太惊慌。 “愣着干嘛?”景承专注着他的游戏。“我们一生的宿敌,你就不想听听他的声音。” 我迟疑了片刻拨出了那个号码,在手机被接通的那一刻,我感觉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明明电话那头的人是我追捕的对象,可我却不明白为什么即便只是听见那人的鼻息也能让我手心出汗。 均匀而缓慢的鼻息,隐约能听到车辆行驶的声音,他应该开车行驶在某条马路上,多少年了?从凯撒第一次犯案到现在算起来已经有十几年了吧,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让警方束手无策恶魔的声音,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与众不同,但却让我莫名的紧张。 “凯,凯撒?”我蠕动着喉结,倒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好,秦警司。” …… 那声音经过处理让我无法分辨,却异常的平静淡定,在我听到那人声音的那刻,我的手不由自主在抖动,是的,是他,是那个恶魔! 一时间我不知所措,在我的想象中无数次勾画出和凯撒对峙的画面,在那些画面中凯撒是狼狈的,他会苟延残喘的向我乞求,向我表示懊悔,我在他脸上看见失败和不甘心。 而画面中的我永远都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英勇无畏站在他面前,有时候手里会拿着枪,有时候没有,但我总会义正言辞的大声呵斥和控诉恶魔的罪行。 结局都一样,邪不胜正,我会是最终的胜者,我的形象在那些画面里高大正义,和猥琐丑陋的凯撒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事实和想象的距离仅仅是一通电话。 我能感受到他的镇定、睿智、淡泊和从容,就像王座上拥有一切的王,永远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仰视,突然有一种很消极的情绪在我心中蔓延,仅仅听到那人的声音,就让我感觉那是一个很难或者说根本无法打败的敌人,至少在任何时候他都会向我们低头。 我捂住听筒一时间乱了方寸:“我该说什么?” “随便。”景承好像一点也不激动。“别指望从他口中套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你就当和一位从未见面的朋友聊聊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刘煜死了,被当场击毙。”我想了半天只说出这一句,事实上我是想告诉凯撒,这一次他的计划失败了,但经过这么多次的惨败,我已经不该去确定失败的到底是谁。 “他比杜织云要幸运,地狱对于他来说是向往已久的圣地,他现在正在前往朝圣的道路上,对于这个结果我想他一定不会失望。”那声音没有抑扬顿挫的节奏,好像每一个字都不带任何情绪。“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和你,哦,还有你对面的那位一起聊聊,不用剑拔弩张也不用针锋相对,或许我们需要更多去了解彼此,既然你拨通了这个电话,不如我们开诚布公谈一谈。” 我望向景承,恶魔竟然猜到他在我旁边。 “好啊,你想聊什么?”景承波澜不惊问。 “你是一个天才,这一点毋容置疑,但你却在浪费自己的天赋,你没有理想也没有目标,不对,你有的,你把所有的经历和时间都花费在如何抓到我,但在我看来你这样完全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你可以做更有意义和更有价值的事,知道吗?你和我一样,都是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秩序的人。”那声音像一位老者,循循善诱的在指正教导景承。“你是皇冠上那颗最璀璨的宝石,但现在呢,我没看见绚丽夺目的皇宫加冕在你头上,我只看见一个甘愿把自己变成怪物的怪物。” “加冕,加冕什么?你是想我和你一起同流合污?杀戮和死亡就是你改变秩序的方式?”景承重新拿起烟放在嘴角,他的表情依旧高傲不羁。“会的,会有那一天,在我抓到你之后,我会在你的国度加冕为王,至于变成怪物……如果这是能铲除你的方式,我无怨无悔。” “我希望这次交谈我们彼此不带任何感情和主观意识,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去聊天。”那声音在笑,那笑声中没有蔑视,我竟然听出了笑声中的宽容,像一个豁达的智者包容无知者的笑。 “不要去挑衅他。”我提醒景承,生怕他说出过激的话。“他既然愿意和我们交流,看看他想说什么。” “好吧,我们换一种聊天方式。”景承对着手机说。 “看看你身边的秦警司,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吗?” “记得。” “向我描述一下你第一眼对他的感觉?” 景承突然语塞,抬头看向我不由自主淡笑一声:“无知、固执、呆板,墨守成规不知变通还有……” 景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我正吃惊气愤的看着他,这些话他从未对我说过,我也没想到自己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如此之差。 “还有勇敢、友善和温和。”景承和我对视,我在他眼里看见了信任和依赖。 “你是刺猬,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保护自己,但你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把所有试图靠近你的人推开,可你唯独选择了秦警司,知道为什么吗?”凯撒语重心长继续说。“他身上有你不具备的优点,在你看见他第一眼时你就发现了,他让你感觉到安全,他的友善和简单让你可以畅快心扉,在秦警司看来是你拯救了他,但你却一直没有告诉过秦警司,又是谁拯救了你。” 我一愣,完全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景承击打游戏按键的手缓缓停下,显然凯撒一针见血说出了景承从未告诉我的秘密。 “如果没有秦警司的出现,你现在还在精神病院放逐自己,你向身边的人解释,你在精神病院是为了找出我的破绽,这应该是你最大的谎言吧,你不但欺骗身边的人还在欺骗自己,我来告诉你原因,你之所以留在那里,因为那些病患让你踏实安心,这是防卫心理。” “你,你在精神病院是为了逃避?”我大吃一惊。 “1905年,有许多以研究宇宙闻名于世的教授,但真正改变世界的是一个只有26岁,趁着闲暇研究物理学的办事员,这个人就是爱因斯坦。”声音透露出睿智的渊博。“如果爱因斯坦把自己放逐在精神病院,那么永远也不会有人认识他,我无法直视天才的陨落,所以……” “所以你让他来找我。”景承接过凯撒的话。 “你在秦警司身上看见了自己不具备的优点和欠缺的人格,他是唯一一个能让你敞开心扉的朋友,不,用你的话说是同类,是他让你离开了放逐的废墟,是他让你重新获得了勇气,你欠他一次真诚的感谢,我猜这些你从未告诉过他。” 景承的沉默是验证凯撒所说最好的证据,我嘴长的更大,我一直试图找到我对于凯撒来说的唯一性,为什么在那么多人中凯撒会选择当初还是默默无闻的我,现在我找到了答案,他需要一个能拯救景承的人。 “我,我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我问景承。 “你会毫不保留的信任我,从不会质疑我任何决定,即便这个决定不符合你的原则,哪怕是触及到你底线,但你最终都会义无反顾与我生死与共。”景承有些羞涩或者说尴尬。“知道吗,你和精神病院那些病人其实没有什么两样,他们从不会问我对错和结果,你与他们唯一不同的是,我可以和你正常的交流。” 对于这个回答我哭笑不得,从未想过我在景承心里原来是这样的定位。 “看看你都对他做了什么?”凯撒声音依旧平静。“为了把他留在你身边,你把他变成了怪物,你让他接受了你的生存法则,你彻彻底底改变了曾经的秦文彬,反过头你站在道德的高度上指责我,指责我去同化蛊惑那些怪物,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你做的其实是和我一样的事吗?同类……虽然你口中不会承认,但我相信在你心里我何尝不是你的同类。” 第七十三章无知的天才 我从未去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到底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我改变了自己,还是因为和景承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潜移默化中我被他改变,但唯一可以让我肯定的是,我接受现在的自己也很满意现在的自己。 和凯撒的通话完全超出我的想象,不把凯撒放在对立面,当成普通人一样的交谈让我获得了很多全新的认知,但同时我也意识到凯撒的可怕之处,即便是闲聊他也能轻而易举左右人的思想。 被左右的不仅仅只有我,还有无法专注游戏的景承。 “对不起,他说的是真的,我的确尝试着去改变你,而且我坐到了。”景承的道歉很诚恳。“很早以前曾经有一个人问过我一句话,问我感觉孤单吗?问我有心灵伴侣吗?有没有能向我敞开心扉触动我心灵的人,我回答有。” “你有吗?”我第一次质疑景承,他似乎并不是擅长与人相处的人。 “有。”景承肯定的点头。 “谁?”我好奇问。 “莎士比亚、佛斯特、康德、奥康纳、尼采,还有很多,他们都是,我当时就是这样回答的,可那个人又问我,这些人能回应我吗?”景承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于每一件事我总是能找出一大堆理由去解释,但对于这个简单的问题我却无法回答,直到后来我遇到宛如,我才真正体会到原来自己真的很孤独,她是第一个触动我心灵的人。” 景承说到这里抬头看我,声音还是很真诚:“你是第二个,你和宛如不一样,我只能和她分享快乐,但和你在一起我能分享失败、挫折和痛苦,我很依赖你带给我的安全和信任,凯撒把你卷入了这场本不属于你的战争,但却是我把你留在了战争之中。” “幸好苏锦没在这里。”凯撒还在听着景承与我的对话,气氛却并没有很沉重,反而让我感觉到久违的轻松。“否则她会以为你在向我告别。” “你不怪我?”景承笑了笑。 “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能和你沟通的精神病,我想的没你那么复杂,比起之前在报警中心浑浑噩噩度日,我感觉现在要充实的多,至少每天我都在做有意义的事,何况是你把我变成了英雄还让我警衔上多了几道杠。”我满足的自嘲。“你让我名利双收,我有什么好怪你的。” “你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景承点燃烟很认真对我说。“你比我要勇敢和无畏,其实在我改变你的同时你也改变了我。” “看来这次交流让你们彼此重新认识了对方,我猜我们之间最缺乏的就是交流,你们从未真正了解过,事实上你们也没有了解过自己。”手机里传来凯撒波澜不惊的声音。 “这么说你好像很了解我们?”景承反问。 “当然,相信我,没有比我更了解你,因为看到你就如同看一面镜子中的自己,你拥有着非凡的天赋,那是常人宁愿放弃一切换取的东西,但这些天赋却让你骄傲自负,你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但事实上你一无所知。”凯撒很客观去评价景承。 “一无所知?比如?”景承明显不服气。 “我知道你涉猎很广,只要你有兴趣会成为任何方面的顶尖权威,但这并不代表你真的能去领悟和了解,比如艺术,你知道什么?”凯撒很平静问。 我没有想过和凯撒的交谈居然和案件无关,他像一位陌生的路人一样和我们闲聊,抛开死亡和杀戮,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梵高、莫奈、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塞尚、拉斐尔或者现实主义、印象主义等等各个流派都可以,你想聊哪方面?”景承胸有成竹反击。 “就谈米开朗基罗吧。” “关于他有很多话题,他的政治抱负,他和教皇的复杂关系还有他所有的作品,你想全都听还是选一个话题我来讲述?” “他的作品中最有名的是天顶画《创世纪》,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撼人心魄的画像无以伦比的巨匠,整幅画作静动相对、神人相顾……” “不,我不是想问这些,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想从你口中听点别的。” “你想听什么?”景承冷冷问。 “你闻过西斯廷教堂的气味吗?你见过教堂窗户上色彩绚丽的拼花吗?” “……”景承一愣半天没发出声音。 “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未去过西斯廷教堂,也从未亲眼目睹过就绘于西斯廷教堂顶部的《创世纪》,而你现在却在我面前夸夸其谈这幅画有多传神有多精湛,你所知道的全都是从书籍中获取的知识,就是那些粗浅论调让你认为自己无所不知。” 景承无言以对,我第一次见到在雄辩中败北的景承,凯撒仅仅有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就让景承哑口无言。 “你刚才提到顾宛如,那么我们接下来再聊聊女人,你对女人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曾经经历过,可你毁灭了这份美好。”景承的声音变得低沉。 “既然你了解女人,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当一个你爱的女人身旁醒来时那种幸福和甜蜜的滋味是怎样的?” “……”景承再一次愣住。 “看,我说的没错吧,你还是不知道,你以为自己是爱顾宛如的,但你却从未让她真正走进过自己的世界,你是很聪明,聪明到可以轻而易举读懂身边每一个人,但你却选择了无视顾宛如,因为你发现她和其他女生的与众不同,但你又怕随着你对她的解读,发现她并没有那么完美,你怕她破坏你内心的美好,所以你即便和她共处一室却不敢与她同床共枕,你始终和她保持着最后的距离,你爱你自己远多于爱顾宛如,因此你根本不懂女人。” 景承呆滞在那里,我知道凯撒再一次触及景承的内心。 “你喜欢用战争来定义我们彼此的关系,你真的了解过什么叫战争吗?或许你会引用莎士比亚的话,共赴战场吧,亲爱的朋友。”凯撒云淡风轻般继续对景承说。“但你从未接触过战争,从未把自己的朋友抱在怀中,一次又一次绝望的喊着朋友的名字,最后眼睁睁看着朋友咽下最后一口气,直到最后他还睁着眼睛,他眼里渐渐扩散的瞳孔和光泽才会让你明白什么是战争。” 在凯撒这些平静的话语中,我受到的冲击远比那些血腥的凶案现场要震撼,我在心里一次又一次问自己,电话那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我听不出他的戾气和变态,更多的却是渊博和智慧,很难想象那竟然会是一个恶魔。 我已经听不到景承的声音,他似乎在和凯撒的交谈中完全失去了话语权,他根本无法回答凯撒的任何一个问题。 “爱情?你了解爱情吗?”凯撒在继续着交谈,现在已经变成他一个人的独白。“我猜你会引述十四行诗,但你却从未见过女人的脆弱,她能以双眼击倒你,感觉上帝让天使为你下凡,她能从地狱中救出你,拥有她的爱直到永远……” 凯撒的声音有短暂的停止,我隐约听到他声音中的悲伤,后面的话似乎不是说给我们在听。 “你无法体会握着她的手,渐渐感觉体温从她身体中消失的滋味,你不了解真正的失去,唯有爱别人胜过自己才能体会,我怀疑你根本不懂爱情。”凯撒的情绪变化稍纵即逝,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看,我说的没错吧,你并非无所不知,事实上你才是真正的愚者,你错过了生命中所有值得你却追求的美好,而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景承抽着眼,朦胧的烟雾中他显得很挫败,凯撒的强大毋容置疑,但我没想到他能强大到仅仅几句话就让景承毫无招架之力,我一直很期盼和凯撒正面交锋的那一天,但我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想法。 如果让我抓到凯撒,不要去得意也不要去审问,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击毙他。 “你通过从书籍上获取的知识来判断和审视一切,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有时候经历远比书籍更有用,我知道你无数次在对我进行侧写,但始终没有令你满意的结果,你认为我擅长掩饰自己其实不然,你是可以找到我的,但不是靠你那些所谓的侧写,等你经历过和我一样的事,你就会真正去了解我,等到那一天在你的笔记上会有关于我正确的侧写。” 我听见手机里传来刹车的声音,景承无力的弹着烟灰:“是的,你说的很对,我最大的错就是从未真正去了解过你。” 景承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在凯撒面前低下高傲的头,或许任何人都会在凯撒面前臣服,但景承不会,不过我没在他脸上看见狡诈和算计,他是真的怀着敬畏向敌人也是仇人低头。 我知道这并不是妥协,只有接受自己失败的人才有机会成功,而凯撒直言不讳指出了景承失败的原因,他第一次在凯撒面前承认了自己的无知和自负。 “我到目的地了。”手机里凯撒的声音谦逊礼貌。“很高兴今天能与你们交谈,我期盼着和你们见面的那一天。” …… 第七十四章织网的蜘蛛 凯撒的儒雅和谦逊表现在方方面面,他甚至在等待我先挂断电话,手机的忙音和游戏的背景音交织在一起,景承一言不发弹着烟灰,挫败感带来的消极蔓延在他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中。 景承重新开始专注捕鱼游戏,或许这是他分散情绪的唯一方式。 “他,他不像是恶魔。”我收起手机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这可能是我对凯撒最中肯的评价,我不是在怀疑和我们通话的人是否是凯撒,而是他与我勾画出的那个恶魔形象截然不同。“倒是像一位导师。” “这就是凯撒与众不同的地方。”景承注视着游戏屏幕回答。“我们一直在接触和铲除的都是一群心理变态怪物,但他不是。” “你是说凯撒不是变态或者不是怪物?” “两样都不是。”景承摇摇头。“我今天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我之前对凯撒的定位大部分都是错的。” “哪方面?” “他说的没错,我一直以来是通过书本中的知识在对其进行侧写和分析,但从未真正试图去了解我们的对手。”景承的神情有些低沉。“所有方面,所有方面都是错的,我在侧写中自始至终都忽略了一样东西。” “什么?” “我所知道的一切源于知识,但我从书里吸取的知识凯撒同样可以获得,所以我能想到的凯撒也能想到,我一直按部就班就检索他,但我却忽视了人性。” “人性?你认为这个恶魔有人性?” “你,不,是我们,我们都应该纠正一下自己根深蒂固的观点,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在被恶魔这个词所禁锢,我们首先把凯撒定义成恶魔,那么我们所有的分析和认识都是在围绕恶魔去完善。”景承又开始拍打游戏按键,他的语速和动作一样快。“凯撒不是精神失常的变态,他也不是心理扭曲的怪物,他没有任何心理疾病,相反他具有高度独立的思想和智慧的处世哲学,他完美的人格魅力让其拥有成为精神领袖的所有特质,他完全具备成为一名伟人的条件,他只要振臂一呼就会有无数拥护者前赴后继的跟随,可他最终堕入黑暗,这并不是他最初的想法,凯撒曾经经历过什么沉重的打击,这才导致他走向自己人性的阴暗面。” “是的,在刚才的对话中,他也提到过经历,他说过,如果我们经历过和他一样的事,就会明白他所做的一切。” “在刚才的通话中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景承头也没抬问。 “我首先提到刘煜被击毙的事,凯撒反应很平静,好像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吃惊,换一种方式去想,凯撒或许已经知道这件事。”我冷静说。 “刘煜被击毙到我们拨通凯撒手机,中间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而只有去过仓库的人才知道刘煜被击毙,警方不可能立即公布侦破结果。”景承点点头意味深长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凯撒去过仓库!”我猛然抬起头。 “他就在我们身边,甚至还有可能在一个小时前还和我们擦肩而过,或者还和我们有过交谈,所以凯撒在手机中改变了自己的声音,他担心我们会通过声音认出他。” “第六个人!”我激动不已拉住景承的手。“别玩游戏了,你的甄别中不是还有第六个人,只要把这个人和到过仓库的警方人员名单进行核对,我们不就能锁定凯撒。” “我是甄别出第六个人,但现在我还不能完全确定。”景承拨开我的手继续专注游戏。“我们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你好像又忘了,我们知道的都是凯撒想让我们知道的,不能单凭这一点去确定凯撒身份,我们需要继续缩小范围。” “怎么缩小?” “刚才的交谈内容。”景承脸上的消极情绪在慢慢退散。“他提到了西斯廷教堂,凯撒去过那里并且亲眼目睹过绘于西斯廷教堂顶部的天顶画。” “这,这能说明什么?” “凯撒是我们身边的一名警察。”景承提醒我。 “警察也能出国啊。” “你认为普通警察能接触到C档案?”景承漫不经心问。 “当然不能,C档案一直都被列入机密。” “你能随随便便出国吗?”景承瞟了我一眼。 “我,我现在的职务很真不能,按照规定普通警员可以通过私人护照出国,但处级以上的警员本人无法保留因私护照,如果需要因私护照出国,需要上级主管领导的批文……”我突然一愣明白景承的弦外之音。“凯撒既然能接触到C档案,那么职务一定不会低,如果凯撒出国一定有申报和审批记录。” “看,我们距离凯撒又近了一步。” 我连忙打电话给陆雨晴和苏锦,让她们立刻调查警员出入境记录,并且和到过仓库案发现场的警员进行交叉核对。 “我们不能再有遗漏和差池,所以对凯撒的分析一定要全面详细,单凭出入境记录还不能完全锁定凯撒。”景承用力拍打按键,我没看见兴奋和激动,只有凝重写在他的脸上。“刚才二十分钟的交谈远比这么多年对凯撒信息收集更有价值,他在交谈中其实暴露了很多细节。” “除了西斯廷教堂外凯撒还提到了战争。” “不是战争,他真正想表达的是友情。”景承摸出一支烟放在嘴角,从未见过他如此频繁的抽烟,我猜想在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表情背后,隐藏着比我更为焦灼的紧张。“毁灭和死亡是战争不变的主题,但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友情弥足珍贵坚不可摧,所以比起朋友这个词汇还有另一个更恰如其分的词语。” “战友。”我脱口而出。 “对,就是战友,经历过生死的战友,对于友情的理解比任何人都有深刻,还记得凯撒的原话吗?”景承很平静对我说。“看着怀中的朋友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眼里渐渐扩散的瞳孔和光泽才会让你明白什么是战争……” “凯撒经历过战争,也经历过亲眼看见战友阵亡。”我舔舐嘴唇声音愈发激动。“凯撒曾经是一名军人,并且还是一名参加过战争的军人。” 我和景承像雨林中潜藏的蜘蛛,正在精心编织一道密不透风的网,随着不断的分析,这张网已经快要完成,我似乎能感觉到猎物撞击在上面牵发蛛丝轻微的震动。 “还有爱情……”景承提到这个词明显有些伤感。“其实凯撒说的没错,或许我从未真正懂得爱情的真谛,我把所有人分为两类,天才和愚者,我总是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去俯视愚者,包括对宛如也是如此,我体会到了爱情的甜蜜,却从未感受过相濡以沫,凯撒远比我要真实,远比我更有人性,在他的国度他是无所不能的王,可在爱情面前他卑微的像乞丐,珍惜着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的每一刻。” “我真搞不懂凯撒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能把我们玩弄于股掌,这说明凯撒同样也是天才,同样也拥有着和你一样高的智慧,从交谈中我也感觉出凯撒比你要真实,用他自己的话说,你们拥有的是常人甘愿放弃一切去交换的,何况除了天赋之外,凯撒有令人羡艳的职业和地位,还有友情和爱情,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走向阴暗面呢?” “失去,当一个人失去自己所珍惜的一切时,就会重新去审视自己的生活……”景承突然停住,表情有些惊愕。“我懂了,凯撒之所以要夺走我拥有的一切,就是为了让我感知他的心境,他想把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他失去了什么?” “友情,他看着战友在他怀中阵亡,然后是爱情。” “爱情?” 她能从地狱中救出你,拥有她的爱直到永远……” 景承在重复凯撒之前说过的话,沉默了片刻后淡淡说:“他深爱过一个女人,可最终这个女人的体温在他手中慢慢冰冷,他经历过和爱人的诀别,是爱情把他从地狱中拯救出来,但失去爱情……” “他又重新堕入地狱。”我叹息一声。 “不是他……”景承若有所思自言自语。 “他是谁?” 景承在摇头,表情艰难深刻,他似乎又陷入了迷茫,我猜在他心里其实早已锁定了凯撒,只不过经历过无数次惨败后他不敢再掉以轻心,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景承不会再贸然出击。 景承没有打算告诉我,而是拿起手机拨通苏锦的电话。 “我现在给你一份新的凯撒侧写画像,你和陆雨晴根据侧写对到过仓库的警员进行核对,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好的,侧写内容是什么?”苏锦问。 “年龄55-68岁,参加过战斗的退役军人,现役警员并且处级以上职务,申报过出国或者公派出国,曾在意大利的罗马逗留过,有婚史但配偶离世。” “就,就这些?”手机里苏锦的声音有些吃惊,我猜她是感觉这样的侧写不像是出自景承之口,笼统而模糊完全没有之前的严谨和细致,但在我看来这才是最有用的侧写,因为景承在这份侧写中赋予了人性,他不再照本宣科根据书籍的知识去判断对手。 “就这些,我等你结果。”景承回答很果断。 第七十五章暴风雨中的港湾 我伸手去烟盒中拿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被呛到肺剧烈的咳嗽,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抽这玩意。 “你不用这么紧张。”景承在笑。 是的,我现在的确很紧张,因为按照景承最新的侧写,我们已经把凯撒锁定在十几名警员的范围之内,我们编织的那张网越来越小,我似乎就快看到猎物在网中徒劳挣扎的样子。 多少年了? 我好像已经记不起来追捕凯撒多长时间,感觉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那个时候我是一名普通的值班警员,而如今我将面对那个深不可测的恶魔。 也许真的要结束了,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亦如景承曾经说过的那样,这是漫长而艰辛的征程,注定会荆棘密布,死亡和血腥会伴随身边,直至黑暗中那抹曙光出现,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曙光。 我甚至去憧憬未来,在一切结束后我要做什么呢? 求婚。 对,我该向苏锦求婚,这是我对她的承诺,然后…… 我突然想不到后面的事,就像习惯面对惊涛骇浪之后,突然回到港湾反而对平静和安宁有一种不适的茫然。 “你不紧张吗?”我掐灭了烟。“不紧张干嘛来玩游戏,你还不是想转移注意力。” “你还真说错了,我挺喜欢玩游戏的。”景承笑了笑对我说。“说出来可能你都不相信,我差一点就疯了,不是比喻,是真疯了,就是靠这个我才从低谷中走出来。” “什,什么意思?”我目光游弋在游戏机和景承之间。“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游戏机也拯救过你?” “不是游戏机,是另一个人。”景承回答。 “不对,你不会无缘无故带我来这里。”我环顾游戏厅一圈。“这里有什么故事?或者说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 “你不是对我的过去很好奇吗,我想多告诉你一点关于我过去的事。”景承拿起我刚才掐灭的烟头重新点燃。“就从我父母遇害后说起吧。” 我愣了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雷区,我很清楚景承的底线在什么地方,所以即便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但我从未主动问过他过去,特别是关于他父母遇害的事。 “我后来解开凯撒留下的密信,获悉了他行凶的地点和时间,我原本是有机会救我父母的,但结果因为我的自负而付出代价,我再见到他们时是在警局的停尸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被烧焦的尸体,像两根发黑的木炭,是的,就是木炭……” “你不需要和我说这些。”我打断景承,我不想让他去回忆那些经历,他越是表现的无所谓我越是害怕。 “你在担心我?”景承居然在笑,用夹着烟的手在我面前摇晃。“我能告诉你说明我已经可以去直视那段经历,事实上你更应该担心的是那个时候的我,我因为承受不起突如其来的打击以及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我差一点逼疯了自己,医生对我评估报告是,建议将我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你,你真的疯过?”我张大嘴。 “差一点。”景承用两根指头比出一段距离,并且向我强调。“就差一点,每个人的蜕变都是有原因的,凯撒因为失去堕入地狱,而我因为这段经历所以喜欢上精神病院这个地方,有个人不愿意我变成疯子,所以想办法试图治疗我。” “看起来治疗好像效果并不大。”我苦笑一声。“你还是像一个疯子。” “至少我绝大多数时间是正常的。”景承一脸痞笑,一边玩游戏一边对我说。“那个人决定让我去看心理医生,很愚蠢的决定,但却是带有强制性的,如果我不答应的话,我将会被送到精神病院,我权衡了一下,看心理医生总比去精神病院要好,所以我答应了。” “让你看心理医生?”我忍不住笑出声。“对于心理医生来说那应该是一场噩梦。” “我记不起第一位心理医生叫什么,因为我前后见到他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然后他被人抬了出去。” “你打了他?!” “当然不是,我用嘴的时间远比用手要多,在他开口前我先对他进行了心理分析,可能是我说的太直白了,导致他心脏病突发被送到医院。”景承笑了笑说。“对此我很遗憾,我想有机会应该向他道歉的,不过我猜他应该不想再看见我。” “然后呢?” “然后那个人认为我防御心理太重,又给我安排了一位催眠师,结果……”景承因为笑开口,嘴角的烟差点掉下去。“结果他在我旁边一边睡一边哭的像一个孩子,等到治疗结束时他对我很感激,因为我解开了他的心结。” “你在抗拒接受治疗。” “不是抗拒,我是无法接受比自己低级的个体对我指手画脚。” “如果按照这样的进展,你现在应该还被强制关押在精神病院才对。”我突然有些好奇。“谁?是谁治好你?” “那个人给我安排了第十三个心理医生,也是最后一个,如果对我的评估还是达不到要求的话,我将会被强制接受精神治疗,这位心理医生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是一个女人,而且是那种成熟漂亮而且知性的女人。”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另一段情史吧。” “不,你误会了,我不喜欢她,我喜欢她的办公室,和其他心理医生不同,他们的办公室简洁干净,靠奢华的装饰来堆砌所谓的品味,她的办公室很凌乱,到处都是书我甚至找不到一处可以坐的地方。”景承的思绪仿佛回到过去,他很平静的向我讲述。“我和她的交谈就是从那些书开始的,凯撒说的没错,我一直都有防御心理,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别人熟悉之前将其驱赶,所以我一如既往的攻击她,那些书我都看过,我尝试用书里的论调试探她的深浅,结果让我很意外,很多心理医生会买回成套书籍来显示自己渊博,可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看过那些书。” “她看过?” “一本不落,她明明对所有的书烂熟于心,但却从不在我面前发表任何带有个人主观意识的言论,她很安静,她看上去才像病人,而我变成了心理医生,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知道如何引导我去开口。” “你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你会持续不断的去攻击她,直到她忍无可忍将你赶出去。”我笑着继续问。“你后来又做了什么?” “她的确不容易对付,她从一开始就看出了我的抗拒,她没有像其他心理医生用看待病患的眼光去看待我,她是真正试图和我交流,她就像棉花,任凭我如何去挑衅也得不到回应,直到我看见墙上的画,我终于找到她的软肋。” “画?” “一副在暴风雨中起伏的小舟,天色昏暗,一个女人独自坐在船上,手里的船桨在海浪中快要被折断,她告诉我是她自己画的,我开始对那副画评头论足,我认为画作的线条结构复杂混乱,色彩杂乱无章,她站在我旁边很谦逊的接受我的批评。” “你在很多时候的的确确像一个混蛋。”我苦笑着摇头。 “这也是我的魅力之一。”景承不以为然耸耸肩。“我告诉她,其实她就是画中的女人,她正在暴风雨中失去了方向,迫切的想要回到港湾,这就是她成为心理医生的原因。” “你说对了吗?” “她毫不掩饰的点头承认我的观点,但她却试图把我的注意力从画上转移走,我读懂了她不易察觉的失落,我叼着烟久久凝视画作,然后很肯定的告诉她。”景承停顿了一下和我对视。“我告诉她选错了男人。” “男人?什么意思?” “她是很有礼貌的女人,举手投足就能发现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都要求她具备修养,即便在生气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很有涵养。”景承吐了一口烟雾。“她希望我说话该注意些。” “看来你说对了,那副画真的和男人有关。” “她的反应让我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测,我继续对她说,是的,你选错了男人,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男人抛弃了你?还是这个男人和其他女人搞在一起。” 景承没有再说下去,我很好奇最后的结局:“然后呢?” “不要去招惹礼貌的女人,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她们会做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 “她,她做了什么?” “她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然后掐住我脖子将我推到墙上。”景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她不再礼貌,用最直白的话告诉我,你再对我丈夫无礼,我他妈就拧断你脖子。” “你活该。”我笑了,感觉景承是罪有应得。 “后来我才知道,她丈夫因病去世了。”景承的表情中有一丝很深的歉意。“但那一巴掌也不是白挨,我看到的不是一名自以为是的心理医生,而是一位承受过失去经历的女人,她和我有着相同的经历,我知道她就是我疗伤的港湾。” “从未听你提起过她,有时间带我去见见这位心理医生,她曾经拯救过你,我猜到现在你应该都还没为你当初的粗鲁和无礼道歉。”我突然想见见能一巴掌把景承打服的女人。 “你见过她。” “见过?什么时候?”我大吃一惊。 “南溪湿地。”景承的神情凝重。 “南溪……”我瞬间目瞪口呆愣住,嘴角蠕动了好久才发出声音。“无,无名女尸,那位心理医生就是无名女尸?!” 第七十六章赢家 袁清。 景承告诉我那位心理医生的名字,我更诧异的是他是无法得知无名女尸的身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吃惊问。 “就在仓库看到被刘煜杀掉的那五个人时。”景承叹息一声。 “刘煜是通过凶案现场来破坏和毁灭你儿时记忆中的美好,可,可你和袁清的接触是在之后,她的死似乎和这些凶案并没有关联。”我微微皱眉问。“刘煜为什么要杀袁清呢?” “这东西里面含有毒质烟碱,也叫尼古丁,如果给人注射50毫克烟碱就会致死,长期吸入会引发多种致命的疾病。”景承晃动着指间的烟头对我说。“人类进化史上最失败的发明之一,我其实是不抽烟的,父母遇害后我需要有东西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景承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其实我也很奇怪,像他这样睿智的人怎么会抽烟。 “其实这东西对我并没有用,我最初是打算吸毒的。” “什么?!” “我不想自己的思维太过清晰,那样只会让我沉沦在无法自拔的痛苦中,可我担心毒品会毁掉我的脑子,所以我选择抽烟。”景承直言不讳对我说。“袁清,是袁清让我戒掉了烟。” “你一直有防御心理,为什么你会让袁清来治疗你?” “你说错了,我和袁清不是医患关系,我们是相互的倾吐对象,我喜欢她的专注和真实,而她需要一个能发泄内心伤痛的人,我们两个就像受伤的动物相互偎依在一起相互舔舐对方的伤口。” “有用吗?” “有,有用,她告诉痛失丈夫的悲哀和坚强外表下的脆弱,我告诉她自己的绝望和愤怒,我看过她肆无忌惮的痛哭,她也看过我抓狂的暴躁,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然后我会躺在她办公室的卧榻上熟睡,只有在那里我才能睡的踏实,渐渐我不愿意离开那里。” “你之前从未对我说过这些。”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脆弱。”景承深吸一口烟。 “后来呢?” “后来我们相互成为对方的依靠,她会给我讲述她丈夫的点滴以及美好的经历,她开始从悲伤中慢慢走出来,她也鼓励我去振作,让我多去回想一些开心的事。” “你有过开心的事吗?”我突然感觉他的可怜。 “有,和宛如在一起我是开心的,但凯撒说的没错,我只让她看见我的开心却从未和她分享过挫败和痛苦,我把她当成自己的港湾,我不希望港湾中会有其他的情绪的存在,事实上那时的我是不真实的,袁清也从我的言语中发现了这一点。”景承叼着烟专注游戏。“她尝试让我去想一些真正开心的事,所以她把我带到这里。” “游戏厅?” “是的,很久以前坐着你位置上的就是她,我们一边玩着游戏一边聊天,她为我找到缓解压力和情绪的办法,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战胜里面这块程序主板。”景承淡淡一笑对我说。“可惜我一直都没有赢过,作为惩罚我会告诉她一件开心的事。” “你还有什么可以告诉他的?” “是挺遗憾的,我突然发现原来在自己的人生中,能与人分享的开心竟然寥寥无几,比如我曾经拯救过一名自闭症患者,我剥去了那人的伪装让他能直视自己的生活,他最终没有迷失在虚幻中,还有,还有我用生命去验证过真理,对了,还有黑胡子的宝藏,我知道他掠夺的宝藏藏在圣胡安城堡……” “等等,你说的是陆黎川和桑影同还有你,你在南溪湿地用风筝追逐雷电的事!”我猛然抬起头大吃一惊。“你把这些都告诉过袁清?” “我解开了凯撒的黑魔法。”景承看向我很平静说。“他并没有读取我的记忆,这些美好的回忆除了我之外还有袁清知道。” “袁清……”我一愣声音急促。“难,难道袁清也是凯撒的门徒?!” “你想太多了,袁清只不过是普通人,她有很健全的心智和三观,她是不会被凯撒蛊惑的。”景承摇摇头。 “我懂了,凯撒从袁清口中获得了你对她讲述的记忆内容,然后再将其杀人灭口,为了迷惑你所以对其毁容并且剥掉指纹,就是不让你想到袁清的身上,凯撒的目的是让你看见那些凶案现场时震惊和无助,他试图让你以为他能读取你的记忆。” “袁清的内心是很脆弱的,这种脆弱源自于她的固执和坚持,对过去的执念让她一直停留在原地,这表明袁清的心理防线牢不可破,即便是凯撒也无法去左右她的思想。”景承在对我摇头。“还有,还有袁清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我之所以愿意和她分享过去是因为我相信她,在任何时候袁清都不会泄露病患的资料。” “那,那凯撒是如何知道你那些记忆的?” “只有一个办法。”景承吐了一口烟雾。“让袁清感同身受,和袁清建立信任就如同当年我和她的关系一样,这是唯一能让袁清放下芥蒂的方式。” “你出现在袁清面前时,你是一个需要被强制治疗的病……”我突然反应过来。“病人!是病人!凯撒以病人的身份去欺骗袁清。” “不,不是欺骗。”景承依旧在摇头。“我所拥有的一切知识凯撒一样也有,我能看出袁清的脆弱和软肋,凯撒同样能轻而易举做到,但这并不代表能让袁清对他产生信任,我和袁清之间的依存关系是靠相互的经历缔造的。” “我不明白。” “我失去了父母,而凯撒失去了挚爱,在这一点上我和凯撒的心情是一样的,别忘了袁清对亡夫的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泊,反而沉淀的更深,凯撒只需要坦然的向她讲述自己的过去,就能轻而易举引起袁清的共鸣,要知道凯撒的能力远在我之上,他知道如何去引导和迷惑袁清对他产生关联,亦如当年袁清对我那样。” “你刚才不是说袁清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透露病患资料吗?那凯撒怎么从她口中获取你的信息?”我还是大为不解。 “在与凯撒的通话中,他提到过一句话,他了解我就如同看镜子中的自己,我和他有太多的相似,当凯撒以病人的身份出现在袁清面前时,会给袁清一个错觉,就是凯撒所说的镜子,而袁清在这面镜子中看见了曾经的我,她会很吃惊的发现,凯撒的情况和当年的我如出一辙。”景承深吸一口烟缓缓说。“袁清在我身上取得了成功的治疗案例,因此她会把同样的方式用在凯撒身上,在袁清循循善诱的治疗中,她会在毫不经意的情况下提到关于我的事,并以此来引导凯撒,而这些零散的信息会被凯撒完整的组合起来,他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然后再杀掉袁清灭口。”我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不明白。” 景承在对我笑,那笑容充满了狡黠。 “还有什么?”我意识到自己应该忽略掉什么。 “我和袁清的关系最开始是对立和相互敌视的,我攻击并且刺痛了她,而她重重打了我一巴掌,这似乎不是建立信赖和依存关系的良好开端,但袁清和之前那些心理医生不一样,她并没有放弃我,她选择接手我的病例,而且她用了一种让我无法忍受的治疗方式。”景承淡淡回答。 “什么方式?” “按照规定,我必须强制接受她的治疗,你知道心理治疗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交谈,但袁清却一句话也不对我说,每一次去她就安静的陪着我坐,时间到了就让我走,最开始我还不以为然,但时间长了我发现很无趣,我无法攻击一个沉默的对手,我也不习惯她脸上毫无情绪变化的表情,所以……”景承挠了挠头。“所以到最后我忍无可忍,我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对她说过很多话,尝试用不同的方式去刺激她,还记得吗,我说过她像棉花,柔弱而无力但却能抵御千斤之力,我发现我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然后,然后我开始向她讲述我的过去,她终于开始和我交谈。” “这和凯撒有什么关系?” “心扉,我首先向袁清敞开了心扉,她在确定我不再抵御的情况下才会和我建立关系,我是这样凯撒亦然如此,凯撒要获取袁清的信任,首先要开诚布公向袁清陈述真实的自己。” “病历!”我恍然大悟,激动的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凯撒在袁清面前是一位病人,那么袁清就会为他建立病人档案,而凯撒对袁清所说必须是真实的,所以……” “所以这份病历中对于凯撒的记载就是最好也是最完整的侧写内容!”景承点点头胸有成竹说。“我没有告诉你第六个人是谁,因为我需要最后的确定,而这份病历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景承刚说完重重一巴掌拍在游戏按钮上,瞬间欢快的音乐刺耳的响起,游戏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过来,伴随的音乐游戏币如同井喷般从游戏机中吐出来,到最后音乐声变成提示音,因为里面的游戏币远远不够景承赢得的数量。 他高举着双手,让他看上去像至高无上的王者,他很享受这一刻,叼着烟对我露出痞笑。 “我一直都坚信,我会是最后的赢家。” 第七十七章来自春天的死神 袁清虽然是知名的心理医生,但她丈夫去世后一直独居,加之没有孩子所以即便她失踪再长时间也不会有人会觉察。 邻居告诉我们袁清可能去旅行,她每年总会有一大部分时间在国外,对于我和景承的出现邻居显得很惊讶。 景承打开袁清的办公室,他身上还保留着这里的钥匙,景承告诉我是袁清交给他的,并且告诉他在任何时候都欢迎他再回去,我猜袁清一直都在等景承的出现。 我手指在家具上抹过,画出一道清晰可见的痕迹,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回头看见景承躺在卧榻上,我想那就是曾经能让他安然入睡的地方。 和景承描述的一样,袁清的办公室凌乱拥挤,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从窗户中投射进来的阳光刚好照射在卧榻上温馨而惬意。 我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却并没有发现病历文件。 “袁清是很传统的人,你没看见屋里这么多书吗?”景承闭着眼对我说。“她尊重文字和知识,所以她认为记载文字最好的载体是纸张而不是由0和1组成的数字排列。” “她一直手写病人的病历?”我看向景承。 “你身后的保险柜里。”景承漫不经心说。 “有密码。” “看见墙上那副画了吗?” 我转头看过去,一艘在暴风雨中颠簸的小舟,景承就是用这幅画开始攻击袁清,我猜那一巴掌让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怎么了?” “船舷上的编号就是密码,那是袁清的结婚纪念日。” “你怎么知道?” “船上孤独的女人是袁清的缩影,丈夫的去世让她失去了方向,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而承载她所有美好的就是这段刻骨铭心的婚姻,犹如她乘坐的那艘船,而这段美好的开始就是她与丈夫结婚的那一天。”景承又恢复了犀利的分析。 我将信将疑在保险柜上输入密码,竟然真的被打开,里面装满了病人档案,我按照时间去检索很快找到景承的病历。 “你就不好奇她是如何评价你的吗?”我一边看着档案一边问。 “你知道我从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她不是别人,她是你的心理医生,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或许是最接近你内心的人,你喜欢把身边每一个人像洋葱般剥开,看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可这个女人是唯一剥开你伪装的人。” “她,她都写了什么?”景承明显想知道,但依旧高傲的抗拒。 “冰冷、孤傲、刻薄、狭隘、自私……”我一边看一边摇头苦笑。“我好像对这些评价一点都不感到陌生,不过她比我要深刻的多,她完整的剖析你内心,她指出你的温情和脆弱还有敏感以及多疑,同时她也发现了你潜藏的邪恶,你具有的反社会人格会促使你走向黑暗面,复仇的欲望会让你最终堕落,她最后对你的评价是……” “是什么?” “来自春天的死神。”我伸手把档案递给景承。“我认为袁清的评价很贴切,春天代表着希望和生机,死神代表着终结,你身上同时具备了希望和毁灭。” “我以为她会从学术层面去评价我。”景承缓缓睁开眼睛,但他并没有接过档案,显然他对袁清的评价很满意。 “奇怪了。”我突然注意到病历的姓名栏,我没看见景承的名字,只有一个编号。“246,这是你的编号吗?” “心理医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就是替病患保密,你见过那位心理医生会直接写出病人姓名的。” 我回头看向放满病历档案的保险柜:“如果没有名字的话,我们怎么从这么多档案中找出谁是凯撒的?” “你知道凯撒的名字吗?”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因为之前太激动忽略了这件事,我们根不知道凯撒是谁,这里少说也有上千份档案。“那,那我们怎么找?” “找编号,看看这些档案中缺失的档案编号是多少。”景承淡淡说。 我按照景承的要求逐一核对所有档案,竟然真的发现有缺失的编号。 “752,编号752的档案并没有在保险柜中。”我对景承说。 “那么752号档案就是凯撒的病历。”景承坐起声回答。 “可,可病历呢?” “你该不会天真到认为会在这里找到凯撒的病历吧。”景承的笑容里带着嘲讽。 “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学聪明,我们能想到的凯撒同样也能想到,他做任何事都滴水不漏,绝对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机会,他从袁清身上获取了我的信息,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信息也暴露给袁清,所以袁清必须得死。”景承不慌不忙对我说。“凯撒在抹去他所有存在过的痕迹,既然袁清都被灭口了,他还会留着自己的病历档案让我们发现?” “凯撒来过这里,并且已经提前取走了病历销毁。”我大失所望。 “你现在这样的状态不适合思考,让我来帮帮你。” 景承起身把我带到旁边的房间,里面的空间很小,用隔音材料装饰墙面,门采用的是加固钢门,外面由铁栏杆隔离,景承让我脱下外套并且把手机留在外面,然后讲我推进房间锁上铁栏杆。 “你干嘛?”我不耐烦问。 “这是隔离疗法,当病患无法抑制自己情绪和暴躁不堪的时候,袁清会建议病人到这间屋里,四周的隔音材料可以让你肆无忌惮的大声嘶喊,同时也能确保病人不会自残,钢门彻底关闭后里面一片漆黑,情绪的发泄会随着时间衰减,当病人精疲力竭后会在黑暗而安静的环境中反省自己。”景承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外面。“我就曾经被关在里面过,相信我,这里会让你变的安静。” “我不是神经病,不需要这些稀奇古怪的治疗办法。”我白了景承一样。 “你现在是不需要,但过一会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我猜没有比这间屋子更适合你的地方。”景承一本正经对我说。 我意识到什么,刚想冲出去却发现铁栏杆已经被锁死:“你想告诉我什么事?” “我是在这里把烟戒掉的。”景承坐在椅子上和我对视。“但并不是我自己的意愿,是袁清和我达成的约定,我答应她戒掉烟,但作为交换她必须也答应我一件事。” “你让袁清答应你什么?” “袁清认为文字的厚重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所以她坚持用亲笔书写的文字在记载一切,我想破坏她的固执,因此提出让她采用录音的方式,和文字一样传承的还有声音,和所有影响后世的名著一样,那些歌剧和音乐都是通过声音传承。” “录音?!”我熄灭的希望瞬间又复燃。 “想要和病人建立关系,首先要却得病人的信任,所以袁清答应了我的交换条件,她开始用录音的方式在记录对我的治疗过程,但袁清的行为模式不会轻易改变,一旦某种习惯形成就会一直延续。”景承指着大门继续对我说。“我离开这里已经十多年了,但袁清至今都没有更换过门锁,这说明她是在等我重新回到这里的那一天,所以她对我的承诺也一定不会食言。” “就是说,从你之后袁清除了用手写病人档案之外,还会为了和你的约定,对病历重新进行一次口述录音。”我兴奋不已说。 “这个行为不是袁清固有的,因此凯撒在和袁清的接触中是不会发现和她心理截然不同的行为方式,所以凯撒虽然拿走了病历档案,但他却不知道还有一份录音的病历被保留下来。” “在什么地方?”我急切的追问。 景承转身拉开抽屉轻车熟路的翻找,等他再次转过身时,一支看似很普通的笔出现他手中。 录音笔! 景承留给袁清作为交换的礼物。 景承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我看见上面跳动的数字,直到定格在752,里面很快传来袁清的声音。 752号病历,病患男性,年龄……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我抬头看见景承戴上了耳机,他竟然没有打算让我听病历的内容,我大声质问他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我注意到他表情在慢慢的变化,目光也随之变的冰冷锋利。 景承听完后收起录音笔。 “为什么不让我听?”我用力摇晃着纹丝不动的铁栏杆。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起,那是之前景承让我留在外面的手机,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留在外面的还有我的配枪和证件。 “喂,他现在有事不在这里,你们核查结果出来吗?” 景承接通我的电话,听对话内容应该是苏锦和陆雨晴打来。 “好的,我知道了。”景承冷静的让我害怕,他继续对着手机说。“还有一件事,我给你们一个地址,三个小时候你们前往,文彬需要你们的支援,别担心,没什么事,但记住,必须是三小时之后,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提前,明白了吗。” 景承在说出地址后挂断了电话,我心开始往下沉,那个地址正是袁清办公室的位置,景承打算把我关在这里。 “你已经知道谁是凯撒了!”我终于明白景承想要做什么。 “对不起,有些事我想一个人处理。”景承缓缓站起身,把配枪和证件一并装在身上。 “你不是去抓捕凯撒!”我拼尽全力试图冲破铁栏杆,用近乎于哀求的声音说。“你不需要一个人去面对,你答应过我,在任何时候你都不会丢下同伴。” “再见。”景承的眼里有不舍和坚毅,但我听到的不是告别,更像是诀别,他好像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我开始大声的咒骂和喊叫,但随着那扇钢门的关闭,景承的脸伴随着黑暗一起消失,我声嘶力竭的声音被密闭的房间所吞噬。 第七十八章那个人 我的咒骂和嘶喊还有不遗余力的锤击在黑暗的房间里得不到任何回应,和景承说的一样,直至我体力耗尽后我开始接受无奈的安静,一个人蜷缩在地上默不作声。 那个过程很漫长,当我听到钢门被打开的声音伴随着光亮透射进来,苏锦和陆雨晴站在门口吃惊的看向我。 “你怎么被关在这里面?” 我冲了出去,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发疯一样寻找,但最终我没有找到那支录音笔,转身抓住苏锦的胳臂:“你给我打过电话,接电话的是景承,你是不是告诉他交叉核对的结果了?” “是的。”苏锦很吃惊看着我。“你弄痛我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我并没有松手。 “按照景承分析出的新侧写内容,我和雨晴对到过仓库的警员进行了比对,结果是没有警员吻合侧写画像。”苏锦满脸疑惑。“怎,怎么了?” “没有符合侧写条件的?!”我大吃一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雨晴问。 “景,景承已经确定了凯撒的身份。” “凯撒是谁?”她们异口同声问。 “我不知道,景承也没打算让我们知道,他拿走了我的配枪,我猜他打算自己去终结这场战争。”我把到过游戏厅还有与凯撒通话以及在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之她们。 “景承确定了凯撒身份?可并没有符合侧写条件的警员啊。”陆雨晴一头雾水。“我们得尽快找到景承,我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 “不吻合,不吻合……”我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在屋里焦急的来回走动。“景承走的时候很决绝,他对我说了再见,不是告别是诀别,我能听出来,他好像知道再不会和我们见面。” “他都无法完全确定凯撒身份,干嘛要诀别?”苏锦神情凝重。 “景承想要独自去面对凯撒,他担心把我们卷进去,毕竟对手是强大的恶魔,景承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凯撒同归于尽。”我越说越心烦意乱。“景承经过上次误杀韩成的事,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这一次他如此的坚决只说明景承已经完全确定了凯撒的身份,他找到了真正的凯撒。” “侧写是他分析出来的,如果是真正的凯撒应该满足侧写画像才对,没有一个到过仓库的警员符合侧写条件,他又是凭什么确定凯撒身份?”陆雨晴焦头烂额。 “事实上根本就不用去对这些警员甄别,能接触C档案这一点就可以将所有警员排除在外。”苏锦很认真对我说。“符合这个条件并且在仓库出现的警员只有三个人,就是现在站在这间办公室的我们,按照景承的推断,难不成凯撒会是我们其中之一?” 我急促的脚步慢慢放缓,开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思索,去按照景承的方式去思索。 景承早在精神病院就甄别出第六个人,刘煜杀掉其他五人后,第六个人是凯撒的几率很大,但景承却按兵不动,说明当时他还无法真正确定第六个人是不是凯撒。 他向我讲述自己和袁清的事,并且带我来这里,是为了拿到袁清对凯撒的录音病历,这份病历在景承的眼中恐怕是最详尽也是最真实的凯撒侧写,景承只需要将病历的内容和第六个人比对就能得出答案。 可景承还是没有走,他依旧在等待,也想在景承听到录音笔的内容后已经知道凯撒是谁,但景承为了不重蹈覆辙,在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情况下他不会贸然行事,最终让景承确定的是苏锦那通电话。 也就是说苏锦告诉景承的筛选结果才是真正让景承确定凯撒身份的关键。 没有一个到过仓库现场的警员符合侧写条件。 我在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忽然明白一件事,景承并不是想从这些警员中找出符合条件的那个人,而是想通过侧写剔除干扰他判断的人。 我拿起还放在桌上的那份景承病历,当我翻到最后一页时看见一处签名,突然整个人如同被电击一般,手捧着病历不由自主抖动一下。 “你,你们真的核查过所有到过仓库的警员?” “废话,这么重要的事我们怎么会有疏忽。”苏锦很确定的点头。 我舔舐了一下嘴唇:“包,包括赫部长?” “赫……”陆雨晴瞪大眼睛。“这话亏你是在这里讲,你吃了豹子胆了吧,竟然想着去调查一名副部长。” “到过仓库的所有警员。”我关上办公室的门。“他是部长,同时他也是一名在职的警务人员,他同样在甄别的范围之内。” 苏锦和陆雨晴面面相觑:“我,我们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何况我们也拿不到一位部长的档案啊。” “他的职务特殊,因此他的履历是必须要公开的,查他的履历!”我大声说。 “你疯了吧,无凭无据你要查副部长。”苏锦很吃惊看着我。“怀疑是要有根据的,你现在的行为是对副部长的指控。” 年龄55-68岁,参加过战斗的退役军人,现役警员并且处级以上职务,申报过出国或者公派出国,曾在意大利的罗马逗留过,有婚史但配偶离世。 我说出景承最后的侧写内容,然后和苏锦对视:“年龄是吻合的,职务也是吻合的,并且在到过仓库的所有警员中,能接触到C档案的人并不只有我们三个,还有赫部长。” “可……” “看看这个。”我把病历推到她们面前,指着那个签名。 “赫楚雄?!”她们认出了那个名字。 “景承说过有人为了避免他被送到精神病院接受强制治疗,为他安排了心理医生辅导,而这个人就是赫楚雄。”我点点头。 “赫部长一直都在维护景承,如果不是赫部长的话,景承现在应该在监狱才对。”陆雨晴辩解。 “凯撒为什么要杀害景承的父母?”我突然反问,但并没有让她们回答。“用凯撒的话说,他不希望看见一位天才的陨落,景承的与众不同让他自负和骄傲,但同时也让他倍感孤单,凯撒看着景承如果镜子中的自己,那么他也和景承一样孤独,凯撒需要一个对手,一个能激发他兴趣的对手,他不会容许唯一的对手被送到精神病院变成迟钝的疯子。” 苏锦和陆雨晴相互对视,她们似乎已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凯撒谋杀了景承儿时美好的记忆,而这些记忆是凯撒从袁清口中获取,但有一个问题,凯撒又是如何知道景承与袁清的关系。”我慢慢放下手中的病历。“只有安排过这件事的人知道,景承接受心理治疗属于机密,如果赫部长一次又一次袒护景承一样,知道真相的只有赫部长。” 陆雨晴拿出手机,过了片刻声音低沉:“网上有赫部长的履历,他参加过对越反击战,并且参加过战斗,专业后才报考的警校,并且在任职期间代表警方参加过在意大利召开的国际刑警会议……” “和,和景承的侧写一样。”苏锦有些紧张。 “但有一点不吻合,侧写中指出嫌疑人丧偶,这一点与赫部长不吻合。” 我第一次见到赫楚雄是在香山公园,我见过他和他的妻子,而且两人感情很好,而且陆雨晴说从履历上看,赫楚雄只有一次婚史。 我突然想起景承在游戏厅时说过一句话。 不是他! 我猜他一直在怀疑的就是赫楚雄,在谈到爱情时景承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有,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们。”一旁的陆雨晴欲言又止说。 “什么事?” “景承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就在我们来之前,他让我帮忙查一个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陆雨晴说。 “查谁?”我连忙问。 “程素。” “程素是谁?”我一头雾水。 “一名医生,一名外科临床医生。” “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从警方户籍档案中查到景承要找的人,然后把联系方式告诉了他,我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个女人的电话,但景承并没有告诉我。”陆雨晴摇摇头。 “程素是一个女人?”我眉头一皱,景承在确定凯撒身份后,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找凯撒,反而是去见一个女人,说明这个女人甚至比凯撒还要重要。“也许景承并没有完全确定凯撒是谁,而这个女人就是他完成凯撒画像的最后拼图。” 想到这里我连忙对苏锦和陆雨晴交代,让她们立刻赶回警局锁定景承的手机位置,并且让陆雨晴把程素的地址发给我。 我隐约闻到决战的味道,这是我期盼已久的事,但等到这一天真在的到来时,我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这不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战,我甚至没有丝毫获胜的把握。 我的担心想必也是景承将我锁在屋里的原因,他预料到了这场决战的最后一定会有人倒下,他不希望倒下的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人,他违背了自己对我的承诺,在最后的时刻他抛弃了自己的同类。 我是恨他的,而且也无法原谅他的自私,如果最终他用自己的倒下来终结一场战争,即便我们取得胜利我也不会有丝毫开心。 第七十九章以身犯险 我见到了程素,她穿着手术服疲惫不堪从手术室走出来,我没时间和她客套。 “这个人有没有来找过你。”我拿出景承的照片。 程素看过之后点头,然后上下打量我:“是的,他来找过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警察会来找我?” 景承拿走了我的证件,他应该是以警察的身份询问过程素什么。 “他为什么来找你?”我问。 “他向我了解对越反击战第二阶段攻占沙巴的一些情况。” “攻占沙巴?”我眉头一皱重新打量面前的程素。“你,你参加过对越反击战?” “我当时隶属于野战部队医院。”程素点点头。 我一直对保家卫国的军人充满尊敬,没想到面前的程素竟然接受过战火的洗礼,我对她立刻肃然起敬:“对不起,情况紧迫来不及向您慢慢解释,我想知道他都向您了解过什么事?” 程素对我的询问很配合,把我带到办公室后关上门,她脱掉外套给我倒水:“他向我打听薛诗芸的事。” “薛诗芸?”我眉头皱的更紧。“她,她又是谁?” “我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程素把水递给我。“在攻占巴沙时她牺牲了。” “她也是医生?” “不,她是护士。” “野战医院不是在前线后方吗?她是怎么牺牲的?” “沙巴战斗异常激烈,我们奉命到前线执行任务,她在救治伤员时掩护战友牺牲,被她救的那位战友你应该认识。” “我认识?” “就是现在的公安部副部长赫楚雄。” “赫……”我手里的水杯差点就掉到地上。 ……从未把自己的朋友抱在怀中,一次又一次绝望的喊着朋友的名字,最后眼睁睁看着朋友咽下最后一口气,直到最后他还睁着眼睛,他眼里渐渐扩散的瞳孔和光泽才会让你明白什么是战争…… ……你无法体会握着她的手,渐渐感觉体温从她身体中消失的滋味,你不了解真正的失去,唯有爱别人胜过自己才能体会…… 我在心里回想凯撒对战争和爱情的领悟,在他怀中阵亡的战友应该就是薛诗芸。 “他,他们是什么关系,除了战友之外?”我舔舐着嘴唇问。 “恋人。”程素叹息一声。 我的嘴张的更大,薛诗芸不但是赫楚雄的战友也是他一生的挚爱,他在同一天失去生死与共的友情还有海枯石烂的爱情。 我缓缓起身向外走去,身后是程素充满疑惑的喊声,她不会明白我发现了什么,景承在这里找到凯撒画像的最后一块拼图。 而我也找到符合凯撒所有特质的那个人。 赫楚雄就是第六个人。 赫楚雄就是凯撒! 谁会去怀疑一直在负责C档案的人呢?谁会去怀疑不遗余力追捕凯撒的人呢? 他明明就站在我们面前,但我们从未留意到他的存在。 我开始回想之前很多被忽略的细节,包括被赫楚雄击毙的吴连雍,他因为击毙穷凶极恶的凶手而平步青云,但如果吴连雍被生擒…… 警方一定会从他身上发现疑点,最终确认他并不是血月。 那么血月契约就无法兑现,吴连雍是必须要死的人,那是凯撒留给严烈的礼物,可凯撒为什么会如此肯定严烈会妥协呢?除非凯撒对严烈很了解和熟悉,他知道严烈的底线也清楚严烈的弱点。 而严烈最好的朋友就是赫楚雄。 刘煜最初只是一名普通的精神变态,他身上没有任何吸引凯撒注意的地方,事实上向刘煜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可为什么凯撒唯独会选择刘煜成为自己的门徒。 我之前对此有过很多推测,不过现在看来都是我想的太多。 原因很简单,凯撒有机会接触到刘煜,并且熟悉了刘煜的作案手法以及心理行为,还有谁被追捕凶手的警员更了解凶手的呢? 赫楚雄发现了刘煜的潜质,同时也意识到秦沈峰对其的侧写在逐渐完成,刘煜终究逃不过那张已经快要完成的法网,赫楚雄救了刘煜并且将其归化成自己的门徒,但这不过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他利用刘煜向严烈提供了契约,他知道严烈最终会妥协,事实上那是一枚足以催货警方公信力和威信的炸弹。 赫楚雄比谁都清楚如何去制造混乱,去颠覆秩序,这枚炸弹潜藏的时间越久威力越是巨大。 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表现出想要引咎辞职,以他现在的身份公布这个消息无疑会引发轩然大波,幸好我和景承劝阻,他并不是听从了我们的意见,而是他担心自己贸然行事会引起景承的怀疑。 可惜被他推演了无数次的计划还是出现了瑕疵,刘煜因为不满戚微微的专访内容,自作主张惩罚了戚微微,从而也在景承面前暴露了自己。 赫楚雄没想到刘煜最终还是被景承发现,亦如景承所说,刘煜是最接近和了解凯撒的门徒,景承有把握能让刘煜开口,这显然不是凯撒希望看见的结果。 所以赫楚雄击毙了刘煜,如同他击毙吴连雍一样,他始终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但赫楚雄最错的就是低估了景承,我猜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在景承的甄别中还有第六个人的存在。 景承已经开始怀疑赫楚雄,但这个猜测估计让景承也很震惊,因此景承不断在验证自己的推测,直至他在程素这里找到最后一块拼图。 我走出医院时接到苏锦的电话。 “技术科这边定位了景承的手机,他现在的位置在翠湖山庄。” 这个地址是景承的家,是的,他人生的不幸就是从那里开始,景承同样会选择在那里结束。 “赫楚雄的位置呢?” “赫部长的手机无法定位,暂时不清楚他的位置。”手机里传来陆雨晴的声音。“你那边什么情况,见到程素了吗?” “见到了,凯撒就是……” 我说到一半就停住,我突然能体会景承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那间屋里,他不愿意看到我去以身犯险,不愿意自己在乎很珍惜的东西再失去。 “凯撒是谁?”手机那边是苏锦和陆雨晴急促的追问。 “凯撒身份暂时还不能确定。”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你们留着警局监控景承的位置,有什么变化立刻告诉我。” “你打算去哪儿?”苏锦有些担心。 “我有些事要处理,我会尽快赶回去和你们汇合。”我说完快速挂断电话,生怕被苏锦听出异样。 景承已经确定赫楚雄就是凯撒,剩下的事我都不用去猜,我知道他会做什么,景承在翠湖山庄,那只说明赫楚雄也在,他们会在那里摊牌并且结束一切,只不过我猜不到从那里活着走出来的会是谁。 我开车前往翠湖山庄,在景承家门口我看见赫楚雄的车,从而证实了我所有的猜想,我下意识摸向腰后,这才想起配枪被景承拿走。 我不清楚此刻屋里的情景,至少从小区中平静进入的住户看,景承还没有开枪或者发生其他的事。 我以为自己的使命是将凯撒缉拿归案,但现在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确保景承安然无恙,我快步走到景承家门口,隐约闻到一些刺鼻的味道,没有去细想按下门铃。 轰! 随着一声距离的爆炸,我被猛烈的冲击力掀翻在地,我倒在几米远的地上,最后看到的是一片在火海中燃烧的废墟,鲜血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在彻底失去意识后昏厥过去。 …… 我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苏醒过来,发现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耳边听见苏锦和陆雨晴清晰的呼喊声,她们喊着我的名字,但我却在黑暗中无法看到她们。 我怀疑自己还陷入无法清醒的噩梦中,直至我摸到苏锦的手,她掌心的温度是那样真实,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脉搏的起伏。 “这是什么地方?”我意识到这不是梦。 “医院,你终于醒了。”苏锦在轻微的抽泣。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焦急万分问。 “你在爆炸中受到冲击,导致暂时失明,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检查过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 “爆炸……” 我突然想起在昏厥前最后的记忆,当时我还在景承的家门口,在我按下门铃后…… 我已经记不起后面的事。 “为什么会爆炸?”我摸到缠绕在眼睛上的绷带。“景承呢,刚才爆炸的时候景承有没有在屋里?” …… 我没有听到她们的回复,我在黑暗中摸索,试图能抓到一些可以依靠的东西,直至苏锦握住我的手。 “说话啊!”我大声问。“景承呢?” “不是刚才。”陆雨晴的声音传来。“你在医院已经昏睡两天了,爆炸原因是煤气泄漏,你按门铃时引发了爆炸,你算是死里逃生了,虽然身上的伤不严重,但医生叮嘱你需要好好休养……” “两天了?!”我一愣,感觉爆炸就发生在刚才。“我不是问这些,景承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发现苏锦握住我的手轻微抖了一下,我依旧没有听到她们的回答。 第八十章挽歌 我追问景承的下落,声音一次比一次要大,甚至试图撕下脸上的绷带,手被苏锦紧紧抓住。 “景承死了。” 我的动作和思绪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全都凝固,陆雨晴的回答中透着溢于言表的哀伤,我拼命的摇头,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个结果。 “不会的,不会的……” “文彬,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个结果会让你难以接受,但这是事实,警方在爆炸现场发现两具被烧焦的尸体,经过匹对证实尸体分别属于景承和赫楚雄。”苏锦低声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陆雨晴关门的声音。“现在事态很严重,从警方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景承涉嫌谋杀了赫楚雄,景承为什么要这么做?” “赫楚雄就是凯撒。” “什么?!”苏锦和陆雨晴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赫,赫部长怎么会是凯撒?” “景承早就开始怀疑赫楚雄,在他的甄别名单中一共是六个人,而赫楚雄就是第六人,景承一直无法确定这个推测,直到他拿到袁清对凯撒的病历以及在程素那里获得最后的拼图。”我心烦意乱告诉她们。“我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和你们一样震惊,但这就是事实,赫楚雄就是凯撒。” “景承既然确定了凯撒的身份,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我们即便知道谁是凯撒又能怎么样,我们有把握打败凯撒吗?我和他通过话,那是一个可以靠寥寥数语就能控制一个人思维和精神的对手,就连景承也对其没有任何办法。”我手慢慢低垂下去。“不是没有通知你们,是景承不愿意让我们去面对,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取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凯撒没有开口前除掉他。” “有证据能证明赫楚雄就是凯撒吗?”苏锦问。 “没有,没有任何证据,凯撒是不会给我们留下证据的,但景承不需要证据,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所以他不希望我们被牵连。”我望向陆雨晴声音的方向,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他真的……” “我亲自负责的尸检,现场提取的DNA和血液样本双重检测都同时证明死者是景承和赫楚雄,他最终选择了和凯撒同归于尽。”陆雨晴在抽泣。“不过外界并不这么认为,他被视为穷凶极恶的凶犯,并且谋杀了一名在职高级警务人员,我刚接到消息,上级已经派人对此事展开调查,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接受审讯。” “他是英雄!”我义正言辞说。 “谁又知道呢。”苏锦重重叹息。“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不愿意让我们参与。” “难道让一名牺牲的英雄永远背负凶手的罪名?”我义愤填膺。 “景承不会在乎的,他要的是结果,惩凶除恶的结果,他已经做到了,我猜对于这个结果他一定无怨无悔。”陆雨晴的声音哽咽。“他是英雄,至少在我们心目中他永远都是英雄。” “我们应该为他做点什么,英雄应该受到敬仰而不是诋毁。”我说。 “不,你还没有我了解他。”陆雨晴深吸一口气。“他不需要敬仰也不在乎被诋毁,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不需要愚者的认可,让他安息吧,不要再去打扰他,我猜他现在已经和顾宛如在一起了。” 我终于接受了失去景承的事实,多少年了?我突然忘记认识他有多长时间,记忆中全是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回忆,仿佛和他的点滴就发生在昨天般清晰。 我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感受着和谐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医生说我还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视力,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的日子,如果可以我宁愿一直这样,至少在我睁开眼睛时不会为没有看见他而伤感。 我不止一次去想象过等待一切尘埃落定的场景,有欢乐有逾越当然还有轻松,可惜,我没有想到会有失去,我感到无助的孤独和痛苦,那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一手在搭在我肩膀上,宽厚有力隔着病服我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心里猛然一紧,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熟悉的声音在耳畔重新响起,等待带着嘲讽的笑声再次回响,还有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和玩世不恭的张狂。 是的。 我还活在希望中,我还坚信那个曾经向我承诺永远不会丢下同伴的人出现。 “我看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你眼睛怎么了?”那声音沉稳缓慢,充满了关心,但也瞬间熄灭了我所有的期盼,不是他,不是我一直在等待出现的景承。 “眼睛受伤了。”我对那人说。 “我能坐下吗?”声音彬彬有礼。 我点头许允。 “医生怎么说?” “一个月后就能恢复视力出院。” “既然没有大碍,为什么我发现你很悲伤?”身旁的人问。 “我有悲伤吗?”我好奇的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失去了什么?” “朋友,不,是同伴。”我声音很轻的回答。 “适当的悲哀可以表示感情的深切,过度的伤心却可以证明智慧的欠缺。”我听见那人削水果的声音。“脍炙人口的名句,出自于莎士比亚的《罗密欧和朱丽叶》,感人至深的悲剧爱情,但很多人都没有领悟其中真正的悲剧所在,你想知道吗?” “是什么?”那声音似乎具有某种魔力,轻而易举就抓住我的好奇心。 “一对至死不渝的恋人最终以死亡收场,如果他们彼此能相互沟通的话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比悲剧更可怕的是偏见,他们彼此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对方。”那人很平静对我说完后突然问。“你了解过你失去的朋友吗?” “我……”我一时语塞,记忆中景承是那样熟悉,我一直感觉他就像我自己的影子,可真正去回想我竟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 “随便说说,就当是对你朋友的缅怀。”身旁的人语速和他削水果一样缓慢。 “尖锐、刻薄、神经质还有固执任性……”我没想到自己会和一名陌生人谈及景承,但他声音令我难以抗拒。 “你描绘的像一个孩子。” “是的,他在大多数情况下表现的都像一个孩子。”我点点头。 “你一定很珍惜和他的友谊,提及你朋友时我看到了悲伤,很遗憾你失去了朋友。”那人拿起我的手,将削好的水果塞在我手心。“我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真的,但时间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停止,尝试着往前看吧,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去做。” “你也失去了朋友?”我接过苹果好奇问。 “纵观历史长河中的战争,孟达之战绝对可以留下浓墨重笔的篇章,精锐的罗马第五、第十兵团经历了最激励也是最悲壮的决战,他们打败了庞培,当士兵献上拉比埃努斯的头颅时,作为最高统帅的指挥官没有欢呼雀跃而是在哭泣,是的,在哭泣。”那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像是在低吟着诗篇。“他对着拉比埃努斯头颅说,我看见星辰的陨落,亦如盾牌中的头颅,我从未憎恨过自己的对手……” “谁又会去憎恨和自己相似的人呢?”我一怔,手里的苹果掉落在地上。 “我没有失去朋友。”我听见那人弯腰的声音,苹果在被清理干净后重新温柔的塞在我手中。“我失去了对手,我和你一样很悲哀。” 凯撒! 说这句话的人正是凯撒。 而如今坐在我身边的也是凯撒! 我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方向,身体不由自主的在抖动,我不需要去证实也不需要去疑惑,我很肯定坐在我身旁的就是凯撒! “悲伤是什么,悲伤不是在你尽力后的失去,那是遗憾,真正的悲伤是明明可以避免却还是发生。”我听出了那声音的哀伤,没有做作而是发自肺腑的失落。“我曾劝告过你的朋友,一个骄傲的人,最终会因为其骄傲而毁灭,他的骄傲源于无所不知,但事实上我提醒过他过于骄傲就是无知,我知道还有第六个人,我也知道他怀疑上赫楚雄,但他始终没有领悟一件事,他知道的都是我希望他知道的。” 赫楚雄根本不是凯撒,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甚至没有被掩饰的陷阱,就在我们与凯撒的通话中,凯撒已经暗示了结局,但我和景承都没有发现。 凯撒告诉我们关于战争和爱情的那些话,都是在引导景承一步一步走进万劫不复的陷阱,凯撒甚至都想好了结局是如何发生,景承根本不会给赫楚雄任何解释的机会,他用凯撒留给他的错误拼图毁灭了自己,同时还帮凯撒铲除了最大的绊脚石。 我伸手紧紧抓住身旁的人,歇斯底里发疯一样大声的喊叫。 “凯撒,他才是真正的凯撒。” “很遗憾让你失去了朋友,不过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悲伤而是教训,你刚刚失去了友情,在不久之前你体会过失去亲情,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哦,还有爱情,那个你一直深爱的女警,我希望懊悔不会成为你在她墓碑前的挽歌。” 我手一抖,那人的手如同铁钳般让我无力去抵御。 “结束吧,让这一起都结束吧,我亲自向你提供一份契约,忘掉我,忘掉和我有关的所有事,作为交换在你有生之年我不会再出现。” 我抓不住身旁的人,他的力量和他的智商一样让我无法企及,但我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坚决。 “我会抓到你的,我赌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向你起誓,即便万劫不复,即便一无所有我也会抓到你,你会在坟墓中聆听到我的欢笑,那是我对你无以复加的诅咒。” “会的,我相信会有那一天。”那人缓缓起身,声音依旧波澜不惊的平静,但我隐约听到一丝无奈和惋惜,我听见凯撒远去的脚步声,他停在我身前不远处。“希望你能做好准备,结局未必会是你所期待的那样。” …… 第一章另一个景承 我梦到你了。 我站在墓碑前低语,刻在上面的名字有些刺眼,我一直凝望着那个名字,感觉是那样的陌生,或许是我从未想过会在一块墓碑上看见景承的名字吧。 我亲眼见到他面目全非的身体被推进焚化炉,我还记得那天苏锦和陆雨晴哭的泪流满面,我没有哭,据说真正的伤心是没有眼泪的,我或许就是这一种。 但后来我还是哭了,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嚎啕大哭,当我亲手把景承的骨灰装进骨灰盒时,我的情绪毫无征兆的失控爆发,我很难将记忆中的景承和面前那堆掺杂着碎骨的粉末联系在一起。 我看着骨灰盒被安埋,看着铲下的泥土将其遮掩,可即便这半年来我无数次来到他墓碑前,我始终都不愿意去接受失去景承的事实。 我把一捧百合放在他墓碑前,俗套的点燃三支烟,算是我为他准备的祭品,因为我始终没有问过他到底喜欢什么。 “不过出现在我梦里的并不是你,是一条哈士奇,它瞪着我的样子和你一样令人讨厌,我走哪里哈士奇就跟到哪里,而且它不像我摇尾巴,一副骄傲的样子让我很受不了,我猜那应该就是你吧。” 我笑了笑,那笑容应该很落寞。 空旷的陵园里只有风声在回应我,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该说的话我都在这里对他说过。 “我很恨你。”我再也笑不出来,摸着那块冰冷的墓碑感觉心如刀绞。“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今天会接受内部调查,不知道这一次负责调查的谁,我原本是打算辞职的或者申请调回报警中心,我猜你应该会同意我这个想法,毕竟向你这样自私的人从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的声音哽咽,像一个逃出精神病院的疯子在墓碑前喃喃自语。 “你答应过我在任何时候生死与共,可最后你却选择推开我,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不,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过你,你把愧疚和痛苦留给我,无数次我从梦中惊吓,然后去打开房间所有灯,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祷告,在下一个灯亮起时你就会站在我面前,那种失望聚集到最后变成绝望,你能体会吗?不,你体会不了,你长眠在下面享受着宁静,我多希望如今站在这里的是你……”我深吸一口气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想你了。” 当思念变成一种羁绊时,那种痛苦溢于言表。 我转身时拍了拍墓碑,像是在拍他的肩膀,来这里和他聊天已经成为我的一种习惯,我猜这种习惯会一直持续下去。 走出陵园在车上等我的是苏锦和陆雨晴,她们不愿意上去,我猜她们已经没有勇气再站在景承的墓碑前承受失去的悲伤。 时间已经过去半年,因为赫楚雄遇害的缘故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一直停职接受调查,我将参与C档案后的所有事实经过都说出来,我一直不断在强调景承的作用和贡献,同时我也承认他在赫楚雄事件上的重大失误。 警局的办公室里我无动于衷坐在椅子上,推门进来的是一名和我年纪相仿的警员,我瞟了一眼他肩膀上的警衔,比我要低很多。 “我叫蒋正东。”他一边整理手中的文件一边对我说。“我是一名入职不久的交警,刚接到调派命令被调入刑侦局,秦警司是前辈,以后还往秦警司提点指正。” 停职后我对个人仪表没有那么注重,快两个星期没有刮的胡渣还有蓬松凌乱的头发,以及身上还没有散去的酒味,让我看上去更像颓废的失败者。 我重新打量对面的警员,他的干净无处不在,包括指甲都休整的一样整齐,他的干练和阳光与我的消沉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身上有一种早被我磨平的棱角。 他的激情和活力让我想起自己刚入职的时候,和他一样对未来和前途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交警?”我慵懒的摸出烟,拿出一支皱巴巴的烟放在嘴角,我学会了抽烟,在失去景承后我染上了这个曾经让我不屑一顾的陋习,我需要有东西来麻痹清醒的神经。“上面有关系?” “秦警司当年是值班警员,后来被调入刑侦局,也是上面有关系?”蒋正东的笑充满阳光,他轻描淡写就反击了我的轻视。 我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他和我熟知的警察不太一样,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严肃和谨慎,更多的是狡黠,像猎人的狡黠,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落入他的陷阱。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我和聊天的,想调查什么可以开始了。”我表现出抗拒。 “我想秦警司误会了,在来之前我刚签署了调查结束的文件,你不需要把我们放在对立面,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C档案的情况。” “你,你签署结束调查的文件?”我皱着眉头从嘴角取下烟,注视了蒋正东很久,一名刚被调职的交警竟然能接触到C档案,听他的言谈似乎不是那种菜鸟警员。“给我说说,你到底什么来头?” “我是一名普通的交警。”蒋正东直视我回答。 “交警是不可能接触到C档案的。”我弹着烟灰漫不经心问。 “可能我毕竟特殊吧。”蒋正东应对自如。 “说来听听。” “我负责执勤的路段从未发生过任何交通事故,我当交警两年,抓获毒贩二十五名,盗窃犯、携带危险物品者以及各类犯罪分子不计其数。”蒋正东很平静回答。 我突然对面前的蒋正东产生的兴趣:“你怎么做到的?” “我知道谁会超速,也知道谁将会酒驾,也知道谁会发生交通事故,因此我将这些驾驶者提前拘留,当然我被投诉的次数也是最多。” “你怎么会知道的?” “天赋吧,我很擅长去观察别人,比如秦警司,我知道你早上吃的是红豆粥和煎包,知道你没有带钱包但你身上一共有97.4元现金,还知道你左边衣兜里装着一张水电费的发票。”蒋正东淡淡一笑。“还知道你今天早上去过陵园,对了,还有,还有你在心里骂我的话,我都知道。” 蒋正东笑的波澜不惊,我却一脸愕然,很快反应过来:“你派人跟踪我?” “跟踪?秦警司言重了,跟踪是对嫌疑犯不是对同事,我能从你身上找出不下十处证明你去过陵园的细节,也能向你解释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一切,如果秦警司想听我能慢慢说,反正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到底是干嘛的?”我掐灭烟头开始重视对面的人。 “交警。”蒋正东还在笑。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很擅长辨别谎言,同时也很擅长如何去发现别人的内心,我猜在这方面应该能引起你的共鸣,是的,我和你朋友很像。”蒋正东身体向前靠了靠。“你现在在想景承吧,是不是觉得我和他很像?” 我一时语塞,蒋正东给我的感觉从陌生变的熟悉,他好像是另一景承,另一个能轻而易举看透我的景承。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不喜欢他,从一开始我就潜移默化在将他和景承做对比,只是我一直没有觉察到,他犹如换了一副皮囊的景承,不管是举止还是言谈都和景承如出一辙。 我不喜欢他是因为我最开始也不喜欢景承。 我突然站起身,伸手捏住蒋正东的脸,我始终感觉那张脸不真实,直到他的皮肤被我拉扯的很开,五官甚至都有些变形,我这才意识到面前只不过是一个和景承很像的人,但并不是景承的伪装。 “对不起。”我坐回到椅子上,为我的冲动道歉。 “我可以体会秦警司的心情,毕竟失去朋友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我也翻查过关于景承的资料和档案,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我和他很相似,难怪会让秦警司产生错觉。”蒋正东揉了揉脸。“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调查,而是关于C档案中有一些细节我需要向秦警司请教。” 他不是景承,景承不会这么礼貌谦逊。 我又点燃一支烟,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你想知道什么?” 蒋正东起身关上门:“今天交谈的内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做的事从来都不怕被人知道。”我深吸一口烟回答。 “既然秦警司如此坦荡磊落,那么我们就从景承开始吧。”蒋正东翻开笔记。 “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摊摊手。 “把烟灭掉。” …… 我一愣,蒋正东忽然变得严厉,刚才还洋溢在他嘴角的笑瞬间荡然无存,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灭掉了烟。 “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你出门整理仪容,回来的时候我希望看见的是一位警察而不是地痞,记住,你只有半个小时时间,如果你没有回来或者超时回来。”蒋正东面无表情盯着我。“我会把你亲手送进监狱!” 第二章同舟共济 我硬是愣了半天没回过神,从来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我瞟了一眼桌上的烟缸。 “你伸手拿烟缸需要0.8秒,砸到我头上需要1.3秒。”蒋正东头也没抬。“我拔枪到射击的时间是1.2秒,你自己考虑好了再决定。” 我再次震惊的愣住,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真的能看透我所有想法,最麻烦的是我不认为他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你还有28分钟。”蒋正东抬头看向我。“还有,骂我可以,别骂我的妈,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徒手搏斗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能在3秒之内制服你,能让你在医院躺上半个月。” 我去了卫生间,是跑着去的,路过鉴证科时找孟沉借了剃须刀和洗面奶,我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清理干净,我不是怕蒋正东,不,我是怕他的,谁不怕一个能看穿你内心所有想法的怪物呢,我现在开始相信为什么他会从一名交警被调职负责C档案。 回到办公室我用了22分钟,还顺便洗了头,进去的时候风纪扣都扣上,我感觉自己很狼狈,如果景承还在一定不会让我这样被人欺负。 “他还在的话,会毫不犹豫提起烟灰缸砸我的头。”蒋正东一边拧开笔一边说。 我尴尬的舔舐嘴唇,下意识埋头避开他的目光,这个怪物好像能读取我所有的想法。 “你既然如此想念景承,那么我们的交谈就成他开始吧。” “景承?”我一愣。“他在爆炸中身亡已经半年了,你想谈什么?” “景承并不是警察,为什么会参与C档案?”蒋正东一边记录一边问。 “他是最早接触凯撒的人,警方最初是通过他来破获凯撒的密信,他也因此被卷入案件之中。” “叶良月你还记得吗?” “记得。” “根据案件卷宗记载表明,景承枪杀了孕妇叶良月。” “一派胡言!”我霍然起身义正言辞说。“叶良月才是真正的凶杀,景承根本没有枪杀她,是她自己自杀嫁祸给景承。” “证据呢?”蒋正东面无表情和我对视。 “没有证据,可这是事实。” “你作为一名警务人员应该很清楚,事实是需要证据来证明的,既然没有证据那么景承就无法洗脱嫌疑,你当时也在现场,我有理由怀疑你和景承串谋行凶。”蒋正东指着我胳臂。“你肩膀上的枪伤是近距离贯穿伤,根据警方对现场的勘查,景承在枪杀叶良月之后还企图连你一起杀,他的智商高达172,却表现的像一个弱智,他随便打中你任何部位都能要你的命,偏偏却击中了肩膀,故意的吧。” “你想干嘛?歪曲事实颠倒黑白?” “我只想听真相,还是那句话,今天在这里的谈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还有,我提醒过你,我能分辨真话和谎言,在这一点上我和你那位朋友如出一辙,所以你不用试图编造故事搪塞我。” “叶良月是自杀,这就是真相,我就是证据,我当时就在现场,而且赫部长也相信景承的清白,是的,我身上的枪伤是景承故意向我射击,他是为了保护我。” “既然你们是清白的,为什么他还要保护你呢?为什么事后他要选择逃跑呢?” “谁他妈逃跑了。”我越说越气。“景承的字典里就没有逃跑这两字,是赫部长安排他离开,他明明惩奸除恶却背负了凶手的罪名,然后……” “然后你成为了英雄。” “你以为我想当这个英雄,我今天所有获得的荣耀都不是属于我的,真正应该接受掌声和鲜花的人现在长眠在地下,我只不过是民众需要的英雄而已,我高举着正义的旗帜,但真正守护光明的人却一直站在黑暗之中。” “我留意到他在枪杀叶良月以后被警方通缉,为什么他后来又出现在专案组?” “当时警方以为姜谨就是凯撒,知道后来发生了杜织云凶案,我们才意识到凯撒另有其人,景承是唯一能对付凯撒的人,所以赫部长安排他进入专案组。” “赫部长信任景承?”蒋正东一边记录一边问。 “是的。”我很肯定点头。 “结果赫部长被自己信任的人炸死?”蒋正东没有听我辩解。“纵容和包庇一名在逃通缉要犯,这不是信任,这是目无法纪。” “你了解景承多少?”我冷冷反问。“你知道他为了追查凯撒付出和失去了什么吗?你知道他拯救了多少人吗?在你眼里他是通缉犯,在我心中他是英雄!” “你所谓的英雄在半年前谋杀了一名高级警务人员。”蒋正东声音冰冷。“这是英雄的作为吗?这是英雄该有的表现吗?你所尊敬和缅怀的是什么?是一名随心所欲无法无天的罪犯给你带来的感动还是兴奋,或者我能理解成你也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我感觉你跟可笑,你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就坐在这里和我侃侃而谈,等你有过付出和牺牲再来对我说这些。” “你希望我牺牲什么?牺牲自己的父母或者是女友?还是牺牲自己的朋友?这些失去和付出是可以避免的还是他咎由自取造成的?”蒋正东始终保持着同一种语调。“你现在感到悲伤,可你知道悲伤是什么吗?悲伤不是在你尽力后的失去,那是遗憾,真正的悲伤是明明可以避免却还是发生。” 我一怔,这句话我从凯撒口中也听到过。 “你们在凯撒眼里就是一个笑话,一次又一次被他牵着鼻子走,却自以为是能掌控全局,你们的失去和牺牲不值得同情,也不是你在我面前炫耀的资本,如果我是你应该感到羞愧。”蒋正东目不转睛直视我。“我身上穿着这套制服,我的任何行为都不能随心所欲,我遵守纪律和制度,我知道分寸和规矩,如果你们也能向我这样的话,赫部长就不会遇害。” “那是意外。” “我希望你能尊重生命,一条生命的消逝不是一句意外能搪塞的,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消极和散漫,你都快遗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一名警察!”蒋正东用指头重重敲击着桌面。“在你和景承抢劫银行的时候,在你和景承劫持航班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想过你是一名警察吗?想过你被赋予的使命和职责吗?” “你,你……”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蒋正东面无表情看着我。“你们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景承能做到的事我同样也能做到。” “是的,他不遵守制度和规定,但他知道对错善恶,他知道如何去拯救生命,他知道牺牲自己去阻止罪恶。” “所以你就认同他的所作所为?”蒋正东厉声打断我。“没有制度和职业操守的约束,你们的做法和罪犯有什么区别?” “如果当一名罪犯能阻止罪恶,那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警察。”我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要怎么调查随便你,老子不干了。” 我走到门口听到身后的鼓掌声。 “记得下次去他墓碑前哀悼的时候告诉他,告诉他你是一个懦夫,告诉他你一无是处,告诉他你不能为他沉冤得雪。” 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我冲了回去拧住蒋正东的衣领,抡起的拳头砸在他脸上,我可以容忍他的出言不逊,但我无法容忍他对景承的诋毁。 “去你妈的,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我警告你,如果我再从你口中听到对他任何不敬的词,我向你保证,我会拧断你脖子。” “看看你现在多骄傲,骄傲到已经忘记你身上穿的这套制服,骄傲到忘记你不是一名普通人,骄傲到可以像罪犯一样肆无忌惮,这就是你一直失败的原因。” “别他妈给我上纲上线,老子以前比你懂规矩,你说的那些我也遵守过,但我被诬陷成为杀人凶手时,你所谓的规矩和条款救不了我,是的,我现在已经不像一名正常的警察,但我是一名能抓到罪犯的警察,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大的吗?” “要抓到怪物首先把自己变成怪物。” “对,我就是你口中的怪物,可我从来不后悔!”我紧紧拧住他衣领。“有生之年我只有一件事想完成,我要亲手抓到凯撒,亲手把他送上死刑台,我向他承诺过,我会在他墓碑前欢唱,谁他妈也别想阻止我。” “很好,保持现在的状态,我需要一个有斗志的警察,而不是一名荒废时间和消极颓废的废物。”蒋正东没有还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一脸刚毅,他向我伸出手。“认识一下吧,我叫蒋正东,从现在开始负责C档案调查,在你归队前我想确认一下你还适不适合继续参与对凯撒的追捕,我喜欢你的血性,但不喜欢你的散漫,今天的事我会当没有发生过,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同舟共济的战友,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退出。” …… 第三章瘟神 看着面前的早餐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刚摸出一支烟就被苏锦从嘴角拿走。 “你能不能学点好的,蒋正东说了再看见你抽烟就把你踢出专案组。” “别给我提他。”我心烦意乱咬了一口油条,目光转到陆雨晴身上。“我让你查蒋正东的底,查的怎么样了?” “交警,而且还是执勤交情。”陆雨晴一边喝豆浆一边回答。 “交警能被调派到刑侦局负责C档案?”我回想起和蒋正东的交锋,可以说我是完败,从来还没遇到一个人能像他把我治的死死的。 “档案上只写了这么多。”陆雨晴凑过头小声说。“不过我得到一些小道消息,有没有兴趣听听。” “什么?”我追问。 “蒋正东当交警才三年,只要是他负责执勤的路段从未发生过一起交通事故,而且在执勤期间破获和预防了多起罪案发生,按照他的职业规矩,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他入职三年却被调职六次,而且每次调职评语中都没有一句嘉奖,人家都是往高处走,他刚好相反,被调职的地方越来越偏远,在蒋正东接手C档案之前,他还是山区危险路段的执勤交警。” “被调职六次?”我眉头一皱。“他违反了纪律?” “你看蒋正东像是会违反纪律的人吗?”苏锦白了我一眼。“看一个男人有没有出息得看细节,你仔细瞧瞧蒋正东的制服。” “他制服怎么了?” “你在他制服上见过一个褶皱吗?” “我他妈是抓犯人的警察,不是当衣架子。”我没好气说。 “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粗鲁。”苏锦伸手轻轻撕我嘴角。“这是细节,一个能把所有细节都面面俱到的男人,不管是在工作和生活中都不会留下被人挑剔的地方,我就认为蒋正东挺好,严于律己、沉重稳重而且严谨公正。” “不如你去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我打开苏锦的手,声音有些酸楚。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就事论事,毕竟以后就是同事了,大家在一起共事当然要相互了解。” “说他被调职的事。” “我不认为蒋正东这个人好相处,他不断被调职就是因为被同事排挤,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同事的问题,可不管他走到哪里好像都不招人喜欢。”陆雨晴说。 “这话我爱听,反正我看他就不顺眼。”我冲着陆雨晴笑了笑。 “凡事都有因果,你们不能先入为主啊。”苏锦坚持己见。“他为什么会被排挤?” “我有几个在交警局的朋友,提到蒋正东都谈虎色变,这个人不知道变通也不懂人情世故,他只遵循规章制度,最麻烦的是他要求身边每一个人也和他一样。”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啊。” “你怎么老是帮着姓蒋的说话。”我用油条塞住苏锦的嘴。 “我没说遵守规章制度不好,但做人不懂变通就会显得生硬,交警局里那些朋友说,蒋正东这个人不会顾及权威更不会在乎交情,上到局领导下到和他一起当班的同事,只要出现差错他会很直接的指出,并且要求立即更正。” “我他妈……”我看了苏锦一眼话锋一转。“我没挂胡子这点破事他也要管,真不知道他是不是闲的蛋疼。” “这都不算事,身边像蒋正东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同事受不了他真正的原因还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苏锦问。 “知道背地里认识蒋正东的人都怎么叫他吗?” 我和苏锦好奇的对视:“叫他什么?” “人形测谎仪。”陆雨晴看看四周,她现在的样子不像一名首席法医,更像是一名喜欢八卦的小女人。“他能看出被人在想什么,做过什么以及打算做什么,也就是说只要在他身边,你就别想有任何秘密,你们说,谁能受到了身边有这样的同事,所以他一直被排挤,他的直属领导只能像送瘟神一样把他调得远远的。” “还真别说,我算是感同身受,他好像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好像什么事都瞒不住他。”我回想起和蒋正东的正面交锋,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怎么做到的?”苏锦认真问。 “再告诉你们一些事,你们会更吃惊。”陆雨晴一脸神秘说。“蒋正东毕业于中州法学院。” “和景承就读同一所法学院?!”我大吃一惊。 “蒋正东的简历可要比景承丰富得多,从时间看蒋正东算是景承的学弟,可惜景承没有毕业就参与了C档案,所以在就读期间两人无法做横向对比,蒋正东拥有包括犯罪心理学在内一共十八个学位。”陆雨晴竖起三个手指。“三年,蒋正东只用了三年就获得了这十八个学位,学校对其的评价是头脑反应迅速洞察每个细节,并且学识渊博涉猎很广,极其擅长推理和格斗,对艺术和音乐有很高的造诣。” “我,我感觉你说的这个人是,是……” “是景承。”陆雨晴点点头一本正经说。“是的,我在他档案上看见了智商评估报告,蒋正东的智商是172。” “和景承一样!”我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难怪我第一次和他接触时就感觉他和景承很像,这么说起来蒋正东也是天才啊。” “他和景承像也不像。”陆雨晴说着自相矛盾的话。“蒋正东循规蹈矩而景承剑走偏锋,这两人拥有截然不同的特质,虽然都有超高的智商,但景承性格自负孤傲还有骄傲,并且景承具有反社会人格,没有道德和缺乏羞惭感,有高度的攻击性,这一点蒋正东却没有,把他们两人放在一起比较,最直观的结果就是,蒋正东更新一名三好学生,而景承是叛道离经的坏学生。” “我从来就不是一名好学生,我还是喜欢和景承相处。”我嘀咕一句。 “我们不应该带着成见去对待蒋正东,为什么你们不能表现出友好和和善的态度呢,是的,我承认他不是我们喜欢的类型,但是蒋正东是最适合我们的人,除了性格之外他拥有景承的一切,对付凯撒需要向蒋正东这样的人。”苏锦冷静说。 “没有人能替代景承。”我固执的回答。 “蒋正东没有想过要替代谁,对于抓获凯撒这件事,景承是为了复仇而蒋正东是为了完成工作,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的初衷是一样的。”苏锦拍拍我肩膀。“宽容点,像你当初接受景承一样,尝试去接受蒋正东,他会不会成为我们朋友我不知道,但他是我们最合适的同事。” 我其实对蒋正东并没有敌意,如果有可能就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见了景承的影子,我无法接受有人替代景承在我心中的位置。 不过细想苏锦的话,我发现自己对蒋正东带有太多主观情绪,事实上当初我对景承同样也是排斥和抗拒的,可能我和蒋正东之前缺乏的就是时间和沟通。 景承更像一名叛逆的孩子,我跟着他一起叛逆,现在身边出现的蒋正东却像一名严厉的大人,他在约束和纠正我的行为和态度,我的不适并不代表蒋正东有错。 吃完早餐我对蒋正东的看法有些转变,我打算抽时间找他好好谈谈,我不应该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我需要的是一名能同舟共济破案的同事而是心存芥蒂的敌人。 回到办公室,我们三人都愣在门口,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房间让我误以为走错了办公室,直到我看见端坐在办公桌前查阅资料的蒋正东,我还特意瞟了一眼门口的科室牌,确认是我们办公室才走去。 之前这里到处都堆满档案和卷宗,连找一处下脚的地方都难,突然变得如此整洁我们反而不习惯。 “所有档案和资料我按照时间归类摆放,取阅后务必放回原处。”蒋正东头也没抬,桌上的纸笔和办公用品摆放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我下意识看了一眼蒋正东的制服,还真如同苏锦说的那样,一条褶皱都没有,可这样井然有序的秩序让我莫名的不适。 “好的,以后我们会注意。”苏锦笑着点头。 “不是以后,是现在,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规范自己的行为。”蒋正东的话语中不带任何情绪。 苏锦的笑生硬的挂在脸上。 “还有,你们迟到了三分……”蒋正东看看手表。“三分十五秒,你们是警察,因为你们的迟到可能会在一瞬间丧失一条生命,所以你们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恪尽职守。” 我们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我刚对蒋正东改观的看法瞬间荡然无存,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他身上,可落在我眼里那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无时无刻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 啪! 我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拍在桌上。 “够不够罚款了?” “下班前我希望在桌上看见你们三人的迟到检讨,如果我没看到的话,明天你们就不用来了。” “去你妈的。”我在心里暗骂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苏锦问。 “他是去政治处找检讨书抄。”蒋正东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再一次猜透我的想法。“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可以当面骂我,但不要侮辱我母亲。” …… ===================================== 我一直都有关注评论区各位书友的留言,只是网易的回复太麻烦,没有回复各位请见谅,有很多书友私信我对景承的死提出异议,我不便多说,书名是《死神的哈士奇》死神是秦文彬,哈士奇指的是景承,这两个人是贯穿整本书的主线,不知道我这样说够不够了- - 第四章四张塔罗牌 我下楼时遇到孟沉,他嘴里叼着烟给我打招呼,我上前就把他烟给拿了。 “警局里能抽烟吗?”我没好气说。 “哪根筋搭错了?我没借你钱不还吧?”孟沉一脸茫然。 “注意点自己的形象,你是警察不是地痞。”我把烟丢掉旁边垃圾桶。 孟沉嘴张的更大,伸手摸我的额头,被我一巴掌打走:“严肃点,给你说正经事呢。” “你该不会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吧。”孟沉半天没反应过来。“一大早你吃火药了?” “我他妈还不给人逼的。” “谁把你气……”孟沉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懂了,我听说了,蒋正东好像调过来接手你们专案组,这事兄弟爱莫能助,你自己慢慢熬吧,千万别把自己憋成内伤。” 一名刚进门的警员被我拦住。 “秦队,您有什么事?”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指了指手表。“你迟到了五分,五分三十二秒,你是一名警察,因为你的迟到可能会在一瞬间丧失一条生命,所以你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恪尽职守。” “是……”警员很吃惊看着我,我在警局对同事一向和气,别说和谁红脸就是重话都没说过一句,我真是被蒋正东气的一肚子火,学着蒋正东的口气发泄。 “写一份检讨要深刻,下班之前交到我那里去。” 警员诚惶诚恐点头离开。 “心态平和点,多大点事瞧你气成这样。”孟沉宽慰我。 “王八蛋让我给他写检讨,我他妈长这么大还没写过检讨呢。” “我说一句公道话,蒋正东这人是不好相处,但人家也有自己的长处,一名交警破的案子比刑警队还多,人家就是一个人才,你别老盯着他短处看,要学会扬长避短,赫部长的事影响这么大,总要有人出来收拾烂摊子,上面的人不是酒囊饭袋,这个时候调派蒋正东过来,说明他有力挽狂澜的本事。” “我要不是为了手里的案子,我才不留在这里受他的气。” “大家都是为了查案,至少目的和方向是一致的,其他的事你就多忍忍。”孟沉说完拿出一封信交给我。“刚才我去门卫室拿文件,刚好看到有一封你的信。” 孟沉把信交给我后就离开,我接过信发现没有邮寄人的地址和姓名,回到办公室只看到苏锦和陆雨晴。 “瘟神呢?”我环顾四周确定蒋正东不在。 “去见康局。”陆雨晴回答。 我看见她们埋头真的在写检讨:“别写了,我找人在写,回头你们抄一份就好。” “迟到终归是违反纪律,我们是应该端坐自己态度了。”苏锦无可奈何叹息一声,应该是看到我手里的信。“谁寄给你的?” 我摇摇头,拆开后转在里面的竟然是四张古朴的扑克牌。 但又和普通的扑克牌不同,正面的图案中有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骸骨。 死神! 我一眼就认出图案中的人物。 这是四张塔罗牌。 死神用黑色披风包裹着的骸骨,露出冷酷的微笑,挥舞着锋利雪亮的长柄镰刀,死神骑着马感觉很缓慢的移动着,手中举着黑色玫瑰旗帜。 第一张塔罗牌中迎面想死神走去的是国王,他选择了抗拒试图用自己孱弱的权力去对抗。” 第二张塔罗牌里死神一如既往骑在马上,只不过图案中国王变成双手合十充满从警的教皇,他希望死神能看见他的虔诚和谦卑。 第三张塔罗牌中,人物变成了躲在阴暗中逃避的少女,她试图能与死神擦肩而过。 最后一张塔罗牌里是一名孩子,用天真无邪的坦荡和死神对视。 “这是什么意思?”苏锦和陆雨晴围了上来。 我听景承讲述过这个关于死神的故事。 “死神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亦如时间总是不断的消逝,时间才是真正的死神,所有的罪恶都需要接受时间的审判……”我喃喃自语回答。 “谁会给你寄这东西?”苏锦接过塔罗牌看了很久,翻转后放在我眼前,四张塔罗牌的背后各有一个字,连在一起便是。 死神来了。 我疑惑不解摇摇头,时间的流逝总是在不经意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年,虽然我一直沉浸在失去景承的悲伤中,但却没有和凯撒有关的凶案再发生过,看着手中这几张塔罗牌我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死神代表着死亡,会不会又有案子发生?”陆雨晴说。 “不管是什么意思,我感觉这是不好的征兆。”苏锦眉头紧皱。 “死神在任何时间和地点出现都是逼不祥的,但唯独塔罗牌中的死神有些不一样。”我若有所思说。 “有什么不一样?” “世人畏惧死神因为他代表着死亡,但事实上塔罗牌中的死神并非是死亡的象征。”我回想起景承对我说过的话。 “那象征什么?”苏锦问。 “死亡是一个结束,同时也是另一个新生,因此死神代表着改变,你必须结束旧有的生命,才能迎接新生命的开始,所以死神犹如一块橡皮,把过往事物统统擦除,使一切像白纸那样重新来过。”我来回在办公室走动。“塔罗牌中的死神其实是重生的意思。” “重生?”陆雨晴一头雾水。“这四张塔罗牌背后的字是死神来了,按照你的解读难不成是重生来了?” “不,死神不是别人。”我抬头看向她们。“我就是死神,景承就是这样定义我的。” “你是死神?!”她们目瞪口呆看着我。 “死神代表着改变和重生,在我认识景承之前我还是碌碌无为的值班警员,我曾经的热血和抱负在终日不断鸣响的报警电话中消亡殆尽,我趋于麻木的重复着每一天,直到我被卷入C档案,然后我认识了景承,是这两件事改变了我。”我点点头很认真回答。“你们还认为现在的我是曾经的秦文彬吗?” “那就是说,这四张塔罗牌的出现预示着还有事或者人会被改变。” “我现在只好奇到底是谁寄给我的。”我反复在心里不断思索,关于这四张塔罗牌的故事只有景承告诉过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知道。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心不在焉接通电话。 “我这里下雨了。” 当那缓慢平静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我的身体仿佛被电流穿透,整个人不由自主颤抖一下,上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半年前,那时我的眼睛还暂时失明,就在疗养院花园广场的长椅上。 凯撒! 即便那声音再轻柔平缓,就如同在耳畔低吟的乐章,可落在我耳里却犹如恶魔的低吼。 “听见了吗,雨落在树叶和窗户上的声音,像这样的天气总是会让人惆怅,所以我想起了你。” 恶魔在和我交谈,但交谈的内容却是天气和心情。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捂住话筒对她们说:“是凯撒!我尽量和他拖时间,你们马上联系技术科,无论如何都要锁定手机信号的位置,还有,调派警力,一旦位置确定立刻实施围捕。” 我隐约能听到手机那边传来舒缓的音乐声,伴随着恶魔的鼻息,我转头望向窗外,淅沥沥的细雨模糊了窗户和我的视线,昏暗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着天空。 “你在什么地方?”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和恶魔的交锋中我从未赢过,哪怕只是手机通话,我的掌心也渗出汗水。 “咖啡厅。”恶魔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听到了杯勺搅动时和杯子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悠扬的音乐,我猜恶魔此刻远比我要从容平静。 “你不是太喜欢雨天,阴暗、潮湿还有被人禁锢在有限的空间中,会让人迫不得已去接受安静,可偏偏当人静下来时总会去回想很多事,比如我现在,现在我就想到了你。” “想到我?” “其实我们可以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聊聊。” “会的,会有那一天,只是我没有想过戴着手铐的凯撒是什么样子。”我激动不已回答。 这时苏锦和陆雨晴带着技术科同事赶回来,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安装好追踪设备,开始对手机信号进行锁定。 十分钟! 技术科的警员在我面前比出手势,提醒我要精准定位凯撒的位置所需的时间,我必须确保在锁定凯撒之前手机不能被挂断。 “我不太习惯警局的压抑和沉重,不如换一个地方吧。”恶魔淡笑。 “你想换什么地方?”我拖延着时间。 “霞云路23号有一家叫时光灰烬的咖啡厅,我现在就在那里,不如你过来。”恶魔的从容让我不知所措。“我应该会在这里多座一会,时间好像在雨天都会变得缓慢,晨光大厦上的钟好像一直都没有动过。” 忽然我听到手机那边有雷电的声音,窗户外一道闪电叱咤而过,我刚好能看见远处晨光大厦醒目的钟楼,我心里猛然一惊,追踪恶魔这么久,我唯一学会的只有一点,永远不要相信恶魔的话。 我捂住话筒低声对苏锦和陆雨晴说。 “凯撒和我们就在同一个城市,他绝对不会在霞云路,派出警员对所有能看到晨光大厦钟楼的咖啡厅进行排查!” ======================================== 我一直都有关注评论区各位书友的留言,只是网易的回复太麻烦,没有回复各位请见谅,有很多书友私信我对景承的死提出异议,我不便多说,书名是《死神的哈士奇》死神是秦文彬,哈士奇指的是景承,这两个人是贯穿整本书的主线,不知道我这样说够不够了- - 第五章恶魔的约会 “塔罗牌是你邮寄给我的?” “塔罗牌?”手机里的声音和我一样疑惑,恶魔的所有特质中没有否认,他不会否认任何自己做过的事,更不会在渺小的对手面前否认,所以我很肯定邮寄塔罗牌的并不是凯撒。 “你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给我。”窗外的雷声接连不断,那仿佛是恶魔吹响的号角。 “像我这个岁数的人很容易惆怅,一到雨天就会特别情绪敏感,所以我想到了朋友。” “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朋友?”我一边回应一边焦急的注视定位仪器上跳动的数字。“我想你的理解存在误区,我的朋友名单中没有你的名字,永远也不会有,我们是彼此的敌人,而且还是至死方休的敌人。” “敌人和朋友的关系其实很微妙,从你知道我的存在开始,你生活的所有时间都围绕着我,朋友能给你支持和鼓励,事实上支持你走到现在的并不是朋友,而是如何抓到我,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自己的关系像朋友更多过像敌人。” “朋友之间是坦诚的,至少我的朋友会站在我的面前,不像你躲在某个角落。” “你找过钥匙吗?或者是证件?” “什么?” “你不是那种井井有条严谨的男人,你会随手丢放钥匙或者是钱包,进门后鞋随意的放在一边,但你从未留意过,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总会在第二天早上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你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还有床头的那杯水,我猜你从未在意过,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你从睡梦中苏醒,那杯水都保持着适当的温度。” …… 我惊愕的张开嘴,这些细节我从未去留意,现在仔细回想后背隐隐发凉。 “你……” “是的,我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潜藏在黑暗中,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从未注意到。”凯撒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的起伏,好像对于任何事他都能波澜不惊。“不过今天我不想和你聊这些。” 我不由自主蠕动喉结,恶魔一直就在我身边,他甚至会在我熟睡的时候静静坐在床边凝视我,我在脑海中勾画出诡异的画面,我所有自以为是的安宁和平静,一直都笼罩在恶魔羽翼的阴影中。 技术员向我比划手势,暗示我已经快要锁定手机的位置,千万不能让凯撒挂断电话,否则追踪会前功尽弃。 “你想聊什么?”除了你死我活的争斗,我实在找不出话题。 “我很喜欢这家咖啡厅,这里的布局和格调让时间过的异常缓慢,亦如咖啡厅的名字,时间的灰烬,我真希望你此刻就坐在我的对面,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用说,就这样静静的坐在享受时光的流逝。” “我不认为我们见面的过程会这样平静,我猜你也没有做好和我见面的准备,虽然我坚信有那么一天,不如,不如你和我聊聊这家咖啡厅吧。” “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谁听见雨落下,谁就回想起那个时候,命运向他呈现了一朵叫玫瑰的花,它奇妙鲜红的色彩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必将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被洗亮。” 我错愕望向苏锦和陆雨晴,凯撒在说什么我一无所知,我本想试图让他在交谈中透露一些关于他位置的线索,显然他已经意识到我的想法。 “你好像很难静下心和我聊天,你把我们的关系定义成一场战争,我想这场战争暂时还不会结束,为什么你不能学会遗忘,心无旁骛的享受这个雨天的宁静,或许畅想一下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从你被送上死刑台那刻开始。” “我敬佩你的决心和意志,但不代表我认同你的观点,你为了我赌上自己的人生真的值得吗?我猜你的回答应该是肯定的,但你有想过如果失败会怎样吗?”凯撒不温不火的声音像一位智慧的老者。“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时间,你或许会打败我,可你无法打败时间,等到你迟暮的那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人生是那样单调无趣,我希望最后留给你的不是遗憾而是精彩,至少当我回首往事时,我会有很多值得去回忆的过去。” “像你一样就精彩?你是打算让我学着你去杀人?”我冷笑着反问。 “我从未认为杀人就是精彩,你一直看到我在杀人,却从未问过自己我为什么会杀人,当然我不会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这需要你自己去探索,我留给了你一个迷宫,我会在迷宫的出口等着你,但不代表你一定会走出这个迷宫。”凯撒每句话都无法让我从中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人生的精彩有很多,比如爱情,你可以开始一段恋情,和你身边那个叫苏锦的女警,我很喜欢她,她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警告你……” “你没有资格警告我。”凯撒打断我的话。“有效的警告是建立在权力和能力上的,这两样好像你都不拥有,你放心,我会让她活着,那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但如果我发现你并不珍惜的话,我会收回这份礼物。” “你如果敢伤害我在意的……” “我们好像偏离了话题,你与其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还不如想想自己的人生,你现在该拥有的是一段婚姻,一个让你眷恋的家和让你领悟生命延续的孩子,你不该当警察,在这一点上我是认同秦沈峰的,我宁愿你的人生乏善可陈也不愿看到你终日沉沦在此。” 我再次惊愕的瞪大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凯撒会知道我这么多事。 这时技术员失望的起身对我摇头,凯撒的手机信号经过处理,定位仪器无法锁定他的位置。 “雨停了。”凯撒的声音变得落寞。“我要走了,很遗憾没有能等到你,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想和你道别。” “道别?!”我大吃一惊。 “我会离开一段时间,或许会再回来也或许不会,你的人生不该和我有羁绊,如果是因为我存在的原因让你无法自拔,那么我选择离开,希望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能珍惜自己的人生。” 手机的忙音回荡在办公室,苏锦接到外勤警员的汇报,在目标区域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蒋正东急匆匆赶回办公室,一脸严肃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才接到凯撒的电话。”我收起手机低声回答。 “他说了什么?” “他,他让我珍惜自己的人生。”我有些茫然。 “锁定手机位置了吗?”蒋正东回头问技术员,在得到否定回答后又看向我。“凯撒不会无缘无故给你打电话,他说过什么?” “他说的话很晦涩,提到一家叫时间灰烬的咖啡厅,因为下雨的缘故他被困在咖啡厅,然后就想起来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凯撒和我们在同一座城市,我试图让他描述周围环境,不过他的回答我完全听不懂。” “他怎么回答的?” 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谁听见雨落下,谁就回想起那个时候,命运向他呈现了一朵叫玫瑰的花,它奇妙鲜红的色彩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必将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被洗亮…… 我重复凯撒的话,蒋正东听完后脸色大变,立刻让外勤警员包围那家叫时光灰烬的咖啡厅,并且让我和他一起前去。 “他不会在那里的。”车上我还坚持自己的推断。“你根本不了解凯撒,他一次又一次误导我们,可以说我们所有的惨败都是源于这一点,我们能知道的都是他想让我们知道的。” “你很了解他?”蒋正东面无表情反问。 “不,曾经我以为最了解凯撒的是景承,但现在他长眠在地下,没有人能了解恶魔在想什么,他只会不断的引诱欺骗我们,但我很清楚一点,恶魔不会坐在咖啡厅等我们前去抓捕。”我直视蒋正东回答。“你对恶魔的了解仅限于那些档案,但档案上的资料和信息不会让你明白恶魔的可怕之处,我们知道,因为我们付出过代价。” “付出代价就要吸取教训,我不认为你付出的那些代价让你有任何收获。” “你……” “我不想和你争辩,你现在告诉我,凯撒给你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挑衅。” “挑衅?一个在凯撒面前完败的警察,你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挑衅的?”蒋正东的尖锐和直接让我无法忍受,可我承认在凯撒面前,我的确更像一名失败者,我甚至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警车停在咖啡厅门口,我和蒋正东快步走进去,靠窗的位置窗户上还模糊着雨滴,一朵娇艳的玫瑰在窗户绽放,桌上有两杯咖啡,其中一杯没有人喝过,另一杯还保留着没有消散的余温。 旁边的餐巾纸上用工整的笔迹写着: 命运向他呈现了一朵叫玫瑰的花,它奇妙鲜红的色彩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必将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被洗亮…… 那一刻我呆滞的愣在原地,目光落在窗边的座椅上,就在不久前凯撒就坐在那里,他告诉了我地点和时间,我竟然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而与恶魔失之交臂。 第六章背水一战 蒋正东坐到窗边的座位上,他指着对面示意我坐下,我依旧能感受到他拒人千里的冰冷,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冲我发火。 他点了一杯咖啡缓慢的搅动,不久前凯撒应该做过相同的动作。 “你知道破案率最高的地方是哪里吗?” 蒋正东突如其来的开场白让我有些茫然:“刑警队?” “不,不是刑警队。”蒋正东浅饮了一口咖啡。“是监狱。” “为什么?” “监狱的可怕之处不是限制罪犯的自由,而是禁锢罪犯的思想,被关在监狱中的罪犯最初不会有什么不适,但随着时间长了,空虚会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并且深入骨髓侵蚀每一个罪犯的内心。”蒋正东的语调再一次让我想起景承,只是我在蒋正东脸上看不到景承飞扬跋扈的张扬,聚集在他脸上的只有深沉。 “这和破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不太明白。 “罪犯在渡过适应期后会开始彷徨,不管是重刑犯还是普通罪犯,都会面临一个相同的问题,空虚,与世隔绝的空虚,因此他们会尝试相互交流,会把自己一生所有的经历如同回忆录般讲述出来,不是一次,而是遇到不同的人就会讲述一次,直到最后实在没有可以讲述的东西时,他们就会透露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部分秘密往往就是罪犯没有交代的罪行,所以很多案件并不是警方侦破,而是罪犯在监狱中自己说出来。”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对我的敌意源于我破坏了你固有的习惯,在你眼里我是入侵者,你排斥和抗拒是怕我摧毁占有你的领土,你还有什么值得去坚守的?你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如何抓捕凯撒上,归根结底你是对我没有信心,你潜移默化中将我与景承在对比,你不相信我能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蒋正东的声音不再锋利。 我迟疑了一下点头:“是的,我承认自己没有做好接受你的准备。” “这个可以理解,你最终凯撒的时间比我长,接触到的内容比我多,用你的话说,我只能通过档案和资料去获取信息。”蒋正东话锋一转。“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了解凯撒,或者说比你了解的少。” “你了解什么?”我问。 “黄昏、雨天、窗户、玫瑰,这些简单的词汇聚在一起,你不认为很有诗意吗?凯撒回答你的那句话其实就是一首诗,博尔赫斯的《雨》,原文比译本更加精彩优美。”蒋正东端起咖啡杯看向我。“知道这首诗是写个谁的吗?” 我摇头。 “博尔赫斯在某个雨天想到了自己的挚友,这首诗是他写给这位挚友的。”蒋正东目不转睛注视着我。“凯撒把这首诗朗诵给你,意味着在凯撒心里他把你当成自己的朋友。” “朋友?!”我大吃一惊。 “我知道这让你很难理解,因为你自始至终都把凯撒神话了,他不是恶魔,即便是,恶魔通常只是凡人,并且毫不起眼,他们与我们同行,与我们同桌进餐,就在不久前,恶魔就坐在这里,可谁又会注意到呢?” “我没有神话过凯撒,我也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罪犯,但我失去了父亲然后又失去了朋友,从而我学会了一件事,任何轻视恶魔的行为都会付出代价,你可能不相信,对于凯撒,我虽然永远不会屈服,但我始终保持一颗敬畏的心。” “对敌人敬畏是正确的态度,但你口中的恶魔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乐,他需要情绪的宣泄,但凯撒又不是一般的普通人,亦如你对他的定位,他是不折不扣的恶魔。”蒋正东的语气趋于平静。“恶魔是不会和常人倾诉的。” “你是说,凯撒和关在监狱的罪犯一样,他需要一个交谈的对象,而这个人就是我。” “还记得你是如何被卷入C档案的吗?” “记得。” “恶魔是不会和一名默默无闻的值班警员去交流,因为恶魔无法得到共鸣和满足,而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你是代表正义的英雄,你站在了恶魔的对立面,同时你也具备了和恶魔交谈的资格。”蒋正东放下咖啡杯继续问。“纵观凯撒所有的凶案,留给你记忆最深刻的是什么?” “我来,我见,我征服。”我不假思索回答。“他用死者血留在凶案现场的凯撒名言。” “真正的凯撒在征服罗马之后留下这句话,是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凯撒的豪情万丈还有他的不可一世,但你不知道维系凯撒豪情的真正根源是什么,不是权力也不是荣耀,而是庞培、拉比埃努斯、克拉苏……”蒋正东说出一串人名。“这些人都是凯撒一生的宿敌,凯撒真正征服的并不是罗马,而是他的这些对手。” 蒋正东的渊博让我对他有了重新的认识,第一次在没有景承之后我有了轻松的感觉。 “恶魔也一样,凶案现场的血字是留给对手看的,这是恶魔交流的方式,但谁又有资格成为恶魔的对手呢?”蒋正东继续对我说。“赫部长和景承,但他们已经不在了,恶魔失去了对手也失去了最大的乐趣。” “乐趣?” “我来、我见、我征服,这句话见证了凯撒的荣耀,但却很少人知道凯撒的另一句名言。” “是什么?” “你即使是收获了全世界,如果没有人与你分享,你将倍感凄凉。”蒋正东脱口而出。“这句话是凯撒征服罗马后不久说的,那个时候的凯撒已经没有了对手,他成为高高在上的独裁者,所有的荣耀和成功已经没有人与他分享。” “赫部长和景承的死让凯撒失去了目标。”我恍然大悟。 “有些人喜欢分享成功,有些人喜欢分享心情,可恶魔分享的是死亡,他能轻而易举谋杀生命,这不是值得他去炫耀的地方,恶魔在黑暗中窥探光明,嘲讽那些追逐他足记的凡人。”蒋正东深吸一口气说。“恶魔需要有人来分享自己的罪行。” “所以凯撒才会给我打电话,他只剩下我这个最后的对手。” “不,你太高估了自己。”蒋正东在摇头。 “难道我不是?” “如果你是他的对手,那么凯撒会带来新的杀戮和死亡,以此来得到你的回应,但凯撒却在向你道别,这不是虚假的说辞,凯撒是真的打算离开,你没能听出凯撒言语中的孤独,而这种孤独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对手。”蒋正东直言不讳对我说。“凯撒从未把你定义为对手,因为你在他眼里,还没有成为对手的资格,你只是追捕了他十几年的人,你更像一位不离不弃的朋友。” “是的,凯撒反复提到了朋友这个词。” “朋友和对手最大的区别在于,朋友无法激起凯撒的斗志,只有势均力敌的对手才会让凯撒卷土重来,如果一点凯撒厌倦了这个游戏,销声敛迹的凯撒将会让C档案成为永远无法破获的悬案。”蒋正东目光变的睿智。“所以我们必须重新激发凯撒的斗志。” “让凯撒继续杀人行凶?” “不,给凯撒制造一名对手,一名能让凯撒重新兴奋的对手。” “谁。” 蒋正东和我对视,掷地有声回答:“我。” 我默不作声思索,蒋正东的确是唯一合适成为凯撒对手的人,我虽然并不喜欢他,但我承认他是景承之后对抗凯撒最后的希望。 “你最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凯撒每一个对手的结局都一样,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我诚恳说。 “这是我的使命和职责,我曾经宣誓用生命去捍卫,并且我随时做好兑现承诺的准备。”蒋正东大义凛然回答。 “你打算怎么做?” “首先要让凯撒知道我。” “这需要时间。” “不,了解对手需要的不是时间,赫部长和景承之所以能成为凯撒的对手,因为他们被任何人都了解凯撒,我需要为凯撒准备一件礼物。” “礼物?” “对,投其所好的礼物。”蒋正东点点头。 “什么礼物?” “凯撒既然希望有人与他分享,那他最想分享的功绩又是什么?” “他通过制造杀戮来传播恐惧,他希望得到认同和臣服。”我回答。 “但收效甚微,以为凯撒所做的一切一直被封锁,他所有的罪恶都记录在C档案中,只有接触过C档案的人才知道凯撒的所作所为。”蒋正东沉思片刻声音坚定。“凯撒不是希望分享吗,那好,我就公布C档案,让所有人都知道凯撒的存在,让他退无可退。” “你要公布C档案?!”我大吃一惊。 “只有最懂凯撒的人才能成为其对手,凯撒一定会注意到我,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背水一战,凯撒会来找我,亦如他之前找上景承那样。” 第七章死亡预言 咖啡厅的交谈改善了我和蒋正东的关系,但不意外着我认同他的决定,在关于公布C档案所有资料这件事上我并不赞同。 凯撒一直在追寻的就是传播他的邪恶理念和思想,是赫楚雄力挽狂澜把凯撒造成的恶劣影响控制在最低范围,一旦民众知道身边还有恶魔的存在,势必会引起恐慌和害怕,恐惧如同瘟疫是会蔓延的,民众的惊慌和担心集聚到最后会变成畏惧,而这正是凯撒所期望的结果。 赫楚雄和专案组十几年的心血也将会付诸东流。 但蒋正东坚持己见,他的态度很坚决,如果不能给凯撒想要的,那么就无法引出凯撒。 在这件事上苏锦和陆雨晴也都各自保留了意见,但纵观全局公布C档案让民众知道凯撒的存在已经迫在眉睫,凯撒向我告别预示着恶魔想要隐退,这对于警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犯案的凯撒警方都无能为力,凯撒倘若一旦蛰伏,那么将无人再能将其缉拿归案。 蒋正东请示了上架,经过权衡利害轻重上级领导还是同样了蒋正东兵行险着的计划。 这个被隐瞒长达十几年之久的罪犯档案终于被公之于众,一时间凯撒和他所犯下的凶案成为民众争相讨论的热点,而我担心的事也应验,民众对于凯撒最开始是好奇和兴趣,但随着时间推移,凯撒这个名字变成忌讳莫深的词,所有人似乎都在刻意去回避。 我闻到了畏惧的味道,而且那味道越来越浓。 “开电视!”陆雨晴冲进办公室,惊慌失措对我们说。 苏锦打开电视,里面的新闻主持人这在插播一段新闻。 ……本台刚刚收到一份匿名视频光盘,光盘的内容和警方近期公布的C档案以及潜逃凶犯凯撒有关。 “怎么回事?”我神情严峻问。“电视台有新闻审核制度,这么敏感的新闻为什么会被播报出来?” “你们现在看见的是录像,直播的新闻已经在半个小时前被发布,电视台新闻主播被挟持,在被威逼的情况下播报了这段新闻。”陆雨晴表情沉重。“我也是刚接到消息,已经派出警力包围电视台。” “控制电视台!”苏锦大吃一惊。“嫌犯有几个人?” “一个,根据目击者回忆,嫌犯只有一人。” “抓到了吗?” “没有,警方赶过去的时候,嫌犯已经逃走,因为嫌犯带着面具,所以电视台的监控没有捕捉到嫌犯的面容。”陆雨晴摇摇头。 “一个人居然能劫持电视台这么重要的地方,而且还能在警方围捕之前全身而退,这不是一般的罪犯。”蒋正东缓缓站起身。 电视中开始播放光盘视频,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端坐在一张桌子前,我注意到男人脸上的面具,华丽而精美却透着一种让人畏惧的神秘。 “凯撒!”蒋正东嘴微微张开。“他戴的是罗马戏剧中代表凯撒王的面具。” 视频中的男人有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即便隔着电视我也能感受到不为凯撒,宁为虚无的气势。 我是谁,来自哪里,要去何处,这是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很多学者穷尽一生也未能找到合适的答案,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个问题就显得简单。 电视中的男人语速很缓慢,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之重,哪怕他都没有刻意加重声调,但那些话却犹如烙铁刻在我心里。 “是他吗?”蒋正东看向我。“你是唯一和凯撒有过正面接触的人。” “是他。”我不假思索的点头。 “你虽然接触过凯撒,可当时你眼睛失明,你只能通过声音来判定,但电视里的人声音明显经过处理,你怎么如此肯定?”蒋正东有些不太确定。 “我追踪了这个人十几年,虽然至今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相信我,如果他出现在我身边,我会在第一时间辨认出谁是凯撒。”我舔舐着嘴唇回答。“恶魔即便再精心的掩饰,他的气息和特质都会与众不同,那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和伪装的。” 电视里戴面具的男人继续用不变的声调继续说。 我听到你们提及一个名字,有嘲弄、有不信还有蔑视,当然也有害怕,甚至这个名字成为某些人哄吓小孩的道具。 是的,我就是这个名字的主人。 我是凯撒,来自黑暗,去向光明。 我的名字不配被你们所提及,因为你们不会明白凝聚这个名字的荣耀,在我看来你们只是一群站在阳光下的可怜虫,在光明中肆无忌惮的嘲讽着黑暗,殊不知光明不会拥有庇佑你们,当黑暗降临的时候,谁还敢站在我面前? 是谁给了你们漠视我的权力和勇气? 是稍纵即逝的光明还是你们信奉的正义,或者两者皆有,你们躲在正义铸造的高墙之内沾沾自喜,大言不惭标榜所谓的公正和公平,可有曾想过那堵高墙坍塌时,你们用什么去抵御惩罚。 我目不转睛注视着电视中的男人,我听不出他话语中任何情绪,但他坐在那里却如同不怒自威的王,在审判所有的臣民。 “马上切断新闻转播!”蒋正东神情凝重。“任何电视台不得播放这条新闻以及光盘的内容。” “为什么?”苏锦一头雾水。 “如果我没猜错,凯撒因为民众的反应被激怒,他会挑起战争的,而这段视频就是凯撒宣战的战书,只不过这次凯撒宣战的不再是警方。”蒋正东在蠕动喉结。“而是所有人!” “来不及了,新闻和光盘内容在半小时前已经直播,这段视频已经在民众之间流传,我们没有办法控制。”陆雨晴摇头。 “不可能……”蒋正东焦急万分,揉着额头喃喃自语。 “不可能什么?”苏锦追问。 蒋正东神情慌乱,摇摇头:“没有什么。” 我瞟了蒋正东一样,他明显是在搪塞苏锦,他的表情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紧张。 视频里的男人在继续宣读着战书。 正义,是正义让你们狂妄自负,是正义让你们不知畏惧,同样也是正义让你们无知浅薄。 你们从未真正明白过什么是正义。 正义是一种高尚的幻像,你们一直活着虚无的幻像之中,你们把正义比喻成锋利的宝剑,可任何宝剑都有双刃,正义和邪恶并存,是什么让你们只看见了正义却忽略了邪恶呢? 那是因为关于正义一直都是你们编织的童话,可惜童话终究是童话,成不了现实。 在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这一刻是好人,下一刻也许就是恶魔,一方战胜了另一方,那么获胜的一方就是正义,永垂千古,而失败的一方就是邪恶的,泯灭在岁月中。 你们有问过自己,你们遵循的正义是谁缔造?没有,你们每一个人在沿着别人认同的道路走下去,而我,我选择了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却被你们妄自菲薄成邪恶。 所以今天,我打算让你们从愚昧中清醒,让你们明白正义和邪恶的区别。 凯撒拿出一摞牌,一张张展示出来,我一眼就认出凯撒拿在手里的竟然是塔罗牌。 “塔罗牌,被称为大自然的奥秘库,是西方古老的占卜工具,据说每一张塔罗牌都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你们既然认定我是恶魔,那么我唯一能预测的就只有死亡。”凯撒将一张张塔罗牌整齐摆放在面前的桌上。“我在这八张塔罗牌里留下了死亡预言,预示着将有八次杀戮的发生,解开预言能阻止死亡的脚步,现在你们需要依赖所信仰的正义,如果正义无法保护你们,那正义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视频的画面在一片雪花点中戛然而止,蒋正东说的没错,凯撒在宣战,向所有违背他意愿的人宣战,我依稀听到死亡在缓缓迈步,如果我们无法阻止,结果不仅仅是邪恶战胜了正义,恶魔会因此收获更多堕落的灵魂。 “塔罗牌呢?”我表情严肃问陆雨晴。 “神秘人在挟持电视台播放这段视频后留下了塔罗牌。”陆雨晴拿出装在证物带中的塔罗牌。“鉴证科已经确认过,在上面没有提取到指纹。” “凯撒公认挑起战争,为了彰显他的强大会在塔罗牌中泄露行凶的信息,以此来羞辱对手的无能,我们如果无法及时破译信息的内容,死亡会接踵而至。”我低声说,忽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蒋正东的声音。 回头看见他还凝视着电视,表情有些迟钝好像在想什么。 “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破译这些塔罗牌。”我把证物带递到蒋正东面前。 “哦。”蒋正东回过神,神情有些恍惚。“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C档案的公布不应该造成凯撒如此激烈的反应,我研究过凯撒所有的凶案档案,他的行凶手法带有很强的目的性,这一次突然向所有人宣战,目的又是什么?”蒋正东揉着额头自言自语。 “C档案不能帮你了解真正的凯撒,他需要的是敬畏和屈服,而C档案的公布让民众产生了恐慌和抵触,这不是凯撒所需要的结果,如果我们这一次无法阻止凯撒的杀戮,那么民众将会对我们以及我们代表的正义失去信心,那么……”我深吸一口气对蒋正东说。“那么我们将成为凯撒的帮凶,帮他登上罪恶国度的王座。” 第八章倒吊者 按照凯撒公布的塔罗牌顺序,第一张出现的塔罗牌是倒吊者。 一名男子双手反绑,被人倒吊在T字型的树干上,男子反绑的双手呈三角,双腿交织成十字。 倒吊者的背景是一座城堡,一名红色的旗帜迎风飘舞,城堡的左右两边天空中分别有月亮和太阳。 塔罗牌的正上方是罗马数字十二。 “我在网上查到相关的资料,倒吊者是塔罗牌中的主牌牌灵。”陆雨晴指着倒吊者说。“牌面上被倒吊的人是有含义的,注意倒吊者交织成十字的双腿,拼在一起恰恰形成了西方炼金术中的一个炼金符号,预示着伟大事业的完成。” “凯撒在暗示他的杀戮一定会成功。”我忧心忡忡说。 这是苏锦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全乱套了,值班室的电话就没有停过,全是民众打进来的,都在要求警方公布调查结果,如果凯撒是希望获取民众的畏惧,那么他已经做到了。” 我偏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蒋正东,从电视台挟持事件发生后,他就没有离开过办公室,一遍又一遍反复观看凯撒的视频,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找寻什么。 “塔罗牌才是关键,你就是把电视看穿,凯撒也不会仁慈的停止杀戮。”我大声提醒。 “不会是塔罗牌上的含义。”蒋正东关上电视,神情疲劳的揉着鼻梁。“凯撒将这些塔罗牌称之为死亡预告,他在向所有人彰显他的强大和无所不能,那么这些塔罗牌上势必隐藏着他的杀戮计划,他甚至都不会去刻意掩饰,线索留的越简单反而越能向民众证明我们的无能。” “塔罗牌上没有文字,线索应该就隐藏在图案中。”陆雨晴说。 “我们需要从上面找出时间、地点,这不是深奥的解谜游戏,这是一次羞辱,倒吊者的基本含义就是希望破灭。”蒋正东注视塔罗牌冷静说。“我们需要看见牌面上看不见的线索。” “时间?”苏锦指着图案上的罗马数字十二。“这个数字会不会就是时间,十二号或者十二点?” “这个月的十二号已过,凯撒在电视台向民众公认宣战,这种行为表现出凯撒的主动和激进,他不会等到下个月的十二号才行动,我相信很快就应该有凶案发生,至于十二点……”蒋正东看看手表。“凯撒会给我们出其不意的袭击,所以我不认为凯撒会向我们透露具体的作案时间。” “这几张倒吊者的塔罗牌是我从不同牌型中收集的。”陆雨晴在桌上摆出好几张塔罗牌。“这些倒吊者的塔罗牌虽然颜色和构图各异,但大致内容都是相同的,但有一点很奇怪,凯撒留给我们的倒吊者中多了月亮和太阳,这是其他塔罗牌倒吊者中没有的,我可以肯定同时出现的月亮和太阳是凯撒加上去的。” “月亮和太阳会不会有什么隐喻?”苏锦一筹莫展问。 “通常情况下,太阳代表着光明,那么与之相反的月亮就代表黑暗,也能看作是正义和邪恶的两种表现模式。”我说。 “这一点我也想过,可塔罗牌上月亮和太阳是同时出现的,正义和邪恶不会并存,凯撒留下的视频中,他在模糊正义和邪恶的概念,正义是由胜者在缔造,如果凯撒取胜的话,那么他所代表的就是正义,而我们反而成为阻止正义的邪恶。”陆雨晴摇摇头。“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总会有一方会以失败告终,所以正义和邪恶不可能同时存在,就如同太阳和月亮不会在一个天空中出现。” “既然开凯撒有意在模糊正义和邪恶的概念,那么凯撒没道理刻意去强调……” “等等。”蒋正东打断我,指向陆雨晴。“你刚才说什么?” “正义和邪恶不可能共存。”陆雨晴一脸茫然。 “不是这一句,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陆雨晴想了想回答。“太阳和月亮不会在一个天空中出现。” 蒋正东来回在办公室走动,嘴里一直反复念叨陆雨晴说的话,他突然停在我们面前:“提到月亮和太阳,你们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月亮阴柔让人联想到悲愁,太阳光明让人温暖。”苏锦不太确定的回答。 “没有那么复杂,凯撒不会用留下如此深奥的隐喻,月亮是阴太阳是阳,阴阳交替便是光阴的流逝,一寸光阴一寸金……” “时间!”我反应过来,接过蒋正东的话。“光阴就是时间,而月亮和太阳的交替正好代表了时间的变化。” “新月时,月亮和太阳同时升起,然后每过一天月亮偏东58度,升起时间也随之晚52分钟,直到每个月阴历十五。”蒋正东停下脚步看向我们。“月亮会在太阳落下时升起,如果天气好的话,就会看到月亮和太阳在同一个天空一起出现。” “阴历十五号……”苏锦连忙翻查日历,震惊不已大声说。“今天就是十五号!日落的时间18:46。” “距离日落还有一个小时。”蒋正东走到窗边神情焦灼。“凯撒会在一小时后行凶,地点呢?地点又会是在哪里?” “凯撒留下的倒吊者中除了出现的月亮和太阳之外,还有一处地方和传统的倒吊者不同。”陆雨晴指着塔罗牌说。“注意到倒吊者的手吗?一般情况下只能看见倒吊者的正面,因为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所以是看不见的,那这张塔罗牌中的倒吊者却露出了右手。” 我们仔细辨认果真如同陆雨晴所言,倒吊者的右手隐约从身体一侧露出来,被华丽鲜艳的衣服颜色所遮挡,若不是仔细很难发现。 “手指,看见倒吊者的食指吗?”苏锦拿起塔罗牌声音兴奋。“他露在身体外侧的右手握成拳,唯独食指伸出,像是在指引某处地方。” 我们沿着倒吊者食指所指的方向,发现他所指示的是远处的城堡。 “传统塔罗牌中,倒吊者的图案很简单,背景通常都是空白从未有城堡出现过。”陆雨晴说。 “难不成在这里出现的城堡也有特定的含义,城堡又代表什么呢?”我心烦意乱。 “城堡是地点。”蒋正东冷静说。 “就是说凯撒会在今天18:46的时候,在某座城堡行凶?”苏锦一脸震惊。 “为什么要选择在城堡行凶?而且城堡属于特殊建筑,虽然很少有地方会有城堡的存在,可现在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们根本没有时间逐一排查。”我心急如焚。 “凯撒会给我们留下简单的信息,但不代表这些线索会笼统,城堡代表着地点,可并不意味着这里的城堡所指就是真正的城堡。”蒋正东临危不乱注视塔罗牌低声说。“凯撒留下这条线索应该另有所指。” “还剩下八分钟。”我看看手表焦急万分。 “城堡按照规格形状以及风格分为很多种,但有一样是相同的,城堡的主人要么是国王要么就是贵族,城堡是他们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每一座城堡都会有鲜明的特点,城堡是西方文明的缩影,也是权力阶层独享的特权,能拥有城堡的贵族一定背景显赫,他们的姓氏会和尊耀的荣耀一直传承,因此在西方每一座城堡都是一本历史的简史,而区分这些简史的就是旗帜,飘舞在城堡顶端的旗帜!” “旗帜?!” “西方贵族一直传承的除了姓氏之外还有家族徽章,这两样东西承载了他们的荣耀,而这两样东西组合起来就是城堡上飘舞的旗帜,只要看见旗帜上的图案就能一眼认出城堡的主人。” 蒋正东说到这里连忙拿起放大镜,红色的旗帜中竟然真的有一个图案,而且还是富有西方文化特色的盾徽,一只戴着皇冠张牙舞爪的狮子。 “盾形徽章出自于欧洲中世纪,代表某个家族或者组织的徽章。”蒋正东对苏锦说。“马上让技术科提取这个图案核对,有这个图案出现的地点就是凯撒行凶的地方。” “不用技术科。”陆雨晴吃惊的张开嘴。“我,我见过这个图案。” “你见过?什么地方?”我大吃一惊。 “宝隆中心。”陆雨晴回答后应该发现我们全都不知所措,连忙解释。“你们也知道我喜欢逛街,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宝隆购物中心,这家高端商场的标志就是城堡旗帜上的图案。” “商场!”我瞪大眼睛。“凯撒行凶的地方是一座商场!” 轰! 轰鸣声从窗外传来,我们走到窗边看见不远处腾起的浓烟。 一名警员来不及敲门就冲了进来。 “报,报告,宝隆购物中心发生爆炸,有目击者打电话报警,有两名身份不明嫌犯袭击了宝隆中心,并且挟持在内所有顾客当人质。” …… 第九章恐怖袭击 宝隆中心是汇聚餐饮、娱乐以及购物的综合性高端顶级商场,最顶层能容纳400人的环形天幕影厅正在举行商场周年庆活动,劫匪挟持的就是这间大型影厅。 “目击者称劫匪直接持枪冲进影厅,并且反锁了所有出入口,这起案件被定性为恐怖袭击事件,反恐局已经介入并在实施部署营救计划。”提前赶到现场的警员汇报。 “目前有没有人质伤亡?”苏锦问。 “暂时还无法获取影厅内的情况,嫌犯也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警员摇头。 蒋正东提出要见反恐局负责这次行动的人,在临时指挥中心我们见到越扬,说明来意后越扬简单介绍了目前的情况,影厅位于宝隆中心顶层,附近没有比之更高的建筑,加之影厅的封闭性导致不能安排狙击手。 “这是商场的建筑平面图,通往影厅的电梯被劫匪破坏,唯一的上去的地方就是这条安全通道,我们已经部署了反恐部队随时可以实施突袭。” “劫匪是我们目前在追捕的一名凶犯,这名凶犯有超高的智商和逻辑分析能力,我不认为强攻是最合适的选择,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恐怖分子,他不会向你们提任何要求和条件,我建议先与之建立联系,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我说。 “这是恶性恐怖袭击,必须当机立断阻止否则会引起难以估量的后果。”越扬摇头否决了我的建议。 “看清楚。”蒋正东指着建筑平面图说。“影厅在商场最顶层,他炸毁电梯却留下安全通道,这不是他用来逃生用的出口,是为你们预备好的陷阱,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逃,我向你们保证,你即便派出再精锐的反恐部队结果也是铩羽而归。” “你在帮一名劫匪说话?”越扬不屑一顾。 “看看,看看你周围这些荷枪实弹的反恐精英,他们是你的部下也是你的朋友,你认识他们的妻子或许还抱过他们的孩子,有时间你们还会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我上前一步指着整装待发的反恐战士对越扬大声说。“在你下令强攻之前,你先想好在他们的葬礼上如何面对他们的家人!” “危言耸听扰乱军心!”越扬勃然大怒。“这起恐怖事件由反恐局负责,不需要警方的介入,请他们出去!” 陆雨晴站到越扬面前冷静说:“2002年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反恐部队就是采取强攻,虽然击毙了恐怖分子,却造成100多名人质的伤亡,这是一起失败的反恐行动,现在的局势比那时还要复杂严谨,400多名人质被反锁在影厅之中,一旦有任何意外都会导致人质伤亡,这个责任你担不起,也没人能担得起。” “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中劫匪有40人,如今我们面对的只有一名恐怖分子。”越扬厉声回答。 “你们看见的只是一名劫匪,但他的智商和思维胜过一支军队。”苏锦沉着冷静说。“我们没有时间向你解释,但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警方追捕这名凶犯的时间超过十年,到现在甚至连他的样子和名字都不知道,你惩他为恐怖分子,但我们认为他更像恶魔,你现在正准备激怒一名恶魔,他的回赠只会是死亡,因为他我们失去了朋友也失去了战友,我不希望同样的悲剧在今天上演。” “报告。”一名全副武装的特战士兵跑进来。“劫匪通过网络在进行现场直播。” “切断附近的所有信号通讯。”越扬当机立断。 忽然一阵刺耳噪音传来,我们通过窗外看见宝隆中心外的巨型显示屏里出现晃动的画面,先是一只手然后我们看见了戴着凯撒王面具的人,他一个人坐在影台的中央,在巨大的白色银幕衬托下,那人显得格外威严。 巨型显示屏吸引了太多的路人,整条街道被拥挤的水泄不通,局面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报告。”又一名士兵急匆匆进来。“劫匪释放了一名人质,并且要求人质把这张纸条交给现场负责人。” 越扬接过纸条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手机号码。 越扬迟疑了一下还是拨通手机号码并且按下免提。 我在显示屏上看见凯撒接通了电话,他的面前应该有一部正在录播的设备仪器,我只能看见那张在灯光下闪耀着金光的面具。 “我是越扬,负责这起恐怖袭击事件……” “嘘!”凯撒在镜头中用竖起的食指放在嘴边,他在示意越扬安静。 显示屏上又出现凯撒的手,他是在调试摄像机的角度,等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时,我们全都噤若寒蝉的张开嘴,他怀中竟然抱着一名襁褓中的婴儿,凯撒缓慢有节律的摇晃着手臂,我依稀能听到从他嘴里轻轻哼出的童谣,他看上去像一位充满慈爱的父亲,正满怀深情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而凯撒的身边跪着两个戴头套的人,我们看不清这两个人的脸,但从穿着能辨认出那是一男一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孩子的父母。 “任何一个个体生命都是脆弱渺小,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当这个生命承载了思想的重量以后,就变得坚强而伟大。”凯撒一直注视着熟睡的婴儿,他的话语像是站在舞台上演员的独白,凯撒慢慢抬起头直视摄像头,他的声音充满了轻松的欢愉。“我手中的孩子长大很漂亮,她或许会在将来向其他人讲述今天的经历,也有可能她的墓碑会刻上今天的日期,一切都取决于你们,对了,不仅仅是这个孩子……” 凯撒调整了摄像头,我们通过显示屏看见影厅中密密麻麻的人质,所有人在惶恐中瑟瑟发抖,女人轻声的哭泣和孩童的哭闹交织在一起,像是这场演出压抑的伴奏。 视频有重新调整到凯撒身上,我留意到放在他手边的枪。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在不伤害人质的情况下我会尽量满足。”越扬强忍住怒火冷冷说。 我和蒋正东几乎是同时想要阻止越扬,但已经来不及,他不该主动和凯撒交谈,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成为凯撒利用的工具,何况一个还不懂得敬畏恶魔的人,根本无法领悟恶魔的强大。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凯撒问。 “越扬。” “我不喜欢你的名字。”凯撒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事实上我也不喜欢你的语气,你想表达什么?我听出了你的气愤还有隐忍,你用高高在上的语调和我交谈,我认为对我你却少最基本的尊重。” “我不会尊重一名恐怖分子。”越扬义正言辞说。 “恐怖分子?等等,你是这样定义我的吗?”凯撒在笑,带着失望的嘲讽。“好吧,我就如你所愿,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一名挟持人质的恐怖分子。” 我重重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蒋正东和苏锦还有陆雨晴也无言以对,我甚至想要强行挂断电话,越扬和凯撒的交谈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告诉我,你们一般对付恐怖分子都会采取哪些方式?”凯撒饶有兴致问。 “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等等,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能说服我?” “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挟持人质,告诉我你有什么需要或者条件。”越扬按部就班问。 显示屏中凯撒在笑,而且还是摇头大笑,但很快又忍住似乎是怕吵醒了怀中的婴儿:“好吧,我给你一次机会,看看你能不能说服我,让我想想,我想要什么呢?这样吧,虽然我不信教,不过都说只要诚心忏悔就能得到神的原谅,我现在想见见牧师,可以吗?” “不,你不能见牧师。” “好,很不错。”凯撒在鼓掌,并且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你不能让我见牧师,因为牧师会让我联想到死亡,看起来你对心理学也有研究,相信你应该和很多恐怖分子谈判过,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比如此刻,你愿意让我想到死亡吗?” “不。”越扬摇头。 “你刚才说不?这不是正确的回答,在解救人质时永远都不能说不,相信教科书上应该教过你。”凯撒很轻松就掌控了局面,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们一点也不吃惊,越扬的谈判技巧和心理学在凯撒面前肤浅而苍白。“当你对恐怖分子说不时,会导致其陷入心理否定,恐怖分子不会再相信你,你还要对我说不吗?” “不会。”越扬明显已经落入凯撒的圈套。 “答错了,把不从你的字典中抹去,永远不要说不、不行、不可以,这样会让你堵死自己的退路,唯一的结果就是人质被杀掉,懂了吗?” “是的。” “很好,就像现在这样,学会说是而不是说不,看,我们的交谈终于有一个好开端了。”短短的几分钟,凯撒已经主导了这次交谈,越扬不停揉着额头显然乱了方寸,他更像那个走投无路的恐怖分子,而凯撒却变成了处变不惊的谈判专家。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是,整个过程一直在被直播,越扬的慌乱和凯撒的从容形成鲜明对比,我环顾路边密密麻麻围观显示屏的路人,这一幕将会很快被传播开,而凯撒需要的正是这种影响力,能主宰一切掌控一切的影响力。 第十章恶魔的游戏 蒋正东拿过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不要提问,只听对方说,采取概念模糊的回答。 他把纸递到越扬的面前试图提醒他,越扬心烦意乱看都没看把纸捏成一团扔掉。 “既然我们有了良好的开始,那么我们继续,不过在开始下面的谈话之前我先警告你,如果你再说错话,我会杀掉人质,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亦如你所说我现在是恐怖分子,那么我就应该有点恐怖分子的样子,杀人质好像是恐怖分子常用的手段。”凯撒的声音充满欢愉,他似乎很享受和越扬的交流。“来,我们先尝试一下,我能见牧师吗?” 我感觉越扬在陷阱中越陷越深,我看见他不停在擦拭额头的汗水,表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迫:“让我想想。” “我们可以换一个话题吗?” “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咖啡厅闲谈?我是被你贴上恐怖分子标签的人,是你告诉我想要谈谈,我现在是一名心理失控的恐怖分子,需要有人劝解和开导,这不是你的职责吗?去阻止一名恐怖分子。”凯撒耸耸肩声音很轻松。“我能见牧师吗?” 越扬来回走动摸着嘴好半天才回答:“让我想想办法。” “很好,我给你时间去思考,刚才你问我有什么要求,我手里只有一把枪,十五发子弹,但这里有400多名人质,我打算全杀了他们,能给我一支冲锋枪吗?” 凯撒对付越扬的方式我们再熟悉不过,他给出了结果,但事实上从未留个对手选择的机会。 越扬明显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并非普通的劫匪,但他却不敢挂断电话,迟疑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回答:“让,让我研究一下。” “很好,你的进步很快。”凯撒云淡风轻笑了笑,忽然单刀直入问。“你是不是对你妻子不忠?” “不。” …… 显示屏上凯撒陷入沉默,我看见他在摇头。 呯! 枪声从手机里传来,同时也在显示屏上响起,围观的人群发出恐慌的惊呼,我还听见影厅人质瞬间爆发的尖叫和哭喊声。 我们目瞪口呆凝视这显示屏,凯撒的手里正握着枪,跪在他旁边的女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他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枪杀了一名人质。 “很遗憾,你刚才因为错误的回答害死了这名孩子的母亲。”凯撒的声音变的低沉。“我需要你重视和我交谈,是你让我站在恐怖分子这个角色上,我尽全力在演绎好这个角色,所以我不希望你再有差错。” 越扬拿着手机的手在抖,他嘴蠕动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后悔拨通这个电话,或许他现在应该有些明白,招惹恶魔的代价是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了?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帮我吗?我现在很难过,我刚才枪杀了一名母亲,意味着我怀中的孩子从此刻起,她将失去伟大的母爱,她的童年甚至一生都会在不健全的亲情中渡过。”凯撒不是演员,但我相信他比任何一名演员都要出色,我甚至能听出他话语中发自肺腑的悲哀,一名优秀的演员会随时进入角色和状态。“你让一名恐怖分子心情低落,这不是好的兆头,不如,不如你给我将一个笑话吧。” “我……” “你已经错过一次,我猜你一定已经吸取了教训,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说不或者直接回绝恐怖分子。” “让,让我想想。” “轻松点,放轻松点,我相信讲笑话比对付一名恐怖分子要容易。” “我们换一个话题吧。” “看来你不是一个幽默的人,或者说我也不是一名合格的恐怖分子,他们会向你提出金钱、自由或许其他条件,但我仅仅想听一个笑话都无法得到满足。”凯撒失望的摇摇头。“你认为我和你熟知的恐怖分子一样吗?” 越扬满头是汗,他如同在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思维和逻辑完全被凯撒所控制,我看见他在摇头,正想去阻止还是晚了一步。 “不,不像……” 越扬话语一落整个人一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凯撒误导,他试图去解释。 呯! 再次响起的枪声又一次引发骚动,指挥所里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死寂般的安静让气氛凝重的让人感到窒息。 跪在地上的男人倒在血泊中。 “我又忘记了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凯撒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情绪。 “越,越扬。” “她会记住这个名字的,在若干年后她会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因为错误的回答害死了她父母。”凯撒轻柔的抚摸着婴儿柔嫩的脸,缓缓抬头直视视频,他是在对越扬说。“你刚才让她变成了孤儿。” 越扬手抖的厉害,像一头受伤愤怒的狮子,可他面前的却是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他越是用力受到的伤害越大。 “你还想和我继续谈吗?没关系的,这里有400多名人质,相信我们能交谈很久,但我不确定你是否能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闭嘴!不要再说了!” 这句话不是凯撒说的,是被挟持的某个人质的大喊,凯撒笑的很开心,他摊开手用抱歉的语气对越扬说:“看起来他们好像不是太相信你。” 越扬在凯撒面前失败是注定的,恐怕从未有过人质对营救自己的人失望,仅仅只是几句聊天,凯撒就让人质和越扬失去了信心。 “你刚才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认为你措辞有问题,我提出的不是要求,而是你必须去完成的事。”凯撒声音开始变的冰冷。 凯撒的脸转向影厅下面,他的声音并不大却透着毋容置疑的权威:“拿出你们的手机打开视频通话,我不管你们打给谁,可以是自己的朋友或者家人甚至陌生人也行,把你们的摄像头都对准我,今晚这里会有一场精彩的演出,我要你们帮我记录并且传播演出的始末。” 凯撒面前两具血泊中的尸体就是最好的威慑,没有迟疑也没有反抗,我们从显示屏中看见所有人质全都拿出手机,台下闪耀的闪光点将凯撒包围,他看上去如同万众瞩目的明星。 然后凯撒拿起手机用冰冷的声音对越扬说:“如果让我发现网络信号被干扰或者被关闭,我会杀掉怀中的婴儿,相信你应该清楚,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越扬无言以对,默不作声对站在门口的士兵点头,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这种无声的妥协。 “好。”越扬好半天才对着手机回答,但他很快捂住话筒对身边的士兵说:“A队进入攻击位置,B队前往……” “你想强攻?!”我大吃一惊。“你以为他会怕你强攻?我向你保证,你派出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回来的,而且你还会导致人质伤亡!” “恐怖分子已经丧心病狂……” “他不是恐怖分子!”蒋正东大声呵斥。“但比你遭遇的任何一名恐怖分子都要危险,你的任何举动他都了如指掌。” “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会暴露你的想法,我很擅长剖析别人的内心,哪怕是轻微的呼吸变化也能让我觉察到你的异样,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凯撒的声音又传来打断了我们的争执。“你会安排两支小队,第一队从安全通道进入攻击位置,第二队找到影厅的通风口并且释放催眠气体,等到我失去行动能力后,由第一队实施营救攻击。” 越扬嘴张的更大,我猜凯撒说出了他最后的底牌。 “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而且我也相信你身边一定有人会劝你,其中有一位还是我的朋友,当然,他并不认同我们之间的关系,但这不重要,我相信他一定会劝你不要尝试做没有结果的事,他们曾经和你一样,你可以问问他们代价是什么。” 凯撒提到的朋友应该指的就是我。 “他说的没错,你知道的都是他想让你知道的,你以为正确的事都是他精心布置的陷阱。”我深吸一口气说。 “他,他到底是谁?” “恶魔,你无法对付的恶魔。”苏锦在旁边回答。 “你们一直标榜生命的可贵,也一直认为剥夺别人生命是罪恶,那么我的生命也应该受到尊重,你们没有权力评判我的生死。”凯撒抱着婴儿站起身,他手指向下面被挟持的人质。“看见他们的害怕和惊恐吗?我认为他们比你更有权力和资格来裁决我的生死,不如这样吧,我愿意和我做一个游戏吗?” 越扬即便再不愿意也不敢再回答错:“好。” 他的回答依旧是错的,恶魔的游戏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我捂着额头发现凯撒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而且按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第十一章生死裁决 蒋正东没有加入我们和越扬的争辩之中,他甚至都没有去关注凯撒的一举一动,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显示屏上,唯独他一言不发埋头看着桌上的建筑平面图。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 “为什么要选择在宝隆中心顶层行凶?”蒋正东眉头紧锁。“唯一能离开的出口只剩下安全通道,凯撒的性格特征中没有激进一词,他不会一时冲动断了自己的退路,凯撒一定想好了逃脱的办法,但究竟他打算从什么地方离开呢?” “他还能离开?”越扬听到我们的谈话,捂住手机话题吃惊问。 “今晚是属于恶魔的表演,不管演出的结果如何,他都会华丽的谢幕后离去,像这样的演出他一直都在不断重复,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我叹口气。 “越扬,我记住你名字了。”凯撒的声音又从手机中传来,他不断在强调越扬的名字,其实这是一种轻视的行为。“你做好准备开始这场游戏了吗?” 越扬在与凯撒短暂的交锋后完败,他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面临的不是普通的恐怖分子,他向我们透来征询的目光,事实上我们也无能为力,越扬的自负让他泥足深陷,凯撒早就确定好游戏的规则,越扬是没有拒绝的机会。 我对越扬点点头。 “准备好了。”越扬的声音没有多少底气。 “在你们遵循的秩序中公平和公正最为重要,所以这个游戏也必须公平和公正才有说服力。”凯撒声音很平静,他调转摄像头对准台下的人质。“这里有400多人,我猜没有比他们更憎恨厌恶我的,因此我绝对给他们一次机会,一次裁决我生死的机会,我会挑选出其中一人,但为了避嫌我希望这个人由你来选出。” 我们面面相觑,还不清楚凯撒到底想干什么。 “这里的座位纵向一共25排,每排23个座位,我需要你随便说出一个数字。” 越扬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配合下去,在凯撒的追问中越扬很无奈的回答:“1608。” 显示屏上一个身材魁梧健硕的男人怯生生站起来,凯撒在对他招手,示意他走到前台,我能看见那个男人的惶恐和迷茫。 男人站在两具尸体的旁边,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不断蠕动的喉结能反应出他内心的惊慌。 “你的职业是?”凯撒轻言细语问。 “体,体育老师。”男人吞吞吐吐回答。 “冒昧问一下年龄。”凯撒的礼貌和男人的拘谨形成鲜明对比。 “28。” “结婚了吗?” 男人在点头。 “有孩子吗?” 男人迟疑了一下后点头。 “今天是你一个人来的吗?” 男人在舔舐嘴角,犹豫了半天声音透着紧张:“不,不是。” “哦,我明白了,你和家人一起来的。”凯撒的笑声依旧充满欢愉。“让你的家人站起来。” 屏幕上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站起身,她的眼神同样充满无助的惊恐,下意识把孩子拉到身后去保护。 “他没有问这个男人的姓名。”我心开始往下沉。 “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越扬问。 “凯撒不在乎这个男子是谁,他只是这个游戏的道具,一个甚至连名字都不需要知道的道具,这意味着……” 苏锦无力的叹息一声:“这个男人只会存在很短暂的时间,短暂到凯撒甚至都不想去知道他的名字。” “你,你们的意思是说他,他会杀掉这个男人?!”越扬大吃一惊,他表情中泛起深刻的负罪感,毕竟这个男人是他挑选的。 “游戏的规则和之前有些不同,我问你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不过我需要提醒你,我能分辨出你回答中的真假,如果让我发现你的回答中有谎言,我会杀掉你的家人,明白了吗?”凯撒把婴儿放到一边的童车里,他向台下的女人和孩子招手。 女人牵着孩子绝望的走上台,凯撒退到她们身后,举起的枪口抵住女人的后脑,那一刻女人紧紧抱住孩子看向身旁男人失控的痛哭,她的眼神中有期盼的求助,她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拯救自己。 “明白。”男人的呼吸变的急促,不停的对凯撒点头。 “那我们开始吧。”凯撒显然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你恨我吗?” 男人的嘴唇在不断张合,点点头肯定的回答:“恨。” “你爱自己的家人吗?” “爱!”这一次的回答更加肯定。 “不错,我喜欢你的坦诚,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开始,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凯撒笑了笑像是在闲聊。“你愿意为了拯救自己的家人而牺牲自己吗?” “愿意。” “很好。”凯撒点点头。“我现在给你一次拯救你家人的机会,不过你需要记住,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所以你必须把握好,你也听到,负责营救你们的人把我定性为恐怖分子,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但我还是决定演好这个角色,因此你要清楚,恐怖分子对人质是没有怜悯和仁慈的。” 凯撒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包含了很多信息,他潜移默化在引导所有人质以及观看这场直播的观众,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代表正义的营救方,凯撒在混淆民众的是非观,而这正是他最擅长的。 “明白。”男人不假思索的点头。 “你喜欢英雄吗?”凯撒很认真问。 “喜,喜欢。” “看来我找到我们的共同点,我也喜欢英雄,比如阿喀琉斯、阿塔兰忒和珀尔修斯等。”凯撒说出一大堆耳熟能详古希腊英雄的名字,然后饶有兴致问。“你呢?你喜欢的英雄是谁?” “超,超人。”男人怯生生回答。 “对,他也是英雄,虽然是被虚构出来的人物,但他和所有英雄一样拯救弱小对抗邪恶,比如像我这样的邪恶,在所有英雄的故事中,结局都是英雄打败了邪恶。”凯撒慢慢走到男人的身后。“你有想过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吗?” “想,想过。”男人在点头。 凯撒在男人身后将手枪上膛,清脆的声音让男人身体抖动一下,他如同舞台上出色的演员朗诵自己的独白。 “是的,每一个人心里都会有英雄梦,即便不切实际但至少能反应每个人对英雄式人物的需要,我决定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当一次英雄。” 凯撒站到男人的旁边,当着他的面取下弹夹,他在向男人展示里面装满的子弹,然后重新安装回去。 凯撒握起男人的手,很从容的把手枪放在他手心,我们在屏幕上目睹了整个过程,万万没想到凯撒会把枪交给男人。 “你是憎恨我的,这一点毋容置疑,我威胁到你深爱的家人,你内心无时无刻都在想如何杀掉我,现在我把这个机会交给你,你只有杀掉我就能拯救你的家人,还有台下被我挟持的无辜者,像所有英雄那样在最危急的关头挺身而出,你的名字和照片会在事后出现在报纸和新闻的头条,你会如愿以偿成为一名英雄,而你需要做的很简单,只要扣动扳机就可以。” 男人在迟疑了一下后,猛然抬起枪口对准凯撒。 “对,就是这样,手不要抖,像一个临危不惧英雄的样子,你不需要因为杀掉我而感到有丝毫的负罪感,要知道此刻在下面还有很多人千方百计在谋划如何杀掉我,我猜他们不会像你这样犹豫和不安,你现在手里正握着他们处心积虑想要获得的机会。”凯撒竟然在鼓励那个男人向自己开枪。 对于普通的正常人来说,杀人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看见男人不断抖动的双手,枪口也随之在摇晃,他不会知道自己获得了什么,很遗憾站在那里的不是我,凯撒说的没错,为了这个机会我们付出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时间、亲人还有朋友。 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将枪口抵在凯撒的头上,我们任何一个人站在那里都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凯撒无畏的向前一步,直接用头抵在枪口上,他甚至还握住男人的双手,试图让他手不会抖的太厉害。 “就在一分钟前我还是试图杀掉你家人,而且你也表现出想要保护她们的决心,杀掉我,杀掉我你就能成为受人敬仰的英雄,你还在犹豫什么?”凯撒继续刺激着男人。“你不是喜欢超人吗,现在不是需要你飞来飞去,不需要你扛下快要坠毁的飞机,也不需要你找一地方换好服装,你只需要扣动扳机,看看那边,看看你的家人期盼的目光,她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我猜你一定不会让她们失望的。” 我看见男人的手指缓缓放到扳机上,我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从未向现在这样期盼死亡和杀戮的到来,我在心里默默的喊叫。 开枪!开枪!开枪! 第十二章幸运者 男人的举动也被凯撒扑捉到,他露出满意的微笑。 “对,就是这样,你所欠缺的就是勇气,哦,对了,我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凯撒轻描淡写对男人说。“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同伙。” 这句话或许对男人没有多大的触动,但我们一听瞬间大吃一惊,警员报告目击者反映有两名劫匪,但直到现在我们只看见了凯撒,并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我的同伙没有在我旁边。”凯撒虽然偏头,但始终让枪口抵在自己头上,他用滑稽的姿势指向台下。“就坐在台下,和其他人质坐在一起,他是一个男人。” 凯撒直言不讳透露了自己的同伙,显示屏上台下的人质惊慌失措相互张望身边的人。 “不,你们不用去想找出他。”凯撒在笑,像一个失控的疯子不知畏惧,他好像完全忽略了拿枪的男人,用后脑抵着枪口对台下的人说。“我给你们的感觉一定是疯狂、邪恶还有冷血,是的,或许你们还不了解我,不过下面还有很多和我接触时间比较长的人,他们习惯把我称为恶魔,比起恐怖分子这个称号,说实话我更喜欢当恶魔。” 台下的人质目光又回到凯撒的身上,我认为凯撒是天生的演说家,他总是知道如何去引起观众的注意力,即便身后还有一把枪,他也能让死亡恐惧的气息深入到每一个人骨髓中。 “但我这个同伙不一样,他不会像我穷凶极恶,也不会像我疯狂张扬,他现在和你们一样,表现出害怕和恐惧,要知道恶魔都是擅于伪装的,我记得有一句名言,恶魔通常只是凡人,并且毫不起眼,他们与我们同行,与我们同桌进餐,而此刻这位恶魔变成了人质,但有一点不同。”凯撒竖起一根手指。“我在这间影厅的座位下提前安放了炸弹,而引爆炸弹的遥控器就在他的手中,他只需要轻轻按下遥控器……” 凯撒做出爆炸的动作,台下瞬间传来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凯撒把指头放在唇边,示意台下的人质安静,任由细微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凯撒重新转头直视身后的男人。 “如果我死在这里,那么台下的那人就会引爆炸弹。”凯撒这一次没有笑,而是一本正经对男人说。“炸弹的威力足以让下面所有人无一生还,不过,不过不会伤害到你和你的家人,我刚才告诉过你,给你一次当英雄的机会,但并没有说这个机会会很简单,你现在需要做出抉择,杀掉我拯救你和你的家人,还是为了拯救台下其他你根本不认识的人而放过我。” 凯撒最擅长的就是给出这样的道德选择,我们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凯撒一次又一次在利用人性的阴暗面,他这些话虽然是对男人在说,实际上也是讲给我们在听。 任何营救计划都会造成不可避免的重大伤亡,凯撒提前预防了所有可能发生的突发变故。 “你还在犹豫什么?通往英雄的道路上从来都不会平坦无阻,不管是古希腊英雄还是你喜欢的超人,在他们成为英雄前都需要经历死亡和鲜血,正是这些铸就了英雄的桂冠,你只要扣动扳机不但能杀掉我还能拯救你的家人,而你失去的只是对你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对于持枪的男人来说,他应该面临着人生中最难抉择的事,因为他从未经历过黑暗和罪恶,他还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怎样的机会,景承曾经和我讨论过生命的珍贵,但如果站在那里的是我或者景承,我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我知道这会违背道德准则,但对于凯撒来说,除掉他会付出400多条人命,但只要他还活着相信被屠戮的数字会更多,因此对于男人艰难的抉择在我们面前反而变得的简单。 可最终我没有等来枪声的响起,枪口在男人抖动的双手中缓缓低垂,没有人会指责他的选择,事实上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向他这样做。 我的失望和屏幕中凯撒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他应该从一开始就预料到结果。 “很遗憾,你刚才放弃了当英雄的机会。”凯撒从男人手中接过枪。“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你明明把握了机会却放弃,我猜你还不明白,在生死抉择上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生要么死,既然我活了下来……” 呯! 枪声再一次传来,屏幕中凯撒毫不犹豫的抬手开枪,没有迟疑也没有纠结,好像在做一件习以为常的事,男人的身体重重倒在台上,从他头上蔓延的鲜血和其他两具尸体的鲜血汇聚成血泊。 骚动和喊叫还有哭闹声交织在一起,透过屏幕传到很远的地方,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惊呼,有义愤填膺的指责也有惊慌失措的震惊,通过网络凯撒的一举一动被所有人注视,但所有的反应都显得的那样苍白。 凯撒再没有去看地上男人的尸体,对于一个收割灵魂的恶魔来说,死亡变成再简单不过的事,他走到男人的家人旁边,就端在孩子的面前,伸手抚摸着孩子的头。 “记住那个名字,越扬,一定要深深的记住,就是他挑选了你的爸爸。” 越扬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在渗出,明明行凶的是凯撒,但承担责任的却变成越扬,我心里很清楚凯撒的意图,他在让民众心里的不满聚集,到最后会变成愤怒和不信任。 凯撒在为民众竖立敌人,但这个敌人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一直以保护者出现的我们。 “看来我并不该死。”凯撒回到了屏幕中,他拿着手机对越扬说。“所以你也不用处心积虑想着如何行动,结果只会是这里再多几具尸体,好了,言归正传吧,我还是当好一名恐怖分子,我刚才提出了条件,要你确保网络通讯的正常,我留意到你满足了我的条件,按照惯例你应该要求我释放一部分人质。” 越扬已经六神无主,其实在凯撒提出条件时,我就想提醒越扬交换人质。 “你,你会释放人质?”越扬不太确定问。 “当然,我们难道建立起相互的信任,而信任是彼此的。”凯撒点点头笑着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打算释放二十名人质。” “先释放孩子和女人。”越扬恢复了镇定。 凯撒在摇头苦笑:“你还打算选吗?还打算帮我挑选要释放的人质吗?” 越扬哑口无言,他已经不敢在凯撒面前多说一句话,我猜他已经领教到凯撒的疯狂,他根本不知道凯撒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 长时间的沉默后,凯撒心满意足点点头。 “看来你是不打算继续挑选了,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帮你选。”凯撒在台上来回走动,目光注视着惶恐的人质。“生命是珍贵的,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去尊重,所以我还是打算用比较公平的方式来挑选被释放的人质。” 凯撒从台上拿起一个红色的纸盒。 “你们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商场的抽奖,有的人是为了得到礼券、有的人为了得到现金,还有些人为了得到家具或者家电。”凯撒摇晃着手里的抽奖箱。“我决定给你们抽出今晚的特等奖,一共有二十名,奖品是离开这里的机会!”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质都目不转睛看向凯撒手里的抽奖箱,每一个人目光中都充满了期盼和希望,那或许是他们经历过最紧张的抽奖,凯撒在决定他们的生死。 “57号。”凯撒高举着手里的卡片。 一名迟暮的老人颤巍巍站起身,他眼里有劫后余生的轻松。 “恭喜你,成为第一位特等奖获得者。”凯撒走下台把抽奖箱递给老人。“我说过这次抽奖是公平的,所以接下来由你来抽出第二位幸运者,然后以此类推直到第二十名获奖者全部产生。” 按照凯撒的规则,很快二十名被抽中的人选了出来,这些站起身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焦虑和紧张,每一个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而剩下的人质脸上却充满绝望和颓然。 “看见那个大门了吗?”凯撒用枪口指向影厅一侧的出口。“我是一个遵守承诺的恐怖分子,你们现在就可以从出口离开,我向你们保证绝对不会阻拦。” “让你的人封锁商场出口,对被释放的人质进行身份核查。”我压低声音对越扬说。“他一定会有逃脱计划,我担心他的同伙会隐藏在被释放的人质中。” 越扬和之前不同,他已经意识到我们的重要性,下令特种部队配合警方一起行动。 “你们可以走了。”凯撒的声音很轻柔。 短暂的僵持后,终于有一名人质怯生生试探着向出口走去,其他人看见凯撒没有反应,瞬间不顾一切往大门跑。 “等等。”凯撒站在台上波澜不惊叫住那些人,听到凯撒的声音,那些人质身体全都僵硬的愣在原地。“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会遵守自己的承诺,你们应该很庆幸,今天你们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但幸运是相对的,你们收获了幸运那么就注定其他人会不幸,你们可以从这里离开,但我会处决坐在你们身旁右手边的人,现在你们需要自己去选择,是逃离这里获得自由,还是留下拯救你身边的那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第十三章道德困境 道德困境。 凯撒最擅长蛊惑人心的方式之一,他总是能轻易的制造出让人进退两难的抉择,任何选择的结果都能让凯撒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这样的选择似乎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简单的,毕竟谁在生死面前都会表现出人性最原始的自私,那些被选中的人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纠结和犹豫,头也不回冲出影厅。 我在屏幕中看见了凯撒心满意足的笑意,与之对应的是这些幸运者邻座人质充满绝望和惶恐的眼神,到现在他们应该很清楚,站在前台的这个人会按照他自己的意愿随意支配别人的生死。 “上来,都上来。”凯撒一边招手一边对那些人质说,我能听出他声音中的欢愉,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很遗憾你们没能成为幸运的获奖者,但人在任何时候都应该充满乐观,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机会需要你们自己去争取。” 在一阵不安的犹豫后,之前被释放人质的邻座都纷纷走上前台,在我眼里他们犹如待宰的羔羊,恶魔肆意作弄的玩具。 “做点什么,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我心急如焚转身对其他人说。“他不会停手的,他会让杀戮在今晚一直持续下去。” “不能强攻。”越扬在摇头,我在他眼里看见无奈的妥协。 “你说句话!”我把希望寄托在蒋正东的身上。 他始终没有看屏幕,目光一直聚焦在商场的建筑平面图上,他有着和景承一样的智商和能力,但他却没有表现出和景承一样的果断,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那种沉默让我感到失望。 “目的?目的是什么?”蒋正东喃喃自语。 “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想点办法。”我指着屏幕大声对蒋正东说。“直播,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在同步直播,如果我们不能阻止凯撒,我们会失去民众的信任。” “你认为我能做什么?”蒋正东抬头和我对视。“我是警察不是神,我不能随心所欲掌控一切。” “那你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我心烦意乱。 “务实,在目前不可控的局势下找到最有利的解决办法。” “什么?” “影厅在顶层,除了电梯之外唯一的退路就是安全通道,如果警方控制通道,凯撒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逃离围捕。”蒋正东面色沉稳回答。“如果我是凯撒,我绝对不会选择如此不利的地点作案,除非他根本没有想过要逃离。” “凯撒在电视台公开发出八张塔罗牌,每一张中都蕴藏着一起死亡预言,简而言之凯撒会持续实施八次行凶,今天只是开始但绝对不会是结束。”苏锦摇头很肯定说。“凯撒不会让我们抓到。” “所以在凯撒的计划中一定有全身而退的办法。”蒋正东点点头。“人质的事不在我们控制范围内,凯撒规避了所有的风险,我们任何冒进都会成为凯撒杀戮的借口,民众会把过错归结到我们的身上,这正是凯撒所希望得到的结果,当务之急是找到凯撒脱身的办法。” “我赞同这个观点。”陆雨晴看看我们说。“从目前局势看,我们处于不利并且失去了主动权,但我们却控制着所有离开商场的通道,凯撒即便再聪明也不能长出翅膀飞走,他唯一还能利用的就只剩下人质。” “谈判,他会用人质向我们提出要求。”我反应过来。“所以他才会劫持400多名人质,他手上的筹码越多争取到的条件也越多。” “他对人质的杀戮是有目的性的,是在向我们传递威慑和强势,目的就是为了在最后的谈判中让我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苏锦说。 我想了想对越扬说:“请调派你的人组成三道警戒线,我会安排警方协同设防,从现在开始任何离开商场的人质立即被隔离审核,所有人在身份核查结果出来之前不允许离开。” 越扬立刻着手安排部署,蒋正东还是神情凝重,来回在临时指挥部走动了好几圈后停在我面前:“我需要你再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蒋正东抬手指向屏幕中的恶魔:“我需要你做出判断,结合你的经验和直觉,你现在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凯撒?” “……”我愣了好半天,视线来回在屏幕和蒋正东之间游弋。“你,你在怀疑什么?” “不是怀疑,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蒋正东心绪不宁回答。 “你不是要求我对案件站在客观的角度用证据去证明事实,但对于凯撒没有客观也没有证据,他是如同谜一般存在的恶魔,他有可能是我们身边任何一个人,可即便站在我们面前也无法觉察,我判断凯撒的方式很简单,那个人会让我感到无能为力,让我感到畏惧,让我感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尝试。”我指向屏幕中的恶魔。“现在做到这些的就是这个人,所以我很肯定他就是凯撒。” “目的?目的又是什么?”蒋正东在得到我的答复后埋头自言自语。 “宣战,为你公开C档案而宣战。”我重重叹口气。“凯撒一直试图用他的精神理念创建一个他心目中的理想国度,一个依靠他的法则来运转的国度,他需要得到认同和尊敬,但你公开C档案让民众对其产生了恐惧和抵制,这不是凯撒希望看见的结果,你在摧毁他一直以来用罪恶堆砌的王国,你激怒了恶魔,而且激怒的还是一个我们暂时无法打败的恶魔。” “不,不是这样的。”蒋正东缓缓摇头。“你根本不了解凯撒。” “是的,我曾经以为自己了解,但为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任何一个以为了解凯撒的人最终都会受到惩罚。”我目光坚定望向蒋正东。“所以你不要以为自己能读懂恶魔,我能告诫你的只有一点,你所看见的一切都是恶魔希望你看见的。” “我遵循证据和线索,所以在任何时候我能保持理性,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轻视自己的对手,我反复研究过C档案,所有的凶案中最鲜明的特点就是凯撒按照自己的法则行凶,他的杀戮是建立在惩罚的基础上。”蒋正东表情严峻回答。“可你再回想一下今晚的恐怖袭击,那些遇害的人质罪名又是什么?凯撒是基于什么理由在进行杀戮?” “还真是的。”苏锦若有所思说。“凯撒的行为模式似乎和之前不同,C档案中的凶案都是在极其隐蔽的情况下实施,凯撒从未在公开场合行凶过。” “凯撒在进化,而且进化的趋势很激进,如此明显的改变只说明凯撒遭遇到什么突发的情况,而这种情况迫使他做出行为模式的改变,他把自己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之中,我理解他是在制造和传播恐惧,可凯撒要的并不是恐惧……”蒋正东愁眉不展揉着太阳穴不断在嘴里重复。“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认为关键还是在塔罗牌上。”陆雨晴很认真说。“凯撒既然公开行凶说明他没有任何顾忌,他可以采取任何方式以及选择任何地点来实施杀戮,但凯撒对公众公布的信息中强调了塔罗牌。” “塔罗牌里隐藏着死亡预言,凯撒在向我们挑衅的同时也在向民众证明我们无法阻止他。”苏锦说。 “真是这样吗?”陆雨晴冷静摇摇头。“真的如同凯撒所说,解开塔罗牌上的秘密就能阻止他?别忘了,我们能知道的都是凯撒想让我们知道的,凯撒不会把主动权留给我们,所以我们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如何解开塔罗牌的预言上。” “雨晴说的有道理,凯撒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让我们占得先机,我们或许能解开塔罗牌的秘密,但并不代表能抓到凯撒。”我点点头。 “凯撒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和原因的,这一次他选择了用塔罗牌传递消息,我认为关键不在塔罗牌中隐藏的秘密上,而是塔罗牌的本身。”陆雨晴一本正经继续对我们说。“为什么我们不反问,凯撒为什么要选用塔罗牌呢?” “塔罗牌每一张都有不同的含义,与第一起恐怖袭击对应的塔罗牌是倒吊者,代表了希望毁灭以及进退两难,凯撒难道想要暗示的就是这个?”苏锦眉头紧皱。 刺耳的电流声打断我们的思绪,屏幕上凯撒用手拍着麦克风,他像一个笨拙的主持人举着话筒试音。 站在台上的人质面如死灰,凯撒逐一从他们面前走过,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我说过你们还会有一次机会,希望你们能珍惜,但是为了公平我不打算再参与你们的游戏,这如同我之前所说,机会需要靠你们自己去争取,所以我决定挑选出一名嘉宾。”凯撒声音轻柔平和问台下。“有自愿的吗?自愿上来当嘉宾的?”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很遗憾,好像没有志愿者。” “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很愿意上来帮你们,只要我说出他的名字,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上来。” 凯撒很惋惜的对台上人质笑了笑,他的脸转向摄像机,在那捉摸不透的微笑中凯撒念出的那个人的名字。“秦文彬,我现在把拯救这些人的机会交给你,你必须在五分钟内出现在这里,当然你也有权拒绝……” 第十四章击鼓传花 凯撒突如其来的的邀约让我措手不及,短暂的茫然后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上顶楼的影厅,我掀开衣服高举双手,气喘吁吁在门口转了一圈,我是向凯撒示意自己并没有带武器。 他好像对此并不在意,我看见凯撒在对我招手,他的表情中没有我的紧张不安,他从容的像是在与自己朋友见面。 是的,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凯撒在我身上贴上朋友的标签。 我走上前台就站在距离恶魔近在咫尺的地方,我能看见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能看见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也能看见他嘴角上扬弧度泛起的笑意,这一切曾经在我梦中或者幻想中出现过,我不止一次在脑海中勾画和凯撒见面的场景,但从未想到会是这样波澜不惊。 我瞟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手枪,一个箭步的距离我就能拿到,而凯撒此刻正背对着我,我没有景承快速计算概率的能力,但我很确定只要自己上前一步就能击毙恶魔。 我舔舐着嘴唇不断搓揉着手,这时凯撒转头看向我,然后目光同样也落在那本枪上,他晦涩的笑分明看穿了我的意图。 手枪被凯撒递到我面前。 “如果景承在这里,他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凯撒声音很轻松,透着冷静的从容。“你也可以试试,但我估计你做不到,因为你是英雄,被塑造出来保护民众的英雄,在你的道德标准中拯救被毁灭要重要,你开枪就意味着……”凯撒指向台下云淡风轻说。“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成为我的殉葬者。” 我蠕动喉结埋头看着凯撒递过来的枪,我原本以为击毙凯撒应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回头看了看台下那些惊慌失措的人质,凯撒知道我的弱点,知道我无法向景承那样心无旁骛的面对恶魔,我总是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责任。 凯撒没有等我回答,枪就放在我的旁边,他的举动是对我最大的蔑视。 凯撒在继续他的表演,在这个台上他更像一名出色的演员,我看见他停在一名瑟瑟发抖的年轻女生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凯撒举着话筒如同在采访她。 “宁,宁倩。”女生哽咽。 “今天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凯撒伸手抚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还有朋友。” “你朋友呢?能介绍我认识吗?” 女生用空洞迷茫的眼神望向台下,并没有人起身回应。 “哦,我明白了。”凯撒欣然一笑,将女生低垂的长发拨到耳边。“很遗憾,你的朋友在刚才丢下你选择自救了,我相信你现在应该很沮丧,毕竟被朋友遗弃是件令人伤心的事。” “我比这些人质更有价值,释放这里的孩子……”我想打断凯撒,比起他的杀戮,他所宣扬的邪恶以及蛊惑人心的言论更危险。 “嘘。”凯撒把指头放在嘴边示意我安静。“你以为自己真的是英雄?不,你是被塑造出来的英雄,你从未做过英雄该做的事,我今天同样也会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学会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英雄,你会获得拯救这些人的机会,但现在你要和他们一样,听清楚这个游戏的规则。” 凯撒围绕台上的人质一边缓慢的走动一边告诉所有人。 什么是正义? 正义是抽象的道德准则,从未有人能清楚的去定义正义的标准,你们的思想中一直在被灌输正义,因此潜移默化中你们认为自己都是正义的化身。 正直、善良、博爱、无私等等,这些高尚的词汇成为标榜正义的外衣,也是你们行为的准则,你们以此来对抗所谓的邪恶,并且根深蒂固认为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所以,所以你们的骨子里是憎恨我的,因为我在你们眼里是无法共存的异类,你们会用残暴、冷血、变态、暴戾来定义我的所作所为,但事实上你们留着这里并不是我的选择。 我给过你们身边的人机会,他们原本可以留下来拯救你们,但最终他们选择了逃生,把你们留在这里的正是那些和你们一样坚信正义的人。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你们会看见这些人冠冕堂皇的一面,他们会给乞讨的乞丐硬币,会搀扶老人过马路也会拾金不昧交还给失主,甚至有时候还会见义勇为。 这就是正义吗? 不,不是的,真正的正义必须经得起考验。 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让这些人在生死面前去直面自己的真实,结果你们都看到了,你们所谓的正义其实就是靠谎言编织的假象,脆弱的不堪一击,你们活在一个自我陶醉的世界中,没有人愿意去承认自己的人性阴暗面,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的真实。 人性本恶! 凯撒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在说给我听,我经历过人性最黑暗的时刻,在面临真正的抉择面前,我不惜亲手断送了景承的美好,事实上我和一名杀人凶手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我杀掉了那个原本可以拥有幸福人生的景承,他现在本应该无忧无虑的活着,是我把他重新拖入了深渊。 “你赞同我所说的吗?”凯撒又停在了宁倩面前。 女生惶恐的不知所措,只有惊慌失措不停的颤抖,我听见她牙齿相互磕碰的声音,不由自主的点头。 “不,你并不认同,我相信你们绝大多数人对我的观点是持否定态度,因为你们谁都不愿意摘下自己伪善的面具,你们怕成为其他人眼中的异类,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一群活着面具下的可怜虫。”凯撒在摇头,指向摄像机对正在观看直播的所有人说。“你们都是,你们从未想过面对真实的自己,那么现在我就帮你们取下面具。” 凯撒从旁边的箱子中拿出背心给台上的人质穿上,我是最后一个,我看见背心上密布的线路意识到上面连接着炸弹,凯撒让台上的人质和我围成一个圈。 “你们应该都玩过击鼓传花的游戏,我对这个游戏进行了一些改进,在我宣布游戏开始后,你们身上的定时炸弹会被启动,限时是30分钟,时间一到会自动引爆捆绑在你们身上的C4炸弹,不要试图想要取下背心,背心的锁扣和炸弹引爆器相连,只要锁扣松开炸弹同样会爆炸,相信你们不会认为我会是在开玩笑。” 凯撒并没有危言耸听,我能从背心的重量判断出炸弹的当量,一件背心炸弹就足以炸毁这座影厅,所有人质瞬间噤若寒蝉,僵硬的身体不敢再动弹。 “现在我告诉你们游戏规则,你们如果想幸免于难就必须挑选出拯救你们的那个人,游戏开始后你们传递手里的鲜花,直至鼓声结束的那刻,哦,对了,我忘记准备鼓了。”凯撒耸耸肩显得很轻松,拿出一部手机放在我面前,在他按下播放键后,丢手绢欢乐的音乐在充满死亡气息的影厅中极不协调的响起。“为了公平我不会参与这个游戏,你们一直坚信正义的存在,而警察就是你们眼中正义的化身,那么我就把这个机会交给你们信任的警察,只有秦文彬才有资格决定什么时候停止音乐,只要音乐不停鲜花就必须一直传递下去,最后鲜花在谁手中,那么这个人就是你们的救世主,但任何拯救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人将代替你们去死,一旦这个人被选出,今天的游戏就到此为止,剩下的所有人将可以从这里离开。” 鲜花被交给了我身旁的人,凯撒也随即按下遥控器,我们每个人胸口的倒计时器开始显示倒数的数字。 “你现在需要作出决定,是看着这里所有人在爆炸中死亡,还是挑选出一个受难者,不过我要提醒你,时间就是生命,你只剩下30分钟,你的迟疑就是在浪费这里每一个人的生命。”凯撒轻轻拍着我肩膀,他的头就埋在我耳边,我能清楚的听见恶魔的鼻息。 对于现在的处境我并不陌生,已经记不起有多少次面对凯撒制造的道德困境,但这一次我意识到凯撒让我们面临的并不是对生死的抉择。 在凯撒话音一落的瞬间,那捧鲜艳的鲜花快速的从人质手中传递给下一个人,没有迟疑也没有犹豫,而就在不久前,这些人被刚被自私、胆怯、伪善和虚伪所遗弃,他们本应该从中吸取到教训从而杜绝这些人性的黑暗面。 而此刻我只想到那句名言。 历史给人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从未在历史中吸取过任何教训。 他们瞬间将自己变成了在前一刻还憎恨和不耻的那些人,他们传递的不是鲜花,而是人性的阴暗面,在生死面前他们毫不犹豫的把死亡留给其他人,没有担当也没有责任更没有荣誉。 凯撒说的没错,他们自己颠覆和否定了自己坚信的正义。 这一切都在直播,我不知道目睹这些的一共有多少人,但这正是凯撒所期望的结果,他要那些正在观看直播的人明白人性本恶,让他们褪去伪善的面具,让他们知道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其他人结果也会如出一辙。 信仰的建立需要漫长的时间,而摧毁信仰凯撒只用了一场游戏。 …… 第十五章殉道者 第一章 我是被凯撒选中的人,我是他用来宣扬他邪恶理念最好的工具,无论我做出任何决定都在变相证明他的观点,我失望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些人,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和期盼,那是对生存最原始的欲望,但他们的恶毒和邪恶也同样显露无疑。 我知道他们在期盼我按停音乐,期盼我选出那个可以代替他们去承担死亡的人,他们甚至不再掩饰自己的阴暗,不光是台上的这些人,包括台下所有的人质,他们此刻心里只有一个相同的想法。 只要去死的不是自己,选任何人都无关紧要。 我重重叹息一声,我看见了这些人褪去面具后的真实,亦如看见了无数个凯撒。 鲜花被丢到我手里,身旁的人有短暂的轻松,我看了他一眼,那个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看他的年龄应该是一位父亲,我猜想他一定会以谦虚、善良、宽容、勇敢等等这些美德去要求自己的孩子,但我不知道当他的孩子此刻目睹自己父亲的举动将会作何感想。 他否定了自己所坚持的一切,毫无羞耻和怜悯将死亡推给别人,突然感觉这些人并不值得自己去拯救。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我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凯撒,蒋正东一直没想明白凯撒突然公开行凶的目的,不过现在我猜他一定已经知道。 “我说过正义是一种高尚的幻像,人们只看见了正义的高尚,但却忽视了这种高尚是建立在幻像上的,比起杀戮和死亡,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畏惧和害怕,我要认同。”凯撒指着台上台下所有人淡笑。“我现在似乎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掉景承了。”我突然释然一笑。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没有谁会厌恶和自己很像的人,事实上从某种程度上讲,他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并不是我杀了他,而是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不,不是这样,景承是最接近你的人,他也是最有机会打败你的人,你害怕!你在害怕他的存在。”我大声笑起来。“你在畏惧他,畏惧他早晚有一天会抓到你,所以你才选择杀掉景承。” “你认为我会畏惧他?” “如果景承还活着,我想你绝对不敢让他前来,因为他知道怎样做出正确的决定,也知道如何去打击你,你之所以选择我,唯一的原因是你以为我做不到和景承一样的事。”我很骄傲的和凯撒对视。 凯撒一怔反问:“我很好奇,如果他在会怎么做?” 欢快的音乐在影厅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长松一口气,他们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瘫软和放松,很快诧异和不解写在所有人的脸上,他们的目光全都注视在我身上。 我按停了那如同诅咒般的音乐,但并没有将手里的鲜花传递给身旁的人。 “我承认人性有阴暗面的存在,即便在高尚的人也有,但这并不代表你能抹杀人性的善良,这种品质虽然稀少但却珍贵,哪怕只有少数人拥有也足以抵御黑暗的侵袭,而景承就是具有这样品质的人,他在任何时候都会把机会留给别人,这才是景承真正让你畏惧的地方。” 我的声音无比高亢,我感觉自己第一次战胜了凯撒,如果景承还在的话,他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 “看,我说的没错吧,我又让你成为了英雄,不过好像所有的英雄结局都不会太好,在你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后,我希望你能珍惜生命中最后的30分,哦,不,你现在只剩下21分钟了。”凯撒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按下遥控器后人质身上背心的计时器停止,只有我的还在继续变化着数字,凯撒拍了拍我肩膀像是在和我道别:“Game Over!” 随着凯撒的声音终止,影厅里所有灯光突然熄灭,漆黑中是短暂的沉默,很快喊叫和奔跑交织在一起的声音爆发出来,所有人都冲着门口光亮的地方跑去。 我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炸弹计时器,凯撒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我生命的最后20分钟将和捆绑在身上的炸弹一起渡过。 我不能让炸弹在这里爆炸。 这是我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以炸弹的威力足以摧毁影厅,倒塌的建筑会造成下面围观民众的伤亡。 “马上疏散人群并且开通一条畅通无阻到达护城河的通道,还有,凯撒在制造混乱,他是打算趁乱潜逃,封锁所有出口对离开商场的人质隔离核查。”我不顾一切往外冲,拿着手机拨通苏锦的电话。 在楼下我看见苏锦和陆雨晴跑过来。 “站着别动!”我大声呵斥,没想过我的生离死别会这样充满,我甚至连向她们诀别的时间都没有。“凯撒就在人质当中,答应我,这一次一定要抓到他!” 一辆车疾驰过来停在我面前,蒋正东推开车门不等我说话:“上车!” “你下来,我一个人去护城河。” “别废话,我们有时间拆除炸弹。”蒋正东声音严厉。 我是被推上车的,连同上车的还有陆雨晴。 “你们跟来干什么?” “你向凯撒证明人性并非都是邪恶的,善良的人不该被遗弃,我们会陪在你身边。”苏锦说。 “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我破口大骂。“这是炸弹,凯撒不会留给你们拆除炸弹的机会,如果我们都死了就没有人阻止凯撒了!” “你说什么都没有。”苏锦牵住我的手。 “你……” 车停在护城河旁边,警方已经隔离出安全区,但还是有很多民众在远处围观,各大新闻媒体也在进行实时报道。 “听着,我会帮你拆除炸弹,但并不代表我会留下来陪你一起死,安全时限是3分钟,如果最后3分钟我还无法拆除……”蒋正东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你就必须跳进护城河。” “你会拆炸弹?” “我会很多事,只不过你不知道,但我不清楚你还有没有机会去了解我。” “你,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不赞成你今天的做法,是的,你拯救了人质,但你的行为属于个人英雄主义,这不是警方需要提倡的。”蒋正东一边梳理电线一边说。 “不,我从未想过要当英雄。”我摇头淡淡一笑。“我是倒吊者。” “什么?”苏锦一愣。 “凯撒在传播邪恶的思想,但他却用了塔罗牌,凯撒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塔罗牌中的倒吊者代表着进退两难和希望破灭,但倒吊者还有另一层隐喻。” “牺牲!”蒋正东张开嘴。 “对,是牺牲,自我牺牲!塔罗牌中倒吊者代表牺牲与理想,倒吊者的表情是平静的,他甘愿做自我牺牲,他不挣扎,因为倒吊者明白牺牲会换来更有价值的收获,即使肉体毁灭了,灵魂会永远存在。”我点点头回答。“倒吊者其实就是崇高的殉道者。” “凯撒留下塔罗牌是暗示自我牺牲的行为是不存在的,他之前在影厅的行为但凡有一个人勇于站出来舍己为人,那么凯撒的阴谋就不会被得逞。”苏锦恍然大悟。 “你打败了凯撒。”陆雨晴抬头看我。“你在所有人面前展现了勇敢和无畏还有牺牲,你让民众看到了正义和光明的存在。” “不,不是我打败了凯撒。”我释然一笑。“是景承,打败凯撒的是景承,是他教会了我这些,我今天只不过帮他做了他会做的事,在任何时候他为了保护别人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 我们失去了景承,但经历过太多的事后,我反而变得更加坚定和成熟,那是因为我继承了景承所在乎的荣誉,是他让我真正领悟和明白作为一名警察守护正义的意义。 “我为你的行为感到尊敬,虽然你不算是一名合格的警察,但你更像一名英雄,不过在大多数时候英雄是烈士的另一种称谓,从理性的角度上讲,成为烈士的英雄除了能让人瞻仰外并没有其他作用。”蒋正东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淡淡说。“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还有什么比身上绑着定时炸弹更坏的消息,你还是先告诉我好消息吧。” “炸弹的电路设计极其复杂,即便是经验再丰富的拆弹专家也没有把握能成功拆除,最麻烦的是炸弹并非只是定时启动,看见这里了吗?”蒋正东指着电路板下一个接收器。“炸弹还能通过手机遥控的方式引爆,也就是说你身上的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这算什么好消息?”其实我已经对结果不抱太多的希望。 “我无法拆除炸弹,但我能解开背心的锁扣。” “那你还愣着干嘛?”苏锦和陆雨晴激动不已。 “凯撒在锁扣上设定了四条电路,只要让电路断路就能解开锁扣,但问题是四条电路中只有一条是回路线,剪断你就死里逃生,倘若剪错……”蒋正东抹了一把嘴。“我们的名字都会出现在墓碑上。” “坏,坏消息是什么?”我试探着问。 “我无法确定哪一条是回路线。” …… 第十六章四分之一 我至少还有四分之一的机会。 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蒋正东把剪刀递给我,他认为如此重大的决定还是应该由我自己来完成。 我没想到只存在于电视或者电影中的俗套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必须在所剩无几的时间内选一条电路剪断。 红色?黑色?或者白色?难道会是黄色? 我本来就有选择困难症,何况现在是挑选自己的生死,我握着剪刀脑子里一片空白。 “既然你无法确定,那么你任何选择的机会和概率都是相同的,所以我建议你不必过多去纠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还没死呢,你就打算让我说遗言?” “你还剩下12分钟。”蒋正东很冷静回答,难怪他会没有朋友,向他这样即便是生离死别也能如此理性,给人感觉像一台永远不会出现误差的机器。 但机器往往比人更可靠,因为机器不需要受到情感的制约,因此机器做出的决定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确的。 “我,我的工资卡在卧室第二个抽屉里,密码是我生日,我存了点钱打算结婚时候……” “我不想听这些,时间还没到就还有希望。”苏锦态度决绝的打断我。“红色,你要是不敢选我帮你,反正概率都一样,不如就选第一个红色的电线,我会留在这里陪你。” “色彩对人的心理存在影响,凯撒在锁扣上留下四条电路,我不认为他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加深拆除的难度,每一条电路的颜色应该有特别的指向,从色彩心理学的层面分析,红色象征热情和自信,并且会给人血腥、暴力、忌妒、控制的印象,这是一种极其容易造成心理压力的颜色。”蒋正东摇摇头认真说。“如果凯撒对这四条电线赋予意义的话,那么我最不建议剪断的就是红色。” “色彩心理学?”我没时间详细去了解这门生僻的学科,全然是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要不,要不黑色吧。” “黑色代表未知和混沌同时也象征威望,这是一种禁忌的颜色,在心理学上是冷漠和防御的代名词。”蒋正东还是摇头。“未知与混沌中存在各种可能,人最容易迷失其中,因此黑色带有很强的迷惑性,这是一种不安全的颜色。” “排除了黑色和红色,我们的机会有增大了,在黄色和白色之间最合适的颜色是什么?”苏锦心急如焚问。 “黄色是不可选的,黄色是明度极高的颜色,能刺激大脑中与焦虑有关的区域具有警告的效果,所以雨具、雨衣多半是黄色。”蒋正东不假思索继续说。“同时黄色具有不稳定性,象征着挑衅和诱惑。” “难道是白色?”我目光落在最右边的白色电线上。 “如果让我选,我会选白色。”蒋正东终于点头。“白色是神圣的颜色代表了信任,但……” “但什么?”苏锦追问。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色彩心理学上的推断,可偏偏凯撒是一个对心理学极其精通的罪犯,我能想到的他同样也能想到,我不认为他会留下如此肤浅的线索,再说……”蒋正东面色艰难。“再说凯撒如果在设计电路时完全是随机决定回路线的颜色,那么我的推断就一点意义也没有。” “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赌一把,我就选白色。”我打定主意。 “等等。”一直默不作声的陆雨晴拉住我的手。“凯撒为什么要把死亡预告用塔罗牌的形式来传递?” “凯撒是利用塔罗牌的含义在暗示他行凶的目的。”我回答。 “既然是这样,说明塔罗牌中的信息是关键,这一起凶案凯撒用的是倒吊者,暗示民众缺乏自我牺牲,可倒吊者这张塔罗牌还有另一层含义。” “什么含义?” “牌面上的人是倒吊的,那么这个人的视角和正常人就是相反的。”陆雨晴一本正经说。“影厅中的人质为了保全性命不惜背弃正义,他们眼里只看到自己的生死,而你却选择拯救他人,那么你的视角和人质刚好相反,所以你印证了这张塔罗牌,你就是倒吊者。” “然,然后呢?”我有些茫然。 “除了视角之外还有思维!”蒋正东恍然大悟。“逆向思维,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倒吊起来?”我张着嘴。 “是思维,逆向思维,你说的没错,我们看到的都是凯撒希望我们看到的,简而言之我们能想到的一切凯撒都提前想到,如果逆向思维的话……”蒋正东猛然抬起头。“红色,最危险的颜色也就是最安全的颜色!” “那,那万一凯撒在设定线路的时候根本没有想的这么复杂,只是随意的安排呢?” “凯撒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做随意的安排。”蒋正东很肯定回答。 “还有五分钟,剪断红色!”苏锦面无惧色。 我尝试握着剪刀的手不要抖的太厉害,看来我并不是当英雄的料,好像所有被传颂的英雄在生死关头都能表现出临危不惧,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会害怕也会胆怯,面对死亡同样也会畏惧。 但我无悔,如果景承还在,今天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他才对,他一定会比我要洒脱,我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是景承在生命的最后他会做什么呢? 他应该不会收敛自己的骄傲和自负,他会奚落我们的伤感,或许他为了缓和气氛还会给我们讲笑话,然后一一向我们道别,最后…… “和你们一起共事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我忽然释然的淡笑,望向苏锦和陆雨晴。 “什么?”她们两人茫然对视。 我上前抱住她们,有时候道别是无声的,我听见她们在我肩头的哭泣声。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景承,他最后会做的事是让自己的朋友远离危险。”我微笑着说。 苏锦和陆雨晴应该觉察到什么,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我已经用手铐住她们的手,并且拿走了她们的配枪。 “你想干什么?”苏锦在挣扎。 “帮我最后一个忙。”我把枪递给蒋正东。“把她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蒋正东不会多愁善感更不会优柔寡断,他如同机器一样严谨,这样的好处是,他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他招手让警员把苏锦和陆雨晴带走,我看见她们拼命的反抗试图留下来,最开始的哭喊到最后变成恶毒的咒骂,我也曾经这样咒骂过景承,现在才体会到原来这是最深的不舍。 “谢谢。”我望着在视线中消失的朋友,落寞的笑了笑对蒋正东说。“你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说实话我之前很讨厌你,你身上有太多我以前的影子,不过我很赞同凯撒说的那句话,谁会讨厌和自己一样的人呢?如果我们相处的时间能长一些,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我也不喜欢你,不是针对你这个人,是你的行为和作风。”蒋正东依旧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你应该圆滑点,学着有点人情味。”我苦笑一声。“我只有25%的机会活下来,你可以假装对我说点依依不舍的话。” “要不我们也拥抱一下。” “算了,太假了。”我无奈摇头继续苦笑。“你还是给我说点有用的吧。” “你还剩下四分钟。”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焦虑。”我深吸一口气真像堵住他的嘴。 “对不起,我不能留在这里。”蒋正东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 “我知道。”我默默点头。 “我们不是朋友,我没有义务陪在一个只有25%生还可能性的人身边,我被赋予的使命是抓到凯撒,在没完成任务之前我必须活着,因此无论公私我都不能留下。” “你不用说的这么直白。”我哭笑不得,但我开始慢慢喜欢蒋正东,他是那个没有戴面具的人,无论在任何时候你都能看到他的真实。 “作为警察你既不优秀也不合格,作为同事你会随时让身边的人陷入危险,如果可以我不会选择和你共事。”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一无是处?”我笑着问。 “英雄之所以能成为英雄,就是因为英雄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英雄总是格格不入。” 我一愣。 蒋正东向后退了一步,他整理好制服,动作标准的向我敬礼。 “你不是我认同的人,但并不妨碍你成为我尊敬的英雄。” 我没想到蒋正东最终流露的温情,只不过是用他的方式在表达,没有做作也没有泛滥的情感流露,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标准的敬礼中。 我看着他转身步伐坚定的离去,空旷的安全区只剩下我一个人,四周全是围观的民众和实时报道的新闻媒体。 腰挺直点,再直一点。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不知道剪断红线会是怎样的结果,但如果我死于爆炸,我希望自己能像一名英雄一样倒下,我瞟了一眼旁边的护城河,突然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多,炸弹一旦被引爆,苏锦她们找到我的时候应该是一块一块的,我猜陆雨晴要用很长时间才能把我重新拼凑出来,而且极有可能我的身体是不完整的。 倒计时的数字在不断跳动,我颤巍巍举起手里的剪刀,放在红色的电线上,一次次蠕动的喉结还有深呼吸都未让抖动的手停止,我鼓起勇气闭眼用力准备剪下去。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欢快的音乐不合时宜的响起,我愣了好久才发现声音是从我衣兜里传来,从里面拿出一部陌生的手机,不知道是谁放在我身上。 “喂。”我接通了电话。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恶魔欢愉而轻松的声音从手里传来。 第十七章蜡烛 我没想到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居然会接到凯撒的电话,手机应该是影厅断电的时候被凯撒放到我衣兜的,我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倒计时器。 3分27秒。 我没有挂断电话,陪伴我走到时间尽头的竟然是一生的宿敌。 “你的呼吸频率告诉我,你现在应该很害怕。”凯撒的云淡风轻让我抖动的手反而停止下来。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正常人,人都是怕死的。”我直言不讳。 “是啊,正常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总是想着要做最后的抗争,我猜你现在应该打算赌一把。”凯撒的声音里夹杂着风声,他现在应该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我留下了四条不同颜色的电线,你选好剪断哪一条了吗?” “红色。”我说。 “容易令人嫉妒的颜色。”在凯撒的声音中听不出他情绪的变化。“能告诉我为什么选红色吗?” “你留下倒吊者的塔罗牌,真正想暗示的是民众没有自我牺牲,在这一点上我好像赢了,不管我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明天我都会出现在新闻媒体的头条,我会成为英勇无畏为了拯救人质壮烈牺牲的警察,民众会知道正义是存在的,自我牺牲也是存在的。”我从容不迫回答。“同时倒吊者另一层意思是用另一种视角去看待问题,从逆向思维的角度,最危险的颜色就是最安全的颜色。” “你的事迹会被传颂,你的墓碑会有人去悼念,包括你的名字也会被流传,如果这就是你需要的话,那么你的确是赢了。”凯撒的笑声一如既往平静。“但是你选择红色似乎不太明智。” “不是红色?”我一怔。 “自我牺牲和逆向思维的确是倒吊者的含义,不过你还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我追问。 “被倒着捆绑的殉道者,因为是心甘情愿接受任何可能发生的结果,因此这位殉道者远比任何人要通透,他会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问题,甚至会站在对手或者敌人的角度,这就是所谓的换位思考。”凯撒的声音平静而缓慢。“你有站在我的角度去思考过吗?” “你的角度?”我眉头一皱。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我的行为模式发生了改变,为什么我要选择在公开场合颠覆秩序?”凯撒自问自答。“你或许会认为我是被激怒,我这样做出于泄愤或者是报复,不,都不是,最深的恐惧来源于未知,我不出现反而比出现更让人敬畏,人们畏惧恶魔是因为没有人见过恶魔。” “你想得到的不是畏惧,你想得到别人的认同,对你邪恶理念的认同,你在宣扬人性本恶,并且用自己变态的方式让其他人接受。” “我从未强迫过任何人,我总是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最后的结果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我只不过让他们褪去伪善的面具后直视真实的自己,贪生怕死以及自私本就是人性中最原始的特性,但却被所谓的正义裹挟变成晦涩的贬义词,然后自相矛盾的宣扬生命有多珍贵。” “我承认人性中存在阴暗面,但这并不代表人性就是黑暗的,即便在光明中也有阴暗的存在,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你在讥讽我的行为很幼稚,你认为我拯救人质的举动以及如今我站在这里都改变不了人性的阴暗。”我理直气壮对凯撒说。“我没想过要去改变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但我坚信人性中的善良远比阴暗要多。” “你像蜡烛。”凯撒笑了。 “什么?” “你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让你参与进来吗?” “我是警察,代表正义的警察,是民众信任和依靠的后盾,你要摧毁他们的希望,摧毁他们心理防线中仅存的安全感。” “你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凯撒用笑声认同了我的回答。“你像蜡烛,在黑夜中有微弱的光亮驱散着黑暗,你的坚守是为了等待黎明的带来,但你用错了方式。” “什么意思?”我有些茫然。 “一根熄灭的蜡烛只会被黑暗所吞噬,你该做的是点燃其他的蜡烛,让微弱的光亮逐渐强大和明亮,英雄和烈士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英雄会不断去鼓舞和带动身边的人变成英雄,但烈士只会成为一种精神的慰藉,在黑暗中熄灭的蜡烛就如同被埋葬的烈士,不由再有任何意义和价值。” “我不是最后的那根蜡烛,即便我熄灭还会有……”我本来是看向远处的苏锦和陆雨晴还有蒋正东他们,忽然我意识到凯撒话中的深意。 换位思考。 站在凯撒的角度换位思考。 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朋友而是自己的敌人,而凯撒介于这两者之间,除了景承之外,我想不出还有比凯撒更了解我的人,他知道我一定会接受要求出现在影厅,他同样也知道我会极力去阻止他的计划。 我最终会成为自我牺牲的倒吊者,而这个结果早就在凯撒的预料之中,我成为民众眼中的英雄,如今站在这里如同悲壮的殉道者,可事实上这正是凯撒最希望看见的结果。 亦如他所说的那样,我像一个靠燃烧自己来换取对抗黑暗资本的蜡烛,微弱的烛光是仅存的希望,但不久后我将会在黑夜中彻底的消失,希望的破灭更让人绝望,凯撒就是要让所有人目睹这一切,目睹坚守正义最终的结果就是毁灭,我再一次成为凯撒的道具。 “我看见的都是你想让我看见的……”我在嘴里慢慢念出这句话,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时间所剩无几的倒计时器。“不是红色,也不是其他颜色,你根本没有留下回路线,我剪断任何一条都会导致短路从而引爆炸弹。” “很奇怪,人总是在生命的尽头才会变得聪明。”凯撒再一次用轻缓的笑声证实了我的猜想。“这就是倒吊者最后一层含义,心甘情愿接受所有可能的结果并且不要试图去改变,等待死亡是漫长而煎熬的过程,我有些话想要告诉你。” “什么?”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同样凯撒也不是一天成为王者。” “什么意思?” “凯撒最初只是一个平凡的落寞贵族,他没有名望也没有实力,直到他遇到克拉苏,罗马最有权势的人告诉凯撒,想要获得成功最需要获得的是民心和支持,凯撒后来之所以能登上王座,不是他的军队和他的能力有多强大,而是他得到了当时绝大多数民众的支持和认同。”凯撒停顿了片刻淡淡说。“可是,克拉苏却忘了告诉凯撒,获取认同和名望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 我不知道凯撒在最后为什么突然对我讲这些:“什么方法?” “你以后会知道的。” “以后?”我再一次低头看了一眼倒计时器,我的以后还剩下五秒,我来不及再问下去,目睹着时间在眼中走到终点。 咔! 我心里一惊,我等来的不是爆炸和死亡,而是捆绑着炸弹的背心锁扣自动打开,与此同时凯撒也挂断了电话,就在我迟疑的时候,定时炸弹又开始启动,上面显示十秒倒计时。 我用力将炸弹扔到护城河中,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被激起的水花溅落在我身上,耳膜被爆炸声震的隐隐发痛,可我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高兴,脑子里始终回想着凯撒没说完的话。 苏锦和陆雨晴她们不顾一切跑过来,我被苏锦重重打了一巴掌,然后边哭边笑紧紧抱住我,陆雨晴很兴奋问:“真的是红色吗?” 我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实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我开始认同凯撒说的话,我是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蜡烛,我应该点燃更多人的希望,而不是让他们知道,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恶魔愿意让我活着。 我要让所有人看见光明和希望,即便是建立在谎言之上也在所不惜。 我听见了掌声,从远处传来的掌声,开始的时候还很零星细微,渐渐持续起来连成一片,那是围观民众自发的鼓掌,我在这些人眼里看见了尊敬和信任,那是英雄才该享有的礼遇。 凯撒再一次说对了,他让我成为了英雄,这一次是真正的英雄,我如同英勇无畏凯旋的勇士接受着欢呼和赞颂,人们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彷徨和惊恐,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对我以及对信仰的坚定。 我仿佛看见一根根在黑夜中被点亮的蜡烛,光亮即便微弱但汇集在一起却是那样明亮。 如果…… 如果炸弹爆炸呢?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牺牲没有任何价值,我的死只会加深民众的恐惧和迷茫,他们在今晚只会目睹对抗黑暗的光明最终被吞噬。 想到这里我心里很矛盾和复杂,换位思考的话,凯撒的计划中我是必须被炸死的,可我却活了下来,还有凯撒最后告诉我的那些话。 我不认为自己还活着是某种侥幸或者是凯撒的怜悯,他似乎在计划着什么,在这个计划实施前他需要我活着。 第十八章变色龙 一条能进出的安全通道。 三道密不透风的警戒线。 72名警察再加上反恐局调派的50名反恐特勤。 越扬说就算凯撒长出翅膀也插翅难飞,但凯撒还是消失了,如同恶魔般鬼魅的消失在夜色中。 被释放的人质在收取通讯设备之后隔离单独审核,每个人质都还能记起坐在身边的人样子,我们让人质重新还原了案发时的座位,惊讶的发现凯撒并不在其中。 而我接到凯撒电话时,人质正在接受审核核查,这就意味着凯撒自始至终都并非按照我们的猜想,他根本不是利用人质和混乱脱身。 凯撒为什么要让我活着以及凯撒又是如何全身而退,这两件事成为新的不解之谜。 第二天我的名字和照片出现在报纸和电视新闻上,我被誉为英雄警察,昨晚的生死经历变成英勇的壮举,我在警局得到同事自发的掌声,最重要的是警方在民众中的形象更加牢固。 对此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并不是靠我们去争取到的,我获得的一切都是恶魔计划中的一部分,恶魔赐予的礼物一定充满了陷阱,我不知道凯撒为什么要这么做。 唯一没有给我鼓掌的是蒋正东,他永远都比我早到办公室,回想起昨天以为在劫难逃向他说的那些话,以为再次相见时大家多少都会有些尴尬,不过看到蒋正东那一张没有情绪波动的扑克牌脸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多。 “你没有回家?”我发现他充血的眼睛。 “还有事没做完。”蒋正东好像已经遗忘了昨晚的惊心动魄。 我走到他身边,发现他低头看的是商场的建筑平面图:“你还在想凯撒是如何逃离的。” “影厅在商场的顶层,从地势上讲是最难逃脱的地方,凯撒离开唯一的出路只有安全通道,正常情况下凶犯是不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地势,凯撒何等的聪明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所以他选择在影厅一定有特别的原因。”蒋正东点点头。 “任何事都有两面,影厅在最顶层虽然不便逃脱,但也不利于警方强攻,只要守住通道就能以逸待劳,但我也没想明白,凯撒是怎么离开的。” “问题就出在这条通道上。”蒋正东指着建筑图上的安全通道。“我们都被凯撒误导了。” “误导?” “凯撒把行凶的过程全程直播,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注视下,其实这是一种心理暗示,让我们误以为确定了他的位置,只要凯撒一直出现在直播中,那么我们关注的焦点也会随之集中在安全通道上。”蒋正东心思缜密说。“凯撒利用心理暗示,让我们转移了注意力。” “难道凯撒不是通过安全通道离开的?”我大吃一惊。 “如果他根本没有离开呢。”蒋正东抬头和我对视。 “没有离开?!”我一怔。 “昨晚所有的过程一直被警方监控,唯一没看到的只有影厅断电的那一刻,前后一共有三分钟的空白期。”蒋正东一脸认真问。“你好好想想,停电后你有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 “很吵,现场情况突然失控,人质都往出口跑。”我仔细回想了一遍。“当时我身上还有炸弹,所以没有仔细留意其他的事,凯撒就是那个时候消失的。” “断电是凯撒提前就安排好的,突然中断的直播再加上逃出来的人质,警方第一个反应就是凯撒要逃。”蒋正东若有所思说。 “如果我是凯撒,那的确是他逃跑最好的机会。” “逆向思维,倒吊者的逆向思维,我们能想到凯撒也能想到,他一直让警方的注意力放在安全通道上,就是不断在心理暗示我们,他会选择从安全通道逃脱,凯撒断电制造混乱,让所有的警力和反恐特勤都把精力放在从通道出现的人质身上。”蒋正东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走动。“如果说我们看见的都是凯撒让我们看见的,那么凯撒不希望我们看见的又是什么?” “有一个细节,昨晚凯撒和我通话中,我听到他那边传来的风声,最先我推测他在一处很空旷的地方,但随后我查了一下昨晚的气象资料,风级并没有那么大的强度,所以我推测凯撒给我打电话时,他应该在一处很高……”我突然停止,瞪大眼睛指着建筑平面图。“都以为凯撒要逃,如果他根本就没有逃呢,安全通道是重点警戒的地方,但影厅却成为了警方视线不会去注意的地方!”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没抓到凯撒并不是他已经逃离,而是他一直都留在影厅或者商场的某一个地方等待警戒解除。” “我立刻带人去搜查。” “不用了,我已经安排苏锦调派警力对商场进行搜查,好在从昨晚到现在商场一直被严密封锁,如果凯撒还留在里面的话,他一定跑不了。” “我看未必。” “为什么?”蒋正东一脸愕然。 我注视着窗外,看见从警车上下来的苏锦,疲惫和倦怠写满了她的脸,唯独我没有看见喜悦,如果抓到凯撒的话她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苏锦推门进来很失望的摇头:“我几乎把局里所有能调派的警力全都抽调过去,对宝隆中心一层一层的搜查,还借了警犬协助,别说里面躲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我也能找出来,所有地方都查过但没有找到他,我想,我想他应该已经不在里面了。” “不可能啊,这是凯撒唯一逃脱的方式,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凭空消失。”蒋正东重重叹口气。 “苏队,你这儿要是没其他事了,我就把我的人撤出来,我手里还有一起凶案在调查,情况也毕竟严重。”和苏锦一起进来的还有梁定国。 “撤吧,我已经和反恐局协调过,他们会再安排一次地毯式搜查,让你辛苦一晚了,回去给队里的同事说声谢谢,改天有时间我请吃饭。”苏锦点点头。 “什么案子这么急?”我随口问了一句。 “真不知道现在的变态怎么这么多,几个月前有人来报警,说是认识的一个人失踪了。” “人口失踪不归你刑侦队负责调查啊。”我有些诧异。 “最开始是列为人口失踪案,但随着调查发现里面大有蹊跷,失踪的人一直都在,但报警的人坚称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什么情况?”苏锦倒了一杯水好奇问。 “后来经过调查竟然挖出了一个大案,凶手一直在流窜杀人行凶,但方式有些特别,凶手每过一段时间会随机更换一座城市,然后挑选独居并且没有社交往来和家人联系的目标下手,在杀害目标后,凶手会沿用受害者的身份,并且按照受害者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梁定国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不是接到报警,凶手会一直持续作案行凶。” “替换受害者的身份?”苏锦喝了一口水。“凶手应该不是第一次作案,为什么一直没有被发现?” “大多数人社交圈都很小,就连对门住了好几年的邻居,你未必知道对方的名字,谁会去管身边的陌生人来历,何况凶手一直沿用受害者的身份,在日常生活中凶手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两样,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梁定国解释。“我把这个凶手称之为变色龙。” “变色龙?”我眉头微皱。“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凶手在行凶之后都会扮演死者的身份,进入遇害者之前的生活,使用遇害者的信用卡,住在受害者的家里数星期甚至数月,直到凶手厌倦了目前的生活,然后凶手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继续行凶,凶手能随着环境去改变自己,就如同变色龙一样变化着自己的身份。” “变色龙……”一直沉默的蒋正东慢慢抬起头。 梁定国告辞后,我意识到蒋正东有了发现:“你想到什么?” “变色龙擅于伪装,会根据环境改变自己身体的颜色,这是一种神奇的伪装,能让变色龙轻易的避开捕食者,它即便就在天敌的面前也很难被发现……”蒋正东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说。“如果凯撒就是变色龙呢?” “什么意思?” “凯撒如同替代了其中一个人质的身份呢。”蒋正东说。 “这个猜想已经被推翻了,如果凯撒潜藏在人质当中,首先他是没有机会和我通电话的,其次警方逐一核实过每个人质的身份信息,并且详细确定过,凯撒不可能靠这个办法蒙混过关。”苏锦摇摇头。 “凯撒替代的不一定是人质。”蒋正东看向我们。 “不是人质?”苏锦大为疑惑。“可影厅里能让凯撒利用的只有被他挟持的人质啊。” “不,不仅仅只有人质。”我慢慢张开嘴露出震惊和兴奋。“还有一个我们一直忽略的人,凯撒的同伙,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同伙。” 第十九章视觉盲区 苏锦思索半天还是茫然:“我们并没有忽略凯撒的同伙,在对人质审查的过程中,一直试图找出这个人,但问题是每一名人质的身份信息都核查无误,同伙根本不在其中,和凯撒一样神秘的消失了。” “凯撒用炸弹作为威胁,迫使警方和反恐局不敢强攻,在对影厅的搜查中可有发现预埋的炸弹?”蒋正东问。 “没有,是凯撒虚张声势。”苏锦摇头。 “纵观C档案里所有的案件,从现场环境以及线索分析,凯撒一直都是单独作案,可这一次凯撒身边却出现了一个同伙,而且凯撒在最开始就向警方阐明了同伙的存在,他好像是在故意让我们知道。”我一边思索一边说。 “同伙的作用如果不是控制炸弹,那么同伙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蒋正东神情凝重自言自语。“这个同伙在这次恐怖袭击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会不会有这个可能,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同伙,凯撒之所以告诉我们同伙的存在,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苏锦说。 “有这个可能,以凯撒的心理特征,他能给我打电话并且主动邀约我见面,这不是挑衅和张狂,这只说明凯撒的孤独,他需要找到人倾诉,但他身边似乎没有这样的人存在。”我点点头。 “从某种层面上讲,凯撒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高尚伟大的,他在创造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国度,并且这个国度已经初具雏形,如果站在凯撒的角度,他会感到自己取得了莫大的成就,可他却引用了凯撒的名言,即便收获全世界,没有人与之分享,也会倍感凄凉。”蒋正东来回走动。“凯撒认为自己是凄凉的,他需要与人分享自己的成就,而这个人竟然是他的对手和敌人,之前是景承,而现在……” “是我,所以他才会让我去影厅,他想我亲眼目睹他的所作所为,他需要一个自己认同的人去见证他的疯狂。”我有些惊诧。“如果是这样的话,凯撒口中的同伙指的更像是我。” “如果不是凯撒的话,我愿意相信你的这个推测。”蒋正东若有所思说。 “什么意思?” “这是景承对凯撒的侧写。”蒋正东拿出笔记本。“可惜随着景承的死,我们无法找到袁清的病历录音,但从这份侧写中我发现凯撒是极其骄傲的人,这一点他和景承尤为的相似。” “这能说明什么?” “你们比我更了解景承,你们见过景承说谎吗?”蒋正东反问。 我和苏锦对视:“不会,景承不会说谎。” “他不是不会说谎,而是不屑去借助谎言,骄傲的人对谎言是厌恶的,他们会认为说谎是懦弱的表现,凯撒自始至终都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藐视警方,他所拥有的力量和能力不会让其利用谎言来证明自己。”蒋正东停下脚步。“所以同伙是存在的。” “可问题是同伙并不在人质当中啊。”苏锦提出质疑。 “不是不在而是我们没有看到,这个同伙和凯撒一样,都像一只变色龙,他们在利用我们的视觉盲区,在影厅里一定还有我们忽略的地方。”蒋正东说。 “视觉盲区……”我在嘴里反复念着。 “你想到什么?”苏锦问。 “景承曾经和我谈起过魔术。” “魔术?” “魔术的精彩在于能化腐朽为神奇,首先魔术师向你展示一些普通的东西,这是第一步被称为以虚带实。”我一边回忆景承说过的话一边告诉苏锦和蒋正东。“如果凯撒在影厅表演的就是魔术呢,他第一步是告诉我们同伙的存在,那么我们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到这个神秘的同伙身上。” “然后呢?”蒋正东问。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是被挟持的人质,当听到凯撒说出有同伙混迹在我们中间时,作为人质的我们会做什么?” “会害怕、紧张还有恐惧。”苏锦回答。 “不,人在遇到潜在的未知危险时,第一个反应是凭借自己的感官意识做出判断,试图找出威胁到自身安全的隐患,是张望!张望坐在身边的人,因为在突发情况下,人的潜意识会首先去判断距离自己最近的危险来源。”蒋正东似乎也想到什么。 “是的,人质在得知他们中间有潜藏的凶犯时,会在第一时间打量身边的人,来确定自己是否远离危险,这就达到了凯撒所要的目的。”我点点头。 “让人质记清坐在身边人的样子!”苏锦恍然大悟。“难怪在对人质身份核查时,每一个人都能想起坐在旁边的人是谁,可,可凯撒这样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同伙根本就没有在人质当中,而凯撒只用了一句话就完成了魔术的第一步,他让人质根深蒂固认为危险就在身边,这就是以虚带实,人质和警方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同伙身上。”我说。 “凯撒这样做有什么目的?”苏锦还是疑惑不解。 “心理暗示和视线锁定。”蒋正东不慌不忙说。“人质的视线和警戒心会从凯撒转移到同伙身上,时刻防备身边潜在的危险,这样人质就不会留意到凯撒。” “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你们都认为同伙是存在,但又不在人质当中,那么这个同伙在什么地方呢?” “魔术的第二步就是把普通的东西变成特别的东西,景承说这一步叫偷天换日。”我一边回想昨晚凯撒的举动一边说。“凯撒到底把什么变走了呢?” 蒋正东忽然愣在原地:“凯撒行凶最鲜明的特点是审判,昨晚在影厅他枪杀了三名人质,那名体育老师因为不敢向他开枪被凯撒射杀,凯撒对体育老师的裁决是懦弱,可之前被杀的那对夫妻呢?他们的罪名又是什么?” “因为越扬对凯撒缺乏尊重,凯撒射杀人质来威慑。”苏锦回答。 “凯撒是凶犯,但并不是粗鲁的凶犯,盲目的杀人不符合凯撒的特质,还有一点,为什么这对夫妇被射杀的时候戴着头套?”蒋正东满脸疑惑。 “等等!”我猛然抬起头。“第一对被射杀的夫妻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他们只存在了很短暂的时间就变成了尸体,在夫妻被杀之后,凯撒才说出有同伙在现场,凯撒在引导人质和警方找出这名同伙,可所有人都被误导,都认为同伙是活着的,谁也不会去留意前台的尸体,偷天换日!这就是凯撒偷天换日的办法。” “你是说同伙就在被射杀的夫妻当中!”苏锦大吃一惊。 “让某些东西消失还远远不够,魔术最精彩的地方在于,要把之前变走的东西再变回来,这是一场完整魔术的最后一步。”我兴奋不已对他们说。“要完成一场精彩的魔术,除了魔术师精湛的技艺之外同时还需要助手的协助,而助手的作用就是转移观众视线,在凯撒昨晚的魔术中,我就是他的助手。” “为什么?” “凯撒早就预料到我会终止击鼓传花的游戏,启动我身上的炸弹后再断电,人质会趁黑开始逃跑,包括我在内想的也是如何避免炸弹爆炸造成的伤亡,在这个时间段谁也不会再去关注影厅里发生的事,凯撒可以做任何事,比如,比如给我打电话……” “你是说凯撒一直都留在影厅!”苏锦更加震惊。“可,可是后来警方搜查过影厅,并没有发现凯撒啊。” “你确定警方搜索了所有地方?”蒋正东突然问。 “确定。”苏锦斩钉切铁说。 “留在影厅的尸体呢?” “……”苏锦一愣。 事实上不光是苏锦,任何进入影厅的警员都不会去留意被枪杀的人质,他们就躺在那里,那样的醒目那样的明显,却成为每个人的视角盲区,亦如巧妙和环境融合一体的变色龙,根本没有人能觉察到。 警方不会去审核和盘问一具尸体,断电就是凯撒的障眼法,他需要做的事很简单,变色龙通过改变颜色来保护自己,而凯撒把自己替换了留在前台上的尸体。 而他的同伙就是最先被射杀的人质,亦如魔术中最精彩的环节,凯撒把最开始变走的东西又变了回来。 “凯撒伪装成了被射杀的人质,那他的同伙又怎么离开呢?”苏锦继续问。 “人的注意力很奇妙,在特别关注某件事的时候会选择性忽略其他事,进去搜查的警员全神贯注在追查凶手的下落,不会注意到台上的尸体同时也不会留意在自己身边走动的同事。”蒋正东意味深长说。 “人质戴着头套,这就意味着没有人见过人质的脸,他可以是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也可以是穿着制服参与搜查的警察。”我深吸一口气。“和变色龙一样,人的视线很容易被伪装所迷惑。” “同伙伪装成了搜索的警员!”苏锦恍然大悟。 “等等,被射杀的人质按照规定会被带回警局,现,现在就在停尸间!”蒋正东突然震惊无比。“陆雨晴要对尸体进行尸检……” “陆雨晴有危险!”我心里一惊,连忙往外冲。 第二十章熟悉的名字 陆雨晴是一个很精致的女人,她身上有女性柔情似水的魅力同时也有矜持的优雅,而这种优雅无处不在,即便面对我们的枪口时,她也显得很淡定。 “对不起,我不该在工作的时候抽烟。”陆雨晴夹着烟的动作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下班之前我会把检讨写好的。” “离开解剖台。”蒋正东大声说。“里面装着的是凯撒!” “啊?”陆雨晴惊诧的张开嘴,回头看了一眼黑色的尸袋。“你们是说这个就是凯撒?” “起来吧不用再装了,你说过我们会见面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会是在这个地方。”我掌心渗出汗水,等待着恶魔的苏醒。 好半天尸袋都没有动静,陆雨晴来回扫视我们和尸袋,然后和疑惑看向我:“我猜他是不会回答你的,我,我还没见过会说话的死人。” “死人?!” “在这里除了我之外都是死人。”陆雨晴笑了笑,当着我们面拉开尸袋。 “不……” 我想要阻止她,可拉开的尸袋里只有一具面色泛青的男性尸体。 “不要告诉我,这就是凯撒。”陆雨晴有些茫然。 “怎么会是尸体?”我们慢慢放下枪,比之前还要惊讶。 “三名受害者中两名男性一名女性,都是头部近距离中弹身亡,我刚完成了尸检,报告还没来得及写。”陆雨晴掐灭了烟头好奇问。“这些尸体和凯撒有什么关系?” “受害者身份核实了吗?”我心有不甘问。 陆雨晴点点头:“已经通知了家属来认领尸体。” “这三具尸体是由谁负责运送回来的?”蒋正东问。 “警方对宝隆中心实施搜查时,我和苏锦是第一批进入现场的警员,我因为负责尸检在第一时间接触受害者,在确定没有救治可能的情况下把尸体带回警局。”陆雨晴回答。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接触过受害者的尸体吗?”苏锦收起枪。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陆雨晴笑了笑。“在尸检结果出来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触碰死者,包括你们都不允许何况其他人。” “那就奇怪了,凯撒唯一逃离的办法就是利用尸体,为什么不是呢?”我失望的叹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雨晴问。 苏锦把我们的推测告诉了她。 “没有这个可能。”陆雨晴摇摇头。“我是第一个接触死者的警员,按照流程我会首先确定死者是否还有生命特征,以及初步评估死亡原因和时间,因为凶杀过程全程被直播,因此不用我去推算死因和时间,但我很确定死者是当场死亡,如果凯撒想要通过伪装尸体来逃脱,他是不可能瞒过我的。” 我揉了揉额头,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每一次仿佛都能看见曙光,但等到接近时却发现等待着我们的是另一个深渊的入口。 “有东西给你们看。”陆雨晴把我们叫到解剖台,指着其中一名男性尸体说。“凯撒行凶的过程就不用我重复了,近距离开枪,子弹之间穿过头颅,整个过程直接、简单、干脆,可见凯撒对杀人已经习以为常,而且我刚拿到鉴证科那边的化验报告,通过对子弹弹道和膛线的分析,证实了凯撒所用凶器的来源。”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枪械一直被严格管制,能追查到手枪的持有人吗?”我连忙问。 “已经证实了。”陆雨晴点点头。 “是谁的?” “你的。” “……”我目瞪口呆。 “检测结果表明凯撒所用的凶器是属于你的配枪,还记得吗,景承在把你关到袁清的治疗室后拿走了你的配枪,而至今这把枪都下落不明。”陆雨晴解释。 “为什么那本枪会出现在凯撒手中?”我很是吃惊。 “我怀疑景承与赫部长见面的时候凯撒也在场,一切都是凯撒设计好的圈套,凯撒制造了爆炸杀害景承和赫部长,并且拿走了你的配枪。”陆雨晴说。 “凯撒知道警方会检测弹道来核实枪械来源,他故意用你的枪射杀人质是什么意思?”苏锦疑惑不解。 “我认为是一种警告。”陆雨晴回到办公桌前沉稳说。 “警告什么?”我一愣。 “想让你知难而退,凯撒是在暗示他对景承和赫部长的死负责,如果你继续追查下去,那么你的结果会和他们一样。”蒋正东说。 “我眼睛失明的时候凯撒的确来见过我,并且他向我提出了契约,不过我当时就拒绝了他。” “理论上我们不应该在这里见面。”陆雨晴和我对视,指了指解剖台。“我感觉你躺在上面才正常。” “为什么?”我吃惊问。 “从鉴证科的报告中我得知,捆绑在人质身上的炸弹是没有安全回路的,拆弹专家也证实炸弹一旦被启动,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被拆除,而在身上的炸弹却多了一个遥控装置,说明凯撒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掉你。”陆雨晴给桌旁的花浇水。“我很好奇凯撒为什么没有杀掉你。”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我在电话里问过凯撒,他给我的回答很晦涩,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都说了什么?” “他提到了一个人,一个叫克拉苏人。” “古罗马三巨头之一的克拉苏?!”蒋正东一怔。 “对,就是这个人,他在电话里告诉我,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凯撒也不是一天登上王座,我不明白凯撒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我点点头。 “克拉苏在古罗马时期声名显赫,他成为政治巨头时凯撒还是默默无闻的一个人。”蒋正东娓娓道来。“克拉苏是一名出色的商人,他通过奴隶贸易、经营矿产和投机地产买卖,及非法夺取其他人的财产等手段积攒万贯家财,但克拉苏最大的能力是识人,在收买人心方面极其慷慨,不论对方地位多么低贱,他都能叫出对方的名字,他一生最成功的投资就是资助了一名不起眼的小人物,而这个小人物就是后来统一罗马的凯撒。” “克拉苏为什么要资助凯撒?” “元老院看不起满身铜臭的克拉苏,他需要一个政治上的代理人,他在凯撒身上看到了不可限量的前途,不惜一切在财力上支持凯撒,而凯撒也没有辜负克拉苏的栽培,让他一举成为罗马三巨头之一。”蒋正东说到这里也很疑惑。“不过克拉苏和凯撒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关联,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个人?” “我也不清楚,他最后还说了一句话,他告诉我凯撒后来之所以能登上王座,不是他的军队和他的能力有多强大,而是他得到了当时绝大多数民众的支持和认同,可是克拉苏却忘了告诉凯撒,获取认同和名望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我一边回想一边说。“我问他是什么方法,但他却没有告诉我。” “另一个方法?”蒋正东低头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目光一直落在陆雨晴桌上那束鲜花上:“你为什么要在花瓶里插白菊?” “白菊的花语是祭奠死去的人。”陆雨晴淡淡回答。 我知道陆雨晴在祭奠的是谁,可那束白菊很刺眼,我总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但转念一想,所有的白菊都长的一样,我每次去景承的墓前都会留一束给他,或许是太想念他的缘故,看见白菊难免会触景生情。 “你想到什么了吗?”我重新调整回思绪问蒋正东。 “没有,凯撒告诉你这句话应该有其他深意,我暂时想不到是什么意思。”蒋正东摇摇头。 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一名警员进来。 “秦队,宝隆中心人质的身份核查已经完成,所有人质身份信息核对无误,是继续调查还是解除隔离?”警员问。 “你怎么看?”我问蒋正东。 “凯撒和同伙不会在人质当中,他还不会愚笨到让自己自投罗网,解除隔离。” “秦队,这是人质审核结果报告。”警员把文件交给我。“这份是人质的身份信息资料,你在上面签字后就可以接触隔离了。”警员站在旁边说。“对了,人质中有一个人好像认识你,提出要见你。” “认识我?”我埋头签字随意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程曦。” “程曦?”我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半天也没有想起来。“我不认识这个人,她有说见我干……叫什么?你刚才说她叫什么?” “程曦。”警员被我突如其来的震惊吓到。 我转头看向苏锦和陆雨晴,我们似乎都遗忘了这个生命中短暂出现过的过客,以至于突然听到她的名字,我竟然没有想起来。 “她,她怎么会出现在人质当中?”苏锦和我一样惊讶。 “如果我是你最好别见她。”陆雨晴还在给那束白菊浇水。“她是除凯撒之外,最想杀死你的人。” …… 第二十一章阿喀琉斯 我专门去查了一下白菊的花语,因为是献给教皇的圣花,因此白菊被赋予了高尚的特质,除此之外另一个花语是无暇,我想这两点都符合景承,所以每次去见他的时候我总会带一束白菊。 但程曦放在景承墓碑前的却是一束紫色的桔梗,这束花代表了不变的爱,我安静的站在旁边,穿着风衣的程曦又让我想到了粉色。 粉色不像红那样妖艳,也不像白那样单调,透露着一种淡淡的唯美,用这种美形容程曦最合适不过。 粉色的风衣和泛粉的脸颊,短刘海下面遮挡不住的一双透露着春光的眼睛,她就如同早春里的一支粉桃,有了她的美,全世界都是春天。 但粉色也有她的凌厉和凄然,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机场,她对我的告别词如同烙印般深刻。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看着程曦的侧脸我心里五味陈杂,记忆又回到分别的机场,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会毫不犹豫让程曦带走景承,而不是像现在,我对着一块冰冷的墓碑懊悔。 我以为程曦会悲伤,以为她看见墓碑上景承的照片时会情绪崩溃,我甚至认为她会抓住我衣领歇斯底里的打我,她做什么都是应该,我已经做好准备去承受。 毕竟我杀了她最爱的那个男人。 程曦在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如同阳光般明媚灿烂,都说女人的悲伤越哭声的大小成反比,越安静越沉痛,我想此刻程曦还能笑的出来,恐怕压抑的情感已经到了极致。 “我去过我们约定的地方。”程曦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像情人间的呓语轻柔而感伤。“宛如梦境般的湖面倒映出满天星辰,抬头是璀璨的浩瀚星河,四周寂静的只能听见微微的风水,遥远的另一端零零星星闪烁着城镇的灯光,转过身是黑暗中望不到尽头的盐泽……” 程曦把一张照片放在墓前,她就坐在夜晚的盐湖中,星光下倒影出她孤单的身影,我的思绪被程曦的描述所牵引,我仿佛看见了那梦幻般的天空之境。 陆续摆放在墓前的照片中都留下程曦落寞的背影,那些地方我都知道,景承告诉过我,在他向我勾画未来的美好时,他同我分享过那些令人向往的时刻。 他原本是有机会出现在这些照片中的,可我却把那个靠遗忘过去来换取新生的男人谋杀在了机场。 “对不起。”我埋头低语。 “你向谁道歉?是他还会我?” “都有。”我声音诚恳。 “他已经听不到了,而我不会原谅你,所以你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程曦矗立在风中,飘舞的长发遮挡了她的脸,凝重的悲伤让我无言以对。“你不配成为他的朋友。” 我低头不语。 “他遗忘记忆割舍了过去,但他从未放下过你,即便他和我一起憧憬未来的时,他也告诉我,他希望你将来会出现在他梦想的乐园中,他一直想把自己最好的一切与你分享,而你呢?”程曦转头看向我。“我只看见了你的自私和残忍,你也在和他分享,不过你分享的是痛苦和煎熬,你不敢一个人去面对和承受,你重新把一个充满希望的人拉回到深渊。” “是的。” “是的?”程曦摇头惨然一笑。“你在一个亡者的墓前忏悔,你不认为自己很可笑吗?” “朋友会彼此祝福,会期盼对方过的好,你说的没错,我不配成为他的朋友,但我了解他,比你要了解他,你看见的那个景承不是真实的,他的阳光、单纯、无邪和开朗都是暂时的幻像,包括她在你面前憧憬未来中的那些美好,全都是建立在过去的记忆片段之中。”我重重叹息一声诚恳对程曦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怕是百万分之一的万一,他突然恢复了记忆会怎么样?” “能让他恢复记忆的只有你,而恢复记忆的方法就是残忍的撕碎他所有的美好。”程曦冷冰冰说。 “不,能让他恢复记忆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他一生的宿敌,你以为我真的能成全景承吗?那只是假象,那个人不会希望看见甘于平凡的景承,那个人需要势均力敌的对手,而景承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个人不会允许你带走景承的,即便我不把景承拉回来,迟早有一天那个人会重新唤醒景承。”我深吸一口气淡淡说。“到那时,到景承重新记起一切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他的阴郁、悲伤还有黑暗超过你想象,他不会感激你的陪伴,也不会珍惜你的付出和情感,因为比起安逸的生活他已经习惯了游走在黑啊的边缘,他是守护光明的英雄,但大多数时候英雄总是充满悲情色彩的。” “我能听出你对自己提到的那个人很憎恨,同时你也对他敬畏,但你和这个人又有什么区别,你们用同样的方式伤害了景承。” “相信我,对于失去景承我远比你要难过,我内疚、失落还有悲伤,但唯独没有懊悔,我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在你看来我抹杀了景承的美好,但景承会感觉我的,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希望自己活着虚幻中的人,他是斗士,不屈的斗士。” “斗士……”程曦有些惆怅,望了一眼墓碑深情说。“有一点我是赞同你的,即便是失去记忆的他身上也散发着古典英雄的悲情色彩,他让我想起了古希腊神话中的半神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我也曾在景承的口中听他说起过这个人,他的名字和特洛伊绑在了一起,象征了不朽和伟大,但我不知道程曦为什么也会这样觉得。 “阿喀琉斯的一生都在谱写传奇,而特洛伊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荣耀,他的母亲在临行前告诉他,如果阿喀琉斯留下来,他会过平凡人的生活,会遇到一名好的女子相爱结婚,他们会有一大群孩子,他会得到儿孙的敬爱,即便有一天阿喀琉斯亡去,他们依旧会记住他,但当阿喀琉斯的儿孙不在人世,他的名字也会随之被遗忘。”程曦的长发在风中飘舞,轻柔的声音如同在向我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后来呢?”我问。 “阿喀琉斯问母亲,如果去特洛伊会怎么样,他母亲告之,阿喀琉斯会在特洛伊收获荣耀,他的英勇无畏的事迹将流传千古,世人会永远铭记他的名字,但……”程曦的声音透着悲伤。“但会一去不返,荣耀会给他带来死亡,他会战死在疆场,最终,最终阿喀琉斯选择了不朽,即便知道前途等待自己的死亡也义无反顾踏上特洛伊的征途。” “阿喀琉斯……”我在嘴里轻声念出这个半神的名字,目光落在面前的墓碑上,这才明白景承为什么会向我提到这位古希腊的英雄,原来他早已选择了自己的命运。“不,景承想要得到的不是不朽,阿喀琉斯一生都在等待特洛伊的召唤,亦如景承在等待和那个人的对决一样,但不是为了荣耀,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平凡安宁的生活。” “牺牲,自我牺牲,你们男人心里最崇高的荣耀,让你们变的像孩子一样幼稚,你在影厅结束音乐拯救人质的时候,就如同景承一样骄傲,但落在我眼里你和他都是那样白痴。”程曦淡淡叹息,哀伤的表情是那样无助。“或许这就是你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你们一样的自私,你们会为不认识的人去牺牲,却从未考虑过身边人的感受。” “有的人一生注定不会平凡,比如阿喀琉斯,比如景承……他们都有各自的使命,阿喀琉斯为了不朽的荣耀,而景承为了正义和光明,我拯救人质不代表我品德的高尚,我只不过在延续景承的使命,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我笑了笑很骄傲对程曦说。“还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和景承不是朋友,我们是同类,所以我们会有相同的使命。” “所以你和景承我都不会原谅。”程曦把凌乱的长发拨到耳后。“但我能理解,看见你选择自我牺牲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或许自己从未真正去了解过景承。” “那并不是一件坏事,越是了解他越容易被同化,我相信景承更希望看到单纯开朗的你,就如同我刚才所说,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我在等待召唤我的特洛伊,而你,好好活下去,景承把他憧憬的美好都留给了你。” “不,他留给我的不是憧憬的美好。”程曦摇摇头,她抬起的手里多了一眼东西。“他留给我的是这把钥匙,六个月前我收到景承寄给我的包裹,里面装着的就是这把钥匙。” “钥匙?”我一愣。 “储物柜的钥匙,我按照地址找到了储物柜,在里面找到这个东西。”程曦摊开手把东西递到我面前。“和这个东西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交给你最痛恨的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你更让我痛恨,所以这个东西应该是景承留给你的。” 我看见程曦手心中的笔,很普通的一支笔,但我却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当我接过来时突然一惊,这是一支录音笔,上一次见到是在袁清办公室的抽屉中。 然后这支笔和景承一起消失在我视线中,笔在我手里异常的沉重,里面有袁清的口述病历,其中就有关于凯撒最完整的侧写内容。 …… 第二十二章妥协 我对事情的发展产生了严重的茫然,我不知道景承为什么要把这支录音笔交给程曦。 “半年前你就收到钥匙,为什么现在才打开储物柜?”我激动不已问。 “我爱的男人死在了机场,你当着我的面杀了他,我一个人走进登机口,我曾经以为自己收获了幸福,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而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所以在我登机的那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永远也不会再回来,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值得我去留恋的东西。”程曦很坦诚对我说。“直到,直到我得知他走了,我以为自己能忘掉他,事实上我根本做不到,所以我想看看他最后留个我的是什么,很可笑吧,他最后还想着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你。” “你不明白,这支笔里面有……”我突然想到一直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没问程曦。“你为什么会在宝隆中心,别给我说是巧合。” “警方公布了C档案,我了解到景承的过去,也知道了他一直在对抗的敌人,不久前这个人在电视台展示了塔罗牌,而我……”程曦很平静看着我。“我破解了第一张倒吊者中的死亡预言,所以我去了宝隆中心,你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 “你想抓凯撒?!”我大吃一惊,我忘记了程曦的身份,她同样也是一名出色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这不是该你做的事。” “你刚才不是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抓凯撒是为了正义,我没你那样高尚,我只知道这个叫凯撒的人要为景承的死负责。” “你还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你以为他只是普通的罪犯?不,那是一个恶魔,一个把我们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恶魔,每一个想要去对抗恶魔的人最终都付出了代价,在恶魔眼中这是一个游戏,怪物的游戏没有输赢,只有生死。”我指着墓碑大声对程曦说。“这不是你该参与的有些,也不是你能玩的起的游戏,我没有想过得到你的原谅,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但你给景承带来过快乐,因此你在我心里是朋友,我不会让朋友有危险。” “你是在试图说服我离开吗?”程曦的淡定让我无所适从。 “听着,我很喜欢你拍摄的这些照片,我相信如果景承还活着他一样会很希喜欢,继续下去,继续你该有的人生,就像你当初给景承描绘的未来一样,有欢乐、甜蜜和开心,那才是属于你的生活,这里没有人需要你来对抗恶魔,你也没有这个能力,所以……” “所以我认为你还是先听了录音笔里的内容后再和我说。”程曦打断我。 我眉头一皱,我在程曦脸上看见了和景承一样的固执,她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女人,她能吸引景承并非是偶然,我猜景承在程曦身上看到了太多的共同点。 我戴上耳机播放录音笔,开始还是激动,渐渐表情开始变的震惊,我不断快进着时间,神情愈发的诧异,直至听完里面所有的内容。 “为,为什么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吃惊问。 “我删掉了。”程曦双手插在风衣里从容不迫。 “删掉?你删掉?!”我目瞪口呆,如果面前是一个男人,我多半已经冲上去动手了。“这里面有重要的线索,你居然删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程曦点点头,她的目光睿智而清澈。“里面的内容的确很重要。” “你,你听过?!”我大吃一惊。 “景承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能做到很多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比如他能记住莎士比亚作品的台词,能按照时间顺序说出他所有的作品,还能背地质年表,按照大出所有河流的名字,他有非比寻常的记忆力,但凡是他看过的东西都会过目不忘。”程曦耸了耸肩云淡风轻说。“刚好我也是。” “里面的内容你全记下来了?”我目瞪口呆。 程曦指了指头:“全都在里面,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都告诉你,不过……” “不过你要留下来。”我听出了程曦弦外之音。 “我留下并不会妨碍到你,除了能告诉你录音笔里的内容外,我还能帮你破译剩下塔罗牌上的死亡预言,但有一个条件。” “我没说要答应你。” “我想你误会了,这不是选择题,我这样说只是出于礼节上的征询,你现在只需要点头答应,除非你不想知道录音笔的内容,我猜景承最后将这个东西留给你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我抹了一把嘴,难怪景承会在失忆后喜欢上程曦,我在她身上看到太多景承的影子,那支笔里的东西对我太重要,我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什么条件?” “我会尽全力帮你,但这件事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包括你的女警女友还有陆雨晴。” “好。”我不假思索点头,我本来就不希望程曦搅和进来,隐瞒关于她的消息是保护她最好的方式。 “另外录音笔里的内容也只能你一个人知道。” “为什么?” “这不是我要求的,景承在留给我的信息中专门提到了这一点,他希望只有你清楚里面的内容。”程曦解释后对我说。“你现在要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 我不能带程曦回宿舍,想了很久决定带她回家,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打开门眼前的一切还是那样熟悉,这里曾经留下了我很多美好的回忆,但大多都停留在母亲去世之前。 母亲的病逝对秦沈峰打击很大,随后我不顾他的劝阻考入警校,父子之情也形同陌路,我和秦沈峰都不愿意回到这里,他搬到了警校的宿舍而我选择了遗忘,这里变成我们父子心中荒芜的废墟。 我揭开用来遮挡灰尘的白布,目光落在墙上的那些照片上,照片中的我们一家人是那样开心欢乐,而现在却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有多久没回来了?”程曦环视一圈。 “不记得了。”我有些感伤。 “这是你妈妈?”程曦站在照片墙下,指着一张照片问。“你的眼睛很像她。” “你暂时就住这里,没有人会来。”我岔开话题,终于体会景承为什么不敢回家。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知道录音笔里的内容,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这支录音笔为什么这么重要?”程曦坐到沙发上。 “在你立刻后我和景承接手了一起案子,和你现在知道的C档案有关,我们在追捕一名叫血月的凶杀时发现,凶杀通过行凶再现了景承记忆中最美好的回忆,最初我们以为凶手具有读取别人记忆的能力,但后来景承找到了答案。” “和录音笔有关?”程曦很聪颖。 “景承的父母遇害后他在精神上遭遇重创,接受了一名叫袁清的心理医生治疗,景承和袁清之间建立的不属于医患关系的信任,他把关于自己的很多事分享给袁清,这其中就包括他儿时的记忆。” “凯撒通过袁清得到了这些信息。”程曦很快明白过来。 “景承认为以袁清的职业操守不可能透露病人资料给其他人,那么凯撒获取这些信息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病人的身份从袁清口中探知,凯撒与景承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会给袁清造成错觉,她会把治疗景承的方法用在凯撒身上,势必会在不经意间透露景承的事,而以凯撒的能力,他完全能把零散的信息完整拼凑出来,从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凯撒要取得袁清的信任,首先他要陈述真实的自己,凯撒在袁清面前是一位病人,那么袁清就会为他建立病人档案,而凯撒对袁清所说必须是真实的,如此一来最了解凯撒的人就是袁清。”程曦恍然大悟。 “是的,这份病历其实就是凯撒最完整的心理侧写。”我点点头。 “你们找到这份病历了吗?” “凯撒是不会留下破绽和把柄的,凯撒取走了自己的病历并且杀了袁清灭口。”我不慌不忙告诉程曦。“但有件事凯撒并不知道,景承和袁清之间有一个约定,除了病历之外袁清还会用录音笔记录治疗进程,你现在知道这支录音笔的重要性了,里面记录了恶魔的真面目!” “录音笔里既然有找到凯撒的线索,为什么景承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你?”程曦表情疑惑。 “事实上到现在我也在纠结这个问题,景承好像刻意不希望我听到里面的内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叹息一声。“他似乎对我隐瞒了什么。” “没关系,我现在就告诉你录音笔里的内容,不过里面的东西很多,你想知道什么?” “752病历,我要一字不漏知道752病历的全部内容。” 第二十三章Hades 752病历。 性别:男 职业:警察 出生日期:1968年5月18日 婚否:已婚 文化程度:本科 心理评估师:袁清 第一阶段治疗采用方法:观察法、会谈法、分析法、调查法。 病患在接受心理辅导的过程中,表现出轻微情绪波动,对现状不安、焦躁,不愿意主动接受交谈,心理引导无效…… 程曦把752病历第一阶段治疗病历背出来,我对里面专业的心理分析一点也不感兴趣,我拿出手机搜索赫楚雄的简历,结果让我大吃一惊,752病历的病人就是赫楚雄。 “还要继续吗?”程曦问我。 “这是一个圈套。”我摇摇头有些失望说。“景承就是听过这份病历内容后去找了赫楚雄,但事实上赫楚雄并不是凯撒。” “752病历一共治疗了八期,病患并非是强制接受心理治疗,根据袁清的记录,病患表现出很强的意志力和行动力,所产生的心理紊乱主要是来源于工作的压力,以及对246病患的关注。” “246病患?” “我听过246病历的全部内容,很奇怪这份病历没有主诉人的资料,袁清用了一个很特别的名字。” “什么名字?” “来自春天的死神。” “景承!246病历是景承的病历!”我想起景承曾经对我说过。“这是袁清给景承的评估。“袁清指出景承的温情和脆弱还有敏感以及多疑,同时她也发现景承潜藏的邪恶,他具有的反社会人格会促使景承走向黑暗面,复仇的欲望会让景承最终堕落,春天代表着希望和生机,死神代表着终结,景承身上同时具备了希望和毁灭。” “752病患在袁清的病历中也很特别,病患是在了解246病患治疗进展的过程中主动与袁清交谈,侧重点是关注246病患也就是景承的恢复情况,按照之前你所说,凯撒是利用和景承相似的性格特质和袁清建立信任,那么752病患绝对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程曦斩钉切铁说。 “这是一个错误,但我却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按理说752病历对应的就应该是凯撒,为什么会变成赫楚雄呢?”我疑惑不解。 “752病历主诉者的心理特征与景承截然不同,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袁清不可能把治疗景承的方法用在752病患身上,简而言之752病患是无法获取景承信息的。”程曦很专业对我说。 “你没有接触过赫楚雄,单凭病历就能知道他和景承不同,那么景承在听完病历内容后也应该知道赫楚雄并不是凯撒,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去找赫楚雄呢?”我眉头紧锁自言自语说。“景承难道真的是因为错误的信息被误导?或者还有其他原因?” “景承不会被如此明显的心理分析所误导,他去见赫楚雄也并非如同你所想,他根本没有判定赫楚雄就是凯撒。” “为什么?”我看向程曦。 “景承去见赫楚雄是为了证实另一件事。” “证实什么事?” “凯撒真正的身份。” “赫楚雄知道谁是凯撒?!”我有些跟不上程曦的思绪。“这,这不可能啊,赫楚雄一直想要把凯撒缉拿归案,如果知道凯撒的身份,他根本不用浪费十几年的时间。” “景承对凯撒的侧写中有很重要的一点,他认为凯撒是一名警察,一名现役的高级警务人员,并且把其他线索拼凑在一起,这让景承发现他所完成的拼图明显指向了赫楚雄,但景承在听完录音笔里的病历后意识到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也就是这个时候,景承开始转变了思路,能同时符合凯撒侧写的人既然不是赫楚雄,为什么不会是赫楚雄身边的人呢?” “身边的人?”我眉头一皱。 “赫楚雄很熟悉和信任的一个人,熟悉到他会向这个人分享C档案,信任导致赫楚雄在这个人面前毫无保留,从而这个人掌握了警方所有的动向和机密,只不过赫楚雄怎么也想不到,他试图找寻的恶魔一直就在他身边。” “所以景承去见赫楚雄,是想证实这个人的身份。”我舔舐嘴唇。 “这才是恶魔布置的真正陷阱,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所以景承和赫楚雄死于爆炸,并且嫁祸给景承,表面上看恶魔是想铲除景承,但恶魔真正的目标是赫楚雄。”程曦点点头。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突然镇定下来,程曦的言谈中涉及到很多我们从未对外公开的机密。 “我从752病历上得知的。”程曦很平静回答。 “752病历的主诉者是赫楚雄,他不会在治疗过程中向袁清透露如此重要的信息。”我直视程曦追问。 “你说的没错,752病历中记录了很重要的内容,但这份内容真正吸引景承注意的不是赫楚雄的心理辅导进展。” “那是什么?” “752B病历。” “7,752B?”我瞪大眼睛茫然注视着程曦。“什,什么意思?” “这是一份很奇特的病历,在病历里并不只有赫楚雄一个病患,袁清把赫楚雄定义为752A。” “病历中还,还有另一个病患?!”我大吃一惊。 “袁清没有把这个人定义为病患。” “不是病患,那,那是什么?” “我在听752B病历时,感觉不像一位心理医生的治疗记录,而是一份口述的日记。” “日记?!”我越听越诧异。 7月13日,晴。 和X病患一同前来的还有另一个人,安静,是那个人给我的第一印象,他坐在治疗室的外面,X病患要求我采用开放式心理辅导,很少有病患会对心理医生之外的人袒露心扉,可见X病患对那个人很信任,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个人,因为他太过安静,我甚至都会遗忘他的存在…… 程曦很平静背诵病历里的内容,X指的应该就是赫楚雄,为了避免泄露病患隐私,袁清用病患名字的拼音来代替,X是赫楚雄名字最后一个字的拼音首写。 程曦说的没错,那完全不像一份心理医生的病历记录,怎么听都像是日记,袁清在赫楚雄的752病历中专门记录了这个人,可见她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以赫楚雄的职务和身份,他有很多事是不能随便透露给其他人,更别说是自己心理状况,他能当着那个人的面接受心理辅导,说明这个人在赫楚雄心目中极其信任。 “然后呢?”我追问。 7月28日,小雨。 X的焦躁和不安让心理辅导进展缓慢,在经过X同意的情况下,我对其实施了催眠,试图缓解X的压力和情绪亢奋,效果比较明显,在催眠后我开始整理治疗进展,我突然想起坐在外面的那个人,他依旧很安静,但那人的安静中并没有拘谨,安静的人擅于观察和洞悉,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和我接触到的病患不同,我对他产生了一种好奇。 那个人好像对我的书很感兴趣,目光一直停留在书架上,然后是墙上的画,最后那人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我们彼此对视,处于职业的原因,我对其进行了心理侧写,结果让我很意外。 他就坐在那里,我却看不到他,他好像穿戴着能隐身的铠甲,不管我用什么方法,都无法从心理学的层面获取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信息。 只有拥有高超心理学知识的人才会如此谨慎的防备,所以我可以肯定,那个人和我一样,不,那个人掌握的心理学知识远比我要丰富并且运用的极其娴熟,因此我给那个人起了一个名字。 H!我认为那个人很符合这个名字。 我和H的对视很短暂,H很有礼貌的微笑,谦逊而真诚给人一种不设防的安全感,但我心里很清楚,就在对视的片刻中,H已经完成了对我的侧写。 H让我想起另一个人,246病历中的病患,事实上我并不认为246是病人,因此和其他病房不同,我没有用字母代替他的名字,我将其称之为来自春天的死神,身上同时汇聚了希望和毁灭的特质,谜一般的男人,就如同突然出现的H。 他们身上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比如都对我的书和墙上的画感兴趣,都在第一时间对我进行了侧写,唯一不同的是,我不敢去直视H的眼睛,好像多看一眼我都会迷失在H深邃的眼神中。 背完第二段日记后我深吸一口气:“景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他总是能轻易的看透一个人,这种能力会让绝大多数人感到害怕,但袁清却没有表现出不安,反而对H产生了敬畏,这说明……” “说明H的能力远在景承之上。” “H……”我揉了揉额头让自己冷静。“袁清用病患拼音字母来代替名字,说明这个人的名字拼音中有H。” “我不认为H是这个人名字的缩写。”程曦摇摇头。 “为什么?” “袁清明显在把H和其他病患区分,她根本没有把这个人定义为病患,所以不会采用对病患的方式来给这个人取名字。” “就是说H另有所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想我应该知道H代表着什么。” “代表什么?” “袁清在口述的日记中提到,H和景承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她把景承称之为来自春天的死神,并且还提到H像是穿了可以隐身的铠甲,以至于她无法看到H的真实心理,这里出现了三个词,死神、铠甲和隐身。”程曦胸有成竹对我说。“我把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能想到和H有关的名字只有一个。” “是什么?” “Hades!”袁清脱口而出。“哈迪斯,古希腊神话中的冥界之王,掌管着地狱的死神,在神话传说中哈迪斯有一套可以隐身的铠甲,可以让他悄无声息接近任何人,而且Hades这个名字本身就有神秘的意味,希腊语中Hades指的就是,他是看不见的人。” …… 第二十四章人格魅力 程曦转述的内容让我震惊,谁能想到752病历中还隐藏着另一个人。 Hades! 古希腊神话中的冥界之主,穿着隐身盔甲掌管生死的神。 袁清和那人接触两次后,已经判定那人和景承的相似,她用同一个词来定义他们。 死神! 我在脑海中开始去勾画那人的样子,我似乎嗅到了恶魔的味道。 程曦继续向我转述袁清的日记内容。 8月14日,阴。 X因为工作原因推迟了心理辅导,意外的是H却如期而至,他带来X的歉意和未到的原因,那是我第一次与之交谈,他给人的感觉是一如既往的谦逊礼貌,就连声调也经过精心的克制,让人惬意和放心。 我承认自己对H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亦如对246病历的患者,当然,H没有246病患的傲慢和自负以及很强的攻击性。 我们的交谈是从书架上的书开始的,从西方简史到哲学再到艺术甚至是建筑和神话,H都表现出令我吃惊的博学,H的涉猎范围和渊博的知识储备让我震惊,但在交谈中H唯独没有涉及到心理学层面的话题,我认为是H有意在回避这个话题,他似乎不愿意在我们共同熟悉了领域产生关联。 真正让我意识到H在心理学上超凡建树的是那副画,H用两个字对我的画做出评价。 希望。 风暴中飘摇的船,还有船上不安的女人,那是我内心的写照,但H专注的却是画中那座灯塔,那是整幅画的主题,丈夫在病故前叮嘱过我,沉迷于追忆只会湮灭希望,丈夫是希望我能从悲痛中走出去。 246病患也评价过这幅画,但他只看到了我的悲伤,却没有看到画中那座代表着希望的灯塔。 H引用了克鲁利的名言:对一切人们的疾苦,希望是唯一价廉而普遍的治疗方法;它是俘虏的自由,病人的健康,恋人的胜利,乞丐的财富。 而这句话正是丈夫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H与我的第一次交谈时间并不长,但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沉稳和阅历还有渊博以及智慧令人向往,我或许明白为什么X会如此信任H,谁不希望自己身边能有这样一位朋友呢。 “朋友?!”我一怔,吃惊的看向程曦。“袁清用朋友在定义赫楚雄和H之间的关系,但赫楚雄向来公私分明,他和袁清的接触是源于景承,他绝对不会把朋友卷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你需要发散性思维。”程曦表情平静。 “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吗?” “每个人结交朋友的方法各有不同,但成为朋友的基础却很相似,有儿时的发小,有共同爱好的人,相同或者反差的性格等等,这些因素都会导致朋友关系的建立。”程曦稍微停顿了一下。“比如你,比如你和景承,我知道,你和他都认为你们像同类多过于像朋友,事实上同类这个词只是朋友关系的一种进化,那么你想想,你和景承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在追捕凯撒的过程中。” “共同的目标让你们成为同类,剥离开你和景承的个人情感,就会发现你们的关系其实就是同事关系。” “同事……”我猛然抬头看向程曦。“你,你是说H和赫楚雄是同事!” “景承对凯撒的侧写中指出,凯撒是一名现役的警察,他的侧写并没有错,只是景承的视线错误的落在了赫楚雄的身上,而忽略了那个穿着隐身铠甲的人。”程曦慢慢点头。 “H是一名警察!”我喉结不由自主蠕动一下,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能和赫楚雄一起出现在袁清这里。 “H通过袁清的画与之建立的关系,并且成功让袁清联想到景承,从这里开始H已经在引导袁清的思维,通过心理暗示让袁清把他和景承进行对比,而对比的结果袁清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去。” 我连忙继续追问。“然后呢?然后的内容是什么?” 9月5日,多云。 和H的交谈变成我治疗X过程中最期盼的环节,X借助我的催眠缓解压力,在他熟睡的时间里我有充足的时间和H交谈。 我和H交谈的话题越来越多,但他一如既往回避所有和心理学相关的内容,我认为这是一种可贵的品质,H在心理学领域远远超过我的学识,他在我面前避而不谈是不希望让我对他产生距离感。 因此我们交谈的内容很琐碎,与其说是交谈更像是聊天,朋友之间的一种闲聊,H是很坦诚的人,给人真诚和信任,他是一位优雅的倾听者,总是能安静的听我讲述,并且从来不会发表带有主观性的评价,他聆听时的眼神很温柔,会用并不做作的微笑给我回应,他身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但同时带着令人好奇的神秘。 H从来不会问我的过去,也不会主动挑选话题,在交谈的过程中,我始终占据着主动,作为回应我也没有问过他的名字、职业和经历,这成为我们彼此的默契。 H每一次出现都会让我莫名想到246病患,两人出奇的相似,如果剥离246病患的骄傲和锋利,我似乎感觉他就是年轻的H,我尝试着通过246病患去了解H的内心和心理,同时我也在与H的接触中摸索治疗246病患的方法。 很意外,作为心理医生的我居然会像一名陌生人敞开心扉。 “这段口述很关键,你从中能听出什么?”程曦停了下来,偏头和我对视。 “袁清认为H和景承很相似,凯撒也说过相同的话,他看到的景承就如同看到镜子中的自己,H没有在袁清面前掩饰,他展露了真实的自己,从而引起了袁清的好奇。” “还有吗?”程曦问。 “袁清在日记中提到,她通过与H的接触摸索治疗景承的方法,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袁清势必会或多或少泄露景承的信息。” “袁清是一名具有职业操守的心理医生,景承之所以能向袁清敞开心扉,最主要的原因是景承判定袁清值得信赖,你也说过景承与生俱来拥有看透别人的能力,那么袁清是不可能向H泄露病患资料。”程曦靠在沙发上冷静说。“景承分析凯撒是以病患的身份取得了袁清的信任,在这一点上景承的分析是错的。” “错的?” “在这段日记中,袁清用了一些有特指性的词汇,比如坦诚、优雅、聆听、温柔还有成熟和神秘,这些词汇让你联想到什么?” “形容词,她在很详细的形容H。” “是抽象的形容词,在心理学上当这些词汇出现时,代表了主观意识脱离客观事实,模糊的身份、模糊的来历甚至模糊的名字,袁清作为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她判断对方不是通过客观认知而是感觉,在H面前,她不再是以心理医生的姿态出现,而是用了另一种身份。” “什么身份?” “女人。” “女人?!”我一脸愕然。 “那些特指性的形容词根本不是心理学专用的词汇,只有当一个令自己心仪的人出现时,女人才会感性的运用这些词汇。”程曦抿着嘴对我说。“我曾经也是这样在心里形容景承。” “你,你是说袁清喜欢上了H!”我大吃一惊。 “哪一个女人对坦诚、优雅、温柔、成熟还有神秘的男人具有免疫力呢?”程曦笑着点点头。“袁清在日记中提到,她和H的交谈过程中她占据了主动,但事实上这种主动是H制造的假象,真正占据主动的一直都是H,从他与袁清第一次见面开始,H就在引导袁清的逻辑意识。” “引导?怎么引导?” “H看出了袁清画作的主题,这是连景承都没有发现的秘密,可见H从一开始就完成了对袁清的侧写,H知道袁清的所有心理和需求,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H只需要把自己变成袁清最期盼的那种人,在所有的情感中,最能让女人迷失自己的就是爱情。”程曦苦笑一声。“就如同现在的我,在机场他让我遍体鳞伤,可他任何一个要求,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帮他完成。” “H虚构了一个袁清无法抵御的完美男人形象,获取袁清的信任和依赖,H不是通过病患的身份,而是让袁清对其无法自拔,从而在袁清那里获取景承的资料。” “你为什么要认为是虚构呢?” “难道不是?” “你们定义凯撒多会用的残忍、冷血、暴戾等负面的词语,可事实上凯撒并非是一个极端的精神变态,他和我们一样很正常,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凯撒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门徒?那么多穷凶极恶心智扭曲的怪物会心甘情愿对其臣服?”程曦一本正经对我说。“你们将其归结于凯撒的精神控制力,这一点的确毋容置疑,但你们却忽略了凯撒的人格魅力,凯撒是恶魔,同时凯撒也是极有魅力的恶魔。” 我陷入沉思,或许是我们一直都把凯撒定义成恶魔,从未去想过现实生活在凯撒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有一点景承是对的。”程曦淡淡一笑对我说。“H虽然用另一种方式却得了袁清的信任,但H要彻底让袁清敞开心扉,那么H就不能在她面前有任何保留,袁清在后面的日记中的确记录了关于H的很多细节,我想对于帮你锁定凯撒很有帮助。” 第二十五章纽扣 9月30日,雨。 等待H的出现成为752病历带给我唯一的乐趣,我很好奇H是如何能始终如一的控制情绪和压力,他告诉我是玩游戏,对于这个答案我很诧异,怎么也看不出H是那种会把时间浪费在游戏厅的人。 X临时有要是提前中断了治疗,出于好奇我让H带我去了游戏厅,很幼稚的捕鱼游戏,可H坐在那里像是换了一个人,他成熟神秘的另一面有着孩子般的童真,我欣然接受了H的邀请,第一次在公开的场合褪去矜持和知性,肆无忌惮的笑毫不掩饰的宣泄自己的情绪,我想H应该是最出色的心理治疗师,在输光所有游戏币后我有前所未有的轻松。 出于感谢我邀请H晚餐,时间是晚上10点,我们谈论的话题从红酒延伸到生活,H提到了他的妻子,那应该是一位很幸运的女人,在H谈论他妻子时,我在他眼中看见了无以复加的深情。 在今晚我成为聆听者,静静注视着H听他讲述和妻子的点滴,从他们认识到相爱,都是一些零碎的琐事,不过H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今晚的H不再神秘,更像一个普通的居家男人,普通到他知道时令蔬菜的价格,知道如何煲汤,知道如何去选择一床舒适的被子。 知道餐厅打烊我们才结束了交谈,时间是凌晨1点,H很绅士的送我回去,好几次我想开口问他的名字,或许是喜欢他身上的神秘感,到嘴边的话终究是咽了下去,礼貌的告辞后H转身离去,我看见H袖口缺失的纽扣,等我想要提醒他时,H已经缓缓消失在夜幕中,时间是凌晨2点。 “袁清口述的日记中H的轮廓很模糊,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听完程曦这段叙述后我有些失望。“还有一点,你刚才说H通过自己的人格魅力成功吸引了袁清的注意,那么H的计划是先俘获袁清的心,然后从一个倾慕自己的女人口中获取信息,但H为什么要在袁清面前提到自己的妻子?” “忠贞和长情是男人最稀缺的品质,女人喜欢对情感从一而终的男人,这是一种责任和担当的表现,能给女人最大程度上的安全感,而袁清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她办公室墙上的画足以反映袁清内心的孤寂和不安。”程曦不慌不忙向我解释。“这就是H高明的地方,他知道如何在袁清面前塑造自己。” “袁清提到的那个游戏厅景承带我去过,景承告诉我这是袁清治疗他的一种方式,我想你分析的没错,估计袁清都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的心理行为已经被H所左右。” “袁清带景承去游戏厅明显是被H心理暗示的结果,说明袁清已经在潜移默化间把景承和H联系在一起,虽然袁清没有在日记中提及,但她早就被H所引导,景承很有可能成为她和H交谈的话题之一。”程曦点点头。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你说过H只有在完全俘获袁清的情况下,她才会完全对H不设防,可从日记内容看,H并没有对袁清展开攻势,这两人的关系还停留在很肤浅的层面。”我坐到程曦旁边认真说。“还有,还有H提到了自己的妻子,并且在言谈中表现出对妻子的深情,H在塑造一个完美男人的形象,可背叛和移情显然不符合这个人设,袁清是不可能对一个已婚男人产生感情。” “你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袁清的职业。” “心理治疗师?这和她对H之间的情感有什么关系?” “袁清是成熟而且理性的女人,她不会因为情爱而盲目,更不会像陷入爱情的小女生一样懵懂,她所掌握的专业知识会让其在第一时间分析接触到的人和事。”程曦笑了笑对我说。“在这段日记中,一共出现了三次精确的时间,晚上十点、凌晨1点和凌晨2点,你知道为什么袁清要如此强调这些时间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 “H的人设区域完美,他完全按照袁清喜欢的类型在展现自己,这其中就有对爱情的忠贞不渝,但矛盾的是,一个深爱着自己妻子的男人,却在晚上十点和另一个女人共进晚餐,一直持续到凌晨1点,并且在送这个女人回家后才独自返回,就是说H回到自己家里的时间在凌晨2点之后。”程曦和我对视笑了笑问。“你会把苏锦单独留在家,然后和另一个女人约会吗?” “当然不会。”我回答的很干脆,眉头一皱问。“你不提醒,我还真忽略了这个细节,H的表现和所展现出来的自己出现矛盾,袁清难道就没有觉察到?” “你太小看袁清了,与其说是晚餐还不如说是袁清对H的试炼,你见过有晚上十点邀约别人共进晚餐的吗?” “很少有吧,这不是吃饭的时间。” “别忘了袁清的职业,她是一名很优秀的心理治疗师,这就意味着袁清掌握着通过言行分析他人心理的能力,她不会盲目的喜欢上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男人,她需要从这个男人身上获取更多的信息,越是出色的男人越稀有,想要得到之前先要确定是否被占有。” “哦,我懂了,袁清是故意在晚上十点邀约H,是想从侧面证明H是否有家庭。” “H欣然赴约,我猜袁清是很高兴的,但估计她都没有想到,一直充当聆听者的H突然变得健谈,并且谈论的话题还是自己的妻子。”程曦停顿了片刻继续对我说。“善水者溺,袁清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去剖析H,却殊不知坐在她对面的是深藏不露的心理学大师,从袁清提出邀约的那刻,我猜H已经知道了袁清所有的打算,H选择了主动,主动提及到自己的妻子,这就是H最高明的地方,不退反进让袁清措手不及。” “可H这样做岂不是断绝了袁清和他进一步建立信任的可能。” “一个优秀出色的完美男人,一边展现出对自己妻子的无比深情,而另一边却和其他女人促膝长谈,在你看来这很矛盾,但有时候越是矛盾越说明真实,你好好想想,在什么情况下H会不顾自己妻子的感受而和另一个女人共进晚餐?”程曦反问。 “晚上十点、凌晨1点,H回家的时间在凌晨2点之后……”我细想了良久眼睛一亮。“H的妻子并没有在家!” “我很奇怪景承会什么会选择你成为他的同类。”程曦苦笑。 “什么意思?”我一脸茫然。 “同类除了有高度统一的思想和共同的目标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旗鼓相当,很难相信景承这样聪明的人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同类。” “你在是说我笨?”我有些不服气。 “男人的魅力表现在方方面面,但真正吸引女人目光的是工作状态中的男人,可H从未在袁清面前提及过自己的身份和从事的职业,却在交谈中表现出普通,亦如袁清在日记里的记载,H能知道时令蔬菜的价格,知道如何煲汤,知道怎么去选择一套舒适的床被。”程曦目光透着和景承一样的狡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不知道。” “H所熟知的这些事在生活中应该由女性角色来扮演,H在做他妻子该做的事,而且还不止是一次,长时间内H会去买菜做饭会收拾房间,这显然不该是H去做的事,你从中就没有意识到什么?” “H的妻子并没有在他身边。”我恍然大悟。 “就这么简单?” “还有其他的?” “你别像青蛙一样,我戳你一下你才知道往前跳一步,你能不能主动去思考。”程曦显然是对我失去了耐心。 “思考,你,你要我思考什么?” “纽扣!袁清在日记中提到的纽扣!” “纽扣?什么纽扣?” “H送袁清回家后,在H转身离开的时候,袁清看见H衣袖上缺失的纽扣。”程曦捂着额头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奈。 “哦,我想起来了,是的,袁清是提到了纽扣。”我点点头。 “然后呢?”程曦目不转睛看着我。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衣袖上丢失纽扣很正常啊。”我卷起外套露出你们的衬衣袖口。“你看,我的衬衣上不也掉了纽扣……” 我一怔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工作太忙的缘故让我没有在乎缺失的纽扣,如果我是一个成家的男人,那么妻子在给我洗衣服的时候一定会重新补上。 H是有妻子的,她不会忽略掉这些生活的琐事,唯一的解释H的妻子并不在身边,又是什么原因让妻子长时间不在H身边呢? “H,H的妻子去世了!所以H才会主动在袁清面前表现出深情的眷恋,这并不会影响H在袁清心目中的印象,相反对于丧偶的袁清来说,她会认为自己和H同命相连。”我张着嘴惊诧无比。“好高明的手段,前面晚餐时H和袁清的交谈内容都是铺垫,就是为了最后一刻让袁清看见自己缺失的纽扣,但袁清不会知道,她看见的都是H想让她看见的……” 第二十六章全家福 10月15日,晴。 随着246病患治疗进展的顺利,X前来的时间逐渐减少,我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见到H,期间我去过游戏厅,并且带上了246病患,我认为这对他的心理辅导会很有效果,当然,246病患从某种程度上讲更像我的道具,掩饰和H在游戏厅相遇的道具。 我居然开始想念H,想念那个前后只见过四次面的神秘男人,我喜欢上捕鱼的游戏,感觉自己就像游戏中被扑捉到底鱼,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掉进H的网中。 11月8日,阴。 今天是X和我预约治疗的日子,X没有来,H也没有来。 11月25日,大雨。 X向我询问了246病患的治疗进展,我始终难以集中注意力,因为H还是没有出现。 11月26日,小雨。 H的突然到访让我很开心,虽然我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平静些,距离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有两个月,H没有随同X前来,我留意到他衬衣衣领的污渍还有倦怠的神情,我猜测他最近一定很繁忙。 他给我带来了礼物,罗素的《西方哲学论》,罗素的哲学三部曲中,我唯独缺少这本,H来的时候忘记了带伞,湿漉漉的头发上滴落下雨滴,他显得的很匆忙也没有过多的言词,H是特意过来给我送这本书,但他不会在我面前刻意去表现,轻描淡写解释看到我书架上刚好缺这一本。 我让他擦干头发再走,H也没有推迟,我找了一把伞让H带上,出去的时候看见他躺在治疗椅上睡着,他应该是太累了,我猜H一定好几天没合眼。 放在旁边的外套上我又看见缺失纽扣的衣袖,找来针线帮H缝补上,然后静静坐在旁边整理病历,不知道为什么,H在我身边时总让我感觉到踏实和安宁。 H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他疲惫不堪接通电话,我不知道和H通话的是谁,但很显然那个人对H很重要,我听出H的声音中透着奇怪的妥协和无奈。 交谈并不顺利,H的情绪突然失控,他冲着手机提高了音调,有呵斥也有责难,H的风度和优雅似乎瞬间被手机那头的人撕裂的粉碎。 我听到H的拒绝,他接连说了三个不字,每一次声调都在提升,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暴露,我甚至从H口中听到了脏话,他拍打桌子的声音让我心惊胆战,我猜那应该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电话,但我实在想不出,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把H激怒。 那似乎是一场言语上的战争,H表现出强势和专制,但结果却让我有些意外,H输掉了这场战争,他好长时间举着已经被对方挂断的电话呆滞的站在角落,我看见H无力的叹息,他抹去脸上的雨水,精疲力竭和有心无力就写满了他的脸。 H用了很长时间在调整好情绪,他向我表示了歉意同时也拒绝了我的挽留,我看着H疲惫的身体消失在门口。 “你对这段日记有什么看法?”程曦问。 我起身去厨房烧水:“H的计划显然成功了,袁清对H产生了情感的羁绊,而袁清带着景承去游戏厅,这也能从侧面反应,袁清无形中把景承和H相互关联,这会让袁清在不知不觉中泄露景承的信息。” “还没吗?” “H中断了和袁清联系有两个月时间,却选择在一个雨天给袁清送一本书,我猜测H是故意这样做,H目的已经初步完成,过多与袁清接触反而会适得其反,因此H欲擒故纵,有意在制造自己和袁清的距离,而偏偏距离是突破情感最好的催化剂。”我一边洗杯子一边说。 “在这点上我的看法和你一致, 从袁清在日记中的描述,H极其擅于控制和引导他人的思维,他知道如何才能制造对自己有利的局面,但这些都不是关键。”程曦在屋外大声说。“你就不好奇,H为什么会突然在袁清面前情绪失控吗?” “是啊,H突然和另一个人发生争执,这好像与H的性格特征不吻合,H很擅于克制自己的行为和心理,以H的城府不可能直接把个人的情绪展现出来。”我想了想回答。“你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是H故意在袁清面前的伪装。” “伪装?” “H在袁清面前表现的太完美,但问题是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人或者事存在,因此H必须要让自己存在某些缺陷。” “难以抑制的情绪?你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袁清在心理学方面的能力相当出众,她能分辨什么是伪装什么是真实,你认为H是靠伪装来接近袁清的吗?不,H自始至终展示出来的都是真实的自己,我告诉过你,H是一个拥有极致人格魅力的男人。” “优雅极致的男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情绪失控的。”我辩驳。 “那要看是谁。”程曦意味深长回答。 我从厨房探出头:“你知道和H通话的是谁?” 12月24日,多云。 再一次看到H是在平安夜,H带来了一瓶红酒,他又恢复了我印象中的优雅和神秘,H因为上次和别人争执的事又向我道歉,我没有责怪H的意思,反而让我感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坚信。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想通那个困扰我的疑惑。 到底谁能激怒H。 那应该是一个对H很重要的人,重要到能轻易伤害到H的人,同时在这个人不会忌惮H所拥有的能力和威严,这个人会肆无忌惮的去攻击H,但并不担心会有任何后果。 最终我想到了这个人。 H的儿子! H知道时令蔬菜的价格,知道如何做菜,知道如何添置生活用品,这都源于这个孩子,H所有的生活重心都围绕着这个人。 H的解释证实了我的推测,他很无奈告诉我,他感觉和自己儿子的距离越来越远,儿子已经不愿意再和他分享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并且也拒绝他的建议和要求。 H看上去很孤单,一杯红酒还没喝完,他已经瞟了七次手边的电话,他好像在等待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在我面前表现出心不在焉。 凌晨的时候手机响起短信的声音,H匆忙的拿起电话,然后在他脸上绽开孩子般的笑意。 我瞟见短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四个字。 生日快乐。 原来今天是H的生日,他在等儿子的祝福,H向我讲述那个孩子的叛逆和任性,但言语中我更多听到的却是一位严父的溺爱。 这让我想起了246病患,我把病患的经历讲述给H,明明是一个天才的孩子却无法得到认同,我建议H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理解,而不是束缚和禁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作为父母应该去引导而不是干涉。 H又变成了聆听者,对我的建议并没有明确的表态,不过那天H在收到祝福短信后心情莫名的好,他拿出钱包,里面有一张全家福,向我介绍了他的家人。 照片中站在左边的是H的妻子,和我想象中出入很大,很婉约精致的女人,举手投足散发着温柔和贤淑,右边的H抱着一个孩子,一家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唯独那个孩子用双手遮挡住脸,眼睛从指缝中透出来,好像受过什么委屈依稀还能看见眼眶中的泪水。 哐! 我手中的水瓶掉落在水槽中,程曦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跑到厨房诧异看着我:“你的手怎么了?” 我不停蠕动着喉结,抖动的手从身上摸出烟,手被水瓶碎片划破,鲜血把烟浸染成血红,我点燃烟,血让烟变的潮湿,我吃力的深吸:“最后一句,最后一句再被背一次。” “……”程曦愣了一下背出声。“唯独那个孩子用双手遮挡住脸,眼睛从指缝中透出来,好像受过什么委屈依稀还能看见眼眶中的泪水。” 我的嘴角抖的厉害,手上的伤口很深但我却感觉不到疼痛,我转身回到屋里,拼命深吸着烟试图让自己平静,鼓起很大的勇气望向面前的照片墙,很久没有回来,灰尘已经模糊了那些记录这个家甜蜜瞬间的照片。 我记得那是一个周末,在得知父亲因为工作的缘故忘记了给我买双层巴士遥控车后,我愤怒的哭喊,一切落在大人的眼里却变成了开心,父亲抱起我拍照,但我极力的反抗,以为这样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我缓缓抬起手,抹去相框上的灰尘,伤口的鲜血涂抹在照片上分外的刺眼,程曦站到我旁边,当她看见那张照片时瞬间目瞪口呆。 一家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唯独那个孩子用双手遮挡住脸,眼睛从指缝中透出来,好像受过什么委屈依稀还能看见眼眶中的泪水…… 我吃力的呼吸,感觉胸口被压的快喘不过气:“我,我父亲的生日也是12月24日。” …… 第二十七章另一个方法 我想起景承最后一次离开时的表情,他的沉默让我误以为是紧张,现在想想景承当时应该和我一样震惊,他把我关在治疗室中是不想让我知道真相。 景承在听到录音笔里袁清的记录后就已经还知道赫楚雄不可能是凯撒,但景承也觉察到凯撒就在赫楚雄的身边,所以他才会单独去见赫楚雄,是为了证实这个人的身份。 凯撒没有想过要铲除景承,比起我来说,景承才是更了解他的人,凯撒需要一个可以分享的人,并且不在乎这个人是朋友还是敌人,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凯撒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基础上。 景承第一次如此接近真相,但他却没意识到距离真相越近死亡也会如影随形。 作为一名警察,我具备分析和甄别线索的能力,我能从一大堆零散的信息中准确找出有价值的部分并且拼凑出完整的事实真相,袁清的日记就如同被撕碎的藏宝图,我一直寻找的宝藏就隐藏在其中。 程曦呆滞的站在我旁边,她脸上的震惊足以说明她已经找到了宝藏,但我却不敢去相信这个结果。 又点燃一支烟,试图靠尼古丁来让自己平静,然后坐到沙发上开始回想过往所有被我忽略的细节。 当警察并不是我的理想,我甚至对于这个职业没有半分热爱,至少我在填写高考志愿的时候是这样认为的,之所以选择成为一名警察,是因为我想成为秦沈峰的骄傲,他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我努力想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所以我违背了他的意见偷偷更改了高考志愿,早就拿到的警校通知书也被我一直偷偷藏起来,我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想着自己以学员的身份站在他面前时的情景。 在我的想象中秦沈峰的吃惊会让我很开心,但结果却并非如此,我告诉了他自己的选择,秦沈峰在电话里极力的阻止,父子之间的交谈演变成争执,而且愈发的激烈,他的呵斥最终变成了责骂,隔着手机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就是从那天起,我们父子之间多了一堵无形的墙,曾经的父慈子孝变成形同陌路。 我记得那天,因为那是秦沈峰第一次对我发火。 11月26日,小雨。 我深吸一口烟,手依旧抖的厉害,即便我再不愿意承认,但我比谁都清楚,袁清日记中提到的H就是秦沈峰。 在很长一段时间,即使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秦沈峰会极力反对我成为一名警察,我明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为什么他会让赫楚雄将我调入报警中心。 他在保护我,像任何一位普通的父亲保护自己的孩子,他不希望从事这份危险的工作,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以身犯险,我曾经是这样为他解释的,可现在我想到了另一个理由。 秦沈峰在担心,担心有一天我在涉及的凶案中发现他的踪迹,他从一开始就在回避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景承在很早之前就调查过秦沈峰,原因是在叶良月的凶案中,警方从凶案现场提取到秦沈峰的指纹,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他早就被列入重点怀疑的嫌疑犯。 可一名经验丰富的刑侦警察出现在儿子被诬陷的凶案中,似乎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就连景承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景承去调查过秦沈峰,在警校两人有过面对面的接触,我还记得那场针锋相对的较量,我一直认为景承是最后的赢家,但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秦沈峰陪同赫楚雄在袁清那里出现,而赫楚雄希望袁清能在心理上辅导景承,那么在接触的过程中秦沈峰是认识景承的,可在警校时秦沈峰却表现出对景承的陌生,他分明在回避和景承的交织,并且如同当年反对我报考警校一样极力阻止我与景承的往来。 秦沈峰在害怕,害怕我成为景承那样的人,我当然认为从意识形态上,秦沈峰是不喜欢景承的,现在回想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有多幼稚。 秦沈峰是害怕的不是我变成景承,而是害怕我和景承一起揭开真相的迷雾,诸如此类的疑点实在太多。 为什么我的指纹和DNA会出现在叶良月凶案的现场,谁能轻而易举得到这些东西呢?当然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除了秦沈峰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人。 血月凶案中让严烈最终妥协答应契约的也是秦沈峰,景承曾经指出过,以秦沈峰的侧写分析能力,他不可能在对血月的心理画像中出现严重的偏差,如果不是秦沈峰的偏差呢? 刘煜并不是极难对付的凶犯,可警方用了五年时间都无法将其锁定,不是刘煜有多狡猾而是警方追查的方向一直都基于秦沈峰的侧写,万一,万一秦沈峰给出的是错误的侧写呢? 景承还提到严烈之所以答应契约,因为提供这份契约的人知道严烈的道德底线在什么地方,说明这个人对严烈极为了解,还有谁比秦沈峰更了解严烈? 我不敢再往下想,或者说是我刻意在逃避。 “你父亲就是袁清日记中提到的H,他也是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程曦一针见血。“他是唯一能从袁清口中获悉景承信息的人,知道为什么你们一直都找不到恶魔吗?Hades!拥有隐身铠甲的死神,他就在你们面前,却没人能看到他。” “不,不可能。”我用力的摇头。“这是误会。” “秦沈峰就是凯撒!”程曦说出我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他死了!他死在凯撒手上,他又怎么会是凯撒。”我辩解。 “死亡有时候是最好的伪装,就如同Hades的隐身铠甲,谁会去怀疑一个死掉的人?”程曦意味深长说。 “你想说什么?”我有些愤怒冲着程曦咆哮。“你在指证我的父亲,在指证一名殉职的警察,你所有的推断仅仅来源于袁清口述的日记。” “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一个。”程曦竖起一根指头。“追查凯撒的人,但凡有丝毫接近他的人最终都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 “……”我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凯撒在影厅展开杀戮时,是那样干脆果断,他点名让你前去,知道你会选择自我牺牲的方式来拯救人质,可凯撒却在最后时刻接触了炸弹,是什么原因他没有杀掉你呢?是凯撒突然良心发现收手,还是凯撒的怜悯和仁慈只会用在你的身上?” “目的呢?动机呢?秦沈峰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就是需要你找出的答案。” 我颓然的倒在沙发上,用力搓揉着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突然回想起自己暂时失明的时候,凯撒出现在我身边,我无所畏惧的向凯撒表示,终有一天会将其绳之以法,而凯撒的回答却是。 希望你能做好准备,结局未必会是你所期待的那样…… 我很难把秦沈峰和恶魔联系在一起,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至烟头烫到手。 “我也很意外凯撒为什么没有杀我,我问过凯撒,他的回答很晦涩,他提到了克拉苏。”我对身旁的程曦说。 “克拉苏?罗马三巨头之一。”程曦有些疑惑。“如果没有克拉苏也就没有后来的凯撒大帝。” “他留下了一句话,说是我以后会明白。” “什么话?” “克拉苏忘了告诉凯撒,获取认同和名望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 “另一个方法?”程曦陷入沉思。 “凯撒好像在暗示我什么。”我揉了揉太阳穴。“可我始终找不到答案。” “克拉苏和凯撒……”程曦在嘴里反复念着这两个人的名字,突然一怔激动不已对我说。“克拉苏和凯撒虽然并并称为罗马三巨头,但实际上凯撒的年龄比克拉苏要小很多,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父子。” “父子?” “克拉苏出钱资助了凯撒,而凯撒利用克拉苏的金钱收获了人心和认同,而在凯撒羽翼渐丰的时候,克拉苏却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他把凯撒驱赶出罗马。”程曦有着和景承一样的渊博,对于古罗马史如数家珍。 “克拉苏既然资助凯撒,为什么又要迫使他离开?”我疑惑不解。 “磨砺,只有经受过艰难磨砺的人才能得到成长。”程曦向我解释。“凯撒没有辜负克拉苏的期望,等到凯撒再次返回罗马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军队和权力。” “你是说克拉苏在培养凯撒。”我看向程曦,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想暗示什么?” “另一个方法……”程曦慢慢抬起头。“我想,我想我应该已经知道另一个方法是什么了。” 第二十八章天选之人 “你成一名普通的报警中心值班警员到开始接触C档案,再到现在你成为民众心目中英勇无畏的英雄,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凯撒的存在,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凯撒,你现在什么都不是。”程曦很冷静对我说。 “我……” “别试图去找理由来辨别,我需要你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回答我,到底是景承或者赫楚雄成就了现在的你,还是凯撒?”程曦加重音调。 我舔舐着嘴唇,沉默了良久艰难回答:“是凯撒。” “那你有没有想过,凯撒为什么要选择你呢?” “我和景承讨论过这个话题,景承认为我对于凯撒来说有唯一性,但我不确定这个唯一性是什么。” “你从一名值班民警被诬陷成杀人凶手,表面上看你是被迫害,但凯撒留给你的第一个提示却是让你去精神病院找景承。” “我说过,凯撒希望有人能与他分享,当然,这个人首先要有资格,景承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在这件事中相当于一个信使,为景承带去凯撒邀请函的信使。”我解释。 “真的是这样吗?”程曦直视我平静说。“在最开始你刚接触景承的时候,你一定不会相信精神病院的一个疯子会成为你的同类,更不会想到他能帮你洗脱罪名,但凯撒知道,他比你要了解景承,凯撒很清楚只有景承才能还你清白,既然凯撒要诬陷你,为什么又故意让你接触到景承,凯撒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叶良月凶案的结局,以景承的能力他早晚都会找到真凶。” 我再一次陷入沉默。 “而你从这次诬陷中得到了什么呢?你获悉了C档案,知道了凯撒的存在,并且在与景承逃亡的过程中建立的信任,你经过过太多的凶险,但最终都神奇的活了下来,不是你有多幸运,凯撒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让你死。” “赫楚雄曾经也提到过此事,他告诉我,在我被诬陷后秦沈峰去找过他,私下以朋友的名义请求赫楚雄网开一面,我和景承之所以能数次逃脱警方的围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赫楚雄暗中的安排,他在这件事违背了自己的职业操守,他不是相信我,而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了秦沈峰。” “凯撒不会无缘无故去诬陷你,把你卷入到C档案中,表面上看你是受害者,但结果却并非如此,景承为你背负责任,而把你推倒掌声和鲜花的面前,你成为对抗罪恶的英雄。”程曦不慌不忙继续说。“你从受害者变成了最大利益获得者。” “你,你是说凯撒有意让我成为英雄?” “叶良月凶案结束后,你正式开始参与C档案的侦破,也开始了与凯撒的正面较量,你们破获了众多重大的凶案,但却始终无法触及到幕后被你们称之为恶魔的凯撒,表面上看你们一次又一次挫败了凯撒的阴谋。” “表面上?” “这些凶案真正的始作俑者都是凯撒,而且每一件凶案都错综复杂,既然是凯撒在主导,为什么会被你们侦破呢?” “你不能无视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惩奸除恶。” “你们的对手是凯撒,到现在你们连样子都不知道的恶魔,可你们却能一次又一次挫败这个强大的敌人,是你们太厉害还是凯撒只是徒有其表?” “你想说什么?” “我刚才说过,磨砺是让一个人成长最好的方法,在凯撒眼中你就是那个需要磨砺的人,他不惜牺牲自己的门徒和追随者,把一起起凶案呈现在你们面前,就是希望通过你侦破这些案件获得历练,直至你成为凯撒需要的那个人。” “就如同克拉苏把凯撒驱赶出罗马?”我眉头一皱有些意外问。“可克拉苏是为了让凯撒在磨砺上强大,如果按照你的逻辑,凯撒磨砺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们破获的那些凶案中,你收获了什么?是完善了凯撒的侧写,还是积累了对付凯撒的办法?或者是对凯撒有了深入的了解?不,都不是,你们到现在对凯撒还是一无所知。”程曦一边给我的伤口包扎一边说。“你们虽然抓到了凶手侦破了凶案,但对凯撒来说他一点损失也没有,凯撒从来都不缺乏追随者。” “你说的好像是有些道理,仔细回想还真是这样,每一起凶案中那些凶犯即便被抓获,但我从来没有在这些凶犯眼中看见后悔和失败,他们好像清楚自己的结局但却并不介意,我感觉他们更像胜者。”我迷惑的叹息一声,转头看向程曦。“你认为我们收获了什么?” “不是你们,是你。”程曦神情严肃。 “我?” “这些凶案在改变你,最直观的就是你肩膀上的警衔,然后是你收获的荣耀以及民众对你的认可和信赖,或许你还没有意识到,当你把炸弹丢入护城河中,你赢得了民众自发的掌声。”程曦抿着嘴和我对视。“凯撒在重返罗马时,同样也得到了这些。” “他,他在让我收获荣誉?!”我瞪大眼睛。“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凯撒因为获得了认同和民心,最终成为罗马的主人,他登上了那个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王座,而如今那个人在做和克拉苏相同的事,他也在把你推上荣誉的巅峰,让你成为一面旗帜。” “我不认为他这样做是明智的,我不在乎荣誉也不在乎权力,我只想履行自己作为一名警察的使命,即便我成为旗帜,我也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凯撒在成为罗马的国王后也是这样想的,他认为自己因为拥有所有人的爱戴和拥护,所以他的权力和地位是坚不可摧的,但结局却并非如同凯撒所预计的那样。”程曦在摇头。“凯撒在他荣誉的巅峰,却被刺杀在元老院。” 我疑惑的皱眉,不明白程曦话中的深意。 “这就是克拉苏没有告诉凯撒的另一个方法,另一个获取认可和名望的另一个方法,罗马并没有因为凯撒的遇刺而土崩瓦解,在第二天屋大维就继承了凯撒的统治,同时也继承了凯撒的名字还有他的名望。”程曦冷峻的看着我。“你现在明白了吗?所谓的另一个方法,就是替代已经拥有名望的人,克拉苏之所以没有告诉凯撒,就是不想成为被凯撒替代的那个人。” 听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冷气,我此刻已经明白程曦提到的替代是什么意思。 只有站在荣誉巅峰成为旗帜的人才会成为众人的焦点,凯撒是有机会杀掉我的,而且有很多机会,他让我活着并且收获荣誉,就是为了让我成为站在巅峰上的人。 只有到那个时候,我的死才会变得对凯撒有意义,因为当我真正成为旗帜时,我所代表的就是正义,而我的死也代表了正义被摧毁。 旗帜的倒下远比一名警员被炸死更有威慑力,我不由自主蠕动喉结,这才真正明白凯撒为什么要一反常态在公开场合行凶,他的暴行不是为了彰显他有多邪恶,而是为了衬托出我的自我牺牲。 我没有伟大到想要成为倒吊者,但凯撒却让所有人看见了这份伟大。 “我就是他最终要杀掉的那个人。”我抹了一把嘴。 “到现在你还认为凯撒会杀你吗?”程曦依旧在摇头。“杀掉一个代表正义的旗帜的确会引发恐慌,但你很清楚,凯撒要的从来都不是恐慌,凯撒想要颠覆正义和法制,你的死并不能为凯撒带来期盼的结果。” “凯撒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还不明白了,凯撒虽然遇刺身亡,但他的名字还有名望并没有消失,而是被继承并且延续。”程曦神情凝重。“试想一下,一面代表正义的旗帜倒向黑暗面将会是怎么的结果,你在引领着民众,如果连你都选择了黑暗,跟随你的民众会怎么样?” “我,我为什么要倒向黑暗?” “你有机会选择吗?或者说你哪一次选择出于你自己的意愿?凯撒做了这么多事,他早就想好了未来和结果,他是不会让你死的,因为你将成为那个继承他名字和思想的那个人。”程曦短暂的停顿,声音很无奈。“他不是告诉过你,结局不会像你预计的那样,因为最终的结局是你成为下一个凯撒。” 路西法! 我惊愕的说出这个名字,事实上凯撒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告诉了我结局,但我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现在是民众需要的光明和正义,这和路西法何其的相似。 恶魔为什么会诱惑路西法反叛,就因为他是神最杰出的作品,如今恶魔在重复同一件事,一旦我堕入地狱,信仰的坍塌会导致民众对光明的质疑,这才是凯撒真正需要的结果,也是凯撒选中我的原因,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而且还是我没有能力去改变的结局。 第二十九章圣杯 程曦将一张便签递给我:“和录音笔放在一起的,我想这应该是景承留给你的。” 我接过便签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钟慧佳。 “你认识这个人?”程曦问。 我在脑海中寻思了良久:“不认识,我对这个名字没印象。” 在得知袁清日记内容后,我根本无法让自己精心思考除了秦沈峰之外的事,我打算和程曦去见见这个叫钟慧佳的女人。 我特此向蒋正东请了一个星期假,苏锦告诉我蒋正东被召回公安部汇报工作:“出了什么事?干嘛要请假?” “我……”从未有任何事隐瞒过苏锦,刚张开就看见程曦在提醒我收声,景承把如此重要的线索留给我,并且刻意要求我不要泄露,想必这其中一定有他的用意。“私事,都以后再告诉你。” “私事?”苏锦显然不高兴。“你有什么私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第二张塔罗牌破译有进展了吗?”我岔开话题。 “有进展就好了,蒋正东日以继夜在研究第二张塔罗牌,但好像没有什么结果,蒋正东说倒吊者上的线索相对简单,但后面的越来越复杂,而且凯撒故意留给我们的塔罗牌上面都有明显的改动,出现了不规则的字母和数字像是某种密码,目前从军方抽调了最优秀的解码员在破译,不过形式不容乐观。” “最优秀的解码员……”我叹息一声,我在惋惜最擅长破译谜题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听你声音很疲倦?” “两天没睡了。”苏锦有气无力回答。“凯撒一次性留下八张塔罗牌,说明这八次行凶全都是提前计划好的,凯撒不需要缓冲期,他随时都有可能作案,何况凯撒公开宣布死亡预告就隐藏在这八张塔罗牌之中,外面的民众都注视着警方的一举一动,如果我们不能提前阻止凶案发生,民众会对我们失去信心的。” “我知道案子的严重性,可你这样熬下去身体会受不了,和雨晴换着休息,等我回来替你们,这一个星期得辛苦一下了。” “雨晴最近事也挺多,我有两天没见到她了。” “雨晴不在警局?她最近在忙什么?” “她,她好像谈恋爱了。” “什么?谈恋爱?”我一怔,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猜的,最近她的办公桌上一直都有鲜花,我猜是有人送给她的,而且最近雨晴好像心情挺不错,我琢磨着应该是谈恋爱了。” “这个节骨眼上她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多正常的事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案子不破之前不考虑自己。”苏锦见缝插针埋怨一句。 “不对啊,上次我见到她办公桌上的鲜花,那是白菊啊,谁这么脑残会送女生白菊?” “你管这么多干嘛,只要雨晴喜欢就好。” “不和你说了,我今天就得走,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进展及时告诉我。” 挂断电话后我还茫然的想了半天,我知道雨晴对景承的情感,她不可能这么快遗忘那个让她无法自拔的男人,我很好奇,到底谁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陆雨晴重新敞开心扉。 我和程曦去了机场,在候机厅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如果,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会让他和你走的。”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不远处的登机口。 “你是在忏悔吗?”程曦看向我。 “曾经我以为邪不胜正,以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以为我自己能除暴安良,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了,既然结果早就是注定好的,还不如放他走。” “会后悔的。”程曦淡淡一笑。 “是啊,我现在是挺后悔的。” “我说的不是你。”程曦的目光也望向登机口。“是我,会后悔的那个人会是我。” “你?” “我爱上了一个让我刻骨铭心的男人,他带给我的快乐和甜蜜或许我这一辈子都无法遗忘,但这并不是真正的他,人畏惧死亡是因为死亡是未知的,没有谁能知道死亡何时会降临,亦如我不知道他何时会苏醒一样,你说的没错,他一旦恢复了记忆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他注定是一个充满悲情的英雄,我爱他越深受到的伤害也越多。”程曦抿嘴笑的有些惨然。“我其实不应该记恨你的,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这么说你是打算放下了。” “我为什么要爱一个不真实的男人。”程曦点点头。“当初我就不该走,我要让真正的他也喜欢上我。” “哎,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儿好了。”我苦笑一声。“该放下的时候还是学着放下吧,他已经不在了,尝试着开始你的新生活。” “你能放下吗?”程曦反问。 我沉默不语,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提到景承,不管时间过去再久,那种悲伤并没有丝毫的减少。 “不说这些。”我岔开话题,拿出手机给程曦看。“你在影厅出现,说明你破译了凯撒留下的第一张塔罗牌,帮我看看第二张,能不能发现凯撒隐藏在牌面中的线索。” “塔罗牌中的圣杯。” 程曦指着手机的图片告诉我,牌面中有七个圣杯漂浮在云雾缭绕的半空中,杯中分别装着城堡、珠宝、桂冠、龙、人头、盖着布发光的人以及蛇。 “这七样东西都是什么意思?”我问。 “这是一张认识自我的牌,左上方杯子中的脸代表有人会用不同的面具或者伪装来面对这个世界,下方的杯子中的城堡象征着冒险,旁边的杯子中装着珠宝,象征物质的力量,第四个杯子里装着桂冠指的是胜利。”程曦放大图片指着装有桂冠圣杯的下面。“看见这里了吗?在桂冠最下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骷髅,这代表着死亡,意思是说成功和死亡并存。” “剩下的呢?” “下一个圣杯中装着龙,在宗教里龙是恶魔的化身,所以龙代表了诱惑,第六个杯子中的蛇因为蛊惑了夏娃亚当,是暗示谎言,而最后一个也是第七个圣杯,是被寿衣遮挡的自己,人只有在死亡面前是真实的,所以这里象征着褪去所有伪装的自我,在通过前面六个圣杯的考验后,就能透过第七个圣杯认清自我。” “还有其他的吗?”我认真问。 “这张塔罗牌是被修改过的,凯撒在上面留下了很多原本不属于这张牌的东西。”程曦说。 “留下了什么?” “看见这里了吗?”程曦指着塔罗牌的正上方,那里有一个罗马数字ⅨⅠⅦ。“原本这张牌的这里只有Ⅶ,所以这张塔罗牌也被称之为圣杯七,而凯撒加了Ⅸ和Ⅰ。” “有什么含义吗?” “古罗马创立了一套独特的数字表示法,Ⅰ、Ⅱ、Ⅲ、Ⅴ、Ⅹ、L、C、D、M分别表示1、2、3、5、10、50、100、500、1000,而Ⅳ和Ⅵ分别表示4和6,其中的奥妙是,若较小的数字紧靠在较大数字的左侧,则表示两者相减,若较小的数字紧靠在较大数字的右侧,则表示两者相加。”程曦不慌不忙给我解释。“把ⅨⅠⅦ换成数字便是917。” “917……”我摸了摸下巴。“苏锦说凯撒留下了一串密码,917到底代表什么呢?” “不是密码。”程曦笑着摇头。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欣喜若狂。 “圣杯七的场景相当的特殊,是一张梦境的牌,描述的是梦中的场景,各种内心的渴望无法在现实世界中满足被压抑而在夜晚的梦境中表现出来,其实是折射一个人的欲望,而欲望如同梦境一样虚幻,与之对应的便是现实。”程曦指着牌面上缥缈的云雾向我解释。“而判断虚幻和现实最好方法就是时间。” “时间!”我恍然大悟。“917,难道是9点17分?!” “古罗马数字表示时间刻度不是用这样的方式,917指的不是时刻。” 程曦显然对我失去了耐心。“今天几号?” “11号。” “几月?” “9……”我瞬间反应过来。“是9月17日!这是凯撒下一次作案的时间,六天后凯撒会实施第二次行凶!现在就差地点了。” “在这张塔罗牌中出现的数字还有很多。”程曦的手指下移,指向牌面的右下方,放大图片后我看见一串竖着写的数字,2458。“这个数字也是凯撒留下的。” “如果说917指的是时间,那2458会不会就是对应的地点。” “我看不像。”程曦摇摇头。“用数字表示地点最好的方式是坐标,2458只有四个数字,不可能精准定位到某一个地点,这串数字应该有其他的含义才对。” “你,你不是心理学专家吗?怎么会对塔罗牌这样精通?”我好奇问。 “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给你解答的是景承,你会有这样的疑问吗?”程曦很自信的反问。 “他,他是一个怪物,无所不知的怪物,有他在身边我感觉带着一本会行走的百科全书,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我苦笑一声回答。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能吸引到他的注意,说明他在我身上看到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程曦耸耸肩指了指自己的头。“比如渊博和知识储备,你呢?你身上有什么是和他相似的吗?” 我听出来程曦是在含沙射影挖苦我,她刻薄起来的样子和景承一样让人讨厌无语,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程曦出现后,我似乎又找到和景承在一起的感觉。 第三十章谜题 程曦发现我久久注视她,没有回避我的视线,意味深长笑了一下:“我在你眼中看见了追忆和怀念,难道我让你想起了他?” “有一点。”我点点头。 “这么说,他之前经常会奚落你?” “是一直。”我无奈的笑了笑。“在你眼里他应该是一位优雅的绅士,但真正的他狭隘刻薄,而且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他区分人的方式很简单,天才和愚者,毕竟天才是少数,所以他永远都会用充满了自大骄傲的目光去俯视别人,很少会有人能受到了他。” “你为什么可以?”程曦饶有兴致问。 “等你像我这样,和他经历过那么多风浪后就明白了。”说到这里我疑惑的打量程曦。“你,你好像变了很多。” “我变了?”程曦偏头看向我。“什么地方变了?” “景承把你解释给我们认识的时候,那时的你很恬静婉约像邻家的小妹,可你这一次回来,却变的很锋利像一把刚开刃的刀,从你拿着录音笔逼我妥协开始,我就有一种错觉。”我语无伦次说。 “什么错觉?” “以往会做这些事的人是景承,他会用各种办法逼着我最终妥协,你的表情和语气就像极了他,有那么一刻,我会突然感觉他,他又回来了。”我抹了抹下巴叹息一声。“可能是我太想他,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程曦凝视了我好久,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事实上程曦这一次回来后,她好像经历过什么事,让她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同类……”程曦意味深长笑了笑。“或许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吧。” “不同?什么不同?” “我可能真的没有你了解他。”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程曦笑而不语,我还追问突然手机响起,是陆雨晴打来。 “你最近在忙什么?”我抢先问。 “工作啊。”陆雨晴对答如流。 “工作?你不是该调查案子吗?” 我试探着问。“苏锦说有两天没见到你了。” “你以为我闲着啊,我找到一个精通塔罗牌占卜的人,我让这个人看了凯撒留下的第二张塔罗牌,这个人发现了一些东西。”陆雨晴说。 我拿出耳机让程曦也听到陆雨晴的发现。 “发现了什么?” “我听苏锦说,你请了一个星期假,时间这样紧迫你居然还请假?”陆雨晴问。 “我有点私事要处理。”我试图搪塞过去。 “你能有什么私事?”陆雨晴的声音很诧异。 “谁知道呢,问他也不说,搞的神神秘秘的。” 我听到苏锦的声音,她和陆雨晴在一起,我生怕她们再问下去,连忙转移话题:“我刚好也有事要找你们,第二张塔罗牌最上方的罗马数字是凯撒加上去的,ⅨⅠⅦ代表了时间,指的是9月17日,也就是说凯撒会在六天后实施第二次行凶。” “刚才雨晴已经告诉我了,我还打算通知你呢,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苏锦在得知这个发现后并没有太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分析出来的啊。”我看了程曦一眼,按照约定我是不能透露她回来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了。” 我听见苏锦吃惊的自言自语,继续说:“还有,牌面的右下角2458数字也是凯撒留下,但还不清楚是什么意思,暂时我就知道这么多。”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陆雨晴的声音传来。“我告诉你一些牌面上其他的细节。” “什么细节?” “圣杯这张塔罗牌中有一个男人的背影,男人在注视着云雾中的七个圣杯,你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右手了吗?”陆雨晴问。 我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图片一边回答:“看见了,张开的右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你数一数男人的右手有几根手指。” 我仔细看了一遍:“六……怎么会有六根手指?” “圣杯的牌面中男人的右手是五根手指,而凯撒很巧妙的多加了一根,我认为凯撒是在暗示六这个数字。” “六?”我眉头紧皱。“会不会是凯撒下一次要行凶的目标人数?” “现在还不得而知,除此之外第二张塔罗牌中还有很多不易察觉的东西。” “还有?” “第一个圣杯中是女人的脸,你仔细看女人的头发,里面隐藏了一个字母。”陆雨晴说。 我连忙放大图片,果真如同陆雨晴所说,我很快在女人的头发中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字母,F。 “你再看F的旁边。”陆雨晴继续说。 我和程曦目光在图片上搜索,很快找到另一个很巧妙隐藏在头发中的符号,XIII。 “数字13?” “连在一起F13。”陆雨晴接着往下说。“原来的圣杯牌面中是没有这些的,然后你再看第二个被寿衣遮挡的人,你仔细看寿衣的褶皱纹路。” “A……”我辨认出一个不醒目的字母,程曦的手指着旁边提醒我。“还是XIII,连在一起是A13。” “第三个圣杯上的蛇,你留意蛇头会看到字母C和罗马数字Ⅷ,第四个圣杯的城堡侧面是有字母D和罗马数字XX,第五个圣杯中的珠宝中,其中一个珠宝上刻着字母A和罗马数字Ⅱ,第六个圣杯骷髅头的眼睛中,左眼是字母B,右眼是罗马数字XIII。” FXIII、AXIII、CⅧ、DXX、AⅡ、BXIII,这六组隐藏在牌面中的字母和数字换算过来便是: F13、A13、C8、D20、A2、B13。 “还有其他的吗?”我问。 “没有其他的,我们对比过,证实这些出现的数字和字母是凯撒留下,他的死亡预告就隐藏在这些密码之中。”陆雨晴回答。 “F13……”我想了想说。“F会不会是floor的缩写,F13指的是某个楼层的第13楼。” “不可能。”程曦脱口而出。 “你旁边是谁?”苏锦已经听到程曦的声音。 我一愣瞪了程曦一眼,她估计也是太投入歉意的对我笑了笑。 “我,我一个朋友。”我并不擅长说谎。 “好像是一个女的。”我听见陆雨晴幸灾乐祸煽动。 “你朋友里有我不认识的女人?”好像所有女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变的异常敏感。“你突然请一个星期假,到底想干嘛去?” 我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嫂子,我丈夫是文彬的表弟,得了不治之症临终前还想着见文彬哥一面,我知道文彬哥忙,我想满足丈夫的心愿实在对不起。” 我张着嘴看着程曦,她说谎好像都不用想张口就来,再加上她略带哀伤的声音,我差点都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啊……”苏锦迟疑了一下连忙道歉。“对不起,文彬没给我说这事,我,我……” 程曦给我递眼神,示意我挂断电话。 “我知道最近事多,可这事我非去不可,怕你分心所以没告诉你。”我顺着程曦的话往下说。 “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提前给我说一声,你安心去办事,案子的事我和雨晴会盯着,多陪陪你表弟。”苏锦的声音带着很深的歉意。 挂断电话我白了程曦一眼:“你怎么能骗人呢?而且还用这样的借口。” “我没骗人啊,你和景承本来就是兄弟,别忘了,就在这个机场你当着我的面杀了他。”程曦很平静回答。 “你……”我半天想不到反驳她的话。“算了,说正事,你刚才为什么会说这些字母不会是缩写?或者说是某个单词,凯撒想借助这些字母来向我们传递什么信息。” “没有这个可能。”程曦摇头。“按照你的逻辑F13是指楼层,那么A13有可能是芯片、汽车甚至是坦克,如果这些字母和数字是缩写的意思,那么能代表了东西多到你难以想象,凯撒不会这样难为你们的,因为在凯撒眼里,你们根本不值得他这样去做。” “为什么?” “出现的字母有A、B、C、D、F,在不考虑顺序的情况下,理论上可以组成太多单词,还有可能排列成某些东西的缩写,这就意味着出现的组合多到你难以想象。”程曦翘起腿平静说。“凯撒提前向警方透露行凶的细节,这些细节中包含了行凶的时间和地点以及目标,从心理学层面分析,这是一种蔑视的行为,凯撒在降低游戏的难度,从而达到羞辱警方的目的,因此在谜题的设计上不会太深奥,比如第一张倒吊者,凯撒几乎是把线索很直观的摆在你们眼前。” “你说的是挺有道理。”我揉了揉额头。“只有六天时间,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怎么去核实这些字母和数字的含义?” “我是心理学家不是警察,分析线索应该是你最擅长的事才对。”程曦站起身一本正经对我说。“9月17日是作案时间,你现在就差作案地点和目标了,乐观点想你并不是没有收获,你至少还有六天时间来破解谜题。” 第三十一章跟踪 抵达景承留给我的那个地址已经是第二天,我们找到钟慧佳的家,但敲门却没有人回应,隔壁邻居告之钟慧佳外出参加夕阳红旅行团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 我和程曦只能暂时住进酒店,和苏锦通电话得知破译工作毫无进展,距离凯撒再一次行凶只剩下五天,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等钟慧佳,和程曦商量决定提前到钟慧佳旅游的下一个城市等她。 我带程曦出去吃饭,脑子里想的全是塔罗牌圣杯的事,程曦却显得很轻松,她的专注点更多在美食上。 “这家餐厅不错,评价也挺高的,要不咱们去品尝一下。”程曦把手机递到我面前征求意见。 “可以。”我心不在焉点头。 “算了,还是吃点清淡的吧。”程曦否定了自己的意见,又重新挑选了另一家。“这个你看怎么样?距离我们也不远。” “好的。” “你看都没看就说好?”程曦抱怨。 “我在吃方面从不挑剔,能吃饱就行。”我回过神歉意的笑了笑。 “你怎么活的这么没品质,能不能让自己过的精致一点。” “你如果和我经历一样的事,你就不会对吃的感兴趣了。” “你这人年龄不大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你都经历了什么啊?”程曦白了我一眼。 “我们眼里的世界是不同的,你或许会看到这个世界的丰富多彩和美好,而我看到的却是各种各样的尸体以及触目惊心的凶案现场,被肢解的尸骸或者满溢的血泊,还有……” “别说了。”程曦打断我。 看着她心有余悸的样子我笑了笑:“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不能看见任何肉食食品,会让我不由自主联想到尸体……” “你有完没完。”程曦堵住耳朵的样子很可爱,对前排的出租车司机说。“回酒店,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别调头,一直往前开。”我说。 “我没胃口了。”程曦没好气说。 “你是怎么好有心情想吃东西的?”我偏头看了看她。“马上就会有凶案发生,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紧张。” “拜托,我只是来给你送东西的,我不是警察,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帮你查案,再说你心态也有问题。” “我心态有什么问题?” “你就是把头想破也想不出谁是凶手,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放轻松点,你改变不了结果就尝试改变自己。”程曦和我对视。“比如现在,你看看窗外,你看到的是什么?” “黑夜,罪恶蛰伏的温床。” “哎。”程曦无奈的叹气。“你为什么就看不到灯火璀璨呢?为什么就看不到夜色的美丽呢?” “你能看见后面那辆车吗?” “什么?”程曦一愣。 “路口向左。”我对司机说。 “你刚才说什么车?”程曦追问。 “你能看见夜色的美丽那是因为有人在为你守护,而守护的人站在黑暗之中,所以你无法看见,就亦如景承他就是这样的人。”我平静回答。 “我不是问你这个。” “以这座城市的规模,至少有上万辆出租车穿行在城市每一个角落,每位客人都有不同的目的地,所以出租车不会按照固定的路线行驶,如果同一辆出租车一直跟在自己的后面,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有其他目的。”我目光注视着前排的后视镜,继续对司机说。“下一个路口继续向左。” “您到底打算去哪儿啊,一直向左这不是在兜圈子吗?”司机从后视镜中一脸茫然看我。 “对,我就是在兜圈子。”我意味深长的笑。 “我们后面的出租车?”程曦这才反应过来,打算转头去看。 “别回头,让后面的车跟着。”我拉住程曦。 “你怎么知道是跟着我们的?” “职业习惯,我在任何地方首先会记住周围的车牌,如果这些车牌在短时间内反复出现在我视线中,会被视为潜在的危险,而后面的车已经跟了我们快一个小时。” “会是什么人?” “当面问问就知道了。”我手摸向腰后解开枪套,拍了拍司机肩膀。“前面没人的巷子停一下。” 后视镜中我看见后面的车也跟着停在不远处,我和程曦下车后走进狭窄的后巷,昏暗的路灯无法穿透黑暗,往里走是一处分岔路,我让程曦去右边的路口,并且叮嘱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我守在另一边掏出枪静静等待,没过多久我便听到脚步声由远至近,那脚步声稳健而缓慢,好像下脚的轻重经过精密的计算,让人很不容易觉察。 这不是普通人的脚步声,因为正常人不会去控制自己步伐的步点和频率还有轻重,不管这个人是谁,显然和我一样接受过跟踪训练。 我开始屏住呼吸,计算着脚步声距离我的位置,忽然那脚步声突然停下来,僵持了几分钟后,当我再听到脚步声时却渐行渐远,直至最终消失在后巷。 我站立了很久确定那声音彻底的消失才走出来,程曦战战兢兢探头张望:“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只是巧合而已。” “不会,跟踪我们的人很老练,停下来的位置刚好在我攻击范围之外,那个人应该是觉察到被我们发现。” 我让程曦先留在巷子里,走到外面查看一番,路上只有往来的行人,我留意了很久确定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后才折返回后巷。 “那个人走了。”我收起枪对拐角处的程曦说。“我们来这里没有人知道,怎么会被跟踪?” 程曦没有说话。 “还是先回酒店吧。” 我转身走出一步却发现程曦并没有跟上来,她不是安静的人,以她的好奇心一定会刨根究底,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我转身看向她时,发现程曦身体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我刚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忽然视线看见程曦的影子,昏暗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拉伸到对面的墙上,像一个令人恐惧的怪物,那个怪物长着两个头。 有人站在程曦的身后! 我顿时反应过来,就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跟踪我们的那个人从另一处地方折返回来并且挟持了程曦,我手快速的伸向腰后。 “你跟踪不行,反跟踪的本事也不咋地啊。”声音从程曦身后的黑暗中传来,我听出那是男人的声音。 忽然发现这声音很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那人的身影慢慢从程曦旁边露出来,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一张刚毅的脸。 “疯狗?!”我大吃一惊。 “随时要保持警觉性,我要是凶徒这姑娘可就算是废了。”疯狗走到我面前。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收起枪一脸疑惑。 “他,他是谁啊?”程曦心惊胆战问。 “一位前辈。”我向程曦大致介绍了他,算起来自从叶良月凶案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年时间没有见到疯狗,他比以前苍老了许多,不过腰始终挺的笔直,难怪我会感觉跟踪我们的人很专业,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疯狗。 回到酒店疯狗打量程曦,我很快明白他的用意:“您放心,她没问题。” “她也是警察?”疯狗谨慎问。 “不是,她是心理专家,她和景承认识,中间发生了很多事等有时间我会告诉您。” “景承……”疯狗听到这个名字脸上泛起哀伤。“我这一辈子佩服的人很少,景承算其中之一,上次分别后我以为他只会在我葬礼上才会出现,没想到他居然走在我前面,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去杀赫部长?” “赫部长不是景承杀的,那是一个陷阱,景承在调查C档案时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他是想去向赫部长求证,结果他们都被凯撒灭口。”我解释。 “又是凯撒。”疯狗重重叹口气。“我以为随着姜谨被正法,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没想到这个疯子到现在依旧逍遥法外,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凯撒虽然诡诈残忍,但作案风格和模式相对固定,我接触到的C档案中凯撒一直都很低调,为什么凯撒会突然在宝隆中心实施公开的恐怖袭击?”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我估计和C档案被公开的缘故有关,凯撒认为警方歪曲了自己的理念所以展开报复。” “是谁让公开C档案的?”疯狗勃然大怒。 “这不是个人的决定,赫部长牺牲之后,公安部经过综合考虑认为公开C档案的利大于弊。” “已经发生了事说再多也没用。”程曦坐到床边,估计是被疯狗吓的不轻,怯生生看着疯狗问。“您还没回答我们呢,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这话该我问你们才对。”疯狗看向我一本正经问。“你不是应该在追查凯撒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来这里调查一名叫钟慧佳的人。” “你也在调查钟慧佳?”疯狗大吃一惊。 我眉头一皱:“您,您知道这个人?” 第三十二章陈年旧案 疯狗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后告诉我:“半年前,就在景承遇害之前的几天,我接到他的电话。” “景承给您打过电话?”我没想到会牵扯出景承。“他给您说了什么?” “他让我调查一个人,说这个人很有可能和凯撒有关,但调查必须秘密进行,不能动用我之前在警局的关系更不能告诉其他人。”疯狗说。 “您没有接触C档案已经很长时间了,有些事您还不知道,景承完成了对凯撒的侧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凯撒很有可能是一名现役警察,而且凯撒还参与过当年的专案组。”我对疯狗认真说。 “也就是说当年专案组成员每一个人都有嫌疑,那,那景承为什么会相信您呢?”程曦好奇问。 “因为他的经历让他比任何人都要尊重生命。”我怀着崇敬向程曦解释。 “您老都经历过什么?”程曦刨根究底。 “你最好别知道。”我没打算告诉程曦疯狗这个名字的由来,我怕她以后会对任何肉食产生阴影。 但我心里很清楚景承为什么会相信疯狗,他不但经历过死亡的洗礼而且还承受过地狱的锤炼,茹毛饮血的十五天,没有让他沉沦于黑暗而是领悟到生命的真谛,他用捍卫生命的方式来敬畏死亡。 他和凯撒对生命有着截然不同的认识和理解,一个是守护而另一个是剥夺,凯撒的黑暗永远无法笼罩疯狗,因为直面过是黑暗的人,将不再惧怕黑暗! “景承让您调查谁?”我继续问。 “秦沈峰。” “……”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嘴不由自主张开。 “我是后来才知道秦沈峰是你父亲。”疯狗说。 “我也是在半年前收到景承的包裹,也就是说景承很早之前就在怀疑秦沈峰。”程曦说。 我把录音笔里的日记内容告诉了疯狗:“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可事实证明袁清在日记中提到的H就是我父亲,但,但我无法确定他和凯撒之间有什么关系。” “在我告诉你这半年调查结果之前,有件事我需要向你道歉。” “道歉?” 疯狗歉意的点点头,但并没有告诉我原因:“景承打电话告诉我,他怀疑秦沈峰很有可能就是凯撒,他希望我秘密调查秦沈峰的过往,但随后我才了解到秦沈峰已经死了,我不明白景承为什么要让我调查一个死人。” “您都查到了什么?”我急切追问。 “秦沈峰的职业履历很优秀,他是一名极其出色的警察,在这方面我找不出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景承也没有明确表示让我调查的具体方向,我感觉景承自己都很疑惑,他好像也不清楚要调查什么,因此我对秦沈峰进行了全面的核查,结果让我很是意外。” 我手心中冒出汗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些,但又害怕从疯狗嘴里听到我难以去接受的调查结果。 疯狗把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这个人你应该认识。” “姜谨。”我点点头。 “秦沈峰认识姜谨你知道吗?” “知道,不过是后来才知道的,姜谨是法学院心理学教授,我爸主攻的是犯罪心理学,他们两人算是同行,我爸侦破的很多案件中都邀请姜谨参与过。” “我核查过案件档案,06年天门溶尸案,秦沈峰第一次那邀请姜谨参与案情分析以及对凶手进行心理侧写,但他们两人并不是这个时候才认识。”疯狗吸了一口烟郑重其事说。“我把这两人的档案进行了交叉对比,发现姜谨和秦沈峰是同学。” “同学?!”我一怔,姜谨和秦沈峰关系越近我心里越是不安。 “你也知道,姜谨曾经是景承的老师,而景承的父母就是死在姜谨的手里。”疯狗又递给我一张照片。“上面的人你认识吗?” 我摇摇头,记忆中没有见过照片中的两人。 “这是景承的父母,你没见过很正常,在C档案中警方找到他们时已经被烧焦。” “景承的父母?!”我更加震惊。“他,他们和我爸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份出警记录,报案人是景承的父亲,报案的内容是有人与之发生争执,并且情绪过激。”疯狗指着记录对我说。“下面是警员的协调结果记录,你看看上面涉案人的签名是谁。” “秦沈峰!”我瞪大眼睛。 疯狗很平静点点头:“秦沈峰是认识景承父母的,并且与之发生过矛盾冲突,据这份出警记录的内容显示,秦沈峰当时情绪过激并且有攻击状态,而据我对秦沈峰的了解,他是一个与世无争严于律己的人,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冲到,除非他与景承父母之间的矛盾达到不可调和的状态。” 对于眼前这些调查资料让我大吃一惊,我万万没想到秦沈峰竟然会认识景承的父母,忽然想起秦沈峰和景承在警校见面的场景,秦沈峰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景承,但他却在我面前装着不认识,而且他对景承表现出一种很深的敌视。 “您是在暗示什么?” “姜谨承认自己杀害了景承父母,但我们都清楚姜谨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过河卒,在姜谨的背后才是真正的凯撒,秦沈峰认识姜谨同时也认识景承的父母,你是一名警察应该知道什么叫合理怀疑。” “您想让我怀疑什么?怀疑我自己的父亲就是我一直在追查的那个人?”我反问。 “秦沈峰不是你的亲生父亲。”疯狗摇头,估计是发现我的反应很平静。“你早就知道?” “景承在很早之前就怀疑过秦沈峰,他在获得秦沈峰血液样本后进行了DNA匹对,结果证实我和秦沈峰没有血缘关系。”我点点头。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疯狗在缭绕的烟雾中看着我。“C档案中收录的凶案,按照时间凯撒第一次犯案是06年的天门山溶尸案。” “警方将凶手称之为完美杀人者。”我对案件内容了如指掌。 “完美杀人者?”程曦在旁边说。 “警方在现场找不到任何线索和漏洞,甚至都不能确定凶手性别。”我向程曦解释。“但谁也没想到,06年天门溶尸案如同被拉开的帷幕,这名完美杀人者至今都没有谢幕。” “秦沈峰就是在这件案件中邀请姜谨参与分析,警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凶手特定的作案时间,以及后来在多起凶案中出现的血字。”疯狗神情凝重继续说。“我后来一直在思索,为什么凶手会如此缜密,能考虑到所有可能留下破绽的环节去规避,直到后来姜谨落网以及景承让我调查秦沈峰,我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后,答案就浮出了水面。” “我知道您的答案是什么,凶杀在凶案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匪夷所思的做到了完美谋杀,所谓的完美其实就是凶手参与了案件的侦破,凶手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不断弥补自己的过失。”我接过疯狗的话。 “还有吗?”疯狗平静问。 “之前警方对凶手的心理侧写极大的误导了警方排查方向,直到景承接手C档案后才逐渐更正凶手真实的心理画像,姜谨提出的分析意见其实是在混淆视听。” “秦沈峰在心理学上的造诣远比姜谨要高。”疯狗不慌不忙说。“姜谨的侧写出现严重偏差,为什么秦沈峰没有觉察和更正呢?或者说秦沈峰故意隐瞒了真相,他在保护的那个人到底又是谁呢?” “您说的这些只是推测,没有实际的证据。”我心烦意乱反驳。 “我是警察,在任何时候都尊重证据,所以我重新调查了06年的天门溶尸案,这起凶案中死者的尸体损毁严重,是C档案里唯一没有确定死者身份的凶案,这一点让我很奇怪,凯撒行凶从未隐瞒过死者的身份,加之所有连环杀人狂第一个行凶的目标都有特殊性,如果这是凯撒第一次犯案,那么死者与凯撒之间一定有交集。”疯狗心平气和继续说。“顺着这条思路我开始调查这起凶案中死者的身份。” “您查到什么?”程曦好奇问。 “当年警方在死者尸体上提取到一根没有完全溶毁的头发,在经过DNA检测后没有找到匹配的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景承让我调查秦沈峰,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或许死者和秦沈峰有关联,因此我调查了秦沈峰身边每一个人。” 我蠕动喉结努力抑制自己的紧张:“您发现了什么?” “没有。”疯狗摇摇头。“秦沈峰认识的人中并没有突然失踪的。” 我长松一口气。 “但我却找到了和死者DNA匹配的人,在景承给我的一份DNA检测报告上,我吃惊的发现这份检测报告竟然和死者的DNA匹配。”疯狗话锋一转。 “谁的?”我连忙问。 疯狗没有回答我,而是拿出两份检测报告递到我面前,正如同疯狗所说,两份DNA出奇的吻合,当我目光看到姓名栏时,瞬间噤若寒蝉的张开嘴。 秦文彬! 这份DNA检测报告是景承很早前让陆雨晴完成的,他是为了核对我和秦沈峰的血液关系,结果证明我并不是秦沈峰亲生。 “这两份DNA检测报告我找专家看过,父权指数以及亲子关系概率都显示你与死者有血缘关系。”疯狗掐灭烟头直视我。“天门溶尸案中的死者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第三十三章珍珠 我从疯狗的烟盒中拿了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一口,长时间的沉默让房间里流动的气息都变的压抑,关于自己的身世我原本打算问秦沈峰的,但他的死让这件事成为不解之谜,如今手中的两份DNA鉴定报告的结果犹如五雷轰顶。 “景承最后一次联系我,他说到你在整件事中的唯一性,这是他一直在找寻的东西。”疯狗神情严峻,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报告上。“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秦沈峰是你的养父,但你的亲生父亲却被溶尸,而负责经办这起案件的人正是秦沈峰。”程曦在旁边梳理逻辑脉络。 我默不作声吸烟,之前我是想让自己能平静,现在却希望尼古丁那让我思维变的模糊些,我试图去逃避那些逐渐明朗的线索,但思绪从未向现在这样清晰。 在C档案中第一个受害者竟然是我的亲生父亲,而最初出现的凯撒门徒姜谨和秦沈峰相互认识,秦沈峰负责了C档案中最早的几起凶案,后来赫楚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成立专案组,奇怪的是秦沈峰竟然没参与。 然后是景承,他的父母也和秦沈峰认识,之间还有不为人知的争执,我和景承被卷入C档案并非是偶然,亦如景承一直坚持的观点,在这个系列的凶案中,我和他都存在着某种唯一性。 而袁清留在录音笔中的日记让我知道神秘的H就是秦沈峰。 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同一个人,秦沈峰。 Hades!穿着隐身铠甲没有人能看见的冥界之主,死亡、神秘、诡诈和力量是这个人的特有的标签,我把这些零散拼图拼凑起来的结果竟然是我最信任的那个人。 “我查到这些后还没来得及告诉景承,就得知他遇害的消息,这更加让我意识到,景承的死很有可能和我调查的内容有关,我感觉自己好像触及到C档案的真相。”疯狗看了看我声音低沉。“所以我顺着这些线索继续往下调查秦沈峰这个人。” “您还查到什么?”程曦问。 “赫部长在成立C档案专案组时,最开始确定的负责人就是秦沈峰。”疯狗说。 “还记得袁清的日记吗,她提到秦沈峰和赫楚雄是一起出现的,而赫楚雄到袁清那里主要的目的是了解景承的治疗进展,由此可见秦沈峰一直都在接触C档案的案情。”程曦说。 “可,可C档案专案组中并没有我爸……”我一时间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如何去称呼秦沈峰。 “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之前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疯狗说。 “什么问题?” “景承,景承是如何进入专案组的?在当时他还是一名法学院没有毕业的学生,如此重要的案件警方为什么会让一名学生参与?”疯狗问。 “对啊,景承是C档案中受害者的儿子,他本身和案情有关联,按照规定景承应该回避案件的调查才对,何况景承并非警察是不能参与案件侦破的。”程曦也很诧异。 “景承最初并没有卷入C档案,一切都是从凯撒的谜信开始的。”我解释。 “谜信?”程曦追问。 “凯撒把杀人当成乐趣同时也是游戏,既然是游戏最大的乐趣首先得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只有跟这样的对手博弈并且赢取游戏才会让他得到满足,显然警方无法做到这一点。”我一边弹着烟灰一边向程曦解释 “所以在凯撒第五次行凶后,在凶案现场留下一封信。” “什么信?” “信上是一串毫无规律的英文字母,并且在落款处粘贴了一张司芬克斯的图案。”我点点头继续说。“所有关于司芬克斯的描述都是一个邪恶之物,代表神的惩罚以及象征著智慧和知识,司芬克斯会用各种深奥的谜题去问路人,如果答对将会得到智慧的奖励,但若是回答错误便招致死亡的惩罚。” “凯撒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为他的杀人赋予了游戏的乐趣,他留下的字母就是谜题,警方绞尽脑汁也无法破译字母的秘密,因此向法学院的犯罪心理系求助。” “凶手既然用谜信隐藏目标的信息,破解谜题不应该是破译工作,为什么警方的破译人员无法破解呢?”程曦不解问。 “凶手的谜题除了最开始几封是用寻常的加密方式外,后面出现的谜题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要破解谜题首先得知道秘钥,这就涉及到犯罪心理学,必须对凶手进行正确而全面的心理分析和行为逻辑推断,这不是一般破译人员可以完成的,而是一场高智商的较量。”我回答。 疯狗点点头对我们说。“你们知道这个想法是谁提出来的吗?” “谁?” “秦沈峰。”疯狗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这份备忘录中记载了警方高层的一次会议内容,秦沈峰在会上提出集思广益破解谜信的建议,这个建议得到了包括赫部长在内的高层同意。” “景承是不是破译了这封谜信?”程曦问。 “不,最开始的谜信并不难,凶手只不过用了最简单的加密方式。”我揉了揉太阳穴告之。“当时有很多学生破译了谜信的内容,其中就有景承,谜信中有凶手下一次行凶的目标和时间,他们成功阻止了一起谋杀。” “后来呢?” 旁边的疯狗对程曦说,凶手似乎从其中找到了乐趣的所在,很快又一封信邮寄到警局,同样是不规则的字母以及司芬克斯图案,但是凯撒增加了杀人游戏的难度。 新出现的谜题极其复杂,其中隐藏着凶手下一个目标的信息,直到最后只有七个人破解了谜题,警方完全依靠这种方式来阻止凯撒杀人,当第五封信出现的时候,只有景承一个人破译了其中的秘密。 “参与谜信破译的并非只有学生,还有一个你很熟悉的人。”疯狗说到这里看向我。 “谁?” “姜谨。” “他也参与了?” “姜谨被抓获之后,我也想过这件事,我认为当时姜谨是在我们面前演戏,他早就知道谜题的答案,直到后来证实姜谨并不是凯撒,那么他很有可能并不清楚谜题中隐藏的秘密,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姜谨既然能破译谜信,为什么作为警察的秦沈峰没有做到呢?”疯狗神情冷静看着我说。“秦沈峰的心理分析能力比姜谨要出色,那么姜谨能做到的逻辑推理和罪犯心理分析,秦沈峰同样也能做到,他不参与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原因。” “他知道谜信的答案。”我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摇着头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游戏,这是在筛选,筛选出那颗一直蒙尘的珍珠。” “什么意思?”程曦一脸茫然。 “这些谜信是专门为一个人准备的,因为凶手知道,只有一个人才能真正破译谜信的内容。” “景承?” “对,景承就是那颗珍珠,凶手想要得到的那颗珍珠。”我声音沉重对程曦说。“因此从第六封谜信开始,凶手都是单独邮寄给景承。” “他既然能破译谜信,为什么还会有凶案发生?” “他能破译和他愿不愿破译是两回事,景承拒绝了警方的请求,他对谜信和阻止凶手并没有兴趣,但凶手没有放弃,给他寄出了第七封谜信,景承甚至都没有去看过那封信的内容,比起和一个变态杀人狂较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景承当时还和顾宛如在一起,他收到谜信的那天刚好是周末,就在你遇到景承的未央湖边,他和顾宛如享受着美好的时光,那一天很特别,他们目睹了一场火灾,但景承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警方在火灾现场发现了一起凶案,而受害者正是景承的父母。” “他,他父母?!”程曦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我,很快她恍然大悟。“第七封中的目标就是景承的父母,他明明有机会和能力去阻止……” “凶手用死亡的痛苦来惩罚景承的傲慢和自负,就是从那之后他变成了一个怪物,而凶手也最终达到了目的。”我叹息一声。 “什么目的?”程曦问。 “分享,凯撒的那句名言,即便收获全世界,没人与之分享也会感到倍感凄惨,凶手需要一个和他分享的人,当然这个人不会普通寻常,凯撒曾经对我说过,他看着景承就如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凯撒需要一个能了解自己的人,但往往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我深吸一口气。 “姜谨是景承的导师,他很清楚景承的能力,同时姜谨和秦沈峰相互认识,在加之秦沈峰和景承父母有关联,把这些线索连贯起来我只得出一个结果……” “秦沈峰就是把景承变成怪物的那个人。”程曦接过疯狗的话震惊无比。 “这个言论还言之尚早。”疯狗沉稳的拿起一支烟。“但至少这说明秦沈峰在专案组成立之前就认识景承,并且也知道景承的能力,最有意思的是,在景承父母遇害之后,秦沈峰向赫部长推荐了景承,并且明确表示景承是最有可能抓获凯撒的人。” 第三十四章韬光养晦 从疯狗这里获悉的信息表明,秦沈峰出现在袁清那里并非是偶然,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赫楚雄是如何认识景承,现在看来真正在后面安排的那个人是秦沈峰。 “景承参与专案组有他自己的目的,他并不是想要协助警方,而是想要借助警方的资源帮他找出杀害父母的凶杀。”疯狗点燃了手里的烟。“赫部长在成立专案组并且景承加入后,秦沈峰却选择了退出,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不过现在看起来,如果我们的假设成立,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秦沈峰就是警方一直在追查的人,那么他更应该留在专案组才对,这样他就能获取到案件的进展,并且可以随时弥补自己的过错和遗漏。”程曦疑惑不解说。“为什么要退出呢?” “还记得袁清对景承的心理评估结果吗?”我埋头低声说。“来自春天的死神,景承身上同时蕴慈着希望和毁灭,在某些方面他和凯撒一样危险,留在景承身边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要知道景承最擅长的就是甄别一个人的谎言。” “所以他才会退出专案组。”程曦恍然大悟。“但以秦沈峰和赫楚雄的关系,他还是能从赫楚雄那里获悉案件的调查结果。” “秦沈峰退出专案组的时间正好是血月凶案发生后……” 我回想起血月凶案,忽然意识到好像之前很多没有解开的谜团都突然明朗,严烈收到血月契约后,如果没有秦沈峰的意见或许严烈不会同意这份契约,景承说过提供这份契约的人知道严烈的道德底线在什么地方,而作为严烈的朋友,秦沈峰似乎又一次符合了这个条件。 “景承最后一次和我联系,给了我一份侧写画像。” “什么内容?” “年龄55-68岁,参加过战斗的退役军人,现役警员并且处级以上职务,申报过出国或者公派出国,曾在意大利的罗马逗留过,有婚史但配偶离世。” “这是景承对凯撒的侧写。”我有些吃惊。“景承给您这个干什么?” “他让我按照侧写的内容进行筛选。” “景承也让苏锦按此甄别过,不过范围是参与过C档案的专案组成员,最终符合这些内容的人只有赫部长。”我说。 “景承让我筛选的范围是除去专案组成员以外的警察,符合上述条件一共有二十八名,其中就有秦沈峰。” “景承为什么要让您调查专案组成员之外的人?”我问。 “景承告诉我,他最初怀疑凯撒就在当年的专案组中,但凯撒却列出了有嫌疑警员的名字,并且让刘煜杀害,在说明凯撒和景承一样分析过专案组的警员,这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凯撒并不是专案组成员,第二,能接触到C档案内容的只有某个专案组成员身边最信任的人。”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秦沈峰。”程曦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疯狗。“可为什么我发现您的心理行为却充满了疑惑?”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些调查的结果虽然都指向秦沈峰,但我始终没有找到证据,因此我换了一个思路,我开始调查秦沈峰的其他方面,可结果却让我很意外。” “意外?” “我查不到秦沈峰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事,没有往来的朋友,也没有交际应酬,不和任何人接触,他好像是一个没有生活的人。” “没有生活的人?”程曦看向我。“你和他接触的时间最多,是这样的吗?” “他的性格很安静,的确不喜欢交际,因为工作的缘故他回家的时间很少,但每次回来几乎不会出门,他唯一的爱好就是修理钟表,经常一个人在房间中一动不动坐上一整天,把一只表拆分开,大大小小的零件整齐的摆放在桌上,很细心的清洗每一个,然后在重新组装回去。”我回忆起秦沈峰的过往。 “他在培育自己的专注力和耐心。”程曦若有所思说。 “是一方面,但后来我发现,他组装的不是一只手表,他在同时组装两只或者三只表。”我一边回想一边说。“而且不是普通的组装,他是把几只表的零件清洗干净后全混杂在一起,然后再同时开始组装,我也尝试过,在他外出工作的时候,偷偷按照他的方式把手表拆分,但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我能完成的事,那些细小的齿轮只有有一个安装错误就会导致手表无法正常运转,但他却从来没有出错过。” “熟能生巧?”程曦有些惊诧。 “不,不是一样的手表,每一次拆分的手表都不一样。”我摇摇头。“我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回答是很无聊。” “不是无聊。”程曦抿嘴惊讶说。“越是精细的操作越需要专注,而秦沈峰却能同时进行两种以上的精细操作,这说明他的大脑思考和反应能力非比寻常,只有极高智商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他智商高?”我眉头一皱。“我没感觉出来啊,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手表会让人联想到缜密、精准和严格,这些都符合秦沈峰的特质,他拆分和组装手表不是无聊打发时间,而是在训练自己的逻辑判断以及智商,这些事别说你,恐怕连景承都无法完成。”程曦冷峻分析。“试想一下,一个人能如同钟表一样精准毫无偏差,那么这个人还会有什么破绽呢?” 我揉了揉额头无力的叹息,我对凯撒最直观的认知其实很简单,那是一个远比景承还要聪明的恶魔,现在秦沈峰又一次符合了这个条件。 如果程曦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我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秦沈峰,他在我心里始终只是一个父亲的形象,而且迂腐古板和严厉,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他有什么与众不同,他性格内敛木讷还不苟言笑,在任何地方他总是最安静的那个人,安静到甚至都会遗忘他的存在。 秦沈峰的身上没有景承那样的锋芒和尖锐,但如果他真的是大智若愚,那么一个懂得韬光养晦的人远比景承更要锋利。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就如同你永远无法知道一个刻意让自己像普通人的高智商有多聪明一样,在这一点上我无法去证实。”疯狗和我们不一样,他只会对他能判断的事下结论,说到这里他看向我。“我在调查秦沈峰生活时还发现一件事,他搬过一次家。” “搬家?”我眉头紧皱。“没有啊,他隐瞒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有没有搬家我想我比谁都有发言权,毕竟我是在那里长大的,从来都没有搬过家。”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疯狗把一张照片递给我,指着一栋房子告诉我。“这是秦沈峰原来住的地方,而你说的那个家是后来搬去的,我推算过秦沈峰搬家的时间,你当时应该有5岁,按理说你应该有印象才对。” 我看着照片中陌生的房子,努力去回想但还是一片空白:“我真不记得在这里住过。” “秦沈峰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短,我走访过他之前的邻居,提到秦沈峰都赞不绝口,但所有人都很奇怪,秦沈峰搬家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他是突然离开的,更奇怪的是秦沈峰离开后就再没回去过,也没有和之前认识的人用过联系,他好像因为什么原因在回避这个地方。” “5岁……我小时候生过一次重病,病好之后我就不记得之前的事,而发病的那年正好是我5岁。”我凝视着照片喃喃自语。“难道那段失去的记忆和这次搬家有关?” “但有一个例外,唯一的例外。” “什么例外?”我连忙问。 “秦沈峰之前住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后来去了什么哪里,在秦沈峰退出C档案专案组后,他申请调到警校并且搬离了家住到警校宿舍,我翻查过警校的访客记录,与秦沈峰见面的人都是警方,因为工作或者案件侦破的缘故请秦沈峰协助。”疯狗沉稳对我们说。“只有一个人不是警察,这个人每年都会去见一次秦沈峰,而时间刚好是12月24日。” “我爸的生日。”我脱口而出。 “我从警校监控中调出了这个人的影像。”疯狗把另一张照片递给我。“你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中是一个女人,但我对此没有任何印象:“不认识。” “最奇怪的是,我在调查秦沈峰之间住的地方时发现,她曾经也在秦沈峰的家出现过。”又一张照片摆在我面前,是秦沈峰原来住的地方,在照片中站在秦沈峰身边的正是出现在警校的女人。“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唯一知道秦沈峰过去和现在情况的人。” “她是谁?” “钟慧佳。” 第三十五章追忆 景承最后留给我的信息中也提到了钟慧佳,我和疯狗的调查在这个女人身上同步,我没想到景承对我隐瞒了这么多事,现在的关键就在钟慧佳,这个唯一知道秦沈峰过去和现在的女人。 第二天我们赶往钟慧佳旅游会逗留的城市,却得知旅行团因为临时改变行程,钟慧佳乘坐的旅游列车只会停留半个小时,没有办法我们只好买了这趟列车的票。 上车后我拿着疯狗找到的照片对比乘客,在第8节车厢我找到了钟慧佳,她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拿手机玩着游戏,和照片里的女人比起来她的变化挺大,估摸着应该有50多岁,看穿着打扮挺新潮。 我坐到她的旁边的空位上从侧面打量了良久,她的举止和神态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我努力去回想,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女人的片段。 “你好。”我调整好状态。“我是……” 我的声音打断了钟慧佳对游戏的专注,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瞬间震惊和诧异凝固在她脸上,她好像比我还要紧张:“文,文彬?” “你,你认识我?”我大吃一惊。 “你真是文彬。”钟慧佳的惊讶很快变成惊喜,她伸过手捧住我的脸,她的举动让我还有坐在旁边的程曦和疯狗都不知所措。“都长这么大了,我差点都没把你认出来,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木讷的张着嘴:“你,你是……” “你该叫我小姨。” “小姨?!”我瞪大眼睛,忽然意识到钟慧佳和我母亲的确很像,难怪我第一眼见到她时会有莫名的亲切感,但我所有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小姨的存在。 不过这层关系却让之前围绕着钟慧佳很多谜团迎刃而解,她是我母亲的妹妹当然会认识秦沈峰,母亲过世后她去见秦沈峰也合情合理。 “文彬,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原本想好的调查思路全都混乱不堪。“您,您是我小姨?” “瞧你这孩子,小时候我可没少抱你,怎么长大了这么没良心。”钟慧佳掐着我的脸抱怨,动作轻柔而熟悉,有一种久违的温暖。 我回头看向疯狗和程曦,一时间方寸大乱,钟慧佳应该是留意到我的举动:“文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我是有些事想问您,关于我父亲的。” “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是不是搬过一次家?”我把疯狗找到的照片递到钟慧面前。“这里是不是我原来住的地方?” “是啊。”钟慧佳很肯定的点头。 “您知道我爸为什么要搬家吗?” “……”钟慧佳脸上久别重逢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搬家很正常的事啊,谁会在一个地方住一辈子。” 钟慧佳的目光闪烁,显然她也是一个不善于说谎的人,拙劣的掩饰更加深了我的质疑,既然是普通的搬家为什么她会表现出忌讳莫深,好像这个话题本身就是一种不能提及的禁忌。 “小姨,我是警察。”我很委婉的暗示自己知道她有所隐瞒。“来见您不是偶然,我是特意来找您的,有些事我今天必须搞清楚,爸妈都不在了,您是我唯一的亲人,希望您能对我说实话。”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钟慧佳叹息一声。 “哪些事?”我追问。 “文彬,小姨能见到你很高兴,但我答应过你爸妈,有些事我是不能告诉你的。” “你们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我烦躁不安问。“如果我不是警察,恐怕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和爸妈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知道了?!”钟慧佳大吃一惊。 “您不能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我和钟慧佳一样吃惊,但我比她多了失望。“难道我爸搬家也是因为这个?” 钟慧佳陷入了沉默,列车开始启动她的头偏向窗外,她轻轻拍着我手背:“没有人想故意对你隐瞒,他们只是想你和其他孩子一样,相信我,他们是我见过最好的父母。”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他们对我的感情,我只是想了解真相。”我握住钟慧佳的手。“小姨,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但这些事很重要,我必须搞清楚那些我不记得的事,您是唯一能给我答案的人。” “你想知道什么?” “我爸为什么会突然搬家?” “你妈妈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生育,后来姐夫把你带了回来,当时你还很小只有五岁,对于他们这个决定我最初并不是赞同,对于一个收养的孩子来说,你的年龄有些大了,我认为他们很难和你建立起亲情。” “五岁……”我喃喃自语。“后来呢?” “你小时候的模样很招人喜欢,而且姐夫好像把你看的特别重,他坚持要把你留下来。” “小姨,那我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不知道。”钟慧佳摇头。“姐夫不允许任何人过问你的身世,我姐应该是知道的,但她也没有告诉我,他们对于这件事一直缄口不提,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从那之后我就再没问过。”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一直把你视如己出,其他孩子有的你都有,甚至他们付出的比其他父母还要多,在我印象中不管你做什么事,他们都有在你面前说过一句重话,但是你毕竟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说,有一次几个孩子把你堵在楼道,围着你起哄说你是野孩子,刚好被你爸听见,姐夫的性格一向温和,但那一次姐夫大发雷霆,我从未见过姐夫那样愤怒,他不但教训了欺负你的孩子,还呵斥了他们的大人。” “我,我不记得有这些事了。”我一脸茫然。 “你爸很在乎你,他不允许你受到半分委屈,在这件事后没多久,你爸就和我姐商量搬家。”钟慧佳一边回想一边告诉我。“你爸是一个挺念旧的人,可那一次他说搬就搬,其实我心里清楚,他是想为了你换一个环境,换一个没有人知道你过去的环境。” “他,他搬家是为了我,不想我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受到困扰……”我默默埋下头,原本以为搬家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没想到秦沈峰的初衷竟然这么简单。 “你爸为你放弃了很多,他断绝了和之前朋友的联系,就是想给你一个新的开始。” “小姨,我,我爸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听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秦沈峰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位严父,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我缺少关爱,但随着案件的调查,他似乎和凯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时间我很难去评判他。 “老好人呗,与世无争一团和气,但凡认识你爸的人谁不说一个好。”钟慧佳笑了笑说。“对我姐是忠贞不二至死不渝,我姐走了之后很多人给他介绍,你爸都婉拒了,我姐走了那么多年,每年忌日你爸都会去。” 其实钟慧佳描述的秦沈峰和我印象中的一样,可越是这样我反而越矛盾,我很难把秦沈峰和袁清日记中那个神秘的H联系在一起,他们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事实上秦沈峰就是那个诱惑袁清喜欢上自己的H。 “就连我也劝过你爸,趁着年轻再找一个老了也有伴,但你爸回答说,怕找到的人会对你不好,说到底他最在乎的还是你。” 我揉了揉额头,目光看向窗外掠影而过的景色,就犹如脑海中记忆片段的剪影,钟慧佳向我描述了一个熟悉的父亲,但他却和我调查到的判若两人,要么是秦沈峰太会伪装以至于没有谁能看见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要么就是H根本就不是秦沈峰,从个人情感角度我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小姨,我小时候您经常来我家吗?” “是啊,你爸工作忙,你妈身体又不好,你刚来的那段时间,都是我帮着你妈照顾你。” “我想问您见事。”我犹豫了半天郑重其事问。“在我小时候有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钟慧佳疑惑不解。 “有没有某个特定的时间和我有关系?”我一本正经问。“3:13这个时间您有没有印象?” 钟慧佳细想了半天后摇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经常会在自己的梦境中见到这个时间,景承对我进行过催眠,而在我的潜意识中这个时间无时无刻的出现,景承告诉过我,这个时间对于我应该有着某种特别的含义,或许和我儿时的经历有关。 “3月13日呢?在我小时候这一天或者这个时刻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我还是不甘心。 “没有。”钟慧佳认真回想后还是摇头,忽然笑了笑。“你说的这个时间我没什么印象,不过说到特别的事我倒是想到了很多。” “什么事?” “都和你有关。” “我?!” “是啊,你小时候挺特别的,而且和其他孩子很不一样。”钟慧佳饶有兴致的笑着说。“你都不记得了吗?” 第三十六章陌生的天才 我对儿时的记忆完全是空白,秦沈峰死后我一度认为自己无法再找回那份缺失的记忆,没想到会让我遇到另一个了解我过去的人。 “你小时候很安静,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你不喜欢说话,我和你妈最开始还担心你是哑巴呢。”钟慧佳笑着对我说。“你爸认为是你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没有完全适应。” “我很安静?” “不但安静而且有着和同龄人不一样的深沉,那种深沉不该出现在一个5岁的孩子脸上,你喜欢独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而且你也不愿意和别人接触。”钟慧佳痛惜的摸摸我的头。“从小你就表现出和其他同龄孩子与众不同。” “有吗?”或许是和亲人重逢的原因,又听到自己儿时的事,又好奇又开心。 “别的小孩喜欢追逐打闹,但你却喜欢看书。” “看书?”我忍不住笑出来,感觉钟慧佳讲述的是另一个人,因为我向来对并不感兴趣。“我都看什么书?” “奥德赛、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神谱、罗兰之歌等等。” 我张大嘴有些笑不出来,我以为钟慧佳所说的看书是停留在小人书的层面,但她说出的这些书名好多我都没听过。 “我是小学语文老师,从未见过你这么大的孩子居然会这些类型的书籍,最开始我以为是你无聊,后来我惊讶的发现你竟然是在,当时我们都震惊了,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竟然能这些深奥的书籍。” 那绝对不是震惊,在我看来五岁的孩子抱着这些西方古典文学会显得很诡异。 “你看的有些书,因为我的知识储备不足都难以去理解,但你却能流畅的,我记得有一本书叫《格言集》,你能背诵里面任何一节选段的内容,作者叫,叫什么伊……记不得了,很生僻的书籍。” “伊壁鸠鲁?!”坐在前排的程曦转过头一脸惊诧。 “对,作者就是伊壁鸠鲁。”钟慧佳点头。 “这人干嘛的?”我茫然的问程曦。 “古希腊哲学家。”程曦站着嘴打量我半天,目光看向钟慧佳。“阿姨,您确定说的那个人是他?五岁的孩子能领悟伊壁鸠鲁的哲学思想?” “我们当时也是这样惊讶,你妈妈甚至还有些不安,她认为看这些书的你和其他那些稚嫩活泼的孩子比起来,她更愿意你懵懵懂懂天真无邪一些。”钟慧佳脸上泛起慈爱的笑。“但这还不是让我们最吃惊的地方。” “还有什么?”我越听越惊诧。 “你爸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是他的爱好之一,他喜欢收藏书籍而且都是最初的原版,而你的那些书都是你爸的藏书,问题是这些原版的书都是没有翻译的。” “……”我目瞪口呆。“我,我在英文版的?!” “不,那些原版的书籍中有些是法文、德文和意大利文,我们当时都被你吓到了,谁能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掌握这么多语种。” 就连沉稳的疯狗也忍不住转头看着我。 我用力搓揉着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我感觉一切都变的不真实仿佛是在梦中一般虚幻,钟慧佳在向我讲述我的过去,可我怎么听着她描绘的都是另一个人。 别说掌握几门语种,我现在连200个英文单词都背不出来,但是钟慧佳所阐述这些事却让我想到了另一个人。 景承。 那个同样在五岁时能《李尔王》,能通过零星的线索找到黑胡子宝藏,并且高举着风筝追逐雷电的景承。 但他是天才,而我是他眼中的愚者,就连程曦都会嘲讽我愚笨的愚者,可在钟慧佳的回忆中,我居然拥有和景承一样的能力。 “我推测你掌握的这些知识应该都源于你的过去,可惜你爸妈从未向我透露过关于你过去的事。” “过去……”我用力揉着额头,我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你爸最后还是听取了你妈的建议,他们认为你过于的早熟对你的成长以及心智不利,因此你父亲卖掉了他所有的藏书,并且把你赶出去,希望你能向同龄人一样玩耍。”钟慧佳说到这里有些遗憾。“我对他们这个做法并不赞同,我认为他们谋杀,谋杀一名还没有崛起的天才。” 我突然笑了,笑的很无奈,天才这个词我只会用在景承的身上,我怎么看都像一个普通的愚者,而突然有人告诉我,自己曾经也是天才时,我感觉这是一个笑话。 “我居然被谋杀过。”我苦笑。 “天才是不会被扼杀的。”钟慧佳拍拍我手背,露出得意的微笑。“在这件事上我还和你爸妈发生过争执,我认为他们应该尊重你的选择和个性,而不是人为的去干预阻止,但你爸好像态度很坚决,但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他卖掉书也是徒劳。”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追问。 “他卖掉藏书后你的确不看书了,但你找到另一个爱好。” “我又干了什么?”我很是好奇。 “你爸喜欢收藏手表,那些手表是你爸的宝贝,就连你妈都不让碰,有一次他们回家,发现你一个人把他收藏的所有手表全都拆开了。”钟慧佳边说边笑。“当时我也在,你把所有表的零件很规整的摆放在桌上,你就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在你爸走过去的那刻,你将那些零件全都推在一起,你爸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和你妈在旁边又好气又好笑,你知道用什么方式反击你把的强权最有效。” “我还干过这样的事。”我跟着笑起来,虽然记不起那段记忆,但在钟慧佳的讲述中,那应该是很有意思的场面。 “你妈劝慰你爸,这不正是他希望见到的你吗,和其他同龄孩子一样调皮捣蛋,你爸当时的表情很可怜,有一种自食其果的无奈。”钟慧佳笑着对我说。“你也知道你爸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试图从你故意搞混的零件中修复手表,结果显而易见一切都是徒劳。” “原来是这个原因,所以他后来才会不断拆分和组装手表。”我恍然大悟。 “你搞错了,你爸后来养成的这个爱好并不是因为这件事。”钟慧佳摇头。 “还有其他的?” “你爸在尝试过努力修复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他甚至还请修表师傅上门,但即便是专业的修表师也表示难以还原,你爸在得知这个结果后很沮丧,但谁也没想到奇迹居然发生了。” “奇迹?” “第二天我们发现手表全都被复原。”钟慧佳轻轻掐着我的脸。“你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一大堆零件准确无误的重新安装回去,谁也不敢相信那是你做到的。”钟慧佳不慌不忙给我解释。“而你爸也从中找到新的乐趣,他开始拆分然后复原手表,他认为这样能提高他的耐心和逻辑分析以及记忆力。” 听到这里我再一次目瞪口呆,秦沈峰的这个行为竟然是在效仿我,我诧异的舔舐着嘴唇,原本的喜悦瞬间又被不安所取代。 “如果,如果阿姨说的那个五岁的孩子就是你。”程曦一本正经看着我。“那么你曾经的确是一个天才。” “你也认为我是天才?” “抛开之前你熟练掌握多门语种之外,单从拆分手表这一件事上就能说明三个问题。” “哪三个?”疯狗也开始好奇。 “手表里面的机械细小繁多,一个成年人拆分都会有难度,而你却能轻车熟路,说明你对精细动作的掌握超过常人,而五岁的孩子因为大脑发育的原因,很难完成精细的操作,第一点说明你的智商超高。” 如果在这之前有人说我智商高,我一定会很高兴的,但现在除了茫然之外剩下的还是茫然。 “每只手表里的零件和齿轮大小各不相同,如果说你能完成拆分是巧合的话,那么你完好无损的复原,这说明你有超高的记忆力,你在拆分的同时就已经记住了每个零件的位置,第二点你有惊人的记忆力。”程曦继续说。 有那么一刻我内心泛起一丝得意,但还会有谁比我更了解自己呢,那不可能是我,我连200个单词都记不住,又怎么可能会有超高的记忆力。 “秦沈峰后来效仿你拆分和组装手表,按照你的描述,他最多可以同时组装两只,而你当时在一大堆混乱的零件中却同时复原了所有的手表,并且没有任何偏差。”程曦一脸认真对我说。“第三点,你具有不同寻常的逻辑分析和判断的能力。” “是的,从小我就看出你的与众不同,我设想过你的未来,你一定会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钟慧佳说到这里重重叹口气,她疼惜的摸着我的脸。“可是后来的事改变了一切。” …… 第三十七章蜂巢迷宫 飞驰的列车让窗外景色一闪而过,就如同我现在的记忆凌乱而模糊,我从钟慧佳的讲述中看到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你小时候很安静。”钟慧佳重复着最开始的话。“经常会好几天听不到你说一句话,即便你说话也是用最精简的词去表达,你不喜欢和人接触,不管是你爸妈还是其他同龄的孩子,除了崽崽,你只有和崽崽在一起的时候会偶尔交谈。” “崽崽?”我突然想起,我曾经在自己的潜意识中见过一条狗,奇怪的是我居然知道那条狗的名字。“崽崽是我养过的一条狗?” “是的,你妈认为你太孤单,给你养了一只小狗,名字就叫崽崽,你或许是对新环境的不适应,你不愿意和其他人接触,唯独你接受了崽崽,你照顾崽崽而崽崽陪伴你,在当时它是你最亲密的玩伴。” “很奇特,我记不起小时候的事,但我却能记住崽崽。”我诧异说。“但在我潜意识中,我怎么也跟不上崽崽。” “因为崽崽真的丢了。”钟慧佳遗憾的告诉我。“有一次你带着崽崽出去玩,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等我们找到你时,你一个人坐在路边而崽崽却不见了,丢失宠物对一个孩子来说应该很悲伤,你爸妈到处帮你找,最后在一条马路上看见被撞死的崽崽,我们都以为你会哭闹,可你却显得很平静,向你妈只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想吃波板糖。” “……”我愕然的愣住。 “那一幕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坐在马路边吃着波板糖,不远处就是倒在血泊中的崽崽,可我们在你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悲伤,好像崽崽的死对于你来说根本无所谓。” “我以前这样冷漠?!” “最初我和你妈也是这样认为,后来我看见你的画,画里全都是你和崽崽,你把画放在枕头下,但表情中依旧没有哀伤,就好像你从来没有养过崽崽一样。”钟慧佳叹口气继续说。“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爸,他的反应很大,说你的情绪表达紊乱,属于一种心理疾病导致的性格缺陷,我记得他说叫情感解,我记不得了。” “情感解离症?”程曦插话。 “对,就是这个。”钟慧佳点点头。 “这是一种不常见的心理病症,也被称为情感创伤后遗症,病患因为遭遇过巨大的伤痛,心理防御机制出于保护功能,将患者的情感强制性隔离,这种心理病症大多都发生在孩童时期。”程曦一脸认真对我说。“从阿姨的描述看,你在当时应该患有这种病症,导致你没有情绪的波动,感知不到悲伤和喜欢。” “你,你意思是说我在被收养前遭遇过严重的心理创伤?”我吃惊的看着程曦。 “从你表现出来的情况看的确是这样。”程曦点点头。 “具体有没有我也不知道,对于你的过去你爸一直缄口不提,但有一点。”钟慧佳想了想说。“你怕火,而且是相当惧怕,你爸之前是抽烟的,就因为你怕火把烟都戒了。” “怕火?”我回想起景承那一次对我进行的催眠,在潜意识中我是被大火吞噬的,而且在我的梦境里,漫天的烈焰最终会焚烧一切,那或许是我内心深处噩梦的根源。“小姨,还有其他的吗?” “我在枕头下找到你的画,上面画着你和崽崽,但奇怪的是崽崽在空中。” “空中?” “它在一个圆圈里,你把白纸涂成了红色,画中你站在下方伸出手,我问过你是什么意思,但你没有回答我,对了!”钟慧佳突然直起声。“我想起来了,你刚才问我有没有和3:13有关的特别时间和日期,这个真没有,但是在那副画里你在崽崽的圆圈外写着的就是3:13。” “3:13?圆圈?”我思绪越来越混乱。 “红色是火焰的颜色,你把画涂染成红色说明你害怕,你在害怕失去崽崽,但你因为情感障碍却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程曦在旁边若有所思的解释。“在你画那副画的时候,崽崽已经死了,那么圆圈就代表着死亡,这意味着在你的过去经历过同样的事。” “3:13呢?” “应该是时间,在这个时间你目睹了死亡,因此3:13在你心目中就成了死亡的代名词。”程曦说。 “大火、3:13、圆圈还有死亡……”我揉着太阳穴叹口气。“我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爸担心你心理会受到失去崽崽的影响,想尽办法引导你但效果甚微,最后你爸决定对你进行催眠。” “他,他果真对我进行过催眠。”我淡淡说。 “催眠的时候我和你妈都在场,你爸原本是打算把你意识中关于崽崽的记忆先封闭起来,这样能避免你情绪过激波动但又无法释放。” “他封闭的不是只有关于崽崽的记忆。”我埋头声音黯然。 “什么意思?”程曦问。 “他通过催眠封闭了我五岁之前所有的记忆,所以现在我记不起之前发生的任何事。” “不可能。”钟慧佳摇头斩钉切铁否定。“你爸的确是打算通过催眠封闭你关于崽崽的记忆,但他没有成功。” “没有成功?”我大吃一惊。 “他无法催眠你,这一点连你爸都很震惊,他认为你的心理防御机制太强,会自动抵制一切外在的心理接触,另外一点,你把你爸的藏书都看完了,而这些书籍中最多的就是心理学方面的,他所采用的催眠方式你都知道,而且你还清楚如何去防范,因此经过那次以后,你爸知道催眠对你是没有用的,他根本没有封闭你记忆的能力。”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猝不及防,我根深蒂固认为是秦沈峰封闭了自己的记忆,可钟慧佳却否定了这一点,如果不是秦沈峰,那又谁抹去了我的记忆呢? 钟慧佳疼惜的抚摸我脸颊:“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希望你成为怎样的人,是光芒四射的天才还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你爸告诉我,他更希望你平平安安,所以你不要去怪他,自从你出现在这个家,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保护你,包括他极力阻止你报考警校。” “是啊,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他要阻止我当警察?” “我问过你爸,他说他知道你是想向他证明自己,但他不需要这样的证明,在他心目中,你一直都是他的骄傲,他是不愿意你像他那样终日的面对死亡和黑暗,他宁愿选择天才的陨落也不愿见到你变回之前。” “变回之前?”我眉头一皱。“小姨,如果你讲述的那个人是我,那么我现在不应该是这样才对,这中间还发生过什么?” “是一场病,你得过一场很严重的病昏迷了好几天,等你醒来时好像一切都变了。” “我真的生过一场大病?”我之前以为那是秦沈峰封闭我记忆的掩饰。 “不对啊,我相信生病会改变一个人的智商,但个性和思维还有思想是不会改变的,可他现在和小时候的自己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程曦一脸疑惑。“到底是什么病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崽崽死后,你爸发现催眠对你无效,于是又重新给你买了一个宠物,他担心这个宠物再丢失,所以买给你的是一只乌龟,并且叮嘱你一定要保护它。” “我生病和乌龟有什么关系?” “你带着乌龟出去玩,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在花园的沙地上找到你,你用树枝在沙土上画了很多奇怪的六角形,每一个图案相互连接,我并不惊讶你会做出超过你年龄的事,随口问了你一句画的是什么,你的回答让你爸很震惊。” “我怎么回答的?” “你告诉我们,地上的图案是最牢固的建筑同时也是最复杂的迷宫,那只乌龟再也不会丢失,因为你把它放在迷宫的最中心。”钟慧佳的目光透着一丝遗憾。“就是那天晚上,你突然发病但医生却无法判断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昏迷了几天后你自己苏醒过来,但一切好像都发生了改变,我们已经熟悉的你仿佛跟随那场病烟消云散,事实上你只是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无虑无忧天真烂漫的调皮捣蛋而已,但对于我们来说,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蠕动着喉结,震惊诧异的重复念叨一个词:“六角形的图案……” “那是什么?”程曦应该看出了我的惊讶。 “蜂巢!”我战栗的说出这个词。“自然界最神奇的建筑,由严格的六角柱状体组成,不管是大小还是尺度几乎没有误差,象征着严谨、秩序和牢固,是的,同时那也是最复杂的迷宫,我记起不起景承告诉过我,走出一个蜂巢迷宫的概率是多少,但对于我来说,那不仅仅只是蜂巢,那是一个监狱,一个永远走不出的监狱。” 第三十八章缔造者 我回想起在梦中出现的潜意识,我沿着墙在往前走,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钟,虽然钟摆在摇晃但所有的指针停留在3:13分的刻度上,墙上的照片很模糊我看不清里面的人。 墙的尽头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巨大的波板糖竖立在沙漠中如同风车一样旋转,空中漂浮着各种玩具形状的云朵,一艘破损的帆船搁浅在黄沙中,而不远处就是大海,本该出现在大海中的鲨鱼却游弋在沙漠中。 沙漠的中心是一个用积木堆积的巨大蜂巢,在我走进去后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我穿过每一扇门看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沿着旋转的台阶,我来到蜂巢的最深处,那是一间瑰丽阴暗的房间,里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玩具,每一个玩具都从正中被剥开如同被肢解的尸体轻微摇晃。 房间里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水族箱,里面装着不是鱼而是被浸泡的动物,我看见一动不动的崽崽还有那只被我遗忘的乌龟。 房间四周蔓延出黑色的液体,在流动中变幻成一条条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蛇,黑色的毒蛇身上燃起火焰,整个积木堆积的蜂巢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脚下地动山摇般震荡,外面沙漠开始塌陷,触目可及的一切都被烈焰所吞噬。 这个犹如黑色童话般的梦境让我感到诡异,后来景承为我诠释了这些虚幻的场景。 人对自我的认识和表达有一个无比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空间,但这个空间是人无法觉察和体会的,只能用充满想象力的方式呈现出来,而这部分空间被称之为潜意识,唯一理解潜意识的捷径就是梦境。 我现在开始相信景承说的话,反复出现的钟表应该就是秦沈峰收藏的那些表,指针停止在3:13分,说明在我记忆中这个时间有着特别的意义,我把这个时间和崽崽放在一起,意味着这个时刻代表死亡。 沙漠象征着荒芜和孤独,搁浅的帆船是潜意识中存在的希望,帆船上的破洞代表着内心的裂痕,亦如心理创伤是无法修复一样,所以在梦境中那艘帆船不管怎么修补破洞依旧存在。 这说明我曾经有过严重的心理创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 积木在潜意识中代表着不稳定的心理,因为积木堆建的东西很轻微的触碰就能将其摧毁,而蛇是人代表对未知的恐惧,火焰象征的毁灭。 钟表、狗、波板糖、沙漠…… 这些都不是我凭空幻想出来,而是我小时候的经历,那根本不是一个奇怪的梦,到现在我才意识到,那是我儿时记忆的缩影。 “蜂巢为什么是监狱?”疯狗疑惑不解。 “蜂巢的结构极其神奇,由无数个大小一样的六角蜂室组成,所以你在梦境中进入每一个房间看见的东西全都一样,和蜂巢相似的建筑只有一种,那就是监狱!”程曦也有些明白。 “那根本不是一场病。”我舔舐着嘴唇。“有人在我潜意识中建造了一座监狱,犹如我用蜂巢迷宫困在乌龟一样,有人用这座蜂巢封存了我儿时所有的记忆,突然缺失的记忆让我意识出现紊乱,所以我才会昏迷不醒,这也是为什么医生无法确诊我的病情,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生病。”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但事实上那场病后你的确是改变了。”钟慧佳说。 “不是改变。”我对钟慧佳摇头。“我之前的记忆被抹去,然后被植入了全新的记忆甚至还有人格,所以我苏醒后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些梦境的?”程曦问。 “在我接触到C档案之后,景承说因为这座记忆监狱建造完成时我还很小,没有能力去触及封存在监狱最深处的秘密,可随着年龄增大我会记起一些支离破碎零散的记忆片段,当这些片段不断的拼凑就可以建立一条通往这座监狱的桥梁。” “可景承为什么没有帮你释放被封存的记忆呢?”疯狗继续问。 “因为监狱的建造者在我潜意识中放置了一个节点,一旦我接触到这些记忆片段并且试图还原时,说明有外部的力量侵入,节点会被触发开始自我纠错。”我面色凝重低声说。“所以每一次我的梦境都会迅速崩塌毁灭,这是一种逻辑严密的防御机制。” “秦沈峰就是这座记忆监狱的建造者……”程曦说到一半又停住。“不对啊,你有极强的心理防御能力,秦沈峰如果想要封存你的记忆,首先要催眠后进入你的潜意识,可,可秦沈峰没有催眠你的能力啊。” “最开始我和景承都认为是秦沈峰封存了我的记忆。”我叹了口气。 “难道不是他?” “积木蜂巢是建在沙漠中的,而在我失去记忆前我在沙土上画出了蜂巢迷宫,我一边吃着波板糖一边看着死去的崽崽,还有我爸的手表,让我猜一猜。”我目光看向钟慧佳。“小姨,我小时候的玩具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帆船。” “是的。”钟慧佳点头。 “梦境中光怪陆离的那些东西都不是我想象出来,而是我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东西,也就是说记忆监狱的建造者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和对我的重要性。”我搓揉着头发低声说。“梦境中还出现了在沙漠中盛开的樱花,景承的解读是,我极力的在抗拒当时的现状并且努力试图去改变,樱花和沙漠就是我内心矛盾的折射,介意真实和幻想之间的樱花只有真正的监狱构建者才能做到。” “如果不是秦沈峰,那会是谁?” “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自己呢?”我深吸一口气。“封存我记忆的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 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注视着我,突然我开始相信钟慧佳口中描述的那个孩子就是我,真正的我,超高的智商和缜密的逻辑分析以及如同蜂巢般牢固的自我心理防御机制。 我在逃避不愿意面对的过去,我放弃了真实的自己,在完秦沈峰所有关于心理学的书籍后我找到了解脱的办法。 我就是那座记忆监狱的缔造者,我把真正的自己封存在了里面。 所以我才会在蜂巢的核心看见儿时的自己,我把所有的秘密留在了里面,也把开启监狱的钥匙留在了里面。 程曦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很好奇我为什么能成为景承的同类,事实上这个问题我也没搞清楚,不过现在我应该已经找到了答案。 天才总是孤独的,而我,曾经也是天才。 我终于解开了记忆监狱的谜题,但这也意味着我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回被封存的记忆,在秦沈峰把我带回来之前,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的亲生父母又是谁,3:13到底有着怎样的含义,这些疑惑或许再也找不到答案。 我突然不再关心秦沈峰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或者说他和凯撒有什么关系,钟慧佳向我描述的秦沈峰和我记忆中的并没有偏差,他依旧是那个对我无微不至的严父,亦如钟慧佳所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作为一名父亲秦沈峰是合格优秀的,我没有任何理由去质疑他。 “有,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一旁的疯狗欲言又止。 “什么事?” “我们这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过,在我告诉你事情前我先要向你道歉。” 我都快忘了这件事:“您干嘛要对我道歉?” “景承让我调查秦沈峰,你知道我有很强的执行力,在调查的过程中所有的证据和结果都显示他似乎和我们追查的那个人有关。”疯狗一向光明磊落,可这一次却犹豫不决。 “然后呢?” “我后来得知秦沈峰是你父亲,而且他还遇害了,但我不相信一个最接近我们要找到那个人会遇害的事实,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我急切的追问。 “所以我想要核实。” “怎么核实?” “我,我在没有得到你允许的情况下,我挖开了秦沈峰的墓,并且拿走他的骨灰做了DNA化验。” “您,您挖了我爸的墓?!”我霍然一下站起身,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疯狗很诚恳道歉。“但事关重大我必须要核实。” “结果呢?”其实疯狗想的事我早就想过,或许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结果,迟迟不敢这样去做,我现在突然变的矛盾,我多希望秦沈峰并没有死,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追查的那个恶魔。 “景承给我提供了一份秦沈峰的血液样本,我和从骨灰中提取的DNA进行了比对,结果是……”疯狗神情凝重深沉。“结果是两份DNA检测报告完全匹配,证实是同一人,秦沈峰的确是死了,这说明他并不是我们追查的那个人。” 我颓然的坐回到车椅上,我不知道这个迟来的道歉对于我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凯撒至今还逍遥法外,这就证明秦沈峰并不是凯撒,但他或多或少都和凯撒有某种关联,其中的真相还需要我继续去追查。 但我是真的失去了父亲,失去了那个我生命中最信任的人。 第三十九章编号 程曦问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从疯狗还有钟慧佳身上获悉了很多新的线索,同时也改变了我对自己的认识,但这一切随着秦沈峰的遇害似乎都变的没有意义,或许只有等到凯撒落网的那天这些未解的秘密才能水落石出。 “您已经完成了景承嘱托的事,剩下的交给我吧。”我原谅了疯狗擅自验证秦沈峰尸骨的事。“您就在这里下车。” “我还能帮上忙。” “我知道。”我点点头很感激说。“但这已经不是你的义务,景承让您调查是因为信任,他不让您告诉任何人是为了保护您,凯撒会清除任何阻碍他的人,我失去了朋友和亲人不想再失去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 “你知道在那里能找到我。”疯狗头也没回的下车,他是无畏的勇士,在他的信条中从来都没有畏惧和逃避,他选择离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等待,等待下一次的召唤。 我目送着疯狗的背影远去,有一种惆怅的伤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恐惧了离别,不知道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是否还会出现。 “小姨……”我感觉这个称呼好奇怪,笑了笑对钟慧佳说。“我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一个小姨,您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可是我还有很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暂时只能陪您到终点站,我这边的事只要一完就去看您。” “我早就想过要去找你的,可你爸一直不同意,我明白,他是担心我在你面前说漏嘴,能看见你现在平平安安我们也满足了。”钟慧佳慈爱抚摸着我的脸。 “小姨,我……” “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几个年轻人站在过道上,戴眼镜的手里拿着车票问。 “对不起。”我起身客气商量。“给您商量件事,我们是一家人,可座位却分开了,能不能麻烦您和我换一下。” “没事,有座就成。”眼镜很随和。“你的座位是?” “11号车厢……”我拿出车票看上面的座位,目光落在车票上时瞬间站了起来,拍着前排程曦肩膀大声说。“是列车!” “什么列车?” “第二张塔罗牌圣杯,凯撒藏在里面的行凶地点是列车!” “你怎么知道?”程曦大吃一惊。 “还记得塔罗牌里的字母和罗马数字吗?”我激动不已。 “F13、A13、C8、D20、A2、B13。”程曦倒背如流。 “这些字母其实是有规定的,A、B、C、D、F,里面出现的字母是按照顺序排列,但中间却没有E。” “这能说明什么?” “飞机的座位也是根据字母顺序来划分,两边靠窗的是A和F,而C和D代表过道,列车的席号编制沿用了飞机的,因此列车从窗户开始,排列为A的座位靠窗,B是两座位中间的位置,C和D分别是两边靠走道的座位,但列车每排只有五座,因此没有E号座位的存在。” “你是说,这些字母和数字是代表座位!”程曦一脸惊愕。“可行驶的列车那么多,又怎么知道凯撒的目标是哪一辆呢?” “2458。”我脱口而出。“塔罗牌右下方的数字指的就是列车的编号,你说的没错,凯撒留下的死亡预言并不复杂,这些字母和数字的组合只会在特定的环境下才会出现。” “距离9月17日还有两天,如果这就是隐藏在第二张塔罗牌里的秘密,那么……”程曦欣喜若狂。“那么我们第一次跟上了恶魔的步伐。” 我连忙拨通苏锦的电话:“听我说,我破译了圣杯的秘密,9月17日有一辆编号2458的列车,你马上查出这趟列车的行驶路线,凯撒的目标就是这趟列车!” “袭击目标是列车。”苏锦的声音很震惊。 “你能确定吗?”蒋正东的声音传来。 “确定,塔罗牌上的字母和数字是列车座位的编号,凯撒用很简单的方式在暗示行凶的目标。”我胸有成竹说。“现在时间、地点我们都掌握了,距离9月17日还剩下两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布控围捕。” “我重新梳理了之前的案情,发现一处不寻常的情况。” “什么情况?” “根据你的讲述,你最后一次见到景承是在袁清的治疗室,他在听完袁清录音笔的内容后就把你锁在治疗室然后离开,不久后景承的家发生爆炸,警方随后在废墟中找到景承和赫部长的尸体。”蒋正东问。 “是的,过程就是这样。”我眉头一皱。“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说景承在获悉录音笔内容后联系了赫部长,并且邀约他到家中,然后才发生的爆炸,逻辑上应该是这样才对。” 景承在得知录音笔中的日记内容后,以他的智商一定很快就能怀疑出H指的就是秦沈峰,但他并不敢贸然肯定所以会向赫楚雄求证,逻辑上和蒋正东推测的一样,景承给赫楚雄打过电话。 “我申请调阅了赫部长生前的通讯记录,发现赫部长并没有接到过景承的电话。”蒋正东说。 “也有可能是景承提前就联系过赫部长。” “有这个可能,但在这份通话记录中我发现赫部长一直在与一个陌生的号码联系,而且在赫部长遇害的前几天,和这个号码的通话极其频繁,最奇怪的是这是一条单独的加密通信。” “赫部长的职务很特别,采用加密通信是为了确保安全,这很正常啊。”我不明白蒋正东为什么会如此在意。 “这个我当然清楚,但和这个号码保持联系是赫部长的私人号码,并不属于工作当中,以他的职务要单独建立加密通信需要上报,但我却没有查到相关信息,说明赫部长一直在和一个神秘人接触。” “以他的职务要处理的事很多是我们没有权限了解的,一个副部长有一条不上报的加密通信线路很正常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让技术科定位了这个号码的位置,自从副部长遇害后这个号码也随之消失,但从定位地点中我发现很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 “我在这个手机号码的定位图上发现了另一个号码。” “谁的?” “你的。” “……”我一怔。“我的?!” “从定位图上看,这个号码一直在你身边。”蒋正东的声音严峻。“按照你的回忆,你和景承单独去了袁清办公室,可在那段时间内,这个号码的定位位置竟然也是那里,也就是说当时在袁清办公室的并不只有你和景承,这个号码的主人也在。” “不可能。”我大吃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袁清遇害之后办公室就再没有人去过,我当时就在现场,如果有人不可能不知道。” “也许这个人一直躲在你和景承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和我去的是其他人,我相信会有这个可能,但有景承在我绝对不相信有这种可能,以他的观察力从进门的那刻起,他就已经能判断出房间里有没有人,别认为我太主观,我了解景承,在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放松警惕。”我态度坚决。 “我没有质疑景承的专业,我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可是手机定位不会说谎,在你们出现在袁清办公室的时间段,那个手机的主人也在。” “这中间一定有问题,除非你连我说的话都怀疑,否则根本解释不通啊。” “我没有怀疑过你。”蒋正东很平静说。“我倒是想到一种可能,或许能解释这种状况的出现。” “什么可能?” “用你的话说,以景承的能力在开门的那刻起,他已经能判断屋里有没有其他人,也许景承已经知道办公室有第三个人存在,但他并没有告诉你呢。” “你知道景承为什么要把我关在治疗室吗?从他离开的那刻起,他就做好和凯撒同归于尽的准备,他知道我会阻止他,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阻止成功过,那么最后的结果是我和他一起去面对凯撒,这不是景承想要看见的结果,所以他把我锁在治疗室,他希望我能活下去,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礼物。”我叹了口气声音黯然。“你现在试图让我相信除了我之外,袁清办公室还有另一个人,而且是在景承事先已经知道的情况下,不,永远都没有这种可能,在任何时候景承都不会让我单独面对危险。” 电话那头是蒋正东的沉默,我听见他在喊陆雨晴的名字,手机中他在对陆雨晴说:“还是你告诉他吧,毕竟他相信你多过我。” “文彬……”手机里是陆雨晴欲言又止的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预感到事情不对劲。 “那个手机号码的定位位置的确是在袁清的办公室,从时间看正好是你和景承出现的时候,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我急促的追问。 “这个号码的通讯经过加密,因此我们无法获悉号码的通话内容,但是这个号码的持有者一直只和两个人有通话记录,第一个是赫部长,另一个,另一个是景承,但只有一次,就在你们去袁清办公室之前。” 第四十章2458 去袁清办公室之前我和景承在游戏厅,我仔细去回想,整个过程中我和景承都没有分开过,除了…… 除了他中途去过一次洗手间。 我握着手机顿时无言以对,如果说景承把我锁在治疗室是为了保护我,那他为什么没有告诉和他通电话的神秘人是谁? “还有一件事。”手机里陆雨晴的声音很犹豫。“这个号码最后地位的位置是在景承的家,也就是说在爆炸发生前,景承的家里并不是只有他和赫部长,那个号码的持有者当时也在场,可警方在爆炸现场只发现了景承和赫部长的尸体,这就意味着制造爆炸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号码的主人。” 我捂着额头思绪一片混乱,最想铲除景承和赫楚雄的是凯撒,那么发生在景承家中的爆炸一定是凯撒事先设计好的陷阱,从逻辑上说这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如果当时在景承家里有三个人,那么活着离开的就是凯撒,也就是那个神秘号码的主人,可为什么赫楚雄居然会和这个号码有长期的加密通讯?为什么景承也和这个号码有过一次通话? 这些问题让我陷入混乱,犹如在看不到出口的迷宫中迷失了方向。 “定位到这个号码的位置了吗?”我问。 “爆炸发生后这个号码就离奇的消失了。”陆雨晴回答。“我们怀疑号码的持有人修改了通讯加密方式,导致这个号码无法再被定位,我把号码发给你。” 我接收到陆雨晴发给我的号码,有些诧异问:“既然这个号码被加密屏蔽已经无法在进行追踪,可能是对方察觉到存在的隐患,那么这个号码对于我们已经没有价值。” “奇怪的是最近这个号码又重新出现了,我问过技术科的同事,这个人的手机经过特殊加密处理,即便在开机状态下也无法定位手机信号,但在通话状态下,手机发射的信号会被捕捉到。”陆雨晴向我解释。 “这个号码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上个月的十五号。” “这,这不正是宝隆中心发生恐怖袭击事件的时间吗?”我大吃一惊。 “我们监测到这个号码在当晚有过一次通话记录,通话时长4分17秒,并且也证实了被呼叫号码的持有人。” “是谁?” “你。” …… 我再一次愣住,突然想起我在炸弹爆炸前曾经接到过凯撒的电话。 “你,你是说这个号码的持有者就是凯撒?!”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很有这个可能。” “不对啊,如果当时凯撒就在袁清的办公室,为什么景承没有发现?我之前以为景承见赫部长是错误的认为他就是凯撒,但我现在明白当时景承并没有怀疑赫部长,他只是想求证一些事。”我越想越迷糊。“按照现在的线索,景承居然和凯撒通过话,而且赫部长一直都和凯撒有联系,这,这说不通啊?” “有没有这个可能。”蒋正东的声音传来。“景承在侧写画像中提到凯撒是一名现役警察,而这么警察一直都在你们的身边,这也是为什么信号定位区域显示这个神秘号码会出现在你们身边,而且赫部长和景承知道这个神秘人的存在,只是没有想到神秘人会是凯撒。” “这么重要的事景承不可能瞒着……”我说到一半语气不再坚定,事实上景承的确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我和他之间并非如同我想的那样彼此坦诚。 “可能你对景承的了解并不深刻。”蒋正东声音低沉。“目前我已经让技术科同事密切关注这个手机信号,只要这个号码出于通话状态,我们就能锁定目标的位置。” “嗯。”我有些心不在焉,如果说这个神秘人的存在不光仅仅只有景承知道,那么赫楚雄也对我隐瞒了什么,可惜知情的两个人如今都长眠黄土,所有的线索也随之中断,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让蒋正东开免提。“雨晴,上一次你对宝隆中心遇害人质尸检时,提取到弹头,经过检测证实子弹弹道和膛线属于我之前的配枪?” “是的。”陆雨晴的回答很肯定。 “奇怪了。”我喃喃自语。 “不奇怪啊,景承把你关在袁清治疗室后拿走了你的配枪,后来他和赫部长死于爆炸,而制造爆炸的正是凯撒,事后他拿走了这把枪,并用枪射杀人质,分明是故意留下弹头让我们发现,目的是威慑和警告,凯撒在暗示他对景承和赫部长的死负责。”陆雨晴说。 “我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 “之前?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景承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赫部长,他这是想求证一些事,干嘛要带着枪去呢?这根本说不通啊,而且从你们了解到的情况,景承在离开袁清办公室之后根本就没有和赫部长联系过,他最后的通话记录是和神秘人。”我一边分析一边说。 “景承其实邀约在他家里见面的并不是赫部长,而是神秘人。”蒋正东反应过来。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赫部长为什么会出现呢?”我眉头紧皱继续问陆雨晴。“爆炸发生前,神秘人可与赫部长有过通话记录?” “没有。”陆雨晴应该也意识到问题所在。“景承邀约见面的是神秘人,在他们都没有联系赫部长的情况下,按理说赫部长不该出现在景承家才对。” “除非一种可能。”我摸了摸下巴。 “什么可能?”陆雨晴问。 “神秘人在接到景承电话的时候,赫部长就在神秘人的旁边。”蒋正东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以赫部长的身份和职务,想要和他见面必须经过身份审核和记录,我猜在这份记录中一定不会有这个神秘人,就是说赫部长一直在隐瞒这个人的身份,到底会是谁呢……” “文彬,你确定自己的分析没有错?”我听到苏锦急切的声音,她应该完成了信息核对。“凯撒第二次行凶的目标是编号2458的列车?” “不会错。”我斩钉切铁说。 “我和铁道局核实过,2458这个编号早在很多年前就取消了,所有正常运行的列车班次中根本就没有这个编号。” “没有?”我大吃一惊。“这,这不可能啊,凯撒留在塔罗牌圣杯上的数字就是列车的编号。” “会不会你搞错了,这个数字是其他的含义?”苏锦说。 突然戴着耳机一直听我们交谈的程曦伸手捂住话筒。 “等等,数字是写在塔罗牌上的,那么数字就应该和塔罗牌代表的含义相吻合,圣杯七是一张代表梦境的塔罗牌,当内心的渴望无法在现实世界中满足会折射到梦境中,可梦境是虚幻不真实的,与现实截然相反。”程曦一脸沉稳说。“不是2458,应该是8542才对。” 我连忙让苏锦重新去核查,很快我得到她反馈的情况。 “编号8542的列车的确在运行,但和我们之前分析的线索有冲突。” “什么冲突?” “塔罗牌圣杯上出现的917代表日期,可在9月17日这天按照所属路段的安排,8542列车在完成今天的行驶任务后会进行维修。” “9月17日8542列车不运行?”我眉头皱起来。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所乘坐开往鹤江的列车在宿阳站停留时间较短,请不要在月台逗留…… 广播里响起播音员甜美的声音。 “你在列车上?”苏锦好奇问。 “是的,具体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我正打算赶回去呢。”我心不在焉回答。 “奇怪了。”苏锦的声音有些惊讶。 “怎么了?” “我刚拿到8542列车的运行线路图,上面显示这趟列车也是开往鹤江,从到站时间看,现在应该在宿阳站经停。” 我的世界里没有巧合,如果有也是人为的安排。 我和程曦短暂的对视,我转头望向窗外,列车已经缓缓驶出月台,我看见电子屏上显示的班次信息,瞬间惊愕的张开嘴。 “错了,917是错的!”我声音在战栗。 “什么错的?”手机里传来苏锦的询问。 “不是日期,917所指的不是日期,而是时间,是晚上的9点17分。”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现在的时刻是9点10分,刚好是列车离开宿阳站的时间,我急促的对苏锦说。“8542列车下一个停靠站是什么地方?” “孙港。” “马上调派警力对孙港站进行封锁!” “怎么了?”手机那边的其他人都很吃惊,蒋正东应该是觉察到不对劲。“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就在8542列车上。”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车票,列车的班次编号突然变的刺眼,我解开衣扣摸向腰后,旁边的乘客看见我掏出的枪惊慌失措发出叫喊声,我已经没有时间安抚他们的情绪,对这手机说。“七分钟后凯撒会对这辆列车发动袭击。” …… 第四十一章生死时速 骚动引来列车乘警,我出示证件后要求帮忙维持秩序,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剩下五分钟,目光落在前排的程曦身上。 “这就是你为什么还活着的原因……”我恍然大悟。 “什么?”程曦一脸茫然。 “小姨,你是什么时候购买的车票?”我没有回答程曦,转头问钟慧佳。 “旅行社统一购买的,这是旅游专线列车,三个月前就预定了。”钟慧佳回答。 “三个月前……”我紧张的舔舐嘴唇。“就是说凯撒的计划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部署。” “你想到什么了?”程曦问。 “蒋正东他们最终到那个神秘的手机号码,定位显示这个号码一直在我们身边出没,这也印证了景承的推断,开始自始至终都在我们身边,他无时无刻都在注意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动向,所以凯撒是知道你的。”我思维开始变的清晰。 “然后呢?”程曦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凯撒的掌握中,这其中就包括景承和疯狗的接触,还有他与你的联系,景承以为很隐秘的部署早就被凯撒所洞悉。” “凯撒知道景承把录音笔留给你?”程曦大吃一惊。 “我们知道的都是凯撒想要让我们知道的。”我深吸一口气点头。“你破译了第一张塔罗牌,在你出现在影厅的时候凯撒应该认出了你,但他却没有杀掉你,因为你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价值。” “让我活着是为什么确保能把消息传递给你。”程曦恍然大悟。 “对,凯撒希望我知道录音笔里的内容,也知道我一定会来找钟慧佳,而计划是三个月前就部署好的,那么凯撒也很清楚钟慧佳乘坐列车的班次。”我又一次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他知道我一定会出现在这趟列车上,就连时间凯撒都控制的分秒不差。” “如果凯撒的目标是这趟列车,那,那就是说他也在上面?!”程曦惊愕不已。 “好消息是,以列车的时速凯撒不可能跳车逃逸。”我意味深长点头。“还有就是你告诉我的,凯撒暂时是不会让我死的,因为我还没有真正成为他需要的那个人,所以凯撒的目标并不是整列列车的乘客。” “坏消息呢?”程曦冷静问。 “凯撒把我一步步引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让我抓到他,凯撒需要一个见证者,一个见证和分享他罪恶的人,很显然罪恶就发生在这趟列车上。” “这趟列车上一共有多少乘客?”程曦连忙问乘警。 “定员是1043位乘客,目前乘坐的有963位。” “这么多人,怎么确定凯撒的目标是谁?”程曦有些慌乱。 “塔罗牌圣杯上只有背影的男人,他的右手有六根手指,我们揭开了凯撒留下的所有死亡预言,除了牌面上男人多出的手指。”我一边打开手枪保险一边说。“六,代表着列车的车厢号码,凯撒目标在这趟列车的第六节车厢。” 我走到第六节车厢,隔着过道的玻璃门向里面掌握,疲惫的旅客大多在闭目小酣,我低声问旁边的程曦,谁看上去不像是旅客,程曦逐个扫视每一个乘客并没有发现有异样。 “F13、A13、C8……”程曦在我耳边说。“这些都是座位的编号,和其他线索联系起来,指的应该就是这节车厢中对应的乘客。” 距离我们最近的是A2,可当我拉开玻璃门走过去时却发现座位上并没有人,A2旁边的乘客睡眼惺忪醒来,她在看见我手中的枪后,先是一愣紧接着惊慌失措大喊,整节车厢中的旅客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来,场面瞬间变的混乱失控。 我身旁会有变故,一边举起枪一边掏出证件:“警察!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做好!” 在旁边乘警的协助下我控住住局面,每个人都惶恐的注视着我们,我担心恐慌会蔓延到其他车厢引起骚乱,叮嘱乘警把守通道,然后小心翼翼按着凯撒留下的信息开始排查。 A2、C8、B13、F13、A13最后是D20。 我茫然和程曦对视,所有出现在塔罗牌圣杯上的座位编号都没有乘客,一时间我方寸大乱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 我低头看时间,还剩下2分钟,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2分钟后这里一定会有事发生,我快速的扫视车厢中每一个人,除了惊慌失措和害怕之外,写在他们脸上的还有和我一样的疑惑。 突然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响起,在沉寂的车厢中格外清晰。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那声音让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上一次听到这音乐时我身上还捆绑着炸弹,本来就紧绷的神经瞬间被拉扯到极致,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把你们的手都举到我能看见的地方。”我反应迅速的举起枪,完全是本能的反应,我意识到危险就在这些乘客中。 乘客惊恐的举高手, 每个人都极力想要逃离这里,他们的身体紧紧靠在座椅上退无可退,欢快的童谣回荡在车厢内,落在我耳朵里变的异常惊悚。 我寻找铃声的方向慢慢走去,在我靠近F13座位时那声音愈发清晰,手机铃声就是从空荡的座位上方传来,我看见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侧耳聆听确定了铃声的来源。 我动作缓慢的打开双肩包,里面只有一部手机。 当我拿出手机的那刻,刚好看见上面的时间。 9:17。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我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却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我的将会是什么事。 “你喜欢看电影吗?” “……”我愕然的愣住,我熟悉那个声音,每一次当这个声音出现时,死亡和毁灭总是如影随形,恶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欢愉和轻松,他甚至都没有确定我的身份,好像知道接通这个电话的会是我。 “你想干什么?” “你喜欢看电影吗?”凯撒在重复之前的问题。 人畏惧黑夜是因为害怕黑暗中的未知,我畏惧凯撒是因为我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就如此刻,他好像在和我聊天,而且是很熟悉朋友之间的聊天,话题是关于电影,可我怎么也不能把电影和杀戮联系在一起,最让我焦躁的是,在这个人面前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因为我很清楚他才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不喜欢。”我压低声音说。 “我也不喜欢。”手机里传来凯撒的笑声。“你不喜欢的原因是什么?” 我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试图分析和甄别凯撒每一句话中的隐喻和暗示,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在恶魔面前必须说实话,因为我没有什么是能隐瞒的:“烂片太多。” 凯撒的笑明显是在赞同:“是的,太多的烂片,没有精雕细琢的剧本,也没有令人回味无穷的故事,剩下的只有抄袭、跟风以及一群面瘫的演员,没有理想和才华的导演,就是这些人在拍摄所谓的电影,呈现在银幕上侮辱我们视觉的同时还在骗取我们的钱包,我很好奇那些天文数字般的票房到底是怎样的人贡献的。” 我向程曦示意要纸笔,和手写的方式与乘警沟通,在确定半小时就能到达下一站孙港后情绪平复了很多,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拖住凯撒,确保这趟列车的乘客能在孙港安全撤离。 “你想和我聊电影吗?”我看看手表,慢慢坐到座位上。“我不喜欢看电影也是因为这些原因。” “很难道我们之间会有认知上的共同点。” “你有喜欢的演员吗?”我尝试着延长关于电影的话题,争取能拖延时间。 “基努.李维斯。”凯撒饶有兴致回答。 “我看过他主演的《黑客帝国》,很优秀的影片,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部电影应该是他的巅峰之作,就电影本身而言在电影史上也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我取下手表放在面前的面板上,看着时间的流逝,每过一分钟我心里就多踏实一分。 “你很了解这名演员吗?”凯撒似乎找到了和我的话题,很愉快的与我继续交谈。 “我对演员不是太了解,但他主演的很多部电影我都有看。” “最喜欢哪一部?” “地狱神探。” “魔幻题材。”凯撒笑了笑继续问。“为什么会喜欢这一部?” “他在这部电影里扮演一名恶魔猎手,在那个善良与邪恶同在,魔鬼与天使共存的奇异世界里,他凭借自己不懈的努力和勇敢的牺牲精神对抗恶魔”我点燃一支烟,很庆幸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应该没有人会来阻止我在列车上抽烟。“很悲壮的角色,一次又一次对抗恶魔和黑暗,但却被禁入天堂,你不认为这个角色很像景承吗。” 手机里传来凯撒很奇怪的笑声,我相信他应该是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电影的结局是男主将恶魔抵御在了人类的文明世界之外,我在暗示凯撒终有一天我会将他绳之以法。 “没有内涵的电影,粗制滥造的剧情和内容,毫无新意的故事以及错误的拍摄手法,在我看来这部电影很失败。”凯撒漫不经心回答。 “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主演的电影,但不代表每一部都喜欢。” “那你喜欢的是哪一部?” “生死时速。” 第四十二章action 夹着烟的手悬停在嘴边,这部电影我看过,李维斯早期的一部作品,讲述的是一名特警和劫匪的故事,作为典型的好莱坞商业动作片,这部电影并没有太出彩的地方。 我相信以凯撒的品味不会对这部影片大加称赞,凯撒之所以提到这部电影只有一个原因,我环视车厢发现现在的处境和电影的剧情完全吻合,警察和一群不明真相被劫持的旅客。 “我个人认为是李维斯最好的一部电影,当然导演功不可没,摄影、配乐、剪辑和剧本都是一流,让我记忆最深刻的不是李维斯,相反是电影中最大的反派培恩,作为一名老戏骨他在影片中奉献了精湛的演技,但是……”我听到手机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通过呼吸频率的变化,我很肯定凯撒和我一样在抽烟,这是之前对凯撒侧写中完全没有出现过的行为。“但是这部电影还是有瑕疵。” 我瞟了一眼手表,距离抵达孙港还有十五分钟,我快速的在纸上写好内容,和我的手机一起交给乘警,让他立刻联系苏锦并且告之做好人员疏散和排查的准备。 “这本能就不是一部经典,电影本身有很多瑕疵。”我继续拖延时间。“比如人物矛盾不够激烈,剧情有漏洞和拍摄手法老套等等。” “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瑕疵。” “那你认为是什么?” “电影没有发挥到极致,每一个方面都没有发挥到极致,最突出的事缺乏真实,整部影片想要刻画出惊心动魄和争分夺秒,但却没有表现出故事的真实感。”凯撒侃侃而谈。 “你认为怎样才算真实呢?”我反问。 “就比如影片中的反派培恩,我们不让他逍遥法外呢?真的逍遥法外。”凯撒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推测他此刻和我一样在弹烟灰,但我相信他远比我要轻松,至少我从他的语速和声调中听不出任何紧张。“让我们设想一下,在电梯里陪恩启动炸弹,绝不迟疑也毫不留情,不答应任何拖延和敷衍,结果会变成什么样?” 我一边回想电影的剧情一边揣摩凯撒的想法。 “电梯会爆炸,里面的人质全都会葬身,包括准备去营救的特警,警方这个时候还会不让步吗?我想应该不会,媒体会立刻把新闻炒作出来,不管是报纸还是电视或者广播都会成为头条,十几个人质丧命,还不够?那么二十名、三十名,人质一个接一个被射杀,全都被高画质的摄影机拍摄下来,清楚到能看见人质脸颊上的泪痕,能看见……”凯撒轻描淡写笑了笑。“能看见一名被塑造成英雄的警察公认违反交通管理法规,在列车上肆无忌惮的抽烟。” “……”我一愣,刚意识到什么,突然乘警走过来在问耳边低语,他告诉我此刻发生在车厢里的事这在通过网络直播,也就是说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同时在注视。 这是我才发现手机的摄像头是开启的,从我接通电话那刻起,被设置的视频模式已经自动开启,我在手机画面中看见了凯撒,他依旧带着那个金色的面具,指缝中优雅的夹着一只烟,面板上放着烟灰缸。 我看见他座位上方的数字。 F13! 我心里猛然一惊,凯瑞如今也在一辆列车之中,而且和我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只不过那是一辆没有行驶的列车,车内昏暗的光线让他半个身子陷入阴暗中。 我下意识掐灭了烟头,但却发现车厢中很多乘客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而我的动作和表情几乎同步出现在他们手机的屏幕上,我瞟了一眼手表,还有八分钟列车就要进站,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培恩就是为了要一笔钱和一架撤退的飞机,为什么就不能满足他呢?”凯撒透过屏幕注视着我,他翘起腿很从容的弹着烟灰,然后重重叹口气。“我知道这不可能,一般电影都不是这样拍的,但是,但是假如结果真是这样呢?” “你这是打算弃恶从善拍电影吗?”我故作轻松笑了笑。“不过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好主意,比起看你如何杀人行凶,我更愿意看你拍的电影,以你的智慧和阅历我相信你应该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导演。” 凯撒开怀大笑,完全是发自肺腑在笑,他甚至把手伸到面具下,我想他应该是把眼泪都笑出来。 “我拍的电影估计你不会喜欢的。”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观赏电影的角度不同而已,或许我会喜欢呢,不过按照你的剧本和设定,你拍的电影会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我针锋相对回答。 “什么问题?”凯撒好奇问。 “不会卖座。” “为什么?”凯撒一本正经问。 “观众都喜欢欢乐的结局。”我笑意斐然回答。 “培恩最后拿到了他想要的钱,而人质也没有伤亡,或许最后培恩还能遇到一个心仪的女人,两人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皆大欢喜的结局难道观众不喜欢吗?”凯撒笑言。 “不行。”我斩钉切铁回答。 “为什么不行?” “没有女人会和一名劫匪过上幸福生活。” “你这是歧视,培恩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至少比大多数没有作为的人要好,你认为呢?” “这是道德观念问题,坏人不能赢。”我义正言辞回答。“他在电影里必须要死,这是对他所犯下罪行的惩罚,没有观众喜欢看见一名坏人逍遥法外。” 凯撒突然陷入了沉默,好像是被我的回答打击到,虽然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从他抽烟的动作能分辨出他此刻并不认同我的想法。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缺乏真实感,之所以电影永远只能是电影,就是因为电影没有现实真实。”凯撒抽完最后一口烟,视频中我看见他指头有节律的敲击着膝盖,沉默了片刻后他很认真问。“你刚才说我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导演?” “是的,我是这样认为的。”我并没有敷衍和搪塞,如果凯撒不是恶魔,他没有选择杀戮和死亡而是当导演的话,我相信他拍摄出来的影片一定也会让他流芳百世。 “你说的有些让我心动,所以我打算现在就拍。” “现在?”我抽笑一声,并不是因为凯撒的回答,而是面板上手表显示,再过五分钟列车就能抵达孙港,显然我成功的拖延住了凯撒,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争取更多的时间。“你打算拍什么?” “我想翻拍生死时速。”凯撒在视频中一本正经回答。“我在你眼里是恶贯满盈的罪犯,我想没有比我更适合出演反派的,这部剧就让我自导自演,我来当反派培恩。” “你是挺适合的。”我笑了笑问。“可你还需要一个男主来演对手戏。” “我认为你就很合适,电影里的男主刚好也是一名警察,现实中你也一直在追捕我,现在我们的角色没有改变,只是从现实演变成电影,我和你可以完全本色出演,希望我能导演出你口中真实但不卖座的电影。”凯撒云淡风轻说。 “那这部电影一定会是烂片,因为你找了一个根本没有演技的男主角。”我自嘲的笑了笑,又瞟了一眼手表,还有一分钟我就能让车上的乘客安全离开。“不过我也想尝试一下当如何当演员,但我们总不能隔着视频演出,你还需要挑选一个拍摄地点,我去什么地方找你呢?” “我选好了。” “什么地方?” “就在你乘坐的这辆列车上。” “……”我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住,就在前一刻我还以为自己真的瞒过了凯撒,我依旧是那样幼稚可笑,幼稚会相信凯撒在和我谈论一部电影。 但我却忘记了他是恶魔,恶魔即便谈论的话题是电影,那么这也是一部充满死亡和毁灭的电影。 生死时速的故事其实很简单,男主要阻止一辆装有炸弹的巴士,如今凯撒成为了反叛,而我变成他导演电影里的男主,凯撒在翻拍生死时速,那么剧情和情节都应该是相同的。 唯一的改变是巴士变成了列车。 而不变的是…… 我猛然站起身,目光重新注视到这节车厢中空着的那几个座位,我似乎已经预感到什么,但心里却不敢去证实。 我翻开身下的座椅垫,整个人不由自主抖动一下,座椅的里面是线路密布的塑胶炸弹,通过炸弹的大小我能大致猜到炸弹的威力,我惊愕的看向其他空着的座位,程曦反应过来掀开剩下的座椅,每一个座椅下面和我猜想的一样都装有炸弹。 “我希望能看见你精彩的表演。”视频里传来凯撒欢愉的声音。“action……” 第四十三章生死时速 列车在开始缓缓减速,我从窗外可以看见在月台边严阵以待的苏锦和其他人,旅客或许是因为看见了希望而躁动,我注视到座椅下的炸弹并没有定时,但炸弹上有一条刻度在匀速的减少,慢慢趋于红色的区域,而在那个区域的上面写着140KM。 “加速!加速!”我大声对乘警说。“列车的速度不能低于每小时140公里!” “为什么?”乘警大吃一惊。 “照着我说的去做。”我从乘警身上拿下对讲机塞在他手里。“马上通知驾驶员,不能在孙港站停靠,车速务必保持在140公里以上。” 乘警应该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通过对讲机和驾驶员联系,我拨通苏锦的手机。 “列车不能靠站,你马上联系铁路调度,为8542号列车开辟一条单独的行驶路线,并且确保路线畅通无阻。” “出了什么事?”苏锦惊诧不已。 “凯撒在列车上布置了炸弹,他重现了电影里生死时速的剧情。” “生死时速?” “列车的速度必须保持在每小时140公里以上,如果低于这个速度炸弹便会立刻被引爆。”渐渐重新加速的列车快速通过站台,我看见心急如焚的苏锦和其他人从窗边一闪而过。 “他想炸毁列车?!”陆雨晴震惊的声音传来。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凯撒刚才提到了电影,他认为现实比电影要真实,我猜他试图更改生死时速的结局。” “怎么更改?” “在原有的电影结局中反叛被男主击毙,凯撒认为这个结局太理想主义,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打算颠覆这个结局。” “你能拆除炸弹吗?”苏锦心急如焚问。 “我会尽力去拆除,但成功的几率应该不大,而且整个过程被网络直播,我的一举一动凯撒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凯撒如果是想要炸毁列车,他有太多的时间和机会,不用等到现在才动手。”说话的是蒋正东。“凯撒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就在不久前技术科截获了之前我们发现的那个神秘号码的信号,目前正在确定信号的位置,凯撒应该还不知道信号被锁定,或许这是我们抓到他最好的机会。”苏锦说。 “我会想办法尽量在凯撒面前拖延时间。”我压低声音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营救车厢里的乘客。” “凯撒如果是按照生死时速的情节在行凶,那么电影里人质是如何获救的?”陆雨晴问。 “电影里被挟持的是一辆巴士,劫匪要求巴士时速不能低于每小时50公里,否则炸弹就会爆炸,最后男主想了一个办法,让另一辆巴士以相同的速度平行行驶,然后把人质转移到安全的巴士上。”我说。 “可现在不是巴士,凯撒劫持的是动车,这个办法可以尝试吗?”苏锦说。 “没有这个可能。”蒋正东斩钉切铁否定。 “为什么?”陆雨晴问。 “这涉及到空气动力学,动车在高速行驶状态下会产生高强度的压力,如果两列动车匀速并排行驶会引发压力脉冲,这个时候一旦车门被开启,车厢内压力失衡会瞬间导致乘客耳膜撕裂同时压力脉冲会把列车挤出轨道。”蒋正东解释。“凯撒知道这些,他不会留下破绽给我们。” “高铁站都有安检口,凯撒是如何把炸弹带上列车的?”苏锦提出质疑。 “你还提醒了我,高铁站的监控覆盖几乎没有死角,派警员检查所有监控视频。”我用手机把找到的黑色双肩包拍照发给他们。“比对出携带这个双肩包的人,我们或许能从监控中看到凯撒的面容。” “我马上去安排。”陆雨晴说。 “报告,被跟踪的手机信号源已经初步锁定了区域,现在正通过三角定位确定最终位置。”我听见那边有警员在汇报。 “需要多长时间?”蒋正东在问。 “因为手机信号是经过加密通讯,初步估计需要一个小时。”警员回答。 “我会尽量拖延时间。”我说。 “这一次情况很特殊。”蒋正东重重叹口气。“这是一次无法实施营救计划的行动,一切都必须靠你自己。” 我默默点点头,挂断电话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瞟了一眼身旁的炸弹,惊魂未定的乘客都注视着我,过道上是瑟瑟发抖推着餐车的女乘务员。 “有喝的吗?” 女乘务员面如死灰,毫无反应的呆立在原地。 “给我杯喝的,什么都可以。”我掏出钱递过去,凯撒做这么多事不会只为了引爆一辆列车,既然他现在是电影中的反派,那么在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前,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女乘务员颤巍巍递过来一瓶可乐,她手抖的厉害,可乐直接掉在了地上,我弯腰拾起喝了一口后向她伸出手:“找钱。” 或许是我表现的太冷静,以至于车厢中其他乘客全都面面相觑,我清点好女乘务员的找零,这才抬头看向视频中的凯撒,开门见山问: “我需要做什么?” “看来你对剧本很熟悉。”凯撒心满意足笑了笑。“你需要做的和电影的男主一样,你必须想办法拯救车上的乘客,但作为我第一部自导自演的电影,我在情节上稍微改动了一些地方。” “你改了什么?” “电影中的巴士时速不能低于每小时50公里,车上连同男主一共是16个人,为了增加剧情的精彩,你需要拯救的乘客一共是963人,我不知道你数学好不好。”凯撒的手在视频中水平的移动。“一辆以时速每小时140公里运行的列车,倘若从中间被引爆的话,列车首先是脱轨,然后炸弹的冲击波会瞬间炸死5、6、7节车厢的乘客,剩下的车厢会因为巨大的惯性产生人体无法承受的冲击力,简而言之炸弹一旦爆炸这个列车将无人生还。” “然后呢?” “看见你旁边的炸弹了吗?”凯撒心平气和问。 “看见了。” “这个炸弹不是很复杂,没有定时装置也没有遥控装置,也就是说从炸弹启动那刻开始我是无法终止的,炸弹是我亲自设计的,水平仪加上测速电子脉冲,因此这个炸弹除了不能低于限定的时速之外还不能被移动。”凯撒从容镇静继续对我说。“唯一拆除炸弹的方式就是中间的密码器,密码由七个数字组成,顶级的拆弹专家会通过接入线路板在五分钟内破译密码,是的,五分钟,我刚才就说过,这个炸弹的设计并不复杂,或者超级计算机能在0.1秒内破译,但遗憾的是,拆弹专家和超级计算机你都没有,所以必须靠你自己拆除炸弹。” “你会让我拆除炸弹?”我一愣。 “电影的剧本中就是这样安排的,男主角肯定是要拆除炸弹,否则电影演不下去。”凯撒笑了笑。“对了,还有我,作为反派我也给自己加了戏。” 我抹了一把嘴:“在你的剧本里反派的结局应该出人意表吧。” “不,反派始终都是反派,不会抢了男主角的风头,我只想当一个安静的反派,至于剧情的进展还是应该由你来推动。” “安静的反派。”我冷笑一声。“那你这个反派的存在感岂不是很低。” “电影中培恩想索要赎金,可你也知道我对财富并没有兴趣,所以我改动了这个人设的动机,第一张塔罗牌我向你证明了你所保护的人缺乏自我牺牲,这一次我希望让你能明白,在你信仰并且捍卫的正义庇佑下那些人的真实面。” “真实面?” “人性本恶,我们之间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但我发现你似乎并没有真正的领悟,这也是我和你理念上最大的分歧点,我需要你在这趟旅途中明白,你一直在维护甚至不惜自我牺牲去保护的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你付出。” “在这个问题上我回答过你,我承认人性中存在阴暗面,但这并不代表人性就是黑暗的,即便在光明中也有阴暗的存在,我坚信人性中的善良远比阴暗要多。”我义正言辞回答。 “那是你还没有看到什么是真正的阴暗。”凯撒意味深长说。 “你说过我是蜡烛,黑暗中的蜡烛,即使我没有彻底驱散黑暗的能力,但光芒会一直绽放到最后一刻。” 凯撒在鼓掌:“我喜欢你现在大义凛然的样子,把一个英勇无畏的男主刻画的淋漓尽致,但你要记住,在我导演的这场电影里是没有特效的,而且我也没有安排剧本,最终的结局将由你来决定。” “你想提醒我为什么?”我故作镇静,生怕自己的慌乱和害怕被其他乘客捕捉到,在没有搞清凯撒意图之间,我必须确保乘客不会情绪失控。 “你的责任很重大,900多条人命全在你手上,这些人需要一个能拯救他们的英雄,但和电影里不同,我从来不宣扬和认同个人英雄主义,你需要协助。” “协助?”我眉头一皱。“谁协助我?” 凯撒缓缓站起身意味深长说:“我给你安排了另一个演员。” …… 第四十四章真实的含义 凯撒拿着手机起身,我从视频中看见他走向下一节车厢,那应该是一辆废弃的列车,车窗上的锈迹和破烂的座位表面列车已经荒废了很久。 我连忙在纸上写下这个细节,趁着凯撒转身悄悄交给乘警,示意他把上面的内容转述给外面的蒋正东。 我目光跟随这视频在车厢中推进,这才发现另一节车厢中还有一个人,那人戴着头套发出含糊不清的支吾声,凯撒把手机放到车窗旁边,角度刚好能拍摄到他和那个人。 凯撒取下那个人的头套,我看见一个惊慌失措目光中充满恐惧的男人,但这个男人我从未见过,凯撒撕开男人嘴上的胶布,男人本能的想要逃跑,可刚站起身又重重坐回到椅子上,我这才留意到那个男人脖子上系着的铁链,长度经过精心的计算,他能活动自然但却无法触碰到坐在对面的凯撒。 “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你想干什……” 凯撒没有等男人说完,伸手按下男人胸前的一个按钮,跳动的红色数字出现在屏幕上,伴随着清晰的滴答声,我心里暗暗一惊,那是一枚定时炸弹,时间被设定为三十分钟。 “你们常说时间就是生命,但从未真正明白这句话的道理,我现在把你的生命和时间很直观的连接在一起,希望你能像珍惜生命一样珍惜这三十分钟。”凯撒从容淡定望着那个男人。“我可以回答你的这些问题,但前提是你不会介意浪费代表你生命的时间。” 那个男人应该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瞬间惊恐的安静下来。 “我需要你完成一件事,当然,是你力所能及的事。”凯撒拿出烟,递了一支给对面的男人,但男人惊恐的摇头,凯撒也没有坚持,点燃烟后把一份报纸推到男人的面前,我看见那是一篇关于宝隆中心凶案的报道,上面配有凯撒戴金色面具的图片。“我就是这个人,我更喜欢被你们称之为恶魔,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明白,你在我眼里就如同蝼蚁,你所珍惜的生命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我随时可以剥夺你生存的权力,我没有怜悯和仁慈,你离开这里唯一的方法就是靠你自己,你明白了吗?” 男人不停的点头,我甚至能听见他牙齿磕碰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凯撒靠在座位上声音很轻柔。 “韩良宇。”男人蠕动喉结。 “你是做什么的?” “股票操盘手。” “具体点。” “根,根据走势图帮,帮客户操作股票的买卖。” “据我所知并不是这样。”凯撒伸手摸了摸韩良宇的西服,淡淡一笑说。“你和庄家暗中勾结,散布错误的信息,鼓吹毫无价值的股票,误导相信你的股民买进,然后你从中获取丰厚的佣金,你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充斥着谎言、欺诈、贪婪,你穿着光鲜亮丽考究的衣服,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随便操纵变化的数字就能为你换取不义之财,但你看不见那些因为你血本无归的股民,看不见他们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在你的谎言中血本无归,看不见他们走投无路轻生自杀,你和我一样,我们都在杀人,只不过血腥不会沾染到你的手上。” “我,我……” “别害怕,我没有想要审判你,相反我给你提供一次救赎的机会。”凯撒笑了笑,优雅的弹着烟灰。“你愿意完成这次救赎吗?” “愿意,愿意!”韩良宇都没有去解释,我猜他一定看过关于宝隆中心的新闻报道,他很清楚坐在对面的这个人有多残忍。“你要我做什么?” “拍一部电影。” “……”韩良宇的反应和我听到这句话时如出一辙,他张着嘴呆滞的看着凯撒。 “看见这个人了吗?”凯撒的手指向我,视频中是韩良宇惶恐的眼神,凯撒又重新靠回到座位上,慢条斯理说。“我在一辆时速每小时140公里的动车上安装了炸弹,唯一能接触炸弹的方式就是输入正确的七位数密码,而这个密码需要你提供给他。” “我?”韩良宇疑惑不解。 “是的,就是你。”凯撒点点头声音很轻松,他指着我对韩良宇说。“他同样也在拍电影,他拍的是生死时速,而你拍的是救赎。” 我眉头微微一皱,对于突然出现的韩良宇很诧异,凯撒不会无缘无故选择一个人,而且我也不明白韩良宇和炸弹的密码有什么关联,我悄悄又递给乘警一张纸,让他把上面的内容转述给苏锦,让她们立刻调查韩良宇的背景资料。 “我,我不知道密码。”韩良宇说。 “你会知道的,既然是拍电影当然有剧本,根据剧本的内容,你会向这个人依次提供七位数的密码。”景承指着视频中的我对韩良宇说。“他没获得一个密码,在输入后会得到相应的另一个数字,而这些数字组合起来就是停止你身上炸弹的钥匙,你们必须相互协助,他要拯救900多个乘客,而你需要拯救你自己。” “我懂了,可,可我怎么给他提供密码?”韩良宇拼命在点头。 “它会告诉你的。” 凯撒慢慢扬起的手里多了一张塔罗牌,正是死亡预言中的第二张圣杯。 韩良宇茫然的注视凯撒手里的塔罗牌,又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倒计时器,怯生生说:“我,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在这张塔罗牌中一共有七个圣杯,依次是城堡、珠宝、桂冠、龙、人头、蛇以及盖着布发光的人。” 凯撒不慌不忙向韩良宇解释,城堡代表着冒险、珠宝代表着财富、桂冠指的是权力,人头是伪装的面具、蛇象征着谎言,龙是诱惑,最后盖着寿衣的人代表真正的自我。 “这些圣杯其实就是你一直在追逐的东西,但你从未正视过真正的自我,也没有思考过自己到底想要获得的是什么,而这张塔罗牌的含义就是让你认清自我,但你必须经过前面六个圣杯的考验。”凯撒用缓慢的语速告诉韩良宇。“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选择放弃,放弃那些你曾经不惜一切追求的虚幻,你每放弃一样变会得到一个数字,而这个数字就是动车上炸弹的密码,相应你也会得到一个拯救自己的数字。” “我明白了。”韩良宇迫不及待的点头。“我愿意放弃,开始吧。” “你真明白了?”凯撒意味深长问。 “是的。”韩良宇不假思索回答。 凯撒沉默了片刻,坐直身子声音变得严肃:“我认为你还没有明白。” “不要去敷衍一个恶魔,你不会知道自己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我重重叹口气,很显然韩良宇还没有意识到坐在他对面的是谁。 凯撒笑了,摊开手对韩良宇说:“我认为你应该听听他的建议。” “这辆列车上有900多名乘客,他们的生死全在你的手中,我希望你能振作和重视。”我低声对着视频里的韩良宇说。“别以为他在和你开玩笑,这不是你想象中的电影,对于你对面的人来说,这是一场游戏,但不是你能玩得起的游戏。” “我,我是认真的。”韩良宇身体不断在发抖。 “我和他刚才讨论过关于电影的话题。”凯撒又指向我对韩良宇说。“我认为电影就应该真实,和现实一样真实,你知道真实是什么意思吗?” 韩良宇迟疑了一下,估计是怕自己再说错话:“不,不知道。” “真实就是不能更改,就如果我刚才说的放弃,这不是比喻,放弃就是失去,永远的失去,你不会有后悔和重新再选择一次的机会。” “我知道了,我不会后悔。”韩良宇的目光又瞟了一眼胸前的炸弹倒计时器。 凯撒的手伸向车窗拨动了一个按钮,忽然车厢里的灯光全都亮起了,在忽明忽暗闪烁的灯光下,我惊愕的看见车厢的后面竟然还有六个人。 每一个人都戴着头套,双手被捆绑在身后,脖子上系着一根手指粗的麻绳,并排站在一条悬空焊接的铁板上,我分不清这些人是男是女,只听见头套中传来含糊不清的喊声,但从身体大小我能分辨出里面还有一个孩子。 韩良宇应该是听到传来的声响,回头看见那些人时吓了一条,不知所措的愣在座位上,我突然瞪大眼睛惊恐的站起身。 我看见那些人身上挂着的牌子,第一个人挂着城堡,第二个人挂着桂冠……最后那个孩子挂着珠宝! 凯撒戴着面具的脸在烟雾中如同鬼魅般狰狞,抽完最后一口烟后,一动不动注视着韩良宇,他的笑声仿佛是恶魔的低吼。 “你准备好放弃了吗?” …… 第四十五章有罪之人 凯撒用指头戳了戳神情呆滞的韩良宇,示意他把头转回去。 “你,你想让我杀,杀人?!”韩良宇惊恐的瞪大眼睛。 “首先我没有教唆你,事实上因为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不计其数,我刚才说过,你和我唯一的区别在于,你的手上没有沾染血腥,但这不代表你没有背负罪恶。”凯撒很轻松的摇头。“其次,我需要你投入自己的角色,你现在身处险境必须争分夺秒想办法自救。” “不要被他蛊惑!”我大声说。“那里面还有一个孩子,他在测试你人性中的阴暗面,坚强点,像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不,我,我做不到。”韩良宇惊慌失措的摇头。 “六个陌生人,六个和你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试想一下,在三十分钟,不,你现在只剩下二十一分钟,在二十一分钟之后你将获得什么?当你被找到时候,你的身体会布满这节车厢。”凯撒又伸手触摸韩良宇做工讲究的西服。“光鲜亮丽的衣服、巨额的财富和权力都会离你而去,你一直在追求并且努力去获取欲望也将不复存在。” “我,我 有钱,我能给你钱,多少我都答应。” “我对你很失望,我现在和你在谈论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你居然用钱来贿赂我,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你对物质的欲望太重,我需要你在精神上有所深化。”凯撒缓缓摇头对他说。“因此你必须学会放弃,只有这样你才能认识真正的自我。” “我可以放弃你说的那些东西,但放弃不是杀人!”韩良宇心惊胆战回答。 “我说过放弃就是失去,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回来,就如同生命的消逝,你习惯了靠谎言和欺诈获取利益,你一直都在榨取别人的钱财和生命,怎么现在突然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凯撒的笑声充满深意。“哦,我明白了,你是在害怕自己的行为会受到谴责,你担心即便自己可以离开这里,但却要背负夺走六条生命罪恶。” “他们会因为我的选择而被剥夺生命,或许我最后能离开,可出去以后呢?”韩良宇看向我,他在注视凯撒放在车窗边的手机。“这里发生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 “他远比你要精明的多。”凯撒也偏头看向我。“他不是在珍惜别人的生命,他现在并不是在考虑后面那六个人的死活,而是在权衡这些人死后他的得失,这就是你一直在保护的人,难道你不应该对他说点什么?用你信奉的正义和真理去开导一下他?” “不要被他的言语蛊惑,他在教唆你杀人,我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在考虑,如果你活下来的基础是建立在剥夺别人生命之上,那么你和他就没有任何区别。”我不喜欢韩良宇,我在他眼中看见了商人的市侩和精明,这种人总是把任何东西都贴上价格的标签,包括生命。 “他的说教是不是对你一点作用也没有,你甚至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在你生死关头还能说出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凯撒直视着他。“我给你一点建议吧。” “什么建议?” “两只持续下跌的股票,你为了止损必须放弃一只,你作为一名股票操盘手,能不能简单的告诉我,你会放弃哪一只?” “我首先会评估两只股票的风险,然后计算各自的潜在价值,然后放弃会让我损失最小的股票。” “现在你面临同样的问题,你必须学会放弃。” “可那是股票,现在是活生生的人命!” “你身后只有六条人命,你在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被谴责,是的,这是你不能避免的事,但你眼光应该和你对待股票一样专业和长远,你选择放弃六条人命,却可以拯救动车上900多名乘客。”凯撒摊开手欢愉的淡笑。“你是一个精于计算的人,这么浅显的数学应该难不倒你,虽然你背负了六条人命,却换回900多名乘客的感激,何况你还是在我的胁迫下做出的选择,没有人回去指责一名拯救900多人的受害者,同时你还能活着从这里离开。” 韩良宇又回头去看身后的那六个人,等他的脸再转到视频中时,我看见他表现中的犹豫,很显然他没有抵御住凯撒的诱惑。 “你答应了就回不了头!你没有任何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这不是简单的数学题,也不是你眼中的股票。”我大声说试图能让韩良宇清醒。 “他的意见你应该参考一下,毕竟你一直被灌注的行为准则和我要求的有些出入。”凯撒用指头在桌上沿着灯光的阴影画过。“就如同现在,我坐在黑暗中所以我代表了罪恶,而你,你和他都信奉正义,他是真正的在捍卫正义,至于你我就不清楚了。” “我们之间的交谈本来就不对等,你在我身上捆绑着炸弹,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韩良宇辩驳。 “是啊,你这么说也挺有道理。”凯撒居然在笑,等到他笑声结束,指着我对韩良宇说。“我和你看见的这个人在观念上有一些分歧,我试图让他明白人性本恶,但他始终坚持人性本善,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次的交流但一直没有结果,作为一名旁观者,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赞同人性本恶吗?” “不,我相信人性中的善良多于邪恶。”韩良宇回答。 “我尊重你的观点,但真理不是靠一句话而得出的,实践是检验真理最好的方法,我需要你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怎么证明?” “你刚才不是说我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吗?”凯撒的笑变的意味深长。“我现在就给你。” “什么机会?”韩良宇眼神中多了几分希望。 “看见你胸前炸弹的红色按钮吗?”凯撒漫不经心问。 韩良宇低头看了一眼,在定时炸弹的左侧的确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你只要按下这个按钮,这枚炸弹将无法被拆除,包括我在内也无能为力,所以你在没有决定好之前最好别按下去。” “我为什么要按这个按钮?”韩良宇大吃一惊。 “刚才我让你尝试学会放弃,但你表现出对生命的尊重,既然你不愿意放弃别人的生命,那么只能放弃自己的,你和他一样选择相信人性本善,那么在行为上你也应该和他一致,不久前他为了从我手中救下人质,不惜把炸弹捆绑在自己身上。” 韩良宇偏头看向我,之前眼神中的希望瞬间荡然无存。 “他曾经和你面临相同的困境,最终他选择了自我牺牲,这是一种英雄才会具有的高尚品质,他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他所捍卫和守护的人,我猜他这样崇高的行为应该对你们有很大的触动,现在就是检验他自我牺牲结果的时候了,看看他的付出到底有没有价值。”凯撒不慌不忙对韩良宇说。“你也可以效仿他的行为,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其他人的。” “自我牺牲?!”韩良宇瞪大眼睛。 我不了解这个人,但我很肯定这不是他会具备的品质。 “我没有强迫过他,所有的选择都是他自愿的,当然,现在我也不会强迫你,选择权在你自己的手中,你可以主动按下红色的按钮,结果是你会死在这里,但我尊重勇于牺牲的人,所以作为回报,我将会释放你身后的六个人以及动车上所有的乘客。” “为什么要选我?”韩良宇乱了方寸。 “因为你符合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 “有罪之人。”凯撒的笑声一如既往轻松。“我刚才就告诉过你,只是你并没有认真去听,现在我和你拍一部叫救赎的电影,而你就是那个需要去救赎的人,为你曾经的欺诈、谎言、贪婪和掠夺去自我救赎。” “我只有这一个选择吗?”韩良宇呼吸有些急促。 “不,当然不,你还可以选择和我拍完这部电影。”凯撒指着韩良宇身后的人。“学会放弃你曾经在乎和追逐的名利,追逐你能知道什么才是对你最宝贵的。” 我看着视频中发生的一切,就在韩良宇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无力的叹息一声,我承认凯撒关于自我牺牲的说辞,那是一种罕见的品质,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包括我,曾经的我也不曾明白牺牲的真谛,是景承让我懂得了自我牺牲,并且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这个高尚的品格。 可惜…… 可惜我在韩良宇身上看不到这种品格。 他缓缓抬起的手伸向红色的按钮,我多想他能像一个男人勇敢的按下去,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选择,还有无数人看着视频的直播,他只要按下那个按钮,他会成为第一个打败凯撒的英雄。 我预想到了结果,但并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韩良宇的手指就悬停在红色按钮上,停顿了片刻最终低垂下去,他重新抬起头,身体刚好被阴暗所遮挡。 “我该怎么放弃?” …… 第四十六章不堪一击 凯撒的笑声回荡在荒芜的车厢中,像胜利的王者,我听出了他对韩良宇最终选择的得意,以及对我的嘲讽。 乘警从旁边偷偷递给我纸条,上面是刚收到的关于韩良宇的个人信息,我在桌下快速的,从韩良宇的资料来看,他称得上是人生赢家,殷实的家产和受人敬仰的社会地位,还有一个美好和睦的家庭,他拥有的一切会让绝大多数人羡慕。 但在这些光鲜的背后,是韩良宇通过不择手段操纵股票换来的,凯撒将其称之为有罪之人,我认为一点也不过分,虽然韩良宇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他同样在杀人,只不过手上并没有沾染血腥。 这或许就是凯撒挑选他的原因,很符合凯撒的风格,他会在裁决一名罪人之前提供一次救赎的机会,但没有人能完成恶魔制定的救赎内容。 凯撒把一个遥控器慢慢推到韩良宇的面前,上面有六个按钮,每个按钮上贴着不同的图案,和车厢后面人挂着的牌子图案对应。 “你每按下一个按钮就代表你放弃一样你的欲望。”凯撒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你还有十分钟做出你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我无力去阻止发生在眼前的谋杀,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旁边者,但事实上他自始至终都是主宰一切。 我不能去指责韩良宇,毕竟在生死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但我无法原谅他向凯撒妥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他把人性的自私无限放大,把人性的阴暗面毫无遮掩的暴露出来,那些正在看着视频直播的人会被感染,会认可凯撒所宣扬的人性本恶。 我本想对韩良宇再说些什么,尝试最后的努力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但在我看完他的资料后彻底的放弃,一个贪婪深入骨髓的人最缺乏的就是勇敢。 我感觉自己很失败,无法在直视视频的内容,起身走到窗边拨通陆雨晴的电话。 “确定凯撒的位置了吗?”我心急如焚问。 “精确位置正在缩小范围,还需要半个小时。” “韩良宇只剩下十分钟,他一定会在十分钟内按照凯撒的要求处决车厢里的人。”我烦躁不安来回走动。“孩子,那六个人里面还有一个孩子。” “凯撒的手机信号经过加密,我们正在尽全力定位。”陆雨晴比我要冷静。“你有留意到凯撒是在车厢吗?” “留意到了。” “凯撒不会故意泄露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感觉他好像在暗示什么。”陆雨晴说。 这时一直在旁边的程曦拍拍我肩膀:“凯撒用了圣杯,这是一张代表梦境的塔罗牌,凯撒让韩良宇选择放弃他一直在获取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代表了韩良宇内心最渴望得到的欲望。” “然后呢?” “这些欲望是虚幻的如同梦境一般。”程曦一边想一边对我说。“但梦境的构建是在现实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凯撒给韩良宇展现出来的欲望梦境和现实场景是一样的。” “所以凯撒会选择另一辆列车。”我恍然大悟。 “我们在现实而韩良宇在他的欲望梦境中,而现实和梦境刚好相反,我们在8542号列车,那么凯撒就在……” “凯撒在2458号列车上。”我猛然抬起头,连忙拿起手机对陆雨晴说。“2458号列车在很早之前就被废弃,凯撒就在那辆列车上,马上和铁路局核实这辆列车所在的位置。” “还有座位。”程曦在我耳边低语。“调查座位。” “座位?”我一愣。 “就是那些安装炸弹的座位。”程曦点点头。 我捂住话筒不解问:“为什么要调查那些座位?” “凯撒用列车上900多名乘客要挟你,但他只需要安装一处炸弹就足够达到他想要的结果,根本不需要安装六处,凯撒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程曦神情冷静对我说。“他把这六个座位的编号留在塔罗牌上,并不是提醒里炸弹的存在,我认为这其中应该还要其他的含义。” “六……”我重复这个数字,目光看向面板上的手机视频,忽然瞪大眼睛。“编号指的不是安装炸弹的座位,而是坐在这些座位上的乘客。” “乘客?”程曦一脸茫然。 “F13、A13、C8、D20、A2、B13。”我立刻重新拿起手机。“马上核实购买这些座位车票的乘客身份。” “核查这个干嘛?”陆雨晴也疑惑不解。 “有六个安装炸弹的座位,而凯撒胁迫韩良宇要谋杀的人也是六个,这绝对不是巧合,如果我没猜错,那六个人正是这些座位上的乘客。”我加快语速说。“凯撒不会随意的挑选目标,这六个乘客一定有特殊性。” 手机里传来苏锦的声音:“警员调查了动车站的所有监控视频,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持有黑色双肩包的人。” “没有?”我一怔。 “是的。”苏锦焦急万分说。“会不会凯撒并没有进站,而是从其他渠道进入动车安装的炸弹。” “动车会定期清扫,而且中途还有可能乘客无意中翻动座椅,这些因素都会导致炸弹被提前发现,所以即便凯撒有其他途径绕过安检,但他也不会过早安装炸弹。”我细细一想摇头说。“今天,炸弹就是今天安装上去的,也就是说凯撒在站上过这辆列车。” “那就更奇怪了,如果炸弹是今天在站被安装,那凯撒是如何避开乘客,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有人看见,而且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凯撒是如何携带这么多炸弹通过安检的?”苏锦提出质疑。 “同伙。”我揉了揉额头喃喃自语。“凯撒在对宝隆中心发动恐怖袭击时提到了同伙,我们一直以为这个同伙只有一个人,现在看起来并非如此。” “你是说这一次有很多人在协助凯撒?” 程曦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她指着视频提醒我,凯撒并没有让韩良宇进行选择,在我离开后凯撒一直沉默不语,我知道他是在等我的出现,他不希望我错过他的胜利。 挂断电话后我重新坐了回去,韩良宇的呼吸愈发急促,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胸前的倒计时器只剩下七分钟,他开始不安的催促:“可以开始了吗?” 凯撒应该看见重新回到视频中的我,心满意足点点头:“你首先要放弃的是什么?” 韩良宇的手指在遥控器的按钮上犹豫不决,最后悬停在蛇的图案上,他不停舔舐着嘴唇,杀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没有坐在对面凯撒的云淡风轻。 “蛇代表着谎言,这是你最擅长的武器,你就是靠谎言欺骗信任你的人,靠谎言榨取他们的钱财。”凯撒慢慢坐直身体,又点燃一支烟意味深长说。“我很喜欢你的精明,即便是在生死抉择的时刻,你首先考虑的都是利益得失。” “你说过,我需要自我救赎,既然谎言是我最大的原罪,那么我最应该放弃的就是它。” “你的谎言就如同你的呼吸,无时无刻的存在,你的忏悔和你的张口而出的谎言一样廉价。”凯撒用言语在审判。“你穿着昂贵的衣服,享受着极致的生活,但这一切在我眼里,你就像一个被利欲包裹的木乃伊,除了这具腐烂不堪的身躯外根本没有灵魂。” 我仔细聆听凯撒所说的每一句话,我感觉他的言语中隐含着其他的隐喻。 “是你让我在忏悔。”韩良宇闪烁其词。 “不,你在试图博取同情,当然不是我的同情,你表现出的忏悔是我见过最虚假的,你在模糊自己利欲熏心的本质,让观看直播的人赋予你同情并且接受你现在行为的无奈。”凯撒身体向前倾,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谎言最大的伤害是透支信任。” “我想做一个诚实的人。” 韩良宇用颤抖的手按下按钮。 咔! 支撑着那些人的铁板松开,视频里挂着蛇图案的人双腿悬空挣扎,抽搐了一下后再也不动,那人的身体轻微的摆动像飘荡的幽灵。 韩良宇手抖的厉害,他颤巍巍想要转头去看,却被凯撒阻止。 “别回头。”凯撒优雅的弹着烟灰。“淬炼出高尚的品德需要磨砺和牺牲,但堕落却异常的简单,只需要轻轻按下这个按钮,你已经走出了第一步,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那么就意味着你不能再回头了。” 韩良宇蠕动着喉结,大口的呼吸和不断流淌的汗水能看出他的惊慌,但落在我眼里这个人没有丝毫值得同情的地方。 凯撒转头看向我,笑声中带着不屑的嘲讽:“这就是你不惜自我牺牲去保护的人,他和你一样信誓旦旦相信人性本善,但事实上你们的观点脆弱的不堪一击。” 第四十七章密码 被吊死的那个人绳子上露出一个数字。 W。 “他已经给了你第一个密码。”凯撒转头看向我轻描淡写说。 炸弹上的七位数密码相信只有一次输入的机会,我在按下字母W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凯撒是如何确保韩良宇的选择和密码吻合呢? 很快我就为自己这个想法感觉到可笑,很显然从韩良宇决定用别人的性命交换自己的那刻起,他放弃的顺序早就被凯撒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我输入字母W后,仪表盘下方是快速闪动的数字,但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视频里传来韩良宇不安的催促。 “我的密码是什么?” “不知道。”我盯着仪表盘摇头。 “不知道?”韩良宇一惊马上看向凯撒。 “我是一个很注重信誉和承诺的人,所以你不用质疑我的诚信,你必须完成所有的放弃后,解除你身上炸弹的密码才会在他那边显示出来。”凯撒很平静回答,又指了指遥控器。“第二个,第二个你打算放弃什么?” 韩良宇抹了一把嘴,手指犹豫不决移动后最终悬停在城堡上。 “城堡代表着冒险,这倒是和你生活很像,你如同一个赌徒,无时无刻都在追逐着刺激,只不过你比其他赌徒要精明,所以你下的注码越来越大。”凯撒的声音具有某种魔力,能轻而易举牵引着别人的思绪。“你选择筹码是打算放弃现在的生活吗?”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韩良宇直言不讳。 “我欣赏你的自信,看得出你不是一个容易被失败击倒的男人,你信奉力量和实力,坚信自己能在任何逆境中崛起,只要活着你就能给自己无限的可能。”凯撒的言语透着诚恳,但在我听来更多却是蛊惑。“但我要提醒你,生活不仅仅是财富和欲望,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去珍惜,一旦放弃再也不会得到。” 咔! 韩良宇用自己的行动回应了凯撒。 他身后挂着城堡的人身体重重垂落下去,依旧是痛苦的挣扎,但时间却很短暂,甚至都没有抽搐就已经僵硬不动,这一次韩良宇真的没有再回头,他似乎已经熟悉了这个游戏,或者说他已经完全投入了现在扮演的角色。 沉默的反而是凯撒,他偏头看向韩良宇的身后,刚刚被吊死的那个人身体还在缓慢的摆动,突然爆发出很欢快的笑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没有再和韩良宇有过任何交谈,也放弃了劝说他的想法,仅仅三十分钟时间,他已经把自己的冷血和自私展现的淋漓尽致,我分不清他是因为被凯撒胁迫还是那本来就是他的本性。 第二个人绳子上露出的字母是F,我在输入后仪表盘下多了一一位不断变化的数字,这时我接到程曦递过来的纸条,她告诉我凯撒对韩良宇说的那些话似乎有某种隐喻,塔罗牌圣杯中那七个圣杯在不同的场景下有不同的解释,但程曦也不清楚凯撒到底在暗示韩良宇什么。 “第三个是人头。”韩良宇已经不需要凯撒的引导,他也并没有因为死在他手上的两个人感到丝毫愧疚和懊悔,或许是倒计时的时间促使他加快速度,杀人对于韩良宇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件沉重的事。 “人头象征着伪装的面具,就像我现在戴的这个,每个人都喜欢把自己真实的一面伪装在一副完美的面具下。”凯撒吸了一口烟一本正经问。“我在伪装自己的面容,因为我担心被想要抓我的人看见,你呢?你伪装的又是什么?” 咔! 第三个人被吊死,韩良宇的手已经不再抖动。 “我不会像你戴着面具,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伪装。”韩良宇回答。 凯撒笑而不语。 我输入了第三位密码L时,韩良宇已经按下有龙图案的按钮,第四个人和第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被吊死,他们空悬的身体急促的蹬踏直至最后一动不动,看着四具垂吊的尸体我不由自主蠕动喉结。 WFLM。 四具尸体换来的密码落在我眼里触目惊心,就在三十分钟之前韩良宇还惶恐不安,而现在他的冷漠让我更害怕,凯撒把他变成杀人的凶杀,把他人性的阴暗面展示出来仅仅只用了三十分钟。 “龙代表诱惑。”凯撒依旧很平静,似乎不管韩良宇做什么他都不会吃惊。“其实你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就想现在你反抗我这样,也许这是你人性中为数不多的优点,可惜你用错了地方,真正的勇敢是承担责任勇于牺牲,而不是向我挑衅。” “我在挑衅吗?”韩良宇眼角抽搐一下,露出敬畏的目光。 “龙是恶魔的化身,在你眼里我就是恶魔,你选择放弃龙其实是想表达对我的厌恶。”凯撒指了指韩良宇身后的尸体。“我猜你更愿意看到我被吊在那里,而且你不惜亲自动手,是这样吗?” “你,你……” “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就是你想问的吧。”凯撒的笑声和韩良宇的惊悚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我喜欢和坦诚的人交流,但事实上每一个人都戴着伪装的面具,所以我必须去读懂你们内心最深的秘密,比起之前我更喜欢现在的你,因为你比之前更真实。” 韩良宇哑口无言,惊恐重新充满了他的目光。 “还剩下最后两个,桂冠和珠宝,你打算先放弃哪一个?”凯撒弹着烟灰,身体靠在座椅上漫不经心问。“你的选择关系到生死,所以我相信你每一次放弃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既然把桂冠和珠宝留在最后,想必这两样东西对你更为重要,在你选择之前先告诉我放弃的原因。” “桂冠。”韩良宇斟酌了片刻,手指停在其中一个按钮上。 “权力,你贪婪中最不可或缺的欲望,莎士比亚说过,权力是一头固执的熊,但金钱可以拉着它鼻子走,你就是靠金钱在收买权力,从而在积累的权力中获取力量,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要放弃呢?” “莎士比亚也说过,无限的权力会毁掉它的占有者,如果不是因为我沉迷其中,相信我也不会被你选中出现在这里。” 韩良宇说完按下了按钮,我从第五具尸体上获得第五位密码。 WFLMD “你留在最后的是珠宝,代表了财富,也是你一生都在追逐的东西,你选择在最后放弃是为什么?” “经过这件事让我明白曾经我最在乎的东西其实根本不重要,我现在想活下去,还有很多值得我去珍惜事去完成,是的,我憎恨你,因为你把我卷入到这场杀戮中,但同时我也应该感谢你,你让我意识到一直被我忽略的事。” “很好,我终于看见你的真诚。”凯撒在为韩良宇鼓掌。 韩良宇毫不迟疑按下最后一个按钮,当第六个人被吊死的那刻,遮盖在他们身上的头套也随之掉落,我在视频中看见那六具尸体的样子,但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 我输入第六位密码。 WFLMDS。 仪表盘下不断变化的数字突然停止,出现了另一组密码。 7465B。 我把密码告诉给韩良宇,他快速的输入后炸弹的定时器停止在最后8秒,韩良宇如释重负深吸一口气。 “你说过,只要我按照你要求完成放弃,你就会放我走。”韩良宇问。 “是的,我向你承诺过,而且我一直都信守承诺。”凯撒点点头不慌不忙说。“但你现在还没有完成我的要求。” “还有什么?” “我说过你需要向他提供七位数的密码,现在还差一位。”凯撒声音异常平静。 我目光落在炸弹的仪表盘上,这是一个需要七位数密码才能终止的炸弹,但凯撒只留给了韩良宇六次放弃的机会,我不知道最后一位密码要怎么获得。 这时乘警递过来一张纸条,我看了一眼上面是苏锦她们获取的座位乘客身份资料,当我看见那些名字时感觉很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些名字。 “我还需要做什么?”韩良宇心烦意乱问。 “记得我最开始对你说过的话吗?经过七个圣杯的考验,你才能认识真实的自我。”凯撒吸完最后一口烟,短暂的停顿后一本正经问。“你认识到真实的自己了吗?” “认识到了。” “不,你还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凯撒在摇头。“我会遵守承诺放你离开,但你必须完成最后一件事。” “完成什么?”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要你完成一个动作。” “动作?!”韩良宇一愣。“什么动作?” 我突然记起那六个乘客的名字自己在那里看见过,当我核对完名字的那刻,震惊的从座椅上站起来,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只是没意识到结局会是这样。 而且我也知道凯撒最后要韩良宇完成的动作是什么。 我认识一个恶魔,恶魔会把杀戮和死亡带给被他审判的人,恶魔在审判之前会提供一次救赎的机会,但从未有人完成过救赎…… 第四十八章占卜师 我传递纸条询问是否已经确定凯撒的位置,得到的回复是找到了2458列车的停靠地点,并且和被侦测的手机信号位置吻合,证实凯撒就在2458列车上,已经派出警员实施围捕。 但对于这个消息我并没有丝毫的兴奋,因为凯撒似乎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我宁愿凯撒会失误,哪怕只有一次机会我们也能抓到他,但这种概率我认为几乎为零。 凯撒缓缓直起身,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换了一个姿势从容镇静对韩良宇说:“你知道塔罗牌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占卜。” “你相信占卜吗?” 韩良宇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你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你不相信并不代表不存在。”凯撒把那张塔罗牌推到韩良宇面前。“你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的决策还相信不断波动的股价,因为这些都是在你掌控的范围之内,那么今天我就告诉你一些你掌握范围之外的事。” “你想告诉我什么?”韩良宇疑惑不解问。 “你首先放弃的是圣杯中的蛇,蛇因为蛊惑了夏娃和亚当被视为谎言的代名词,你告诉我你选择放弃谎言的原因是想做一个真诚的人,但这句话同样也是你的谎言。” “不是的。” “是的。”凯撒很肯定的点头。“人总是在面临生死时才会真正去懊悔,懊悔自己失去的机会,懊悔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懊悔自己亏欠的人,而你选择放弃谎言就是因为感觉到亏欠。” 韩良宇一愣,他嘴角在蠕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闪烁的目光在避开凯撒的视线。 “在你选择放弃蛇的时候我告诉过你,谎言最大的伤害是透支信任,你的生活充满了欺诈和谎言,你认为整个世界都是尔虞我诈,因此你不会信任任何人,但是……”凯撒加重声音继续说。“但是有一个人却是例外,是唯一能让你感觉到安心踏实的人,可你依旧在用谎言欺骗这个人,你选择放弃谎言是出于对这个人的愧疚。” 韩良宇舔舐着嘴唇吃惊的看着凯撒,很显然凯撒说的都是正确的。 “谁才是令你最愧疚的那个人呢?”凯撒意味深长问,但他并没有等韩良宇回答。“妻子,你的妻子,那个无怨无悔等你归家的女人,而她从你身上得到的只有各种谎言,在你生命最后的时刻你才想到她。” 韩良宇抹了一把嘴,在座位上坐立不安。 “Wife!”凯撒并没有在乎韩良宇的反应。“你第一个选择放弃蛇,代表着你对妻子的懊悔,所以第一个密码是W。” “你,你到底是谁?”韩良宇吃惊的看着凯撒。 “占卜师,一个能解读塔罗牌的占卜师。”凯撒的笑声很轻松。 韩良宇应该是意识到坐在他对面那个人的可怕之处,根本没有什么是能在那人面前隐瞒的。 “你第二个放弃的是城堡,圣杯七所展现的是一个人最想获取的东西,你放弃的顺序其实就是这些东西在你内心中占有分量的轻重,城堡代表着冒险,但城堡对于你还有另一种解读,城堡会让人联想到牢固、威严、安全和不可撼动。”凯撒的手指停在塔罗牌的城堡上。“你在面临生死困境的时,谁能让你联想到这些呢?” “Father。”韩良宇埋头说出一个单词,正是密码的第二个字母。 “父亲!”凯撒心满意足的点头。“城堡的牢固如同父权一样令你感到安全,你在生死关头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你希望获得他的保护,那是你心中最可靠的屏障,可是,可是你又有多久没有去见过你父亲呢?那个能给你安全感的人比不上波动的股价和你的贪婪。” 凯撒的可怕之处不是带来死亡和毁灭,而是绝望,这一点我比谁都要清楚,此刻韩良宇正在感受绝望。 “你第三个放弃的是人头,代表着伪装,你的伪装又是什么?成熟、魅力、多金、智慧……”凯撒一边弯曲指头一边说。“你把自己装扮成完美的形象,从而获取别人的信任,但你是一个自负的人,你不会为别人去改变自己,因此你选择了伪装的面具,把自己不真实的一面呈现给那个令你沉迷的人面前,即便在面临死亡时也依旧会想起那个人,我猜那一定是一位很特别的人吧。” 程曦在摄像头外向我展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单词。 Lover。 情人! 密码的第三位数,我看见韩良宇看向他面前的塔罗牌,目光中充满了惊诧和不解,他似乎在震惊对面那个人所拥有的能力。 “龙让你联想到什么?”凯撒没有等韩良宇回应。“你已经放弃了谎言,希望我们之间的交谈能诚恳些,何况你现在应该也知道,我是能识破你所有谎言的人。” “强大的力量……”韩良宇深吸一口气。 “是庇护,你在寻求庇护,强大到如同龙,弱小到如同一只鸡,任何动物当它们的孩子受到危险时,作为天性都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会不惜一切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凯撒点点头手指移到塔罗牌的龙上。“告诉我,你选择龙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韩良宇默默回答:“母亲。” “Mother。”凯撒笑的很欢愉。“看,我又占卜对了,第四个密码是M。” 韩良宇的精明已经荡然无存,他低着头像一个接受裁决的罪人,而且毫无保留的承认自己一切罪恶,因为他现在应该已经意识到,在对面那个人的面前,他根本没有任何能隐瞒的事。 “桂冠代表什么?你告诉我是放弃权利,不,没有那么抽象,桂冠就是桂冠,华丽、漂亮和精美,让人爱不释手,你也有一顶桂冠,但和权力无关,那顶桂冠会让你有为数不多的轻松和开心,你把桂冠捧在手心的时候仿佛拥有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凯撒抬起头认真问。“是这样吗?” “是的。”韩良宇在点头。 “我想你女儿一定很漂亮,就如同桂冠上最璀璨的宝石,晶莹无暇光芒四射,可你同样也在期盼她。”凯撒惋惜的摇头。“你还记得对她的承诺吗?承诺陪同她一起去海洋馆?她在等着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呢?” Daughter! 第五位密码,凯撒早在韩良宇选择之前就知道他内心所有的想法,我已经习惯了凯撒的强大和无所不能,但韩良宇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他蠕动着喉结不敢出声。 “最后一个是珠宝,你留在了最后说明对于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珠宝代表了财富,也是你不惜一切追逐的东西,曾经你认为财富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但在生死时刻你才意识到,最珍贵的是什么。”凯撒手指放在了塔罗牌的珠宝上。“告诉我,你最珍贵的财富是什么?” “你,你让我感到害怕。”韩良宇怯生生回答。 换来的却是凯撒愉快的笑声:“给你这样的错觉我很遗憾,事实上我并不希望别人畏惧我,我只不过擅长撕开其他人的伪装,你真正惧怕的其实是真实的自己。” “是,是……”韩良宇额头上又开始渗出汗水。“是我儿子。” “Son!”凯撒点点。 Wife、Father、Lover、Mother、Daughter、Son。 这六个单词的首个字母组合起来刚好就是我已经获得的六位密码。 WFLMDS。 凯撒设计了一个只有韩良月才知道答案的谜题,我并不惊讶,这对于凯撒来说并不是件难事。 “承载了你所有的希望和未来,看见他就如同看见你生命的延续,你把他留在了最后,代表着他在你心目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我猜那一定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吗?”凯撒指头敲击在塔罗牌的珠宝上,漫不经心问。 韩良宇犹豫了半天:“韩诚。” “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我希望他能成为一个诚实的人。”韩良宇叹息一声。“我,我不想他和我一样。” “看来你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不尝试去改变呢?你把诚实和正直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但你没有想过去悔改,他根本不是你最珍惜的人,而是你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凯撒的声音透着失望。“你背叛妻子、滥情纵欲、漠视孝道、辜负子女,这才是真实的你。” “你,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韩良宇六神无主。 “你现在相信我会占卜了吗?”凯撒话锋一转,声音透着幽默的笑。 “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离开这里,你答应过我的。”韩良宇在乞求。 “那你需要完成一个动作。” “什么动作?”韩良宇急切问。 “转头。” “啊?”韩良宇一怔。 凯撒重新靠到座椅上,他的身体又被阴暗所笼罩。 “你现在可以回头了,回头去看看你放弃的那些圣杯,看完之后你就能离开了。” …… 第四十九章咎由自取 我听到韩良宇的惨叫,凛冽而凄惨,就在他转头望向身后尸体的那刻,仿佛世间最悲痛的嘶喊尖锐的下像是要震破手机屏幕。 我看着他跪在地上哀嚎,终是于心不忍的长叹一声重重坐回座椅上,手里的纸片飘落在面部上,里面是六个座位乘客的信息,而乘客的名字和韩良宇档案中家庭成员的名字契合。 这就是凯撒真正在暗示的死亡预告,受害者的名字、遇害的地点、遇害的时间…… 每一项他都提前告诉了我们,可我们还是没能阻止,看着那六具已经不再动弹的尸体,我无法去体会韩良宇此刻的心情。 他的哀嚎一次又一次响起,拳头重重锤击着地面直至血肉模糊,凯撒一如既往的安静,透过面具漆黑的眼眶,我看见那双充满欢愉的眼睛,在被阴暗所笼罩的角落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韩良宇从地上爬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凯撒冲去,他伸出双手似乎是想把凯撒撕成碎片,指尖就悬停在距离凯撒三寸的地方,粗大的铁链在韩良宇脖子上捏出深刻的印记,他无法再前进丝毫。 凯撒像是阴暗中的雕像,似乎韩良宇所有的愤怒在他眼中都引不起丝毫的波澜,他转头注视着视频。 “你对这个电影结局满意吗?”凯撒在问我,声音中透着胜者的高傲。“我按照你喜欢的思路改编了剧本,坏人最终得到了惩罚。” “你杀了他的家人!”我嫉妒愤恨回答。 “那是你没有认真观看影片。”凯撒居然还能笑,而且笑的如此轻松。“我什么都没有做,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最该被吊死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我重重一拳锤击在面板上。 “是的,可能有观众会喜欢你这样的结局,但我这个剧本是开放性的,还记得吗,我最开始就说过,我想拍一部和现实一样真实的电影,因此关于结局的走向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凯撒笑了笑继续说。“你也看到了,我努力在引导他做出正确的选择,遗憾的是他最终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那里面还有两个孩子!”我根本不敢去看那些被吊死的尸体,义愤填膺质问。“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人性吗?” “人性?看来话题又回到我们的分歧点,你信奉人性本善,不管你是幼稚还是天真,但你真的是很执着的在坚信人性中有善良存在,但不代表其他人也会和你有相同的想法。”凯撒摊开手指向近在咫尺的韩良宇。“他是你观点的拥护者,半小时前他也曾和你一样,信誓旦旦相信人性是善良的,但你在他身上看见善良了吗?” 我哑口无言。 凯撒的指头敲击在膝盖上,视频中传来缓慢而有节律的声音:“看看吧,看看你所捍卫和坚守的正义下保护的都是怎样的人,如果我没有选择他,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在什么地方,他会继续奉行自己的贪婪,不惜一切追逐虚无的欲望,他会让更多的家庭破碎,让更多的人走投无路,但他并不会因此得到审判,相反他还是会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他身上充满了罪恶,可却享受着罪恶带来的成功,这就是你保护的人,你还认为自己的对的吗?你在保护一个双手不沾染血腥的刽子手,你在保护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摧毁别人生活的人,这就是你代表的正义?如果这是正义,那我宁愿永远沉沦在邪恶之中。” “他会受到法律公正的审判。” “是吗?什么时候?”凯撒很认真问。“到底要让他逼死多少人才能让他接受审判?迟来的正义有意义吗?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公正和法律,还有多少人会相信你的正义?” “正义不是滥杀无辜。” “不,你不该指责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他自己按下了那些按钮,我只是让他正视了他自己真实的人性,我承诺过他,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你也知道我是遵守承诺的人。”凯撒翘起腿意味深长问。“你愿意看着他活着离开这里吗?” “我没有权力评判别人的生死。” “你在说谎。”凯撒笑了。“为什么你不能像我一样诚恳些呢?你明明很憎恨他的所作所为,但他被贴上了受害者的标签,他不会因为谋杀了六个人而被审判,相反他会成为你维护的律法保护的对象,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在帮你纠正和清除你的正义无法做到的事。” “没有人会认同你的想法。”我反驳。 “是吗?”凯撒笑了笑。“把摄像头转到车厢,我要看到车厢里的其他人。” 我没有按照凯撒的要求去做。 “我们相互之间不应该这样生硬的对持,我也不想提醒里列车的危机并没有解除,你需要靠自己去拯救那些乘客,但前提是你得按照我说的去做。”凯撒心平气和说。 我无力的长叹一声,拿起手机把摄像头转到车厢,乘客惶恐的注视着视频中的凯撒,他向乘客挥手声音低沉有力。 “刚才我在和试图拯救你们的人谈论关于公平的话题。”凯撒波澜不惊问。“首先很抱歉让你们面临这个困境,相信在你们每个人心中对公平都有不同的理解,我不想去干涉和强加我的观点,更不愿在里面面前树立一个强权、暴君或者独裁者的形象,那么我们就采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 乘客面面相觑,他们的目光中除你害怕和敬畏别无他物。 “我相信你们都已经目睹了我这里发生的事,三十分钟前,你们也看到我给过他拯救你们的机会,但这个人选择了放弃,也就是说他并不珍惜你们的生命,试想一下,如果在三十分钟之前,我摆放在他面前的遥控器能引爆列车的炸弹,然后我再告诉他,在他和你们之间选择生和死,你们猜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车厢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我望向那些无辜的乘客,但心却在慢慢往下沉,我在他们眼里看见了敌视和憎恨,但并不是针对凯撒而是韩良宇。 “他在三十分钟前信誓旦旦向我阐述人性本善,但他的行为却充满了邪恶,如果他有机会,我坚信他会毫不犹豫用你们,你们900多条生命来交换他的安危,你们认为他的人性中还有善意的存在吗?”凯撒很平静的反问。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凯撒已经成功得到了他们的认同,但这些人却遗忘了,车厢中还没有解除的炸弹就是这个恶魔安装的。 “试图拯救你们的人是一位英雄,在前不久他不惜自我牺牲来保护其他人,我认为这是一种高尚的品质,但如今他在保护想要谋害你们的人,我和他之间有严重的分歧,以至于彼此都无法说服对方。”凯撒稍作停顿,他是很智慧的人,知道在适当的时候沉默能更加突出他的威严。“你们之所以信任法律,是因为法律的公正,公正不是一个人的意愿,而是代表绝大多数人的意志,那么现在我把公平交给你们。” 乘客茫然的对视,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要解除列车上的炸弹需要七位数的密码,我身边这个人只帮你们找到了六位,还有最后一位密码在他的身上。”凯撒十指交叉淡淡说。“我现在把裁决的权力赋予你们,你们代表了律法,我尊重你们做出的决定而且向你们保证会遵守。” “你要我们做什么?”有乘客怯生生问。 “你们需要对他宣判,如果裁决他有罪,我会告诉你们最后一位密码,如果裁决他无罪,那么我将顺应民意释放他,但遗憾的是你们乘坐的列车将会爆炸。”凯撒不慌不忙回答。“既然是公平的裁决,我不打算用无记名的方式,我需要看见你们的审判结果,认为他有罪的请举手。” 乘客在相互张望,最先举手的是一个年轻人,阳光英俊的面容泛着胆怯的恐慌,我猜他不是坏人,或许在生活中他是一位乐于助人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但此刻他落在我眼里却是那样丑陋。 第二个、第三个…… 我看见陆续举起的手,无力的闭上眼睛叹息。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冲上前想要把他们的手按下去,但他们的手却异常的有力,我站在车厢中环视一圈,突然对这些我宁愿放弃生命去保护的人失去了信心。“你们和杀人凶手还有什么区别?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放弃别人的生命,你们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 那些人埋下了头,但手依旧高举,除了…… 除了最后一排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他是唯一没有举手的人,他平静的看着窗外,似乎对眼前的丑陋不屑一顾,我多少从挫败中找回一丝欣慰,凯撒说我像蜡烛,靠微弱的灯火去抵御黑暗,在他看来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但至少我并不孤单,黑暗中还有像我这样的蜡烛存在。 “人性,这才是真正的人性,看到了吗,只有在真正的考验面前,人性的真实才会暴露出来,你所坚信的人性本善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可笑的谎言。”凯撒心满意足的笑声回荡在车厢之中。 第五十章罪恶王者 凯撒应该也被那个没举手的人吸引,但他并没有在意,毕竟那人的态度在众多高举的手中显得单薄无力。 凯撒头偏了回去,视频中一直都伴随着韩良宇最恶毒的咒骂和嘶喊,但似乎这些宣泄比起他身后六具家人的尸体是那样苍白。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能体会到你此刻的心情,真的,我知道那种绝望却无力更改的悲痛,对此我深表遗憾。”凯撒并没有因为韩良宇的咒骂而触怒,相反还在心平气和安慰他。“我知道你现在很憎恨我,但事实上你的情绪不应该宣泄到我身上,从一开始我就给了你机会,而且不止一次在暗示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韩良宇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话,他用支离破碎的言语如同野兽般发出低吼,但一切对于凯撒来说没有半点效果。 “记得吗?我给过你机会,你身上有太多的罪孽需要去洗涤,我给了你赎罪的机会,你不但可以拯救900多名乘客,还能拯救自己的家人,是的,你会为此付出死亡的代价,但你的死会便的有价值,至少比现在的你更有尊严。”凯撒直视韩良宇冷冷说。“可你却没有珍惜,是你自己选择放弃别人的生命来成全自己,要知道在生命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所以我给你安排了这样的剧本。” 凯撒在笑,但并不是因为得意,而是透着鄙视和不屑。 “在你按下按钮的那刻,你为什么没有现在的悲痛呢?如果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我相信你会做出另外的决定,可惜我在最早之前就告诉你,放弃代表着失去,失去的东西将不会被找回,你似乎没有认真听我说的话,这部电影的名字叫救赎而不是苟且偷生,你需要拯救自己卑劣的灵魂而不是剥夺别人的灵魂。”凯撒的笑声透着欢愉。“很遗憾,你不是一名出色的演员。” 我看见韩良宇嘴角溢出的鲜血,腮帮不断的起伏,有牙齿相互摩擦的声音,他咬破了嘴唇但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为什么要选我?” “因为你很普通,但普通往往代表大众,向你这样的人实在太多。”凯撒把视频递到韩良宇面前。“看看,看看那些正在举着手的人,他们和你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没有你幸运而已。” “幸运?”韩良宇声音和他身体一样暴怒的战栗。 “有很多人为了见到我耗费了十几年的时间,其中就有他。”凯撒指着视频,我猜他指的就是我,然后不慌不忙对韩良宇说。“他不惜一切想要找到我,想要打败我,甚至想要杀掉我,但我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相反我给了你,三十分钟之前我们面对面坐在这里开诚布公的交谈,知道吗?你是有机会打败我的,你完全有能力证明我所说的,所做的都是错的,你可以用自己的行动来否定我,但你却选择了逃避,所以你必须受到惩罚。” “你可以惩罚我,为什么要杀掉我家人!”韩良宇大喊。 “我需要纠正一下你的错误,首先杀掉你家人的不是我。”凯撒摊开手摇头。“其次你需要完成自我救赎,但救赎是很严峻的考验,你没能经受住考验。” “我不会放过你的。”韩良宇在嘴里一直不断重复这句话。 “复仇?”凯撒一边摇头一边笑。“你为什么要仇视我呢?你应该感激我才对,就在这里,我用了三十分钟让你的灵魂升华,在面对生死抉择的情况下,是我让你明白了什么才是值得你去珍惜的东西,是我让你明白了你人生的意义,比起名利和欲望,家人才是你最珍贵的财富。” 韩良宇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疯狂的哭喊,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回荡在车厢中。 “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凯撒偏头看看韩良宇身后那六具尸体,意味深长说。“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经过六个圣杯的考验后,你会认识到真实的自我,你现在认识到了吗?” “我不会放过你!”韩良宇依旧在重复那句话。 “不,不是这个,首先你不具备打败我的能力,其次即便杀掉我也更改不了任何结果。”凯撒摇摇头淡淡说。“我会遵守承诺让你离开,离开之后呢?你将会成为一个孤单的人,愧疚、自责、懊悔会伴随你一生,而且你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同情和原谅,因为我剥去了你所有的伪装,每一个人都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他们会排斥厌恶以及唾弃你,你虽然活着却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腐尸。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活着吗? 因为活着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你的余生就是你无法摆脱的枷锁,你的救赎将会在痛苦中慢慢兑现。” “我不会让你赢的。”韩良宇突然停止了愤怒的抽搐。 “是吗?” 韩良宇僵硬的身体静止站立了片刻,伸向凯撒的手重重按在炸弹红色的按钮上,炸弹瞬间重新被启动。 凯撒沉默的注视着韩良宇胸前的炸弹。 “我评判一件事从来不会用输赢,在我的世界观里对错的标准只有一种,那就是生或者死。”凯撒缓缓站起身。“你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惜你原本应该在三十分钟之前完成,不过电影的结局我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你最后还是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他们才是你最值得拥有的财富。” 凯撒留下了手机,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频中,我听见车厢门被关上的声音,灯光也随之熄灭,漆黑中我只看见韩良宇胸前炸弹闪烁的数字,那是最后一位密码。 炸弹的光亮在慢慢消散,直至被黑暗所吞噬,视频里一片死寂我只能听见韩良宇不再惊慌的呼吸声,他似乎变的安静,安静等待迟来的救赎。 我快速的输入最后一位密码,座椅下的炸弹终于被拆除,就在我长松一口气时,漆黑的视频里传来沉闷的爆炸声,画面随之变成一片雪花。 可爆炸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就像发生在我身边,车厢中有人在惊呼,我望向窗外看见不远处腾起的烟云,那是一片停靠废弃列车的场地,浓烟从一列列车中升起。 一抹刺眼的金色在阳光下闪耀,我看见站在铁道天桥上的那个人,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他注视着疾驰而过的列车,我从他身边快速的驶过,看见天桥路牌标示上的数字。 2458! 塔罗牌里蕴藏着死亡预告,凯撒提前就告诉了我们时间、地点、目标,但直到所有一切结束的那刻我们才能发现。 我看向天桥上的凯撒,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我,但我明白他站在那里的原因,他如同高高在上的罪恶王者,再一次,再一次向我宣告他的胜利。 我心里明明清楚,那些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线索都是不真实的,但我却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去相信,或许我始终没有领悟到教训。 我能看见的都是凯撒希望我看见的。 凯撒脸上金色的面具消失在我视线中,我颓然的坐到座椅上,拿起手机拨通了苏锦的电话,很深的挫败感在我内心蔓延,我用沉重而无力的声音告诉她放弃追踪。 很失败的一次营救,我非但没有阻止罪恶的发生,而且让凯撒把他邪恶的理念淋漓尽致展现给观看视频的民众,我虽然拯救了车厢中900多名乘客,但我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认同凯撒,又有多少人在质疑正义。 缓缓减速的列车停靠在月台,车门被打开那刻,乘客不顾一切向外面涌动,混乱的秩序让我无能为力,我让程曦去帮我接送钟慧佳,自己瘫坐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慌不择路的乘客。 很快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片狼藉,我抬头时才看见最后一排的那个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向凯撒妥协举手的人,我起身向那人走去,很好奇为什么他还没有下车。 “车上的炸弹还没有完全排除,您留在这里不安全……”我刚说到一半,就看见那人帽沿下流淌出的鲜血,心里一惊连忙揭开那人的帽子,那是一位老人,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旁边是散落的行李箱,想必是有乘客在匆忙中不小心砸伤了他。“我送您下去,让人马上带您去医院。” 任何敢于直面凯撒并且不屈的人都值得我尊敬,我刚想伸手去搀扶他时,看见他左腿空荡荡的裤腿,原来是一位残疾人,他的轮椅在刚才的混乱中已经被乘客踩踏损毁,我在心里默默叹口气,想起凯撒说过的那句话。 这就是你不惜自我牺牲要去保护的人…… 我叮嘱负责封锁现场的警员保持警戒等待拆弹人员,然后蹲下身背起老人:“我送您去医院。” 第五十一章墓志铭 在医院我询问老人的身份信息去挂号,他只是对我摇头,我猜他可能是一个哑巴,从列车上出来时因为太匆忙遗忘了行李,我用自己的身份证给老人挂了号。 我送老人做完CT后,医生说头部的伤并不大碍,但为了防止有脑震荡后遗症要求留院观察一晚,我和蒋正东约定在案发现场汇合,他们预计要凌晨才能赶到因此我决定先留在医院。 老人随身携带的只剩下一个背包,我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的干净衣服,最上面放着一本书。 《百年孤独》。 我感觉老人给我的感觉和这本书一样孤独。 “家族中的第一个人被绑在树上,家族中的最后一个人将被蚂蚁吃掉。”嘶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转头看见老人推着轮椅进来。“如果你想看这本书的话,只需要看这一句话就行了,吉普赛人梅尔加的斯的预言为这个长长的故事做了个简单的描述。” 我一直以为他是哑巴,突然听到他说话还有些惊诧,老人的喉咙像是被撕裂过,传出来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低沉,他的眼睛透着长者的智慧和豁达。 “对不起,我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您家人的联系方式,所以才擅自翻动您的东西。”我回过神向老人道歉。 “我没有家人。”老人推着轮椅过来,取下头上的帽子时,我看见他脸颊一侧的伤疤,那应该是烫伤而且时间很久远,干涸的伤口让面部的皮肤粘连在一起,几乎变型的脸颊狰狞可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没觉得吓人。 “您不用担心,医药费和住院费我已经给您付过了。”我宽慰老人。 “你是一个慷慨的人。”老人不卑不亢。 老人从轮椅上起身上床,我上前想要帮忙搀扶却被他拒绝,我看着老人动作吃力的爬上病床,神情中有着坚强的孤高,我猜这是一位有故事的老人,他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 我把手里的书递给他,老人接过去翻了翻后又递还回来:“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对于你的慷慨我无以为赠,这本书就当时我送给你的答谢吧。” “谢谢。”我礼貌的接过,上一次读完了一本书还是在警校的时候,回想起来很怀念悠闲的时光,我看过这本书,书里的内容真正吸引我的不是那段被奉为经典的开头。 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书里的孤独有孤高,有冷漠,有残酷,有嫉妒,这些阴冷元素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仍旧蚕食着奥雷连诺上校一家的幸福,我喜欢书里刻画的那种沧桑,亦如此刻对面病床上老人的那张脸,他让我想起奥雷连诺上校。 “为什么在列车上您没有举手?”我收起书好奇问。 “我不喜欢被胁迫。”老人的回答出乎我意料。 “就因为这个?” “裁决应该是公正的,只有公正的审判才能让人信服,胁迫和恐吓换取的认同是不会长久的,任何一位强权的独裁者最终都会覆灭,在暴政前屈服和附庸都是丑陋的行为。”老人语出惊人,他直视我目光中有莫名的威严。“事实上那些举手的人更应该被审判。” “审判?”我有些吃惊看着老人。 “难道你没有对那些人失望吗?”老人反问。 “是的。”我长叹一声。“他们举手的时候我的确很失望,但这并不能抹杀人性中的光明,我不可能要求每一个普通人都具备像英雄一样的无畏,如果非要说失望的话,我对自己很失望,我尽自己所有的能力想要阻止罪恶,但最后却什么也做不了,有人说我像蜡烛,靠着微弱的灯火抵御黑暗,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持到黎民的到来。” “你是一位勇敢的英雄。”老人说。 “英雄……”我自嘲的笑着摇头。“英雄应该是旗帜,应该会感染身边的人,可我呢?我什么也没有做到。” “你拯救了车厢里的乘客。” “不,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只是眼睁睁看着有人遇害,看着无辜的人被吊死,这就是我对手希望看见的结果,看见我的挫败,看见我的无能。” “我想你错误的理解了这件事。”老人语重心长说。“任何事都分表面和本质,你只看见了表面没有意识到本质的存在。” “本质?什么本质?” “在列车上你经历了什么?”老人像一位睿智的导师。 “罪犯的完胜。”我无力的叹息。 “不,你经历了生死磨砺,你在死亡的边缘依旧坚持着自己的信仰,你见识到了人性的丑陋,但正是这些丑陋让你显得与众不同。”老人声音平缓对我说。“你以为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完胜你,但事实上刚好相反。” “相反?”我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为什么相反?” “你应该问问戴面具的那个人到底想得到什么。” “他在宣扬人性本恶,并希望得到更多人的认同,就如同他做的那些事,无时无刻不在挖掘人性的阴暗面,我认为他做到了,韩良宇因为自私导致他杀掉自己家人,而车厢里的乘客为了自保放弃他人的生命,这些都是人性的阴暗面,被那个人无限的放大。” “结果未必如同你想的那样糟糕,认同是基于相同的意识和观点,而不是靠死亡的威胁,你看见车厢中的人举手,他们因为畏惧死亡而屈服,但那并不是认同,他们展现出人性的阴暗,也展现出自身的卑劣和丑陋,这才是戴面具的那个人想要的结果。”老人目光深邃望向我。“什么是真正的认同,就比如我送给你的那本书,你会发自肺腑认为那的确是一本值得去的经典,我和你在同一个事物上达成共识才是认同,相反,我如果用一把枪抵在你头上,强迫你去,你只会生硬的去读每一个字,但却无法领悟书里所表达的深意,我越是胁迫你,只会让你越抗拒和反感。” 听完老人的话我突然受到启发,回想接连发生的两起凶案,凯撒一改常态公开直播行凶过程,他虽然在宣扬自己的邪恶理念,但同时也在植入恐慌和惧怕,但问题是,凯撒自始至终想要获得的并不是被人恐惧,他想得到认同,可亦如老人所说,他现在的做法只会适得其反。 “你再想想,观看直播的人有很多,他们看到了凶手的残忍和诡诈,看到韩良宇的自私也看到了车厢里乘客的丑陋,还有呢?还看到了什么?”老人一本正经问。 “还有其他的?”我疑惑不解。 “还有你的无畏。”老人脱口而出。“正是因为有这些的衬托,你才成为整件事中最醒目的存在,所有人看到了你的勇敢和正义以及坚持,戴面具那个人其实一开始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才是真正的主角,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突出你来安排的。” “他在让我收获荣誉……”我恍然大悟,想起程曦为我分析过凯撒的目的,让我成为真正能代表正义的那个人,直至我站在荣誉的巅峰时就是我的死期。 我惊叹老人的智慧,没想到他竟然能看透其中的真相,本还想和老人多聊一会,我接到程曦的电话,在医院楼下见到她,程曦告诉我她已经把钟慧佳送走,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要赶去和蒋正东他们汇合,我让程曦先回我的家。 来不及和老人告别,我乘坐警车前往案发地点,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总是想起那个睿智的老人,摸到伸手他送给我的书,随意的翻看了几页,无意中翻到最后看见两行用钢笔写的拉丁文。 苍劲有力的笔迹似曾眼熟,但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很好奇这两行拉丁文的含义,之前景承在的时候他是无所不知的百科全书,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我琢磨了很久打给程曦。 我把书页最后的拉丁文拍照发给她。 “我记得你是懂拉丁文的,这两行拉丁文是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问这个?”程曦不解问。 “先别问了,帮我翻译翻译。” “这是一句名言。” “说什么的?” 程曦一边翻译一边告诉我拉丁文的含义:“没有一个朋友曾给我太多好处,也没有一个敌人曾给我太多伤害,但我都加倍的回敬了他们!” 我在嘴里重复这句话,喃喃自语说:“为什么要在书页上写这句话呢?” “你搞错了吧,这句名言不是写在书上的。” “那是写在什么地方?”我问。 “这是凯撒留给自己的墓志铭。” …… 第五十二章署名 听到程曦最后一句话,我突然愣住,老人居然在书页背后留下了凯撒的墓志铭,我一时间对老人更加好奇,这才想起我都忘了问他的名字。 我收起书的时候有东西掉落出来,那是一张照片残缺的一角,看照片泛黄的颜色拍摄的时间应该很久远,我努力辨认了很久,只看见残缺的照片中有一个气球,我更加奇怪老人为什么会在书里夹放照片的一角。 因为案件的焦灼让我没有心思去想这些问题,收起书后很快到达现场,我见到苏锦和陆雨晴从爆炸的列车中走出来,陆雨晴取下口罩对我们说:“一共发现七具尸体,其中韩良宇的损毁最为严重,其他六具也有不同程度的损毁,从现场环境看目测提取不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 “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那里。”我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天桥。“凯撒计算好了时间,就在列车经过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他知道我会看见他。” “你怎么会在列车上?”苏锦诧异问。 事关凶案我知道隐瞒不下去:“景承在出事前留了一样东西给我。” “景承?!”她们大吃一惊。 我把录音笔以及钟慧佳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们,但没有提及疯狗和程曦。 苏锦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封闭你记忆的是,是你自己?!” “我小时候一定经历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出于自我保护我封存了这段记忆,按照小姨的讲述,我可能具备一些超过常人的能力。”我点点头心烦意乱说。“现在先不说这些,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凯撒继续行凶,自从他公开展示塔罗牌之后,凯撒的行凶模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推测接下来他要实施的凶案会越来越恶劣。” “现在不是追查凯撒的问题,韩良宇凶案中有很多疑点我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苏锦说。 “什么疑点?”我问。 “我刚收到拆弹小组的报告,经过对拆除炸弹的调查证实炸弹不具有定时和遥控功能。”苏锦说。 “炸弹不需要遥控引爆啊,炸弹只会在低于设定的速度时才会爆炸。” “可问题是,如果炸弹无法被遥控,那么炸弹又是如何被启动的呢?”陆雨晴在旁边说。 “你,你们是说,炸弹是被手动启动的?”我大吃一惊。 “拆弹小组对炸弹经过分析,炸弹必须靠人为启动。”苏锦点点头。“你发现炸弹的时间是9:17,那个时候炸弹已经被启动,而炸弹的特点是低于限定的时速就会爆炸,但是……” “但是之前列车停靠其他站时炸弹并没有爆炸,也就说炸弹是在宿阳站被启动的。”我立刻反应过来。“而且必须在列车时速超过每小时140公里之后才能启动炸弹,那么,那么启动炸弹的人必须留着列车内!” “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炸弹必须手动启动,那么启动的人就必须接近装有炸弹的座椅,试想一下,在一节坐满乘客的车厢里,掀开座椅垫启动炸弹显然不现实,这个过程会被旁边的乘客发现。”苏锦愁眉不展说。“动车上安装有监控设备,我已经让警员调取了视频存储卡,结果让我很诧异。” “为什么?”我追问。 “凯撒用韩良宇家人的信息购买了从始发站到终点站的全程车票,第六节车厢的监控视频清楚的显示,那六个座位在你发现炸弹之前是没有人坐过的。” 苏锦一边给我播放监控视频一边说。“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炸弹是如何被启动。” 我快进了整段六节车厢的视频,真的如同苏锦所说,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在那六个空着的座位上坐过,甚至连逗留的也没有,我是唯一一个接触到有炸弹座位的人。 “还有另一件更奇怪的事。”陆雨晴说。 “还有什么?” “我们核查了所有最后下车的乘客信息,其中有一名叫陆庭深的乘客,男,66岁,职业是教师。” “这个叫陆庭深有可疑?” “陆庭深在前年死于心脏病,除非他死而复生否则出现在列车上的就是他的鬼魂,巧合的是这个叫陆庭深的刚好也在第六节车厢,但列车靠站后此人却消失了。” “哪一个是陆庭深?”我问。 陆雨晴手指向第六节车厢的后排,我目光停住她手指的位置,顿时震惊的张开嘴。 “我,我认识他!” “你认识?” “我送他去了医院。”陆庭深正是之前那个没有举手的老人。 “难怪警方没有找到这个人。” “陆庭深是残疾吗?”我连忙问。 苏锦摇摇头拿出身份信息:“不是。” “他不是陆庭深。”我揉着额头来回走了几步,从身上拿出那本《百年孤独》。“这是他送给我的,在尾页有一句用拉丁文写的名言。” “什么名言?” “没有一个朋友曾给我太多好处,也没有一个敌人曾给我太多伤害,但我都加倍的回敬了他们!”我深吸一口气说。“你们如果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一定会很吃惊。” “这句话的出处?”陆雨晴一脸茫然。“出自什么地方?” “凯撒的墓志铭。” “凯撒?!”陆雨晴和苏锦震惊的瞪大眼睛。 “我之前没有去多想,如果他冒用一个已死的人身份,说明他在掩饰自己真实的身份,凯撒发动了对列车的袭击,而我又遇到一个赠送我凯撒墓志铭的老人,这其中一定有关联。”想到这里我连忙叫来警员,让他们马上和医院那边联系,并且派出警员赶往医院。 “会不会是凯撒的同伙?”苏锦说。 “如果是同伙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启动炸弹的人。”陆雨晴说。 我会放了视频,老人从始发站就出现在第六节车厢,但中途除了去厕所外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他也没有靠近过那些装有炸弹的座位。 “他没有左腿行动不便,凯撒不会派出一个有行动障碍的人来负责如此重要的任务,再说,凯撒让车厢里的乘客举手表决韩良宇生死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举手的人。”我一边沉思一边说。“如果他是凯撒同伙,按理说他应该推波助澜才对而不是旗帜鲜明的反对。” “我认为这个人有很大的问题。”苏锦指着我手里平板播放的视频说。“当得知自己乘坐的列车被装有炸弹,而且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情况下,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害怕惊恐,就像第六节车厢中其他乘客这样,但你们仔细看看炸弹被发现之后这个人的反应,他好像根本不在意。” “凯撒真正的目标是韩良宇,列车上的炸弹虽然被启动,但凯撒根本没有想过要引爆,这一点从韩良宇选择放弃圣杯的顺序就不难看出,凯撒从一开始就掌控了全局。”陆雨晴冷静分析后说。“而这个冒用陆庭深的人表现冷淡,要么他是真的不怕死,要么他就是知道炸弹根本不会爆炸,我赞同苏锦的推测,他很有可能是凯撒的同伙。” “而且他送给你的书里还有凯撒的墓志铭,这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暗示。”苏锦点点头说。 “可这还是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反对凯撒呢?”我提出质疑。 “原因很简单,他如果是凯撒的同伙,那么他就很清楚,一旦炸弹威胁被接触,列车里的乘客都会被核实身份,他需要一个帮他安全离开的人,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呢?”苏锦说。 “对,应该就是这样的,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举手的人,他的举动引起了你的注意,在当时的环境下,你一定会对这个人刮目相看,不知不觉中也对他产生了信任,列车停靠后他在故意弄伤自己,要知道凯撒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凯撒是很了解你的,你一定会送这个人去医院,然后……”陆雨晴叹口气。“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已经不在医院了。” 我回想起和老人的谈话,他给我展现出智慧、孤独和坚毅,我在他身上没有看见狡诈和戾气,我完全不能把他和凯撒罪恶的同伙联系在一起。 “他在蔑视凯撒。”我一边回想一边说。“对凯撒所作所为极其的蔑视,如果我对他的作用仅仅是安全撤离,他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对凯撒的敌视,我能感觉的到,他和我的交谈很真诚。” 这时负责和医院联系的警员过来报告:“苏队,医院那边反映被秦队送去就医的人已经离开了。” 苏锦和陆雨晴转头看向我,一时间我完全没有头绪。 “不过那个人留下一张纸条,是转交给秦队的。” “纸条?” “我让医院那边拍了照。”警员把手机递给我。 苍劲有力的笔迹写出和老人一样刚毅的字句。 在你看见这封信时,你应该已经对我的身份产生了质疑,对此我的深表歉意,你是一位慷慨仁慈的人,亦如我在书后写的文字,对于朋友的馈赠我会加倍奉还,下一次见面时我会帮你记起遗忘的记忆。 …… 我错愕的张开嘴,并不是因为老人留给我这封信的内容,而是最后的那个署名。 3:13! 这个时间困扰了我太久,我一直试图找到这个时间代表的含义,没想到那个老人竟然会知道。 第五十三章迷宫钥匙 老人和凯撒有没有关系我暂时不清楚,但我很肯定他知道我的过去,从钟慧佳口中我得知了失去记忆的真相,我封存了五岁之前所有的记忆,而景承告诉过我,唯一能开启记忆监狱的只有缔造者,这就意味着我永远无法获悉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应该有一段不同寻常的往事,在秦沈峰把我带回来之前一定发生过让我无法去面对的事故,这其中应该和我的身世有关,而疯狗调查的结果让这个谜团更加混乱,我的亲生父亲居然会是C档案中第一位受害者。 冥冥之中我早就和凯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而如今能解开所有谜题的恐怕就是那个和我擦肩而过的老人。 我目光落在最后的署名上。 3:13。 这个时间反复出现在我的梦境和破碎的记忆片段中,我不清楚这个时间对于我有着怎样特别的含义,但老人刻意的留下这个充满未知的时间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这个时间所隐含的真相就是让我走出迷宫的钥匙。 “你是不是要赶回警局对受害者进行尸检?”我问陆雨晴。 “是的。”她点头。 我把手里的书装入证物袋交给陆雨晴:“我个人在把书送给我之前拿过书,你回警局后让孟沉用最快的时间提取上面的指纹,我要尽快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陆雨晴接过书后立刻返回,我来回张望在忙碌的警员中找了一圈:“蒋正东呢?” “他说有事情要处理,这里的调查交由你负责。”苏锦看看四周,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关于蒋正东我有些事想和你谈。” “怎么了?”我看苏锦表情很严肃。 “我对蒋正东这个人没有成见,我也很欣赏他的工作态度和专业,但是我不认为他有能力负责C档案。” “啊?”我一怔,我认识的苏锦从来不会在背地里谈论任何人。“为什么?” “连续发生的两起凶案中,蒋正东没有展现出领导力,面对突发情况也不能及时做出果断的决策,他,他好像游离在我们之外。”苏锦神情严峻。“我认为他对C档案以及凯撒的认识不够充分,如果让他继续负责C档案的侦破,我担心他会影响案件的侦破。” “从我个人角度上讲,我也不喜欢蒋正东,但仅仅是不喜欢他的性格和工作的方式,但这些并不能掩盖他的能力,我们和他的接触时间不长,应该给彼此一些信任,你一开始不也排斥景承。”我心平气和说。 “我是就事论事不是针对他个人。”苏锦一本正经说。“第一次是宝隆中心的恐怖袭击,蒋正东面对凯撒根本没有及时做出应对措施,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建筑平面图,你请假离开了一个星期,蒋正东没有去分析凯撒留下的其他塔罗牌,他始终在研究宝隆中心的建筑平面图,我,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宝隆中心凶案的参与者不仅仅只有凯撒,还有其他的同伙,他们是如何逃脱至今都是一个谜,蒋正东是想找出凯撒的逃跑方法以防万一。” “我姑且认同你的解释,可这一次呢?你被困在列车上后,他没有部署营救方案甚至连备用计划也没有,只留下一句让我接替指挥后就离开,我认为他的行为已经不是简单的不负责能解释,他是在渎职。” “不能低于每小时140公里高速行驶的列车,根本不存在任何有效的营救计划。”我担心苏锦的话被其他警员听到,压低声音说。“你要他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景承还在,我相信他的处理方式和蒋正东都是一样的。” “我信任景承,是因为景承会和我们生死与共,他会不惜一切让我们远离危险,这一点是蒋正东从来都没有做到的。” “景承不在了。”我拍了拍苏锦肩头。“我也希望和我们并肩作战的能是他,但缅怀不能改变任何事,蒋正东具备和景承一样的能力,他需要我们的信任和理解。” 我刚说完就看见蒋正东从警车上下来,他对直向我们走过来,甚至都没有去看一眼被炸毁的凶案现场。 “现场勘查交给警员,你们和我一起回警局。”蒋正东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有话说。”苏锦站在原地不动。 我上去拉了拉苏锦衣角,我知道她性子直,心里有话一定会说出来:“说什么说,先回去调查案子,有什么话等以后再说。” “不把话说清楚,这案子没办法查。”苏锦态度强硬。 我拉拽不动苏锦,埋头在她耳边低语:“当务之急是阻止凯撒,不是你闹情绪的时候,当务之……” “你想说什么?”蒋正东面无表情问。 “五个小时前,他在一列装有炸弹的列车上,他可能都没有想过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苏锦指着我义正言辞对蒋正东说。“我知道,你们不是朋友,事实上没有人谁能把你当成朋友,但你是他的上司,从同事和战友的角度你起码应该问他一声,哪怕是假装关心也好,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对关心这个词是如何定义的。”蒋正东直视苏锦回答。“但在我看来,关心是无能的人逃避责任的措辞。” “这么说,他的死活对于你来说根本没有任何触动。”苏锦反问。 “你要我怎么触动?他如果死在列车上,不管我怎么触动他都不能死而复生,如今他还活着并非是因为我的触动,我认为你说的没错,他的死活和我的触动无关。”蒋正东回答。 “你自己也听到了,你能和这样的人共事吗?”苏锦气愤不已。 “他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你以为是他命大或者是侥幸?不,都不是,他早就该死了。”蒋正东冷冷说。 “你……” “他应该死在宝隆中心的恐怖袭击中,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被炸弹炸的粉身碎骨,如果我是凯撒,我一定很乐于看到一名代表正义的英雄覆灭,可凯撒去让他活了下来,为什么?”蒋正东打断苏锦从容不迫说。“因为比起让他死,活着对于凯撒更有价值,凯撒试图把他身上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值,因此他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 “他说的没错,凯撒目前做的一切都是想让我收获荣誉。”我点点头。 “收获荣誉?”苏锦眉头一皱。 “凯撒真的想要炸毁列车不会在炸弹上设置解除的密码,900多名乘客的死远比韩良宇连同他家人一共七条人命更有威慑力,可凯撒的目标却是韩良宇,说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引爆炸弹,既然我知道他不会有事,为什么我还要去担心呢?” “你早就知道炸弹不会爆炸!”苏锦张大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可,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关心吗?其实我有,只是我的关心表现方式和你们不同而已,他现在还活着说明凯撒还没有把他的价值放大到最大价。”蒋正东义正言辞说。“真正关心他的方式是如何抓到凯撒,而不是在他劫后余生后的言语安慰,否则他经历的险情还会持续发生,等第三、第四……直至最后一张塔罗牌出现时就是他的死期,你所谓的关心只能成为他墓碑前的悼词。”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没能理解你工作的方式。”我试图缓和气氛。 “我知道你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虽然你一直很克制没有表现出来,从宝隆中心凶案开始你就认为我不作为,我也知道你在将我和景承作比较,我现在告诉你,即便你所信任的景承还在,他也会和我做同样的事。” “他不会整天对着一幅建筑平面图看。”苏锦反驳。 “会的,相信我,他一定会研究宝隆中心的建筑平面图,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凯撒已经逃脱了,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你即便知道他是如何逃脱的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蒋正东脱口而出。 “既然没有意义为什么你还要在上面浪费时间?”苏锦理直气壮质问。“结果呢?你的调查有结果吗?” “没有结果。”蒋正东很坦诚。 苏锦捂住额头长叹一声:“就是说,你自己也承认你所做的事完全没有价值。” “错,我没找到凯撒逃脱的方法就是最大的收获。”蒋正东斩钉切铁回答。 “什么?”苏锦一脸诧异。 “凯撒不可能从三道包围圈里悄无声息的逃脱,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出他的逃脱路线和计划,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蒋正东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我们中间有人在接应和协助凯撒。” 我和苏锦顿时目瞪口呆。 蒋正东直言不讳:“我这段时间在做的就是想要找出这个人。” 第五十四章7465B “包括你出现在这趟列车上。”蒋正东继续对我们说。“我不认为这是凯撒精心的安排,他不是神不可能完全掌控一切,哪怕有任何的变故都会导致你错过这趟列车。” “你意思是说,第二起凶案不是凯撒提前计划好的?”我越听越震惊。 “第二张塔罗牌没有出现具体的时间,我查过这趟列车的行驶时刻表,8542列车如果在营运状态下,只要不出现重大事故,9:17分这个时间段里,这辆列车一定刚刚离开宿阳站,也就是说,这个9:17分并不是固定的,袭击可以发生在任何一天的9:17。”蒋正东点点头。 “只有当你出现在这趟列车上时,这个时间才会有意义。”苏锦反应过来。 “我看过拆弹小组的分析报告,再结合你的特殊性,我认为炸弹并非是在起始站就被安装,而是在确定你会出现在这趟列车后才安装的。”蒋正东沉着冷静对我说。“只有当你在列车上时,凯撒实施的计划才有效果。” “可,可我已经看过列车的全程行驶监控视频,根本没有人靠近过那些装有炸弹的座位,更别说是安装炸弹。”我提出质疑。 “你怎么确定你看到的视频不是修改过的?”蒋正东反问。“别忘了,凯撒还有一直没有露面的同伙,在这两起凶案中,这个同伙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而且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凯撒的同伙可能不止一个人。” 我越听越迷惑,如果蒋正东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凯撒的这个同伙让我更惊诧,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安装炸弹并且启动,同时删改列车的视频监控内容呢? “你在案件最紧要的关头向我请了一个星期假,我不打算问你请假的原因,我也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但你现在必须回答我一件事。”蒋正东目光直视我。“你的行程安排有没有告诉过警局里的人?” “没有。”我摇头。 “凯撒能准确掌握时间节点,说明有人把你的行程泄露给凯撒,那么知道你行程同时又进入过宝隆中心案发现场的人,就是我要找的人。”蒋正东面无表情说。 “你有怀疑的目标吗?”我问。 “我只确定了一个没有嫌疑的人。” “谁。” “我。” “……”我一愣很快听出了蒋正东的弦外之音。“你,你连我都在怀疑?!” “为什么不能怀疑你?”蒋正东一本正经反问。“我不喜欢把个人情感代入到工作中,从客观的角度分析,我唯一能确定没有嫌疑的只有我,那么包括你在内剩余的其他人都有嫌疑。”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我环顾四周上前一步努力压制怒火。“知道我们为了追捕凯撒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你居然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真正的凶犯往往是看上去最没有嫌疑的那个人。”蒋正东表情平静。 “你……”我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难怪你没有朋友,你从来不信任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所以我不会遗漏任何可疑的人。”蒋正东目光和他人一样坚毅冰冷。 “厉害啊。”苏锦给蒋正东鼓掌,声音明显透着不屑。“你这么厉害,应该已经找到潜藏在我们中间的嫌犯了吧。” “没有。”蒋正东回答干脆。 “哎,原来这就是自信和自负的区别,说了一大堆原来什么也没做到。”苏锦偏头挖苦。 “我找到了凯撒下一个行凶的目标。” …… 我和苏锦瞬间抬起头,蒋正东的确挺让人讨厌,他似乎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人,刻板、固执、冷漠、严谨是他的标签,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一个机器人,但这些都不能否定蒋正东的能力。 “我把指挥权委托给你,我知道你无法认同我的行为,与其在一件已经决定结果的事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把注意力专注到未发生的凶案上。”蒋正东对苏锦淡淡说。“凯撒如果愚笨到坐在那里等我们去抓捕,那么他也不会成为我们最棘手的对手,所以当那个手机信号被锁定时,我就知道我们无法救出韩良宇,同时在我确定秦文彬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我开始调查下一起凶案,这就是我表达关心的方式。” “下一个目标是谁?”苏锦立刻认真起来。 “陈雅。” “……”我和苏锦对视一眼。“陈,陈雅是谁?” 蒋正东转身上车,我们连忙跟了上去:“解除列车炸弹的密码还记得吗?” “WFLMDS。”我不假思索回答。 “早在韩良宇选择之前凯撒就已经知道他放弃的顺序,或许在别人看来匪夷所思,但以凯撒的精神控制力,这完全就是很简单的心理暗示。”蒋正东一边开车一边说。“每一个密码对应一个单词,每一个单词代表韩良宇身边一位家人,这说明凯撒在设计密码时不是随意的决定,他赋予了每一位密码特别的意义。” “这种行为模式是凯撒固有的,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特别含义的,纵观C档案中每一起凶案,凯撒都赋予了杀戮之外的意义。”我说。 “并不是所有。”蒋正东摇摇头。 “不可能,凯撒绝对不会随意去做一件事。”苏锦说。 “凯撒让韩良宇和你协助,他每放弃一个人你会获得一个密码,当韩良宇按照凯撒要求完成考验后,他才能从你这里得到解除炸弹的密码。”蒋正东不慌不忙问。“韩良宇最终得到的密码是什么?” “7465B。” “WFLMDS对应韩良宇的家人,按照你们认同的观点,凯撒不会做没有意义的是,那么7465B又代表什么?”蒋正东反问。 “对啊,我都忘了这件事,这个密码关系着韩良宇的生死,凯撒不会随意的设定,7465B应该也有特别的含义才对。”我皱起眉头。 “你还认为韩良宇有生还的可能?”蒋正东偏头看我一眼。 “没有。”我仔细回想后摇头。“如果凯撒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引爆列车,那么他必须让韩良宇给我七位数的解除密码,而韩良宇就是最后一位,只有他死掉我才能获得完整的密码,可见凯撒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让韩良宇活着离开。” “那为什么还要专门给他设置一个毫无意义的密码呢?”苏锦问。 “这个密码代表着生死,而韩良宇是注定必死无疑的人。”蒋正东冷静回答。“随着韩良宇的死,第二张塔罗牌圣杯凶案也随之结束,表面上看7465B在这起案件中并没有存在的必要,那是因为这个密码根本不是留给韩良宇。” “是留给我们的!”我瞬间瞪大眼睛。 “凯撒在暗示下一起凶案。”苏锦也反应过来。 “凯撒的作案模式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把作案的经过通过网络直播,他希望更多的人看见他所宣扬的邪恶理念,但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他首先必须要有一个直播平台。” “我想过让你们中断他的直播,但是凯撒当时用列车上的乘客要挟,如果直播中断他会引爆炸弹,凯撒在扩大他的影响力,经历这两起凶案后,我最担心的是一定会有人被他蛊惑。”我忧心忡忡说。 “如果直播作案过程是凯撒的计划一部分,那么他是不会让我们有阻止的机会,真正的关键不在于这一点。” “那你认为关键是什么?”我问。 “凯撒如果是为了扩大他的影响力,他有很多办法和方式,但凯撒却选择了直播,要知道警方能通过直播平台的后台锁定他的IP地址,从而确定凯撒的位置,这显然不是稳妥的方式,这一点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蒋正东神情严峻说。“在宝隆中心的恐怖袭击案中,凯撒选择了最顶层的影厅,同样也是最不容易逃脱的地点,凯撒心思缜密滴水不漏,他不会给我们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他选择直播的方式难道有其他原因?”苏锦疑惑不解。 “凯撒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和含义的,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凯撒选择直播平台也不会是随意的决定。”蒋正东异常冷静对我们说。“所以我调查了这个直播平台,凯撒没有在注册信息上留下任何线索,但我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什么发现?”我和苏锦异口同声问。 “7465B。”蒋正东从容镇定回答。“这是一个直播房间的号码。” “直播房间?” “我调查了这个直播房间,主播叫陈雅,二十三岁,是这个平台人气前三的一位主播,在一个星期前陈雅更换了自己的房间头像。”蒋正东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图片递给我。 我和苏锦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头像竟然是一张塔罗牌。 “凯撒的第三张塔罗牌,命运之轮!”蒋正东深吸一口气。“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陈雅。” 第五十五章死亡直播 蒋正东让我和苏锦看手机中陈雅的早期直播视频,我对主播了解并不多,工作的原因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这方面的事,但从视频内容看陈雅似乎没有特别过人之处。 “说实话人长得挺不错,可她是娱乐主播,好像唱歌跳舞都没有什么天赋啊。”苏锦说。 “这些鲜花和跑车是什么意思?”我指着屏幕上不断出现的图案问。 “是礼物,粉丝送给主播的礼物。”苏锦指了指视频上面一排数字。“这些礼物能兑换成钱,相当于主播的收入。” “个、十、百、千、万……十万!”我数着数字后面的零,瞠目结舌问。“她,她一个月收入十万?!” “这是一天的收入。”苏锦说。 “一天?!”我嘴张的更大。“现在这世道真是看不懂了,早知道这么赚钱,干嘛拼死拼活当警察,我去做主播得了。” 蒋正东偏头瞪了我一眼。 “说正事,说正事。”我歉意的笑了笑,一脸疑惑问。“看这些直播视频有什么用?” “你们认为陈雅具备一天收入如此之高的能力吗?”蒋正东沉稳问。 “她直播的内容根本不吸引人啊,而且又没什么特色,真不知道她的粉丝关注点在什么地方。”苏锦摇头。 “人长的好看啊,指不定就是冲着看人去的。”我说。 “直播平台上长相好的多的去了,漂亮和美丽属于视觉效应,看一两次还可以,看多了就会习以为常。”苏锦疑惑不解说。“没见过像陈雅这样,才艺并不出众但人气却这样高的。” “我看过她早期的直播内容,和你说的差不多,陈雅在平台上并不出名,粉丝也寥寥无几,但在四个月前她的直播风格突然发生了转变,从之前的才艺表演变成了谈话类直播。”蒋正东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们看看她后面的直播视频。” 我选择陈雅一个月前的直播,和蒋正东所说一样,陈雅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甚至包括她的妆容,不像之前那样浓艳妖媚,淡妆和得体的服装让镜头前的陈雅看上去知性成熟。 直播的内容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唱歌跳舞,她像是在随意的和粉丝闲聊,但聊天的话题却充满了深度,就连我和苏锦也被她的言语所吸引。 陈雅,女,二十三岁,大专学历,专业是土木工程。 “我调查过陈雅的档案,从各方面看她都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她在后期直播中所展现出来的东西让我有些怀疑。”蒋正东在简单介绍陈雅个人资料后说。“她后期的言谈涉及到很多领域的知识,以陈雅的知识储备完全达不到这个高度。” “你,你该不会是说,后期的直播的不是陈雅吧?”我问。 “人的转变通常有两种途径,第一种是意识觉醒,在经受过重大的变故后意识有了全新的认识,但这种变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负面的,比如突如其来的严重心理创伤或者超出个人承受范围之外的打击等,这种转变会让人出于消极的状态。” “陈雅应该不属于这种,她直播前后的内容虽然发生了改变,但从她表情和状态看她并不消极。”苏锦一脸认真问。“另一种是什么?” “阅历,在经过磨砺后丰富的人生阅历会改变一个人的意识状态,不管是哪一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时间,从量变到质变需要长时间的积累,但陈雅的转变却只有四个月的时间,这显然是不正常的。”蒋正东看向我冷静说。“但你把事情想的太负责,这其中并不存在陈雅的身份被替换。” “那是因为什么原因让陈雅发生了改变?”我认真问。 “你在问我这个问题时,你的眼睛无意识在往左看,这个动作表示你在思索,试图从你的知识量中找到答案。”蒋正东不慌不忙说。“你再看看视频中的陈雅。” “她的眼睛没有变化,一直在直视摄像头。”苏锦忽然诧异说。“不对,偶尔会看向右边。” “只有说谎的人才会刻意去注视对方的视线,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同时也在观察对方的反应,交谈时眼睛偏向右侧说明在思考谎话,陈雅这两种同时出现在她面部的表情动作都反应她直播的状态不真实,如果你们仔细对比她前后的直播就会发现有很大的反差。”蒋正东继续对我们说。“她还有一个动作的改变,你们观察她的右手。” “她会经常摸自己的头发。”我说。 “当人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很少出现不协调的小动作,陈雅摸头发这个动作在直播中出现的频率很大,如果留意会发现,她的右手事实上并非是在做捋头发的动作,而是掌心覆盖在右耳附近,这是一种心虚的掩饰,她在担心某件东西会暴露出来。” “暴露?有什么东西会暴露?”苏锦疑惑不解。 “耳塞!”我猛然抬起头。 “对,就是耳塞,陈雅之前的直播中长发是在耳后,但她直播风格转变后长发就一直低垂,她是用头发在遮盖耳朵里的耳塞。”蒋正东点点头。 “我懂了,陈雅的知识储备不足以让她完成直播的内容,她的言谈并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思维和想法,而是有人通过耳塞在教她。”苏锦恍然大悟。 “陈雅每次开口时都有短暂的停顿,而停顿的时间就是她在接收另一个人的信息,她只不过在转述别人的话。”蒋正东再次点头。“我反复研究过陈雅的直播视频,在她风格发生转变前,摄像头是直对着她的正面,能看见她直播房间的全貌,但后来摄像头移动了位置,她是以侧脸出现在直播中,我推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她是担心耳塞被粉丝发现。” “另一种呢?” 蒋正东伸过手指着视频的右下方,那里放着陈雅的玻璃水杯,灯光下有一团阴影将其笼罩,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杯上游动,我眉头一皱放大视频画面。 “直播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画面中我看见水杯倒影出一个男人的人影。 “所以陈雅改变了摄像头的位置,她不希望这个人出现在直播中,就如同她不想耳塞被发现一样。”蒋正东从容镇定说。“既然陈雅如此在意自己的秘密,她却能让另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直播室,可见她对这个人相当信任。” “朋友?” “不是。”蒋正东摇头。“就是这个人出现以后,陈雅的直播风格和内容才发生了改变,我推测陈雅通过耳塞接收的信息就出自于这个人。” “现在主播花样百出,陈雅没有这个能力找一个有能力的帮她,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顶多算是欺骗粉丝。”苏锦说。 “陈雅的直播内容具有很强的心理暗示以及煽动性,与其说她是在直播还不如说她是在演讲,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她的粉丝疯狂的增加,说简单点这些粉丝认同陈雅的言论和思想,但如果仔细去分析直播内容,陈雅所展现出来思想极具危险性。”蒋正东神情凝重。“大量的知识储备,系统的精神理念和无可挑剔的人格魅力,还有强大的心理暗示能力,这些联系在一起能让我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凯撒!”我大吃一惊。 “是的,坐在陈雅身边的这个人就是凯撒!”蒋正东点点头。“他早在很久之前就选择了陈雅,但是陈雅并没有意识到凯撒的危险性,凯撒选择她就是为了让陈雅成为第三起凶案的目标。” “必须马上把陈雅保护起来。”苏锦说。 “我已经派出警员去找陈雅,如果能找到她可能对侦破C档案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蒋正东说。 “她身旁的人就是凯撒,说明,说明陈雅是唯一一个见过凯撒真实长相的人。”我激动不已。 “陈雅直播间的头像在一个星期前改成了塔罗牌,而牌面正好对应凯撒留下的第三张命运之轮,这个改变更像是凯撒的死亡预告。” 苏锦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她看向蒋正东问。“派出的警员是不是没有找到陈雅?” “是的。”蒋正东叹息一声。“但也不全然是坏消息,就在昨天陈雅还进行过直播,只不过直播的地点发生了变化,不是在她的直播间,她进行了户外直播,并且在直播最后出示了命运之轮的塔罗牌,同时告诉观看的粉丝,下一次直播将会在七天之后,而直播的内容是关于命运之轮的。” “就是说至少在昨天之前陈雅还活着。”我忧心忡忡说。 “按照凯撒的行为模式,陈雅会在七天之后遇害,我们还有七天的时间找到她。”苏锦说。 “关键在命运之轮这张塔罗牌上,凯撒已经提前向我们泄露了目标,剩下的时间和地点我们必须尽快破译出来。”蒋正东从后视镜看着我们。“我分析了陈雅最后的直播视频,从出现在视频中的建筑物我确定陈雅昨天所在的城市是潘海市,我会带人前往潘海追查陈雅下落,你们留在警局务必要找出隐藏在命运之轮里的秘密。” 第五十六章千丝万缕 蒋正东把我和苏锦送到警局门口,依旧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他擦拭眼镜时我看见他脸上的疲惫。 “对不起。”苏锦回头真诚的道歉。 似乎感动、宽容和豁达都与这个男人绝缘,蒋正东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有无能的人才会道歉,因为他们总是不停的犯错,我们是警察最不该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苏锦居然没有发火,而是心悦诚服的点头:“我知道了。” 蒋正东戴上眼镜没有其他言语,带上警员马不停蹄赶往潘阳市,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车,我问苏锦为什么对蒋正东态度有了改观。 苏锦笑了笑回答:“他不是成为朋友最好的人选,但他却是最称职的警察。” 回到警局在验尸房找到陆雨晴,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孟沉,我去倒水的时候瞟见陆雨晴办公桌上的花瓶,里面又插着一束鲜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桌上的花瓶就没有空着的时候。 “谁送的?”我好奇问。 “一个朋友。”陆雨晴回答。 “你这位朋友和你有仇?”我坐到她身边一本正经问。 “为什么?”陆雨晴一脸愕然。 “送给你的不是白菊就是桔梗或者百合,都是用来悼念死者的花,这是有大的仇啊,天天咒你死。” “花本身是不具备代表性的,只不过在不同的地方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而已,你能不能别这样肤浅。”陆雨晴白了我一眼,岔开话题认真问。“说到死人刚好我有事问你,你该不会是遇到鬼了吧。” “你天天跟死人打交道,要遇也是你先遇到。”我没好气说。 “你确定这本书是一个活人送给你的?” 陆雨晴把装在证物袋中的《百年孤独》推到我面前,我低头看了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嘛,死人还能送东西给我。” 陆雨晴听完和旁边的孟沉对视,两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我直起神追问。 “我连夜从这本书上提取到两枚指纹,其中一枚是你的,而另一枚有些奇怪。”孟沉说。 “奇怪?指纹有什么奇怪的?”苏锦来回看看陆雨晴和孟沉。 “经过对另一枚指纹的检测,指纹油脂中所含有的尿酸成分与一个正常人的新陈代谢有很大的偏差。” “别说这些我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直接告诉我结果。” “那枚指纹是一个死人留下的。” “……”我惊诧的瞪大眼睛,回想起和老人的交谈明明是真实发生的。“这,这不可能啊,我把他从列车送到医院,我和他有过对话,他,他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死人。” “我在指纹库中找到这个。”孟沉把一份档案递给我。“我比对了指纹证实属于一名叫赵文昭的人。” “赵文昭?”这个名字我并没有任何印象。“他是做什么的?” “动物学家。”孟沉翻开档案指着里面的照片问。“你送去医院的人是他吗?” 我一眼就辨认出照片上的人和我见到的那个老人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不是。” “书上提取到的指纹,从尿酸残留的数值推测,指纹的所属者已经停止新陈代谢六年以上。”孟沉神情严峻说。“简而言之这个人已经死了至少六年,你送去医院的那个人顶替陆庭深的身份,又故意把书送给你,原因多半和这个叫赵文昭的人有关。” “我去户籍处查过,赵文昭在六年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现在看起来他恐怕凶多吉少。”陆雨晴说。 “等等,那个老人把书送给我,而警方一定会核查所有列车上乘客的资料,就是说老人知道他的身份早晚会暴露,这一点从他留给我的信就不难看出。”我一边回想一边说。“而他当着我的面触摸过这本书,他,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我会调查遗留的指纹。” “他是有意想让你知道这枚指纹的所属者,关键就在赵文昭的身上。”苏锦点点头。 “赵文昭既然已经遇害,那么这就不是一起失踪案,我建议立刻对赵文昭的案件进行调查。”我说。 “这起案子不属于C档案,不该由我们来经办。”苏锦说。 我揉了揉额头:“交给梁定国,他办案我放心。” “先别急,在你们没有回来之前我对赵文昭进行了初步调查,我发现一些事,你可能会很吃惊。”陆雨晴说。 “什么事?” “我原本是想联系赵文昭的家人,试图从他们身上了解更多的情况,结果我竟然发现找不到可以联系的人。” “赵文昭没有家人?”苏锦疑惑不解。 “他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陆雨晴说。 “那为什么联系不到他的妻女?”我问。 “他妻子在他失踪前一年跳楼自杀,女儿和女婿被刺死在家中,我调阅了这起凶案的档案,警方证实是入室抢劫行凶,凶手至今没有被抓获,而赵文昭的女儿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遇害后由赵文昭抚养,但这个孩子在六年前和赵文昭一起失踪。” “全,全死了?!”我大吃一惊。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陆雨晴冷静说。 “还有什么?”我开始意识到突然出现的赵文昭不同寻常。 “我起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简单认为这是一个不幸的家庭,在赵文昭的档案中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随即联系了他哥哥赵文武。”陆雨晴说。 “赵文武对你说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我追问。 “我不认为死人还能说话。” “死人?”我一愣,瞪大已经半天没反应过来。“赵,赵文武也死了?” “赵文武是在钓鱼时溺水身亡,但我翻查过赵文武的体检报告,他身体很健康没有突发性疾病,而且他淹死的地方水位并不深,加之赵文武会游泳,所以我认为他的死很有可疑。” “你认为他是被谋杀,然后伪装成溺水身亡?”苏锦认真问。 “我是这样猜测的,但验尸报告中又表面,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与人争执打斗的痕迹,如果是人为谋杀赵文武应该反抗才对,而且还有目击者亲眼看到赵文武是自己走进水池,目击者以为他是下去拉上钩的鱼所以没在意,等待再看见赵文武时他已经溺水死亡。” “他家人呢?” “赵文武妻子早逝,有成家的一儿一女。”陆雨晴把两份案件档案递给我和苏锦。“你们自己看吧。” “儿子全家煤气中毒身亡,女儿全……”我和苏锦翻开档案后大吃一惊。“女儿全家车祸无一幸免……” “怎,怎么都死了?”苏锦瞠目结舌。“赵文昭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吗?” “你别告诉我,他姐姐一家也都全死了。”我舔舐嘴唇神情紧张。 “被烧死的。”孟沉在旁边低声回答。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家族,好像是受过什么诅咒一样,但凡和这个家族有关的人都是死了,而且全都是非正常死亡。”陆雨晴靠在椅背上冷静说。“而且我认为警方对这个家族成员的调查可能出现了错误。” “什么错误?”我问。 “先从赵文昭的妻子说起,我特意调阅了她的档案,她没有任何精神类疾病,而且和赵文昭感情很好,不管从哪方面看她都没有自杀的动机,她跳楼时有很多目击者,根据反应的情况她跳楼时神情呆滞麻木,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变化,对外界的喊叫声没有反应,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意识操控!”我深吸一口气。“如果当一个人具备很强的精神控制力,那么这个人能操控别人的意识,我就见景承这样做过,那还是在叶良月凶案中,景承就控制了萧映真,让她在毫无知觉和反抗的情况下自杀。” “赵文武溺水身亡难不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苏锦大吃一惊。 “就是说这个家族所有的成员死亡都不是意外,全都是被谋杀,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孟沉点点头。 “我遇到的老人把赵文昭的指纹透露给我,难道是想我重新调查这些案子?”我揉着额头百思不得其解。“可,可这些案子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陆雨晴沉默了片刻看向我。“如果你知道赵文昭的姐姐是谁,你就知道有什么关系了。” “是谁?” “赵香兰。” “赵香兰?”我眉头皱的更紧。“我,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赵,赵香兰!”苏锦瞪大眼睛霍然一下站起身。“赵文昭的姐姐就是赵香兰?” 陆雨晴点点头。 “你认识这个人?”我一脸诧异。 “C档案中的受害者之一,她和景煜风的尸体在法学院的废墟中被发现。”苏锦神情凝重看着我。 我目瞪口呆愣在座椅上:“景承的母亲就是赵文昭的姐姐!” “这不是普通的谋杀凶案,赵文昭和他家族成员的死很有可能和凯撒有关系,凯撒选择谋杀景承的父母应该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陆雨晴指着桌上那本《百年孤独》对我说。“你见到的那个老人或许知道真相。” 陆雨晴认真说:“我在这本书里一共找到三处指纹,除了封面的两处外,还有内页中的一个地址上,我核查过地址是赵文昭的家,给你书的人故意在地址上留下一个死人的指纹,我猜测他是在指引你去这个地方,或许有什么事想让你知道。” 第五十七章离奇失踪 赵文昭的房产因为没人继承至今还空置,和我们一同前往的还有当年负责调查赵文昭失踪案的警员,我在每个房间大致查看一遍。 “房间的摆设还保持赵文昭失踪前的样子。”警员在旁边说。 “谁报的警?”苏锦问。 “赵文昭家的保姆。”警员翻开案件档案回答。“赵文昭的妻女相继因故身亡后,他单独抚养外孙女,平常小孩都是交给保姆在照顾,3月4号赵文昭放了保姆一个星期假。” “放假原因是什么?” “据保姆说赵文昭在3月底有一场研讨会,他打算在家完成研讨会上的讲稿,这个情况我们也和赵文昭单位核实过,保姆所说无误。”警员一边看档案一边回答。“在3月12号也就是星期一,保姆回到家时就没有看见赵文昭和孩子,起初以为是两人外出没太在意,直到3月15号仍未见两人归家,保姆这才向警方报了案。” “现场勘查可有什么发现?”我问。 “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门锁也没有被撬损过,在卧室抽屉中找到数额不小的现金以及赵文昭妻子的首饰,警方排除了入室盗窃的可能。” “如果赵文昭是被谋杀,那么第一案发现场并不是在家中。”苏锦想了想转头继续问警员。“最后一次见到赵文昭是什么时候?” “3月6号的晚上7点,邻居看见赵文昭带着孙女外出散步,在9点左右赵文昭返回住所,从那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赵文昭。”警员对苏锦说。“我们推测赵文昭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在3月7号下午4点到3月8号早上7点这段时间。” “最后一次见到赵文昭是6号的晚上9点,为什么你们推测的失踪时间却是在7号下午4点到8号的早上7点?”我眉头一皱。 “我们在调查中,根据楼下住户反映的情况,在7号下午4点的时候还听见赵文昭家里有脚步走动的声音,但在8号早上楼下住户的下水道堵塞,疏通管道的人检查后证实是赵文昭家堵塞导致的,因此楼下住户去找赵文昭,但敲门没有人回应,时间就是早上的7点。”警员不慌不忙解释。“不过没过多久下水道又畅通了,所以楼下的住户也就没有再联系赵文昭,从那之后再没听到楼上有动静。” “就是说赵文昭在这个时间段内和外孙女离开了这里。”我埋头喃喃自语。 “也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是什么意思?” “这个小区一共有两个出口,分别在南北方向,每个进出口都装有监控摄像头,我们接到报警后调取过监控视频,赵文昭和孩子最后一次出现在视频中的时间是6号的晚上9点,这和邻居的说法一致。”警员看着我和苏锦回答。“但奇怪的是,我们在视频里没有发现赵文昭离开过。” “没有离开?!”我和苏锦对视一眼。 “是的,小区的两个出口都没有拍摄到赵文昭离开的画面,赵文昭六十三岁再带上一个小孩,他是没有能力避开摄像头翻墙出去的。”警员点点头。 “那,那赵文昭是怎么离开的呢?”我一头雾水。 “还有一个情况。”警员拿出视频设备给我们播放,指着一个穿深蓝色衣服戴帽子的男人说。“你们留意这个人,他是在7号下午3点进入小区,离开的时间是8号凌晨3点。” “这个人有问题?”我问。 “这个男人出现和离开的时间刚好和赵文昭失踪时间吻合,案发后我们逐一向该单元内所有住户进行过核对,都证实在这个时间段里并没来客。” “这个男人去了赵文昭的家。”苏锦反应很快。 “对,我们也是这样推测的。”警员暂停了视频。“注意这个男人手上提的袋子。” 视频中这个男人在进入小区的时候双手各提了一个黑色的袋子,看他的步伐袋子里装的东西应该很沉重,在进入单元后半小时,男人又出现在视频里,等他再次返回时手里又多了两个袋子。 “我们一直没有搞清楚袋子里装着的是什么,而这个男人在8号凌晨3点离开小区时手里只拧了一个手提箱,假设男人去的是赵文昭的家,那么这四个袋子应该留在了赵文昭家里,但我们在家中翻找过,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物品。” “门锁没有被撬动,房间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如果这个男人去的就是赵文昭的家,说明赵文昭是认识这个男人的。”苏锦在旁边说。 “赵文昭是被谋杀,那么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凶手,可是他如果在房间行凶的话,赵文昭和孩子的尸体应该被发现才对。”我揉了揉额头疑惑不解,目光看着视频画面。“行李箱……会不会……” “不会。”还没等我说完,警员就打断了我。“秦队是不是认为凶手是通过行李箱把尸体带走的?” 我点点头。 “这个行李箱并不是男人带来的,我们后来向赵文昭家保姆核实过,证实行李箱是属于赵文昭的,这个行李箱是赵文昭出差用来装换洗衣服,我们找到同款的行李箱,并且进行过模拟测试,以行李箱的容量不足以装下一具尸体。”警员很冷静对我说。“而且失踪的不仅仅只有赵文昭还有他的外孙女,如果凶手是通过这种方式运尸,那么凶手起码要来回五趟。” “小区只有南北两个进出口,但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绕过监控翻墙进入小区也不是难事,也有可能凶手在凌晨3点带着装有尸体的行李箱离开后,绕开监控返回继续运尸呢?”我问。 “第一,8号凌晨在下雨,如果秦队的假设成立,那么凶手应该会多次往返,但我们在小区周边的草地上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脚印,第二,这个男人带着行李箱离开时在草地上留下了压痕,我们对压痕深浅进行过测试,证明行李箱中的确装有东西但重量很轻。”警员看着我认真说。“最后,我们在距离小区不远处的一处垃圾桶找到了这个行李箱。” “找到了行李箱?”我连忙追问。“有什么发现?” “我们没能从行李箱上提取到男人的指纹,在我们发现行李箱时是打开的,里面很干净没有血液残留,凶手并不是用行李箱来弃尸。” “如果凶手根本没有想过要弃尸呢?”苏锦若有所思说。 “那赵文昭和孩子遇害后,尸体不可能不翼而飞啊。”我皱眉说。 “你刚才说楼下住户在8号早上发现漏水,原因是赵文昭家堵塞造成的?”苏锦突然转身问警员。 “是的。” “有没有可能凶手在进入房间后,先控制了赵文昭和孩子然后将其杀害,为了避免尸体被警方发现,凶手将尸体分尸搅碎倒入马桶冲走,但某个尸块过大堵塞了下水道导致楼下漏水。” “理论上是可以。”我神情沉重点点头。“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赵文昭和孩子并没有离开小区但却离奇的失踪。” “这种可能性不大。”警员摇摇头。 “为什么?”我们异口同声问。 “首先如果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最适合分尸的地点应该是卫生间,但我们对整个房间进行了血液痕迹检测,证实房间里没有血迹分布。” “如果是蓄意谋杀,这一点是能避免的,凶手只需要在行凶前用塑料薄膜密封卫生间,谋杀时溅落的鲜血也不会遗留在房间里,当然,这需要凶手极为细小谨慎,但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苏锦说。 “你们的这个想法我们也曾考虑过,为了防止有疏漏我们找工人专门拆开了下水管道,凶手即便有办法防止血液溅落,但尸体倒入下水道后一定会有残留附着在管道壁上,包括血迹或者肉屑以及骨渣之内的东西。”警员冷静的摇摇头。“但警方并没有在下水管道中发现这些。” “没道理啊,最方便的处理尸体办法应该就是这个。”苏锦一筹莫展。 “我们按照这个思路去分析过,两具尸体分尸后通过下水道冲走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但这需要满足很多条件,第一,被肢解尸体的大小,凶手只有将尸体处理成肉沫才能被水冲走,那么凶手就必须借助工具,比如搅肉机之类的,而且还不能是普通的家用绞肉机,我们询问过保姆,赵文昭家里并没有这种东西。” “凶手来的时候拿了四个袋子,会不会装的就是绞肉机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绞肉机应该留在赵文昭家里才对,我们搜查过房间并没有发现,所以完全可以排除这种可能,另外,就是第二个条件,绞肉机无法处理骨骼,凶手必须将人骨砍断,势必会产生很大的声响,但是根据邻居的反映,这段时间内没有异常的响动。”警员巨细无遗向我们解释后肯定说。“综上所述,凶手不具备分尸后用小水道弃尸的条件。” 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我看见门口站着一位打扮朴素的女人。 “赵教授就在这个房子里!”女人语出惊人。 第五十八章神秘访客 赵教授就是赵文昭。 警员向我们介绍门口的女人正是赵文昭家的保姆许迎霞,为了配合我们调查案件,他特意请保姆过来。 许迎霞一开口就让我和苏锦大吃一惊。 “我们在调查这起案子时,她一直都坚信赵文昭没有离开这里,但事实……”警员应该是看出我们脸上的惊诧,在旁边解释。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我让许迎霞进来认真问。 “赵教授和他妻子感情很好,自从他妻子自杀后赵教授很悲痛,不久后他女儿一家也遭遇不幸,赵教授是硬生生扛过来的,我不相信他会带着薇薇失踪。” 薇薇是赵文昭孙女的名字,苏锦让许迎霞坐下:“你慢慢说,把你知道的再说一次。” “他对我说过,薇薇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薇薇抚养长大,外面有人说赵教授是因为家破人亡而想不开,这绝对不可能,赵教授如果想轻生他早就做了,根本不会等到那个时候。” “我们在调查中也排除了赵文昭因为厌世而选择自杀的可能性,一个真正想要自杀的人是不会有心思准备研讨会发言稿的。”警员说。 “你刚才为什么说赵文昭就在这个房子里?”我问。 “戒指,我回来打扫房间时发现放在茶几上的戒指,那是赵教授和他妻子的婚戒,他一直戴着从没有取下来的习惯,他如果要出门一定不会把戒指遗留在家里。” “也有可能只是不小心遗忘呢?”苏锦说。 “赵教授遗忘什么都不会遗忘婚戒,这一点我很肯定。” “还有其他在你看来不正常的情况吗?” “我在赵教授家当保姆很多年,可以说这个家里的东西我比赵教授两口子都还要清楚,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在屋里转一圈就知道。”许迎霞指着门口的鞋柜。“里面有多少双鞋,什么时候买的我都清楚,可我回来的时候鞋柜里的鞋一双都没有少,赵教授和薇薇总不可能关着脚出门吧。” 我和苏锦对视一眼,感觉这起案子越来越诡异。 “你对赵文昭家里熟悉,在你回来之后有没有发现多出来的东西?”苏锦一脸认真问。“就是在你放假之前这个屋子里没有的东西?” “没有。”许迎霞斩钉切铁说。 “那这个呢?这些袋子你有看见吗?”苏锦指着视频里那个神秘男人手里拎着的袋子问。 “这个问题我都回答过很多次了,没有,真的没有,别说这么大几袋东西,就是这屋里随便一样东西移动一下位置我都能看出来。”许迎霞摇头。 “就是这些原因所以让你坚持认为赵文昭没有离开过这个房子?”我神情严峻问。 “你们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说的话。”许迎霞越说越急,起身去了卧室,等她回来时候把一副眼镜放在我们面前。“赵教授高度近视,没有眼镜巴掌近的距离都看不清东西,他不戴眼镜出门就是个瞎子。” 我抬头看了旁边警员一眼:“这个情况你们当时留意了吗?” “留意了,赵文昭把眼镜留在家里的确不寻常,但不排除赵文昭有其他的眼镜。” “赵教授有几副眼镜难道我还不清楚。”许迎霞大声说。 “我们很重视你反馈的情况,但你离开这个房间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你是不知道的,或许赵文昭在你不在的时候重新配了一副眼镜呢。”警员心平气和解释。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 “我们能明白和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首先要尊重事实和证据,你一再坚持赵文昭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但是……”警员指着房子苦口婆心说。“一共就120平米的房子,警方就差没有把房子给拆了,赵文昭和孩子两个活人如果没有离开房间,那,那人去哪儿了?” “你怎么问起我来了,你们才是警察,找人是你们该做的事啊。” “哎……”警员捂住额头长叹一声。 “屋子里没有活人,活人……”苏锦蹙眉沉思片刻,抬头在房间环顾一圈。 “苏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警员无奈的摇摇头。“你该不会是认为凶手在行凶后,将尸体封在墙体中吧。” “有这个可能,我经手过一起凶案,凶手就是用这种方式藏尸的。”苏锦点点头说。 “早就想过了。”警员深吸一口气。“案发后我们就对墙面进行过检测,根本没有改动过的痕迹,赵文昭和孩子绝对不可能还在这个屋子里,至于是怎么失踪的至今都还谜。” 我看从这条线索上问不出什么,换了一个思路问许迎霞:“在赵文昭失踪前,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没有,赵教授因为工作上的事那段时间很忙,我记得当时他是在完成演讲稿,大部分时间都在标本室工作。”许迎霞一边回想一边告诉我。“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 “标本室在什么地方?”我问。 许迎霞把我们带到一间屋子,里面到处都摆放着动物标本,许迎霞告诉我们,赵文昭闲暇的爱好就是制作动物标本,这里是他的陈列室也是他工作的地方。 我环视一圈里面的标本种类繁多,浸制、剥制、骨骼和玻片标本都有,小到昆虫大到麋鹿栩栩如生就像活的一样。 书桌上还摆放着一本没有合拢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关于动物学方面的内容,估计这应该就是赵文昭没有完成的演讲稿。 “我放假那段时间有人到家里来过。”许迎霞说。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回来收拾房间时,在书桌上看见两杯茶,除非是很重要的人,否则赵教授是不会让人进标本室的,因为标本在制作过程中最怕有水雾,所以赵教授从来不在标本室喝水,我当时还很奇怪,茶杯为什么会在标本室里。”许迎霞一边回想一边说。“而且赵教授也没有收拾茶杯,我猜想当时他一定遇到什么要紧的事。” “赵文昭不但认识来的人而且关系还不一般,应该是在喝完茶之后赵文昭就遇袭,所以茶杯没有收拾。”我深吸一口气说。 “你在他家当了多久的保姆?”苏锦问。 “很多年了,他们女儿都是我带大的,结婚搬出去后我就负责照顾赵教授老两口。” “赵文昭可有和人结怨之类的?” “不可能,赵教授两口子都是好人,你们可以去问问这里的邻居,谁不是认识他们几十年的,别说是结怨,就是红脸的话赵教授两口子都没和人说过。” “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苏锦把视频中的男人指给许迎霞看。 “赵教授失踪的时候警察也让我看过这个。”许迎霞摇摇头。“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他能进出赵文昭的家,应该是赵文昭认识的人,你好好想想,在赵文昭失踪前他和谁接触最多?” “来赵教授家的大多都是他的学生,我基本都认识,这些情况我当年就反映过了啊。” “根据她反馈的情况,我们对这些出入过赵文昭家的人都进行过调查,全都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警员说。 “还,还有一个。”许迎霞抬头看看旁边的警员。 “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和赵文昭有过接触,但每次来都是晚上,刚好是她下班回家的时候,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和是做什么的。”警员对我们说。“她提供的这条线索很模糊,我们没有办法追查。” “你知道那个人找赵文昭做什么吗?”苏锦问。 “前后我就见过两次,有一次那个人来的比较早,他和赵教授在标本室闭门交谈,我端茶进去的时候看见桌上摆放着几张黑白照片,那人见我进去动作很快的把照片收了起来,但我还是瞟了一眼。” “是什么照片?”我问。 “吓人的很,全是一些死人的照片,有车祸现场的还有一家人死在床上的,对了,还有赵教授妻子跳楼的照片。” “死人的黑白照片?”我眉头一皱。 苏锦像是想到什么,走到旁边拿出手机打给陆雨晴,等她回来时候将手机放在许迎霞的面前:“你好好看看,当年你在桌上看见的那些照片是不是这些?” 许迎霞低头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一脸惶恐的点头:“就是这些照片。” 苏锦让许迎霞看的竟然是凶案现场照片,而且还是赵文武全家以及他妻子和女儿的死亡照片。 “所以只要那个人来,赵文昭就会去标本室,他是不希望这些照片被孙女看见。”我恍然大悟。 “那个人还带着枪。”许迎霞怯生生说。 “什么?!”我和苏锦大吃一惊。 “就是这里。”许迎霞指了指我后腰鼓起的地方。“我进去的时候那人外套是敞开的,我无意中看见他腰后的枪,那个人好像很警觉立马就用衣服遮挡住。” “能拿到凶案照片又有配枪……” “警察!”苏锦瞪大眼睛。“那个人是警察!” 第五十九章漂白剂 警员的反应很平静,向我和苏锦解释:“她反映的这个情况我们当时也重视过,但是她无法提供那个人的样子,我们随后调阅过小区的监控,证实的确有她所说的那个人,但在视频里无法看见那个人脸。” “如果是警察应该具备反侦察能力,那个人是有意在避开监控摄像头。”苏锦神情严峻。“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具有重大嫌疑,为什么你们没有跟进调查?” “我们调取了小区附近的摄像头,想跟踪这个人的轨迹,但他都是天黑以后才出现,苏队你分析的没错,我们也认为这个男人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他选择的路线恰好是监控的死角,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锁定他。” “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破案时间,现在都过去六年,恐怕没有办法再找出这个人。”我叹息一声后注意力又转移到许迎霞的身上。“在你回来后既然发现赵文昭的婚戒、眼镜遗留在家中,而且鞋柜里没有不见的鞋,为什么你没有及时报案?” “我压根就没往坏的地方想,我放假之前赵教授还专门叮嘱过我,他有可能提前出发,顺便他想带着薇薇一起去,我回到家没见到他们,以为赵教授和薇薇外出了。”许迎霞满脸懊悔说。“直到单位派人找上门,说是一直联系不上赵教授而且也没有去研讨会,我这才意识到出事了。” “你回来以后房间里可有什么和往常异样的地方?”苏锦问。 “没有什么异样。”许迎霞摇头。 “有没有不属于家里的东西出现?” “你刚才已经问过我了,我到底要说多少次你们才能听懂,这个家里的东西都是我在收拾,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移动过,我看一眼就知道,真没有突然多出来的东西。”许迎霞有些不耐烦回答。“说了估计你们都不相信,我放假的那一个星期,赵教授洗了多少次衣服我都知道,因为我知道洗衣粉减少了多少,就连放在柜子顶上的漂白剂少了多少我也清楚。” “这个案子在当时挺邪乎,谁也不知道赵文昭和孩子是如何失踪的,附近邻居还以讹传讹,说半夜能听到屋子里有动静,说,说是赵文昭和孩子的鬼魂就在屋里。”警员无奈的长叹一声。“警方对案件也只能定性成失踪案,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关于赵文昭和孩子的下落线索。” “有些事不好说。”许迎霞压低声音,惊慌失措看看四周。“这屋里指不准真有那些东西。” “哪些东西?”我问。 许迎霞忌讳莫深凑到我们面前:“鬼啊,这屋里一直都闹鬼。” 我看许迎霞煞有其事的样子就知道问不出有价值的线索。 “你别不信啊。”许迎霞多半是看出我表情里的无动于衷。“我给你们说,赵教授有事出差就会让我住在这里帮他看家,那一次我回来没有看见赵教授和薇薇,晚上的时候我听见屋里有声音。” “有声音?”我眉头一皱。“什么声音?” “很细很细的声音,窸窸窣窣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就像有人在屋子里走动,我起床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有人影,后来知道赵教授和薇薇失踪,我这才反应过来。”许迎霞一本正经对我们说。“他们的魂就在这个屋子里,半夜就会出来走动。” 我看着许迎霞郑重其事的样子哭笑不得,旁边的警员却欲言又止。 “秦队,关于这件事倒是的确有些蹊跷,她当年也这样对我们说过,不过大家都没有在意,但是在走访调查邻居时,也有人反映半夜会听到从这个屋子里传来的声音。”警员揉了揉额头说。“我,我还听到过。” “真有声音?”我一怔,低头翻看案件档案。“为什么档案中没有记录这个情况?” “这事怎么记录?我总不能在卷宗里写疑似房间闹鬼吧,何况我们后来重新检查过房间,始终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说来也怪,那个声音白天不会出现,只要到了晚上就会断断续续的传来,搞不清是什么声音,但几天后声音就消失了。” “头七,人死了头七会回魂,要回到生前住过的地方逗留。”许迎霞诚惶诚恐说。“过了头七魂就走了,当然就没有声音了。” “你刚才说什么?”好久没听到苏锦的声音,她一直默不作声像是在想什么,突然一脸认真问许迎霞。 “我说头七……” “不是这个,你刚才说你放假结束后回到这里,你发现家里少了什么?”苏锦问。 “行李箱不见了。” “除了行李箱以外还少了什么?” “洗衣粉和柜子上的漂白剂都少了。” “你洗衣服会用漂白剂?” “谁用漂白剂洗衣服啊,那是赵教授用来做标本用的,有些动物的骨骼标本需要用漂白剂清洗,但赵教授担心薇薇接触到,所以让我把漂白剂放在柜子顶上。” “赵文昭平时经常做标本?” “赵教授眼睛不好,都是指导他学生做,完成一具标本要花费很长时间,到后来赵教授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这是赵文昭的演讲稿。”苏锦指着桌上的笔记本说。“赵文昭在失踪前全力以赴想要完成演讲稿的内容,因此他是没有时间去做标本的。”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警员疑惑不解。 “案件卷宗里为什么没有关于漂白剂被使用的记录?”苏锦语气严厉。 “苏,苏队,我们当时是调查赵文昭和孩子的失踪,至,至于他家里的生活用品有没有减少,这,这个谁会记录在案件卷宗里啊。” “你的职责是调查所有和案件有关的可疑事件和人,赵文昭明明不可能用漂白剂,但却在他失踪期间离奇减少,难道这还不值得你警觉,不值得你调查吗?” “他家里是不是少了卫生纸我也要记录下来?”警员埋头抱怨。 “你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当年你们是用什么方法检测血液痕迹?”我心里一惊,不顾上呵斥警员大声问。 “鲁米诺,鉴证科对整个房间都做了潜血反应测试。”警员一边说一边从档案中拿出血液检测报告和现场照片。“没有发现任何血液残留。” 检测报告和现场照片都显然无异常,我递给苏锦后转头问许迎霞:“你走到时候漂白剂有多少?” “满满一大桶。”许迎霞用手比出一个圆,目测桶的容量在五十升左右。 “你回来后发现漂白剂剩下多少?” “用了一大半。” “就算赵文昭用来制作动物标本,也不可能用掉这么多漂白剂。”我深吸一口气。“有人在赵文昭失踪的这段时间使用了漂白剂。” “用漂白剂干什么?” “用用你的脑子!”苏锦加重声音。“用漂白剂清洗血液残留,可以抑制鲁米诺的化学反应,在漂白剂的存在下鲁米诺发出的荧光会强烈掩饰血液痕迹。” “用,用漂白剂来清理现场!”警员瞪大眼睛。 “这里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赵文昭和孩子应该就是在这里遇害,凶手在行凶后用漂白剂清洗了现场血迹,这样警方就不能将此案定性为凶杀案。”我面色严峻对警员说。“所以你们一直都是按照失踪案在处理。” “凶手不但具备反侦察能力,而且还有凶案现场的经验,和赵文昭见面的应该是一名刑侦一线的警察,能佩戴枪械离开警局说明职务不会太低,他给赵文昭看凶案照片,难道……”苏锦蹙眉沉思一会后抬头看向我。“如果赵家兄妹全家的死都是人为谋杀的凶案,或许这个警察就是这些案件的凶手。” “赵文昭是动物学专家,走访调查的结果表明他在生活中没有和人结怨,更不会和警察牵扯上关系,为什么有人要杀他们兄妹全家呢?”我疑惑不解。 “一线刑侦警察并且经验丰富、职务能允许佩戴配枪、和赵家兄妹有瓜葛……”苏锦来回走动焦头烂额说。“这个范围实在太大了,而且过了这么多年,想要重新找出这个人恐怕概率为零。” “你好好想想,你见到的那个人可有什么很醒目的特征?”我转头问许迎霞。 “我就瞟了一眼,当时赵教授有些不高兴,好像不想我和那个人过多接触,催促我关门出去。”许迎霞回想了良久缓缓说。“好像,好像那个人是左撇子。” “你怎么知道?” “他接茶杯和收拾东西都是用左手。”许迎霞又想了很久。“时间太久了我真记不起来,我进去的时候那个人抬手梳理头发,刚好挡住了脸,我估计他是不想让我看见他。” “只有这些?” “我逗留的时间很短,放下茶水就出去了,哦,我记起来了,那个人戴了一只西铁城的手表,他抬手的时候我刚好看见,因为我也有这个牌子的表所以记得很清楚,不过表的镜面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痕,应该是不小心磕碰到什么地方造成的。” 听到这里我犹如被电击一般,手不由自主抖动一下。 “你怎么了?”苏锦诧异问。 我不断蠕动喉结,犹豫不决了良久看向许迎霞。 “如果那个人现在站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出来吗?” “能!”许迎霞不假思索点头。 第六十章百年孤独 我迟疑了很久拿出手机,把一张照片放在许迎霞面前,她只看了一眼就惊愕的叫出声,指着手机上的照片一个劲点头。 “就是他,我看见的那个人就是他!” 对于这个结果我非但没有丁点兴奋,唯一的感觉只有背脊隐隐发凉。 苏锦很吃惊的埋过头,当她看见照片上的人后瞬间目瞪口呆:“秦,秦教授?!” 秦沈峰! 我给许迎霞看的正是秦沈峰的照片。 秦沈峰是左撇子,他也有一块西铁城的手表,那是我工作后用第一个月工资给他买的礼物,他一直很珍惜这块表,我猜他喜欢的不是表而是我的那份心意,表上裂痕是他不小心磕碰的,他向来念旧加之又不明显所以一直都没有更换。 一线刑侦警察并且经验丰富、职务能允许佩戴配枪、和赵家兄妹有瓜葛…… 秦沈峰符合苏锦对凶手梳理出来的每一条特质。 “秦,秦教授怎么会认识赵文昭?”苏锦震惊无比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我揉着额头在标本室走了一圈,我想起上次遇到疯狗他告诉过我的事,他向我出示了一份出警记录,报案人是景承的父亲景煜风,秦沈峰曾经与之发生过冲突,根据出警记录的内容显示,秦沈峰当时情绪过激并且有攻击状态。 以我对秦沈峰的了解,他是一个与世无争严于律己的人,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冲到,除非他与景煜风之间的矛盾达到不可调和的状态。 秦沈峰后来见到了和我一起的景承,但他却在我面前装着不认识,现在回想他对景承表现出一种很深的敌视。 疯狗认为秦沈峰在很早之前就认识景承的父母,并且与景煜风产生过激的矛盾,不过现在看起来或许疯狗的分析有偏差。 也许秦沈峰真正敌视的是赵香兰,也就是赵文昭的姐姐,因此他认识赵文昭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秦沈峰是一位出色并且优秀的警察,但如果他走向黑暗面将会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罪犯。 老人故意送那本书给我,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找出这里发生过的真相,我没想到居然会牵扯出秦沈峰,我越来越对这个曾经最熟悉的人感到陌生,我不知道他对我隐藏了多少秘密。 我转头看向布满灰尘的座椅,六年前秦沈峰曾经就坐在那里,就亦如他坐在袁清面前一样,永远都不会有人把他和这一切联系在一起,就如同一个看不见的隐形人。 Hades! 传说中穿着隐身铠甲,悄无声息接近任何人并且肆意妄为传播死亡的神! …… “他,他为什么要杀赵文昭呢?”我埋头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你认为凶手是秦教授?!”苏锦大吃一惊。 “他符合你分析出来的每一条凶手特质,而且现在还有人证可以证明他到过这里,你身为警察不应该先入为主,他是你的教官同时也是我父亲,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是凶手。” “没,没道理啊,秦教授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赵文昭?” “我不知道,但有人引我来这里,应该就是想要让我自己找出答案。”我目光还落在蒙尘的椅子上,慢慢坐了下去。“如果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他会怎么完成凶案呢?” “秦队,就算你的想法成立,但是这件案子最关键的疑点还是无法解释啊。”警员在旁边一筹莫展说。“凶手在杀掉赵文昭和孩子后,如何处理尸体呢?分尸肢解是不可能的,周围邻居一定会听到动静,尸体又没有被带出过小区,两具尸体总不可能不翼而飞吧。” 我静静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景承教会了我角色替代,我把自己置换成秦沈峰,如果六年前坐在这里的是我,我要怎么完成这起离奇的凶案?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为什么你会怀疑秦教授?”苏锦问。 “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的,等回去后我会给你解释。”我思绪被苏锦打断,虽然我极其不愿意去面对,但还是无力的回答。“你认识的秦教授未必是真实的,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另一面?” “先不说这些。”我心烦意乱打断苏锦,回头看了一眼许迎霞。“你回来后,家里除了漂白剂少了之外,还有其他被用过的东西吗?” “没有。” “不可能啊,两具尸体怎么会消失呢?”我自言自语。 “我,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许迎霞压低声音怯生生说:“会不会把赵教授和薇薇给吃了。” 苏锦瞪了她一眼:“你电视看多了吧。” “有这个可能啊。”许迎霞一本正经说。“人又没有离开过,房间里又找不到尸体,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杀掉他们之后,再把他们吃掉,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 “目测赵文昭体重在140斤,加上一个小孩总共大概200斤左右,凶手只在这里停留了不到24小时,你认为一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吃掉200斤肉?就算有可能,骨头呢?难不成骨头也吃下?”苏锦说。 “这,这个我就没想过了。” “我们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要擅自推测干扰我们查案。”苏锦似乎不太喜欢许迎霞的信口开河。 “什么叫干扰你们查案,我又不是平白无故想到的,我有证据。”许迎霞理直气壮说。 “证据?你有什么证据?”我问。 “我一直以为赵教授和薇薇是失踪,没往坏处去想,既然你们判定他们真的是遇害了,我倒是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回来之后发现窗台边有很多死苍蝇,起初我以为是赵教授忘记了关纱窗让苍蝇飞进来,现在想想不对劲,都说苍蝇喜欢吃腐肉,指不定就是闻到这屋里有腐烂的人肉。” “这就是你的证据?”苏锦问。 许迎霞很认真点头。 “能把苍蝇都招来的腐肉应该很臭了,你回来之后可有闻到房间里有异味?” “这,这个还真没闻到。”许迎霞又补充一句。“可家里平常根本没有苍蝇,突然冒出那么多死苍蝇肯定不正常,我清扫了好几天,那些死苍蝇还招来很多蚂蚁。” “凶手既然用漂白剂清洗过房间,说明房间里曾经溅落了大量血迹,苍蝇应该就是被血腥味引来的。”我面色凝重质问许迎霞。“案件卷宗中并没有记载这个情况,当时你为什么不说。” “谁能想到苍蝇和赵教授失踪有关啊,何况谁家里没有几只苍蝇。” “蚂蚁?”警员在旁边插话。“你刚才提到在房间里看见蚂蚁?” “是的。” “什么样的蚂蚁?”警员一脸认真。 “蚂蚁不都长一个样啊。”许迎霞用手指比出大小。“就是个头有些大。” “怎么了?”我问警员。 “还记得我给你们提到的那个行李箱吗?” 我和苏锦点点头。 “我们在小区附近垃圾桶旁边找到行李箱,送回鉴证科化验分析的时候,在行李箱中也发现了几只蚂蚁,不过当时没有留意这个情况,以为是从垃圾桶爬进去的。”警员一边回想一边说。“按照她的描述,那些蚂蚁应该是在这个房间里的,凶手拿走行李箱时没留意带走了几只。” “蚂蚁,蚂蚁……”我在嘴里反复念叨,喉结突然不由自主蠕动一下,惊恐的看向许迎霞,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图片给她看。“你见到的蚂蚁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对,个头就和这个差不多。” 我瞪大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我知道凶手带来的四个袋子里装着什么了。” 苏锦低头看了一眼图片:“装的是蚂蚁?” “这不是普通的蚂蚁,这是行军蚁,它们拥有强壮的颚,咬力比一般的蚂蚁强劲得多,会向猎物发起潮水般的攻击。” 我舔舐嘴唇大致已经清楚六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凶手带来了行军蚁,在控制赵文昭和孩子后开始布置凶案现场,为了防止血液遗留用薄膜密封卫生间,把赵文昭和孩子放入浴缸后接着将行军蚁释放出来,两个活人会在瞬间被蚁群所淹没,大致只需要半个小时时间,尸体就只剩下干干净净的骨架。 然后打开水龙头将所有的行军蚁冲入下水道,大量的行军蚁导致了下水道堵塞,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楼下住户会发生漏水的情况,但很快行军蚁被冲走下水道又恢复正常。 但因为凶手带来的行军蚁数量太多,还有一小部分沿着管道缝隙逃生,它们在管道里爬行的声音白天不会被察觉,但在晚上就会若隐若现,这就是当时困扰这里住户神秘声音的来源。 “这就是六年前凶案的始末,凶手用一种不常见的方式把尸体处理的干干净净。” “秦队,你这个分析还是不完整啊,凶手可以靠这个办法处理尸体上的血肉,但问题是行军蚁不会吃掉骨头,那死者的骨头又去哪儿了?”警员问。 我看向许迎霞深吸一口气说:“你说的没错。” “什么没错?” “赵文昭和孩子一直都在这个房子里。” “啊!”许迎霞吓了一跳,惊慌失色问。“他,他们在哪儿?” 苏锦和警员用同样震惊的目光看着我,短暂的沉默后我转头望向房间的角落,赵文昭和薇薇正注视着我,只不过他们只剩下一堆被对穿连的骨架。 那是一个猩猩的骨骼标本,我从抽屉中找到锉刀,擦掉骨骼标本上的涂成,骨骼的表面出现密密麻麻的凹凸,那是行军蚁在吞噬猎物时留下的咬痕。 凶手装在行李箱中的才是真正的猩猩骨骼,然后凶手用处理好的赵文昭和孩子尸骨重新组装了这具标本,两具枉死的尸骨就站在这里六年,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仿佛在诉说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案。 苏锦看着面前的尸骨毛骨悚然问:“你,你怎么想到的?” “《百年孤独》。” “什么?” “家族中的第一个人被绑在树上,家族中的最后一个人将被蚂蚁吃掉。”我凝视惨白的枯骨声音低沉。“赵香兰是赵家大姐,她也是最先被杀的人,她是被绑在木桩上烧死,她死了之后赵家兄妹全家陆续遇害,最后一个就是赵文昭的外孙女,她是赵家最后的血脉,因此她被蚂蚁吃掉。” “凶手是根据《百年孤独》这本书在杀人!”苏锦反应过来。 “给我这本书的老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他引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知道真相,让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往下想。“让我知道凶手是谁。” 第六十一章变数 鉴证科重新勘查现场得出结果和我的推测完全吻合,经过六年时间的消散,漂白剂已经无法再抑制鲁米诺的潜血反应,警方在房间中发现了少量溅落的血液痕迹,而那具骨骼标本也证实是人骨。 回去的路上我把关于秦沈峰的事告诉了苏锦,她听完后除了震惊的张着嘴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承在出事之前就瞒着我调查过他,我猜景承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事。” “秦,秦教授……”苏锦一脸茫然。“不可能啊,我怎么也把秦教授和罪犯联系不到一起去,动机?动机又是什么?” “不知道。”我一边开车一边重重叹口气。“不过现在看起来,有人好像试图让我去知道。” “你是说给你那本书的人?” “我是被秦沈峰收养的,他极力反对让我当警察,我没有听从他的安排后,他甚至不惜动用他和赫楚雄的关系把我调到报警中心,认识他的每一个人都告诉我,他这样做是希望我能平平安安,我能理解一名父亲的关怀,但如果……”我神情深沉说。“但如果秦沈峰除了关怀之外还有其他目的呢?” “什么目的?” “我原本是想自己能像他一样成为一名刑侦警员,事实我的确具备这样的能力,但他不想让我沿着他的人生轨迹走下去,因为那样的话,我早晚会接触到真相,被他一直掩盖的真相。”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我因为一起被诬陷的凶案卷入C档案,从而认识了景承这才有后面发生的事,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这段经历太离奇,景承也对我说过,凯撒选择我并不是随机的决定,一定还有其他隐藏的含义,景承试图找出我在整件事中的唯一性。”我看了苏锦一眼冷静说。“秦沈峰认识景承的父母并且有过激的矛盾,如今他又和赵家兄妹的死扯上关系,总总迹象都表面他和我们谁查的凯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我和景承的相遇不是偶然的巧合。” “你一直让我不要先入为主,事实上先入为主的人是你,是的,秦教授出现在赵文昭家里的确令人意外,你不应该单凭这一点就把他和凶手联系在一起,他是你的父亲,即便是养父也对你无微不至视如己出,你不应该怀疑一名养育自己的人。” “可那些证据让他难脱干系。” “什么证据?出现在受害者家里就一定是凶手?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秦教授是凶手?” “我不想证明,对于我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已经死了,我不想再追查下去,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面对真相的准备。”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样消极。”苏锦偏着身子认真说。“你当初被诬陷的时候,秦教授是怎么做的?所有的证据都毫无破绽的指向你是凶手,在你穷途末路的时候是谁坚定不移的在信任你?又是谁不惜一切想要证明你的清白。” 我长叹一口气无言以对。 “现在同样的事发生在秦教授的身上,你应该去回报他的信任而不是去质疑你的父亲。”苏锦在不断鼓励我。“振作一点,他是你的父亲也是你的教官,没有谁比你更了解秦教授,我刚才看你坐在标本室的椅子上,你当时在想什么?” “景承教我一种思维方式,把自己代入到目标人物的设定中,按照嫌犯的思维去重组案情。” “你想到了什么?” “我承认自己在怀疑我爸,因为他和太多我们在追查的事有关联,但我又不确定凶手一定会是他。”我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我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现在看起来我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可有一点我能肯定,如果六年前谋杀赵文昭的是我爸,他绝对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和线索。” “什么意思?” “他是我的父亲同时也是我的教官,我现在掌握的刑侦能力都是他传授给我,我坐在那里时想到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假设我是那个凶手,我该怎么去完成这起凶案。”我不慌不忙对苏锦说。“秦沈峰和赵文昭的会见是秘密的,两人都不想有其他人参与和看见,那么我会提前找出监控的盲区,在设定无法被追踪的路线,最后选择赵文昭单独在家的时候前往。” “凶手的确做到了这些。” “但这里面有一个唯一的变数。” “什么变数?” “许迎霞。” “那个保姆?” “许迎霞见到的人是秦沈峰,而且瞟见了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凶案现场照片,以及看见秦沈峰的配枪,这些线索足以暴露秦沈峰的身份,凶手制造了一起离奇的凶案,警方被迷惑了六年也没发现近在咫尺的真相,从某种角度上讲,这是一起很完美的谋杀案,唯一的瑕疵就是许迎霞。” “她不该还活着!”苏锦一惊。 “对,如果我是凶手,我不会让看见我长相以及知道我身份的目击者活着,许迎霞这处瑕疵极有可能毁掉这起完美的谋杀,因此我会留在赵文昭家里等许迎霞回来,然后故技重施用同样的办法让她永远消失。” “可,可许迎霞还活着,这说明……” “我所掌握的刑侦技能都是秦沈峰教我的,我能想到那么他同样也能想到,许迎霞还活着就说明秦沈峰并不是凶手。”我接过苏锦还未讲出口的话。“因为真正的凶手是不可能留下许迎霞这个隐患。” “你见到的那个人送你《百年孤独》,而凶手又是按照这本书里人物死亡方式行凶,你说……”苏锦若有所思说。“你说那个老人会不会就是凶手?” “目的呢?目的是什么?他如果是凶手为什么要在事隔六年之后让我发现这起凶案。”我眉头紧锁疑惑不解。 “他给你留下的那封信中提到,他为了感谢你的馈赠会加倍回报,难道这就是他回报你的东西?” “用两具尸骨回报我?” “也想这些人的死和你有关呢。” “算了,这件事暂时先缓一缓,当务之急先要破译出第三张塔罗牌里面隐藏的信息。”我重重叹了口气说。“还剩下最后两天时间,也不知道蒋正东那边有没有进展。” 回到警局老远就听见从验尸房传来的呵斥声,我和苏锦吃惊的对视一眼,那声音竟然是陆雨晴的。 “谁让你擅自乱动受害者尸体的?”我推开门看见陆雨晴气愤不已,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两眼微红委屈的低着头。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帮忙……” “帮忙?你能帮什么忙,你一个实习生谁给你的权力验尸?”陆雨晴拍打桌子暴跳如雷。 “怎么了?”我上前把陆雨晴按到椅子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发这么大的火。” 陆雨晴点燃一支烟情绪还没平静下来,从我认识她开始,陆雨晴留给我的印象始终定格在独立、知性、优雅、成熟以及涵养,拥有不会在她身上看到粗俗和失礼,但现在她落在我眼里像骂街的泼妇。 “秦队,都是我的错,我没经过陆姐同样擅自验尸。”小姑娘是刚分配到局里的实习法医,叫祝小洁,挺机灵勤快的一个小丫头而且嘴又甜。 “就这事?”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长松了一口气,戳了戳陆雨晴。“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她是法医不验尸你让她干什么,何况她还不是想帮你分担。” “出去,出去。”陆雨晴火气还没消,指着大门对祝小洁说。“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你的实习老师,你自己换其他的法医带你,还有,我不希望看见你再出现在我的验尸间。” 我和苏锦面面相觑,看样子陆雨晴还真不是一时闹情绪,祝小洁抿着嘴转身出去,我实在看不下去也跟了出去。 在楼梯口我叫住她:“小洁,你陆姐刚才说的太重了,你千万别和她计较,估计是最近案子的事让她压力有些大,所以情绪没有控制住,但她绝对不是在针对你,等她平静下来就没事了。” “秦队,是我的错,我只是想积累一些验尸经验,但事先没有经过陆姐同意,她发火我能理解。” “多大的事,不就是验尸嘛。”我笑了笑宽慰她。“她不留你是她的损失,走,我给你换一个法医。” “秦队,我,我……”祝小洁欲言又止。 “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你不是这样的啊,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我,我有些事想告诉您。”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重要?” “我不想在警局说,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苦笑一声:“我的时间都用来调查案子了,案子不破我就一直没有时间,不过没关系,你有什么事或者要求你可以告诉我。” “明珠广场的音乐喷泉您知道吗?” “知道啊。” “我晚上9点在那里等您,这件事不方便在警局说,您有时间去吗?”祝小洁神情有些疑惑。“但这件事我只能告诉您一人,希望您不要说出去。” “什么事还要挑那么远的地方才能说。”我根本是没有时间的,但看祝小洁很认真的样子,在加上她刚才被陆雨晴训的那样凶,于心不忍点了点头。“好的,就你说的时间和地点,我会过去的。” 第六十二章弱点 回到验尸房看见陆雨晴还没消气,苏锦在旁边吐着舌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陆雨晴估计是见到我们都看着她,没好气说:“别以为我在发神经,我只是就事论事,案子本来就棘手,验尸是为了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一个刚入行的法医没有经验,万一有什么差错很有可能导致线索消失。” “你可以好好说啊,干嘛非要发火呢?”我和陆雨晴共事这么久,还真没见过她发火的样子。“这要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欺负她呢。” “没那闲工夫。”陆雨晴把几份文件和笔递到我面前。“在上面签个字。” “这是什么?” “最近发生的两起凶案受害者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签完字受害者家属就能认领遗体安葬。” “验尸结果有什么发现吗?”我一边签字一边问。 “你还指望凯撒会留下线索。”陆雨晴摇摇头。“受害者都是在直播过程中被杀害,行凶手法、死亡时间、致死原因都一目了然,验尸基本上是徒劳。” 我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被白布遮盖的受害者尸体:“六张塔罗牌,现在才出现两张,真不知道这里到底会出现多少具尸体。” 哐! 验尸房的大门被拉开,吓了我们一跳,梁定国气喘吁吁冲进来:“出事了,出大事了。” “天坍了?”我奚落一句。 “孟沉被抓了。” “什么?!”我霍然站起身目瞪口呆。“孟,孟沉被抓了?谁抓的?” “蒋正东。” “他,他不是在潘阳市调查陈雅的下落吗?”苏锦也大吃一惊。“怎么突然回来抓孟沉,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刚才两个警员把孟沉带走了,现在关押在审讯室,蒋正东下的命令,没有他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孟沉,我还准备来问你们是怎么回事呢?” 我连忙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去了审讯室,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员,而且还是生面孔不是警局里的同事,把我们拦在外面态度很强硬。 孟沉被抓的消息在局里炸了锅,全都堵在门口要一个说法,加之下命令的又是蒋正东,他本来名声就不好再搞出这件事,整个警局群情激奋口诛笔伐全是在骂蒋正东。 “闹什么!”康余年从楼上下来,吼了一嗓子这才制止了喧闹。“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当这里是菜市场呢?怎么着,还打算兄弟义气哗变啊?” “康局,孟沉可是您的学生,说抓就抓总得给一个说法吧,我们好歹也同事一场,不能看着他含冤莫白啊。”有警员在下面理直气壮说。 “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含冤莫白?你当这里是诏狱,莫须有就能随随便便抓人?孟沉有问题才会接受调查,他如果是清白的自然没事,审查命令是上级下达的,其中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清者自清用不着你们担心,都回去工作!” 康余年在局里很有威信,他话音一落其他同事即便再不情愿也不敢再声张,各自散去后康余年叫住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执意要进入审讯室。 “康局,您不能进去。”执勤的警员还是阻拦。 “拿着鸡毛当令箭,老子还是这个局的局长,在我局里抓人总得让我知道原因。”康于年火冒三丈一把推开警员。“有什么责任老子担。” 门口的警员应该是被康余年的气势吓到,也不敢再阻拦,走进隔离审讯室就看见蒋正东双手环抱站在单面镜前,我看见房间里面不知所措的孟沉,手上还戴着手铐惊慌失措神情茫然。 “今天咱们把话挑明了说,你调入刑侦局是上级的意思,我个人对你很不喜欢,我只是服从组织安排,但不代表你可以在我这里为所欲为。”康余年怒不可歇站在蒋正东面前单刀直入。“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我没必要给你解释。”蒋正东面无表情。 “蒋正东,在这里我还是你的上级领导,你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康余年义愤填膺。 “我的上级是法律,我所做的一切也都遵循法律。” “你……” “你在局里抓了一名警察,如果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会影响其他警员的士气,对于你为人处世的方式我不评价,但起码你要把事情说清楚,你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破案需要所有人齐心合力,人心都散了还怎么去破案。”我苦口婆心说。 “你不是去了潘阳市,怎么突然又回来,还,还抓了孟科长,到底出了什么事?”苏锦心急如焚问。 “凯撒给你打过一次电话,邀约你去咖啡厅见面,还记得吗?”蒋正东直视我。 “记得,那一次是我的失误,导致错过了抓捕凯撒最好的时机。”我点点头。 “你眼睛失明的时候,凯撒也出现在你身边,并且和你说过话。” “是的。”我再次点头。“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些?” “你是唯一听过凯撒声音的人。”蒋正东从容冷静说。“你能确定邀约你去咖啡厅和在你失明的时候听到的声音是同一个人吗?” “可以确定,凯撒的声音很特别,我不会听错的。” “宝隆中心的恐怖袭击事件中,凯撒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行凶,但他却使用了变声器,第二次对列车的袭击里凯撒同样也用了变声器,为什么?为什么凯撒会使用变声器?”蒋正东问。 “担心声音泄露他的身份。”苏锦在旁边说。 “真是这样吗?”蒋正东反问。 “不对啊,如果是担心声音泄露身份,为什么凯撒和文彬通话的时候没有使用变声器呢?”陆雨晴摇头。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蒋正东镇定冷静看向我。“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或许根本不是真正的凯撒。” “什,什么意思?”我一脸错愕。 “别忘了,在这两起凶案中,凯撒身边一直都有未曾露面的同伙。”蒋正东说。 “你是说和我直接交谈的是凯撒的同伙。”我眉头一皱。“可,可凯撒为什么要这么做?” “凯撒的行为模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从阴暗直接走到光明之中,毫无掩饰的站在我们面前,他不惧怕自己被抓获,因为他很肯定我们无法锁定他的踪迹,但唯独掩饰的却是他的声音。”蒋正东不慌不忙回答。“还记得我们发现的那个神秘手机号码吗?” 我点点头。 “目前基本可以确认这个手机号码是凯撒的,从鉴证科锁定的手机信号位置来看,持有手机号码的人一直就在你们身边,而且景承在对凯撒的侧写中也指出凯撒极有可能是一名现役警员。”蒋正东声音低沉。“因此我推断你们和凯撒相互之间是认识的。” “凯撒担心我们听出他的声音!”苏锦恍然大悟。“也就说凯撒的的确确是我们身边的人,而且我们对凯撒还极其熟悉,甚至熟悉到单凭声音就能判断他的身份,所以凯撒才会用变声器。” 陆雨晴突然瞪大眼睛,透过单面镜看向审讯室里的孟沉:“你,你该不是想要告诉我们,孟,孟沉就是凯撒?!” 康余年大吃一惊,目瞪口呆也望向孟沉。 “凯撒是一个极具人格魅力的罪犯,你们在孟沉身上能看到这种魅力?”蒋正东冷冷问。 我长松一口气:“既然孟沉不是凯撒,那,那你干嘛要抓他?” “你不是指责过我案发后我的不作为吗,你认为我无法及时应对突发情况和案情的发展,原本我是不打算向你解释的。”蒋正东目光移到苏锦身上。“凯撒极力掩饰自己的声音,说明声音就是他最大的破绽和弱点,因此宝隆中心凶案发生后,我就让警员开始收集整理凯撒所有的语音。” “收集凯撒的语音有什么用?”苏锦问。 “只要能还原出他的声音就能锁定身份,所以我让这方面的专家对收集到的语音进行分析处理。” “我,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我一脸茫然。 “凯撒既然一直潜藏在你们身边,那么对于凯撒来说,你们根本没有任何秘密能瞒住他,所以我没有调用局里的警力,而是挑选了一组完全没有接触过C档案的人参与。” “你瞒着我们在单独进行调查?”我长叹一声。 “关于这个问题我认为没有必要再讨论,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在案件没有侦破前,我只能确定自己没有嫌疑,所以我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如果你真能找到凯撒的破绽,其他的我们并不介意。”我说。 “我找来的都是这方面顶级的专家,他们对语音进行分析后发现,凯撒采用了一套极为复杂的音频设备,他的声音不是单纯的改变音调和加入模拟背景音,看起来凯撒也在预防声音被分析出来。”蒋正东极其冷静回答。“要还原凯撒真实的声音是极其困难的事。” 我看到蒋正东微微上翘的嘴唇,自信的笑意泛起在他那张极少数时候会有情绪变化的脸上。 “你,你做到了!”我激动不已问。 蒋正东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点头。 第六十三章内鬼 所有人都紧张注视着蒋正东,等待从他嘴里听到恶魔的名字。 “我只是找到了方法,但没有说过这个方法会很容易做到。”蒋正东平静与我们对视。“要得到凯撒真实的声音,必须通过软件恢复他的音色和音调还有频率,这是一个复杂而精细的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 “还要多久才能完成?”我问。 “目前的进度已经接近70%。”蒋正东看向我意味深长问。 “你没有挑选警局里的人参与音频分析处理,那你是在什么地方完成的?”我问。 “宁国路67号蜀苑小区7栋1801室。”蒋正东居然告诉了我地址。 “宁国路……”一直没说话的康余年一怔。“怎么会是宁国路?” “康局,怎么了?”我诧异问。 “蒋正东,你在月初向我汇报工作的时候,也提到过关于处理分析音频的事,你再三强调事关重大不能走漏风声,我虽然不喜欢你这个人,但在工作上我还是全力支持你,在这件事上我同意了你的要求,让你单独进行调查,并且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康局,您,您早就知道了?”我大吃一惊。 “是啊,我早就知道,但好像我知道的和他说的有些出入。” “出入?” “你给我的工作汇报中虽然提到了这件事,但你告诉我的地址却是永和大道237号的仓库。”康余年盯着蒋正东问。“宁国路在东边,而你给我的地址在西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得到的地址在北边。”苏锦也一脸茫然看着蒋正东。“育才南路18号的桂圆小区B栋1205室。” “你,你也知道?!”我嘴张的更大。 “在宝隆中心的凶案发生后,他单独找过我谈话,要求我抽调两名有经验的便衣警员负责桂圆小区1205室的安保。”苏锦点点头满脸疑惑。“我问过他原因,他当时的解释很含糊,只提了一句需要一处安全的地方进行语音分析处理,并且要求我绝对保守秘密,因为涉及到工作纪律,因此我没有向你们提及过。” “看来处理语音的地方不止两处。”陆雨晴在旁边低声说。 我无力的惨笑一声:“这么说,你也得到了一个地址。” “他没有告诉过我,但有一次在办公室只有我和他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我听见他对电话里的人交代将一批专业的音频分析设备送去一个地址,当然,我听到的这个地址和康局还有苏锦得到的都不一样。”陆雨晴说。 “让我猜猜。”我指向审讯室里的孟沉对蒋正东说。“他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吧。” “我向他询问过音频分析的一些环节,并且让他列出一份音频处理软件和硬件的清单,然后……”蒋正东并不否认点点头。“然后我不小心透露了这批设备送往的地点。” “还有谁?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我问。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个人。”蒋正东直言不讳。 “我应该感到悲哀还是荣幸呢?”我无力的抽笑一声。“如此重要的线索,专案组中除了我之外都知道,你倒是挺看得起我。” “文彬,你不要误解他,他没告诉你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当时你刚经历了炸弹的事,他特意叮嘱过我,让我别告诉你免得让你分心查案。”苏锦说。 “相信?”我重重叹口气。“你以为他不告诉是不相信我?” “还有其他原因?” “他不相信的是你们,他给了你们一个错误的地址。”说完后我看向蒋正东问。“所谓的地址就是你的鱼饵吧,你布下网在等那条自投罗网的鱼。” “凯撒提前公开了六张塔罗牌,预示着会有六次凶案发生,所有的一切都是凯撒精心安排好的计划,每一步都被凯撒推演的精确无误滴水不漏,因此我们始终处于被动,想要扭转这个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掌握主动,但我们手里并没有吸引凯撒的筹码,除了……” “除了凯撒的语音。”我猜到蒋正东的计划。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康余年问。 “他一直怀疑我们之中有一个内鬼。” “内鬼?!”康余年大吃一惊。 “从列车袭击案后他就怀疑有人把我准确的行踪透露给凯撒,这个人一定在我的身边,而且对我非常熟悉,但他无法锁定这个人到底是谁,在他的逻辑中,唯一没有嫌疑的就是他自己。”我深吸一口气向康余年解释。“因此在他心里,所有我认识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有可能是这个内鬼。” “我经过筛选确定了最有嫌疑的几个人,然后故意泄露了关于凯撒语音的事,但每一个人得到的地址都不一样。”蒋正东接过我的话继续说。“如果我要找到人就在其中,那么这个内鬼一定会把消息传递给凯撒。” “凯撒不会让你完成音频分析,因此会想方设法阻止,而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哪一个地址出现问题那么知道这个地址的就是内鬼。”陆雨晴恍然大悟。 “王八蛋!”康余年听完瞬间勃然大怒。“你他妈连老子都怀疑,我从警几十年还没有被这样羞辱过。” “康局,您消消气,我虽然不赞同他的方式,但事实上我也感觉凯撒在我们身边安插了内鬼,否则凯撒是无法精准掌握我们每一步部署和安排的,如果能把这个内鬼揪出来,指不定能顺藤摸瓜确定凯撒的身份。”我劝说康余年不要太激动。 “专案组现在是我负责,但专案组的工作以及警局警力调派都要向你汇报,也就是说对案情了解最全面的人就是你,所以在我看来你的嫌疑很大。”蒋正东一本正经说。 “你……” 我拉住想要动手的康余年,生怕蒋正东再说下去会让康余年拔枪“希望你这个办法有效,否则的话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再信任你。” “我虽然无法接受你的工作方式,但我理解你的合理怀疑,但有件事我想不通,既然你连康局都怀疑,为什么没有把地址告诉过文彬?”苏锦问。 我也很疑惑的看向蒋正东:“是啊,我也想知道原因,为什么唯独没有告诉我,我很好奇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会却得你的信任。” “你接触C档案的时间比我久,虽然你们没有抓到凯撒,但却多次阻止了凯撒的门徒,如果你们仔细分析过这些门徒就会发现,他们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因为心理的扭曲才能被凯撒所控制,他们是一群变态的疯子。”蒋正东不慌不忙回答。“但都拥有超高的智商,他们能伪装自己,表面上看他们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但有一点是这些人伪装不出来的。” “什么?” “自我牺牲。”蒋正东脱口而出。“就连凯撒自己也承认,自我牺牲是一种崇高的品格,他如此尊重这种品格是因为他缺乏,变态精神病杀人狂的世界里充满自我性,他们的价值观中没有非我的意识概念,因此这类人永远都不会具备自我牺牲。” “难得,真是难得,我居然能得到你的信任。”我并没有因此有丝毫的高兴,指着审讯室里的孟沉:“他像是神经病吗?” “不像。”蒋正东回答。 “他像变态杀人狂?” “不像。”蒋正东还是摇头。 “这里每一个人认识孟沉的时间都比你要久。”我指着苏锦和陆雨晴还有康余年,一本正经对蒋正东说。“让我来告诉你孟沉是怎样的人,他花心、吝啬、懒惰、散漫没有责任感也没有太多荣耀感,他花费在如何换女朋友上的精力比用在鉴证证物要多,他天天做着迎娶豪门千金的白日梦,就这样一个人,你现在告诉我,他是凯撒的同伙?相信我,凯撒如果能选择这样的同伙那么他早就该被我们抓到。” “真正的嫌犯往往是看上去最不像嫌犯的那个人。”蒋正东冷冷回答。 我把双手往前一伸:“那你要抓的应该是我才对,你刚才不是说过,我是唯一没让你怀疑的人,那我的嫌疑岂不是最大。” “昨天晚上枫林大道79号苏亭别院发生大规模停电,经过检查是人为损坏电箱造成,在停电期间有人对该小区502室释放了电磁脉冲,导致室内所有电子设备全部损毁。”蒋正东直视我淡淡说。“个人情感和主观意识只会影响判断,所以我只相信证据和客观事实。” “被电磁脉冲袭击的地方就是你告诉孟沉的地址?!”康余年大吃一惊。 “我确定这个地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蒋正东点点头,然后看向审讯室中的孟沉冷冷说。“要么是他无意中泄露了这个地址,要么现在坐在审讯室里的人恐怕你们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从个人角度我同样也不喜欢蒋正东,但作为警察我很清楚502室被袭击意味着什么,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会是孟沉。 “你打算怎么做?”如果孟沉真的和凯撒有关联,那他就是我们的敌人。 “我刚刚接到上级的命令,要求将孟沉马上收押转移,他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如果凯撒知道孟沉暴露一定会对其灭口。” “转移到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上级为了确保孟沉的绝对安全,包括我在内都没有告之收押审讯的地方。” “蒋正东,他如果真的是你说的内鬼,我欠你一个道歉,但你听好了。”康余年指着审讯室里的孟沉厉声对蒋正东说。“他要是被冤枉的,你付出的就不仅仅是一句道歉那么简单。” “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你说的没错,如果他是被冤枉的,绝对不是一句道歉那么简单,那就意味着……”蒋正东稍许停顿后声音严峻。“内鬼还在我们身边。” 第六十四章内鬼 我提出在孟沉被转押走之间和他谈谈,蒋正东考虑了半天还是点头答应。 审讯室里的孟沉像霜打的茄子,双手被反铐在身后无精打采埋着头,见到我进去眼睛中多了一丝光泽。 “放我出去,我他妈要弄死姓蒋的这个王八蛋。” “你哪儿都去不了。”我坐到孟沉对面,我努力让自己剥离掉所有的个人情感和牵绊,只单纯从一名警察的角度去审视对面的人,但我发现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终究无法把孟沉和凯撒的门徒联系在一起。“我有几件事要问你。” “你先把手铐给我解开啊。” 我偏头看了一眼单面镜,从个人的角度我看着孟沉红肿的手腕于心不忍,但如果蒋正东是正确的,那么对面的人就应该是我的仇人。 “外面还有谁?”孟沉应该是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外面。 “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给支烟。”孟沉表现出来的烦躁和慌乱,再一次让我疑惑,从我接触C档案开始,我见到太多凯撒的门徒,他们的冷血、残暴和变态还有诡诈都让我刻骨铭心,但却没有像孟沉这样迟钝的,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点燃烟送到孟沉嘴角,我终究无法像蒋正东那样理智:“昨天晚上12点到凌晨3点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 孟沉的眼睛被烟熏的眯成一条缝,当听到我的提问,我明显注意到他眼角抽搐一下:“在家,大半夜我还能去哪儿。” 我解开孟沉的一只手,触摸到他的脉搏,跳动异常的快,我心也随之开始往下沉,相信外面的蒋正东同样也扑捉到孟沉脸上稍纵即逝的表情变化。 他在说谎,而且他显然并不擅长说谎。 “有谁能证明?”我回到对面的椅子上。 “你这不是废话嘛,我一个孤家寡人在家睡觉,你说谁能证明。”孟沉用手挡在眼睛前。“你干嘛,别用灯射着我,眼睛快闪瞎了。” 我把强照灯移向孟沉,惨白刺眼的灯光让他的脸愈发清晰,然后加重声音:“昨天晚上12点到凌晨3点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 “你有完没完,我都……” 啪! 我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孟沉吓了一跳,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如此暴戾。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八个字不用我给你解释,我需要你主动交代问题而不是负隅顽抗,我希望你不要心存侥幸。”我把蒋正东交给我的资料推到孟沉面前:“这还是你家的监控照片,警员已经核实过,昨晚你根本就没有回过家。” 孟沉瞟了一眼面前的照片,深吸一口烟后不再说话。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在没有确认之前我还当你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我现在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在问你,我也没把你当成嫌犯,作为朋友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和坦诚,我希望你能说实话。” 孟沉发誓一言不发。 “你真以为自己闭口不谈就能蒙混过关?”我加重语气。“你也是警察,知道如何审讯嫌犯,你见过有不开口的嫌犯吗?” “我不能说。”孟沉深吸一口气。 “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我大声呵斥。“孟沉,我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我是真把你当朋友看待,如果,如果让我证实你是那个人,我像你保证,我会亲手把你送上死刑台!” “死刑台!”孟沉瞪大眼睛,嘴角的烟差点掉下去。“你在说什么呢?就我那点事至于让你咒我死吗?” “那点事?”我伸手打掉孟沉嘴角的烟。“助纣为虐残害无辜,和恶贯满盈的人狼狈为奸,在你眼里这些都是小事?” “你,你在说什么?”孟沉面色苍白,疑惑不解瞪着我。“你不要吓我,对了,姓蒋的为什么要抓我,我到底犯什么事了?” “是你吓到我了。”我阴沉着脸冷冷问。“按照规定我是不该见你的,但我始终还坚信你是我朋友,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问你,如果你拒绝回答或者继续隐瞒,你马上就会被转押收监。” “转押收监?!”孟沉嘴张的更大,舔舐嘴唇不停向镜子张望,迟疑了良久一跺脚。“我,我真不能说。” “这么说你是打算顽抗到底。” “我有什么好顽抗的,这事还牵扯到别人,我要说出来就不地道了。” “还牵扯到别人?”我大吃一惊。 “文彬,咱十几年交情,你的为人我信得过,你真要是单独问,我一定会告诉你,但这事关系到别人的名声,这点当担都没有我还当什么男人,大不了工作我不要了。” “工作不要了?你现在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我被孟沉的回答搞的有些诧异。“昨晚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孟沉一咬牙:“喜来登。” “喜来登?”我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喜来登酒店。”孟沉无可奈何叹口气。 “你在喜来登酒店干什么?” “你至于嘛,问那么清楚干嘛……”孟沉说到一半,估计是见我阴沉着脸瞪着他,捂着额头低声回答。“开房。” “你昨晚在喜来登酒店开房?”我眉头紧皱。 “酒店有监控,而且还有我的入住登记记录,你不相信可以去查,昨天晚上我就没有离开过酒店。”孟沉说。 “你去酒店开房有什么好隐瞒的,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肯说出来?” 孟沉欲言又止。 “你是不想说出和你开房的人是谁。”我突然反应过来。“就是说,这个人我也认识?” 孟沉沉默了半天终于点头。 “是谁?” 孟沉蠕动了好几次喉结,最终深吸一口气:“祝,祝小洁。”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也目瞪口呆,若是在平时我估计会笑出声,然后免不了捉弄孟沉一番,真没瞧出来,他居然和祝小洁去开房了。 我终于明白孟沉为什么一直支支吾吾,他是在维护祝小洁。 “我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死猪不怕开水烫,可事情要传出去你叫小洁怎么见人。”孟沉身体往前靠了靠,一本正经对我说。“这一次我是认真的,真的,不骗你,我感觉小洁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个。” “不是,这事不对啊,我和小洁你情我愿去开房怎么了?我碍着谁了啊?哪条法律规定开房也违法了,干嘛要把我抓起来。” 我思绪被孟沉搞的越来越混乱,他和我说的都不是一件事,我们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而且对面的孟沉还是我熟悉的样子,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凯撒的门徒。 “枫林大道79号502室。”我声音冰冷继续问。“你是不是把这个地址泄露给了其他人?” “什么?什么地址?” “枫林大道79号502室。” “我不太清楚你说的这个地方。” “蒋正东向你询问过音频分析的一些环节和细节,并且让他列出一份音频处理软件和硬件的清单。” “对,是有这么回事,哦,我记起来了。”孟沉想了想对我说。“当时蒋正东在接一个电话,他提到了一个地址就是你说的这个。” “你有没有把这个地址泄露给其他人?” “泄露?我干嘛要泄露,这个地址关我什么事?我连我自己工作上的事都懒得管,还有心思记和我无关的地址?” “我们怀疑警局里有凯撒安插的内鬼,蒋正东为了找出这个内鬼布置了一个陷阱,他筛选出最具有可疑性的人,并且把不同的地址透露给这些人,你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地址对于凯撒来说是致命的威胁,因此凯撒一定会想方设法摧毁,就在昨晚其中一个地址遇袭。”我冷冷直视孟沉。“而知道这个地址的就只有你。” “内鬼?怀疑我是内鬼?姓蒋的居然给老子设套,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我每天得过且过混日子,要不是看着这是铁饭碗,我他妈早就不想干了,我还有那闲工夫给凯撒当内鬼,图什么啊,是给我钱还是给我名了?”孟沉反应很激动。“他蒋正东还真他妈看得起我,随便说一个地址就以为我会当宝……” 孟沉扯开嗓子就冲着外面吼,他多半也猜到蒋正东就在审讯室外,但吼到一半孟沉突然安静下来。 “你是不是有话想要说?”我问。 孟沉的表情充满错愕,他的注意力好像并没有在我身上,伸手拿了一支烟点燃后一口接一口抽。 “就是说那个地址只有我知道?” “是的。”我点点头义正言辞问。“你有没有想告诉我的事?” 孟沉情绪突然平静下来,没有了之前的躁动和不安,紧锁的眉头让他看上去很凝重,吸完最后一口烟他反而变的淡定:“谢谢。” “谢谢?”我一愣。“谢什么?” “这个时候你还能进来,说明你还把我当成朋友,谢谢你的信任。”孟沉把手伸向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是要把我转押收监吗,我说再多也没有用,清者自清我不怕被审问。” 孟沉不再和我对视,从他的态度看他已经决定保持沉默,我知道从他口中再也问不出什么,我默默叹口气重新给他戴上手铐,离开审讯室时我退了回去,把剩下的半包烟塞进他的口袋。 “文彬。”孟沉突然叫住门口的我。 我转身望过去,孟沉背对着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很深沉。 “你小心点。” …… 第六十五章警告 孟沉被戴上头套后带走,我站在窗户边静静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警车,脑海里始终回荡孟沉最后那句话。 你小心点! 他是什么意思呢?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或者说他是图穷匕见直接挑衅我? 问题是孟沉到底要我小心的又是谁? “你最好是对的,否则……”康余年重重甩门出去。 蒋正东无动于衷站在旁边擦拭眼镜。 “孟沉多少是有些问题,他明显在隐瞒什么。”苏锦叹息一声。 “就看他能隐瞒多久了。”蒋正东拿起眼镜哈了一口气。“他如果真是凯撒的门徒,我相信他去的地方早晚会撬开他的嘴。” “孟沉被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陆雨晴问。 “不知道。”蒋正东摇头淡淡说。“上级对孟沉很重视,为了以防万一他的行踪被绝对保密,包括我都不清楚上级的安排。” “孟沉开不开口作用都不大。”我慢慢转过身。 “为什么?”苏锦问。 “凯撒的真实声音才是恶魔真正的弱点,如今这条毒蛇的七寸被我们按住,只要还原了凯撒的声音就能确定身份。”我转头看向蒋正东。“你除了自己不会相信任何人,所以真正处理音频的地方只有你才知道,我不打算问你在什么地方,我只想知道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没有结果。”蒋正东和我对视。 “什么?”我一愣。 “关于音频的事。”蒋正东摊开手很冷静说。“那是一个谎言。” “谎言?!”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全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认为凯撒会愚蠢到把如此明显的破绽摆在我们面前?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只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罪犯而已。”蒋正东处变不惊对我们说。“我根本没有找人处理分析音频,不对,我找过人,但得到的结果是无法还原。” 我们张着嘴茫然的盯着蒋正东,我突然有一种想冲上去打人的冲动,被他点燃的微弱希望又被他掐灭,事实上我不应该感到失望才对,我早就该习惯这样的结果,凯撒从来都不会留给我们任何希望。 “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先回去休息吧。”蒋正东戴上眼镜,面色依旧憔悴疲惫。“明天,明天就是陈雅直播的时间,到现在第三张塔罗牌还没有被破译,凯撒故意在陈雅的直播视频中透露了地址,按照凯撒的行为模式,第三起行凶地点一定在潘阳,我得马上赶回去。” “都别走了,今晚通宵希望能找出塔罗牌里隐藏的信息。”苏锦说。 “不用了,不会有结果的。”蒋正东神情低落摇摇头。“我没有把希望放在这张塔罗牌上。” “陈雅会死的。”我说。 “是的。”蒋正东在点头。“凯撒没有留给我们去拯救陈雅的机会和时间,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更改,不需要把精力浪费在上面。”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明知道有无辜的人会被谋杀,难道我们就无动于衷?”苏锦义正言辞说。 “我暂时没有时间和你去讨论道德和三观方面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务实点,如果通宵能解决问题,我不介意你留在警局力挽狂澜,但事实上即便你坐到天亮也不可能找出牌面中隐藏的信息,你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浪费办公室的电和你自己的精力。”蒋正东淡淡对苏锦说。“跳过第三张塔罗牌,直接分析第四张,我们不能一直被凯撒牵着鼻子走,必须设法走在他的前面。” “可……” “他说的没错。”我拍拍苏锦肩膀。“先回去休息吧,凯撒提前公布了受害者的身份信息,从我们知道陈雅那刻开始,她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苏锦和陆雨晴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蒋正东叫住了我。 “你留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等苏锦和陆雨晴走了之后,我惨然一笑:“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信任是一种滑稽的好感,你无时无刻提防着与你赴汤蹈火的同事,唯独选择了相信我,你不认为这很滑稽吗?” “我只相信证据和客观的事实。”蒋正东面无表情回答。 “你想和我说什么?” 蒋正东去关上门,坐到我旁边默不作声,指尖敲击在桌面上,像是在思索某件事:“我公布C档案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我笑了,但笑的很无奈:“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认识到自己会犯错。” “至少你们心里是这样想的。”蒋正东注视我直言不讳。“我很清楚直到现在你们对于我公布C档案这件事都持反对的意见。” “你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看法,证据和客观事实才是你最忠贞的朋友。”我用蒋正东说过的话去反击。“而现在的事实是,你彻底激怒了那个原本还能抑制自己行为的怪物,如果说凯撒是恶魔的话,那么你就是把恶魔从地狱召唤出来的人。” “真是这样吗?”蒋正东若有所思问。 “关于是否公布C档案这件事我们之前就有过激烈的争论,我提醒过你,C档案和凯撒的存在如果让民众知道,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和恶劣影响。 赫部长之所以千方百计隐瞒C档案,就是为了降低凯撒的影响力,他不是普通的罪犯,而且他也不是精神失常的变态,连你自己都承认凯撒具有极高的人格魅力,他是天生的领袖、雄辩家和阴谋家,可凯撒选择了黑暗,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黑暗之中最耀眼的领主。 赫部长艰难的建立起一道屏障,不遗余力封锁一切与凯撒有关的事,就是为了防止他所代表的黑暗侵蚀光明,而你,而你公布C档案的那天就摧毁了这道屏障。” “如果是这样的话,凯撒应该感谢我才对。”蒋正东无动于衷回答。 “是的,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一定会感谢你的。”我无力的苦笑一声。“你让警方十几年的心血在一夜之间付诸东流,你为恶魔的降世扫清了最后的障碍,你原本应该是抵御他的卫士,可你却成为他的帮凶,事实上你应该为这几起凶案无辜枉死的受害者负责。” “凯撒想要什么?”蒋正东很平静的问。 “认同、尊敬和敬畏。” “按照你所说,我公布C档案在无形中等于帮了凯撒,那么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宝隆中心的人质、列车上的乘客还有很多看凶案直播的民众,他们认识并且知道了凯撒的存在,也见识到了他的阴暗、冷笑和暴戾,同时也有大部分人受到凯撒的影响,这些我都承认,包括我该对受害者负责我也承认。”蒋正东一脸认真注视我。“但问题是,这些真是凯撒希望得到的?” “你想说什么?” “认同、尊敬和敬畏,这些不是靠传播恐惧来获取的,凯撒是恶魔但他绝非是暴君,以他的智慧很明白暴力和恐怖缔造的臣服毫无意义,他需要让自己的理念、观点和法则得到传播,他通过杀戮在创造他内心中理想的国度,那么首先他的国民应该接受并且认同他的作为。”蒋正东神情冷静对我说。“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希望你能客观的回答我一个问题,抛开你警察的身份和你的道德观念。” “什么问题?” “C档案中所有的凶案相信你都烂熟于心。”蒋正东一本正经问。“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看,你认为C档案中的受害者有无辜的吗?” 我抹了一把嘴,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在很早之前我就和景承探讨过,凯撒的杀戮并不是随机毫无目的性的,他的行为模式中有一个很鲜明的标签。 惩罚。 所有受害者在凯撒的律法中都是被宣判有罪之人,虽然凯撒僭越了我所信仰并且维护的法律,但C档案中的受害者的确全都劣迹斑斑。 “你不能在剥离道德和法律的基础上……” “剥离,全都剥离掉,我只想听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看法。”蒋正东打断我。 我长叹一口气声音微弱:“是的,他们都不是无辜的。” “你也承认凯撒的杀戮是有节制性的,他并非是穷凶极恶在滥杀无辜,古罗马的强盛就是源于其律法的公正和严明,凯撒在沿用古罗马律法裁决他认为有罪的人。”蒋正东看着我意味深长问。“现在呢?现在还是这样吗?在我公开了C档案之后,你没发现凯撒的行为前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吗?” “改变?” “在凯撒劫持电视台公布塔罗牌,公开向警方和民众宣战的那刻开始,我就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蒋正东取下眼镜,疲惫的揉着鼻梁低声回答:“我们现在追捕的那个人真的是凯撒吗?” …… 第六十六章失控的恶魔 蒋正东话一出口我就笑了,他落在我眼里像一根紧绷的橡皮筋,再拉升一点就会断裂,我尝试过这样的感觉,当我发现自己对凯撒束手无策的时候我也曾像他现在这样敏感。 蒋正东面无表情看着我笑,直到最后我的笑声硬生生凝固在脸上:“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说完这句我感到自己更好笑,我就没有见过蒋正东不认真的样子。 “你说过凯撒应该感激我。”蒋正东神情凝重望着我。“是的,他的确应该感激我,是我让民众知道了他的存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邪不胜正、光明会战胜黑暗、正义必将打败邪恶这些教条根深蒂固植入每一个民众的意识中,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这些并不是真理,还有一个强大到足以撼动他们信仰的恶魔存在,人都是有屈从性,会下意识选择靠近强者,但并不介意强者所代表的是正义还是邪恶。”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如果我是错的,那么凯撒应该利用我的错误,并且他完全有能力去放大这个错误。” “怎么利用和放大?” “假设性问题,如果你是凯撒,正常逻辑下你会怎么做?”蒋正东反问。 “彰显自己的力量获得更多人的认可,不遗余力去蛊惑和宣扬邪恶的精神理念,他具备这样的能力,凯撒身上有与生俱来的领袖人格,如果说他之前只是选择性培养门徒,那么现在他完全可以召集很多信徒,虽然我从未承认过,但我心里很清楚,人性是具有阴暗面的,只不过阴暗面一直被压制,一旦有人去触动和释放,阴暗面就会暴露无遗,我有过这样的经历,我在凯撒面前都无法抵御住将人性的恶展现出来,何况是普通的民众,长此以往他的追随者会越来越多。” “不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凯撒应该做的是展示自己的力量,但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蒋正东神情艰难对我说。“相反,凯撒在制造杀戮,毫无节制的杀戮。” “他自始至终本来就是通过杀戮在缔造罪恶国度。” “不一样,他之前的杀戮是有目的性的,带有鲜明的惩罚性质,但这一次却没有,你好好回想一下,宝隆中心的恐怖袭击,他当着所有的人质以及观看直播的民众射杀了一对夫妇,处决的原因是什么?” “越扬错误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仅仅因为错误的回答就迁怒于旁人,这像是凯撒的风格吗?”蒋正东重新戴上眼镜继续说。“他甚至还试图杀掉那对夫妇的孩子,那只是一个婴儿,凯撒一直都是以惩罚为基准杀人,但这一次他是毫无理由的杀人,那对夫妇是凯撒从人质中随机挑选的,他们没有过错也没有触犯凯撒的律法,即便有,凯撒在射杀之前会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罪行,但凯撒并没有这样做,他甚至都没有给那对夫妇说话的机会。” 我眉头慢慢皱起,蒋正东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寻常。 “另一个被枪杀的人质也是凯撒随机挑选的,凯撒给受害者制造了一个道德困境,是开枪杀掉凯撒还是投鼠忌器拯救其他人质,而受害者选择了后者,你可以认为是受害者害怕不敢开枪,但至少他的决定充满了善意,他不愿剥夺任何生命包括凯撒的生命,他是无罪之人,他根本没有触犯凯撒的法则,可结果呢?结果是他同样被凯撒射杀,理由是他没有珍惜机会。” “凯撒的杀戮失去了控制,他的行为模式已经没有约束性。”我喃喃自语。 “然后是列车炸弹的案子,凯撒的核心目标是韩良宇,他倒是符合凯撒杀戮的标准,对于韩良宇的死我没有话说,凯撒也表现出一贯的风格,他向韩良宇提供了忏悔的机会,但是凯撒能提前预判出韩良宇选择放弃那些人的顺序,就说明凯撒从开始就知道韩良宇不会忏悔,所以他以韩良宇吊死自己家人的方式来惩罚他。” “在这件案子上我没看出有任何问题。” “有问题,很大的问题。”蒋正东很认真对我说。“韩良宇的家人是无辜的,虽然是韩良宇自己杀掉了他们,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凯撒,你好好想想这些被吊死的人里面都有谁?” “韩良宇的家人啊。” “老人、妻子和孩子!”蒋正东加快语速。“这是所有普通人家庭组成的元素,老人是父母,妻子是伴侣,而孩子代表了希望和寄托,表面上看凯撒一次性抹杀了一个家庭,但这其中还有另一层意思。” “还有其他的意思?” “人性具有屈从性,这种屈从性是通过依附比自己强大的人来获取安全感,不管是倒向善还是恶,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自私,这种自私并非表现在个人层面,人会因为维护家庭保护自己的孩子等等原因而放弃和自身无关的事或人。”蒋正东看着我突然问。“你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马上要饿死了,你只有一个馒头,你会选择给谁吃?” “我……” “你不用回答,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答案,除非是圣人否则结果都一样,可问题是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他们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但凯撒的做法是什么?他在抹杀这些利益,毫无理由的抹杀,被吊死的是韩良宇的家人,可谁知道下次他选择吊死的又是哪一个家庭呢?” “凯撒在制造恐慌?!”我这才反应过来。“这,这不可能啊。” “你也意识到不可能,这就是问题的所在,C档案中的受害者从来都没有孩子,凯撒深知这一点,他的杀戮一旦没有节制和约束还有准则的话,那么他将沦为一名滥杀无辜的变态,谁会去追随一名失控的变态呢?他即便再强大也无法让追随着获得安全感。”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 “这两起凶案中,第一起凯撒表现出野蛮和冷血,第二起表现出残暴和变态,他没有按照惯有的方式展现他的人格魅力和邪恶的思想理论,而是不遗余力在释放杀戮制造恐慌,这完全不是凯撒想要的结果。”蒋正东眉头紧皱。“你说是我释放了恶魔,是我摧毁了赫部长费尽心血建立起来的最后一道屏障,但现在看事态的发展完全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糟糕,民众会畏惧凯撒但同时会憎恨和排斥凯撒,他在逐渐沦为众矢之的,他的所作所为非但得不到认同反而会激起反抗,即便再懦弱的人也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抗争,警方十几年都没有打败凯撒,而现在凯撒正在自己毁掉自己,你不认为这很不寻常吗?” “其实我也感觉到了,凯撒最近两次行凶的行为模式的确和之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我们一直认为是凯撒的行为模式发生的改变,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蒋正东指头在桌上敲击。“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根本就不是凯撒呢?” “你知道你这样的想法意味着什么吗?”我问。 “什么?” “十一年?还是十二年?我记不清了,我最开始只是一名报警中心的值班警员,因为一起命案我被卷进C档案中,从那以后我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追捕凯撒上,为此我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挚友。”我指着自己的肩膀。“唯一的收获是身上两处枪声和经常会在半夜被惊醒的噩梦,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掉头发的,大把大把的掉,还有严重的失眠,这就是我的生活,无时无刻都充斥着凯撒。 我很怀念在报警中心的那段日子,如果我能有选择的机会,我绝对不会参与这该死的案件,我宁愿碌碌无为一辈子也不想和凯撒扯上丁点关系,但这种奢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所以现在,现在我唯一的理想就是找到凯撒,然后毫不犹豫掏枪打爆他的头,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摆脱那些噩梦。 可你现在告诉我,最近两起凶案的凶杀并不是凯撒,那就意味着还有另一个和凯撒同样诡诈、睿智、强大的怪物,而且这个怪物甚至比凯撒还要血腥残暴,没有节制也没有约束更没有底线……” 我点燃一支烟,就当着蒋正东的面,深吸一口后似笑非笑:“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蒋正东没有介意我抽烟,估计他也看出我情绪失控。 “打电话邀约你去咖啡厅的是凯撒,你失明的时候坐在你旁边说话的也是凯撒,但戴着金色面具的人不是凯撒。”蒋正东沉默了片刻。“这个人在模仿凯撒作案,你说的没错,他和凯撒一样的危险和强大,最麻烦的是这个人没有凯撒的理性。” 我埋头一口接一口抽烟,硬生生在嘴角挤出惨然的笑:“希望你是错的,否则我们将面对一个失控的恶魔。”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你是唯一听过凯撒声音的人,所以戴金色面具的人知道你会发现他并不是凯撒,所以才会用变声器。”蒋正东深吸一口气。“这个人是你认识的人!” 第六十七章将计就计 “还有一件事。”蒋正东翘起腿,指头有节律的敲击在膝盖上,长时间的沉默让我意识到他要告诉我的事非同寻常。 “我什么时候能从你嘴里听到好消息。”我有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我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 “到底什么事?” “孟沉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猛然抬起头。“不,不是你要找到的人?!” “他不是内鬼。” “既然不是孟沉,为什么你还要抓他?”我无名火顿时冒起来。“你这样说是在毁掉一名警员的前途。” “清者自清,你不用担心他,虽然他会被审讯但迟早会还他清白,当然,被隔离审讯的这段时间会很艰难,希望他能挺住。” “挺住?你要让他怎么挺?”我越说越气。“他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陷害他?” “从宝隆中心人质案开始我就怀疑有内鬼在协助凯撒,暂时我只能将那个人称之为凯撒,后来的列车炸弹案更加坚定了我这个想法,有人把警方的部署以及你的行踪准确无误透露给凯撒,甚至包括凯撒的逃脱也是内鬼在接应。” “你不是用音频这件事测试过,唯一泄露地址的是孟沉,但你现在又矢口否认他不是内鬼,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只是猜测凯撒在警局里有内鬼,但我没有证据去证明,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编造了通过处理分析音频能还原凯撒真实声音的谎言,但这里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凯撒如此谨慎的人不可能在任何细节上出错,他能在公开场合用变声器讲话,就意味着他很确定声音无法被破译。” “废话,凯撒要是真有这么愚蠢……”我突然眉头一皱。“不对啊,既然凯撒知道声音是没有破绽的,为什么还要袭击孟沉知道的地址呢?” “我挑选出最有可能是内鬼的那几个人,然后分别告诉他们不同的地址,理论上哪一处地址被袭击那么知道这个地址的人就是内鬼。”蒋正东一脸沉静对我说。“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找出这个内鬼。” “那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我想证实自己的猜想,我需要证据来证明内鬼的存在。” “我不懂。” “这几个人中如果真的有凯撒的内鬼,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把音频的事告诉凯撒,相信凯撒立刻会意识到我已经在怀疑内鬼的存在,他有两个选择,第一种是按兵不动,这样的话会干扰我的判断,但并不代表我会否定内鬼的存在。”蒋正东不慌不忙说。“所以凯撒选择了第二种,如我所愿把内鬼交给我。” “可你刚才说孟沉并不是内鬼。” “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孟沉不具备成为凯撒门徒的条件,他是最没有可能成为内鬼的人,而凯撒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推出来的就是孟沉,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凶手往往是看上去最没有嫌疑的人。”蒋正东深吸一口气。“凯撒用孟沉来迷惑我,这说明凯撒对我极为的了解,我很好奇,我刚接手C档案没多久,为什么这个凯撒会对我如此的了解。” “你想揪出内鬼,而凯撒如你所愿把孟沉送到你面前……”我低头细想很快反应过来。“凯瑞既然了解你,就一定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没有找出内鬼势必会锲而不舍,所以他把孟沉推出来,这说明……” “说明三点,第一,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内鬼的的确确存在,而且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时间不短,第二,内鬼就在我怀疑的那几个人之中,凯撒为了保护这个人故意袭击了孟沉知道的地址。”蒋正东接过我的话。“最后一点,也是让我最震惊的地方,凯撒居然能猜到我怀疑的人有哪些。” “就是说真正的内鬼并不是孟沉。” “音频是我用来引出内鬼的鱼饵,而孟沉是凯撒用来化解我猜疑的鱼饵,所以我明知道孟沉不可能是内鬼,但我还是要抓他,只有这样才会让凯撒相信我放松了警惕。” “这对孟沉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公平的事存在,孟沉是警察,他有职责对抗罪恶,必要的时候即便牺牲也在所不惜,他入警的时候曾经宣誓,现在就是他兑现自己誓言和忠贞的时候。”蒋正东看向我淡淡说。“你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考验,事实证明多经历一些磨砺并非坏事。” “就算你让凯撒相信自己中计,但真正潜伏的内鬼还没揪出来,你有什么办法?”我叹口气问。 “我将计就计抓了孟沉,但把整件事反着推演一遍就会发现,其实凯撒也中了计,音频的事我一共告诉了六个人,凯撒选择孟沉当内鬼,那么就说明有人把音频的事告诉了凯撒,如果这个人不是孟沉……” “就应该是这六个人其中之一!”我恍然大悟。“由此可见你的怀疑范围是正确的,这六个人中有一个人从孟沉嘴里获悉了他所知道的地址。” “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在单独和孟沉谈话时,他前后情绪反差很大?”蒋正东一脸认真问。 “发现了。”我点点头。“当孟沉意识到他所知道的地址和内鬼有关时,他表现出震惊和疑惑。” “这说明孟沉向其他人透露过地址,但孟沉对这个人绝对的信任,他最后即便知道自己是被诬陷,宁可缄口不提被转押也不肯说出这个人是谁。”蒋正东靠在椅背上闭目冥思。“有意思,孟沉为什么要维护这名内鬼呢?” “孟沉我认识很多年,他这个人其实很简单,抛开其他的不说,绝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就是因为简单所以他对认定的人不会有任何质疑。”我眉头紧皱感觉事态越来越严重。“可见这个人和孟沉的关系非同寻常。” “难就难在这个地方,我把剩下的五个人和孟沉进行了交叉对比,你说的没错,孟沉的思维的确太简单,他把每一个人都先设定成好人,然后掏心掏肺去交往,因此这五个人和他的关系都差不多。”蒋正东重重叹口气。“又回到了我最初猜想的原点,这五个人都有嫌疑。” “你怀疑的这五个人是谁?” “康余年。” “康局根本不参与C档案,你为什么要怀疑他?” “他是唯一一个能获悉警局所有警力调派情况的人,他不参与C档案不代表他不知道,你或许认为康余年是置身事外,但在我看来为什么不会是他故意和C档案撇清关系呢。” “还有谁?” “苏锦。” “苏锦?!你,你连她都怀疑?” “我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你们越是亲密她的嫌疑越大,凯撒之所以知道你的准确行踪,说明你身边有很亲近的人在泄露这些信息。” “列车炸弹案中凯撒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这一点我自己也很疑惑,但绝对不是苏锦,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态度很坚决对蒋正东说。“而且苏锦加入专案组追查凯撒已经很多年,我绝对相信她的忠诚。” “忠诚是一个中性词,我无法确定她是对谁忠诚。”蒋正东冷冷说。“她对我的工作方式产生了质疑,并且鼓动你站在我的对立面。” “你该不会是公报私仇吧,苏锦是就事论事,你做事从来不和大家商量,她是担心你没有能力应对凯撒,根本不是针对你个人。” “还有另一种解释,她知道我在调查内鬼,这触及到凯撒最敏感的秘密,在我发现真相前把我踢出局。”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也希望自己是错的,否则她未必是你熟悉的那个人。” 我无奈的长叹一声:“还有谁?” “陆雨晴。” “她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我眉头一皱。“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和尸体打交道,行动部署和计划她很少参与。” “她没和你告别。” “……”我一愣。“告别?什么告别?” “你身上绑着炸弹站在河边时,只有我向你告别了,因为在我看来你必死无疑,你在列车上时,我也向你告别了,我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你。”蒋正东不慌不忙说。 “你希望她做怎么?痛哭流涕还是义无反顾陪着我一起死?”我心平气和给蒋正东解释。“我们在一起经历过很多次生离死别,彼此之间的感情不需要太直白的表达,有时候相互之间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我没有你那样抽象和感性,比起眼神我更相信脉搏。” “脉搏?” “我把陆雨晴从你身边拉走时按到她手腕,她脉搏很平稳,一位和她出生入死的朋友马上要被炸成碎片,她正常反应应该是担心和难过,而这些情绪都会加剧脉搏的频率,但她的却没有变化,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你不会死一样。” 第六十八章黑名单 我无法理解蒋正东的脑回路:“就是说和你相处,还得控制好自己的脉搏,否则就会被你怀疑,你,你每天这样过的累不累啊。” “不累,找出真相是我唯一的爱好和乐趣,这也是为什么会让我接手C档案的原因。” “你把我身边所有人都怀疑了一遍,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 “梁定国。” “他?他负责其他凶案的,和C档案丁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怀疑他?” “宝隆中心的恐怖袭击案中,他是第一批进入现场的警员。” “就因为这个?” “凯撒不可能逃脱布控的包围圈,唯一的解释有人在接应他,第一批进入现场的警员是最有可能协助凯撒逃走的,而梁定国负责搜索指挥,他知道警力部署和分配情况,他有能力为凯撒开辟一道没有阻碍的通道。” “完了,按照你的逻辑,整个警局的人都是内鬼,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在你眼里都有怀疑。”我捂着额头无力说。“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像你这样选,估计内鬼还不止一个。” “这句话你说对了。”蒋正东看着我一本正经点头。“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内鬼是一个人。” “你,你认真的?”我一愣。 “苏锦的脉搏同样异常,在我认为你会牺牲的时候,她和陆雨晴一样,情绪虽然激动但生理特征却没有变化。”蒋正东直视我回答。“你再好好想想,你经历了两次险情,每一次都性命攸关,康余年是你的上级,梁定国是你的朋友,苏锦和陆雨晴更不用说,这些人有在事后安慰过你吗?” 我舔舐嘴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孟沉来安慰过我。” “因为他和我一样以为你会牺牲,你自己想想,到底是我和孟沉不正常,还是我怀疑的那些人不正常?” “按照你的推断,我身边每一个人都是内鬼?!这他妈哪儿还是警局,简直快成贼窝了。” “我没有这样说,我只能断定内鬼不止一个,我能相信的只有三个人,孟沉被我抓了,如今只剩下你和我。” “你刚才说你怀疑的一共有六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祝小洁。” “你也告诉她关于音频的事了?” “是的。” “你怀疑她的理由是什么?就因为她和孟沉的关系?” “我早就知道她和孟沉在交往,女人在恋爱时是盲目愚笨的,她会沉迷在热恋之中而忽视其他事,比如她的工作,但祝小洁太专注和认真,她好像把工作和感情分的很清楚。” “热爱工作也是错?” “不是错,但能把工作和生活分清的女人绝对很理性,而理性的女人是不会喜欢上孟沉的。” “感情上的事没有公式可以去计算,她为什么喜欢孟沉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你不能武断的去分析。” “我还是那句话,希望我的怀疑都是错的。”蒋正东起身要赶回潘阳,站在门口转身对我说。“你小心点。” 我没有回应,默默抽完一支烟,蒋正东今晚告诉我的这些事,虽然嘴上我一直在辩驳抵触,但心里却一阵寒凉。 如果他是对的…… 我不敢往下想。 我唯一能确定没有可疑的只有苏锦和陆雨晴,如果她们是内鬼,景承在的时候恐怕早就发现了,至于其他人我心里没有底。 走出警局已经是晚上,我突然想起祝小洁,她约我今晚9点在明珠广场见面,她说有事要单独告诉我,想到她也是蒋正东怀疑的目标之一,我开车去了明珠广场。 我等了很久看时间已经快10点,一直没有看见祝小洁,我估计她应该是忘了和我的约定,或许因为其他事给耽误了,但不管怎样她都应该给我打一个电话才对。 我拨通了祝小洁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我也没太在意打算明天再问她,开车回到家脑子里想的全是今晚蒋正东说的那些话,开门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摇曳的烛光中她抬起头,晃动的阴影让那张脸狰狞可怖。 我吓了一条,打开灯看见是程曦穿着我的卫衣,茶几上摆放着塔罗牌。 “你发什么神经,好好的有灯你不开,点蜡烛想吓死人啊。”我都忘了程曦现在暂时住在我家里。 “你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要怕鬼。”程曦白了我一眼。“你气色好差,今天又遇到什么事了?” 我精疲力竭躺倒在沙发上:“遇到鬼了。” “长什么样?”程曦无动于衷摆放着塔罗牌。 “能看清长相就好了。”我长叹一声。“警局里可能有凯撒安插的内鬼,但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个人的身份。” “内鬼?”程曦抬头望向我。“怎么发现有内鬼的?” 我把蒋正东布置音频陷阱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程曦。 “这个蒋正东挺厉害的啊。”程曦似乎对此并没有多少兴趣,很随意的问了一句。“他都怀疑谁了?” “都是警局里的人,你认识的只有苏锦和陆雨晴。” “苏锦和陆雨晴?”程曦表情开始有些认真。“为什么蒋正东会怀疑她们?” “脉搏异常。”我抽笑一声无力的摇头。“在宝隆中心人质案中,我身上炸弹快爆照的时候,她们没有向我道别而且蒋正东发现她们脉搏平缓。” “苏锦和陆雨晴……”程曦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怎么?你该也不会认为她们是内鬼吧?”我笑着问。 “谁知道呢。”程曦耸耸肩头又埋了下去。 “其实蒋正东怀疑的那些人我感觉都不是。”我掏出手机又给祝小洁打了一个电话,快晚上十二点了还是没有人接,收起手机我侧身转向程曦。“我倒是怀疑有一个人是。” “你怀疑谁?”程曦的注意力全在塔罗牌上。 “蒋正东说这个内鬼就在我身边,把我行踪准确无误透露给凯撒,而凯撒在掌握这些信息后才实施了列车炸弹案,可问题是我的行踪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看着程曦有气无力说。“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跟在我身边的人才知晓我的行踪。” “谁会跟在你身边?”程曦埋着头一边摆放塔罗牌一边问。 “蒋正东还说,正常情况下得知朋友遭遇了危险,事后都会去关心慰问,可苏锦和陆雨晴却没有安慰过我。”我揉了揉太阳穴淡淡一笑。“你好像也没有。” 程曦慢慢抬起头,一言不发和我对视。 “知道我去见钟慧佳的只有你,而你又没有安慰过我,加在一起说明你就是那个内鬼。” 程曦依旧沉默不语,我和她对视了片刻,我突然笑了。 “什么狗屁逻辑,按照蒋正东的推断,估计我身边全是内鬼。” 程曦却没有笑,她用手撑着下巴沉思了良久:“疯狗也知道……” “连疯狗都难脱干系。”我哭笑不得。“这要是让蒋正东知道你和疯狗和我在一起过,你们多半也会被列入他的黑名单的,幸好他是警察,他要是在古时候就麻烦了。” “为什么?” “他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不,我被他排除在黑名单之外,以他的性格绝对是宁可滥杀也不错漏,但凡上了他黑名单的人估计难逃一死。”我无奈的摇头苦笑。 “这么说你不相信有内鬼?” “蒋正东虽然很难相处,但这个人的确有过人之处,内鬼的确存在,我只是不相信蒋正东怀疑的这些人。” “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我应付凯撒已经精疲力竭了,现在又出来内鬼,我感觉自己快扛不住了。”我重重叹口气。“还有更棘手的事,蒋正东认为目前犯案的并不是凯撒,最近发生的两起凶案都是在模仿凯撒作案。” “确定吗?” “不确定,暂时只是蒋正东的猜测,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不过我感觉他分析的很有道理,我现在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如果他是正确的,那么现在正在犯案的这个人运比凯撒还要危险,因为这个人没有原则性和底线。” “蒋正东如果推测正确的话,我倒是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好事?” “这个人的行为和思想完全和凯撒背道而驰,凯撒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的,所以你根本不用煞费苦心想着如何找到这个人,凯撒一定会在你们之间和这个人较量。”程曦很平静对我说。“你可以以逸待劳坐享其成。” “你这个想法倒是挺有心意,算了,不想再说这些烦心的事,我脑子今晚快被蒋正东搅成浆糊,希望今晚能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一起凶案等着我。”我搓揉疲惫不堪的脸。 “明天有凶案等着你?” “第三张塔罗牌的受害者身份已经确定,是一名叫陈雅的主播,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凯撒会在明天实施第三起凶案。”我点点头。 “明天是28号。”程曦神情紧张拿起桌上的一张塔罗牌。“那上面的数字就不是代表时间。” “你在干什么?”我诧异问。 “别说话。”程曦抬手示意我安静,她神情专注盯着手里的塔罗牌。“我马上应该可以破译命运之轮中隐藏的信息。” 第六十九章波塞冬 我原本已经放弃了第三张塔罗牌,如同蒋正东所说,凯撒根本没有留给我们破译的时间,何况现在距离28号还剩下不到24小时。 “你想到了什么?”我急切问。 程曦把塔罗牌摆放在我面前,这是一张没有人物的牌,蓝的天空中吊挂着三层同心圆组成的命运之轮。 “这张牌寓意深刻,最里面的圆中没有任何符号,代表空无象征万物的创造,中间的圆上有四个炼金符号,对应西方物质构成的四要素,象征了万物的形成。”程曦指着塔罗牌给我解释。“最有意思的是最外层的圆圈,在四个不同的方位各有一个字母。” “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 “四个字母依照顺序是ROTA,分别是四个词的缩写, ROTA代表了塔罗之轮, ORAT含义是诉说, TORA指的是律法,而ATOR是一位古希腊的女神,她的名字叫哈托尔。”程曦全神贯注对我说。“这四个字连在一起刚好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塔罗之轮诉所哈托尔女神的律法。” “外圈的四个符号又是什么意思?”我问。 “那是希伯来语中的字母,连在一起是YHVH,这是神最古老的名字。” “你有看出这张牌里隐藏的线索吗?”我焦急问。 “命运之轮是一直转动的,代表了生命的过程,但凯撒留下的这张命运之轮却是反的,我推测凯撒是想表达事情的不可逆。”程曦手指移到牌面的一角。“命运之轮的四周有三个图案,蛇代表塞特,是古埃及的黑暗之神,另一端是阿努比斯。” “这个我知道,古埃及神话中的死神。”我点点头。 “阿努比斯是亡者灵魂的导师,在命运之轮中代表新生命的开始,可是这是一张反面牌,寓意着生命的终结,剩下是狮身人面兽,暗示事情可能并不如你起初所预料的那么容易理解。”程曦继续对我说。“狮身人面兽代表智慧和观察,唯有那些机警行事的人,才可能将秘密揭发。” “你说这些只是牌面上的含义,我想知道凯撒在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信息?” “你别着急,狮身人面像在命运之轮中还有另一层含义,它因为象征智慧所以也代表了秘密,狮身人面像一直屹立不动,意味着秘密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程曦抬头看我一眼。“凯撒是想表达他就在你们身边,还有一点,你仔细看狮身人面像手里拿着的东西。” “三叉戟?” “事实上狮身人面像手里拿着的应该是一把倾斜的宝剑,凯撒在这里有了改动,把宝剑换成了三叉戟。” “三叉戟是恶魔的武器,凯撒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暂时我还不知道。” “还有其他的吗?” “命运之轮这张牌寓意太多,包含了很多可能性,如果凯撒通过这张牌来传递信息,他必须对牌面有明显的改动。”程曦指着牌上圆圈周围的六个数字。“这六个数字是凯撒留下的,我起初推测是时间,但既然凶案发生在明天,那么这些数字代表的就不是时间。” 35、117、88、39、77、38。 “起初我以为这些数字是代表时间。”程曦眉头微皱。“现在看起来应该不是。” “会不会是坐标?”我问。 “我也想过坐标的可能,但这六个数字有太多组合的结果,每一次组合都会得出对应的坐标,理论上有上百万个坐标。”程曦摇摇头回答。“我不认为凯撒留下的谜题会如此繁琐。” 我掏出手机找到陈雅的直播视频,把最后一次直播的内容给程曦看:“她和粉丝约定的时间是28号,也就是明天直播,蒋正东从视频中发现了陈雅直播的地点在潘阳市,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但陈雅在最后说的这句话似乎很有深意。” 我放大音量,视频中传来陈雅甜美动人的声音。 我在命运之轮等你…… “陈雅在直播中作假,她带着耳塞接收旁边人的话术,然后再转述给她的粉丝,短短几个月之内她的人气疯长,蒋正东分析过视频的内容,认为陈雅的言谈充满极端性和煽动性。”我指着视频里玻璃杯倒影的人影。“就是这个人,我们认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凯撒,陈雅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发音傀儡。” “你是说陈雅直播的内容都是凯撒在操控?” “是的,最后这句话很不正常,命运之轮是抽象的事物,但陈雅表达出来给我的感觉,好像命运之轮是一处地方。” “我得出去一下。”程曦拿起外套急匆匆往外走。 “这么晚你去哪儿?” “有结果我会立刻通知你。”程曦关门而去,剩下我茫然的没回过神。 可能是真的太累,我连上床的力气都没有,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早就醒来,发现程曦还没有回来,好消息是我的手机一直没有响,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因为这样就说明凶案还没有发生。 回到警局在大门口被执勤警员叫住:“秦队,有您一封信。” 我接过手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寄信人地址和姓名,随口问了一句:“谁给我的?” “不认识,一个老头。” “老头?长什么样?” “这个还真没留意。” “好的,谢谢啦。” “哦,对了,秦队,那个老头是个残疾人断了一条腿,我问他是否要留下名字转告,他说你会知道的。” 我硬生生停住脚步,转身冲到警员面前:“他去了什么地方?” “我,我没注意,他留下信就走了。”警员估计是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五分钟前吧。” 我冲到警局外面的十字路,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慌乱的四处张望,多希望能再看到那个神秘的老人,上一次他给我留下一本书,让我发现了一起六年前的凶案,他还答应过我,作为回报我的馈赠将会告诉我失去的记忆。 我的目光迷失在不断流动的行人中,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信连忙拆开,老人在信里只留下了一句话。 奥林匹斯的神明中没有懦弱者,诸神也不需要一位畏缩不前的神王。 我一脸茫然读着这句话,翻来覆去把信前后看了很多遍,除了这句话外再无其他。 “你站在这里干嘛?”苏锦的声音传来。 “我收到这个。”我一边心烦意乱四处张望,一边把信递给苏锦。“上一次留给我《百年孤独》的那个老人给我的。” “人呢?”苏锦也大吃一惊。 “走了。”我失望的叹口气。 “没头没脑留给你一句话,这算什么?”苏锦一筹莫展。“难不成这句话又能牵出一桩凶案?” 我默默摇头,信上的内容和老人一样成谜,这时陆雨晴从警局开车出来,催促我们上车赶往潘阳和蒋正东汇合。 上车时我想起祝小洁:“你们见到祝小洁了吗?” “你怎么问起她?”陆雨晴看了我一眼。 我拿出手机拨打祝小洁的电话,这一次是关机,我心里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昨天她找过我。” “她找你干什么?” “她说有事要单独对我说,约我晚上九点在明珠广场见,可我去了以后又没见到人,打电话一直联系不上。” “她,她约你晚上九点单独见面?”苏锦的声音明显透着酸意。“你还去了……”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白了苏锦一眼,让陆雨晴让开我来开车。“我都累成狗了,你以为我想去啊,她说有重要的事,再加上她和孟沉的关系,我是想从她身上了解些线索。” “指不定谈着谈着就去喜来登了。”苏锦坐在后排阴阳怪气。 我从后视镜看到苏锦一脸阴沉,真搞不懂女人为什么会为这些耿耿于怀:“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这个难说。”陆雨晴在旁边添油加火,瞟见苏锦还拽在手上的信。“这是什么?” 苏锦把来龙去脉告诉陆雨晴。 “我感觉这个老人对你没有恶意啊,他上次留给你的信里不是提到,会加倍偿还你的馈赠。”陆雨晴说。 “是啊,他偿还的东西的确让我很吃惊。”我叹了口气。“一件被掩饰了六年的凶案,两具被蚂蚁吃的只剩下骨架的尸体,他这个好意我是担不起。” “我感觉这个人好像试图在告诉你一些事。”苏锦说。 “其他的我都不在意,我只希望他能告诉我那些封存的记忆是什么。”我回答的时候看见陆雨晴正埋头在手机上打字。“你干嘛呢?” “他留给你这句话一定有什么用意,我在网上查查这句话的出处。” “查到了吗?是谁说的?”我也有些好奇。 陆雨晴盯着手机屏幕露出惊诧的表情:“是个大人物说的。”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苏锦把头埋过去。“什么?波塞冬?!” “你们说的该不会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海神波塞冬吧?!”我大吃一惊。 “就是他,这句话出自于《荷马史诗》中,是波塞冬在奥林匹斯对诸神说的。”陆雨晴点点头。 我越听越迷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怎么又牵扯到波塞冬身上。 这时手机响起是程曦打来,我接通电话听见她激动紧张的声音:“波,波塞冬,是波塞冬。” …… 第七十章航海钟 我一怔差点撞上对面的车:“波塞冬?” “波塞冬愤怒时海中就会出现海怪,当他挥动武器时,不但能轻易掀起滔天巨浪,更能引起风暴和海啸、使大陆沉没天地崩裂。”程曦在电话里上气不接下气说。“我们对塔罗牌的解读有错误的地方,狮身人面像手中原本拿着的是宝剑,但凯撒更改成了三叉戟,我和你一样也认为三叉戟代表了恶魔的武器,其实……” “波塞冬的武器就是三叉戟!”我瞬间含义过来。 “对!凯撒隐藏的信息就是波塞冬。” “他的死亡预告和波塞冬有什么关系?”我连忙追问。 “谁啊?”苏锦和陆雨晴诧异看着我。 我来不及向她们解释,而且我也不能透露程曦存在的事,我故意加重声音:“一个线人。” “线人?你居然用线人调查这么重要的案子?!”苏锦和陆雨晴震惊的瞪大眼睛。 “我这个线人很厉害,但她不愿意透露身份,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们。”我这句话其实也是在说给程曦听,然后我按下免提。“你直接说,我身边都是信得过的同事。” “你不担心有内鬼?” “她,她连内鬼的事都知道?”陆雨晴目瞪口呆。 “她是一个女的?”苏锦偏头盯着我。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能关注一下重点吗?”我岔开话题追问。“波塞冬和第三张塔罗牌有什么关系?” “第三张塔罗牌中凯撒只改动了两处地方,第一次就是狮身人面像的武器,三叉戟代表波塞冬,他是海神,因此凯撒是在暗示海洋。” “就是说蒋正东推断是错误的,第三次凶案会发生在大海上?”陆雨晴说。 “这不是关键。”程曦否定了陆雨晴的猜测。“关键是在凯撒的第二处改动,他在命运之轮上留下了六个数字。” “那些数字我们都已经研究过,不是时间也不是坐标。”苏锦说。 “命运之轮是虚无的神器,但从来没有在海洋中出现过,命运之轮不停的运转象征着命运前行的方向,凯撒留下的谜题其实很简单,我们一直在思索命运之轮代表的深意,但从未留意过就在我们眼前的细节。”程曦说。 “什么细节?”我问。 “命运之轮是圆的。” “……”我半天没回过神。“你这不是废话嘛,轮子难道还有方的。” “可命运之轮从未和大海有过任何关系,凯撒暗示我们大海,只想让我们找出大海中和命运之轮有着相同含义的东西。” “大海?命运之轮?相同?这两个东西怎么可能有相同的地方?” “大海是未知的,犹如命运一样无法预测,船只漂泊在大海上,永远不知道前方会遭遇是灾难还是宝藏,而指引船只前行的……” “船舵!是船舵。”我兴奋不已说。“船舵和命运之轮不管是形状还是用途都是相似。” “你见过船舵上有数字吗?”程曦反问。 “是啊,如果塔罗牌里的命运之轮指的是船舵,那六个数字又代表什么呢?”我眉头一皱。 “是刻度。” “船舵上有刻度?” “在茫茫大海上航行的船靠什么来确定位置?”程曦问。 “GPS。”苏锦脱口而出。 “你们思维能不能扩散点,凯撒留下的是一张古老的塔罗牌,牌面上的图案都是古埃及神话中的神明,你们难不成认为这些神明会用GPS来定位?”程曦的声音明显透着无奈。 “那,那是什么?” “航海钟,最古老的定位仪器,比你们所知道的GPS存在的时间要长很多,在没有定位系统之前,航海的船只就是靠航海钟来确定所处的位置。” “那六个数字就是航海钟上的刻度!”陆雨晴恍然大悟。 “对,海员通过航海钟测试的数据得到准确的经纬度,而凯撒从一开始就把这些数据告诉了我们,只要把数据输入航海钟就能得到经纬度。” “你得到经纬度了吗?”我激动不已问。 “这是一种古老的技术,操作其实很简单,但首先得需要一台航海钟。”程曦得意洋洋说。“所以昨晚我去了钟表博物馆,在收藏册中我找到收藏顶级航海钟的人,然后我向他借用了一下。” “你等等,你大半夜去了钟表博物馆?然后又去了收藏航海钟的人家里,谁会三更半夜给一个陌生人开门,而且我猜这东西多半价值不菲,人家凭什么要借过你用?” “所以我催眠了他。”程曦轻描淡写回答。 “你,你这哪儿是借,分明是入室盗窃啊。”我大吃一惊。 “别担心,他什么都不会记起来的。” 手机里传来滴答滴答钟摆的声音,然后是程曦拨动指针的声音。 “你,你这个线人到底是谁啊?”苏锦瞪大眼睛,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问。 “我答应过她不能透露身份。”我歉意的耸耸肩,一脸认真叮嘱苏锦和陆雨晴“这事不能给任何人说,否则她以后就不会帮我了。” “她到底知道多少关于C档案的事?”陆雨晴谨慎问。 “差,差不多都知道。” 苏锦和陆雨晴面面相觑。 “北纬29度53分443秒,东经122度4分102秒。”程曦快速的报出经纬度。 陆雨晴连忙通过GPS对经纬度进行定位:“蒋正东是对的,位置在潘阳市的出海港。” 我连忙让苏锦打电话通知蒋正东,告诉他确切的坐标位置。 “我完成了该我做的事,剩下的就靠你们了。”程曦挂断电话。 我们距离潘阳市已经不远,蒋正东在电话里让我们直接到出海港汇合,虽然破译了第三张塔罗牌,但我并没有太多的兴奋,脑子里装着的全是今天早上老人留给我的那封信。 很显然老人早在程曦之间就发现了塔罗牌里隐藏的秘密,他用波塞冬说过的话提醒在提醒我,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我答案。 我回想起和老人短暂的相处,他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深不可测的睿智,他身上似乎隐藏着太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或多或少都与我有关。 他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我缺失的记忆? 他表现出对凯撒的蔑视,甚至还引用了凯撒的墓志铭,往好的地方想,他至少站在凯撒的对立面,他说过下一次见面时会告诉我记忆的真相。 3:13。 这个困扰我太久的时间到底代表着什么? 车停在出海港,下车看见穿便衣的蒋正东,他站在岸边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 “确定位置了吗?”我走上前问。 “你是通过什么方式得到的经纬度?”蒋正东问。 “航海钟。” “难怪。”蒋正东深吸一口气。“这种仪器不能像GPS一样精准定位,测量出来的经纬度会有超过200米的误差,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已经派出便衣警员搜查。” “28号是时间,陈雅是目标,现在我们又确定了地点。”我警觉到环顾四周。“难道凯撒会在这里实施第三起凶案?” “这个港口港阔水深,是天然的良港,加之潘阳气候暖和,港口终年不结冰,船艇一年四季皆可自由进出,潘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不是单一的货运港口。”蒋正东不慌不忙对我说。“这里还是著名的旅游景点,来往参观的游客和外出的旅客众多,凯撒如果要制造恐怖袭击的话,这里的确是上佳的地方。” “必须马上疏散游客。”我心急如焚问。 “不行。”蒋正东摇摇头。 “这里少说也有上千人。”我压低声音对蒋正东说。“如果你分析的没错,这个人是在模仿凯撒作案,他比凯撒还要疯狂危险,一旦让他行凶会有大量民众伤亡。” “我很希望是这样。”蒋正东冷静说。 “为什么?”我吃惊问。 “他留给我们线索,就不怕我们找到,或许现在他正在某处看着我们,如果现在疏散人群只会迫使凯撒提前行动,你也知道这里有上千人,一旦出现混乱他可以轻松逃脱。” “你打算怎么做?” “潘港地势开阔,四周没有遮挡物,我在潘港附近的高楼已经部署了狙击手,他只要敢行凶就会被当场击毙。”蒋正东处变不惊说。“你带着苏锦和陆雨晴在目标区域巡查,留意观察可疑的风吹草动。” 我点点头带着她们汇入人群,我提醒她们提前解开枪套以防万一,刚摸到腰后的枪突然有人拉住我,回头看见是一位装扮滑稽的小丑,憨态可掬把两朵玫瑰花递给苏锦和陆雨晴。 小丑手里举着五颜六色的圈环,然后指了指身后的箱子,每一个箱子前面都摆放塑料篮子,小丑向我比出五根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五块钱扔一次圈环,如果能扔到塑料篮子里便可获得箱子里的礼物。 潘港里像小丑这样的摊贩有很多,吸引了大量的游客驻足游玩,我在心里暗吸一口气,真不敢想象万一有突发情况发生,凯撒就是什么也不做,混乱失控的人群也会因为惊慌失措造成践踏伤亡。 我礼貌的谢绝了小丑,他的生意应该很差,纠缠着我为了赚五块钱,我推脱不了直接把钱给小丑,他对我的举动应该很感激,滑稽的向我鞠躬,然后又神奇的变出一朵玫瑰花拉住下一位游客。 我们继续在拥挤的人群中搜寻,突然一抹金色从人群的缝隙中透过来,我往前走了几步顿时震惊的停在原地。 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身旁还有一个抱着孩子休息的女人,那个人用手中的气球逗着面前的孩子,我听见孩子咯咯的笑声。 那人戴着面具,金色的面具! 让这个人在人群中格外的醒目,而这个面具的主人就是凯撒! “举起手!”我用最快的速度掏出枪,苏锦和陆雨晴也发现了凯撒,从不同的位置举枪包围。“丢掉手里的东西,旁边的人马上离开!” 周围的游客应该是看见我们手里的枪,先是短暂的迟疑,然后随着有人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拥挤的人流开始没有秩序的向四周逃离,我无暇顾及其他,手心渗出汗水指尖就触碰在扳机上,眼睛死死盯着长椅上戴金色面具的人。 在奔逃的人群中我们三人犹如雕像,举着枪一动不动。 “站起来,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苏锦大声说。 那人很配合,手颤巍巍举高,我看见那人身体和手抖的厉害,眉头微微一皱,凯撒是不会发抖的。 “摘下面具,动作慢一点!”我厉声说。 那人动作缓慢的慢慢取下面具,当我们看见那人脸时全都震惊住,那是一张青春靓丽的脸,只不过现在苍白的毫无血色。 “陈雅?!”我好半天没有回过神。“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戴着这个面具?” 陈雅的声音透着惶恐害怕的哭腔。 “他,他说我戴着面具坐在这里,就,就有人带我去……” “去什么地方?” “命运之轮。” …… 第七十一章执迷不悟 蒋正东闻讯带着便衣警员赶过来,他前期警力部署很到位,因此很快就疏散了人群并且设立警戒线,我们在确定陈雅身上没有可疑危险物品后收起了枪。 陈雅为什么还活着? 我猜其他人应该和我一样,脑子里只有这一个疑问。 “保持警惕留意周围可疑人物。”蒋正东让身旁的警员把命令传递下去。 陈雅惊慌失措身体抖的厉害,见到我们收了枪整个人虚脱的倒坐在长椅上,身体蜷缩在一起似乎尽量在减少我们视线注视。 “这个面具谁给你的?”苏锦走上去问。 陈雅在犹豫,闪烁的目光证明她此刻正打算编造谎言。 “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蒋正东坐到陈雅身边。“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后期的直播内容都是有人教你的,我不是你的粉丝,所以对于你的欺瞒行为不感兴趣,但我必须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我一位朋友。”陈雅犹豫不决说。 “朋友是指在特定条件下由双方都认可的认知模式联系在一起的不分年龄、性别、地域、种族、社会角色和宗教信仰的相互尊重、相互分享美好事物、可以在对方需要的时候自觉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的人及其持久的关系。”蒋正东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陈雅声音低沉。“我想你对朋友的定义有些误差,如果你认为这个人是你的朋友,那么就是承认和他志同道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之内,你这位朋友制造了十起谋杀案,你是想证明自己是他的共犯吗?” “谋杀案?!”陈雅瞪大眼睛。 “我刚才说错了,确切来说应该是十一起,你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好消息是你现在还活着。”蒋正东直视陈雅。“坏消息是……” “是什么?” “从我们掌握的线索和资料看,他选择的目标没有侥幸生还的例外。”蒋正东加重音调。“所以你想救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个人动手之间让我们先将其抓获。” “谋杀案的事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陈雅惶恐的向蒋正东解释。 “那就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们。” “那个人把面具给我,说只要我戴着面具坐在这里就会有人来找我,而且还会带我去命运之轮。”陈雅抿着嘴鼓起勇气回答。“还,还说会让我的直播人气超过所有人。” 我留意到陈雅双手在紧张的搓揉,像是在掩饰什么东西,我上去拨开她的手,被遮挡的是手机,她一直在进行视频直播,蒋正东正想伸手去关掉被我阻拦。 “直播应该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现在中断直播会激怒他的。”我把头埋在蒋正东耳边说。“别试图去刺激一个没有底线和节制的恶魔,谁也不清楚他疯狂起来会做出什么事。” 蒋正东的手悬停在手机上,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慢慢缩了回来。 “他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陈雅摇头。 “我们研究过你的直播视频,几个月前你还是默默无名的娱乐主编,不过显然唱歌跳舞并不是你的强项,所以你的人气一直很低迷,直到你突然转变了直播风格,我姑且暂不评价你在直播中那些言论和观点的导向性,我不认为你具备能支撑你言论的知识储备。”蒋正东开门见山。 “我只是和观众聊自己的认知和想法,你凭什么质疑我。”陈雅矢口否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见解,这些东西不一定要来源于学历和知识储备。” 陆雨晴把她的手机递到我面前,她正在通过手机看陈雅的直播,蒋正东在画面中很上镜,至少他的镇定和旁边陈雅的慌乱有天壤之别,陆雨晴指着左下角的弹幕,陈雅粉丝的留言绝大多数都是在支持她,礼物的数量也在节节攀升。 我想凯撒并没有欺骗陈雅,这样刺激真实的现场直播的确给陈雅增加了不少人气,涌入房间的观众数量在不断增加。 怕是真应了那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估计陈雅现在是骑虎难下,这个时候要她承认自己是弄虚作假无疑是断送她的直播生涯,毕竟是每天十万的收入,换成谁多半都会和陈雅一样硬着头皮撑下去。 “鞋子。”蒋正东摘下眼镜擦拭。 “什么?”陈雅一愣。 “你的鞋子出卖了你。” “出卖我什么?”陈雅一脸茫然。 “普拉达今年最新款的羊麋皮水晶链高跟鞋,市场价1万以上,秉承了这个品牌一贯的奢华,十厘米的高跟会让你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我猜你一定很喜欢这双鞋,除了有一点之外。”蒋正东弯腰撕下陈雅脚裸上的创可贴,白皙的皮肤被高跟鞋勒出血印。“它并不是舒适。” “你想说什么?” “你太想成为焦点,太想收获别人的关注,但真正有内涵和智慧的人是充满自信的,他们的魅力来源于渊博的知识沉淀和阅历,而是不是通过道具来装扮自己,你应该选择一双舒适的鞋,因为真正敬仰你的人是不会看重你穿着打扮。”蒋正东把创可贴重新粘贴在伤口上,抬头看了陈雅一眼。“这双鞋出卖了你的肤浅,高跟的长度和你的智慧成反比。” “你……” “我是警察,你知道警察最大的权力是什么吗?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你所有的个人详细简历,我相信这些东西足以证明我的观点,我现在需要你全力配合警方找出你口中那位所谓的朋友。”蒋正东态度强势打断陈雅。“是的,你会损失掉关注你的粉丝,损失掉每天十万的收入,但如果你运气好能捡回一条命,除非你认为你的命只值十万。” 陈雅迟疑了半天,应该是屈服于蒋正东的威严:“你,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那位朋友的名字。”蒋正东单刀直入。 “我真不知道。”陈雅还是摇头。 “你改编直播内容已经有好几个月,这是你直播画面的截图。”蒋正东把照片递到陈雅面前,指着照片中的水杯倒影。“这个人一直出现在你的直播间,你别告诉我,你和你朋友相处的时间超过三个月以上,你却连名字都不知道。” “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我最开始是娱乐主播,没有多少人关注我,但有一位粉丝每天都会给我刷礼物,我很感激有人支持我,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能坚持下来,大约是半年前,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那个人约我见面。”陈雅低着头小声说。“我也想看看一直默默支持我的人是谁,所以我答应了。” “然后呢?”旁边的陆雨晴问。 “起初我以为是某个有钱的小男生,见面后我有些吃惊,那个人身上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陈雅说到这里抬头看了蒋正东一眼。“你说的没错,渊博的人不会在乎穿着,那个人穿的很随意,但谈吐和举止却像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 “你们都聊了什么?”苏锦问。 “我在那个人面前根本没有交谈的能力,一直都是听那个人在说,内容很简单,天气和菜品或者那个人曾经去过的地方以及一些有趣的琐事。”陈雅露出质疑的神情。“我,我不相信那个人会是凶犯,给我的感觉很温和、豁达、睿智和阳光。” “你这样的认为也没有错,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具人格魅力,只不过……”蒋正东把最近发生的两起凶案照片递给陈雅看。“知道这两起案子吗?” “知道。”陈雅不假思索点头。“两件案子我都在现场。” “什么?!”我大吃一惊。 “那个人说直播和新闻一样,越是真实的第一手资料越具有价值,宝隆中心顶层影厅发生恐怖袭击时候,我们刚好就在里面,那个人让我现场直播了整个过程。”陈雅回答。 “列车呢?列车炸弹案的时候你也在?”我追问。 “在,我就在第六节车厢,我……”陈雅怯生生看着我。“我认识你,你就是在列车上的那个警察。” “当时你一直都在直播?”我吃惊问。 陈雅点点头。 “宝隆中心和列车这两起案件发生时,你和那个人都在现场?”苏锦突然发问。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在现场,那个人告诉我有内幕消息,然后给了我地址,这两次直播让我的观众几乎翻倍。” “等等。”蒋正东打断陈雅。“你和那个人第一次见面时一起吃过饭?” “是的。” “在什么地方吃的饭?” “是晚餐,在大都会酒店,因为那个人送给了我很多礼物,为了感谢我不想太寒酸,所以邀请那个人在大都会酒店的餐厅见面。” “时间?见面时间?” “半年前,具体的时间真记不清了。” “派出警员马上赶往大都会酒店,这是一家五星级涉外酒店,安保监控没有死角,调出陈雅和那个人见面当天的监控视频。”蒋正东对苏锦说。“如果运气好,我们今天或许能见到恶魔的真实面貌。” 第七十二章那个人 蒋正东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陈雅身上:“你很敬佩他?” “是的。”陈雅在点头,即便摆放在她面前的那些凶案照片触目惊心,但似乎完全没有影响那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那个人像一位导师,在我认识这个人之后,我感觉之前的人生完全是在虚度,毫无价值和意义,那个人出现以后仿佛为我开启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每天十万的收入?看来你通往新世界的道路是用金钱铺垫的。”苏锦的声音中透出不屑。 “金钱只是一部分原因,我承认自己的肤浅,我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追求物质并没有错,但那个人带给我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收获,精神,精神层面的财富远比物质要深厚。”陈雅和苏锦对视。“我在那个人的引导下,开始尝试用另一种思维和方式去看待生活和命运。” “导师。”蒋正东还在埋头擦拭眼镜。“对于很多人来说,导师是一个很崇高的称谓,你既然把这个人定义成人生的导师,他为你带来了财富以及你所谓的精神层面升华,看起来你们交谈的次数不会太少,为什么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信任。”陈雅脱口而出。 “信任一个你完全不了解背景和来历的人。”我苦笑一声。“看起来你的信任似乎太廉价了。” “信任是建立在彼此坦诚的基础上,我很好奇你信任他的基础是什么?”陆雨晴问。 “人都有征服欲,征服比自己强大的人,征服巍峨耸立的高山,但总有一些人或者是山是你无法企及的,你只能去仰视,那个人展现出来的气质和力量让我选择无条件的信任。”陈雅的神情中带着坚定,即便她身边站在荷枪实弹的警察,即便她根本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但只要她提到那个人就变的镇静。 我和蒋正东对视一眼,对于陈雅的反应我们并不惊讶,凯撒具有这样的能力,他能轻而易举同化和征服他人。 “所以你连他的名字也不问。”蒋正东说。 “在我和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向我提出了三个要求,如果我无法答应,那个人就会终止和我的联系。” “什么要求?”苏锦问。 “不要问他的名字。”我猜到了其中一个。 “是的。”陈雅点点头。“那个人奉行的信条中没有谎言,所以没打算随便编一个名字来搪塞我,但那个人很诚恳告诉我,在恰当的时候才会让我知道名字。” “他决定要终结你的那一天就是恰当的时候。”陆雨晴说。 “不是的。”陈雅摇头,举起手中的金色面具。“那个人说过,就在今天,今天就会告诉我名字。” “他会来见你?”蒋正东眉头微微一皱。 陈雅抬起的手却指向我:“那个说你会告诉我名字。” “我?”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啊,我的确能告诉你他的名字,我们将他称之为恶魔,很遗憾,你的导师是一个恶魔。” “恶魔?”陈雅面露疑色,诧异的摇头。“不对,不是这个名字。” “为什么?”蒋正东好奇的问。 “因为那个人说过,名字是三个字的。” 我们诧异的对视,十几年的追查我们甚至连凶犯的名字都没有掌握,凯撒和恶魔俨然已经成了那个人固有的标签,但我从未知道这个人还有三个字的名字。 “三个要求,另外两个是什么?” “我只能成为一名倾听者,但不能提出问题。” “这个要求你也答应了?”苏锦问。 “那个人很神奇,好像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在那个人面前我感觉没有事能隐瞒,所以我学会坦诚,不过那个人总是会告诉我心中的疑惑,像,像是拥有神奇的魔力。” “是不是感觉自己像一颗洋葱,他会轻易的一层一层剥去你的所有伪装。”我深吸一口气,看见陈雅点头后感同身受。“这一点我能理解,因为我曾经也有过相同的经历,但那不是什么魔力,你见到的那个人拥有超凡的心理能力,他能通过你的言行、举动甚至是细微的表情轻易得知你内心的真实。” “第三呢?第三个要求是什么?” “那个人的要求我必须无条件去完成。” “如果让你去杀人呢?”蒋正东重新戴上眼镜冷冷问。 “我还是不相信你们说的和我认识的是同一个人。”陈雅把面前的凶案照片推还给蒋正东。“事实上也没有要求我做什么,相反那个人给我提出了意见,让我改变直播的风格和内容,并且传授我如何去吸引观众,那个人好像每一件事都能在掌控之中,我只要按照要求去做就一定会成功。”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陆雨晴在旁边呵斥,指着陈雅手里的金色面具。“你既然两次都出现在案发现场,难道你就不知道凶手就是戴着这个面具的吗?” “知道。”陈雅点头。 “知道你还听他的,戴着同样的面具坐在这里,你就没有想过合适吗?算了,你已经被他洗脑,压根不会想合不合适,可你最起码也要想想,为什么他会提前知道凶案发生的地点吧。” “塔罗牌,那个人破译了塔罗牌上的死亡预告。”陈雅解释。 “看来你是真傻,他就是凶手当然知道自己留在塔罗牌里的秘密。”陆雨晴捂着额头无言以对。 “后来呢?” “那个人并没有让我马上答应三个要求,说付出和回报应该对等,我既然有付出就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见面之后那个人开始教我直播的话术已经内容。” “不是教你,你只不过是他的传声傀儡而已,他用同化你的办法去同化你的观众,他的言论具有极强的感染和蛊惑性,很轻易的去同化别人,他选择你并不是看重你有多特别,而是你是一名主播,说句不该说的,你身上唯一让他认同的就是智商,低到他可以毫不费力去占有你的思想,你只是他传播邪恶理念的工具。” “不是这样的。”陈雅固执的摇头。 “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让他去你家的?”蒋正东一本正经问。 “见面后。”陈雅回答。 “把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带回家,说明他给了你安全感,从那以后呢?” “那个人会在我直播的时候来,每周的一、三、五晚上,其实我也奇怪过,那个人一直在帮我,但从未向我索取过任何东西。”陈雅说。 “索取了,只是你还不知道。”陆雨晴重重叹口气。“他不是告诉过你,付出必须得到相应的回报,他的付出让你收获了财富,作为交换你的回报就是你的生命。” “不,不是这样。”陈雅的态度依旧很坚持。 “你是不是有一件遗憾的事?”蒋正东突然意味深长问。 “遗憾?什么意思?” “成熟、稳重、优雅、渊博而且神秘,当这些特质同时汇集在一个人身上时,他所散发出来的魅力极具诱惑和吸引,异性会对这种人毫无免疫力,就如同上瘾的毒药,即便知道他有危险也会义无反顾像飞蛾扑火般靠近。”蒋正东直视着陈雅。“你遗憾他每次出现的时间太多,遗憾自己无法获取他的关注,遗憾每次直播后他没有留下,你在仰视那个人的同时也难以自拔的沉迷于他的魅力。” “你,你在说什么?” “你喜欢上了恶魔。”蒋正东冷冷说。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值得我信赖,也值得我尊敬和依靠,但为什么我要对这个人产生感情呢?”陈雅有些气愤回答。“不要用你的思维来揣测我,我是正常人。” “奇怪……你在说实话!”蒋正东没有再步步紧逼,表情充满疑惑。“不可能啊,以你的情商和智商都无法抵御他的魅力,为什么你没有喜欢上他呢?” “我再说一次,我是正常人。”陈雅强调。 “正常人?”蒋正东似乎意识到什么。“你所说的正常是指哪方面?” 陈雅还没有回答,一名警员急匆匆跑过来,递给我一张照片:“秦队,这是刚从大都会酒店调取的监控视频照片,上面能清楚看见和陈雅聚餐的人样子。” 我连忙接过照片,当我看见坐在陈雅对面那人脸时,身体如同被电击一般,拿着照片的手不由自主抖动一下,张大的嘴迟迟无法合拢。 “怎么了?”蒋正东应该觉察到我表情的惊愕。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她不可能会喜欢上那个人。”我目光死死盯着照片中那个人的脸上。 “为什么?”陆雨晴问。 我把照片慢慢转到其他人面前。 “你刚才说那个人会让我告诉你名字,是的,那个人并没有欺骗你,那个人的名字叫……”我抹了一把嘴声音艰难对陈雅说。“祝小洁。” 第七十三章Hathor 蒋正东的自信瞬间凝固在脸上,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这一次震惊和意外写满了他整张脸,陆雨晴和苏锦的反应也一样,没有人会把凯撒和一名招人喜欢的女法医联系在一起。 视频刚好捕捉到祝小洁的脸,角度和光线恰到好处的让那张脸格外清晰,我甚至能看到她淡笑时嘴角的梨涡。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一种茫然的沉默,好像对于这个结果一时间都难以去相信和接受,我开始回想祝小洁留给我的印象,事实上我和她的交集并不多,她出现的时间刚好是蒋正东接管C档案的时候,但她并没有参与C档案,作为一名实习法医她更多的时间是帮陆雨晴整理和书写尸检报告。 “她原本是可以自己挑选实习导师的。”陆雨晴打破了死寂。“康局给了她自主选择的权力,但她偏偏选择了我,其实我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我负责C档案凶案的尸检,案情线索是不能像一名实习生透露,也就是说她跟着我完全没有实践操作的机会。” “但跟着你却能接触到案情。”苏锦声音颓然。“在我们谈论凶案进展和分析案情的时候,谁也不会留意跟在你身边的实习法医。” “上次你和祝小洁发生争执是为什么?”我问。 “康局把祝小洁推荐给我的时候,我原本是极力拒绝的,但祝小洁表现出的热情和敬业还有专注让我想起曾经的自己,在她身上有一种锲而不舍任劳任怨的态度,加之我看了她的学业评价,她具备成为一名优秀法医的潜质,所以我答应她留下,但我向祝小洁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在没有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不能擅自对受害者尸检。”陆雨晴深吸一口气说。“列车炸弹案的时候我不在警局,她在这段时间擅自进入过验尸房并且移动过受害者尸体,所以我才对她发火,起初我相信了她的解释,她是想积累尸检经验,现在看起来她可能是在掩饰和销毁线索。” “看来你是对的。”我目光移向蒋正东。“恋爱中的女人会受到情感的影响,但祝小洁却能保持专注和认真,她能把生活和工作区分开,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是在伪装,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孟沉。” 蒋正东慢慢合上嘴,偏头看向身旁的陈雅:“你对她的评价是什么?” “和善、聪明、渊博、冷静、成熟和神秘。” “你们呢?”蒋正东又看向我们。“你们对祝小洁的印象又是怎样的,客观点,抛开她的身份,你们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乖巧。”苏锦先开口。“嘴很甜的小女生,没有做作的虚伪,好像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很中听。” “人都喜欢听到赞美之词,恭维和奉承从来都是拉近关系最好的手段,不过她做到了极致,谁会去厌恶一名赞美自己的人呢。”蒋正东淡淡说。 “笨拙。”陆雨晴沉思了一会说。“她给我第一个印象是笨拙,无法单独完成尸检报告,也无法独自通过尸检结果得出正确的推断,她的知识都来源于书本,可能是我的要求太高,我下意识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她,所以她从来没有完成一件达到我要求的事,另一个是勤奋,她会用勤奋来弥补自己的过失,我经常看见她独自留在办公室重写尸检报告。” “所以你才会接受她,并不是因为你看到了她身上的潜质,而是她表现出来的能力让你产生了优越感,你不用介意,这不是你的错,正常人都有这样的反应,当遇到比自己能力差很多的人时,会用指正和教导来凸显自己的优越感。”蒋正东看着陆雨晴说。“你只看见了她的伪装,却没有看见她的真实,相反,从一开始祝小洁就读懂了你的所有,并且按照你心理期望来塑造她自己的个性。” “好像是这样,绝对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在指出她的错误,而且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陆雨晴点点头。 “你呢?你对她的印象又是什么?”蒋正东目光移到我身上。 我揉了揉额头:“诚实,祝小洁给我的感觉就是诚实和单纯,她不会也隐瞒自己,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当她站在你面前时,有一种你能一眼就可以看透她的感觉。” “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99%都是真话,剩下的1%是谎言,她给我也是这样的印象,她只说事实从来不给结论,而那仅有的1%谎言却能让人得出完全错误的结论。”蒋正东居然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她不是优秀的法医,而是一名顶级的心理大师。” “她就是凯撒?!”苏锦大吃一惊。 “不,她不是凯撒。”我慢慢摇头回答。“时间对不上,凯撒第一次犯案距今快二十年,那个时候祝小洁才几岁,她不可能是凯撒。” “内鬼!”陆雨晴转头去看蒋正东。“她应该就是凯撒安插在警局的内鬼。” “你向她透露音频的事,祝小洁一定会转告凯撒,而凯撒很快就觉察了你的真实意图,扪心自问我们很难怀疑到祝小洁的身上,但凯撒为了防止你继续查下去,必须找一个替死鬼。”我对蒋正东说。“很显然孟沉是最适合的人选,所以祝小洁会主动接近孟沉,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愚笨的,但男人同样也是,以祝小洁的能力完全能轻而易举从孟沉口中探查出地址。” “这么说起来孟沉是被冤枉的。”苏锦长松一口气。 “孟沉和她一样。”我指着长椅上的陈雅。“他们对祝小洁都没有免疫力,只不过祝小洁用了不同的方法,情感一直都是孟沉的弱点,祝小洁投其所好让孟沉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难怪,孟沉最后明显是想起什么事,他已经意识到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知道地址,但他却选择了沉默,他知道那个人是祝小洁,但孟沉不相信她会是那样的人,所以宁可自己含冤莫白也要保护她。”苏锦接过我的话说。“祝小洁读懂了身边每一个人的心理,她在孟沉面前表现出柔弱,这会激发孟沉的保护欲。” “你们说的都没有错,在祝小洁这件事上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明明已经怀疑过她,但却没有去仔细研究过这个人,我承认自己和你们一样都被她蒙骗了。”蒋正东还在笑,那笑意透着发自肺腑的笑意。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我大为不解问。 蒋正东笑而不语,他的表情让我很疑惑,收起照片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陈雅身上:“她一定告诉你,她破译了第三张塔罗牌里面的秘密,所以你才会坐在这里,我想听听她是怎么对你说的?” “她提到了航海钟和波塞冬还有刻度什么的,我其实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最后她计算出一个经纬度,然后告诉我这里会发生第三起凶案,让我提前到这里直播。” “只有这些?”蒋正东认真问。 “她还让我戴着面具,说上一次我见到的警察会告诉我她的名字。”陈雅口中的警察指的就是我,然后她向我伸出手。“票呢?” “什么票?”我一愣。 “她说过你会给我前往命运之轮的票。” 我越听越迷惑:“我,我没有什么票要给你啊?” “不可能,她说过的话都会兑现的。”陈雅依旧很相信祝小洁。“对了,她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 “什么话?” “事情可能并,并不如你,你……”陈雅显然没有记牢,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才流畅的说出来。“事情可能并不如你起初所预料的那么容易理解,唯有……” “唯有那些机警行事的人,才可能将秘密揭发。”蒋正东说出后面的话。“这是命运之轮中狮身人面像所代表的含义,祝小洁让陈雅把这句话转述给你,应该是在暗示事情没有我们想象中简单。” “等等。”旁边的陆雨晴突然一本正经问。“这么说起来命运之轮是一个地方,一个需要门票才能进去的地方,你,你知道命运之轮在哪儿?” “知道。”陈雅不假思索点头。 我们吃惊的对视,陆雨晴紧张激动:“在什么地方?” “命运之轮不是地方。”陈雅抬起手指向我们身后。“那就是命运之轮。” 我们连忙转过身去,望向陈雅手指的方向,悄然降临的夜幕让五光十色的夜景和宁静取代了白天的喧嚣,悠扬的笛声从不远处传来,在月光的辉映下那艘马上起锚的游轮映入眼帘。 我看见船舷上醒目的英文。 Hathor! 我突然想起程曦给我讲解第三张塔罗牌时说过的话,牌上四个字母其实是一句话的缩写。 塔罗之轮诉所哈托尔女神的律法。 “哈托尔!古埃及神话中掌管爱与美以及命运之轮的女神……”蒋正东慢慢从长椅上站起身。“命运之轮就是这艘游轮!” 第七十四章谎言大师 我们很快得到关于这艘叫哈托尔游轮的资料,这是一艘大型远洋游轮,主要承接环球旅游业务,船上能乘坐超过两千名游客。 “凯撒的目标并不是陈雅而是这艘游轮。”苏锦心急如焚说。“应该马上阻止游轮起航并且立即疏散登船的乘客。” “宝隆中心人质是四百多人,列车炸弹袭击上升到九百多人,现在是游轮,乘客超过两千人,凯撒的行为在不断升级,他所造成的危害会越来越大。”陆雨晴说。 “不会是游轮。”我慢慢冷静下来。“如果凯撒的目标是游轮,为什么要让陈雅告诉我们。” “事情可能并不如你起初所预料的那么容易理解……”蒋正东也赞同我的意见,他在重复陈雅代祝小洁转述给我的话,想了想后说。“凯撒让我们看见的并不一定是他最终的目标,他提前让我们知道这艘命运之轮,我猜还有其他的意图。”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艘游轮起航啊。”苏锦说。 蒋正东默不作声思索后说:“和游轮没有关系,凯撒既然能让陈雅向我们透露这艘船,说明游轮起不起航对凯撒的计划都没有影响。” “万一呢?”陆雨晴担心说。 “联系海警请求派出两艘海警船护航,万一有什么突发事故能第一时间展开救援。”蒋正东对苏锦说完后看向还拿着手机直播的陈雅,蒋正东没有阻挡,如果这也是凯撒计划中的一部分,阻拦也毫无意义。“你刚才提到门票,说的就是这艘游轮的船票?” “我有船票。”陈雅从包里拿出一张票。 “那祝小洁说我会给你的票又是什么?”我疑惑不解。 “命运之轮慈善夜的门票。” “慈善夜?”我们相互茫然的对视。 “你们难道不知道?”陈雅来回看看我们说。“国内顶级的慈善盛会,出席的都是成功人士和知名企业家,今年的慈善夜就是在这艘游轮上举起,所有应邀出席的嘉宾必须持有门票才能进入,我怎么可能有资格获得这样的门票,不过她说你会给我的。” “祝小洁是让我们带着陈雅去慈善夜。”苏锦恍然大悟说。“难道凯撒的计划和慈善夜有关?” “抽调精干警力穿便衣登船。”蒋正东临危不乱。 “她呢?”陆雨晴指着陈雅。 “带上她,凯撒既然有意把她推到我们面前,或许她的存在还有其他含义。”蒋正东说。 苏锦点点头立刻去部署警力,蒋正东又让陆雨晴联系慈善夜主办方,要拿到出席人员的名单和背景资料。 等到陆雨晴也离开,蒋正东让旁边的警员负责保护陈雅,然后带着我登上游轮,这还是我第一次乘坐这么大的船,而且船内设施的奢华和完善让我很是吃惊。 站在船头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随着夜色的降临,潘港两岸灯火璀璨,而蒋正东凝重的面孔在月色下映照成霜。 “有烟吗?” “你抽烟?”我一怔。 “不行吗?”蒋正东反问。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抽烟就得写检讨,你抽烟算什么?”我拉了拉衣领缩着脖子嘲讽。 “我不会在穿制服的时候抽烟。”蒋正东望着港口回答。 我苦笑一声,又是一个我无法靠言语打败的人,我递了一支烟过去,也给自己点燃一支,蒋正东吸了一口,看他抽烟的娴熟的动作就知道烟龄不短,可我接触他这么久竟然完全没看出来,我在心里暗暗佩服他的克制力和意志力。 “祝小洁的事你怎么看?”蒋正东漫不经心问。 “还能怎么看,她欺骗了我们所有人,就连你也没有识破她。”我无奈的叹口气。“不过也好,至少我们把内鬼找出来了。” “这张照片呢?”蒋正东又拿出大都会酒店餐厅视频照片。“你怎么看这张照片?” “铁证如山。”我回答。 “是啊,铁证如山。”蒋正东意味深长重复我的话。 “你什么意思?” “你接触C档案追查凯撒的时间比我要久,在C档案所有的案子中出现过铁证如山的情况吗?”蒋正东转头一本正经问。 “肯定没有。”我无力的摇头。“因为凯撒从来不会留下证据。” “那这一次算什么?”蒋正东慢慢吐了一口烟雾,盯着手里的照片喃喃自语。“是失误呢还是疏漏呢?” “这照片有问题?”我意识到蒋正东话中有话。 “照片没问题,角度和位置都恰到好处。”蒋正东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重复最后四个字。“恰到好处……” “你是认为祝小洁不该这样大意。”我领悟出蒋正东的言外之意。 “登船之前我问过你们每个人关于对祝小洁的印象。”蒋正东不紧不慢说。“她在我们面前呈现出来的状态和在陈雅面前的截然相反,一个知道如何去读取别人心理,知道如何投其所好同时也知道如何伪装自己的女人,会愚笨到坐在摄像头正对的位置?” 我叼着烟拿过照片重新看了一眼:“或许是她没发现摄像头呢?” “我也是这样帮祝小洁解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见到陈雅就不应该是在长椅上,而是该在停尸间。”蒋正东神情冷峻。“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陈雅还活着吗?” “她并不是凯撒的目标。” “但她会暴露祝小洁。”蒋正东又望向漆黑的海面。“试想一下,如果我们见不到陈雅,就不会得知她和祝小洁在大都会酒店聚餐的事,也就没有这张照片,我们更不可能知道陈雅身边的人会是祝小洁。”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联系不上祝小洁,今天她也没有去警局,原本我还挺担心她,不过现在看起来一切都能说通了,凯撒的计划中我们会在今天见到陈雅,并且从她身上获悉祝小洁的真相。”我弹着烟灰对蒋正东说。“她应该已经完成了凯撒交代的任务,凯撒不需要祝小洁再潜伏在警局,所以让我们知道也没有关系,很显然凯撒是有意想让我们知道,我认为这是一种羞辱。” “时间不对。”蒋正东慢慢摇头。 “什么时间?” “我在追查这个内鬼,凯撒很快就让我找到孟沉。” “祝小洁的事不正好可以解释,她接近孟沉并且从他口中得知地址,凯撒再袭击这处地址,造成孟沉就是内鬼的假象,以此来保护祝小洁。” “正常情况下的确是这样。” “你认为不正常?” “凯撒是正常人吗?”蒋正东看向我意味深长说。“孟沉不是内鬼,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既然连我都能做到的事对于凯撒来说更是轻而易举,你认为凯撒会愚蠢到挑选一个最不可能是内鬼的人来搪塞我们?” “对啊,这样说起来是不正常,凯撒既然能分析出你怀疑的人,就一定知道诬陷孟沉非但不能保护真正的内鬼,反而会适得其反证实内鬼的存在,可,可凯撒是绝对不会犯错的,何况是这样低级的错误。” “凯撒没有犯错,而是知道我不会轻易相信。”蒋正东深吸一口烟。“孟沉只是凯撒抛出的烟雾弹,他知道无法让我停止追查内鬼,因此凯撒就顺水推舟,故意用孟沉来证实内鬼的存在,他用这样的方式来打消我的怀疑,但真正要解决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牺牲这个内鬼。” “牺牲?”我一愣看着蒋正东诧异问。“你是说祝小洁的暴露也是凯撒计划中的一部分?” “坐在摄像头对面,毫不掩饰的和陈雅接触,并且故意留下陈雅直播间的编号,最后让我们见到还活着的陈雅,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提前就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祝小洁就是内鬼。” “该,该不会祝小洁和孟沉一样,也是被诬陷的吧?!” “不,祝小洁的确是凯撒的门徒,也是隐藏在我们身边的内鬼,凯撒诬陷孟沉要保护的正是祝小洁,但谎言追究是无法让人信服,凯撒知道我停止追查唯一的原因就是内鬼已经被找出来。” “他担心你迟早会发现祝小洁,所以才让她提前终止潜伏。” “我差一点就和你一样相信了。” “难道不是?” “孟沉被祝小洁蛊惑,她成功激发了孟沉的保护欲,一个沉迷于情感之中的男人会根深蒂固相信自己的沉默是对情人的忠诚,何况孟沉自始至终都不相信祝小洁会是内鬼,他之所以保持沉默是担心会牵连祝小洁,在孟沉不开口的情况下,你认为祝小洁暴露的几率有多大?” “这个还真不好说,按照祝小洁的能力或许我们永远都发现不了。” “我认同你的观点,可问题就来了,祝小洁继续留在警局显然对于凯撒来说有很重要的作用,既然祝小洁暴露的几率几乎为零,凯撒为什么要放弃如此重要的一枚棋子呢?” 我夹着烟搓揉额头,按照蒋正东的思路去想,这件事的确有很多值得去推敲的地方,蒋正东在笑,这是第二次看到他笑。 “你笑什么?”我之前也这样问过,但蒋正东笑而不语没有回答。 “记得我在船下对你说过,真正的谎言大师往往比绝大多数人要诚实,因为他说的话你99%都是事实,只有1%才是谎言,凯撒必须对我诚实,所以他要让我看到真相,看到真正的内鬼,祝小洁就是那99%的事实。” “还有1%的谎言是什么?” “用孟沉来保护祝小洁,现在又故意暴露祝小洁,他们不同的地方在于,孟沉是被诬陷的但祝小洁不是,表面上看我已经找到了内鬼,不过在我看来还有另一种解释,祝小洁和孟沉一样,都是凯撒的烟雾弹,他真正在保护的是那个比祝小洁还有重要的人,这个人就是那1%的谎言。”蒋正东的笑慢慢在凝固,最终表情变得和他声音一样深沉。“还有另外一个内鬼,一个值得凯撒去牺牲祝小洁来保护的内鬼。” …… 第七十五章1% 海风袭来感觉背脊隐隐发凉,原本我对于蒋正东怀疑有内鬼这件事并不确信,但现在我已经深信不疑,突然有一种寒凉的害怕,不是因为那个潜伏的内鬼,而是内鬼的身份。 这个人一定是我熟知的人,我很难想象如果有一天当我得知内鬼的身份,我将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孟沉被转押之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小心点。”我神情凝重说。“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孟沉显然是在提醒我,可他让我小心的人又是谁?”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蒋正东依在船舷栏杆眺望夜幕。“显然孟沉说的这个人不会是祝小洁,因为在他的意识中根深蒂固认为祝小洁是无辜的,他是出于保护欲才隐瞒了祝小洁。” “孟沉是在问我,是不是知道这个地址的人就是内鬼,我在点头后他的情绪突然发生转变,然后才向我示警。”我弹着烟灰一边分析一边说。“假设孟沉在无意中向祝小洁泄露了地址,那么孟沉不该有那么强烈的反应,因为他根本不会去怀疑祝小洁,这就意味着……” “这个地址孟沉还告诉过其他人。”蒋正东接着我的话往下说。“这个人才是让孟沉震惊的原因。” “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他不确定,而且他也清楚一旦说出来会意味着什么,他是担心自己冤枉了这个人。”蒋正东转头看我一眼。“他保护祝小洁是出于感情,但没有说出这个人让我很意外。” “现在既然已经证实祝小洁是凯撒的同党,那么就洗脱了孟沉的嫌疑,得马上把孟沉释放了,他是找出这个内鬼的关键,等这里的事结束后,我想和孟沉再谈谈。” “见不了。”蒋正东叹口气。 “见不了?”我一怔发现蒋正东表情很黯然。“这事已经很明朗了,而且祝小洁也暴露,既然孟沉是清白的就应该马上释放啊。” “我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 “在你赶到潘阳之间我刚接到通知,孟沉在转押途中发生车祸,他伤势严重目前正在抢救,但情况不容乐观,他现在应该还在手术台上,医生说他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车……”我猛然直起身,张着嘴好半天没有说出话。“孟沉重伤?!” “对不起。” 我一把拧住蒋正东衣领:“对不起?三个字一条命!你明明知道他不是内鬼还让人转押他,现在人都要死了你就一句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心情和你一样难过,是的,在这件事上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应该为孟沉的事负责,但等我意识到他有危险时已经晚了。”蒋正东埋着头情绪很低落。“转押收监孟沉不是我的意思,这是上级的安排,我之所以同意完全是为了保护他。” “保护?你就是这样保护自己战友的?!”我怒不可遏。 “孟沉比你要聪明,你只看到了表现而他看到了本质。”蒋正东歉意的对我说。“你以为孟沉宁可被转押收监也缄口不提仅仅是为了保护祝小洁?” “还有什么?”我眉头一皱。 “清者自清,孟沉既然不是内鬼,那么他就意识到,从他口中获得地址的人中有内鬼,而这个内鬼就在他的身边,他不确定自己说出来会是什么后果,他已经发现警局不安全,什么都不说被转押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蒋正东叹口气对我说。“所以,所以他才会在最后提醒你小心,这个人就在你的身边。” “他,他在保护祝小洁的同时也在保护自己。”我反应过来。 “我不能让他留在警局,更不能让警局里的人接近他,所以我才从其他地方抽调了完全和C档案无关的警员抓捕孟沉,我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在保护他。”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我慢慢松开蒋正东的衣领。 “我没有意识到凯撒出手这么快,是我大意了,你说的没错,我终究是低估了凯撒。”蒋正东吸了一口烟。“这一次我真正认识到凯撒的狡诈,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原本以为可以利用音频的事来证明内鬼的存在,但凯撒比我看的更远。” “凯撒从来都比我们每一个人看到远,就连景承在的时候他自己也承认,这场生死较量就如同棋盘博弈,我们之所以一直都在输,就因为凯撒永远比我们向前看的步数要多。”我重重叹口气。 “内鬼把音频的事告诉凯撒,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打消我的怀疑,而是反其道而行之,通过袭击孟沉知道的地址来证实我的猜想,这是第一步,他知道我会发现孟沉是被诬陷的,第二步就是牺牲祝小洁,我只看到了这两步,但凯撒还有第三步。” “灭口!” “对,从他选择孟沉那刻起,就注定孟沉是必须要死的人,只要孟沉死了那么整件事就死无对证,我们怀疑的焦点也只会局限在祝小洁的身上,说到底凯撒不惜一切在保护他1%的谎言。” “就是说包括你请求上级转押孟沉的事也在凯撒的洞悉之中。” “不是车祸,是凯撒想制造一起车祸,用意外来掩饰孟沉的死。”蒋正深吸完最后一口烟。“如果,如果孟沉牺牲,估计我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知道的越少孟沉越安全,内鬼就在我们身边,能让凯撒如此在意这个人,可见内鬼对凯撒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性,我如果知道孟沉的下落,我没有把握能隐瞒住这个人,所以我选择不知道,只有这样孟沉才能真正的安全。” “我是不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目前的局势很复杂,最简单的处理方法就是像我这样,我唯一能确定不是内鬼的就是自己和你,你没有甄别内鬼的能力,所以在真相水落石出前,你必须把每一个人都当成内鬼去怀疑。”蒋正东说。 “我参与C档案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和凯撒的门徒在较量,凯撒只是在幕后策划,但这一次好像所有的一切全被颠覆了,凯撒居然站了出来直接和我们对抗。”我揉了揉额头疑惑不解说。“凯撒好像变的极端了,变的让我感到陌生,我有一点相信你的猜测,或许戴着金色面具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凯撒。” “你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景承对凯撒的侧写里有一条就是骄傲,凯撒的骄傲源于他的强大,他如同神一样的存在,即便是邪神但同样拥有无所不能的力量。”我反靠在栏杆上对蒋正东说。“凯撒一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注视我们,我用了很长时间才领悟,这场猫鼠游戏中到底谁是猫谁是老鼠。” “你在,在称赞自己的敌人?!” “不,是敬畏,景承对我说过,在任何时候都要用谦卑的态度去敬畏这个恶魔,但这不代表我们会屈服,在卑微中隐忍,在卑微中磨砺,直至找到恶魔的破绽。” “你找到了吗?” “神是不会用内鬼的。”我仰头吐着烟雾。“凯撒不屑用这样老套的方式来和我们对抗。” “我也是这样想的。”蒋正东点点头。 “不过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为什么?”蒋正东偏头问。 “这个凯撒比原来的那个更加危险疯狂,没有底线没有准则也不受约束,如同一位刚刚崛起新的邪神,他沿用了凯撒的名字,并且模仿凯撒的行为模仿行凶,目的显而易见他想要取代原来的旧神。”我抹了一把嘴看向夜空,意味深长说。“宙斯是靠打败泰坦才成为新的神王。” “你是说,真假凯撒之间会有一战。” “势均力敌至死方休的恶斗,好消息是终究会有一方会被彻底的铲除。”我点点头对蒋正东说。“坏消息是,胜利的那方会继承凯撒的名字,对于我们来说好像并没有太多的变化,我们的敌人依旧是凯撒。” “谁告诉你这些的?”蒋正东慢慢直起身子。 “没有谁,我自己想到的。”我避开蒋正东的视线,其实这些话是程曦告诉我的。 “是吗?”蒋正东明显在质疑我的回答。 “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我岔开话题。 “什么事?” “祝小洁在昨天找过我,她约我晚上九点去明珠广场,说有要紧的事不方便在警局说,想单独见面。” “你见到她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我在明珠广场等到十点也没有见到她来,打她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从今天早上开始她的手机提示是关机。” “祝小洁想单独见你?”蒋正东眉头一皱。 第七十六章慈善夜 “你说她见我的目的是什么?”我眉头紧皱喃喃自语。“继续在我面前演戏?可目的呢?目的又是什么?她完全没有必要啊。” “的确没有必要,她暴露的时间和地点凯撒早就安排好了,她会在今天被我们发现真相,为什么要在暴露的前一天晚上提出见你?”蒋正东也一脸迟疑。 “让我想不通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还有其他的?” 我把今早收到的信递给蒋正东,他拆开看了一眼:“荷马史诗里的节选?” “我昨晚分析第三张塔罗牌时,凯撒把狮身人面像手中的宝剑换成三叉戟,当时我没能领悟其中的含义,就在今早我收到这封信,上面的话是海神波塞冬说的,从而让我联想到波塞冬的武器正是三叉戟,这才解开了命运之轮里隐藏的线索。”我看向蒋正东拿在手里的信。“而这个人竟然比我们早一步破译,并且还在提示我。” “谁给你的?” “列车炸弹案中那个神秘的老人。” “是他?”蒋正东若有所思。“赵文昭的凶案被发现后,我就觉得这个老人不同寻常,我把他的照片输入户籍查询系统查找,但没有查到匹配的资料。” “他出现在列车上应该不是巧合,从他给我这封信看,他应该也破译了第二张塔罗牌圣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他明知道列车上有炸弹却敢上车,说明他知道炸弹不会爆炸,他竟然能猜透凯撒的意图,你不认为这很神奇吗?” “凯撒留在六张塔罗牌里面的线索看似简单,但绝非一般人能轻易破译的,这其中包含了很多方面的知识点,一个残疾的老人居然看出里面端倪……”蒋正东眉头皱的更紧。 “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老人,或许对侦破塔罗牌凶案有极大的帮助,可惜的是,他好像不愿意和我们接触。” “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报警呢?”蒋正东自言自语。“他到底在躲避什么?” “不知道,这个老人太神秘而且之前从未出现过,而且他好像对我很熟悉,他留给我的信里提到了一个时间,这个时间困扰了我很久,我推测他应该是认识我的,而且还知道我的过去。” “希望我们运气能好一些,指不定我们能知道他的身份。” “你有办法?”我急切追问。 “他在列车上受过伤,你把他送到医院治疗,我派警员从医院获取了他的血液样本,现在正在做DNA分析,他一直用死人的身份来掩饰自己,我猜他真正的身份一定很有意思,如果运气好或许能从数据库中找出这个人。” 蒋正东刚说完手机响起,他接完电话后脸上露出一丝轻松。 “好消息?” “孟沉经过抢救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仍处于昏迷之中,他目前被严密保护,等他苏醒后就能从他身上问出还有谁知道那个地址。” 我听完也跟着长松一口气,这时耳畔传来汽笛的鸣响,游轮缓缓驶离港口。 苏锦走到我们身边告之已经部署好警力,我站在船舷看见不远处尾随在后的海警船,陆雨晴拿来慈善夜出席名单。 “参会一共72人,身份和照片都已经核对过没有可疑的地方。”陆雨晴把资料递给我们。“有钱人的世界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参加这个慈善夜说白了就是花钱,但不是你有钱就能来,能收到邀约门票的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商界成功人士,而且每一个人首先得先捐100万善款。” “创办人是谁?”蒋正东问。 “丁靖忠,新锐传媒大亨,涉及多个领域的生意,在商界口碑和人缘甚好,名下有阳光基金,这个慈善夜就是为他的基金筹集款项。” “阳光儿童基金是干什么的?”我问。 “主要是用来资助偏远贫苦山区,修建医院、学校和救助贫穷、残障儿童以及孤寡老人。”陆雨晴对我们说。“丁靖忠每年举办一次,规模也随着他生意的兴隆逐渐壮大,这艘游轮就是他买下的,专门用来举办慈善夜,他提出的口号是虽然任何人都不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不应该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他会竭尽所能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走出人生的低谷,所以这一次的慈善夜被命名为命运之轮。” “举锤无声,落锤有爱。”我看着陆雨晴搞来的慈善夜门票。“这么说起来,丁靖忠这个人还挺不错,知道回报社会关心弱势群体。” “我认为这是好事,毕竟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如果我有能力也会捐款的。”苏锦说。 “你就别闹了,就你那点工资攒够门票都得十多年。”我笑了笑。 “这和钱多钱少没关系,力所能及尽一份自己的力,我当然不能和这些商界的人比,就是没搞懂干嘛要这么形式主义,真有那个心直接把钱捐了不就完事,还非得搞的这么隆重。”苏锦说。 “所以注定你一辈子只能当警察。”我无奈的苦笑,指着陆陆续续进入主会场的那些穿着锦衣华服,看上去个个都像大明星的人说。“你真当这些人来这里是关心那些残障孩子或者孤寡老人?他们根本不在乎修了多少医院和学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来这里就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明天的新闻版面。”蒋正东在旁边淡淡说。“他们是为了增加曝光率,一个劲往自己身上贴金。” “都说富贵双全,富贵二字可大有玄机,富在前贵在后,先要富了才能尊贵,不过发家并不难但想要显贵就没那么简单了,没瞧前段时间的新闻,国外著名的足球明星那可是身家过亿,一个劲的捐钱眼睛都不眨一下,你以为人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谁不心痛钱啊,可人家就图一个爵位,有了这个爵位才能挤身上流社会。” “你们内心怎么这么黑暗啊。”陆雨晴白了我和蒋正东一眼。 “内心单纯的人当不了警察。”我苦笑一声回答。 “我还是坚信有真正发自肺腑想帮助别人的人。” “有,当然有,极少数,比如像你这样的,可问题是就你那点微薄的收入又能做什么。”我吸完最后一口烟。“参加这个慈善夜的无非两种人,第一种随便那些东西出来拍卖,然后自己再拍回去,面子里子都有了,另一种连拿东西拍卖的资格都没有,装模作样举举拍卖牌,最后买回去一个毫无用处的东西,与其说是做善事还不如说是打广告,能在这里露露面可比广告效果好太多。” “有句话叫无奸不商,成功的商人在人前的确风光,可背后的勾当有时候恐怕比凶犯还要恶劣。”蒋正东说。“能参加今晚慈善夜的这些人都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又有几个会是善男信女,估计今晚这场慈善夜一定会很精彩。” “报告,警员使用便携式炸弹检测仪对游轮进行初步检查,没有发现可疑的物品。”警员过来汇报。 “把陈雅带过来。”蒋正东吩咐完警员后,很自信说了一句。“我猜凯撒也不会在游轮上安装炸弹。”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苏锦问。 “因为他在船上。”蒋正东看向我。“凯撒暂时是不会让你死的,所以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凯撒的目标不是陈雅又不是这艘游轮,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张塔罗牌是命运之轮,而今晚的慈善夜主题也是命运之轮,这两者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我认为凯撒是冲着慈善夜来的。”我说。 这时警员带着陈雅过来,她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关注那些出席慈善夜的人远比我们要多,一直举着手机直播。 “祝小洁让你戴着面具等我们出现,就是为了让我们带你登船参加这个慈善夜,她有没有告诉要干什么?”蒋正东问。 “直播啊,让我直播慈善夜的全过程。”陈雅头也没回说。“她还说我会被请上台的。” “请你上台?”我们诧异的对视。“上台干什么?” “不知道,我答应过她的要求,不会去过问原因,不过她说的事都会应验的,我如果能在今晚上台估计人气会增加很多。” 我看着陈雅一时间无言以对,她能活着已经是奇迹,我突然有些明白凯撒为什么没有杀她,可能连凯撒都不愿意在一个脑残身上浪费时间。 “让她直播吗?”我问蒋正东。 “如果我是凯撒的话,我一定会事先预备三个以上的备用方案,来防止我们阻止她直播,凯撒远比我要厉害,所以备用的方案恐怕有很多,而且都是我们无法去杜绝的,既然结果是注定的何必要去徒劳。”蒋正东摇摇头。“凯撒不会无缘无故留着她的命,她应该还有其他的作用。” 第七十七章相濡以沫 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里,那些衣着光鲜的商人推杯交盏谈笑甚欢,可能真的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或者我本来就是一个世俗之人,放眼望去我看见的全是一堆堆行走的钞票。 我看见丁靖忠的时候他正穿行在这堆钞票中,平易近人的笑很自然的挂在嘴角,恰到好处的弯腰让他手里的酒杯永远被对方要低,简单的黑框眼镜透着斯文,举手投足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让他站在那堆钞票中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跟在他旁边的女人大约三十来岁,我评价她只能说是衣着得体,和其他人的家眷比起来这个女人的容貌并不出众,但丁靖忠却毫不在意的让她挽着自己胳臂,眉目之间全是满满深情恩爱。 我们坐在大厅最后一排的角落,突发发现比起这些商人我们还是差的太远,不是他们赚钱的方法和头脑而是他们的眼光,坐下来快半个小时也没有人过来寒暄,好几个从我们身边路过的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改变了方向,他们的眼里只有价值,很显然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一个人的价值,而我们就属于根本不用去结交的对象。 对于这个技能我非常羡慕,我若是有这些人的眼光,抓罪犯一定会事半功倍。 “丁靖忠身旁那个女的是谁啊?”我忍不住问。 “她是……” “周思敏,丁靖忠的老婆。”还没等陆雨晴从资料中核对出身份,一旁的陈雅就接过话,估计是发现我们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举着直播的手机把焦点对准周思敏不以为然说。“我挺羡慕这个女人,我的目标就是有一天能像她这样。” “你羡慕她什么?”苏锦问。 “你们就没发现这里的男女年龄差距很大吗?”陈雅俨然一副百事通的样子。“能在这里露脸的人谁不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男人经得起熬女人就不行了,熬到这岁数保养再好也人老珠黄,可再瞧瞧这里面的女人哪个不是年轻漂亮,你以为都是原配夫妻啊,全都是一群小妖精爬上位的。” 我往人群中扫视一眼:“小三?” “别说那么难听,没上位才是小三,上位了叫逆袭,你当这些男人傻啊,今晚是慈善夜来这里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名望,谁会带着小三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的,都是上的了台面的合法夫妻,不过我敢保证,明年的慈善夜他们身边的女人有一大半会换成另外的人。”陈雅说。 “你是想当小三还是想逆袭?”陆雨晴淡笑。 “谁想当小三啊。”陈雅傲气的白了陆雨晴一眼。“我要成为下一个周思敏。” “像周思勉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多,我相信你欣赏她的不是贤良淑德,而是她身边的男人,周思勉好当但她身边的男人不好找。”我感觉蒋正东对陈雅的评价一点都没有错,肤浅两个字足够去涵盖她。“所以你才会千方百计来慈善夜,这里每一个男人都是你的猎物,你期望下一次你会以主人身份出席慈善夜,你那句话说的挺对,今晚这些女人在明年可能会换一批,而你就是做好准备去替代她们的人。” “追求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有错吗?”陈雅并不否认。 “在不伤害其他人的基础上追求和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没有错,不过你的生活里只剩下金钱了,你不认为自己很可悲吗?”陆雨晴轻描淡写反驳。 “我爱钱怎么了?不偷不抢靠自己本事,再说现在谁会和钱过不去啊。”陈雅据理力争。 “你长的很漂亮。” 说话的是蒋正东,他指尖环绕在高脚杯上,突然冒出来的话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你长的很漂亮。”他又重新再说了一遍,然后看向陈雅。“女人的外表在某些时候是征服男人最有效的武器,我欣赏你的执着和简单,至少你比这里绝大多数女人有野心,你知道如何有效利用自己的资源和长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被邀请出席慈善夜的每一个男人你都系统的研究过,包括他们的喜好、家庭、子女以及性格。” “你,你怎么知道?” “以你的坚持我相信你会成功的,而且过程并不会太困难。”蒋正东并没有回答陈雅。“为什么?为什么想要成为周思敏?你的性格如此功利,应该知道成为周思敏的难度很大。” “长的漂亮有什么用,也就十来年的事,如果说长相是我的武器,那么早晚有一天这把武器会失去威力,到时候我同样会被其他人代替,我不想过那种无法确定明天的生活。”陈雅的目光还注视着周思敏。“她才是我效仿的模板,不会被时间打败的女人。” “你很了解她?”蒋正东意味深长问。 丁靖忠高中学历,考上大学但没有就读,在百老汇电脑城找了第一份推销内存条的工作,两年后他用积攒的工资加上在朋友那里筹借的钱购买了一台服务器,创办了他自己的网络科技公司,最初的员工只有一个人就是周思敏。 两个人靠承接网站制作来维持公司运转,最艰难的时候丁靖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更别说给周思敏发工资,但周思敏并没有离开,她义无反顾坚信丁靖忠会成功,两人识于微时结婚的时候身上的钱加在一起一共才500元。 这一年丁靖忠25岁,周思敏22岁。 三年后丁靖忠的公司上市,他从一贫如洗到身家过亿只用了三年,他成为商界迅速崛起的新贵。 十年过去了,丁靖忠的生意如日中天,从一台服务器到如今坐拥三家上市公司,他身边的一切都发生的改变,但唯一没有变的依旧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把最美的年华送给了我,而我将用一生去偿还。”陈雅如数家珍对我们说出丁靖忠的发家史,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这是丁靖忠的自传,扉页上第一句话是他写给周思敏的,那是我看过最感人的情话。” “你也不是太肤浅。”我感觉自己对陈雅的看法有偏见。“你至少比绝大多数人有想法,知道自己该去争取怎样的生活。” “你长的挺漂亮。”蒋正东随意翻了翻陈雅拿出来的书,还是重复之前那句话。“而且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你有自己的主见和理想,我相信你会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但是别想成为周思敏,相信我,如果你成为她会是你一生最大的错误。” “为什么?”陈雅一脸诧异。 “有两样东西是最不能相信的,第一样是史书,自古成王败寇,只有胜者才有书信史书的资格,可胜者是不会让后人看见自己的真实面目,因此史书都是用来歌功颂德和诋毁对手的。”蒋正东的指头敲击在那边书上。“另一样就是自传,呈现给你的都是作者的坎坷和成功,但绝对没有作者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另一面?”陈雅先看了一眼书,然后目光落在丁靖忠身上。“他还有另一面?” “你羡慕丁靖忠和周思敏的相濡以沫,羡慕她们的不离不弃长相厮守,但感情不是演戏,不需要靠精湛的演技去表演,你会经常在街头看见散步的老夫妻,男人背负着手走在前面,老迈的女人步履阑珊缓慢跟在后面,你会认为这是一对感情被岁月消磨的夫妻,他们之间看不出关怀也感受不到恩爱,但是在某个台阶处或者马路边,你会发现男人会不经意拉住女人的手,没有过多的言语和情感流露,那才是真正的相濡以沫,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感情往往是平淡真实的。”蒋正东的目光也注视到还在应酬的丁靖忠身上。“而他,而对于他我只能说,他是一名出色的演员。” “演员?”不光是陈雅,连我们都很好奇。 “他熟知商场上最重要的规则,信赖,每个商人都希望和值得信赖的人合作,这种信赖源于品格、口碑和实力,但这些东西需要时间的积累,丁靖忠的崛起太快他显然没有时间来完成这一切,不过他用了另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苏锦问。 “一个花心的男人和一个从一而终的男人,你们会信任谁?”蒋正东反问。 “当然是专一的男人。”苏锦回答。 “对,专一会让人信赖,一个对妻子忠诚的男人往往也会对朋友忠诚,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在商场上,一个可以抛弃曾经同甘共苦糟糠之妻的男人还有什么是他不能背叛的呢?”蒋正东心平气和对我们说。“丁靖忠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管在任何地方都会带着周思敏,因此他给人感觉踏实安全,从而为他获得了别人的信赖,周思敏只不过是丁靖忠的工具,为他赢得别人认同和信任的工具。” “你也太黑暗了吧,周思敏明明很幸福,在你口里怎么就变成工具了。”陈雅摇头。 “幸福?”蒋正东直视陈雅淡淡说。“相信我,别把自己变成周思敏,你比她聪明、漂亮而且有野心,但你没有她的隐忍,如果你成为周思敏的话,你的结局会有两个,第一个你将成为精神病院里一名重度精神分裂患者,另一个结局要简单些,你会选择自杀。” …… 第七十八章审判之夜 蒋正东的镇静和我们的震惊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又转头看了一眼周思敏,感觉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富豪妻子,至于蒋正东说的那些话,我完全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痕迹。 “我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和证据。”我和蒋正东对视。“你和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周思敏,你又是靠什么来支撑刚才的言论。” “人是善变的,情感也一样,热恋中的情侣无时无刻想要和彼此在一起,缠绵悱恻卿卿我我,那是因为男女双方对彼此都充满了好奇,但这种好奇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趋于平淡,最后变得索然无味,当你对伴侣的了解如同对自己身体一样熟知时,激情便会荡然无存。”蒋正东很平静回答。“丁靖忠在周思敏面前表现出来的深情像是热恋中的男女,一对结婚二十多年的夫妻是不会有这样的举动。” “你说的是普遍现象但不代表没有特殊情况。”陆雨晴反驳。 “你单身吧。”陈雅瞪着蒋正东声音冷淡。“你活该单身,就你这样的心态最好别结婚。” “看见周思敏身上穿的衣服吗?”蒋正东没有理会陈雅。“红色长袖连衣裙,我不知道是什么品牌,不过应该价格不菲,你一直在关注名流贵妇的生活,我相信你对服饰一定有独到的眼光,你认为周思敏今晚的打扮怎么样?” “她的肤色和身材似乎不太适合红色,我如果是她会选择明亮一点的颜色,比如橙色就不错。”陈雅说。 “那你认为丁靖忠今晚的穿着呢?”蒋正东继续问。 “剪裁得体的黑西装配白衬衣,简洁庄重又不失大气,丁靖忠挺会搭配的。” “既然丁靖忠品味不低,那他也应该知道周思敏穿红色不适合,如此重要的宴会上,他为什么就没有提醒自己的妻子或者给出正确的建议呢?相反,一个名流贵妇见多识广为什么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挑选错服装呢?”蒋正东意味深长说。“我想周思敏应该更有时间花费在如何打扮自己上,她的品味不应该比每天为生意操劳的丈夫低才对,或许,或许她知道自己并不适合红色。” “你,你是说今晚的服装不是周思敏自己挑选的?”我眉头一皱。 “这和他们夫妻感情有什么关系?” “红色是最搭配黑色的颜色。”陆雨晴像是猜到什么。“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周思敏站在丁靖忠身旁,是为了衬托丁靖忠。” “由此可见丁靖忠有极强的控制欲,甚至连伴侣的服饰都要管控,同时也反应出他极度自私,他是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所有的事和所有的人必须围绕他来运转。”蒋正东偏头看了陈雅一眼。“你能接受嫁给这样的男人吗?” “你也太主观了吧,不就穿了一件不合适的衣服,就能让你联想这么多,也对,你不当警察简直就是浪费。”陈雅压根听不进去。 “那我给你说点不主观的,你见到丁靖忠的手放在什么地方吗?” “周思敏后背啊,温柔体贴有什么问题?” “不是后背,确切来说是后脑和颈部之间。”蒋正东伸出手悬停在陈雅身后。“可以吗?” 陈雅点点头后,蒋正东才把手放在她身上,很轻柔的上下抚摸,陈雅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看着蒋正东:“什么意思?” “我现在的动作就是丁靖忠对周思敏在做的,在你看来他是温柔体贴,不过他的手势并不是用在情侣身上。” “那是用在哪里?” “宠物,他像抚摸宠物一样抚摸自己的伴侣,简而言之周思勉在他心目中就如同一条狗或者猫,他可以任意支配周思勉的一切。”蒋正东面无表情直视陈雅。“我在你直播中看到过一条泰迪,你既然养狗就应该对这个动作并不陌生。” 陈雅一愣,这一次没有找出反驳的理由。 “我再给你说点其他的,周思敏跟着丁靖忠应酬客人时笑容很僵硬,说明她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端着红酒杯手间歇性轻微震颤,平均三分钟左右会捋耳际的头发,表面她有持续头痛,黑色的眼线是为了遮挡失眠导致的黑眼圈,脸颊上有少许红色皮疹。”蒋正东一口气说完。“运行性肌肉僵硬、震颤、头痛和失眠,这些症状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说明她在服用氟西汀。” “氟西汀?” 陆雨晴大吃一惊:“抗抑郁症的药物!” “周思敏有严重的抑郁症,所以丁靖忠的手才会一直放在她身上,不要以为他是在安抚自己的伴侣,这是恐吓的动作。”蒋正东盯着不远处的丁靖忠冷冷说。“他就是周思勉抑郁症的根源。” “真的假的?”陈雅震惊的张开嘴。 “你刚才也说周思敏今晚服饰不太适合,最突兀的地方不是服装的颜色,而是这块连衣裙居然是长袖的,你仔细留意周思敏的右手,她明明是右撇子可却用左手端酒杯,而右手一直低垂。” 蒋正东刚说到这里,就有客人礼貌的与周思敏握手,她从容大方放下酒杯握手。 “看到了吗?她的举动很反常,正常人会在第一时间伸出没有端酒杯的手,而她却是放下酒杯后再去握手,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左手有伤!”我反应过来。 “是骨折!”蒋正东语出惊人。“尺骨斜向骨折,所以她的右手无法抬举和移动,正确的治疗方法是石膏固定后静养,但问题是打了石膏就无法穿晚礼服……” “丁靖忠应该送她去医院啊。”苏锦吃惊说。 “医院随时都可以去,但慈善夜一年只有一次,丁靖忠有自己权衡轻重的准则,比起今晚的慈善夜,周思敏的骨折似乎算不了什么。”蒋正东声音冰冷。“我猜周思敏身上应该不止一处伤,尺骨骨折的剧痛是她无法承受的,她能坚持到现在说明有止痛的办法,口服药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刚才她从我身边路过时我发现她瞳孔呈现针尖样,这种缩瞳的反应说明她注射了麻醉性镇痛剂。” “就是说她身上的伤是最近才造成的,否则痛感不会如此强烈。”陆雨晴说。 “你怎么知道她身上的伤不止一处。”陈雅问。 “这个是我猜的。” “猜的?”我以为蒋正东会说出一大堆确凿的证据。 “一个极度自我,无法抑制自己控制欲的变态会随时情绪失控,而发泄的方式就是暴力殴打,根本不会在意一条狗的死活。”蒋正东意味深长回答。 “你,你是说周思敏身上的伤是,是丁靖忠打的?”苏锦瞪大眼睛。 “他跟聪明,没有打周思敏的脸,因为这张脸就是他的名片,他需要靠这张脸来支撑起自己的口碑,从而博取别人的信赖。”蒋正东说到这里转头再一次看向陈雅。“你现在还想成为像周思敏一样的女人吗?” 陈雅舔舐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 蒋正东低声对旁边的便衣警员交代:“多派几名警员对丁靖忠实施保护,动静别太大跟在他身边就可以。” “为什么要保护丁靖忠?”苏锦问。 “我现在多希望自己不是警察。”蒋正东蔑视的瞟了一眼桌上那本丁靖忠的自传。“这样我就不用为了如何拯救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而去耗费精力。” “凯撒的目标是丁靖忠?!”我一怔。 “我实在想不出今晚这里所有人中,还有谁比丁靖忠更适合成为凯撒目标的,按照凯撒的律法,我不知道丁靖忠要被处死多少次。” “要是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他就是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你们怎么能救这样的畜生。”陈雅义愤填膺。 “因为他没有触犯我们信奉的法律。”蒋正东回答。 “法律是用来保护人的,阻止他继续作恶才是法律存在的意义,难道要等到他把周思敏活活打死或者逼疯才能抓他?如果是这样,你们信奉的法律存在还有什么用?”陈雅说。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突然苦笑一声。“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陈雅说。 “你刚才说的没错,如果周思勉不出来指证他,那么我们的法律是无法裁决审判丁靖忠的,即便她指证也只能归结于民事诉讼,裁决的结果充其量只是精神赔偿,但钱对于丁靖忠来说是最不缺少的东西。”我看着陈雅淡淡说。“何况以周思敏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她是没有勇气敢去反抗丁靖忠的,这注定会是一个悲剧。”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陈雅看向周思勉露出惋惜焦急的神情,抿着嘴像是做出重大的决定。“不能让这个畜生胡作非为,我要曝光他,我直播间平台上百万粉丝,我就不相信没有天理。” “我欣赏你的正义感,不过他的律师团会以诽谤和诬陷为由把你送进监狱。”我笑着摇头。“何况你拿不出任何有效的证据,至于周思敏,她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女人,她不敢去和丁靖忠对抗。” “那,那……”陈雅一脸愤恨。“你刚才说还有好消息,好消息是什么?” “我们无法裁决丁靖忠因为没有证据,但他触犯了另一个人的律法。”我笑容慢慢收敛在嘴角。“这个人和我们不一样,他的审判不需要证据。” …… 第七十九章开场白 主持人在台上宣布慈善夜开始,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后大厅灯光缓缓昏暗,舞台灯聚焦在讲台上,主持人请出今晚的主人丁靖忠。 他始终保持着和善的谦虚,站在台上彬彬有礼点头致谢,直到掌声趋于安静,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演讲稿,展开后在话筒前迟疑了片刻。 “这篇演讲稿是我秘书写的,中文系的高材生,我让她给我写一篇欢迎各位莅临的讲稿,原本想着五百字就够了,可她硬是给我写了一万字,我在飞机上想删减却发现写的实在是太好了,我差一点把自己给看哭了。”丁靖忠举起手里的稿子说。“就是有一点,她好像写的那个人不是我。” 台下爆发出一阵哄笑,气氛瞬间被丁靖忠带动的轻松。 “我不打算读了,万一把各位都读哭了,我不知道明天报纸新闻的标题该怎么写,好好的慈善夜被我搞成忆苦思甜大会。”丁靖忠说到这里指向台下。“但我还是很感谢我秘书的心血和才华,回去以后我会给你加薪的。” 台下的笑声很热烈,看得出丁靖忠极其擅于掌控局面。 “七年,阳光基金的慈善夜已经举办了七年,我站在这个台上致欢迎词也有七次,在座的各位有些是我朋友,有些是我前辈还有些是我合作伙伴,我们从相识到相知的时间远远超过七年,我们彼此像家人一样友善熟悉,不过对待家人是不会致欢迎词的。”丁靖忠放下手稿声音诚恳。“所以今天我打算和各位聊聊天。” 丁靖忠平实的开场白为他赢得了掌声。 “抛开丁靖忠的品性,一个人能成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有一套如何建立牢固的人际关系的办法,并且运用的淋漓尽致,他的情商一定很高。”蒋正东说。 “半年前我公司的智囊团建议我出一本自传,起初我是不同意的,我不认为自己的自传对于其他人有任何意义,但我的首席智囊顾问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丁靖忠等到掌声停下来后接着说。“他给我算了一笔账,这本自传首印三万册,定价48一本,出版社向我支付12%的版税,通过市场调查预计自传总销售会超过三十册,我能获得172万的税前稿费,很大一笔收入,所以我勉为其难答应了。” 大厅里又响起欢愉的笑声,短短几分钟丁靖忠把他性格中的优点几乎全展现出来,幽默能降低紧张,制造轻松的气氛,最主要丁靖忠的幽默并不刻意,信手拈来运用的恰当好处。 “最后这本自传销售了五十万册,这笔稿费收入我没有告诉我夫人,我记不起有多少年没有藏过私房钱,手艺是生疏了但底子还在,至今我夫人也没有发现,在座的各位如果想学这技术,会后我们可以单独谈论,当然,仅限男士参加。” 台下有人起哄举手喊着要报名。 “看来形式比我想象的还有严重,蠢蠢欲动想要搞事的同胞居然这么多,各位女士我也只能帮到这个地步了,举手的回去都得好好接受再教育啊。” 丁靖忠赢得了现场女人们的掌声,原本隆重的慈善夜在一片欢乐中拉开序幕。 “还是从这本自传说起,销量喜人我的智囊团功不可没,文笔情节感人所有文字都出自我秘书之手,是的,就是给我写一万字讲稿的那位秘书,说实话这本书我看了之后挺感动,就是只有一个问题。”丁靖忠举起他的自传。“写的不是我。” 灯光师熟练的把另一组聚光灯照射到台下女秘书的身上,依旧是满堂的大笑,就连台上丁靖忠也跟着在笑。 “看完这本书以后我最大的感触是,以为我再也不会去看别人的自传了,书里所描写的丁靖忠聪明、坚强、勤奋、朴实还有,还有……太多了,我一时间总结不完,总之这个丁靖忠最大的缺点就是优点太多。” 大厅里掌声和笑声此起彼伏,丁靖忠在上面保持着谦逊的微笑,等到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可惜这不是我,不是真实的我。”丁靖忠在台上收放自如,音调低沉了少许。“大家能来这里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所以我认为有必要把真实的自己告诉大家。” 丁靖忠解开西服的纽扣,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沉稳取代了之前的幽默。 “我没有见过母亲,因为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是被父亲独自拉扯他的,我父亲是一位普通的工人,靠在微薄的收入含辛茹苦照顾我的生活,我父亲没有文化,记忆中他的话很少,对我说的最多是一句道歉。 他说自己没有能力为我提供优越的生活,但他会竭尽所能为我付出,他不希望我有多大本事和出息,只想我脚踏实地平平安安过一生。 我父亲是一位很好的人,他忠厚善良并且老派,他屈从于自己的命运从未想过去改变,他也没有能力去改变。 我看着父亲慢慢佝偻的腰,不到四十岁就已经头发花白,看着他高烧不退却依旧要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工作,看着他中午的餐食是咸菜和馒头。 每个月24号是他最开心的时候,那一天他会拿到不到3千的工资,然后带着我去饭馆,一荤一素加一个汤,兴致好的时候会喝上几口廉价的酒,在留下必要的生活费后再把剩下的钱塞到我衣兜里。 别苦着自己,钱不够再找他要。 他是这样对我说的,每一次我都会去看他给我塞钱的手,布满老茧粗糙的像一张砂纸,触碰在我皮肤上会感觉到疼痛,手指上开裂的伤口用卫生纸包裹,外面套上橡皮筋,因为他舍不得买创可贴的钱。 每一次我都视若无睹的接过钱,从未开口去关心的多问他一句,因为我不想刺破父亲最后的尊严,吃完饭他要赶回工地,我送他去挤公交车时,父亲佝偻的身影让我想起朱自清那篇《背影》,我在站台看见他孱弱的身子被车上拥挤的人群挤压,他总是用力挤到窗边,因为这样可以多看我几眼。 等父亲消失在我视线中,我就坐在马路边嚎啕大哭,父亲不让我看见他的辛酸,我也没有让他看见自己的难过,我很感激自己能有这样一位伟大的父亲,他用并不宽实的肩膀给予了我安全和依靠。” 我听见身旁有轻微的抽泣声,转头看见陈雅已经泪流满面,就连苏锦和陆雨晴也在抹着眼角,刚才还充满欢笑声的大厅里一片沉寂,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几乎每一个人都被丁靖忠平实而艰辛的过往所感染。 “但是!”丁靖忠稍微提高了一些声调。“但是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我不想像他那样屈服于命运,命运在我自己的手里,我要去改变和创造,我算是标准的寒门学子,没有资源、家境和背景,想要改变命运靠什么?不是靠一时头脑发热的豪言壮语,是知识,我的老师一次又一次向我灌输知识的重要性,知识才是改变一个人命运唯一的途径。 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 我把这句话当成座右铭,因为只有出身寒门才能比其他人更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但我并不拥有学习的天赋,事实上我很愚钝,同样的知识我需要很多遍才能理解和掌握,我需要付出超过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才能不掉队。 为此我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用来弥补我的差距上,我会在熄灯后去学校的路灯下看书,一边躲避巡查的保安一边驱赶蚊虫,但这些努力并没有让我名列前茅,我只能勉强让自己保持在中游的水平。 那个时候我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因为我没有多余的钱和同学聚餐,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同学玩耍,除了上课我还要去打工,我珍惜每一分钱,因为那是我父亲的心血,这一切让我变成同学眼中吝啬小气和不合群的怪物。 我能承受贫穷但无法承受孤独和漠视,毕竟当时我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但我还是坚持下来,因为我连去悲痛的资格都没有。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我唯一的收获除了知识之外就是坚强。 都说付出总会有回报,但命运似乎从未善待过我。 我的高考成绩与我设想的相去甚远,我没考上理想的大学,甚至连本科线都没有达到,当我拿到专科大学通知书时,我还记得父亲脸上洋溢的喜悦和骄傲,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他,他用艰辛换来的收入在我这里没有得到合理的价值。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寒门出贵子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寒门的学子支付不起高额的补习费,负担不起一对一的辅导,我拼尽全力想要去弥补和别人的差距,但从一开始我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有那么一刻,在我拿到通知书的那刻,我开始像父亲一样认命,像父亲一样想要向命运屈服。 然后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就是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第八十章命运的赌约 台下的所有人都被丁靖忠的故事吸引,他喝了一口水后继续讲述。 “因为我就读的专业很特殊,大学的学费加上一年生活费一共是37840元,对于收入微薄的父亲来说这是一笔巨款,我父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从未向别人借过一分钱,但为了我的学费他把能借的人全都借了一遍。 就在我拿到通知书的一个星期后,他把一袋沉甸甸的钱交到我手上,在当时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钱,他留给我的话依旧还是那句。 别苦着自己,钱不够再找他要。 那时我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像是早就被注定好一样,我能看到自己将来的人生,在一所并不知名的大学毕业,然后找一份工作,至少比我父亲要好,我想我的收入应该会比他要多,然后结婚生子,这一切就如同命运的轮回,我将会重复父亲的人生轨迹。 我妥协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无法去和命运抗争,父亲把我送上去大学所在城市的车,我知道他是多想和我一起去,多想看看我就读大学的样子,因为那是他一辈子仅有可以用来吹嘘的资本,但他不能去,因为高额的学费让他背负了沉重的债务,他不敢在多支付一笔额外的开销。 我又一次痛哭,看着父亲佝偻着腰追在车后向我挥手再见的样子时,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悲哀和无奈。” “后来呢?”台下有人忍不住问。 “后来,后来我到了另一座城市,在前往学校的路上命运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我在路边遇到一位饥寒交迫的人,我在那人眼里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也是那种耗费所以的努力也无法得到回报的人,我在当时做了一个影响我一生的决定。” “什么决定?”又有人迫不及待追问。 “37840元,那是我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至今依旧还能清楚的记得这个数字,因为我把这笔钱借给了那个人。” 台下先是一片沉静,但瞬间爆发出诧异和疑惑的交谈声。 “是的,没有人会理解我当时的做法,37840元对于现在的我不足轻重,但在当时这笔钱可以说就是我的命,但我在和那个人仅仅交谈了一夜后,我义无反顾把这笔钱借给了他。”丁靖忠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的展开,他背后的屏幕上投影出纸上的内容,上面的字迹很潦草,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好多字都已经模糊,最后的署名完全看不清。“这是一张借条,那个人执意要给我的借条,这个故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讲述过,因为我不知道是否有人会相信,或许在各位看来这是一个荒诞愚蠢的故事,但当时的我没有质疑过,因为我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不过我选择了一条充满风险的道路,等待我的只有两个结果,成功和毁灭。” 大厅的人因为丁靖忠的讲述全都陷入沉默,正如同丁靖忠自己描述的那样,这个故事的确荒诞愚蠢,不过现在所有人更好奇后面发生的事。 “我终究是没能走进象牙塔,我赌上了自己的人生就因为我手中这张借条,那一次我赌的决绝也赌的彻底。 在我支配掉人生中第一笔巨款后,我又得独自去面临生计问题,所以我去电脑城找了一份工作,最艰难的是第一个月,我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租房,好在老板人很好,让我晚上留宿在仓库。 一个月后我父亲站在柜台前,我因为没有按时前往学校注册报到,他接到学校的电话找到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震惊、不解和无助,但很快这些又被高兴取代,因为他知道我安然无恙,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我平安更重要。 他问我为什么没有去学校,我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直接告诉了他原因,我把钱借给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37840元钱换来的只有一张写在餐巾纸上的借条。 我看见父亲的手在抖,我希望他能打我或者骂我几句也好,至少那样我心里能好过点,但他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明白这声叹息的含义,因为他已经没有能力在为我筹集另一笔学费,没有人愿意把钱借给负债累累连生计都成问题的人。 转身时他把身上仅剩的钱塞到我包里,还是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说那句话。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接到过父亲的电话,而我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去面对他的准备,我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他走到时候我在他眼里看见了空洞的悲伤,那是他仅有的情绪,哀莫大于心死,我不怕父亲的责骂和鞭打,但我害怕他对我的失望。” 丁靖忠说到这里陷入了沉默,台下所有人鸦雀无声,都静静等待这个故事的结局。 “两年后,我用攒下来的薪水买了一台服务器,然后……”丁靖忠又拿起旁边的自传一字一句。“然后我创办的网络科技公司在三年后上市,相信在座的各位对我的发家史都耳熟能详,但其实这不是真实的版本。 这本自传把我神话了,把我塑造成一夜暴富的奇迹,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奇迹,至少不会发生在我这样普通人的身上,我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也没有可以利用的人脉关系,我只是一个有着微薄收入的销售员。 我不知道为什么认识我的人都相信了这个被杜撰出来的桥段,或许是你们都愿意相信还有美好的奇迹存在吧。” “那你是如何在三年内让自己公司上市的?”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因为这个。”丁靖忠抬起手,拿在他手里的是那张写在餐巾纸上的借条。“我和命运的赌约。” 台下的人七嘴八舌低声交谈,连同我在内的所有人完成沉迷于他曲折而离奇的故事。 “三年后的一天,那个人找到我,交给了我两件东西,第一件是一叠崭新的钞票,不多不少37840元,那个人偿还了当年的欠款。” 我以为丁靖忠之前提到的那个人不会再出现,那笔钱本应该是用来交学费的,事实上他的确交了学费,只不过他是因为自己涉世未深,愚蠢的被蒙骗交了学费,最终他只能收获一次惨痛的教训。 但故事的转折完全超出我的想象,我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把钱还给他。 “另一件是什么?”有人迫不及待问。 “利息,一张填写着一千万数额的现金支票。” 丁靖忠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 “我遇到的那个人和我一样,我们都希望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想通过知识,而那个人希望通过自己的发明,那是一种极为先进的计算机算法,一旦被普及将会大大提高网络搜索引擎的速度和精准度,我之前说过,我并不具有学习的天赋,所以即便我比别人再努力,也无法收获同等的成果,但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势必会打开另一扇,投资眼光就是我的天赋。 我用那笔钱做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冒险的一次投资,五年之后那个人开发的计算机算法终于得到了第一笔风投,价值两千万,而那个人在这张餐巾纸上写下的借据内容是,我将占有50%的投资收益。 我终于改变了命运,用我擅长的方式,我一直抱怨命运从未善待过我,事实上是我没有找对方法。 我用这笔钱开始商业化运作这套计算机算法,直到现在这项业务也是我公司的核心利润来源,很快我完成了原始资金的积累,后面的事似乎变的简单,公司成功的上市,然后我用赚来的钱再不断收购有潜质的小公司,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就是因为我没有屈服于命运。” 台下爆发的掌声淹没了丁靖忠的声音,但他没有流露出喜悦,一直安静的站在台上,等到掌声慢慢平静下来,他一言不发注视着台下,沉默让现场的气氛变的凝重。 “我没有想过在今天和各位分享我的心路历程,对于我来说,成功和财富从来都不是我追求的初衷,我努力去改变自己,让自己变的优秀和完美,因为只有那样我才有资格重新站在我父亲面前。 我想告诉父亲,他的人生并不失败,他最成功的投资就是养育了我,终于,终于我做好了准备,我认为自己能去弥补父亲的遗憾和失望,我憧憬着和父亲的未来,我会给他最好的一切,我期盼重新看到因为我让他感到的骄傲和自豪。 我回去了,回到那个简陋而温馨的家,父亲就坐在那里,我自信的站在他面前,我告诉他,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我值得他为之骄傲,但是…… 但是他坐在椅子上对我讲述的一切无动于衷,他甚至都已经认不出我,和当年他离开我时候的眼神一样空洞无神,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一份陌生。 我找到最顶尖的医生,告诉他们只要能治好我父亲,即便我穷尽所有也在所不惜,最后医生告诉我,我父亲患有阿尔茨海默……” “老年痴呆症!”陆雨晴捂住嘴声音充满遗憾。“记忆障碍会让患者遗忘掉过去的事和人。” “我得到了曾经梦想中的一切,但结果是父亲再也记不起我是谁,这才是我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如果我创办的阳光基金能帮助到那些和我一样为自己命运抗争的孩子,或者能为穷苦的家庭提供帮助,我都会用一张空白的支票去支持。” 丁靖忠为自己的赢得了掌声同时也赢得了尊重,我甚至看到苏锦和陆雨晴都抬手准备去鼓掌。 突然一阵嘈杂刺耳的电流声回响在大厅,丁靖忠身后的投影幕上泛起雪花点,隐约有断断续续的歌声从音响传出,起初还很凌乱模糊,渐渐我听出了歌声的旋律,瞬间警觉的掌握四周。 那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童谣,节律欢快轻松,只不过恶魔总是踩着童谣的节律出现。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第八十一章死亡直播 从音箱传来的童谣断断续续,在刺耳的电流声中仿佛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吼,那声音随着电流声缓缓停止,而投影幕上抖动的画面却渐渐清晰。 画面的色彩很阴沉,像是在某个昏暗的地下室中,放在旁边的照射灯把站在中间的人影子拉的很长。 剪刀、石头、布…… 我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那声音有些吃力,戴着金色面具的凯撒用奇异的姿势站立,而他旁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剪刀、石头、布…… 凯撒没有去注视摄像头,而是专心致志和那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玩着游戏,这一次应该是凯撒赢了,他向前跳跃了一步,然后转身继续剪刀、石头、布…… “跳房子!”苏锦蠕动着嘴唇说出三个字。 我想应该所有人都玩过这个游戏,简单而充满乐趣,只不过昏暗的地下室中恶魔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玩耍,更多让我感觉到的是不寒而栗的诡异。 “怎么回事?”丁靖忠在台上沉声问工作人员。 “不知道。”工作人员手忙脚乱调试。 “关掉,马上关掉!” 画面中凯撒专心致志和孩子玩着游戏,似乎根本不在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能关!”蒋正东正了起来,大厅里所有人视线都聚集到我们这边。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关?”丁靖忠大声质问。 “我是警察。”蒋正东高举证件。“我们目前正在调查一起凶案,投影幕上的视频内容不能关。” 大厅里嘈杂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警察?你们警察查案跑到这里干什么?”丁靖忠面带温怒。“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在搞慈善筹款,出了问题是不是你负责?” “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能误作非为,还有没有天理王法。”有人站在来怒斥。 “马上关掉!”丁靖忠估计是见蒋正东没有说话,以为他是被吓到,转头对工作人员说。 蒋正东只是点点头,两名便衣上前把工作人员拉开。 “你们想干什么?”丁靖忠勃然大怒。 “警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我现在代表的是法律和制度,任何人都不能凌驾其上,我对你的慈善夜没有兴趣,我现在只关心视频中那两个孩子的安危。”蒋正东冷冷回答。 “这两个孩子?”丁靖忠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视频。“我不认识里面的人。” “我认识你。”恶魔的声音回荡在大厅。 “你,你是谁?”丁靖忠一脸惊诧。 “我喜欢你刚才的演讲,远比你那本自传要精彩和真实,想好标题了吗?我个人建议就叫命运的赌约,你认为自己是战胜命运的人,但命运就如同玻璃,往往会在最辉煌的时候破碎。”凯撒很认真的专注和小孩的游戏,头也没抬淡淡说。“我是谁?我是主宰你命运的那个人。” 丁靖忠茫然的皱眉,台下的人也不知所措相互交头接耳议论,警员过来报告,在投影幕仪器中发现一部用无线网络连接的手机,视频画面就是通过这部手机传输到银幕上。 “你……” “等等。”凯撒打断丁靖忠,画面中他像是做出重大的决策,伸出的动作是石头,而另外两个孩子出的是布。 我听见凯撒很无奈的抽笑,然后目送那两个孩子跳到终点,无所不能的恶魔最终败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他抚摸孩子的头,让他们再来一次,而凯撒拖着一把一直走到视频前,他弯腰很仔细的擦拭椅子上的灰尘,我猜这处地下室应该关闭了很久。 “我本该自我介绍一下的,但我怕对自己的评价太主观,我相信你旁边的警察更愿意告诉你我是谁。”凯撒坐在摄像头前淡淡说。 丁靖忠再一次看向我们。 “宝隆中心人质案、列车炸弹案以及C档案的元凶,他,他是……”我深吸一开口对丁靖忠说。“他是来找你的。” “找我?!”丁靖忠大吃一惊。 “在今晚命运之轮转动前,我需要先纠正你一个错误,没有人能打败命运,苦难、悲痛、幸运、财富和荣耀等等经历都是命运的馈赠,试图逆转命运之轮的人都会被无情的碾压,假若你欺骗了命运,那么命运同样也会欺骗你。”凯撒的声音阴郁低沉。“今晚你将会让你领悟命运之轮的真谛。” 丁靖忠一脸惶恐舔舐嘴唇:“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告诉一些你现在该知道的,你身后的警察暗地里把我称之为恶魔,事实上我很喜欢这个称谓,残忍、冷血、暴戾、疯狂、邪恶等等这些恶魔才该拥有的形容词都能在我身上找到,你呢?你和我截然不同,你富有爱心毫不吝啬的仁慈和不计回报的施舍。 我们两人就如同隔着屏幕的天使和恶魔,我带大毁灭和死亡,而你赋予希望和拯救,看见我身后的两个孩子了吗?我会在今晚杀掉他们。” 凯撒话音一落,整个大厅爆发出惊呼,丁靖忠震惊的瞪大眼睛:“你,你要杀掉两名孩子?!” “我是恶魔,当然应该做一些恶魔该做的事,不过你能拯救他们。”凯撒在点头声音端严低沉。“你愿意吗?愿意拯救这两个孩子吗?” “愿意。”丁靖忠斩钉切铁说。 “天使和恶魔的较量会让今晚的时光变的很有意思,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提醒你,我安排了人对这里发生的一切进行现场直播,除了你邀请的嘉宾外,还有不计其数的人正在观看这里发生的事,如果你违背了我的要求,我会杀掉他们,如果你选择放弃,我会杀掉他们,如果你中途退缩,我会杀掉他们,如果你没完成拯救,我会杀掉他们,你需要在今晚当着所有人证明自己的仁慈和善良。”凯撒翘起腿声音平淡。“我需要你考虑好之后回答我,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凯撒再一次打断丁靖忠。“除了这两个孩子外,我今晚也会杀掉你!” 丁靖忠瞬间脸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抖动一下,台下惊慌失措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但决定权不在我手中,今晚决定你生死的是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我给你一次公开也公平的审判,这些观众代表了民众的意志,最终将由他们来裁决。” 我们转头看向陈雅,她虽然还举着视频,但此刻她手同样也在抖,我猜她终于意识到这场直播的可怕之处,我瞟了一眼发现直播间观看人数在快速的上升。 陈雅神色慌乱想要丢掉手机,这时凯撒的声音又响起。 “我给了你财富同时也满足了你的虚荣,并且实现了你所有的愿望,包括参加这个慈善夜,但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慷慨,现在是你需要偿还的时候,我要求你把今晚发生的一切直播到结束的那刻,否则……”凯撒这句话显然是在对陈雅说,他的手指向身后的孩子。 蒋正东伸手托住陈雅的手机:“这就是他选择你的原因,你必须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两名孩子,你现在在拯救两条生命,让我看到你的勇气和担当。” “他所有的邪恶品性中唯独没有的就是谎言,他会兑现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不是在危言耸听,而且杀人对于他来说没有丝毫的触动。”我在旁边鼓励陈雅。 陈雅六神无主的来回看我和蒋正东,虽然她的手依旧在抖动,但手机却重新抬了起来,摄像头重新聚焦台上丁靖忠。 “很好。”凯撒心满意足点头,很显然他也在收看直播。 蒋正东走到一边低声对警员问:“能锁定传输视频内容的信号源吗?” “技术科正在追踪,但信号经过加密处理和之前发现的神秘手机信号是同一种加密方式,这是一种战时军队才会使用的传输方式,目前警方的设备是无没有办法锁定位置的。”警员回答。 “军方使用的加密传输方式?!”我大吃一惊。 “我们正在请求军方协助,有进展我会第一时间汇报。” “那两名孩子的身份确定了吗?”蒋正东冷静问。 “我们从视频截取了孩子的照片,在户籍系统中核对出身份,这两名孩子都是孤儿,三天前从孤儿院走失。” “孤儿?”蒋正东神情凝重。“和丁靖忠有关系吗?” “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这两个孩子所在的孤儿院是丁靖忠名下阳光基金出资修建的,还有一个情况,这两名孩子大脑发育迟缓,属于残障儿童。”警员说。 “他,他要杀两名残障儿童?!”蒋正东表情震惊。 “凯撒的目标既然是丁靖忠,为什么要卷入两名和丁靖忠毫无关系并且身体残疾的孤儿,他,他到底想干什么?”苏锦心急如焚说。 我看见丁靖忠在台上投来求助的眼神,在他脸上已经看不到之前的镇定和从容,凯撒的声音也在那时重新回荡在大厅。 “我现在告诉你这场审判的规则,在今晚的慈善夜结束时,所有收看直播的观众会判定你的生死,方法很简单,你刚才说过那笔37840元钱的学费改变了你的命运,看起来这个数字是你的幸运数,如果最后对今晚直播送礼物的人数超过这个数字,那么你将面对死亡,不过你不应该有什么遗憾,如果这是最终的结果,就意味着将会有37840个人赞同甚至愿意付钱看你被处死。” 第八十二章花衣魔笛手 我快速看向陈雅的手机,直播间虽然涌入的观众在不断增加,人数已经超过百万,但凯撒说出最后一句话后,观众赠送的礼物突然停止,我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在生命面前这些人表现出了敬畏和珍惜。 “你准备好了吗?”凯撒语调从容。 丁靖忠身体僵硬的站在台上不知所措。 “我不想再问你第二次,你的沉默会让我默认为你放弃,那么我身后的这两个孩子会因为你的懦弱死掉,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他们是两个被遗弃的脑瘫儿童,你不是一直都在致力于救助和扶持没有被命运善待的人吗,你的仁慈和友善呢?”凯撒没有催促而是缓缓说。“试想一下,如果观众都和我一样,认为你应该对他们的死负责,你猜直播间上百万观众会怎样?他们会愤怒和谴责,积聚到最后就是愤恨,然后全部发泄的你的身上,相信我,收割你的灵魂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轻松容易的事。” 丁靖忠又一次望向我们,他应该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警察的身上:“你们警察就不能做点什么吗?” “我们会确保你的安全,但是你现在必须想办法去拯救那两个孩子。”我大声说。 丁靖忠深吸一口气,我猜他即便再不情愿,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凯撒的要求,何况还有上百万人正目睹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准备好了。”丁靖忠看向投影幕。 “那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 “开始你的慈善夜啊,你刚才的演讲很精彩,既然开了一个好头就应该继续下去,接下来是什么?”凯撒问。 “慈善拍卖筹款。”丁靖忠心不在焉回答。 凯撒饶有兴致让丁靖忠按照宴会流程开始,估计丁靖忠怎么也没想到,精心筹备一年时间的慈善夜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但只有硬着头皮让主持人开始慈善拍卖。 所谓的慈善拍卖也就是走走过场,都是为了给请到现场的新闻媒体撰写稿件的素材,拍卖品五花八门,有珠宝玉器和古董也有书法字画,但拍卖全程都死气沉沉,开价、竞价到落锤每一个环节都像一群僵尸在参与,谁都不敢发出声音。 包括凯撒也没有再说过话,巨大的投影幕上是凯撒一动不动的身体,像一尊静止的恶魔雕像,身后那两个还在昏暗灯光下玩着跳房子游戏的孩子成为他的背景,诡异的画面给慈善夜笼罩着一层令人窒息的恐怖。 台上原本能言善道的主持人如今如芒在背连说话都不利索,一句话要断断续续好久才能说完整。 最后一件拍卖品是留给丁靖忠压轴的,放上台的是一副油画,开着空调的大厅中,主持人一边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边战战兢兢介绍。 “最后一件拍卖品是丁先生捐赠的油画《吹笛人》,起拍价100万,请竞拍……” “等等。”凯撒的声音在沉寂很久后重新传来。 我看见主持人身体惊吓的抖动,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投影幕上。 “看来今晚因为我的缘故影响了你的发挥。”凯撒这句话是在对主持人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接替你完成这件拍卖品的拍卖。” 主持人僵直着身体诚惶诚恐看向丁靖忠,他应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直到丁靖忠点头,主持人这才如释重负跑下台。 “今晚所有的拍卖品中最有价值的当属这幅《吹笛人》,我猜这幅画应该是你最珍贵的收藏,你不会让这里的其他人拍走,顶多也就是举举手里的牌子把拍卖价提高,最终还是会由你把画再拍回去。”凯撒似乎是笑,然后一本正经问。“我想知道按照流程,最终你会以多少价位拍回去?” 丁靖忠稍作迟疑后无奈的说出一个数字:“500万。” “那你知道这幅画真正的价值多少吗?”凯撒好像对这幅画很感兴趣。 “伦敦苏富比拍卖行最新报价是3千万美元。” 丁靖忠话一出口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我们更是目瞪口呆,完全没看出这幅普通的油画为什么会如此值钱。 “奇货可居,你的眼光的确是你的天赋,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斥巨资收购这幅《吹笛人》,你知道这幅画为什么会这样值钱吗?” “因为是作者生前绝笔完成的最后一幅画,画家……” “我不是问你这些,我是问你知道这幅画到底画的是什么吗?” “吹笛人。” 凯撒摇头笑了笑:“你在慈善夜开始前那段演讲很精彩,我想在场每一个人都会被你的经历所感动,但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丁靖忠接下衣领的领结,无可奈何点点头。 “很遗憾你没能感动我,因为我从你的言语中听出了你郁结难舒的心结,你认为命运从未善待过你,导致你输在了和别人竞争的起跑线上,知道我听出了什么吗?是自卑,你内心最深层次的欲望就是为了实现阶层的跃迁。” “不是!”丁靖忠反驳。 “嘘。”凯撒把指头放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我突然发现一件很荒诞的事,对于人性和心理的解读,我居然会毫不怀疑的去相信凯撒的判断,似乎只要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夹杂任何水分。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这个欲望,包括今晚的慈善夜,财富让你见识到了浮华的上层生活,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达到那种层次,按照你的描述,你的前半生充满了艰辛和坎坷,就意味着你没有时间和金钱去堆砌品味以及提高你的素养,现在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欲望,你混迹在上流阶层中,但自卑让你感觉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因此你拼命的装扮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和其他人没有差异,比如……”凯撒细致的对丁靖忠解读。“比如这幅《吹笛人》,你只知道这幅画的商业价值,说明你内心匮乏到只有钱,这就是你肤浅的地方,因为你根本无法体会这幅画真正的价值。” “我,我……” “你不知道,因为艺术品味不是靠钱能堆砌出来的。”凯撒轻轻摆手气定神闲说。“这幅画是画家荷尔拜因晚年为教堂创作的一幅大型壁画,原画毁于战火只有很小一部分保留下来,便是你面前这幅《吹笛人》,荷尔拜因以画人物见长,他的画作充满哥特式风格,追求优美的线条和色彩,着重刻划人物外形特征和内在神韵,因此这位大师的作品有着鲜明的特色,就比如这幅《吹笛人》,里面的人物形体饱满但却略微笨拙,但却突显了人物的真实。” “我知道作家叫荷尔拜因。”丁靖忠抢白。 “是吗?那你还知道什么?关于这幅画的来历和创作灵感?不,你不会知道的,因为这幅画和今晚的慈善夜一样,都是你用来叩开上层社会的钥匙,但你从未真正去理解过什么叫慈善,什么又是真正的艺术。”凯撒还是在摇头,稍作停顿后问。“你看过格林童话吗?” 丁靖忠哑口无言。 “我想你应该没有看过,因为你不会相信童话,你认为童话都是美好的幻想,而你的艰辛坎坷的生活经历早已磨灭了你的童心和天真无邪。”凯撒的镇定和从容与丁靖忠的错愕形成鲜明对比,他的声音和他坐姿一样轻松。“荷尔拜因是德国人,所以他选用了一个德国民间的故事用作这幅画的创作背景。” 凯撒不慌不忙对丁靖忠讲述,在德国普鲁士的哈梅林发生鼠疫,死伤极多,居民们束手无策。 后来来了一位神奇的吹笛人,身穿红黄相间的及地长袍,自称他能铲除老鼠。 镇子里的居民答应给他丰厚的财宝作为答谢,吹笛人便吹起神奇的笛子,结果全村的老鼠都在笛声的指引下跑到了河里,全部被铲除。 “这个故事后来被收录在格林童话中,荷尔拜因以这个故事创作了这幅画,原画的名字和童话名字一样,叫《花衣魔笛手》。” “没错,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没看过格林童话,因为别人看童话书的时候我要去为生计和学业奔波,你想证明什么,证明自己的高雅还是证明你的优雅感?”丁靖忠大声说。 “你以为我在给你讲述童话故事?不,你还是没能领悟其中的含义,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好,最终镇子上的人们没有兑现承诺,拒绝付给他酬劳,于此花衣魔笛手就又吹起神奇的笛子,全村的小孩都跟着他走了,从此便无影无踪。”凯撒没有理会丁靖忠的呵斥轻描淡写说。“荷尔拜因将这个故事创作成教堂壁画,就是为了告诫人们,背信弃义的人最终会受到惩罚。” “你想说什么?”丁靖忠问。 凯撒慢慢直起身子,我看不见他隐藏在面具下的表情,他应该是在凝望丁靖忠,片刻后深沉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你有背弃过自己的承诺吗?” …… 第八十三章拍卖 丁靖忠一怔更快坚决的给出肯定答复:“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背信弃义。” 凯撒隔着屏幕和丁靖忠僵持了片刻,突然他欢愉的笑声充斥在宴会大厅。 “对不起,我不应该质疑你的诚信,你的人生经历过太多的曲折和苦难,对于信任和承诺你应该比绝大多数人感触要深刻,你能把仅有的学费投资给一个陌生人,唯一的凭证只是一张写在餐巾纸上的借据,最后他向你兑现了承诺,你们都遵守了对彼此的承诺,我认为你真正收获的不是财富,而是信任的重要性。”凯撒语速缓慢。“你认为我说的对吗?” 丁靖忠在点头:“是的。” “说实话我对你的人生经历远比这个无聊的拍卖要感兴趣,今晚你将得到公众的审判,在他们做出裁决前,我认为你应该让审判你的人更了解你才对,比如之前你讲述的故事,我个人感觉还有些欠缺的地方。” “我不懂你的意思,欠缺了什么?”丁靖忠问。 “那个人。” “谁?” “那个留给你借条的人呢?”凯撒身体微微向前倾。“如果你没有遇到这个人,没有独到的眼光发现他的价值,又没有足够的魄力完成人生中第一次投资,以及没有最后那个人回来兑现自己的承诺,这些所有事全加在一起才让你改变了命运。”凯撒心平气和问。“但是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你是无法推动命运之轮的,为什么在你的故事中没有关于那个人的后续?” 我看见丁靖忠蠕动的喉结,短暂的迟疑后他给出回答:“我是想让更多的人了解真正的自己,这是属于我自己的人生经历,所以……” “你的人生没有这个人是不完整的。”凯撒打断了丁靖忠。“要知道他在得到巨额风投资金后可以有很多种选择,因为当初的3万借款他需要偿还1千万,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决定事,他完全可以选择不承认,或者隐瞒风投的金额,我猜对于当时的你来说,别说1千万,那个人就是给你十万恐怕你也会感恩戴德。” “我信任他,所以才会把仅有的钱借给他。” “他?他是谁?你今天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你口中的他遵守了承诺,为什么在你的故事中,这个人连名字都没有?” 丁靖忠舔舐嘴唇:“段朝阳。” “他来了吗?今天也在慈善夜吗?”凯撒问。 “没有。” “太遗憾了,我很想见见这位看重承诺多于财富的人,诚信是一种高尚的美德,而如今能拥有这样品格的人越来越少,这更加彰显段朝阳的弥足珍贵,能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相信一生都会受用无穷,可是……”凯撒的手里多了一本书,正是丁靖忠的自传。“我有幸拜读了你的大作,可是我在整本书中都没有找到这个叫段朝阳的人,一个对于你命运转折极其重要的朋友,为什么你没为他在书里留下只言片语的笔墨呢?” “我是不是必须回答。” “是的。”凯撒的声音不容置疑。 “他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无法正常处理人际关系也惧怕与人交流,我试图去引导并且治疗过他但收效甚微,他拒绝和任何人接触,在得到风投之后,我原本是想和他一起创业,但他拒绝了我的提议。” “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出国了。”丁靖忠此时神情恢复了镇定,他的话语中透着一丝遗憾和惋惜。“我劝说过他留下,但他只想一个人独处,我之所以没有在自传中提到他,是因为他不喜欢被人打扰,我能做的只有去尊重一位老朋友的决定。” “我懂了,你是在保护他,试图从朋友的角度去理解他。” “你现在满意了?” “我只是好奇而已,不过你的解释我能接受,顾朝阳能够发明出先进的计算机算法,说明他是一位天才,但往往天才总会有不同程度的性格缺陷,他不善交际畏惧和人接触,因此他才能专注自己的发明,似乎每一个天才都一样,可敬的同时也充满了可悲。”凯撒点点头突然又问了一句。“你把段朝阳定义为朋友,如今你功成名就可有想过和这位朋友联系?” “想过,但是他出国后我就失去了和他的联系,我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丁靖忠低头叹息一声。“顾朝阳和我父亲一样,都是我这一生无法去弥补的亏欠,我多希望他今晚能站在这里,我如今拥有的一切有一半是属于他的,我想和他分享今天的成功。” 蒋正东示意身后的便衣警员过来,压低声音吩咐:“马上调查这名叫顾朝阳的人,并且安排警员核查他的出入境记录。” 警员点头离开后陆雨晴诧异问:“为什么要调查顾朝阳?” “凯撒做的每一件事和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隐藏着某种含义,他这一次的目标是丁靖忠,却一直在谈论顾朝阳,凯撒不会平白无故提到这个人。”我冷静说。 “直播间现在有多少观众?”苏锦问陈雅。 “快两百万了,还有什么比死亡直播更吸引眼球的,预计观看人数会一直持续增加。”陈雅举着手机回答,但她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兴奋,她的目光始终盯着直播间礼物上。“还好,到目前为止没有观众刷礼物。” “你不用去关注礼物的数量。”蒋正东沉身说。 “超过屏幕上那个人说的数字,丁靖忠会被杀死的。”陈雅心急如焚说。 “你还不了解那个人。”蒋正东抬头看向屏幕中的凯撒。“被他宣判的人没有生还的可能,从来都没有过,他已经定下了丁靖忠的死期,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来完成,以及他对丁靖忠审判的罪名是什么。” “就,就是说丁靖中必死无疑?!”陈雅张大嘴。 “我告诉过你,今晚是审判之夜。”我无奈的叹口气,目光落在投影幕上。“希望那两名孩子不会有事。” “我好像扯远了,今晚的主题应该是慈善筹款,而不是讨论你的朋友,何况你已经解答了我的疑问,我们还是回到主题上。”凯撒结束了关于顾朝阳的话题,然后很认真问。“你是如何看待慈善这件事的?” “慈善是一种态度,不仅仅是施舍财物而是赠予爱心,这和你拥有多少并无关系取决于你愿意付出多少。”丁靖忠抬头回答。 “这么说我也能为慈善尽一份力?” 丁靖忠点点头:“只要心存善念都能付出爱心。” “可我没有你富有。”凯撒笑了笑。 “慈善和财富无关,并非良心发现时偶尔的施舍和恩赐,应是每个人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对他人的同情与关爱,即便在贫穷的人,也不代表就没有帮助他人的能力,我举办慈善的最终目的也在于此,不在于给予了多少,而在于有没有一颗同情和善良的心。”丁靖忠慷慨陈词。 “说的好,说的好。”凯撒在为他鼓掌。“既然你说重在参与,那我也打算尽一点绵薄之力,我想拿出一样东西拍卖。” 恶魔居然要做慈善。 我们相互对视,直到现在也没搞懂凯撒到底想干什么,之前两起塔罗牌凶案中凯撒都表现出直接果断,而这一次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充满隐喻。 “作为慈善夜的创始人,我对任何想传递爱心的人都持欢迎的态度。”丁靖忠在经历之前的慌乱后,重新变的镇定。“你打算拍卖什么?” “陈雅,我满足了你所有的愿望,我想你身边的警察已经告诉过你,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和恶魔达成了交易,那么现在就是你偿还的时候。”凯撒抬头声音缓慢。 陈雅听到凯撒叫她的名字,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落下去,面色苍白怯生生问:“你,你要我怎么偿还?” “我曾让她送给你一件礼物,并且要求你随身携带,在必要的时候我会取回这件东西,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陈雅惊慌失措的愣住,想了想连忙点头:“记得。” “那件东西你现在带在身上吗?” “带着。” “把东西交给台上的人,我要拍卖这件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陈雅身上,她伸手在包里摸索,最后拿出来的是一支老旧的黑色钢笔,从笔帽磨损的程度看,这支钢笔应该使用了很长时间。 陈雅上台把钢笔递交给丁靖忠,他茫然的接过手看了看,估计是没搞懂凯撒的意图。 “比起现在种类繁多的书写工具,我更喜欢钢笔,因为钢笔有一种独特的慎重,不管你用它书写什么,正确和错误都将无法擦拭。”凯撒的声音轻柔平缓。“我能拍卖这支钢笔吗?” 第八十四章鲜花点缀的陷阱 警员核查到顾朝阳的资料,他的简历很不完整,只能大致知道他是一名被遗弃的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信息。 “为什么顾朝阳的资料缺失这么多?”蒋正东一边翻看一边问。“简历里只有他三岁之前的记录,后面呢?后面的为什么没有?” “顾朝阳所在的孤儿院发生过一次火灾,所有被收留的孤儿资料全都付之一炬,我们联系上孤儿院当年的工作人员,根据回忆顾朝阳离开孤儿院的时间很早,大约是在他7、8岁的时候,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见过他。”警员汇报。 “7、8岁就离开了孤儿院?”我眉头一皱。“一个完全没有自主生存能力的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中间这段空白期恐怕除了顾朝阳本人外,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在五年前顾朝阳回过孤儿院一次,也就是失火后不久,他出资重新修建了孤儿院。”警员说。 “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苏锦问。 “从出入境那里核实到的情况显示顾朝阳在重新修建孤儿院后就出国了至今没有回国。” “看起来丁靖忠说的是真的。”陆雨晴说。 “有顾朝阳的照片吗?”我问。 “有一张。”警员把接收资料的平板递过我。 我看了一眼照片:“这,这是个孩子啊。” “是的,这个孩子就是顾朝阳,这还是他离开孤儿院之前拍的照片。”警员点点头。 “就没有他成年以后的照片?”苏锦问。 “没有。”警员摇摇头。“顾朝阳离开孤儿院之后发生的事没人知道,这也导致了他的资料缺失。” “有没有了解过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孤儿院?”蒋正东问。 “根据工作人员反应,顾朝阳和同寝室的孩子发生了争执,最后演变成打斗,顾朝阳把另外两个孩子直接从楼上推下去,幸好楼层不高,两个孩子只是骨折,但那件事后顾朝阳就下落不明,推测是他因为害怕所以逃出了孤儿院。” “顾朝阳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蒋正东冷静问。 “今年的2月21号。” “今年?”我疑惑不解问。“你刚才不是说顾朝阳出国后就再没回来过吗?” “他的确没有回国,但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从国外向孤儿院汇一笔数额不小的捐款。”警员说。 “等等,他既然没有回国,怎么能确定这笔捐款是顾朝阳汇的?”苏锦提出质疑。 “起初这笔捐款一直都是匿名汇给孤儿院,但院长发现支票上的签名和顾朝阳重修孤儿院时的捐款支票一样,这才意识是顾朝阳。” “顾朝阳在孤儿院时是怎样的性格?” “院长说他小时候就显露出超过同龄人的聪明和机灵,但不喜欢和其他孩子接触,也不喜欢说话和表达自己情感,起初还以为他患有自闭症。” “情况和丁靖忠所说一致,看起来这个顾朝阳的确有性格缺陷,他匿名捐助孤儿院说明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和人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我说。 “凯撒不会无缘无故提到顾朝阳,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蒋正东揉了揉眉头转身对警员说。“继续调查,我要顾朝阳详细的背景资料,我不管顾朝阳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是。”警员点头后快步离开。 陈雅已经从台上回来,只留下还拿着钢笔一脸茫然的丁靖忠。 “开始吧。”凯撒声音很轻松。 丁靖忠呆滞了少许,舔舐干燥的嘴唇举起钢笔:“接下来这件拍,拍卖品是,是……” “哦,我知道了,我该对自己的拍卖品进行介绍。”凯撒的声音透着歉意,他接过丁靖忠的话往下说。“这件拍卖品是一支钢笔,黑色的钢笔,嗯,牌子,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支笔是什么牌子的,笔帽上有裂痕,用凝固胶粘连过,估计使用时间超过八,也许有十年了吧。” 凯撒即便是恶魔,但他也是天生的雄辩家,我从未见过凯撒会如此生硬的描述一件事,看起来他似乎对这支笔并不熟悉。 “我对这支笔的估价是,是10到20元之间,一支能使用这么长时间的笔一定书写过很多文字,我认为这支笔具有很高的价值,所以我决定起拍价是,是,等等,让我想想。”凯撒真的低头在思索,虽然我看不见他的样子,但能感觉出他很认真。“我想到了,起拍价是一千万。” …… 原本鸦雀无声的大厅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面面相觑,就连我们也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凯撒会为一支破旧的钢笔报出惊人的天价。 渐渐大厅里的喧哗平息下来,凯撒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价位的离谱,一本正经问:“为什么没有人举牌竞拍?” “你的拍卖价格超过了拍卖品的实际价格。”丁靖忠面色严峻说。 “但你刚才说慈善在乎的是心意,而不是物品的贵重。” “我没有质疑你做慈善的态度和初衷,也没有轻视你的拍卖品,但你非要用一支钢笔开价1千万,然后逼迫在场的人竞拍,要知道慈善是心甘情愿的自发行为,你这不是慈善,而是勒索和敲诈。”丁靖忠义正言辞回答。 “你的意思,今晚在场的人里不会有人心甘情愿拍下这支钢笔?”凯撒意味深长问。 “你,你是为了钱?”丁靖忠好像明白什么。“如果你是为了钱,我可以私人给你,只要你确保那两名孩子的安全。” 丁靖忠的举动为他赢得了赞誉,陈雅手机里直播间的观众纷纷为丁靖忠临危不惧留言称赞,但我们却没有丝毫高兴,凯撒的需求中从未有过物质要求。 “我想你领悟错了我的意思,我今晚是来做慈善的,我需要有人心甘情愿竞拍下这支钢笔。”凯撒淡笑着摇头,然后很认真问。“你凭什么认为这支笔不值一千万呢?” “它就是一支笔,一支普通的钢笔。”丁靖忠无可奈何回答。 “那你的画呢?你那副《吹笛人》呢,普通的颜料绘画在普通的画布上,它为什么能价值三千万,而且还是美元?” “它,它不是单纯的画,《吹笛人》是大师的杰作,画作价值的体现不是用颜料和画布来衡量,而是完成这幅杰作的大师。”丁靖忠好像被凯撒的无理取闹搞的有些语无伦次。 “哦,我明白了,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吹笛人》因为出自于大师之手,才赋予了这幅画内涵和价值,而我这支钢笔却没有来历,所以它只能是一支普通的钢笔。”凯撒点点头沉默片刻后突然说。“我会编。” “编什么?”丁靖忠神情茫然。 “编故事,为这支钢笔编一个故事。”凯撒似乎是认真的。“我好像很擅长编故事,或许我的故事会比你之前讲述的还要精彩,而且我相信,在我这个故事讲完之后一定会有人心甘情愿买下这支笔。” 我和蒋正东对视一眼,凯撒在渐渐进入核心的主题,比起那支钢笔,我更好奇凯撒要讲述的故事。 “你这是道德绑架,随随便便编造一个故事然后逼迫我们向你屈服,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现在就能给你。”丁靖忠大义凛然从身上掏出支票簿。“你想要多少?你开口我绝对不讨价还价。” “我不介意你用钱来侮辱我,但希望你不要侮辱了今晚的慈善夜,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道德绑架,你可以问问后面的那些警察,他们应该很了解我,我从来不会逼迫别人去做某件事,相反我总是给予机会和选择。”凯撒直视丁靖忠,声音依旧从容镇定。 “什么机会?” “我在讲述完关于钢笔的故事后,如果没有人心甘情愿用一千万竞拍这支钢笔,我会释放身后的两名孩子,还有你……”凯撒伸出手指向丁靖忠。“我会终止对你的审判,你愿意接受这次机会吗?” “你可以编故事了。”丁靖忠斩钉切铁回答。 听到丁靖忠不假思索的答应,我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丁靖忠终究是一个商人,他习惯了把一切都贴上价格的标签,然后去权衡利弊轻重,而台下这些人同样也是精明市侩的商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用极低的价格获取最大的回报。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为一支价值10元的钢笔支付1千万,他们能保住自己钱包里的钞票,同时也不会被舆论谴责,因为凯撒给出的选择似乎很愚蠢,不但一分钱不用花还能落下拯救两名孩子的美名。 我猜如今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这笔只赚不赔的买卖叫好。 他们迫不及待等着凯撒讲完故事,只需要用沉默应对就能名利双收,这不正是他们来参加慈善夜的初衷,而现在的局势似乎比捐款做慈善的收益更大。 只不过他们根本不了解投影幕上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 恶魔又怎么会愚蠢。 恶魔给予的机会永远都是用鲜花掩饰的陷阱。 “很久很久以前……不对,这个故事不应该用这样的氛围,让我再想想。”凯撒自嘲的摇头笑了笑,沉默了良久后,当他声音再次响起时低沉而阴郁。“不久前我遇到一个人,我在他身上看见了朴实、单纯、敏感以及聪慧,这个人就是这支钢笔的主人……” 第八十五章卑劣的灵魂 我猜到那支钢笔会有很特殊的含义,凯撒表现出随意和荒诞只不过是在为这个故事的开头铺垫,他让祝小洁把钢笔交给陈雅,然后叮嘱她笔不离身,目的就是为了确保陈雅能把笔带到慈善夜。 钢笔本身是么有意义的,但从凯撒的话语中我能听他的隐喻,真正赋予这支钢笔与众不同的是它的主人。 “他是一个内向的人,内向到害怕别人注视他的目光,因此他大部分时间是独自蜷缩在无人觉察的角落,像一尊雕像般枯坐,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友善,只不过他习惯用另外一种方式。”凯撒坐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开始了讲述,伴随着身后孩子稚嫩的童谣,他如同舞台上的话剧演员开始了声情并茂的独白。 “流浪在街头的狗,饥肠辘辘到处寻找着果腹的残羹冷炙,他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它,并且精心的为那条狗梳理毛发,然后再用自己所剩无几的钱去治疗狗的腿伤,他认为狗比人更为好要相处,因为狗是忠诚的,你只要付出关爱它便会不离不弃。 他为狗取了名字,Genius。 这个单词在拉丁文中是守护神的含义。 他守护着狗的同时,狗也守护着他脆弱而敏感的内心。 他把狗带回自己的狭窄的住所,入夜后狗就蜷曲在他身旁,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偎依。 没有人会去关注他更没有人会在意他,他感觉自己和被收养的狗一样被遗弃,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消沉,他用自己独到的视角在审视这个世界,他比任何人都看的通透。 他像一颗蒙尘的明珠,只要稍微擦拭便光芒璀璨。 他身边的人只看见了他的孤僻,却看不到他的智慧和远见,在其他人屈服于命运随波逐流的时候,他用孱弱的身体坚毅的逆转着未来。 每天晚上狗匍匐在他的脚旁,台灯下他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行文字,谁也不会想到,他书写的内容竟然会改变这个世界。 但他的生活并非没有色彩,他有一位从未见过面的笔友,通往往来的书信他知道对方是一名女生,或许只有隔着书信他才能完全的释放和展现自己的才华。 两个人就靠着一封封书信单纯而真挚的交流,他感觉自己第一次被人需要,感觉自己第一次被人读懂,那位素未谋面的女生对他产生了爱慕,同时也轻易的闯入了他重重设防的内心。 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和她相处,他拒绝了见面依旧通过书信来传递自己的情感。 他用并不娟秀的字迹写下自己每天的心情以及琐碎的小事,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诚和热情,然后等待回信成为他生活中最大的期盼……” “这支钢笔我买了!”丁靖忠突然打断凯撒。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发出惊诧声,凯撒这个故事平淡无奇,而且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就在几分钟前丁靖忠还态度坚决,可现在我看见他面如死灰。 1千万竞拍一支破旧的钢笔对于丁靖忠来说并不是难事,钱现在在他眼里已经不是必需品,仅仅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 但是竞拍这支钢笔就意味着凯撒不会释放那两名孩子。 丁靖忠是一名商人,他远比我们更精明去计算利益轻重,他如今的决定只说明那支钢笔对于他甚至比两个孩子的命要重要。 凯撒缓缓靠在椅背上,摊开手漫不经心问:“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丁靖忠肯定的点头,前后态度的转变仅仅只有几分钟时间,我实在想不通凯撒讲述的那个故事到底具有怎样的魔力,能如此轻易的扭转丁靖忠的想法。 “看吧,我就说过会有人心甘情愿竞拍的,只不过你的决定比我预计快了很多,说实话比起你的1千万我更喜欢把这个故事讲完。”凯撒笑声透着遗憾。 “没必要,没人想听这个故事。”丁靖忠解开衣领纽扣,急促的呼吸说明他此刻很紧张。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结果。”凯撒很失望的耸耸肩。“我明明给了机会,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把握住了机会,你也一样,你本来有能力去拯救我旁边的孩子,为什么要放弃呢?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什么原因会让你心甘情愿竞拍这支钢笔?” “我,我,我只是认为没必要听你编的故事。”丁靖忠言不由衷回答。 “你是不是习惯了谎言,所以你能把谎言说的如此真实?但我偏偏是一个不喜欢谎言的人,还有……”凯撒指头敲击在膝盖上。“还有我打算把这个故事讲完。” 丁靖忠顿时神情大变,他好像完全乱了方寸,冲到投影幕前想要拔断电源,旁边的便衣警员上前将他阻拦回去,丁靖忠歇斯底里的咆哮大声喊叫着关掉视频。 我发现他一直不断搓揉着手里那支钢笔。 “你好像很害怕,是害怕这支钢笔?还是害怕听到这个故事?”凯撒欢愉的笑声响起,他应该也扑捉到丁靖忠这个细微的动作。“或者说让你害怕的是这支钢笔的主人?” “我没有害怕。”丁靖忠完全失去了他之前的风度和优雅,我感觉他的情绪在快速的崩溃,声音透着惊慌失措的哀求。“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给你。” “你是在和我谈交易?”凯撒意味深长问。“好吧,我” “不,是请求,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丁靖忠站在巨大的投影幕前卑微的低下头。 “你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我想你应该知道请求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有什么可以支付给我的呢?金钱?我不在乎物质的欲望,名望?你的名望在我看来肮脏丑陋,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你拥有的?”凯撒的声音阴郁低沉。“没有了!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肤浅的人生匮乏的只剩下欲望,但你所在意的这些丝毫无法打动我,除了一样东西。” “什么?” “你卑劣的灵魂。” …… 丁靖忠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他转身想要离开,被上台的警员拦住,我意识到丁靖忠的恐慌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我快步走上台盯着他手里的钢笔。 “你在隐瞒什么?”我厉声质问。 丁靖忠避开我的视线,惊慌失措不断舔舐嘴唇,他用沉默来回应我。 “他隐瞒了真相。”凯撒的声音传来。 我转头看着投影幕打算问:“什么真相?” “他手里如今拿着的这支钢笔就是真相,这支钢笔曾经书写过价值连城的杰作,也书写过情真意切的情话,还写过……”凯撒慢慢直起身,少许的停顿后冷冷说。“还写过一张借条。” 哐当! 那支钢笔从丁靖忠手里掉落。 “借条?!”我先是一怔,很快明白了一切,低头震惊的看向地上四分五裂的钢笔。 钢笔的主人是顾朝阳,凯撒在讲述关于顾朝阳的故事,但我还是不明白丁靖忠为什么在听懂这个故事后会如此惶恐害怕。 他在极力阻止凯撒的讲述,甚至愿意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去交换,他到底在害怕什么?这个故事里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Genius,这个词在拉丁文中是守护神的意思,同时直译过来就是天才,他为收养的狗取名天才,因为只有他才明白自己的能力和天赋。 他能忍受常人无法承受的孤独,因为超群的认知能力让他无法融入人群,更不能建立正常的社交,因此他只能和一条狗相偎相依,在情感上他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去表达,所以他只能通过书信与素未谋面的笔友交流。 他身边每一个人都认为他孤僻自闭,其实不然,因为天才的创造能力、天赋、才华会让他成为别人眼中无法企及的异类,所以他选择了刻意去掩饰自己的光芒,但天才的内心却是极度自信的,他的敏锐和智慧让他能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的那一行行文字就是足以改变网络科技的代码,他在创造和引领未来,只不过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他更情愿平淡真实的人生,按照他的规划只要勇敢迈出第一步,他能收获一份真挚的爱情。 他的人生并不精彩但却充满了期待和美好。 直到……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很快发现他书写在笔记本里代码的价值,他犹如一块被泥土包裹的璞玉,而那个人在擦拭掉上面的泥土后透射出璀璨的光芒。 就是从那时起,他的人生发生了改变。” 凯撒的声音突然中断,站在我身旁的丁靖忠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苍白的脸上泛起惊恐之色,额头渗出的冷汗沿着眼角流淌。 “你最开始讲述的故事并不完整,你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情节,而且我很赞同你说的那句话。”凯撒拿起旁边丁靖忠的自传。“这本书什么都好就是缺乏真实,包括你讲述的故事也一样,所以我打算重新帮你再讲述一次。” 第八十六章农夫和蛇 凯撒十指交叉置于胸前,气定神闲娓娓道来。 “他的才华和智慧无以伦比,卓越的眼界让他洞察到提升网络搜索引擎的方法,在简陋的房间内他用这支钢笔写下一行行足以颠覆网络科技格局的代码。 他知道这些代码一旦问世将会产生的巨大影响,他看到了未来也看到了科技的进步,唯独他没有看到这些代码会转变的财富,因为专注的天才往往都是忽视物质的。 比起名望和财富他更期盼收到笔友的书信,真正能填补他内心缺失的不是金钱而是情感,他感觉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他,就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笔友,他努力说服自己鼓起勇气去见她一面,但他又怕自己和常人的格格不入会让他失去这段感情,所以他只能躲在书信上那一个个文字后面。 有一天他遇到一个人,那个人落魄无助的缩在屋檐下避雨,单薄的衣服让那人在冷雨中瑟瑟发抖,出于怜悯和善良他给予那人帮助,他把那人带回了家,分享了晚餐以及干净的衣服,并且允许那人在找到工作前在他家暂住。 渐渐他和那人成为了朋友,那人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所以他倍感珍惜这段友情,他告诉了那个关于自己的一切,他毫无保留的袒露心扉,天才有时候也是愚笨的,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没有阴暗和算计。 那个人发现了他写在笔记上的代码,从他的讲解中那人很快就意识到这本笔记的价值,那人劝说他将代码用于商业开发,并且告诉他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但他并不介意自己的生活也不打算追逐名利。 不久后那人因为找到其他工作要离开,他即便依依不舍也没有出口挽留,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孤单,临行前身无分文的那人开口像他借路费,他毫不犹豫将自己全部的积蓄给了那人。 那人在当时或许真的是出于感动,用这支钢笔写了一份借条。 但这份感动中更多是心虚,因为他不知道那人偷偷抄录了他笔记本上的代码,所以那人在欠条上留下将来会用家产50%偿还的字句。” 凯撒说到这里停止下来,大厅中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诧异,凯撒明明和丁靖忠讲述的事同一个故事,但他们两人讲述的内容却有很大的偏差。 “我讲述的内容是正确的吗?”凯撒声音低缓。 丁靖忠僵直的身体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那个人找到风投公司,当专业人士看到代码后都震惊了,很清楚这些代码所蕴含的商业价值超乎想象,他因此顺利得到了第一批风投资金。 我一直坚信人性本恶,但有时候人性也会产生奇怪的善念,但我认为那人的善念更多渊于愧疚,所以那人又重新回去找到他,在偿还了借款后,将一张1千万的支票递给他,那人用这样的方式来兑现自己的承诺。 我猜那人应该会以为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当他获悉一切后愤怒了,当着那人的面撕毁了支票,因为他感受到了欺骗和利用,而且在他的计划中,等到代码真正完成后他会用匿名的方式公布源代码,他认为自己的创造应该被更多人无偿的使用。 那人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任凭自己怎么劝说和辩解,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这个故事如果就到这里,只会是一个普通故事,毕竟背叛友情的事每天都在上演,但那个人不会允许故事到此结束,因为他一旦公布源代码,那么那人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那人又会变得一无所有。 那人一直在不断尝试对抗命运,终于找到改变自己人生的捷径,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我隐约从这个故事中感觉到罪恶和贪婪,我诧异的看向丁靖忠,他应该就是凯撒故事中的那个人。 “你在歪曲事实,你胡编乱造一个故事来诋毁我。”丁靖忠大声呵斥。 “编造故事?”凯撒淡淡一笑。“问问站在你身旁的这名警察,他和我认识的时间超过十年,你问问他,我会不会编造故事?”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又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我相信凯撒多过于丁靖忠:“他的行为模式中没有谎言。” “你身为警察,竟然相信一名劫持儿童的凶犯也不肯相信我这个受害者?”丁靖忠勃然大怒。 “我相信事实。”我冷静回答。 “事实就是这个人在胡说八道。” “如果他说到一切都是编造的,你又何必在意呢?既然一个虚假的故事,为什么你不敢让他讲述完呢?你宁可放弃拯救两名儿童的机会也不愿意他说下去,你在害怕什么?害怕他对你的诬陷?或者害怕他说出真相?”我盯着丁靖忠冷冷问。 “我,我……”丁靖忠词穷理尽半天说不话。 我转头看向身后的投影幕:“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千方百计试图让他回心转意,但他已经不再相信背叛过自己信任和友谊的人,那人回来找他或许有一部分是出于愧疚,但更多的是另一个原因。”凯撒淡淡说。 “什么原因?”蒋正东也走上台。 “代码不完整,他写在笔记本上的代码还没有经过最后的验证和修正,而且代码他只写了一部分,而另一部分还在他脑子中,除了他之外没人知晓。” “所以那人才会回去,主要目的是为了获得剩下的代码。”我冷笑一声盯着丁靖忠说。“根本不是愧疚,说到底那人眼里只有利益,只有获取完整的代码才能利益最大化。” “得不到剩下的代码,而他又要公布所有的源代码,那人会失去一切,贪婪的欲望会让一个人堕入黑暗……”蒋正东似乎意识到什么,也转头看向投影幕。“那人后来做了什么?” “囚禁了他。” …… 大厅顷刻间像炸了锅一般爆发出惊呼声。 “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那人将他锁在里面,农户和蛇的故事就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上演,那人用各种办法威逼他写出剩下的代码,彻底的背弃友情和仁慈,丧心病狂压榨他的天赋,最终那人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功成名就成为商界新贵。”凯撒冷冷说。 “这才是你真正的发家史吧?”我死死盯着面无表情的丁靖忠,突然感觉他在我眼里无比的肮脏。“当你道貌岸然站在这里,口若悬河向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往时,你可曾有过心虚和后怕?” “你选择相信一名穷凶极恶的罪犯,对此我无话可说,清者自清,我不想去解释,对于他的诋毁和诽谤,我认为沉默是最好的回应。”丁靖忠回答。 “不对啊。”旁边的蒋正东眉头一皱。 “什么不对?”我问。 “这个故事里的他指的是顾朝阳,而那个人说的应该就是丁靖忠,如果丁靖忠囚禁了顾朝阳,那出国的又是谁?”蒋正东冷静说。 蒋正东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是啊,从调查到的信息看,顾朝阳早已出国,而且每年都会向孤儿院捐款,何况孤儿院失火后顾朝阳还回去过,这说明他,他没有被囚禁啊。” 这个故事又变的扑朔迷离,我是不相信丁靖忠的,何况凯撒的行为中从来没有谎言,但他今天讲述的这个故事却有明显的漏洞,我和蒋正东对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判断。 “朝阳有他自己的追求,作为我个人来说我很希望他能留下,但我尊重朋友的选择,可我没想到这会成为有些人故意中伤我的理由。”丁靖忠一脸自信直视投影幕上的凯撒。 “我喜欢这个故事是因为故事本身的黑暗性,其中包含了背叛、欲望、贪婪、罪恶和算计,但这些并不是真正吸引我的地方,我最喜欢的是这个故事的曲折,还有,还有我很喜欢你这个人。”凯撒用食指指向丁靖忠。“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共同点。” “我和一名罪犯没有共同点。”丁靖忠不屑一顾。 “有的,我会在最后告诉你。”凯撒很肯定点头。“其实你不应该仇视我,从我个人角度上讲,我很欣赏你,至少你比大多数人要聪明、果断、敏锐和诡诈,说到诡诈就不得不提这个故事里最精彩的环节,你让一个原本毫无新意的故事变的惊艳。” “还有什么?”蒋正东注视了丁靖忠良久后,转头问凯撒。 “你们为什么没能发现祝小洁是我安插在你们身边的人?”凯撒突然反问。 “她早晚会被绳之以法的。”蒋正东冷冷回答。 “你说的是结果,但过程已经无法改变,我猜你应该在事后分析过自己的过失,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是一名谎言大师,她在你们面前说了99%真话,导致你们最终被1%的谎言所蒙骗,而今晚站在你们旁边的这个人同样也是一位谎言大师。” 我和蒋正东目光都落在丁靖忠身上,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了镇静,目光毫不闪烁的和我们对视,没有惊慌也没有迟疑。 “他在蛊惑和误导你们。”丁靖忠声音很淡定。“我是清白的。” “我记得告诉过你,我喜欢你的这本自传,写的很精彩也很感人,但你自己也指出了问题所在,你感觉这本自传所描写的不是你自己,你今晚所说的话99%都是真的,但你却隐瞒了那1%的谎言。”凯撒翘起腿停顿了片刻后意味深长问。“你认为我说到的对吗?顾朝阳。” …… 第八十七章第二次机会 当凯撒叫出那个名字时,我和蒋正东茫然的愣住,我很确定凯撒说的名字是顾朝阳,但这个人并没有在这里,从出入境获悉的信息看,顾朝阳出国已经五年之久并且再没有回来过。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凯撒说错了,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至今为止凯撒从未出在任何事上出现过错误。 我下意识环顾台下,唯一的解释顾朝阳就在今晚参加慈善夜的人中,他现在或许就坐在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 “你很擅于说谎,我猜应该和你童年的经历有关,你习惯了用谎言去保护自己,渐渐这个行为成为你最犀利的武器,你很清楚要让别人相信自己的谎言,在大部分时候必须说实话,等到建立信任之后,谎言的效能往往会发挥到最大,比如在这个故事中,你所说的绝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凯撒声音平静淡定。“唯一的谎言就是,这并不是属于你的故事。” “你,你才是顾朝阳?!”蒋正东突然大吃一惊。 我转过头震惊无比的看着丁靖忠,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大厅中其他人也和我一样茫然。 “看来你的确很擅长编造故事。”丁靖忠表现出的镇定更加加剧我的疑惑。 “希望我编的这个故事能让你满意。”凯撒的回答从容轻松。“故事要分成两段来讲述更精彩,第一段来讲讲神秘的顾朝阳,我想你们已经调查过关于顾朝阳的资料,他的身份背景就不用我累述。” “顾朝阳是一名被遗弃的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七岁时候和宿舍孩子发生争执,伤人后独自离开孤儿院从此下落不明。”蒋正东简明扼要说。 “顾朝阳伤人的原因如今已经无从考究,但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所表现出来的暴戾和凶残足以说明他心理扭曲,大多数天才的心理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缺陷和变态,这里的变态不是贬义词,他们拥有超过常人的见识和卓越的能力,这种超过常态的意识会让他们格格不入,因此在大多数时候天才的童年都会很孤独,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仇视这个世界,相反他们的内心无比单纯友善,他们能看清世界的本质,从而淡泊名利,既然与世无争为什么会因为争执去伤人呢?”凯撒漫不经心说。 蒋正东沉思片刻:“因为无法融入同龄人所以被排挤和欺凌,毕竟当时的顾朝阳只有七岁,一个孩子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很正常。” “你还是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我再提醒你一下,刚才他当着所有人讲述自己艰辛而坎坷的经历,其中一段他提到自己是去大学报名的路上认识了顾朝阳,当时的顾朝阳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唯一拥有的就是写在笔记本上的软件代码,然后他眼光独到发现了这个软件所蕴藏的商业价值,所以他把仅有的学费资助给了顾朝阳,因为他相信顾朝阳一定会成功,结果天从人愿,几年后顾朝阳带着获得巨额风投资金来回报。”凯撒波澜不惊对蒋正东说。“他讲述这段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标榜自己的投资眼光,而另一个是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果断和慷慨,但你仔细回想一下这段他的讲述,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顾朝阳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没,没有什么问题?”陈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苏锦还有陆雨晴也走上台,或许是出于好奇,陈雅一脸认真说。 “不,不应该是这样。”我突然吃惊的摇头。“顾朝阳不可能兑现承诺。” “什么?”苏锦和陆雨晴异口同声。 “是的,顾朝阳不会兑现这个承诺。”蒋正东也震惊的张开嘴。 “为什么?”陈雅问。 “他之前的描述中,顾朝阳性格孤僻而且不能正常和人交际,并且回避和任何人交流,那么顾朝阳又是如何拿着代码获得风投的呢?”我解释。 “顾朝阳淡泊名利而且与世无争,他根本不会去追逐世俗的欲望,真正的天才只醉心于自己的创造,如果顾朝阳锲而不舍想要通过软件代码获利,那么他只是一个被利益和名利蒙蔽心智的凡人。”蒋正东看向一旁的丁靖忠,声音无比惊讶。“这样的顾朝阳是不可能创造出足以改变网络科技格局的软件代码。” 陆雨晴大吃一惊:“写,写代码的根本不是顾朝阳!” “顾朝阳当然写不出惊世之作,因为他只是一个为了改变命运不择手段的投机者,因为害怕逃离了孤儿院,不幸的童年经历让他内心阴暗冰冷,同时也教会了他如何保护自己,靠着偷盗在颠沛流离中慢慢长大,他学会了尔虞我诈和心狠手辣,但他也有自己的优点,那便是坚韧的意志,只不过他把这种意志用错了地方,他不会放过任何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同时也不会放过任何阻止他的人。”凯撒冷冷说。 苏锦瞪大眼睛看向丁靖忠:“你,你在故事中颠倒了黑白,那个写出软件代码的天才不是顾朝阳,而是丁靖忠!” “混淆视听颠倒黑白的不是我。”丁靖忠处变不惊,指着投影幕说。“是他。” “你闭嘴。”陈雅心直口快瞪了丁靖忠一眼,转头问凯撒。“如果他讲述的故事是在说谎,那真实的丁靖忠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没有说谎。”凯撒回答。 “没有说谎?”陈雅一愣。 “丁靖忠就是他在故事里讲述的那样,只不过他刻意忽略了一些细节,丁靖忠家境贫寒,母亲早故由父亲养大,可惜他父亲并没有觉察到丁靖忠过人的天赋和聪慧,丁靖忠事实上小学毕业后就再没有去过学校,因为他所掌握的知识已经远远超过学校所传授的,软件代码就是他在那段时间写出来的,但这一切他父亲并不知道。 直到考大学他必须给父亲一个交代,才随便应付参加了高考,他故意考了一所并不好的大学,唯一的原因是学费便宜,但他并没有打算就读,因为大学的知识同样也已经无法满足他,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他偷偷找了一份工作,因为没有报名大学联系到他父亲,自此他父亲才知晓了一切。 关于丁靖忠的经历这部分,他并没有说谎,这也是他高明的地方,只有事实才会让故事真实。 后来丁靖忠偶遇了走投无路一贫如洗的顾朝阳,或许是出于同情收留了他,两个沦落天涯的人成为了朋友,但比起从小在尔虞我诈之中长大的顾朝阳来说,丁靖忠这个天才单纯的如同傻瓜,他将自己所有的一切毫不保留分享给了丁靖忠。 农夫和蛇的寓言故事流传了几百年,可最终还是验证了那句话,人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从没有从历史中得到过教训。 这或许就是天才的可悲,他能拥有无以伦比的知识和智慧,却无法去甄别人内心的阴暗,我一直坚持人性本恶,但我不得不承认丁靖忠是一个例外,他的人性本质充满了友善,但结果呢?他在阴暗邪恶的人性面前不堪一击。” 单调的掌声在台下响起,丁靖忠……不,站在那里的人应该是顾朝阳才对,他面不改色鼓掌,好像凯撒讲述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承认你的确比我擅长讲故事,不对,应该是编故事,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认识你?或者说我因为某个不经意的错误伤害了你?”他的声音居然很诚恳豁达。“为什么你要编造出这个荒诞无稽的故事来中伤我呢?” “你的措辞太客气了,我从来不去中伤他人,而且事实上我并不擅长讲故事。”凯撒淡淡一笑。“我擅长的是另一件事。” “你擅长什么?” “杀人。”凯撒的话语透着笑意。 “这么说你是一个凶犯,谁会相信一个杀人凶手的话呢?” “哦,我明白了。”凯撒的笑声扑朔迷离。“你认为身旁的警察会保护你,你认为我只不过是一个隔着屏幕叫嚣的胆小鬼,你还认为我没有办法收割你卑劣的灵魂。” “我相信邪不胜正。” “还记得吗,我说过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共同点,我一般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但我愿意为你破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这一次你能珍惜,这一次的奖励和上次一样,如果你能把握住机会,我会释放身后的两个孩子,并且终止对你的审判。”凯撒轻描淡写说。 “什么机会?” “保持住,保持住你现在的有恃无恐,如果你不开口求我饶恕你,我会遵守自己的承诺,但你要记住,你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凯撒身体慢慢前倾,声音愈发低沉阴冷。“一旦你开口请求宽恕,没有谁能人拯救你。” “这算是游戏吗?”他镇定自若整理西服,看看台下异常镇定回答。“看来今晚我是不能离开这里,既然我扪心无愧,我很好奇为什么要开口求你宽恕。” 我埋头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我很想告诉他凯撒游戏的规则。 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 第八十八章软肋 陈雅举着手机把摄像头对准台上西装革履的那个人。 “如果他就是顾朝阳,那,那真正的丁靖忠又在什么地方?”陈雅已经认定他就是顾朝阳,一脸好奇问投影幕中的凯撒。“后来呢?这个故事的后来是什么?” “这是一个悲剧故事。”凯撒淡淡回答。 “我想要知道真相,不光是我一个人。”陈雅高举手机大声说。“直播间现在快三百万观众,他们和我一样都想知道真相。” 凯撒默默点头,身体又靠回到椅背上,长时间的沉默让大厅的气氛愈发凝重,所有人都在等待凯撒讲述的故事。 直到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低缓而深沉重新传来。 丁靖忠执意要公布软件的源代码,这对顾朝阳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他无法接受和面对自己又变回一无所有,但所有的尝试和劝说都无法改变丁靖忠的决定后,顾朝阳图穷匕见露出他真实的面貌。 他将丁靖忠秘密囚禁在一处地下室中,胁迫丁靖忠写出剩下的代码,但他没预计到丁靖忠的倔强和固执,因为天才的思维敏锐但同时也简单,他们认定的事永远都不会改变,所以大部分天才都是偏执狂。 丁靖忠不会屈服武力和恐吓,任凭顾朝阳如何威逼殴打也不肯写出剩下的代码。 但丁靖忠低估了顾朝阳的手段,一个在颠沛流离中长大的孩子为了生存会不择手段。 顾朝阳很快就找到丁靖忠的两处软肋,两处丁靖忠毫无抵抗力的软肋。 凯撒说到这里又停顿住。 “是什么?”苏锦追问。 “Genius。” “G……”苏锦突然反应过来。“丁靖忠收养的那条狗。” “丁靖忠无法和人建立正常的关系,唯一一次他穷尽所有却被顾朝阳背叛,只有那条狗一直忠诚的陪伴在他身边,对于丁靖忠来说,Genius已经不仅仅是一条狗,也是他的精神支柱。” “顾朝阳用Genius要挟丁靖忠?”陆雨晴问。 “一个七岁的孩子在离开孤儿院后能活下来,说明他也有过人之处,顾朝阳知道如何去洞悉别人内心的弱点,也知道如何击溃丁靖忠的防线,他切断那条狗的前腿,血淋淋摆放在丁靖忠的面前。” 台下又是一片震惊的哗然,我想象到那个画面心里都隐隐作痛。 “丁靖忠嘶喊、咒骂、愤恨、悲痛,但最终他还是屈服了,因为他单纯的内心从未见识过人性的黑暗和罪恶,他可以放弃自己的坚持只为换取一条狗的生命。” “丁靖忠把剩下的代码写给了顾朝阳?”我问。 “是的,他变成顾朝阳囚禁的奴隶,榨取他身上每一分可以转变成财富来填满自己欲望的工具,直至顾朝阳最后得到完整的软件代码,然后……”凯撒声音愈发阴冷。“然后顾朝阳把那条狗还给了丁靖忠,但他当着丁靖忠的面拧断了狗的脖子。” “他,他杀了那条狗?!”陈雅瞠目结舌。 “我认为他做的对。”凯撒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击溃丁靖忠内心防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生无可恋。” “何必要杀那条狗,既然顾朝阳已经榨取了丁靖忠最后的价值,他完全可以直截了当杀人灭口。”蒋正东还能保持理性。 “软件代码只能架构出全新搜索引擎的雏形,想要真正运行还需要调试和完善,但能完成这些工作的只有丁靖忠。”凯撒说。 “既然丁靖忠还有利用价值,顾朝阳为什么要杀掉那条狗,没有了能控制丁靖忠的东西,顾朝阳又怎么确保丁靖忠会屈服?”我问。 “这就是顾朝阳高明的地方,他找到丁靖忠的两处软肋,然后当着丁靖忠的面杀掉狗是警告,他是为了让丁靖忠知道不肯屈服的代价,同时也是在暗示丁靖忠,他随时都有可能像失去狗一样失去另一个软肋。” “第二个软肋是什么?”陆雨晴问。 “笔友!”我回想这个故事,很快找到了答案。 凯撒在点头,然后继续对我们说,丁靖忠的另一个软肋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笔友,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和顾朝阳分享自己的美好,最终却成为他要挟控制自己的砝码。 他和那个女生彼此爱慕着对方,而丁靖忠的情感真挚和单纯,他见到了自己的狗惨死,这让他不惜放弃一切想要去保护那个女生。 顾朝阳知道只要控住住这个女生就能掌控丁靖忠,因此他找到那个女生,以丁靖忠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他展现出自己的精明和世故,加之之前那些往来的书信,他很快就俘获了女生的心。 然后…… 然后他和那个女生结婚了。 听到这里我们全都再一次被震惊住,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往下台下,周思敏捂着嘴慢慢站起来,泪水从脸庞滑落毫无声音的抽泣,看她的表情和反应直到现在她才知道真相。 “身份可以冒名顶替,名字也可以占用,但内在的学识和眼界是一个靠着坑蒙拐骗的盗贼无法拥有的,起初顾朝阳还能在女生面前伪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女生渐渐发现自己的丈夫好像换了一个人,她失落、抑郁和惋惜,但从未想过面前的丈夫根本不是自己的笔友,而时间改变的不仅仅只有那个女生,顾朝阳渐渐习惯了丁靖忠的身份,他甚至认为自己就是丁靖忠,自卑让他无法接受女生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个人,他开始肆无忌惮的殴打和家暴。 然后把女生遍体鳞伤的照片拿给丁靖忠看,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泄愤还是报复,丁靖忠为了保护女生,一次又一次满足顾朝阳的要求。” 周思敏终于没有忍住,在台下放声嚎啕大哭,大厅中所有人全都用惊诧和愤怒的目光注视着台上那个道貌岸然的人。 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慌乱和害怕,依旧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后来了?”陈雅举着手机焦急问。 凯撒用低缓的声音继续讲述,顾朝阳利用丁靖忠的才华完成了他的财富拼图,他的资金开始分布到其他领域,这时顾朝阳意识到丁靖忠已经彻底失去了价值,于是他开始部署最后一步计划。 第一步是颠倒黑白,他通过自传误导所有人以为写出代码的是顾朝阳,然后他再指示人纵火烧到孤儿院,他真正的目的是烧到他在孤儿院的资料和档案。 第二步是鱼目混珠,在孤儿院失火后,他以顾朝阳的身份回去,并且出资重修孤儿院,目的是让人知道顾朝阳还活着,并且留下捐款支票上的签名为第三步计划铺垫。 第三步是瞒天过海,他再以顾朝阳的身份出国,然后再偷渡返回,这样所有人都认为顾朝阳在国外,接着每年像孤儿院捐款,支票的签名是为了证明顾朝阳一直健在。 第四步是偷梁换柱,丁靖忠告诉了他自己所有的事,加之丁靖忠小学毕业后就没有上过学,因此他没有朋友和同学,唯一的亲人是患有老年痴呆的父亲,而他自己在离开孤儿院后没有留下任何档案和资料,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冒名顶替丁靖忠的身份。 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顾朝阳锁上了那间地下室的门。 从此顾朝阳变成了丁靖忠,而真正的丁靖忠被永远留在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你,你杀了丁靖忠?!”苏锦嘴角在颤抖。 “五年前,顾朝阳完成这些计划是在五年前,现在的丁靖忠应该只剩下一捧白骨。”凯撒很平静说。 大厅里回荡着周思敏撕心裂肺的哭声,其他人却出奇的沉静,或许都被这个故事震撼到,谁也不敢相信居然会有如此惨绝人寰的悲剧,而始作俑者如今就站在台上。 陈雅表情吃惊的看着手机,当她递到我们面前时,满屏的留意全是义愤填膺的声讨,而旁边赠送礼物的观众数量瞬间超过百万。 凯撒把顾朝阳的生死裁决交给了民众,如今群情激愤众口铄金。 陈雅把手机屏幕转向顾朝阳:“你就是死一万次也没人嫌多。” “你的故事编完了?”顾朝阳瞟了一眼手机后,目光转到投影幕上。 “完了。”凯撒回答。 “你的确很擅于讲故事,不过故事就是故事,永远成为不了事实,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讲述的这些?”顾朝阳气定神闲。“你不是说过,我听完这个故事后会请求你的宽恕吗?对于这些无稽之谈,我只会一笑而过,我什么要因为你的诽谤和诬陷请求饶恕?” “我不是警察,我不需要证据,可既然我把你交给民众公平的裁决,没有证据的确有失公允,所以我决定为你破例一次。”凯撒依旧云淡风轻。“至于请求宽恕,我没有说是在讲述完这个故事后,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等你见到这个礼物后再决定是否请求我的宽恕。” 第八十九章躲猫猫 “这么说你有证据支撑你这个故事?”顾朝阳面不改色。 “没有。”凯撒声音短促。 顾朝阳淡笑一声:“那你所谓的公平又从何而来?” “你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刚巧丁靖忠也没有,所以我找不出能辨认你们的人,至于丁靖忠和周思敏来往的书信,我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早就销毁,我承认你的滴水不漏,顾朝阳人在国外不知所踪,而丁靖忠功成名就福贵双全,你做了一件很多人都无法做到的事。”凯撒依旧保持轻松的淡笑。“你完成了一起天衣无缝的谋杀,所以你现在才能处变不惊有恃无恐。” “对于你的诋毁我无话可说。”顾朝阳应对自如。 “其实我对你这个人很感兴趣,想知道我是如何评价你的吗?” “洗耳恭听。” “你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人,你的内心如同万丈深渊般,而你在深渊的最底层修建了一间小黑屋,里面装着你的肮脏和卑劣以及丑陋,你惧怕有谁拿到这间屋子的钥匙,丁靖忠是唯一一个几乎快要敲开你心门的人,他用自己的真诚和坦然还有友善走进你的内心深渊。 我认为你应该有过那么一刻,或许只是瞬间的念头,你愿意丁靖忠走进你的黑屋,但最终你还是惧怕了,因为你无法容忍自己真实的灵魂暴露在另一个人的面前。 自卑一直都是你最大的心结,因此你迫切的想要改变自己,所以你不允许任何人阻止自己贪婪的欲望,最终你把丁靖忠关在了那间小黑里。” “我的确有投资房地产,但没有修建过小黑屋,我建造的都是阳光楼盘,确保每一个房间都能有充裕的阳光。”顾朝阳还在展示他的幽默。 “那间地下室在什么地方?你杀死丁靖忠的那间地下室在什么地方?”凯撒单刀直入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其实希望你现在能坦承自己的罪恶,不过看样子你是不会打算承认的。”凯撒身子靠在椅背上,来回看了看他所在的房间。“我现在就在一间地下室,当然,不是你囚禁丁靖忠的那间,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人知道那个罪恶的地方,我只是想感受一下丁靖忠最后的绝望,这里阴冷潮湿,流动的空气中充满发霉的味道,就像一个被深埋的墓地,我猜当你最后锁上地下室的那刻,丁靖忠的喊叫声应该会经常回荡在你的噩梦之中吧。” “我睡眠向来很好。”顾朝阳举重若轻。 凯撒抽笑一声,没有再和顾朝阳交谈,他转身对着后面的两个孩子招手,孩子满心欢喜走到凯撒身边。 “叔叔,陪我们玩游戏好吗?”女孩用稚嫩的童声问。 “好啊。”凯撒站起身牵着两名孩子。“我们来玩躲猫猫好吗?” 孩子兴高采烈点头。 凯撒牵着孩子走到地下室的角落,那里放着两个箱子。 “游戏是这样的,你们去箱子里,然后等叔叔躲起来后你们再出来找我。” 天真无邪的孩子迫不及待爬进箱子中,凯撒没有盖上箱子,但他手里却多了两把锁,看到这里我心里猛然一惊,很显然凯撒会锁上箱子并没有打算再放那两个孩子出来。 “箱子的缝隙都被密闭,一旦我关上箱子上锁,以这两个孩子的肺活量,他们会在一小时死于缺氧窒息。”凯撒抚摸着箱子轻描淡写说。 “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这样残忍?”苏锦赫然而很。 “残忍本来就是我的标签。”凯撒泰然处之回答。“除非他说出谋杀丁靖忠的地方。”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朝阳无动于衷。 “看样子这个游戏还得继续。”凯撒没有逼问顾朝阳的意思,缓缓坐到装有孩子的两个箱子旁边。“现在叔叔问你们问题,等你们回答完就开始游戏。” “好的。”两个孩子把头埋在箱沿开心点头。 “和叔叔在一起高兴吗?” “高兴。” “为什么高兴?”凯撒笑着问。 “因为叔叔陪我们玩游戏啊。”男孩说。 “你们最喜欢的是哪一个游戏呢?” “躲猫猫。”女孩四处张望问。“之前和我们一起玩躲猫猫的两个小姐姐呢?” 听到女孩说的这句话,我们瞬间愣住,地下中竟然不止这两个孩子,还有另外两个我们没见过的女孩。 “她们躲在箱子里,等着别人去找呢?”凯撒抚摸着女孩的头。 “会被找到吗?”女孩认真问。 “不会,她们躲的很好。”凯撒笑了笑。 我抹了一把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凯撒早在之前就将另外两个孩子锁在箱子里,我注视投影幕能看见地下室的全貌,但并没有看见其他箱子,也就是说凯撒将这两个女孩放在了其他地方。 按照凯撒所说,密闭的箱子只能提供一个小时的氧气,我心急如焚看手表,不知道那两个孩子如今情况怎么样? “你喜欢那两个小姐姐吗?”凯撒还在和女孩交谈。 “喜欢,她还送我洋娃娃了。”女孩摇晃着手里的布偶。 “那你记得她们的名字吗?” “大姐姐叫顾锦凡。”女孩点头。 “还有一个叫顾锦心。”旁边箱子中的男孩说。 “真聪明。”凯撒的笑声充满欢愉。“现在你们也躲到箱子里,看看谁先被找到。” 孩子天真烂漫的欢笑,身子缩到箱子中,凯撒盖上箱子后上了锁。 哐当! 是手机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顾朝阳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镇定,拿着手机不知道打给谁。 手机的铃声从音响中传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的凯撒也拿着手机:“喂……” 顾朝阳瞬间惊慌失措的瞪大眼睛。 “我把她们接走了。”凯撒对着手机漫不经心说,然后将一张照片推进到摄像头前,那张照片是在他所在的地下室拍摄的,两个长相一样的女孩左右站立在凯撒身旁,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周思敏因为被你家暴殴打导致无法生育,你就在外面和另一个女人偷偷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因为会影响你的声誉,所以这个秘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但刚巧被我知道了……” “你,你想干什么?”顾朝阳方寸大乱。 “还记得你今晚捐赠拍卖的那幅画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给你讲述过这幅画的由来,画作原名叫《花衣魔笛手》,取材于德国民间的童话故事,魔笛手为镇上的居民驱赶了老鼠,但居民却背信弃义不愿支付酬劳,因此魔笛手再一次吹响了笛子,只不过这一次被他带走的不是老鼠而是所有的孩子……” “你到底想怎样?”顾朝阳歇斯底里咆哮。 “我为她们准备了一个箱子,就像当年你为丁靖忠准备的地下室一样,她们关在里面绝望、害怕和无助,就如同被你关在黑屋中的丁靖忠,你不是问过我擅长什么吗?我最擅长的就是杀人,我把你交给民众裁决生死,所以我不会杀你。”凯撒又十指相交,用略带笑意的口吻淡淡说。“但我会杀掉你的妻女!” “你,你,你会下地狱的!”顾朝阳语无伦次。 “地狱。”凯撒摇头苦笑。“我对你说过一句话,我在你身上看到共同点,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是什么,不过你现在已经找到了答案,我是恶魔,注定会下地狱,而你,你一直都在地狱之中!” 顾朝阳捂着额头来回在台上走动,重重叹口气后在凯撒面前低下头哀求:“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她们。” “看,你又一次错过了机会。”凯撒心满意足的笑。“你现在是在请求我的宽恕吗?” 顾朝阳闭目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点头:“是的,我在请求你。” “放过她们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只要你说出关押丁靖忠的地下室在什么地方,我就会告诉你她们身在何处,我和你不一样,我会兑现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凯撒笑了笑轻描淡写说。“不过我要提醒你,维持她们呼吸的氧气已经不多了,你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我,我……” “试想一下,试想一下你如今还要什么?经过今晚的事你已经声名狼藉天怒人怨,上百万人判决你的死刑,你如今只剩下两个选择,第一个闭口不谈,警察会因为证据不足拿你无可奈何,但你会失去妻女,同时失去的还有你的财富和名望,你将变得一无所有,另一个选择是坦承自己的罪恶,虽然你同样也会失去一切,可至少你能尝试拯救自己的孩子。” 凯撒说完就靠到椅背没有再去看顾朝阳,两把箱子的钥匙在他手里相互摩擦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一次次拉扯仿佛能割断我心弦。 顾朝阳形槁心灰,埋头默默站立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后说出一处地址。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我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现在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但你都没有把握住,所以你没能拯救她们。”凯撒回头看来一样角落的箱子,重新转过身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折断了钥匙。“至于你,我必须收割你卑劣的灵魂,但这一次不用我亲自动手,既然你承认了自己的罪恶,站在你身边的警察会帮我将你送上死刑台。” 凯撒起身把椅子放回的原位,他慢慢向台阶走去。 “我的孩子呢?!”顾朝阳大声哀求。 “你身边的警察会告诉你她们的下落。” 凯撒的身影消失在台阶的尽头,被关上的门慢慢吞噬着光亮,我依稀还能听见箱子里孩子稚嫩的声音,直到黑暗彻底侵蚀画面,那声音戛然而止。 第九十章命运之轮 顾朝阳像发疯一般冲到我们身边,嘴里不断叫嚷着追问他孩子的下落。 我们面面相觑,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让我们措手不及的事,凯撒当着大厅中所有人以及几百万观众残忍的杀害了两名残障儿童,消失前还留下一句我们根本不知道答案的话。 “我的孩子到底在什么地方?”顾朝阳情绪彻底失控。 我们茫然对视,压根不明白凯撒为什么会把问题留给我们。 “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或许我们真的知道孩子的下落,但只是没有留意到。”蒋正东冷静说。 “难道他把孩子的下落留在了塔罗牌中?”苏锦心急如焚说。 “不可能,第三张塔罗牌已经破译了,上面根本没有关于孩子的线索。”我摇摇头。 这时警员过来汇报,在顾朝阳的提供的地址发现一处密闭的地下室,里面发现一具男性尸骨和一条狗的残骸。 苏锦拿出手铐正式逮捕顾朝阳,他没有反抗和挣扎,只是一个劲乞求我们找到孩子,苏锦让警员把顾朝阳押上海警船。 “凯撒言出必行,密闭箱子中的氧气应该很快就要消耗完,顾朝阳罪大恶极他死不足惜,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孩子的下落。”陆雨晴焦急万分说。 “凯撒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在暗示我们知道孩子的下落,就是说凯撒曾经向我们透露过。”蒋正东转头看向我。“你是唯一和凯撒有联系的人,凯撒提到的警察指的应该就是你,你好好想想凯撒有没有对你说过很特别的话?” “我,我记不清了。”我焦头烂额回想了半天。“凯撒在列车炸弹案之后没有单独和我接触过。” “大家都帮帮忙,仔细看看视频。” 陈雅的说话声打断我的思绪。 “你在干什么?” 苏锦问。 “地下室还关着两名孩子,直播间有三百多万观众,我让大家都看看重播的视频,希望有人能认出这间地下室。”陈雅说。 “没用的。”陆雨晴摇摇头。“凯撒最后锁上了地下室的门,说明他并没有打算让我们找到那个地方。”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孩子……” “等等!”我一把拿过陈雅的手机,放大重播的视频画面,角落中那两个箱子让我似曾相识,回想了好久骤然瞪大眼睛。“这,这箱子我见到过。” “你见过?在什么地方?”蒋正东追问。 “潘港。” “潘港?” 我捂住嘴想起程曦在解读命运之轮塔罗牌时说过的话。 凯撒更改了塔罗牌中狮身人面像手中的武器,而狮身人面像在命运之轮中还有另一层含义,它因为象征智慧所以也代表了秘密,狮身人面像一直屹立不动,意味着秘密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 秘密触手可及…… 在我们发现戴着面具坐在长椅上的陈雅之前,我被一个滑稽的小丑拉住,他递给我圈环,示意五元钱能套取一次奖牌,当时我正全神贯注搜索凯撒的踪迹,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小丑。 圈环是圆的,而命运之轮也是圆的,小丑把改变命运的机会调到我面前,但我却放弃了,我递给了小丑五元钱打发他离开,命运也就是那时和我擦肩而过。 我注视着手机视频中摆放在地下室的两个箱子,现在终于想起,小丑的奖品这样的箱子中。 …… 我们通知岸上的警员立刻赶去营救,并且押解顾朝阳乘坐海警船返航,等我们递到潘港时,看见小丑的摊位被黄色警戒线隔离,小丑已经不知去向,而装有礼品的箱子如今被打开,在箱子的旁边是三具被白布遮盖的尸体,裸露在外面的脚能分辨那是一个大人和两名孩子的尸体。 顾朝阳如果发疯一般嘶喊,拼尽全力想要挣脱警员冲过来,苏锦于心不忍点头默许,被警员冲开的顾朝阳跌跌撞撞跑过去,当他用手怯生生掀开白布那刻,撕心裂肺的哀嚎久久回荡在海港的上空。 蒋正东让警员把顾朝阳带走,陆雨晴对受害者进行了初步尸检,三名死者全身痉挛,手指和脚趾弯曲,血管收缩有出血性瘀斑,证实死因是窒息性死亡。 凯撒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只要顾朝阳说出他杀害丁靖忠的地点,凯撒便告诉他妻女的下落,但是凯撒并没有说顾朝阳会看到活着的妻女。 塔罗牌凶案第三次较量我们再一次完败,看着平躺在地上那三具已经僵硬的尸体我懊悔不已。 “如果当时我能稍微细心一点,就不会……” “没有这样的可能,凯撒虽然提前给出了答案,那是因为他知道你只有在最后才会看到,这不是你的错无须太过自责。”蒋正东拍拍我肩膀劝慰。“在凯撒的计划里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让她们生还,这也是凯撒我们要选用命运之轮这张塔罗牌的原因,顾朝阳欺骗了命运,而命运作为回报同样也欺骗了他,到最后他依旧一无所有。” “那两个关押在地下室的孩子怎么办?”苏锦焦急问。 “官方的回答是,我们会不惜一切尽全力去营救。”蒋正东一脸冷峻回答。“但事实上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两个孩子没有生还的可能,除非凯撒落网的那一天,而且他愿意开口告诉我们的情况下,我们才能找到那两名孩子。” “可……” “都回去吧。”蒋正东打断苏锦。“命运之轮这起凶案已经完结了,我们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与其纠结和自责,还不如把精力和时间用来调查第四张塔罗牌。” 蒋正东的理性因为不带任何情感所以往往比我们要思考的要全面,蒋正东负责凶案的善后,陆雨晴留下等待移交受害者尸体进行尸检,我和苏锦先回去。 一路上我默不作声开车,感觉这段时间很压抑,追踪凯撒这么多年,他从未如此频繁的犯案,而且还是将行凶过程直接公开,民众和舆论的压力让我们快喘不过气。 “你在想什么?”我看见苏锦撑着头一直看着窗外。 “景承。”苏锦声音黯然。 “这么突然想到他了?” “我好怀恋他还在的那些日子,我们一次又一次打败凯撒的门徒,案子一样棘手和困难,但有景承在的时候我们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力交瘁。”苏锦叹口气低声说。“他永远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细节,找出我们发现不了的线索,之前没有在意过这些,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的存在有多重要。” “是啊。”我情绪低落点点头。“如果他还在的话,当我遇到那个小丑时,他一定会提前觉察出异样,我突然感觉看不到希望。” “为什么?” “我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决心,但这一次,这一次我突然没有了方向,我,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能不能抓到凯撒。”我摸出烟点燃。“看看现在我们做的事,根本不是在追捕一名凶犯,凯撒会提前告诉我们地点、时间和目标,可即便知道这些我们同样没有能力去阻止,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帮凯撒收尸,或许这就是他羞辱我们的方式。” “还有三张塔罗牌,意味着我们还要经历三次同样的事。”苏锦无力的叹息。 “不是三次。”我深吸一口烟。 苏锦吃惊看向我:“什么意思?” “第一张塔罗牌是倒吊者,寓意自我牺牲,第二张是圣杯,代表欲望,凯撒用这种塔罗牌暗示人性本恶,第三张是命运之轮,凯撒当着三百万人直播了顾朝阳的罪行,含义是信任。”我揉了揉额头继续说。“自我牺牲、人性的善念以及信任,这些都是人性中的美德,凯撒并不是单纯的杀人行凶,他是在摧毁民众的信仰,剩下的塔罗牌应该也有不同的含义,凯撒在颠覆正义的根基,这六张塔罗牌只是开始,只要凯撒还活着就不会有终结的那一天。” “振作点。”苏锦对我笑了笑。“至少景承从来都不会放弃,他虽然不在了,我们应该帮他完成遗愿。” “我也想振作,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我态度消极。 “蒋正东说的没错,不要去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现在我们应该全力以赴去调查第四张塔罗牌。” “蒋正东不是安排人早就在破译第四张塔罗牌,有什么进展吗?” “第四张塔罗牌是战车,和之前出现的塔罗牌截然不同,凯撒没有更改牌面任何东西,也没有添加线索,就是一张普通的塔罗牌。” “就是说凯撒一点提示也没有留下,这次难度更大。”我吸了一口烟问。“战车在塔罗牌中代表什么?” “胜利。”苏锦对我说。“很显然胜利暂时不会属于我们,破译专家认为凯撒要企图展示自己征服的成果。” 我在嘴里重复着胜利这个词,突然无奈的苦笑一声。 “你笑什么?”苏锦不解问。 “凯撒有无数次机会杀掉我,但他都在最后关头放弃,不是因为凯撒的仁慈和怜悯,他找到另一种快速达到目的的办法,他一次又一次让我收获荣耀,他在把我推向正义的巅峰,直至我完全成为一面旗帜。”我吐了一口烟雾淡淡说。“如果凯撒要展示他的胜利,那就说明我很快会成为他收割的目标。” 第九十一章底线 第二天回到警局,门口全是群情激愤的民众,我原本是以为接连发生的三起凶案因为影响极为恶劣,加之警方没能及时阻止导致民众抗议,但看到民众拉起的横幅内容,几乎全是在控诉凯撒的暴行以及要求警方严惩不贷。 在办公室我只看到苏锦一个人,她正在看电视里播报的新闻,焦点依旧和凯撒有关。 “蒋正东呢?”我环视房间,正常情况下他永远都是最先到办公室的人。 “潘港的凶案还有后续工作需要他处理。”苏锦目不转睛看着电视回答。 “现在也该回来了啊?” “谁知道呢,他向来都神神秘秘的,做任何事都不提前和我们商量。” 警局里还有凯撒的内鬼,我估计蒋正东现在提防着除了我和他之外的每一个人,想想都觉得心累。 陆雨晴走进来,把尸检报告递给我:“受害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死因和我初步推测的一致,在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我都懒得去看报告,没有线索已经是常态。 “看看桌子的报纸。”苏锦头也不回对我们说。 报纸用整版的篇幅在报道塔罗牌系列凶案,几乎每一篇报道都是在对凯撒口诛笔伐。 “看什么?”我疑惑的看向苏锦,这些内容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是新闻。 “顾朝阳的事你们怎么看?”苏锦转过头问。 “罪有应得。”陆雨晴说。 “我认为凯撒做了一件好事啊。”苏锦说。 我起身关上门,走到窗边看着警局门口越聚越多的民众:“你说话注意点,这要是让下面的民众听到,估计会砸了警局。” “我是实话实说,你们想想,凯撒对顾朝阳的评价我认为很中肯,一天之前顾朝阳还是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道貌岸然的慈善家,如果没有凯撒的话,谁也不会发现他的灵魂会如此肮脏卑劣。”苏锦一脸认真说。“相反他会成为被吹捧的商界传奇,从白手起家到身价过亿,多励志的故事啊,谁能想到这个故事的背后会如此血腥残忍。” “凯撒是自发正义,他僭越了法律。” “法律本来就应该是用来惩恶扬善的。”苏锦摊摊手表情疑惑。“事实上凯撒的确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理论上他应该获得很多人的支持和认同才对,可现在的情况是,不管民情还是舆论全都一边倒,这些新闻和报纸内容我用两个字就能总结出来,愤怒,而且还是极度的愤怒。” “是啊。”陆雨晴坐下来疑惑不解说。“在惩处顾朝阳这件事上,凯撒的做法挑不出毛病,甚至他杀顾朝阳的家人,从民众的角度去看,或许会有一部分人认为顾朝阳罪有应得,但凯撒最后还杀掉那两名毫无关联的无辜残障儿童,我实在不理解凯撒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这个行为让自己彻底被孤立,听听外面民众的喊声,如今民众对凯撒已经没有了畏惧,取而代之的是声讨和愤怒。”苏锦点点头。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看见有人在焚烧凯撒的画像。”我瞟了一眼窗下说。 “凯撒如今已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苏锦来回看看我们,指了指报纸上戴金色面具那人的图片,一本正经问。“凯撒要的是认同和尊敬,可他现在做的事正在摧毁这一切,是凯撒脑子出了问题还是他改变了自己的理念,或者,或者说这个人还是我们追捕的那个凯撒吗?” “蒋正东之前也和我探讨过这个问题。”我坐到椅子上揉了揉鼻梁。 “什么问题?”陆雨晴问。 “他怀疑制造塔罗牌系列凶案的人并不是凯撒。”我叹了口气说。“但我不是太相信。” “理由是什么?”陆雨晴继续追问。 “我最早接触C档案是景承告诉我的,那时我刚认识他不久,他向我讲述过一件案子,受害者是一名孕妇,在结婚后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但没有向丈夫坦白选择了隐瞒,凯撒抓走孕妇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虐杀,而是精心照顾孕妇直至婴儿分娩。 后来警方找到孕妇的尸体,她全身的皮被剥去,是活着的时候被剥去的然后再涂抹上盐,被关在装满蚂蚁的箱子里,她是活活疼死的,在尸体上发现拉丁文的刻字,淫(和谐)乱。” “婴儿呢?”苏锦问。 “我当时第一反应也是想到那个婴儿,庆幸的是婴儿没有受到伤害,被安然无恙的送回甚至照顾的很好。”我向陆雨晴要了一支烟。“起初我还幼稚的认为凯撒良心未泯,至少不会残忍到杀害孩童,但景承告诉我,凯撒只是按照自己的法则标准来判定生死,并不是靠善恶,女人偷(和谐)情(和谐)淫(和谐)乱被惩罚处决,但是婴儿并没有违背他的法则,这才是他没有杀婴儿的原因。” “可他这一次杀了四名孩子。”苏锦说。 “C档案的凶案中所有受害者的年龄都没有低于12岁的,这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因为从年龄来区分,12岁以下属于儿童,凯撒虽然是连环杀人狂,但他却并没有精神疾病,他拥有敏锐而清晰的思考和判断力,他很清楚谋杀儿童的后果。”我点燃烟冷静说。“自私是人性中无法剔除的本质,绝对大多数会为了维护自己利益而不惜一切,这其中就有财富、名望、地位以及家人,但当这些远不如孩子重要,如若自己的孩子遭遇到危险,正常人势必会全力去保护和阻止,纵观历史,即便再残暴的暴君也不敢明目张胆对孩子下手,过度的暴力会让聚积的畏惧转变成反抗,凯撒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谋杀的受害者是我年龄都没有超过12岁的,这是凯撒一直以来没有更改过的底线。” “这不更能说明最近几起凶案的主谋可能并不是凯撒。”苏锦说。 “也不能排除凯撒的行为模式在进化。”陆雨晴说。 “进化是从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跃迁,可凯撒是在倒退,根本就不是什么行为模式的改变,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苏锦坚持己见,说完又转头问我。“既然你也认为凯撒不会谋杀孩童,为什么蒋正东在提出这个猜想后,你并不相信呢?” “按照你们的逻辑,现在的行凶的不是凯撒而是另一个人,通过最近这三起案件,你是如何定义这名凶犯的?”我反问。 “残忍、冷血……”苏锦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如果从这方面去分析,这个人除了谋杀孩童之外与凯撒并没有差异和区别。” “是的,这个人拥有超高的智商、缜密的思维逻辑以及极强的精神控制力和心理分析力,这些与凯撒是一致的,唯一不同的是,凯撒的行为受到他自己的约束和控制,他所谋杀的每一个人都触犯了他所信奉的律法,凯撒为自己的行为赋予了惩罚性质。”我说。 “凯撒和这个人有着明显的不同,你为什么坚持不相信呢?”陆雨晴也好奇问。 “我是不敢去相信。”我深吸一口烟回答。“如果蒋正东和苏锦的推测正确,那么就意味着又一个比恶魔诞生了,他能企及凯撒所有的能力,但却不遵循凯撒的规则,一个不受约束的恶魔造成的毁灭力是难以想象的。” “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同时应对两个恶魔?”陆雨晴大吃一惊。 “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这个戴金色面具的人未必就不是凯撒。”我说。 “你不能主观去猜测。” “我没有猜测。” “你有证据能证明吗?” “有。” “什么证据?” “按照你们的想法,如今这个人并不是凯撒,可他又在按照凯撒的方式行凶,这属于什么?”我问。 “模仿作案。”陆雨晴说。 “模仿一名连环杀人狂行凶,这属于一种致敬的行为,说明这个人首先认可并且赞同凯撒的做法,那么他也应该原封不动去模仿凯撒每一次细节。”我不慌不忙对她们说。“但这个人的行为思想却和凯撒截然相反,他在制造杀戮和传播恐惧,这与凯撒需求的认同和尊敬背道而驰,这个人正在毁掉凯撒的理念和根基,塔罗牌凶案之所以选择公开行凶,并不是他在向警方以及民众宣战。” “他,他在向凯撒宣战!”苏锦大吃一惊。 “他认同凯撒的做法,但不认同凯撒的思想,只有一个人能戴上罪恶王冠,他要登上王座势必要先铲除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我弹着烟灰看了看她们。“你们认为凯撒会任由这个人毁掉他建立起来的一切?” “凯撒会反击!”陆雨晴说。 “是的,凯撒会反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能证明凯撒和戴金色面具的并不是同一个人,但问题是你们有看到凯撒反击吗?没有,凯撒至今没有任何动静,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凯撒如此迟钝?是他畏惧害怕不敢接受宣战,还是事情根本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我们的对手不是一般的普通人,这么多年我们牺牲了朋友、家人以及战友,换来的收获只有一个。”我掐灭烟一脸严峻说。“我们看到的都是凯撒希望我们看到的。” 有警员敲门进来,送过来一个匿名包裹,收件人写着我的名字,只看了一眼那笔迹就让我瞬间认真起来,同样的笔迹在《百年孤独》的尾页以及不久前我收到那封信里出现过。 我又一次想到那个神秘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是除了景承之外,第二个让我莫名其妙去信任的人,即便到现在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第九十二章善恶的彼岸 包裹里装着的又是一本书。 我连忙戴上手套翻开书页,看见扉页上的题记。 道德有两种,一种有独立心而勇敢是贵族道德,一种是谦逊而服从者属于奴隶道德。 “这本书是尼采所写的《善恶的彼岸》,而这句话是书中的名句。”陆雨晴一脸诧异。“上次送了你一本《百年孤独》,这次又送你一本《善恶的彼岸》,这个老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他是谁,但从目前种种迹象表面,他是在帮助我们,《百年孤独》牵扯出六年前赵文昭的凶案,还提醒我三叉戟代表波塞冬,而且他还留下凯撒墓志铭上的话,说明他是仇视凯撒的。”我说。 “这是什么?”苏锦从书页的缝隙中找到一块残片。 “好像是从某个照片上撕下来的?”陆雨晴认真看后说。 “照片?”我突然想到在《百年孤独》那本书中我也发现过一块残缺的照片,我连忙找出来放在一起比对,虽然两块残片无法契合,但从照片的颜色以及背景看,是属于同一张照片。 “这个人干嘛要神神秘秘的,有事直接说不行吗?”陆雨晴疑惑不解。 “这个老人不是说过,他会加倍回报你的馈赠和慷慨,你最想完成的事就是将凯撒绳之以法,所以他一直在向你透露和凯撒有关的线索,我有一种感觉,这个老人会是我们抓到凯撒的关键。”苏锦说。 “难道这张照片也和凯撒有关?”我眉头一皱。 “从照片变色程度以及胶片材质,这张照片至少拍摄于二十多年前。”陆雨晴说。 “如果照片和凯撒有关,那么说明这个老人认识凯撒的时间很长,或许很了解凯撒的所作所为,甚至他极有可能知道谁是凯撒,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报警呢?”我眉头皱的更紧。“到底什么原因促使他现在站出来?” “先别管照片了,他既然分开给你残片就说明没有想过让你在短时间内知道照片的内容,还是先研究研究这本书吧,上一次凶手根据《百年孤独》里的内容谋杀了赵文昭一家,难道这本《善恶的彼岸》也会成为凶手行凶的蓝本?”苏锦说。 “我认为不可能,《百年孤独》讲述的是一个故事,因此凶手可以根据故事的情节来杀人,但《善恶的彼岸》属于哲学书籍,里面的内容涉及到很深层次的哲学原理,凶手总不能用哲学思想去杀人吧。”陆雨晴摇摇头。 “这里有数字。”苏锦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串11位数的数字,很工整的写在页尾右下角。 “这是什么意思?”陆雨晴把数字抄录在纸上,一筹莫展说。“没头没脑邮寄一本书,现在还留下一串数字,其他什么提示也没有,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含义啊。” 我重新把书翻阅了一遍,再无其他发现,这时梁定国拎着早点进来,居然给我们每人都买了一份。 “你这是干嘛呢?”我咬了一口油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你又不是奸盗之辈,说明你是有事相求,你这个也太寒碜了吧,求人送礼你能不能有点诚意啊,一顿早餐就打发了?” “现在欠钱的都是爷,要账的还得买早餐。”梁定国抱怨一句。 “什么时候欠你钱了?”苏锦笑着问。 “我队里的人全被你们抽调走了,什么时候还给我啊,我手上还有好几起案子要查呢。”梁定国苦笑。 “应该就这几天吧,被调去潘港的警员就能撤回来。”我说。 “慈善夜的直播我看了,当初你不知道我是多希望调入专案组,幸好,幸好这事没摊到我头上,我从警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像这样棘手的案子,都追查了十几年连凶手叫什么都没查到。” “你是在挖苦我吗?”我白了他一眼。 “我这不是心疼你们嘛,要是让我遇到这样的凶手,我估计早就撞墙了。”梁定国一本正经说。“话说你们现在到底有进展了吗?” 陆雨晴叹了口气:“除了知道还剩下三张塔罗牌,其他的毫无头绪。” “难道凯撒和以前的案子有关?”梁定国端起豆浆问。 “以前的案子?”我一愣没听明白。“什么案子?” “你们现在调查的案子啊。”梁定国一脸认真。 “现在调查的案子?”我越听越迷惑。“你在说什么呢?” “看日期应该是二十三年前的案子。”梁定国指着纸上那串数字。 我们视线顺着他手指落在数字上:“你怎么知道这是二十三年前的案子?” “你们这是怎么了,查案把脑子都查傻了吧,这是案件的编号啊,前面四位数是年代,中间两位数是地区区号,接着的两位数是案件种类,最后三位数是案……” “这是一起二十三年前发生在荆北市的绑架勒索案。”苏锦恍然大悟。 “我们马上赶去荆北市。”我连忙站起身。 “喂,喂,我还没说完呢。”身后是梁定国的喊声。 当天晚上我们达到荆北市,当年负责失踪案的警员早已在等我们,他想我们简单介绍了案情。 “被绑架的人叫袁晓雯和李忆君,她们是母女关系,母亲袁晓雯在接女儿李怡君放学回家路上被绑架。” “抓到劫匪了吗?”苏锦问。 “没有。”警员遗憾的摇摇头。 “动机是什么?”陆雨晴问。 “谋财。”警员认真严肃对我们说。“劫匪在绑架她们之后主动与受害者家属取得联系,要求支付赎金。” “劫匪要多少赎金?”我一边记录一边问。 “500725。”警员回答。 我的笔悬停在笔记本上,苏锦和陆雨晴表情也和我一样诧异,一般情况下劫匪对赎金是不会刻意去计算,都是劫匪随意想出来,数额往往和劫匪的胆量和贪欲成正比,但有一个很鲜明的特点,赎金的数额基本都是整数。 但从来没听过有劫匪在索要赎金时会加零头的。 “为什么会索要这个数目的赎金?”我看向警员问。 “不知道,我们虽然接手了这个案件,但是没有和劫匪有过交谈和接触。”警员想了想说。“不过我们保留了劫匪的勒索语音。” 我连忙让警员把录音找出来,首先听到是轻微的哭泣声,我加大音量隐约能听到被哭泣声掩盖的鼻息声,很显然鼻息声不是被绑架者的,均匀而平缓,完全听不出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 绑架勒索虽然属于暴力案件,但这个行为在心理学上属于懦弱的表现,劫匪不敢正面面对受害者家属和警方,甚至怯于在勒索过程中保持长时间通话,因为担心言语会暴露自己,因此寻常的勒索电话往往很简洁,但目的却很明确,这源于劫匪在打电话之前已经无数次演练,确保自己的言语中不会有漏洞和破绽,尽量用极少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需求。 但这个劫匪却截然不同,所表现出来的平静让人害怕。 “劫匪应该不是第一次作案,拥有良好的心理素质。”苏锦也看出问题所在。“极有可能是一名绑架勒索的惯犯。” “我不认为这是一名劫匪惯犯。”我摇摇头。 “为什么?”陆雨晴问。 “正常情况下劫匪在打勒索电话时是会背着被绑架者的,只有在家属执意要求下才会让被绑架者开口,以此来让对方确定被绑架者的安全和现状,但这个过程会很简短,因为劫匪担心被绑架者会在通话时暴露自己的特征或者传递消息,但这个人没有。”我再次播放了录音的前段。“在长达三分钟的时间内,劫匪始终保持着安静,没有急躁也没有慌乱,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劫匪很享受这对母女的哭泣声。”警员在一旁说。 “不。”我肯定的摇头说。“劫匪是在让家属听到这些声音,这是在惩罚和折磨被绑架者的家属。” 果然在后面的录音里出现一个男人焦急而绝望的声音,他一次又一次乞求劫匪释放妻女,并且愿意接受劫匪的一切条件,在这个过程中劫匪始终保持着安静。 “劫匪在享受被这个男人哀求的过程。”我神情凝重说。“劫匪通过这样的方式在实施惩罚,首先是用妻女的哭声来摧毁他的意志,最后……” “最后会杀掉这对母女,让他彻底绝望。”陆雨晴重重叹息一声。“这不是一起绑架勒索案,凶犯在实施报复。” “我最近看了你写的书。”录音里出现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好像声带被损坏,每一个字从他喉咙里出来都异常的刺耳惊悚,我无法从声音推测这个人的年龄。“我选用了一个很好的书名,《善恶的彼岸》,可见你很认同尼采的观点,在原著中尼采说过道德有两种,一种是自我肯定、骄傲、主动的贵族道德,另一种是自我否定、谦卑、反动、的奴隶道德,一个人是被哪种道德主宰不是由他的身份地位决定的,而是由他的行为中蕴含的心态,你呢?你能告诉我你属于哪一种道德吗?” 我猛然一怔,想起老人寄给我的书正是《善恶的彼岸》:“被绑架者的家属是谁?” “袁晓雯的丈夫李连良。”警员说。 “凶犯的目的不是为了勒索赎金,目标也不是袁晓雯母女。”我按停了录音神情严峻。“凶犯的目标是李连良。” 第九十三章不期而遇 李连良是荆北市法院副院长,负责调查绑架案的警员提到李连良只用了四个字。 公正廉洁。 “凶犯的目的会不会寻仇,李连良既然是法官,与人结怨的几率很大。”苏锦说。 “当年我们在调查案子的时候也有过同样的想法,但李连良负责审理的都是民事诉讼案件,我们翻查过他审理的案件卷宗,每一起他都是在依照证据和法律的基础上做出合理、合情也合法的判决。”警员摇摇头说。“我们统计过,李法官经手的案件没有一起冤假错案。” “这也不能排除寻仇的可能,凶犯也许并不是他案件中出现过的被告人。”陆雨晴沉思片刻问。“李连良在生活中是怎样的人?” “根据我们的调查李连良为人和善亲切,坚持原则但不固执,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中他的口碑都极佳,不太可能会和人结仇。” “你怎么看?”苏锦问我。 我没有回答,而是重新播放录音,嘶哑刺耳的声音重新响起。 “国家如果没有了公正的法律,那么将会沦为一个匪帮,而你作为这个国家惩罚机关的代表,你所存在的价值就是当一切都失控的情况下,你还能成为抵御罪恶最后的屏障,你认为你做到了吗?” “我问心无愧。”李连良回答干脆自信。 “只有坦荡磊落的人才会问心无愧。”那声音意味深长说。“现在我们来谈谈赎金的问题,你需要为她们支付500725的赎金,记住这个数字,如果多了一分钱我会杀掉你妻子,如果少了一分我会杀掉你女儿,你需要多少时间来筹集这笔赎金?” “马上,我马上就能给你,请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马上……”那声音发出的笑声让人感觉更加狰狞可怖。“很好,至少我喜欢你的态度,但是经验告诉我,小心谨防那些善良和公正者!他们很喜欢将那些自创道德标准的人钉上十字架,我知道你内心是痛恨我的,但基于公证是建立在相互真诚的基础上,我决定告诉你妻女的下落。” “告诉我?”李连良大吃一惊。 “机会对于人人都是均等的,区别在于能不能把握住。”那人稍作停顿后用缓慢的语速说出一串英文字母。“我给你4时时间,你可以用来尝试营救她们。” 录音也到此结束。 “凶犯给了李连良营救的时间和提示?”苏锦疑惑不解。“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凶犯在勒索电话中提到的字母,一共有69个字母,当年我们找了很多破译专家研究,但没有人知晓这69个字母的含义。”警员从卷宗中拿出一张纸递到我们面前。“有专家认为这是一种密码,但破译需要对应的密码本,凶犯只提示了一半,没有密码本根本无法知晓字母所指。” “我认为文彬之前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不是一起普通的绑架勒索案。”陆雨晴说。 “为什么?”苏锦问。 “录音中凶犯在一句话里连续引用了亚里士多德以及尼采的话,可见凶犯知识渊博,对哲学核心思想有很深的解读,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去为了钱财绑架勒索。” “你怎么看?”苏锦估计是发现我一直默不作声。 “李连良当时是法院的副院长,在二十三年前他一个月收入是多少?”我转头问警员。 “这,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不过大致能估摸出来,按照李连良当时的职务,工资不会超过四千。” “他妻子袁晓雯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我继续问。 “因为身体有病一直在家休养没有工作。”警员说完很诧异问。“你了解这个干嘛?” “李连良一家全靠他一人的收入维持……”我拿起卷宗看了看眉头微皱。“他女儿李忆君当时才7岁,就是说他要养活一家三口人,一个月4千,一年不吃不喝才4万,凶犯一张口就索要赎金50多万……” “你意思是说李连良根本没有支付赎金的能力。”赎金反应过来。 “可李连良答应了,而且没有丝毫的犹豫并且愿意马上支付。”我来回走了几步。“说明,说明李连良能拿出这笔钱,这和他的收入不符啊。” “你不能单从他的收入去考虑,还有什么比两条人命要紧的事,他即便没有,身边的朋友也会资助,再说单位也不会坐视不理,赎金是小事能把人平平安安救回来才是大事。”警员解释。 “那为什么凶犯只要50万呢?他完全可以要求更多的赎金,最主要的是这笔赎金还有零头,那多出的725才是关键,凶犯对李连良强调过赎金数目必须吻合他的要求,多一分或者少一分凶犯都会行凶。”我摇摇头慢慢停下脚步。“赎金的数目对于凶犯来说一定具有某种特别的意义,并且凶犯知道李连良能拿出这笔钱。” “你是想说李连良有灰色收入?”苏锦说。 “50多万在二十三年前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李连良如果能拿出赎金这本身就不正常。”我抬头看向警员。“麻烦你安排一下,我想见见李连良。” “见不到。” “什么?”我们一愣。 “他,他也失踪了。” 我们面面相觑:“他为什么会失踪?” “他妻女失踪后,李连良在第一时间报警,我们派出警员对他家的电话实施监听,你们刚才听到的录音就是那时截获的,绑匪给了李连良4时时间,在一天后李连良收到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他妻子的断手和劫匪留下的一封信。”警员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封布满血渍的信。“劫匪以此来告诉李连良他妻女还活着,但是因为他报警必须受到惩罚,就在当天晚上李连良就消失了,我们推测他是带着赎金单独去见凶犯。” “既然李连良已经报警,他家周围应该安排警力警戒才对,劫匪把包裹都送到他家门口,难道就没有被发现?”苏锦质问。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们很久,分析过所有可能会出现纰漏的环境,但都无法解释劫匪是如何避开警方监视的,而且二十三年前不像现在可以调监控,所以这个包裹的出现至今都是谜。” “李连良再没有回来过?”苏锦吃惊问。 “没有。”警员遗憾的摇摇头。 “李连良背着警方去交赎金,可,可他怎么知道凶犯在什么地方呢?”陆雨晴疑惑不解。 “他破译了凶犯留下的这69个字母。”我瞟了一眼桌上那张纸。 “破译专家都无法破译,他,他又是怎么做到的?”陆雨晴还是一头雾水。 “凶犯留下了一组只有李连良才能解开的密码,可见李连良找到了密码对应的密码本。”我一边思索一边说。 “既然他知道了凶犯的下落,他为什么不通知警方而要单独去呢?”苏锦神情严肃。“难道是因为他妻子的断手,他怕警方的出现会让凶犯鱼死网破。” “是心虚。”我摸着下巴说。 “心虚?他心虚什么?”旁边的警员好奇问。 “送来断手是警告,同时也是凶犯在表面自己的态度,李连良破译了密码,知道凶犯的所在位置后,理论上正常人是会让警方介入的,但他不敢,如果我没推测错,李连良在筹集完赎金后应该领悟了赎金数目的含义,他有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同时他也猜到劫匪是谁。”我说。 “如果说凶犯的目标是李连良,为什么还要绑架他妻女,而且提出索要赎金,完全可以直接对李连良下手啊。”苏锦不解问。 “其中的内情恐怕只有李连良和凶犯才清楚,不过这家人已经消失了二十三年怕是凶多吉少。”我叹口气。 “那现在怎么办?”陆雨晴问。 “我也不知道,还是先回去吧,这件案子已经搁置了二十多年,我们不可能一时半会就能找出真像。”我无奈的对她们说。“只是我不明白那个老人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起案子。” “请等等。”警员拿着卷宗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我们。“调阅陈年旧案档案是需要登记的,麻烦你们在这里签个字。” 我接过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握手致谢后准备上车离开,这时我听见警员在身后很随意的说了一句:“又是姓秦的。” 我原本并没有在意,走到最后一节台阶时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叫住回去的警员:“你刚才说又是姓秦的,在我们之前还有其他警察调阅过这件案子的档案?” “有一个,不过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就在李连良报警妻女失踪后不久,另一名警察也协查过这个案子,当时也是我接待的,巧合的是他也姓秦。” “他叫什么?” “秦沈峰。” …… ============================================================================================================================================================ 全书一共是七卷,第六卷本应该早就完结的,但我将第七卷的内容放在了第六卷,所以卷章超过其他卷,我今天看留言有书友在反应这个问题,在这里给各位解释一下,全书将会在6月30日完结,最后一卷的内容已经和第六卷融汇在一起。 希望6月底的大结局能让各位书友满意。 第九十四章暗示 我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仍然还是很震惊,赵文昭的凶案中这个名字出现过,如今他有出现在李连良的案件里,一次可以是巧合,两次…… 对于秦沈峰我始终不能保持一直客观的态度,即便种种迹象都表面他与C档案以及凯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我一直都在排斥和抗拒这个事实。 二十三年前秦沈峰已经所以一线刑侦警员,他只会负责重大的凶杀案,而且荆北市并不是秦沈峰的辖区,这里的案件也轮不到他来调查,这一点和赵文昭凶案一样,他在跨越自己辖区调查,而所有和他有过接触的人最终都死于非命。 “你还记不记得他说过什么?”我认真问。 “时间太久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忘了,今天不是看到你的名字,我还差点忘了有这么回事。”警员想了很久摇摇头。“我只记得他在出示证件后请求参与调查,并且说这起案件和他正在调查的另一起有关。” 严烈和赫楚雄都没有向我提及过秦沈峰调查李连良案件的事,我估计秦沈峰并没有告诉过他们,秦沈峰既然离奇的出现在这起案件中,那么说明这个案子未必像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倒是有一件事很奇怪。”警员说。 “什么事?”我连忙追问。 “他和李连良有过一次单独见面,两人具体交谈的内容我不清楚,但最后两人发生了争执,确切的说是他在对李连良大喊,我记得当时他的情绪很激动也很暴躁。” “他冲着李连良发火?”苏锦下意识看向我。“我从来没见过秦教授发火,你呢?” “我也没有,他是一个很会克制自己情绪的人。” “说明李连良激怒了秦教授,能让秦教授情绪失控可见李连良在某件事上触及到了他的底线。”陆雨晴说。 “有没有激怒我不清楚,但后来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我隐约听到他在质问李连良。” “质问他什么?” “应该和某件案子有关吧。”警员吃力的回想。“我只听到他反复提到公正两个字。” “凶犯也在录音中问过李连良是否公正。”苏锦说。 “后来呢?” “后来我担心事态恶化就拉走了他,当时我看见李连良一个人坐在卧室里沉默,他的表情很懊悔和惭愧,始终没有辩驳过半句,就在当天晚上李连良就带着准备好的赎金消失了。” “秦教授应该是知道什么,他的话触动了李连良,导致李连良下定决心单独去见凶犯。”苏锦神情大变。 “我,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仔细想想。”我看向警员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 “袁晓雯的断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李连良接到勒索电话的第二天。” 我舔舐嘴唇鼓起很大的勇气问:“秦沈峰,就是二十三年前参与这起案件调查的警察,他,他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让我想想。”警员沉思片刻一拍脑门。“巧了,他来后没多久负责外围监控的警员就发现了门口的包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我声音很低沉,但陆雨晴和苏锦已经同时用惊讶的目光注视我,她们应该和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凶犯不可能拿着装有断手的包裹避开外围警戒的警员视线。 除非…… 除非一个身份不会让警员去怀疑的人。 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曾经我是那样想要知道真相,可现在我反而畏葸不前,我生怕自己无法去面对和接受。 “还有一件事。”警员一本正经说。 “还有什么?” “李连良带着赎金消失后,我安排警员到处追查寻找,但他似乎对这个案子失去了最初的关切,他一直留在李连良家里,等我回去时他已经走了。”警员一边回想一边说。“不过他带走了些东西。” “他带走了什么?”我问。 “他把李连良家里的书全都带走了,一共82本。”警员从档案中抽出一份清单。“这是书籍的目录,他说想研究这些书或许能找出线索,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那些书里怎么可能有劫匪的线索,不过大家都是同行而且他的职务又很高,所以我们也没有阻止。” 我再次向警员表示谢意后转身快步走上车,手机上是刚才我对书籍清单拍摄的照片,我逐一查看每一本书。 “你在干嘛?”陆雨晴诧异问。 “凶犯给李连良留下69个字母的密码,要破译需要对应的密码本……” “密码本就是这些书里的其中一本!”苏锦恍然大悟。 “这事就更不对了,秦教授在李连良失踪后没有去搜救而是带走了这些书籍,这里并不是他负责的辖区,他这样的做法已经是越权了。”陆雨晴神情惊诧。 “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苏锦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秦教授带走这些书籍说明他已经知道秘密本就在其中,他应该在第一时间通知警方才对,如此重要的线索关系到李连良一家三口的生死,但,但他却瞒情不报。” “你不用说的这么委婉,你其实想说的是他在销毁证据,不想有人知道李连良去了什么地方。”我深吸一口气。 “我,我……”苏锦支支吾吾最终还是抿嘴承认。“我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测。” “就事论事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事实上最开始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你也在怀疑秦教授?!”苏锦长松一口气。“结合之前的发现,秦教授似乎隐藏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包括最近发现的赵文昭凶案以及现在的李连良案件,他都出现在这些和他原本毫无关联的案子中,并且事后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本身就说不通。” “他是很谨慎的一个人,如果他真要销毁证据,只需要偷偷带走是密码本的书就可以,用不着大张旗鼓带走全部书,我猜他是发现了凶犯的动机和计划,试图从这些书里找出李连良一家三口的下落。” “时间都过去二十三年,全部书加在一起也才82本,就是一本一本比对也该有结果了,可李连良全家至今下落不明,这又是为什么?”陆雨晴问。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我爸其实早就知道李连良的下落,但他没有说出来,动机和目的我暂时不清楚,如果第一种假设成立的话,那也意味着我爸知道赵文昭和孙女遇害的事,而那个老人显然也是知情者,他正在引导我一步步接触这些案件的真相,或者说他是想让我知道谁是凶手。”我摸出烟叼在嘴角。“从一名警察的角度去分析,我爸有极大的嫌疑。” “我还是不相信秦教授会和这些案件有关。”陆雨晴见我好几次都没有点燃烟,估计也猜到我心烦意乱,接过打火机帮我点燃。“第二种是什么?” “我们现在做的事和我爸当年做的一样,我们都在追查真相,出于某种原因他不能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无法做到客观,他毕竟是我爸,我无法怀疑一位将我养育大的亲人,所以我宁愿相信是第二种可能。” “不管是哪一种,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破译凶犯留下来的密码。”苏锦拿走我的手机打算把图片传回局里,突然她停止了动作,将照片慢慢向下拉,越往后看她表情也迷惑。“怎么会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善恶的彼岸》这本书。” 陆雨晴一听猛然拿回手机,一脸惊诧说:“凶犯在电话中对李连良提到过这本书,而且还是反复提及,包括后面他对李连良说的话中,也引用了这本书里的名句,这,这是……” “这是暗示!”我也反应过来。“凶犯一直在对李连良强调公正,并且也留给了李连良机会,这么说起来凶犯并没有期盼李连良,如果我没猜错,李连良是在明白赎金数目的含义后意识到凶犯的暗示,因此解开了密码,他之所以没有告诉警方,因为他知道凶犯是谁,也清楚凶犯会做什么,他在试图靠自己最后的努力去救回妻女。” 苏锦连忙让我拿出老人给我的《善恶的彼岸》,将抄录下来的字母与书对照,她和陆雨晴两人研究了很久但始终无法破译出来。 “难道我们推测是错的?密码本根本不是这本书?”陆雨晴垂头丧气说。 我在一旁静静吸完最后一口烟,盯着那本书和字母迟疑了很久,我突然又害怕起来,害怕我自己能破译出结果,如果我在这本书里能找出答案,那么整件事会变的让我措手不及。 “让我试试。”我鼓起勇气拿过书和字母。 我几乎是用颤抖的手在纸上写出最后一个字,那是一处完整而详细的地址。 苏锦和陆雨晴用惊诧的目光注视着我:“你,你怎么会知道如何破译?” 我搓揉着额头看向车窗外,沉默了良久声音黯然回答:“我爸,我爸在我小时候教过我一种破译密码的方法,我没想到会在今天用上。” …… ============================================================================================================================================================= 全书一共是七卷,第六卷本应该早就完结的,但我将第七卷的内容放在了第六卷,所以卷章超过其他卷,我今天看留言有书友在反应这个问题,在这里给各位解释一下,全书将会在6月30日完结,最后一卷的内容已经和第六卷融汇在一起。 希望6月底的大结局能让各位书友满意。 第九十五章砖窑 破译出来的地址把我们带到郊外的山林,这里应该荒废了很多年,四周疯长的荒草和人一样高,剥开荒草残垣断壁的旧砖窑露在我们眼前,如同一座长年没人清理的孤坟,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砖窑的烧制室修在地下,阳光无法照射到砖窑的深处,残破的台阶被黑暗所吞噬,仿佛如同通往地狱的道路。 我举着手电走在最前面,为了以防万一我让陆雨晴留在上面,下到地底散落的红砖到处都是,土墙上出现干涸的裂痕,这里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砖窑里面的空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大全貌,角落中有探出头注视着我们的老鼠,环顾了一圈并没有其他异样的发现。 这时陆雨晴也走了下来。 “你下来干什么?万一这里塌了总得有个求救报信的人。”我催促陆雨晴赶紧上去。 “我在上面发现一处天井,从地底一直通到地面,应该是砖窑在烧制的时候用来通风排气用的。”陆雨晴举着电筒一边说一边找寻什么。“但天井被一块石头给盖住,我在天井的边缘还发现有规整的切口而且很深,像是用刀具切割时留下的印迹。” “这里都废弃了,盖住天井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苏锦说。 “我还在盖住天井的石头下面发现这个。”陆雨晴递过来一样东西。 “绳子?”苏锦接过手的是一小截尼龙绳。 “有人用绳子从地面下到天井。”我敏锐的反应过来。“绳子最后被割断,所以在天井边缘留下了印记。” “天井是用来通风排气的,可以从砖窑下面直接进去,干嘛要从上面用绳子下来呢?”苏锦疑惑不解。 “就是这里。”陆雨晴停在砖窑的一处角落。“这里刚好是天井的位置。” “不对啊,这里应该有可以进出的门才对。”苏锦走上去看了看说。 我举着手电筒仔细查看,很快发现这个地方砖头颜色有明显的差别,能清晰的勾画出一道门的轮廓:“这里原本是有门的,后来被人封堵上了。” “上面的石头很重,像是故意用来遮挡天井口,如果这里的门被人为封堵,那情况就很不正常。”陆雨晴说。 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带着苏锦和陆雨晴出去,并且立即通知了当地警方,半小时后大批警员赶到,在撬开天井上的石头后,一具森白的骨骸清晰的出现在我们视线中。 警员撬开被砖石封堵的门,尸骨因为没有受到风雨侵蚀保留完好,陆雨晴在仔细检查后告诉我们,尸骨形态完整,而一具尸体白骨化至少需要7到8年时间,但从这具尸骨脱脂干涸程度看应该超过10年以上。 尸骨表面没有损伤和创口,因此暂时无法确定死因。 “他,他就是李连良!”说话的是之前负责接待我们的警员,他正蹲在尸骨旁边的一个袋子前。“这个袋子是用来装赎金的,我绝对不会记错。” “里面没有钱。”苏锦戴上手套拨开袋子,里面空空如也。“凶犯应该是拿到赎金后杀害了李连良。” “来看看这里。”陆雨晴指着天井壁说。 我们走过去,红砖上有斑驳的黑色印记,还有一道道浅淡的抓痕。 “血液暴露在空气中经过长时间的氧化会变成殷黑色,而这些抓痕不是锐器留下的。”陆雨晴退到尸骨边,小心翼翼拿起一截掌骨,上面有清晰骨质被磨损的痕迹。“李连良被封堵在这里的时候还是活着的,他试图用手挖开砖石逃生,从这里到上面有四米高,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他是无法攀爬逃脱,如果我没估计错,他是活活被饿死在这里。” “凶犯既然已经拿到了赎金,为什么还要杀掉李连良?”警员义愤填膺。 “凶犯根本不是为了赎金。”我摇摇头声音低沉。“凶犯的目的如果是为钱,他应该让李连良把装有赎金的袋子留在外面,不可能拉开袋子取走赎金重新装好,然后再把袋子遗弃,从逻辑上这个行为说不通。” “李连良当过兵身体强壮,他完全有能力制服凶犯,可能凶犯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李连良先下到天井中,为了救自己妻女李连良别无选择,他沿着凶犯事先留好的绳索爬下去,然后凶犯再隔断绳索。”苏锦冷静的还原了案情。“但凶犯并没有要求李连良留下赎金,可见凶犯的目的并不是钱财。” “那是为什么?”警员一脸茫然。 “文彬分析应该是正确的,这起绑架勒索案的真正动机是带有惩罚性质的复仇,从李连良爬下去那刻起,凶犯就没有想过让他再出来,凶犯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杀掉被困的李连良,但最终凶犯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可见凶犯对李连良的愤恨无以复加。”陆雨晴说。 “你凭什么认为这是复仇?”警员问。 “李连良在下面出不起也上不来,他犹如瓮中捉鳖任由凶犯摆布,一般凶犯在泄愤的时候是很难控制自己情绪的,会表现出暴戾、激动和思维空白,迫切的想要将自己所有压抑的愤怒宣泄出去,因此泄愤的过程很短,凶犯会在完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做出过激的行为。”陆雨晴很认真看向警员。“假设,假设下面困着的是你不同戴天的仇人,现在你掌握了绝对的主动,你会用什么方式去复仇呢?” “我,我是警察……” “这只是假设,让你站在一个正常人角度去思考。”陆雨晴解释 “我会……”警员想了想指着旁边的砖石。“我会在上面用砖一块一块往下砸,直到砸死仇人。” “对,绝对大多数情况下正常人都会是这样的反应,泄愤属于一种没有理性的冲动行为,因此不会考虑后果以及方式,施暴者会用最直接并且简单的办法达到目的。”陆雨晴点点头指着天井中的尸骨说。“但在这起凶案中,凶手却展现出相反的一面。” “相反?” “我是一名法医,我见过不同受害者的死因,死亡对于我来说见惯不惊,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饿死。”陆雨晴直视警员一本正经问。“你见过被饿死的受害者吗?” “就向这样?”警员指着李连良的遗骸问。 “不,你看见的只是已经白骨化的骨骸而已,一个因为饥饿而导致死亡的人即便是现在的我也平静面对,因为饥饿死亡的尸体会因为高度贫血导致血液岩浆状,内分泌腺、淋巴都会萎缩,最后是伴随着脱水引发的内脏出血。”陆雨晴深吸一口气说。“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受害者会承受7到10天的折磨后才能死亡。” “凶犯即便是在泄愤,却依旧能保持理性,说明凶犯有极强的心理素质,他在惩罚李连良,当却没有盲目的追求死亡这个结果,凶犯更注重过程,他把李连良能承受的痛苦发挥到最大值。”我点点头说。 “还有一处奇怪的地方。”陆雨晴又蹲到尸骨前,指着骷髅头说。“额骨上有轻微的裂痕,但不像是钝器击打造成,根据我们之前的分析,凶犯是不会做任何加速李连良死亡的事,那么额骨上的伤害就应该不是凶犯留下,我推测李连良用头撞击过天井的砖壁。” “这个容易理解,他被困在这里生命受到威胁,在绝望中用头撞墙导致受伤。”旁边的警员说。 “每个人在生命遭受危险时会表现出强大的求生欲望,李连良会在第一时间做出自救,他不惜徒手挖掘砖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放弃求生时才会产生绝望,而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体力在用头撞墙。”我摇摇头否定了警员的想法。“并且撞墙这个行为也不是绝望时该有的表现,而是麻木和放弃抗争,他的心理行为应该是消极的。” “李连良撞墙这个举动应该有其他的含义。”苏锦也赞同我的分析。 有警员过来汇报:“对旧砖窑进行了彻底的搜查,暂时没有发现袁晓雯和李忆君的踪迹。” “扩大搜索范围,以旧砖窑为中心扩散搜索。” “是。”警员又将一个证物袋递交过来。“我们在搜查天井时发现有一块砖头松动,在里面找到这台录音机。” 我打开录音机,里面装着一盒磁带,因为这里一直被密闭,所以即便经过了二十多年,磁带还完好无损,很显然录音机是凶犯故意留下的,我连忙让警员找来播放设备。 按下播放键后,起初很长时间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渐渐有了动静,仔细听应该是人的脚步声,片刻后李连良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你是谁……” 第九十六章徇私枉法 “我知道你是谁。”李连良的声音似乎有些遥远,话语中透着一丝懊悔。“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误的事,但我还能弥补,真的,只要你能放了我妻子和女儿,我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还能弥补吗?”嘶哑刺耳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泄愤的暴戾,只有平缓的淡定。 “能,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能还你一个公正。”李连良的声音很诚恳。 “失误和错误的区别在于,失误还能更正,但错误往往是不能更正的,曾经我用你现在的口吻乞求过你,但你选择了漠视,你漠视的不是我而是你所代表的法律,同时你也漠视了公正,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公正,起初你高高在上对公正视而不见,如今我站在上面看到你的懊悔和惭愧,但这些全是用你妻子的一只断手换来的。” 听到这里印证了我之前的推测,凶犯胁迫李连良先下到天井中,然后割断绳索与之交谈。 “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公正需要用暴力来换取。” “不,不是这样……” “我不认为我们能在关于公正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至少现在的我已经不再认同你所谓的公正,今晚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而且这里很安静,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好好谈谈。”嘶哑的声音打断了李连良。 “你想谈什么?” “乌提埃。” “古希腊神话中秩序女神的随从。” “秩序女神也被称为法律之神,你作为一名法官应该知道这位女神代表着一视同仁公正无私,我看过你写的著作,在你的书里引述了秩序女神的话,为了实现公正,哪怕天崩地裂。”凶犯用平实缓慢的语调问。“乌提埃呢?你对这个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又是如何评价?” “乌提埃被欲望迷惑了心智,偷偷在秩序女神的天平上动了手脚,天平会依据他的意愿倾斜,秩序女神发现了乌提埃的劣行,惩罚乌提埃成为通往奥林匹斯神殿台阶两侧的一个灯座,乌提埃要终年高举着火炬,一旦火炬熄灭他也会随之烟消云散,以此来警示那些违反公正的人。” “你不认为自己和乌提埃很相似吗?” 李连良在沉默。 “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就叫公正,在你的左手边我留下了一盏灯和一根火柴,灯油只能燃烧五分钟,你需要做的就是确保这盏灯能持续到晨曦破晓,这是我留给你的惩罚,就如同秩序女神惩罚乌提埃一样,如果你做到了,我会释放你的妻女以及你,但是……”凶犯加重声音继续说。“一旦灯熄灭,那么你将会和乌提埃一样,你愿意为了拯救自己以及家人接受这个游戏吗?” 在片刻的安静后,我听到李连良坚定的声音:“愿意。” 听到这里我眉头微微皱起,对凶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的语调以及行为让我不由自主想到一个人,但又不完全相同。 我听到火柴擦燃的声音,能想象出李连良是如何小心翼翼点燃那盏灯,然后我依稀能听到拉链的声音,从那以后再没听见两人有过对话。 “灯油只能燃烧五分钟,那李连良靠什么让灯燃烧到天亮呢?”陆雨晴疑惑不解。 我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问旁边的警员:“李连良准备的赎金是多大面值的?” “赎金是我们陪着他从银行取出来的,为了不便于凶犯携带,特意要求银行全部提供10元面值的现钞。” “50万赎金,10元面值就是五万张钞票。”说到这里我下意识看向尸骨旁空空如也的袋子,顿时恍然大悟。“李连良点燃赎金来维持灯火不熄灭。” 果然苏锦在尸骨旁边发现一捧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的灰烬,抬头对我们说:“李连良在这里烧掉了50万现金。” “尸骨周围没有发现衣服和裤子,说明李连良最后还烧掉了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陆雨晴说。 苏锦低头看向角落中的尸骨,叹息一声:“看起来最后他没有完成凶犯的游戏。” 磁带中只能听见夜晚昆虫的叫声和微弱的风声,我在脑海里想象当时的画面,李连良应该全神贯注一张张点燃钞票,确保每一张都完全燃烧来争取自己妻女生还的机会,而那个凶犯却一直安静的坐在上面,我猜他注视着李连良的每一个举动,一个追求惩罚过程的凶犯会享受受害者惶恐不安的每一刻。 时间大约过去三个小时。 “歌德说过,阳光越是强烈的地方阴暗也越深邃,就如同这口天井,即便再炽烈的阳光也无法照射到。”那嘶哑的声音在三个小时后重新传来。“很遗憾,你输掉了这场游戏。” “不,不,你听我说,你就算……”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也应该知道我向你索取赎金数目的原因,我只是想向你证明,这笔钱对于你来说毫无意义,它不能为你带来开心也不能带来满足,最后这笔钱甚至救不了你家人的性命,我想你现在应该很明白,没有什么比自己家人更珍贵,可惜,你为了这笔钱而失去了家人。” 听录音里的对话,李连良即便烧掉所有赎金以及衣服也没能让灯火维持到天亮,录音里李连良的声音充满惊恐的慌乱,而凶犯却一如既往平静,好像对于这个结果早就心知肚明。 “对不起。”凶犯很诚恳在道歉。“我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真的,因为你现在的遭遇我也经历过,我深知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以及无力的挫败感。” “是的,是我做错了,你可以报复我,但求求你放过我的家人,她们是无辜的。”李连良的情绪明显失控,卑微的苦苦哀求。 “最后我要感谢你。”那人对李连良的乞求无动于衷。“我曾经和你一样,坚信正义并且捍卫信仰,从来没有质疑过法律的公正,我追捕过穷凶极恶的凶犯也抓获过恶贯满盈的凶手,我以为自己捍卫的法律坚不可摧,但是你改变了我的认知,既然我所信奉的法律并不公正,我为什么还要去维护。” 听到这里我们全都大吃一惊。 “凶犯曾经是一名警察?!”苏锦瞪大眼睛。 录音里传来石头摩擦声,伴随着李连良歇斯底里的喊叫和求救,凶犯应该用石头封堵了天井。 “你把我妻子和女儿怎么了?”李连良大声咆哮。 “她们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 那嘶哑刺耳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剩下的只有李连良持续不断的哀嚎,突然喊叫声停止,李连良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下来,很快录音里响起迟钝的摩擦声,应该是李连良用手指在挖掘着砖壁,他像发疯一般哭喊,嘴里一直喊着妻女的名字。 最后是咚咚咚的撞击声,李连良应该是用头在撞击墙面,而录音刚好到这里停止。 “录音就是最好的证据,和我们推测的凶案过程一样,凶犯最后封堵了天井,而李连良被活活饿死在里面。”陆雨晴说。 “在对话里凶犯提到他经历过和李连良的遭遇,说明凶犯也失去过家人,他就是为了这件事在复仇。”苏锦说。 “这,这不可能啊,难道说李连良曾经杀了凶犯的家人?”警员大吃一惊。 “不,不是这样,凶犯说过那笔赎金并不能拯救李连良的家人,而且惩罚李连良的原因是因为他和乌提埃所犯了同样的罪行,凶犯在暗示李连良没有公正无私,而李连良是一名法官,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收取了一笔贿赂,金额刚好是500728,因为这笔钱李连良在某件案件的审判中徇私枉法。”陆雨晴冷静分析后说。“而凶犯的家人极有可能就和这起案件有关。” “所以凶犯会绑架李连良的家人,但是……”警员还是一筹莫展。“如果说凶犯是为了惩罚李连良,他应该让李连良知道自己家人的状况,甚至当着他的面行凶杀掉袁晓雯和李忆君,但是录音中凶犯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这两个人。” “这一点我也没想明白,按理说凶犯要惩罚李连良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看着自己家人被处死,可为什么凶犯没有这样做呢?”陆雨晴疑惑的摇摇头。“最关键是袁晓雯和李忆君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在想什么?”苏锦估计是看见我半天没有说话。 “她们一直都在你身边……”我在嘴里反复念叨凶犯说的最后一句话,突然抬头看向墙上触目惊心的抓痕,然后又看了一眼李连良额骨的伤痕,顿时惊诧的愣住。 “怎么了?”苏锦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从警员手里拿过铁锤,用力砸向布满血迹的砖壁,当厚厚的砖墙被我砸出一个洞,照射进去的手电光中,我们清楚的看见两具白骨。 第九十七章恶魔巢穴 陆雨晴对两具白骨进行了初步检查,很快得出了结果:“我想不需要用DNA检测也能推测出死者的身份。” “是袁晓雯和李忆君。”我无力叹息。 “发现她们尸骨的地方也属于天井的一部分,不过凶犯在囚困李连良之前,先把他妻女关押在旁边,然后用砖头封石。”陆雨晴说。 “她们被封堵在里面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我问。 陆雨晴点点头 “她们的死因也和李连良一样吗?都是被活活饿死的?”苏锦问。 “不是。”陆雨晴摇头。 “那她们的死因是什么?”旁边的警员好奇问。 “其中一具尸骨没有左前臂,而袁晓雯被凶犯砍掉左手,从而可以推断受害者是袁晓雯,她和李怡君一样双手被反绑,她们距离李连良只有一墙的距离,可刚才的录音里我们并没有听到她们的呼救声,说明凶犯封堵了她们的嘴。”陆雨晴小心翼翼掰开两个头骨下颚,里面很干净没有异物,但当陆雨晴让我们看鼻骨的时候,里面却布满了黑色的杂质。“从这一点也能说明死者在临死前嘴是被堵上的。” “黑色的杂质是什么?”苏锦认真问。 “是灰烬。”陆雨晴站起身表情伤感。 “那她们致死原因又是什么?”警员问。 我低头看向李连良尸骨旁边的纸灰,突然明白了一切:“她,她们是被呛死的?!” 陆雨晴点点头对我们说,凶犯将袁晓雯和李忆君用砖头封堵在李连良旁边狭小的空间中,但凶犯并没有亲手处死她们,他留了一个连通天井的通风口。 当李连良点燃钞票的时候,烟雾随着通风口进入旁边的空间,钞票在燃烧的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有毒成分。 而关于袁晓雯和李忆君的地方很狭小,当这些有毒气体达到一定浓度时,会刺激人的呼吸中枢导致呼吸急促、神志不清等症状。 最致命的事一氧化碳,在空气中的含量达1.28%时,人在3分钟内即可窒息死亡,如果含量达3%时,人只需吸入几口就可以致命。 “凶犯设计了一个没有回流的通道,大部分烟雾都会涌入到这对母女所在的地方。”陆雨晴深吸一口气。“李连良不惜一切想要拯救自己家人,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他亲手导致了妻女的死亡。” 她们一直都在你身边…… 这是凶犯留给李连良最后一句话,我猜李连良应该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所以才会疯狂想要徒手挖开砖墙,直到他发现灯盏后面的通风口,或许那时他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绝望的用头撞击在墙上。 凶犯在惩罚李连良,但并不是用死亡,他把痛苦无以复加的放大到极致,这让我想起有人说过的话。 死亡从来都不是惩罚的最佳方式。 “这里还有字。”进去勘查的警员回头对我们说。“是一行字母,但又不是英文,应该是凶犯留下的。” 我举起手电,在两具白骨后面的砖墙上看见一行血字。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行字,瞬间噤若寒蝉的愣在原地,那是一行简短的拉丁文,我并不会拉丁文,但这行字就如同梦魇般纠缠了我十多年。 Veni,vidi,vici。 “我来,我见,我征服。”我蠕动着嘴唇很艰难的说出那个名字。“凯撒!” 我们谁也没想到凶犯竟然会是凯撒,事实上我应该想到的,就在我破译那本《善恶的彼岸》时,我就应该想到凶犯是谁。 因为我采用的破译方法是秦沈峰教给我的,但同样的破译方法景承也用过,就在他收到凯撒第一封密信时。 这是一种古老的加密方式,原理很简单,通过把字母移动一定的位数来实现加密和解密,明文中的所有字母都在字母表上向后,或者向前按照一个固定数目进行偏移后被替换成密文,位数就是破译密码的密钥。 而发明这种加密方法的正是凯撒。 包括在听那段录音时,我就感觉凶犯的思维和逻辑以及行为模式都似曾相识,特别是他对李连良提到名字叫公正的游戏时,这分明就是凯撒的风格,只不过当时我压根都没往这方面去想过。 怪物的游戏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想到这里我连忙让警员把李连良案件档案拿出来,我查看上面的日期,惊讶的发现李连良和家人遇害的时间刚好是15日。 凯撒会在每个月的15日行凶,这是他不变的规律。 只不过在李连良这件凶案中,凯撒的手法和行凶过程还显得生硬。 “C档案中第一起凶案是天门溶尸案,那是凯撒第一次出现的时间,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时间是错误的。”我转头吃惊对苏锦和陆雨晴说。“凯撒出现的日期最早能追溯到二十三年前。” “C档案中最鲜明的特点之一就是凯撒从来不会掩饰凶案现场和受害者,为什么李连良凶案凯撒没有公布呢?”陆雨晴提出质疑。 “凶手的确是凯撒,但和我们现在了解的凯撒又有不同。”我们走出砖窑,我揉着额头深思熟虑说。“如果仔细对比这件凶案就会发现和C档案中的案件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凯撒用自己的行为标准审判他认为有罪的人,并且在行凶前向受害者提供所谓的游戏,最后在凶案现场留下凯撒的那句名言。”苏锦一脸认真说。“我没发现李连良的案子和C档案中收录的凶案有什么不同。”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陆雨晴点点头。 “C档案中的凶案,受害者都因为不同的罪名被杀死,凯撒在执行他的法则,但这个行刑的过程中凯撒是不带个人情感的,在我们看来他是变态的凶杀,但客观去分析他俨然更像一位公正的执法者,他所有的杀戮都是基于自己遵循的律法,而不是他个人的好恶。” “凯撒判决李连良的罪名是有失公正,凯撒同样也是依据他的法则在行凶啊。”苏锦说。 “不,不一样,凯撒以有失公正处死李连良,这只是他的行凶模式而不是他真正的杀人动机。”我摇头一本正经说。“你们仔细回想,C档案里所有的凶案中,你们能找出凯撒的行凶动机吗?不能,因为凯撒是没有动机的,他只是在单纯的履行和捍卫自己的律法。” “他杀李连良有动机?” “对,有动机,而且还是很明显的动机,他为这起凶案赋予了复仇的色彩,这是迄今为止凯撒第一次表现出个人情绪,这说明李连良对于凯撒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凯撒不是因为李连良触犯了他的律法而被杀。”我点点头继续往下说。“而是李连良曾经做过伤害凯撒的事。” “家人!”苏锦反应过来。 “我们现在大致可以确定,凯撒的确是一名警察,并且失去过家人,而李连良和这件事有着直接的关系,在结合李连良的职务,我推测李连良审理的某个案件中就有凯撒的家人。”我沉稳对苏锦说。“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回去后立即调查李连良经手的所有案件,或许我们会有重大的收获。” “你是说凯撒在李连良案件中带有个人情感?”陆雨晴问。 “是愤怒,凯撒来对李连良以及他的家人宣泄自己的愤怒,即便在录音中凯撒表现的很冷静,但和C档案中其他凶案想必,最大的区别在意凯撒对李连良缺失了公正。” “公正?” “他没有向李连良提供忏悔的机会,要知道杀人从来都不是凯撒追求的目的,他需要的是忏悔,事实上李连良向他忏悔过,并且表示愿意更正自己的错误,但凯撒对于这些完全无动于衷,可见从一开始凯撒是抱着杀掉李连良全家的目的在行凶。” “还真是这样,在C档案中的凶案里,凯撒从未表现过以杀戮为目的的行凶。”陆雨晴点点头。 “还有一点。”我声音低沉说。“李忆君遇害的时候不满七岁,这也推翻了我们之前的判断,凯撒行凶的年龄底线并非只在12岁之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的怀疑就失去了意义,那个戴金色面具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凯撒。” “可这些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凯撒要隐瞒李连良的凶案啊?”苏锦说。 “他知道我最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正在加倍回报我曾经的慷慨和馈赠。”我若有所思说。 “你在说那个神秘的老人?”陆雨晴问。“他回报了你什么?” “他正在引导我找出凯撒!” “啊?!”苏锦和陆雨晴大吃一惊。 “C档案中的凶案都是凯撒毫无动机的谋杀,所以任凭我们怎么侦破也无法找出有价值的线索,至今甚至连凯撒的真名和样子也不知道,但李连良的案子不一样,凯撒在行凶过程中掺杂了个人感情,这说明李连良和凯撒是有关联的,所以凯撒不能让这起凶案公开,否则会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第九十八章起源 如果把C档案看成一张时间跨度超过二十年的罪恶清单,那么李连良的凶案应该才是这张清单上真正的开始。 我回头看了一眼被荒芜野草所遮掩的天井,亦如凯撒所说的那样,即便在炽烈的阳光也无法照射到天井之中,我想他这句话还有另一个含义,凯撒把自己所有的秘密全都隐藏在这里,没有人能真正去触及到真相。 起源。 我想到一个恰如其分的词。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而凯撒也不是一天成为恶魔,在这个名字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我们不为人知的普通人,这个人一步步跨入地狱成为恶魔,而这里就是他蜕变的起源。 我突然对那个神秘的老人更加好奇,他的出现就如同一盏灯塔,正在指引着我在错综复杂的迷宫中找到通往出口了那条路。 这个老人似乎对凯撒极为熟悉和了解,可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出现,自从他出现之后,我们所掌握的线索甚至超过了之前调查的所有,我感觉他最终会把我带到恶魔的巢穴。 除此之外我开始重新去审视另一件事。 老人留给我第一本书是《百年孤独》,我们根据书上的线索找到赵文昭,从而发现他和孙女被凶手按照书中人物死亡的方式谋杀,起初我并没有想明白老人想告诉我什么。 但在李连良的凶案被发现后,我大致已经清楚了老人的用意,老人正在向我提供C档案之外凯撒秘密谋杀的受害者名单。 这些受害者和凶案被凯撒刻意的隐藏,原因很简单,这些死者都和凯撒有着某种直接的关联,他们犹如一块块宝藏的拼图,被凯撒精心的掩饰埋藏,一旦拼图完成便能知道谁是凯撒。 可赵文昭是赵香兰的弟弟,这就牵扯出景承,他父母遇害或许并非是偶然,一直有一个困扰景承的问题,那就是我和他被凯撒选择的原因,景承认为我们都存在某种唯一性,虽然现在我还不清楚答案,不过证明了景承的猜想是正确的。 我们与凯撒之间一定有关联。 在回去的路上我让苏锦开车,自己倒在后排睡觉,事实上我根本睡不着,脑子里始终想着一件事。 秦沈峰。 为什么在两起对于凯撒至关重要的凶案中都出现了他的身影,如果我能破译出《善恶的彼岸》这本中的密码,那秦沈峰同样也应该能做到。 他应该比我早二十三年发现这里才对,甚至他还有可能救李连良,但是根据警方对凶案现场的勘查,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到过砖窑的痕迹,到底是他大意没能破译密码,还是…… 我翻了一个身试图让自己能平静下来,从发现袁清的录音笔日记起,秦沈峰就以另一种面目出现在我思绪中,我曾经以为自己对他很了解和熟知,但袁清却在日记里描述了一个让我感到陌生的父亲。 Hades! 穿着隐身铠甲的死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由自主把秦沈峰和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我罗列出凯撒的特质,但却发现每一条都与秦沈峰吻合,唯一能让我庆幸的是他死了,我居然在为自己的父亲死去而窃喜,因为这是我唯一还能说服自己不去怀疑他的理由。 在迷茫的困惑中我昏昏沉沉睡着,等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回到办公室看见蒋正东已经从潘港返回,我们把李连良凶案的始末告诉了他。 “凯撒的起源?”蒋正东脸上露出惊诧。 “C档案出现了重大的转机,这一次和以往不同,我们找到了凯撒试图去掩饰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有可能会揭开凯撒的身份。”苏锦说。 “我打算让苏锦抽调警力开始调查李连良审理过的案件。”我一边倒水一边对蒋正东说。“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李连良应该在审理某个案件时收取了贿赂,凯撒向李连良索要的赎金正是这笔贿赂的金额。” “凯撒为李连良准备的游戏叫公正,他让李连良烧掉所有的钞票,目的就是为了向李连良证明,这笔钱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最终还害死了他的家人。”陆雨晴点点头坐下。 蒋正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我们说的这些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你有什么想法?”我问。 “我在奇怪向你透露这些消息的那个老人,按理说凯撒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假设你们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李连良凶案的发现对于凯撒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呢?”蒋正东摸着下巴冷静说。“还有就是这个老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是单纯为了揭发凯撒,那他之前为什么没有出现?”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其实也不难解释,凯撒行凶杀人的案件都收录在C档案中,在此之前这份档案属于绝密,赫部长为了避免扩大影响一直对外秘而不宣。”苏锦不慌不忙说。“除了专案组没有人知道凯撒的存在,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C档案。” “苏锦说的有道理,老人未必清楚他知道的这个人就是凯撒,而前不久你公布了C档案,老人应该是那时才明白他一直都清楚凯撒是谁。”陆雨晴点点头说。“这也就解释通了为什么老人会现在才出现。” “我认为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如果按照你们的设想,老人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向警方阐述他所知道的情况,可他一直是通过不同方式的暗示在引导我们,不,不是我们。”蒋正东看向我。“引导你去发现这些重要的线索,你不认为这很奇怪吗?” “民众对凯撒是谈虎色变,再加上最近这三起塔罗牌凶案,谁敢站出来指控凯撒。”苏锦说。“我猜老人是为了自保,但又不想姑息养奸,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通知警方。” “不。”我摇头否定了苏锦的想法。“我第一次见到老人是在列车炸弹案里,车厢里的乘客为了自保向凯撒屈服,但老人是唯一没有举手妥协的人,他绝对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而且在医院我和他有过交谈,他给我的感觉是对凯撒的做法极为的蔑视,但言谈中他给我的印象是睿智、冷静以及坚强还有渊博,他不像是一般的普通人。” “那你认为他为什么不直接向你说明一切呢?”苏锦问。 “不知道。”我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相信这个老人,他在留给我的信里提到下一次见面时会告诉我真相,我在等这一天,或许到了那时他会告诉我原因。” “最接近凯撒的人。”蒋正东在嘴里一直重复念叨这句话,指尖敲击在桌上。“敢于直面凯撒不屈服,要么他是真的不怕死,要么他和我们一样把凯撒视为仇人,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我问。 “没什么。”蒋正东岔开了话题。“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们得兵分三路,首先是继续调查塔罗牌凶案,同时要调查李连良审理过的安静,还有就是尽快核实老人的身份。”陆雨晴条理清晰。 “李连良那边我来查,当务之急还是塔罗牌凶案,还剩三张牌意味着还有三次凶案,我们如果再没有作为,民众会对警方失去信心,至于那个神秘老人的身份暂时先放一放。”蒋正东安排工作。 “你也知道这个老人是最接近凯撒的人,他很有可能是我们侦破C档案抓获凯撒的关键,我认为核实老人身份才是重中之重。”我提出异议。 “他的身份我已经核查过了。”蒋正东回答。 “你,你知道老人是谁了?!”我们异口同声问。 “知道。”蒋正东点点头。“上次我就告诉过你,我派警员去医院收集到了老人的血液样本,就在今天早上我刚刚得到了DNA检测报告,并且从数据库中找到了匹配的人。”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刚兴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心里猛然一惊。“必须确保老人的安全,马上派出警员进行严密的保护。” “不用了,这就是你要找的人。”蒋正东的反应很平静,拉开抽屉将一份档案推到我面前。“吴庆国,男,65岁,国企退休干部,在我收到这份档案的时候,他正和妻子刚刚爬上海拔超过1500米的山。” “他,他还有妻子?”我一怔有些诧异,突然想到什么。“爬,爬山?这不可能啊,他是残疾人怎么能爬山呢?” “这就是吴庆国。”蒋正东拿出一张照片。 “这不是我见到的那个老人!”我看了一眼后惊诧的摇头。 “我知道,但DNA检测结果匹配的就是他,我核查过他的行程日期,在列车炸弹案发生时他根本没有在列车上,因为2型糖尿病他刚好在医院接受治疗,而这座医院刚好就是你送那个老人去救治的医院。”蒋正东抬头看着我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调换了血液样本!”我吃惊的张开嘴。 “这个神秘的老人一直都在用死人的身份,并且谨慎到会去调换自己的血液,说明他在预防一切会暴露他身份的可能,我赞同你对这个老人的评价,这不是一名普通的老人。”蒋正东表情冷静对我说。“同时我也不认为我们能核查出他的真实身份。” 第九十九章一波又起 蒋正东似乎对李连良凶案重视的程度远远超过塔罗牌案件,交代完工作后就匆匆离去,我猜这或许和他的务实的性格有关,在经历前三次凶案后,他已经认清了现状,凯撒是不会留给我们破译塔罗牌里死亡预告的机会。 第四张塔罗牌战车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分析的线索,理论上这张牌包含着无限种可能,在凯撒留下提示的情况下我们都没有办法破译,何况是一张没有留下任何改动和添加的塔罗牌。 事实上我对破译战车也没有抱希望,脑海中又想到那个神秘的老人,如果他在指引我找到恶魔的巢穴,或许我很快就会得到他下一次的回报。 “秦队。”有警员敲门进来。“警局外面有人想见您。” “见我?什么人?”我心不在焉问。 “不认识,是一个老人。” 我霍然一下抬起头,抑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带他进来。” 我焦急在办公室等待,片刻后警员带进来一位老人,花白的头发和略显焦愁的面容,我诧异的愣住,他不是我在期盼出现的那个人。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迎上去礼貌问。 “你,你是不是叫秦文彬?”老人焦急万分问。 “是的,我就是秦文彬。”我点点头。 “你的警员……”老人愁眉不展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你的警员编号是504857?” 苏锦和陆雨晴也走了过来,相互对视应该是都感觉这个老人举止很怪异。 苏锦指着制服胸前的编号:“是的,他就是您要找到人。” “您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见我?”我问。 老人在确认我身后后,情绪更加激动:“我儿子失踪了。” “……”我愣了一下, 被老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搞的有些糊涂。“失踪多长时间了?” “一个月。” “您报案了吗?”我认真问。 “没有。”老人摇头。 “您冷静点,按照规定失踪超过4时可以立案,但我不负责处理失踪案。”我看老人惊慌失措,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指着旁边的警员对老人说。“我让他带您去报案。” “不,我不报案我只找你。”老人紧紧抓住我的手。“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你是好警察,有人告诉我,你一定能帮我找回儿子。” 对于老人的乞求和信任,让我有些于心不忍,我让警员先离开,暂时由我来负责立案登记,我让老人进办公室坐下,陆雨晴给老人倒了一杯水。 “你认识我儿子吗?”老人突然问。 “他叫什么?” “唐诚。”老人掏出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 照片中的男人长相斯文干净,但这个名字和男人的样子我都很陌生,摇摇头回答:“不认识。” 老人自我介绍他叫唐未都,我总感觉他精神状态好像有些问题,或许是儿子失踪后让他六神无主,问的问题全然没有逻辑性。 “您先别着急,把唐诚失踪的经过慢慢告诉我们。”苏锦坐到旁边宽慰他。 “他电话打不通,我联系不上他。”唐未都语无伦次说。 “这样吧,我来提问您来回答。”我说。 唐未都点点头。 “唐诚的年龄、职业?” “今年41岁,他是一名主任医师。” “您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我一边记录一边问。 “一个月前,他回家给我送药。” “唐诚对我很孝顺,我老伴走了之后他就想接我过去和他一起住,说是相互有个照应,但我不习惯和年轻人住在一起,所以不管他再忙每个月都会抽空回来看我,一个月前是我生日,每年他都会来给我庆祝,但这次他没有来,我原本以为是医院的事太多也就没多想。”唐未都忧心忡忡回答。“直到我接到医院电话,询问我可有见过唐诚,我这才意识到出事了,我去医院问过他有一个月没上班了。” “您去过他家里吗?”我问。 “去过,家里也没有人,他的手机关机。”唐未都越说越焦急。 “会不会是有事外出了?”苏锦问。 “不会,他所有朋友我都问过,都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唐未都摇摇头。 “派警员去唐诚家调查,看看是否有打斗或者盗窃的痕迹。”我对苏锦说。 “没有。”唐为杜摇手说。“唐诚很爱干干净,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我敢肯定没有你们说的这些情况。” “唐诚都失踪一个月了,为什么您现在才来警局报案?”陆雨晴问。 “我,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失踪了。”唐未都欲言又止。 我们相互对视,我猜现在苏锦和陆雨晴应该也感觉唐未都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我推测是唐诚的失踪对唐未都打击太大。 “家里没人,也没有去医院上班同时和你失去联系,这些迹象都表面唐诚下落不明,您应该及时向警方……” “你听我说完,起初我也想过要报案的,可就在我得知唐诚失踪的第二天,我收到了这个。”唐未都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讲一张照片摆放在我们面前。 照片中的人正是唐城,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针管和药瓶,从唐城的神情和动作来看,他像是正在为病人治病,不过照片中我们没有看见病人。 “照片后面有字。”唐未都说。 我反转照片看见一行文字。 爸,我最近有事外出,暂时不能和您联系,请不要担心。 “这笔迹?” “唐城的笔迹。”唐未都很确定的点头。“我看到照片和后面的留言才放下心,寻思他应该是有特别重要的工作不方便和我联系,也就没有太在意。” “不对啊。”我敏锐的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唐诚是一名医生,不可能突然不辞而别,看照片他是在给人治病,这对于唐城来再寻常不过,为什么要通过照片和留言来转述呢?” “从照片中唐诚的表情和神态,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被拍照。”陆雨晴一边说一边找来放大镜,照片中的房间里有一台电视,里面正播放着新闻。“从电视上的时间看,这张照片是唐诚失踪第二天拍的。” “还有一个可能。”苏锦想了想说。“或许病人身份特殊,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患病,所以聘请唐诚为自己秘密治疗,在治疗期间要求唐城不能与外界联系。” “唐诚在医院是哪一个科室的?”我问。 “脑内科。”唐未都回答。 “唐诚是脑内科医生,他经手的都是开颅手术,这绝对不是一名医师能完成的手术。”我摇摇头指着照片说。“从照片拍摄的角度看,这间屋子就是治疗室,里面除了唐城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他不可能在没有协助的情况下单独完成手术。” “还有照片。”唐未都说完从信封里拿出一叠照片,一张张整齐的摆放在桌上。 所有的照片都是在同一个房间拍摄,一眼扫过去如同在看幻灯片。 唐诚在吃饭、唐诚在睡觉、唐诚在沉思、唐诚在走动、唐诚在取药…… 他的所有活动空间都在这间屋子里,但所有的照片中我始终没有看见唐诚医治的病人。 陆雨晴像是发现了什么,拿着放大镜逐一检查每一张照片。 “所有的照片都是同一时间拍摄的。”陆雨晴埋着头说。 “你怎么知道?”我问。 “照片里的电视播放着同一个频道的新闻,而这个新闻播报的时间是晚上7:30,这里一共有……”陆雨晴数了数照片抬头说。“一共有30张照片,记录了唐诚在一个月内的所有经历。” “不是记录唐诚的经历。”苏锦神情突然凝重起来。“新闻时间是无法更改的,电视只不过是照片的背景,目的是在传递唐诚还活着的消息。” 我一怔连忙看向唐未都:“就是因为这些照片,您认为唐诚只是忙于工作,所以您才没有报警。” 唐未都点点头。 “照片里所有东西都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是唐诚。”苏锦手指向照片。“按照时间的顺序,唐诚身上的衣服没有换过,但他的胡子越来越长,这说明……” “说明唐诚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他的行动自由是被限制的。”我接过苏锦的话。 “我每天都会收到一张唐诚的照片,而且照片的背后都有他的留言,我也就没有太担心,直到第三十张照片,也是我收到的最后一张。”唐未都反转摆在最后面的照片,上面一样也有唐诚的留言。 我暂时还不能回去,把家里的猫送到宠物店。 “当我看到这句话时,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陆雨晴问。 “唐诚从来都没有养过猫。” “他是在传递消息示警,说明唐诚的一举一动都被密切的监视,这不是无故的失踪。”我大吃一惊。“唐诚是被人劫持了!” 第一百章羊皮纸 我留意到最后一张照片上电视新闻的日期是一个星期前,如果唐诚是被挟持,那么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段时间你可有接到过陌生人的电话?”我问。 唐未都摇头。 如果是为了勒索赎金,早应该打电话与唐未都联系才对,我还没有碰到过绑匪在绑架人质后一个月都没有动静的,何况根据这些照片的内容,唐诚显然是在医治某个病患。 唐诚擅长的是脑外科手术,假若绑架唐诚的人是出于治病的目的,显然这样的行为很愚蠢,非但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还有可能加重病情。 “你们,你们说我儿子不会有什么事吧?”唐未都忧心忡忡问。 “您也太大意了,收到第一张照片时就应该警觉,事隔一个月您才来报警,您已经错过最佳的破案时间。”苏锦叹息一声。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孙子。” “孙,孙子?”我们全都愣住。 “唐诚他们一家人都不见了。”唐未都说。 我们面面相觑:“您,您是说失踪的不止唐诚一个人?” 唐未都点点头。 我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陆雨晴连忙追问:“唐诚的家庭成员都有哪些?” “他妻子谢友容和刚出生的儿子唐泽。”唐未都对我们说。“我去医院询问过,最后一个见到唐诚的是妇产科护士长,那天唐诚去接谢友容出院,离开医院后就再没有人看见他们。” “您说我该怎么说您才好,唐诚接刚生完孩子的妻子回家,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您居然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劲,到现在您才想起报警。”陆雨晴神情焦躁。 “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苏锦想了想对我说。“一家三口失踪一个月,而且还有一名刚出生的孩子,这不是小事情得马上着手调查。” “我去叫梁定国来。”陆雨晴急匆匆出去。 “您先别着急,不是我们不处理您的事,我们每个部门有不同的刑侦任务,调查失踪人口不归我们负责,我把您的案子转交给我们另外一个同事……” “不,不要其他人,我就要他。”唐未都指着我态度很坚决。“有人告诉我,只有他才能帮我。” “您放心,负责接手您案子的同事一定……”我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眉头微微一皱。“有人告诉你?谁告诉你的?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不知道。”唐未都摇头。 他言谈中两次提到有人让他来找我,起初我还没在意:“您不知道?” “我有一个星期没有收到唐诚的照片,但在昨天早上,有人在我门口留了一个包裹,里面有一封信,信的内容就是让我来找你,并且说你一定会帮我找回儿子的全家,对了……”唐未都动作迟缓的在衣兜里摸索。“留下信的人还告诉我,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你就一定会帮我。” “交给我什么?”我一脸茫然。 唐未都将一样东西推到我面前,我只看了一眼瞬间整个人如同被电击一般,眼前是一张残缺的胶片,我快速拉开抽屉拿出两位两种张,这些残片显然都是来自于同一张照片。 我立刻想到那个神秘的老人,就是他让唐未都来找我,但凡和这个老人有关的必定和凯撒有关。 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案,我突然想到李连良凶案,他的家人同样也是被绑架,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除了这个东西外还有其他的吗?”我神情凝重。 “还有一张纸。” “纸?”我下意识蠕动喉结,自从我遇到那个老人,书似乎成了死亡通知单,每一本书出现都预示着将会有死亡降临。“没,没有留下书?” “什么书?”唐未都茫然的摇头,然后从包里小心翼翼拿出一张卷起来的纸。“除了之前的那个残片之外,包裹里只有这张纸。” 我将纸在桌上慢慢张开,并不是我们常见的纸张,颜色泛黄给人一种古旧的感觉,我用手轻轻触摸手感也和普通纸不一样。 苏锦低头尝试闻了一下,表情疑惑对我说:“怎么会有一股淡淡的膻味?” 这时陆雨晴带着梁定国回来,一进门就听见梁定国在抱怨:“你们专案组什么时候也开始调查人口失踪案了?” “是凯撒!”苏锦抬头回答。 顿时梁定国和陆雨晴面色大变:“凯撒?唐诚的失踪和凯撒有关?” 我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她们不要当着唐未都的面提及凯撒。 “您还有其他情况要反映吗?” “没有了。” “您先回去,这件案子我会亲自负责调查,一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您。” 唐未都满口感谢,送走他之后我正要关门,梁定国走到门口:“等我走了之后你们再研究案情,就当你们做好事,千万别把我卷进去,只要沾上这个叫凯撒的就不会有好事。” 我把梁定国推了回去:“上了贼船哪儿有那么容易下的,帮忙一起分析分析,如果真和凯撒有关,我下一次见到唐未都唯一能告诉他的只有唐诚全家的死讯。” 梁定国长叹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我什么脑子你们还不清楚,查案抓凶手还成,你让我坐在这里和你们一起解密,这不是搞笑嘛,何况凯撒留下的谜题,除了……” 梁定国停下来盯着桌上那张泛黄的纸,眉头微微一皱:“这是一张羊皮纸啊,而且还是用真正羊皮做的。” “羊皮纸?”我们诧异的对视,陆雨晴问。“你怎么知道?” “这门手艺不常见了,我老家产牛羊,老辈人会用石灰水浸泡羊皮,褪去羊毛后再两面刮薄拉伸,最后干燥打磨就成了这种羊皮纸,整个工序完成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梁定国回答。 “现在还有人用真的羊皮纸?”苏锦很是吃惊。 “市面上的羊皮纸大多是工业化生产的,只是颜色相似而已,但质感远没有真正的羊皮纸好,别小瞧了这种纸,现在做的人越来越少,因此这玩意金贵的很。” “老人为什么要让唐未都把一张羊皮纸转交给你呢?”陆雨晴疑惑不解问。 “赵文昭和李连良两起凶案中,老人都是通过书来向我提供线索,这一次却是一张羊皮纸?”我也一筹莫展。 “这里还有一个图案。”苏锦指着左上角说。 那是五个同心圆,每个圆圈都有不同的颜色,从内到外分别是红色,白色、黑色、金色和灰色。 “这里还有数字。”陆雨晴的手指停在图案对应的右下角。 38:15。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后焦头烂额说。 “先被管这张羊皮纸,你们不认为唐诚这件事不对劲吗?”陆雨晴说。 “为什么?” “那个向你提供线索的神秘老人,都是通过书在暗示你,《百年孤独》让我们发现了赵文昭,而《善恶的彼岸》让我们找到凯撒的起源,但这次并没有书的出现,而且唐诚和这两个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什么区别?” “赵文昭死了六年而李连良遇害有二十三年,但唐诚却还活着,如果仔细去分析就会发现,这个神秘的老人向你提供的全都是凯撒没有公开的凶案。”陆雨晴一脸认真对我们说。“这些没有被C档案收录的凶案是凯撒刻意隐瞒的,我们之前分析过这些凶案中极有可能隐藏着凯撒的真实身份,而且属于凯撒早期的行凶方式,随着凯撒的蜕变他越来越熟练和完美,加之他行凶的目标完全是随机性并且不带任何个人情感,所以他才能不留下任何线索。” “你是说唐诚与凯撒的身份并无关联。”苏锦说。 “所以这一次才没有出现书。”陆雨晴点点头。“但这并不能说明与凯撒无关,这样的提示已经不是第一次。” “还有……”我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老人用一封信提醒过我第三张塔罗牌里面隐藏的秘密。” “唐诚很有可能是第四张塔罗牌的目标。”陆雨晴郑重其事说。“凯撒没有在战车上留下任何线索,我猜测这张羊皮纸上的信息就和塔罗牌战车有关。” “即便老人是想通过羊皮纸来提醒我们,但这上面的信息如同天书,我就没搞明白,他明明是想阻止凯撒,为什么就不能直截了当把答案告诉我们呢?”我焦头烂额。 梁定国摊摊手:“我早就说了,别指望我能帮上忙,这要是景承还在就好了,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你不是还有一个线人吗?”苏锦在旁边问。“第三张塔罗牌就是她破译出来的,要不你再问问这个线人。” 我慢慢直起头,这段时间太忙居然忘了还在家里的程曦。 第一百零一章战车 我去潘港到现在有一个月没有见到程曦,回到原来的家差点以为走错了门,墙上被贴上了一张地图,空余的地方全是照片和简报,我看了一遍发现都是和塔罗牌凶案有关的资料。 “你,你这是干什么?”我环顾一圈很吃惊问。 “帮你找凶手啊。”程曦反应很平静。 “你干嘛对这件案子这么在意?”我苦笑一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指不定我这个局外人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线索呢。” “现在还真有事要让你帮忙。”我拿出羊皮纸交给程曦,并且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神秘老人一五一十全都告诉她。“帮我看看,羊皮纸上的图案和数字代表什么意思,这很可能与第四张塔罗牌战车有关。” “和战车有关?”程曦大吃一惊,小心翼翼接过羊皮纸。“这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 “凯撒是以蔑视和挑衅的姿态向你们公布塔罗牌,线索一定会在塔罗牌之中,现在又突然出现一张莫名其妙的羊皮纸,你真确定和战车有关?” “之前的命运之轮就是这个老人提示我的,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这一次他同样也破译了战车。”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答案。” “不知道。”我疲惫不堪坐到沙发上。“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这个老人很有可能是最接近凯撒的人,他向我们透露了凯撒的起源,这对于调查凯撒的真实身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羊皮纸上的图案和数字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程曦似乎兴趣不大。 “你仔细看看啊,这关系到唐诚一家三口的性命。” “我不是警察,查案不是我的义务。” “你,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冷漠?”我瞪了程曦一眼。 “是你对我的定位出现了偏差,我只是一个回来帮前男友,哦,还不对,确切来说景承都算不上是我前男友,我只是接到一位已故朋友的委托,回来帮他向你传达一些消息的人而已。”程曦耸耸肩一本正经回答。“别把我当成景承,他是你的百科全书但我不是,何况我也没有他那样的能力。” “什么叫我对你定位出现偏差?我可没有求着你帮我查案,是你逼着让我把你留下来的。”我指着满屋墙上的资料。“你既然对查案不感兴趣干嘛要研究这些和案件有关的信息。” “我只是对凶手公开的塔罗牌感兴趣。” “每张塔罗牌都代表一起凶案,也预示着将有人遇害,你怎么能这样冷漠。” “冷漠才能专注啊,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程曦举起一张塔罗牌。“所以我能破译而你不能。” “你能……”我猛然从沙发上弹起来。“你,你破译了?!” 程曦笑着点点头。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我立马来了精神,程曦拿在手里的正是第四张战车。 “我只破译了一半。”程曦回答。 “你都知道了什么?”我追问。 “战车和之前出现的三张塔罗牌截然不同,凯撒没有对牌面进行改动和添加,说明线索不是直观就能发现的。” “你是说线索和战车的寓意有关?” 程曦从牌面给我解读,战车所描述的事一位尊贵的王子驾驶战车,勇往直前想征服这个世界,王子背后的城市是他所征服的战利品。 他胜利的足迹已经踏遍了每一个城市了,但是他的野心还不仅于此,他相信战车是不断向前,所向无敌的只要有勇气和执着的信念。 而战车前缰绳索驾驭的黑白人面狮身,是驾驭自身意识和潜意识的意志力,也代表想要征服生与死两面。 “这张牌是强者的象征,代表了权力和力量,驾驶战车的王子应该就是凯撒的缩影,他在不断的征服,这预示着他会一如既往的胜利。”程曦指着塔罗牌对我说。“现在问题来了,凯撒这一次要征服的目标又是谁呢?或者说第四起凶案的受害者又是谁?” “唐诚。” “你能不能学会扩散思维,别让这张突然出现的羊皮纸禁锢了你的思想。”程曦露出嫌弃的眼神。 “难道你认为第四起凶案的受害者不是唐诚?” “好好看看。”程曦举起战场塔罗牌。“你在上面看见了什么?” “驾驶战车的王子和他身后被征服的城……”说到一半我就看见程曦捂住额头,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难道我说错了?” “景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同类,我一直没有搞懂他是如何和你这样智商的人沟通的。”程曦一脸嫌弃。 “你这是人身攻击啊,我智商怎么了,你曾经也是天才好不好。” “你也知道是曾经,既然都折翼了就被再把自己当天使。” “我知道说不过你,别扯这些没用的。”我指着她手里的塔罗牌问。“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这是一张没有任何提示的牌。” “你这不是废话嘛。”我哭笑不得,程曦目不转睛盯着我,表情很严肃,我收敛住苦笑问。“然后呢?” “战场代表胜利的征服,可凯撒没有留下提示,就意味着凯撒要征服的目标并不在这张塔罗牌中。” “可……” “我再说一次,别在关注这张羊皮纸,没有提示就代表存在无限可能,凯撒不会故意隐瞒下一次行凶的目标,并不是我们在这张牌上找不到,而是凯撒根本没有留在上面。” “你等等。”我揉着太阳穴。“你先让我缓缓,我有些跟不上你的思维。” “我给你说简单点,凯撒在利用人的惯性思维,凯撒公布了六张塔罗牌,但从未说过会有六起凶案,是你们自己认为每一张塔罗牌预示一起凶案。”程曦拿出剩下的两张塔罗牌。“如果你留意去对比就会发现一个很明显的细节,凯撒在前面三张塔罗牌中留下了明确的提示,但后面三张却没有任何改动。” “我,我还是不明白。” “战车代表了凯撒的意图和目的,他会一如既往的去征服,但他却没有透露征服的对象。”程曦又拿起另一张塔罗牌。“因为凯撒把目标留在了第四张塔罗牌里。” 当我看见程曦手中的牌时,整个人惊诧的愣住。 “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 “我猜你还没有破译出第四张塔罗牌的含义吧。”我舔舐着嘴唇问。 “没有。”程曦遗憾的摇头。 我从烟盒中摸出一支皱巴巴的烟,放在嘴角声音平缓:“我知道。” “你知道?!”程曦大吃一惊。 “是的。”我点燃烟深吸一口。 “第四张塔罗牌的含义是什么?”程曦坐到我身旁焦急问。 “你知道景承的绰号叫什么吗?” “他,他有绰号?” “哈士奇。” 程曦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景承在成立C档案专案组时为了避免泄露警员信息,所有参与的警员都有一个绰号,景承曾经和顾宛如养过一条哈士奇,所以他为自己取了这个绰号。” “然后呢?” “后来我加入了专案组,景承也给我起了一个绰号。” “你的又是什么?” “世人畏惧死神因为他代表着死亡,但在塔罗牌中的死神并非是死亡的象征,死亡是一个结束,同时也是另一个新生,因此死神代表着改变,你必须结束旧有的生命,才能迎接新生命的开始,所以死神犹如一块橡皮,把过往事物统统擦除,使一切象白纸那样重新来过。”我默默吸着烟告诉程曦。“我在被卷入C档案之后认识了景承,和他一起亡命天涯的那段日子至今都刻骨铭心,最终我洗脱了嫌疑抓到真凶,但那并不是我最大的收获。” “你收获了景承这个朋友。” “不,他和我注定是会相遇的。” “那你收获了什么?” “我不再屈服的妥协任凭被麻木的生活抹去棱角,我开始争分夺秒去珍惜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同时也领悟当警察的使命。”我轻轻弹着烟灰回答。“我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自己,曾经那个浑浑噩噩的我已经死在逃亡路上,我在不屈的抗争中获得重生。” “重生……”程曦一怔突然瞪大眼睛。“你,你的绰号是死神!” 缭绕的烟雾中我看向摆放在桌上的第四张塔罗牌。 死神用黑色披风包裹着的骸骨,露出冷酷的微笑,挥舞着锋利雪亮的长柄镰刀,死神骑着马感觉很缓慢的移动着,手中举着黑色玫瑰旗帜。 骸骨象征着最后的破坏,意示着要毁灭一切生命力与创造力,镰刀代表着时间的流逝,旗上神秘的玫瑰预示着生命。 我转头看向一脸惊诧的程曦:“我就是凯撒的下一个目标。” …… 第一百零二章巨蟹座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在凯撒公布塔罗牌之前,我就收到过匿名的包裹,里面装着的正是四张死神的塔罗牌。 凯撒从一开始就在暗示我将会成为他的目标,所以在之前的塔罗牌凶案中凯撒一次次放过了我。 我突然想起凯撒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获取声誉和名望还有另一个办法。 他一直在把我推向道德的制高点,他不断让我收获荣耀和信任,直至我成为代表正义旗帜的那一天,颠覆秩序和摧毁信仰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掉那个高举旗帜的人。 战场代表着胜利的征服,凯撒既然在预示他的胜利,那么就说明他已经等到可以收割我灵魂的时候。 “他随时都有可能对你下手。”程曦表情很担心。 “是啊,何况他一直都具备这样的能力。”我突然释怀的笑了。“我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我有多谨慎小心,从始至终我都是凯撒棋局中的棋子。” “不,还有转机。”程曦恢复了镇定。“第四张塔罗牌是死神,可以确定凯撒下一次行凶的目标就是你,那么凯撒一样也会透露时间和地点,如果我们能知道剩下的信息就能阻止凯撒的计划。” “阻止……”我摇头苦笑。“我对抗这个恶魔太长时间,但我从来没有成功阻止过他任何计划。” “不到最后一刻都还有希望。”程曦站起身走到我对面的墙下。“我刚才告诉过你,第三张塔罗牌我已经破译了一半。” “你破译出什么?”我问。 “第一起凶案发生在什么地方?” “宝隆中心。”我回答。 程曦递过来一支红笔:“你在地图上标示出案发的地点。” 我按照程曦的话去做,在宝隆中心的位置画了一个红圈。 “第二起凶案发生的地点呢?”程曦继续问。 “行驶的列车上。” “不。”程曦摇摇头。“我们之前分析过列车炸弹案,你才是第二张塔罗牌圣杯的关键,除非你出现在列车上,否则凯撒是不会发动袭击的,你好好回想一下,第二起凶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宿阳站。”我想了想回答。“列车在离开宿阳站后凯撒发动了袭击。” “不对,凯撒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列车上的乘客,他真正的目标是韩良宇。” “第二起凶案的案发现场是最后被韩良宇引爆的车站。” “在地图上标示出位置。”程曦说。 我在地图上找到车站的方位画上红圈后疑惑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 “第三起凶案呢?”程曦没有回答,继续一脸认真问。 “在潘港。”我在地图上画出第三个圈。 “你把这三处凶案现场用红线连起来看看。” 我茫然的按照程曦所说的去做,画完后眉头微微皱起:“是,是一个三角形?” “凯撒不是随机选择的作案地点。”程曦说。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问。 程曦拿出直尺在三处凶案位置画出规整的三角形,然后测量出三角形夹角的度数。 “这个三角形的内角度数分别是43.21、57.285和79.505。” “你打算给我补习数学课?” “数学本来就是一门很神奇的学科,并且能运用于任何一件事上,我将这三个角度输入电脑里,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程曦问。 “发现这是一个锐角三角形。”我吸了一口烟回答。 “你马上就要成为凯撒的下一个目标了,能不能认真点。” “我一直都很认真,但并没有打败凯撒。”我摊着手苦笑,见到程曦一脸严肃,我叹了一口气。“你发现了什么?” “这三个内角的度数和组成星座的星体夹角相同。” “星座?”我一愣。 程曦点点头,从桌下抽出一张星座图覆盖在墙上的地图上,星座的三颗星体竟然真的与之前三起案发地点完全重合。 “难怪找了那么多专家也破译不出来,凯撒能把杀人上升到星座的高度。”我不由自主的摇头苦笑。“这就是找再多的专家也别想破译出来。” “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星座吗?” “对于星座我只知道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不是星座。”程曦白了我一眼。 自从我知道会成为凯撒下一个目标时,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和担心,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放松,落在程曦眼里应该变成了消极。 我掐灭烟头让自己看上去认真些:“麻烦给科普一下,这是什么星座。” “巨蟹座。” “看上去不像螃蟹啊。” “因为凯撒还没有完成所有的塔罗牌凶案。” 我一怔:“你是说凯撒是根据巨蟹星座来确定行凶的地点?!” “第四张塔罗牌上凯撒没有留下任何提示,其实他留下了,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这张塔罗牌本身的含义就是提示。” “我们刚才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战场代表胜利和征服,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含义了。” “有。”程曦斩钉切铁说。 “还有什么?” “塔罗牌西方是用来占卜的,它属于占星术其中的一种,而占星术中必不可少的便是星座,因此每一张塔罗牌都对应一个星座。”程曦又拿起那张战车。“战车对应的星座刚好就是巨蟹座。” 我来回看看程曦手里的塔罗牌和墙上的地图,这才重新认真起来。 “如果凯撒是根据巨蟹座星体的位置来选择行凶地点,那么我们就能预判出第四起凶案发生的位置。” “是这里。”程曦指着星座图和地图重合的一个点。 我上去仔细查看,当我看清程曦手指位置的地址后顿时瞪大眼睛,这个地点我再熟悉不过。 “这是我的家!”我吃惊的对程曦说。“也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 程曦愣了一下:“星座的点对应在地图上所覆盖的区域很大,我一直在琢磨凯撒会选择在什么地方行凶,没想到居然会是你的家。” 程曦虽然住在这里,但她并不清楚这里的地址,否则她早就该通知我。 “第四起凶案会发生在我家里!”我下意识解开腰后的枪套。 “不对。”程曦摇了摇头。 “什么地方不对?” “第四张和第五张塔罗牌组合在一起是凯撒要实施的第四起凶案,他用死神来暗示下一个目标是你,对于凯撒来说你具有特别的含义和重要的作用,他不会在家里随随便便谋杀你。”程曦看着地图冷静说。 “可巨蟹座的星体刚好和我家位置重合。” “凯撒是担心你无法破译出塔罗牌中的秘密,所以用了两种不同的方式来暗示你就是下起凶案的目标。” “那行凶地点呢?” 程曦的手顺着星座图移动,定格在巨蟹座最后一颗星体上。 “这片区域在郊外。” “凯撒不会随意的选一处地方处决你。”程曦回到电脑前,调查地图查询软件,放大这片区域逐一查找,突然指着一个地方兴奋不已说。“是水库!” “你知道这片区域的面具有多大吗?凯撒有太多的选择机会,你凭什么就肯定是水库?” “凯撒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含义,第四张塔罗牌是战车,对应的星座是巨蟹座,那么行凶的地点也应该与巨蟹座有关。”程曦回头看着我说。“你知道巨蟹座的由来吗?” “不知道。” “赫拉克勒斯是希腊传说中的英雄,同时他也是宙斯与凡人生的儿子,天后赫拉三番两次要置他于死地,有一天他来到了麦西尼王国,国王却因受到赫拉的指使,让他杀掉住在沼泽区的九头蛇,就在他快成功的时候,赫拉心有不甘从海底召唤出一只巨大的螃蟹袭击赫拉克勒斯。 但最终巨蟹被巨蟹死于赫拉克勒斯之手,赫拉虽然失败但感激巨蟹的相助,仍将它放置在天上,也就成了巨蟹座。 在这片区域中唯一有水源的地方就是这座水库,而你就是凯撒要杀掉的巨蟹!” 我抹了一把嘴,再回头看看墙上的地图,仔细推敲程曦的分析毫无破绽,如果程曦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在塔罗牌凶案中第一次掌握了主动。 想到这里我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蒋正东的电话。 “凌晨4点,我想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告诉我。”手机里蒋正东的声音完全听不出睡意,我猜他又在熬夜推理案情。 “第四起凶案的目标是我。” “你?!”蒋正东大吃一惊。 “对,凯撒下一个要处决的人就是我,行凶的地点在城东郊外的盛田水库。” “你怎么知道的?”蒋正东声音透着震惊。 “现在来不及解释,马上调派警员秘密包围盛田水库。”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立刻派警力过去保护。” “不,不能保护,凯撒之所以敢公布塔罗牌,就是认为我们没有能力破译,我就是诱捕他最好的诱饵,倘若现在……” 我刚说到一半家里突然停电,黑暗中我听见程曦扑通一声倒地,等我转过头去,一双拿帕子的手紧紧按在我鼻子上,我试图反抗但意识和动作越来越迟钝,手里的枪掉落在地上,然后整个人也昏厥过去。 …… 第一百零三章开诚布公 我在昏沉中醒来感觉头晕的难受,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记忆被人抽取,前一刻我还在给蒋正东打电话,然后…… 然后我看见金色的面具。 就坐在我的对面近在咫尺的地方,我摇晃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环顾四周这里果然是水库的楼塔,我用力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双手被手铐反铐在椅子上。 咔、咔、咔…… 凯撒正在往弹夹中安装子弹,动作缓慢而仔细,估计是见到我醒来,把椅子往我身前挪了挪。 “我一直想和你聊聊。”凯撒坐在我对面声音平缓深沉。“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你想聊什么?”我处变不惊。 “聊聊你的理想或者爱好,也许我们还能聊聊你的未来。” “我还有未来吗?”我低头看着凯撒手里的枪,不远处是正在拍摄的摄影机,凯撒应该在直播,现在看起来我才是塔罗牌凶案的关键,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民众面前处决我。 凯撒也低头看看手里的枪:“我不想隐瞒你,今天这里会有人死去,被这支枪打死。” “看来今天的聊天会很沉重,毕竟我没尝试过在枪口下和别人聊天。”我直视凯撒没有丝毫胆怯,我没指望今天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蒋正东已经获悉了地点,相信很快这里就会被包围,往好的地方想,至少这一次凯撒是真的插翅难飞。 “我们之间有太多的敌视和成见,难道今天有机会能面对面坐在一起,能不能开诚布公聊一次。”凯撒翘起腿同时也放下了手中的枪。 “我好像在你面前一直都开诚布公,我所有事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相反我对你却一无所知。”我淡淡一笑,努力让自己挺直腰,如果结局注定我会死在这里,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一名英雄般倒下。 “那我们就聊聊彼此吧。” “开诚布公?”我问。 “我们之间的主题好像一直都永恒不变,你千方百计想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要行凶,我下一次行凶的目标又是谁。”凯撒心平气和对我说。“知道吗,你在探讨一个古老的哲学问题,我是谁,来自哪里,去向何处,遗憾的是这个问题至今没人能解答。” “所以你今天也不会打算告诉我答案。”我苦笑一声。“其实我能帮你保守秘密的,还有什么比一个死人的嘴更紧。” “你有多久没看电影了?” “啊?”我一怔,没想到凯撒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有多久没看过一本书?又有多久没和朋友一起旅游?我猜你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让你开心的事是什么了吧,你本该有另一种人生的。” “是啊,我也想换一种生活的方式,但拜你所赐,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想着如何抓到你。”我直视凯撒回答。“我的确记不起上一次开心是什么时候,但我知道下一次开心是什么时候。” “抓到我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凯撒问。 “我是警察。”我义正言辞回答。“你对我并不重要,但抓到你才会让民众安全,我所保护的那些人对我才重要。” “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凯撒笑言。“想要去保护和能不能保护是两回事,履行和兑现自己的职责是忠诚,错误的估计自己能力那是自大,你一直在试图阻止我,可结果呢?你见证了什么?最终你见证了自己的家人身首异处,也见证了自己朋友尸骨无存。” 我脸上的笑凝固在嘴角,双目溅火死死盯着凯撒,想要冲过去但挣扎只是徒劳。 “看来我找到你感兴趣的话题。”凯撒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就先聊聊你那位同类吧,你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我很好奇你会对他说什么?” “你没资格提他的名字。”我声音冰冷。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我打败了他并且终结他,我曾经向他表现出和善友好,但他最终没有珍惜,现在同样的事又发生在你的身上,让我猜猜你见到他时会说什么。”凯撒侃侃而谈。“道歉,你会向他道歉,你没能兑现在他墓碑前许下的承诺。” “你错误的理解了我和他的关系,你寄给我塔罗牌死神,相信你一定知道死神代表着什么,他让我明白了责任和担当,也是他让我坚定不移的忠于职责和使命,我如果能见到他,我只会告诉他,我战斗到了最后,并且我从来没有让他蒙羞。”我直起头义正言辞回答。 凯撒在鼓掌,但我相信他是不会认同我所说的话,稍微的停顿后凯撒突然问:“你父亲呢?” “他会为我骄傲。”我掷地有声回答。 “我认识你父亲。” “……”我一愣,下意识蠕动喉结,凯撒突然提到秦沈峰让我措手不及。“你认识他?” “你找到袁清留下的那支录音笔了吗?”凯撒轻描淡写问。 “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的都是我想让你知道的。”凯撒意味深长回答。“听完袁清口述的日记后,你有何感想?” “你想说什么?”我反问。 “Hades!袁清为他取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字,穿着隐身铠甲的死神,即便站在你面前也无法觉察,是不是让你感觉到很震惊,日记的内容彻底颠覆了秦沈峰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他让你感到陌生同时也感到害怕?” 我舔舐嘴唇说不出话。 “我想你已经知道他和景承父母之间有过节,他认识景承的父母也认识景承,可他却在你面前隐瞒了真相,你一定会在心里一次又一次问自己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或者说他隐瞒这些事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他还能从袁清那里获得景承的治疗报告,从而得知景承童年的那些美好记忆,巧合的是这些记忆居然会出现在我计划的凶案之中。 巧合。 这应该是你给自己找到唯一的借口,你把明明疑点重重的事实归结于巧合,并且说服自己去相信。 然后呢? 然后你又惊讶的发现,他居然会在赵文昭家里出现过,不久后赵文昭和外孙女就离奇的失踪,你现在已经破获了这起凶案,他们被人用《百年孤独》书中人物死亡的方式谋杀。 如果出现在赵文昭家里的是另外一个人,你一定会将其定为首要嫌疑人去怀疑,但你没有,因为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你在失去客观的判断下依旧坚持相信他的清白。 谁知道李连良的凶案接踵而至,他再一次的出现应该让你感到不安,不过你依然说服了自己一切都是巧合,或者另有隐情。 在这个游戏中你与我已经博弈了很长时间,你应该很清楚,和我有关的事从来都有巧合。” “你刚才不是说过,你对我一直都开诚布公吗?”凯撒身子向前靠了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 “你有怀疑过秦沈峰就是凯撒吗?” …… 我一时间哑口无言。 凯撒显然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的笑声充满了欢愉。 “是的,我怀疑过。”我直言不讳对凯撒说。“从警察的视角去分析,他的的确确和凯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承认自己并不完全了解他,他有很多事我直到现在才知道,而且这些事都和凯撒与C档案有关。” “但让你庆幸的是他死了。”凯撒意味深长说。“你永远没想到秦沈峰的死居然会成为你为他开脱的理由,在某个瞬间你甚至会庆幸他死了,否则你将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 “原来你也有错的时候。”我突然笑了。 “错?我错了吗?” “我相信他不是因为他死了。”我声音坚定回答。“因为他是我父亲,他是把我养育长大的那个人,他是那个教我正直、勇敢和无畏的人,他固执、严肃和深沉,他不是一个让我满意的父亲,但他倾尽所有给予了我他拥有的一切,所以我不相信他会是随意剥夺别人生命,双手沾满血腥的杀人凶手。” 我看不到凯撒的表情,但我明显感觉到他对于我的回答很吃惊,好半天才听见他的回复。 “你抛开所有客观存在的线索和证据,仅仅因为他是你父亲,所以你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看起来你并非是无所不知,至少对于亲情你根本不懂,抓罪犯才需要证据,亲情从来不需要证据去证明。”我露出嘲讽的笑容。“那是需要用心去感悟的,我猜这刚好是你最欠缺的东西。” 凯撒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想我猜的没错,凯撒的强大毋容置疑,他无所不能也无所不知,但却无法体会和领悟亲情的可贵,所以他才会毫无怜悯的去杀戮。 但很快我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在李连良凶案中我们找到凯撒行凶的起源,他正是因为失去了家人才堕入黑暗,这说明亲情对于他超过一切,甚至不惜让他无休止的杀戮。 第一百零四章荣耀 凯撒陷入沉默有很长时间,我猜关于亲情这个话题刺痛了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我最终没能打败恶魔但却杀到了恶魔的软肋,看着对面的凯撒我感觉他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还要继续聊天吗?”我露出挑衅的笑意,竭尽所能用仅剩的方式去攻击他。“我们可以聊聊你家人是怎么死的,对了,你相信报应吗?” “我原本是想和你聊点轻松的话题。”凯撒慢慢抬起头,手已经放到旁边的枪上。 “我承认你会让很多人畏惧和害怕,但我不在其中。”我目光落在枪上淡淡一笑。“所以你不用威胁我,我没有想过还能活着从这里离开。” “你应该学会敬畏和珍惜生命。” “如果是靠向恶魔屈服来交换,我宁愿舍弃。”我扬起头回答。 “在我看来你这样的想法很自私。” “为什么?”我笑着问。 “你现在还剩下什么?”凯撒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亲情和友情已经成为你刻骨铭心的伤,如今还剩下的就只有爱情。” 我笑容瞬间凝固住,凯撒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永远能轻而易举找到别人的弱点,包括我也不例外。 “你以为自己死在这里是慷慨赴义英勇不屈?”凯撒继续轻描淡写对我说。“不,你的生命并不比任何人神圣,你会成为烈士会被人敬仰,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你的事迹会和你墓碑上的名字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斑驳模糊。” “你想说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想和你聊聊未来,你其实还有另一种人生,远离杀戮和罪恶的生活,和自己心爱的人谈一场恋爱,最终走进婚姻的殿堂,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拥有一个家庭,养育自己的孩子。”凯撒用缓慢的语调对我说。“你们会慢慢老去,但却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你知道阿喀琉斯吗?”我打断凯撒不以为然说。“你当然知道,不久前我遇到一位朋友,她给我讲述了阿喀琉斯的故事。” “伟大和不朽?”凯撒摇头淡笑。“这就是你想要去追求的结果?” “荣誉!”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荣誉。”凯撒说。 “你刚才像我描绘的未来让我想到了阿喀琉斯,亦如你所说的那样,他原本可以拥有平凡的一生,但他最终选择了前往特洛伊,即便知道会一去不返也义无反顾。”我直视凯撒声音坚定。“他是为了收获荣耀,但荣耀有很多种,阿喀琉斯为了让世人记住他的名字,景承就像阿喀琉斯,只不过他的荣耀就是打败你,阿喀琉斯一生都在等待特洛伊的召唤,景承在等待的是和你的对决,现在,现在我在做和景承一样的事。” “阿喀琉斯最终战死在了特洛伊。” “有的人一生注定不会平凡,比如阿喀琉斯,比如景承……他们都有各自的使命,阿喀琉斯为了不朽的荣耀,而景承为了正义和光明,我只不过在延续景承的使命,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我笑了笑很骄傲对凯撒说。“很遗憾,这不是你能领悟的荣耀。” “你好像很骄傲。”凯撒不为所动。 “你解开我手铐,我还能让你看看其他东西。”我毫不畏惧回答。 “看来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再谈下去。”凯撒终止了交谈,沉默了片刻后认真问。“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知道。”我点点头不以为然说。“我是你第四起凶案的目标,你会在这里杀掉我。” “杀戮从来都不是我追求的目的,我需要的是忏悔,我惩罚的每一个人都会提供一次机会,包括你也一样。” “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向你忏悔?”我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问。“你给我定的罪名是什么?我就是很好奇你会以什么名义来审判我?” “我承认你是一个例外,所以我没有打算听到你的忏悔,我只是想向你提供一次机会,一次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的机会。” “什么机会?”我随意的问。 “我和你谈话的内容一直都在直播,你所表现出来的无畏相信会得到很多人的敬佩,你刚才提到了阿喀琉斯,那我就给你一次阿喀琉斯的选择。”凯撒不慌不忙对我说。“你可以选择英勇无畏到底,但你会和阿喀琉斯一样在收获荣耀的同时迎接死亡。” “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你可以拥有另一种平淡的人生,亦如阿喀琉斯的母亲告诉他的那样,和心爱的女人结婚生子直至终老。” “我需要用什么去交换呢?”我淡淡一笑问。 “放下。” “放下?” “放下你的执念,离开让你无法自拔的混沌深渊。” “不,我从未陷入过深渊。”景承自信摇头。 “是吗?为了你不可能抓到的凶犯?永无休止的挫败和失望?还是一次又一次更深的伤痛?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就是你的深渊。”凯撒镇定自若。“好好看看我,我并不是长着恶魔角或者双翼的怪物,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浪费生命。” “普通人不会戴着面具”我决绝的回答。“我忘掉你的方式只有两种,要么我看到你被正法,要么你杀掉我。” “我和你在探讨生命的价值,而不是两个农户在争执,你不认为这样的对话让彼此很失望吗?你不值得为了我而浪费宝贵的时间,你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做。” “我很好奇,我需要怎样做才能有意义呢?” “你知道没有人能把握住我提供的机会,但这一次对于你却很简单。”凯撒抬手指向正在拍摄的摄像机。“你只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放弃你现在所坚持并且捍卫的信仰,同时遗忘我的存在,我就会放你离开这里,是的,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你会被唾骂和鄙视,但你却能收获生命。” “我明白了。”我突然笑了。“让我屈服比杀掉我更有意义,代表正义的旗帜倒向邪恶远比摧毁旗帜所造成的影响更重大。” “我说过,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恐惧和害怕,我需要得到认同和臣服。”凯撒在点头。“有时候活下去比慷慨赴死更需要勇气。” “这是一个重大的抉择,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我可以给你时间。” “能不能再麻烦你件事?” “你说。” “我衣兜里有一包烟,能不能帮我点一支,如果不是你铐住我双手,我也不用麻烦你。”我一本正经说。 凯撒没有拒绝,拿出烟放在我嘴角并且帮我点燃,我被烟雾熏的睁不开眼,完全是眯着眼抽完那根烟,凯撒坐在对面安静的等待,直到我抽完最后一口,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看起来你已经有了决定。” “你还记得杜织云吗?你教她根据《神曲》去复仇,为了调查这起案子我专门研究了但丁的《神曲》,根据但丁的描述我结合自己的情况对照了一下,最后我得出一个很遗憾的结果。” “什么结果?” “我是属于要下地狱的那类人。” “你想说什么?”凯撒声音明显有些诧异。 我嘴角缓缓上翘:“我在地狱等你。” …… 凯撒的身体慢慢靠回到椅子上,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沉默,或许他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决绝,我有一种挫败凯撒的快感。 凯撒突然问:“你在等什么?” “等你,在地狱等你。”我加重声音。 “不,你等的不是我。”凯撒翘起腿云淡风轻说。“你在等包围这里的警察,你在为他们争取时间来部署包围圈,因为你相信自己在被我抓到之前已经将这里的地址通知了其他人,所以你才会和我聊天,你在尽最后的能力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脸上的笑硬生生停下来,凯撒能看穿我在想什么不足为奇,可他明明早就知道我在拖延时间却没有阻止,甚至我完全看不出他有想要逃脱的打算,而且从时间来推测,这个时候警方应该对水库发起围捕才对,但我却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 “有时候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凯撒的语调异常平静,好像一切又回到熟悉的节奏中,他永远掌控着事态的发展。 我刚想要说什么,凯撒已经站起身用胶带封住我的嘴,这时我听见楼塔下传来脚步声,这里除了我和凯撒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猜一猜,上来的人会是谁?”凯撒埋头在我耳边轻声低语。“我愿意和你打赌,你一定不会猜到的。” 我嘴里发不出丝毫声音,凯撒转身把一台视频接收器放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从视频中我刚好可以看到门外的画面。 凯撒开门出去,这时我才看见门外还有一个被反铐在椅子上的人,那人头上戴着头套我看不到脸,第一个反应那是程曦,因为她和我同时遇袭,但我不明白凯撒为什么要把我和她分开关押。 凯撒缓缓关上门,我从视频中看见凯撒拿着枪,静静站立在那个被戴着头套不断挣扎的人身后,他一直注视着楼梯的房门,好像在等待某个人的出现。 第一百零五章Thanatos 我看见楼梯的门被缓缓推开,乌黑的枪口先探了进来,紧接着门口的人慢慢走了进来。 我看见了蒋正东,拼命的想要呼救但被反铐的身体无法动弹分毫,除了微弱的支吾声我什么也做不了,不过看到蒋正东我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他的出现说明警方已经完成了对水库的警力部署,可奇怪的是凯撒并没有想要逃离的意图,他一动不动站在戴着头套被挟持的人身后,他甚至两手里的枪都没有举起。 蒋正东警觉的举着枪慢慢逼近,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大声威慑凶犯,但从蒋正东进来到现在,他和凯撒一样都保持着沉默。 蒋正东在距离凯撒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下,他一边瞄准凯撒一边快速的扫视了一圈房间,然后身体往旁边的角落移动,直至整个人没入阴暗中。 蒋正东怪异的举动让我疑惑不解,直到我发现凯撒也在看蒋正东之前看的地方,那里有另一台摄影机,我突然意识到蒋正东是在避开摄像机的拍摄范围。 凯撒慢慢抬起手扔了一个东西过去,蒋正东稳稳接住看了一眼是摄影机的遥控器,他关掉了摄像机,举着枪从角落又重新走了出来。 “你不是凯撒。”蒋正东举枪的手稳如磐石。 “为什么?”凯撒依旧从容不迫。 “单纯的杀戮对于凯撒没有任何意义,死亡只是一种威慑,用于确保凯撒的理念和思想能正常的传递,所以凯撒不会毫无节制的杀人,杀戮和暴力虽然能让人恐慌和害怕,但积聚到最后会演变成反抗,任何暴政都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蒋正东面无表情说。“凯撒不会愚笨到自己毁灭自己。” “那我又是谁?”金色面具反问。 “模仿凯撒的人。”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认同凯撒的做法和行为,但不认可他的思想,你和凯撒截然不同的地方在于,你满足于别人对你恐惧和害怕,所以你模仿凯撒制造恐慌。”蒋正东冷冷说。“但你不仅仅只满足这些。” “还有其他的?” “凯撒只是一个名字,谁都能用的名字,就如同你戴上这个面具就能让人以为是凯撒,但问题是你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蒋正东全神贯注盯着金色面具说。“所以你真正的目的是占有。” 我听见金色面具的笑声,他似乎默认了蒋正东的推测。 “还有吗?” “宝隆中心人质案中,你原本是有机会杀掉秦文彬的,但你在最后时刻终止了炸弹,当时你对秦文彬说过一句话。” “获取认同和名望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金色面具点点头。 “秦文彬一直错误的理解了这句话。”蒋正东说。 我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越来越疑惑。 “这么说你找到这句话正确的解读?”金色面具声音平静。 “你让秦文彬收获荣耀,让他成为能代表正义的旗帜,这就意味着你会在最后摧毁这面旗帜,但这并不是你唯一的目的,你真正想要得到的是成为凯撒,当然,不是获得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你要彻底的取代凯撒。” “然后后?” “你知道凯撒是因为C档案被公布,这个一直被警方严格保密的罪犯引起了你的注意,或者说凯撒的所作所为满足了你某种欲望,但是你认为凯撒还没能发挥到极致,他太注重自己的法则,在你看来正是凯撒的节制和规则制约了他成为更完美的罪犯,所以你要纠正凯撒的错误。”蒋正东不慌不忙说。“而你纠正的方法就是取而代之。”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才能取代凯撒呢?” “第一步你向民众公布那六张塔罗牌,并且散布死亡预告来制造恐惧,并且吸引民众的关注,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值得去关注的事,你要让凯撒这个名字成为每个人内心最深的噩梦。 起初我们以为你是在向警方挑衅宣战,但后来我才明白,塔罗牌凶案中你为自己挑选的对手根本不是警方。” “为什么?”金色面具笑着问。 “警方追捕凯撒二十多年,至今都无法确定凯撒的身份,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二十多年的交手中警方从未赢过一次,你能完全模仿凯撒的行为模式来作案,说明你通过C档案对凯撒进行了缜密的分析。 要知道凯撒不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去模仿的,那你却做到了,甚至一度让警方根本没有怀疑出现的凶犯不是凯撒,这就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 你能对凯撒完全正确的解读。 第二、 敢于想要却替代凯撒的人要么是嫌自己命长,要么就是能和凯撒并驾齐驱的人。 结合第一点我相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你拥有足以和凯撒匹敌的智商和能力,但你比凯撒要直接和纯粹,你不受约束也不受制约,因此在我看来你比凯撒更为危险。 你和凯撒一样并没有把警方放在眼里,你很清楚警方永远无法提前破译那六张塔罗牌,你的战书是留给另一个能看懂的对手。” 金色面具还是在笑,伸手示意蒋正东继续说下去。 “第二步是兵临城下,你在解读完凯撒之后发现了他最在意的东西,那就是获得认同和尊敬,所以你反其道而行之,你要抹杀凯撒的需求,你制造的恐惧如同瘟疫一般传播,因为你心知肚明,恐惧从来都不能获得认同和尊敬,你想要摧毁凯撒理念的根基。” 我通过视频看着蒋正东侃侃而谈,发现他的分析精辟独到,如果塔罗牌凶案的始作俑者不是凯撒,那外面戴着金色面具的人又是谁? “第三步呢?”那人波澜不惊问 “第三步是引蛇出洞,凯撒在没有明确你的动机前是不会冒然出击的,所以你必须给凯撒反击的理由,以及让凯撒知道你的能力和危害,因此你在宝隆中心人质案中,毫无理由的枪杀人质。 凯撒的杀戮被赋予了惩罚性质,他认为自己更像一名公正苛刻的黑暗法官,他在裁决和惩处触犯他律法的罪人,但你不是,你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像一个精神失常的变态。 但你用了凯撒的名字,你把自己的暴戾和变态强加到凯撒的身上,你知道这是凯撒无法容忍的,凯撒想要阻止你就必须和你对决。” 视频里传来金色面具的鼓掌声,他像是在赞同蒋正东的推断。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你留在塔罗牌里的线索是凯撒能破译的,而且即便凯撒破译了也不能通知警方,因为你如果被警方抓获或者击毙,在民众心目中你代表的就是凯撒,民众会看见正义战胜了邪恶,这是凯撒绝对不希望发生的事。 所以你并不担心凯撒会把行凶的地点和时间还有目标透露给警方,你只需要静静等待凯撒的出现,但结果却让你失望了,你接连制造了两起凶案后凯撒却一直按兵不动。 你认为凯撒的漠视是你的侮辱,所以你实施了第四步。” “第四步又是什么?”金色面具饶有兴致问。 “釜底抽薪。”蒋正东脱口而出。“你认为之前两起凶案还没有触及到凯撒的软肋,因此你选择了更直接的方式,你当着三百万收看直播的民众面前杀戮孩子,而且还是有极其残忍的方式,你还特意挑选了两名残障孩子。 你挑战了人最原始的道德底线,因为你很清楚自己的做法会有什么后果,凯撒已经无限接近罪恶国度的王座,但你让他在一夜之间成为过街老鼠,天怒人怨群情激愤,凯撒再也得不到他所期盼拥有的认同和尊敬,他成为民众心目中排斥厌恶的毒瘤,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你知道如何去激怒凯撒,最重要的是,你并不怕激怒恶魔。” 金色面具的笑声充满了欢愉。 “第四张塔罗牌是战车,你留给凯撒的谜底是战车对应的巨蟹座,你根据星座图的位置精心挑选了作案地点,你知道凯撒会发现其中的玄机,你把塔罗牌凶案的最后一站选在这里,事实上从你公布塔罗牌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这里等待,等待那个接下你战书前来应战的恶魔。” “你说完了吗?”金色面具平静问。 “说完了。”蒋正东点点头。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面具背后的我到底是谁?” “是的。”蒋正东手里的枪微微向上抬起。“但不一定要你告诉我,我在击毙你之后一样可以看到。”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两件事。”金色面具淡淡一笑说。“第一件,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凯撒。” “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忠告。”金色面具声音平缓。“我戴的面具叫Thanatos,这个名字属于希腊神话中的塔纳托斯,传说中塔纳托斯脸上始终戴上面具,因为看见他真实样子的人会受到死亡的诅咒,相信我,千万不要尝试去摘掉我脸上的面具……” 第一百零六章测试 我迫切的想知道戴金色面具的人到底是谁,可蒋正东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再逼问,他始终和金色面具保持着不到十步的距离,稳如磐石的双手除了举枪瞄准外再没有其他反应。 我有些诧异,为什么到现在我只看见蒋正东一人,按理说警方早就该实施抓捕计划才对。 “看来我们在面具这件事上暂时达成了共识。”那人还停在被挟持的人身后,面对蒋正东手里的枪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我既然承认了自己不是凯撒,就说明你之前的推断大致是正确的。” “大致正确?”蒋正东眉头一皱。“说明我的推断中还有错误的地方?” “我会纠正你的错误但不是现在。”金色面具轻描淡写说。“现在我需要你帮我解答一个疑问,然后我会告诉你推断中错误的地方。” “什么疑问?” “你之前说从我公布那六张塔罗牌之后就一直在这里等待凯撒的出现,并且还说只有凯撒才能破译我留下的线索,简而言之,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只有可能是凯撒。”金色面具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问。“我的疑问就是,你是谁?” “阻止你的人。”蒋正东回答。 “想要阻止我的人无非三种,第一种是那些义愤填膺的民众,但这些人没有阻止我的能力,第二种是像你一样穿着制服的警察,最后一种当然就是真正的凯撒。”金色面具不慌不忙问。“你呢?你属于哪一种?” 我被关押在里面的房间无法发出声音,通过视频获悉一墙之隔的外面发生的事,我突然发现金色面具所说的话像是充满着某种暗喻。 “你认为呢?”蒋正东反问。 “你说过我对凯撒进行了完整的解读,因此我远比绝大多数都要了解凯撒,所以我能肯定你不会是凯撒。” “也许我就是呢?” “你上楼梯时控制了脚步的轻重,说明你并不知道屋里会有谁,真正的凯撒不会像你这样彷徨,因为他知道我就在这里,这就表面你根本没有破译出塔罗牌中的秘密,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秦文彬在被我抓到前告诉了你地址。”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判定我不是凯撒?” “从你进来到现在,我从你胸口起伏的频率能知道你呼吸周期控制在4-5秒,这是标准的射击呼吸方式,也就是说从你持枪进来凯撒就保持的高度的戒备,在你不说话时你始终保持屏息状态,这样的好处是肌肉不处于收缩状态,会大幅提高射击的精准度。”金色面具声音平静说。“你瞄准的位置不会是我的头,你担心我戴的面具会抵挡子弹,也不会是我身体,你怀疑我穿着防弹衣,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做出精准的射击,并且确保一枪能将我击毙,所以你瞄准是我的颈部。” “我越来越想知道你到底是谁。”蒋正东说。“难道就因为我瞄准的是你颈部,所以你就判定我不是凯撒?” 我听到这里专门去留意了蒋正东,发现金色面具所说的一点也不差,蒋正东虽然举着枪,整个人犹如一根绷紧的橡皮筋,感觉他随时都会被拉断,我看到了蒋正东的专注但更多是紧张,和对面轻松自如的金色面具比起来形成鲜明对比。 “和瞄准的部位没有关系,我眼中只看到了你的害怕,你认为凯撒会害怕吗?不,他不会的,他早已忘记害怕是什么感觉,更不会在自己的对手面前流露发出害怕。” “凯撒只是被神化的普通人,他同样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有害怕的时候。”蒋正东反驳。 “至少凯撒不会用枪。”金色面具淡淡一笑。“C档案中收录的所有凶案中,没被凯撒枪杀的吗?没有!因为在凯撒的思维中,枪械直接简单和暴力,枪会直接造成死亡,但死亡并不是凯撒追求的目的,因此凯撒将枪械归结于无法保护自己的弱者才会使用的武器。” “看起来你说的没错,我好像真的不是凯撒。”蒋正东深吸了一口气。 “你找到我安插在警局里的内鬼吗?”金色面具突然问。 “你用99%的真话来掩饰1%的谎言,甚至不惜牺牲掉祝小洁也要保护那个人,我虽然有怀疑的对象但我无法确定到底是谁。”蒋正东直言不讳。 “你做的已经很出色了。” “出色?” “因为普通人是不会具有你这样敏锐的洞悉力,在我完成前两起凶案后,所有人都想着如何在下一次犯案前抓到我,只要你思考别人根本不在意的问题,那就是我是如何全身而退的,很显然你的思维能力异常优秀,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推断出我在警局安插了内鬼,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金色面具不慌不忙说。“由此可见你也不是属于第一种,没有能力只知道声讨叫嚣的普通民众。” “这么说起来,你已经确定了我的身份,我是一名负责抓捕你的警察。”蒋正东冷冷一笑。“你不认为自己用复杂的方式来解释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吗?”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蒋正东明明就是穿着制服的警察,不明白金色面具为什么要绕这么大圈子去证明。 “你是警察?”金色面具用了一个疑问句,停顿了片刻后缓缓说:“好像问题又重新回到了之前我的疑问上。” “你还在纠结我的身份?”蒋正东问。 “不。”金色面具摇摇头。“我是在疑惑为什么你没有向我开枪。” 蒋正东突然愣住,其实这个问题也让我一直在疑惑。 “从你进来见到我到现在一共……”金色面具看看手表。“一共二十六分钟,你和我的距离不到七米,我看过你受训时的射击成绩,在这样的距离和光线等射击环境下,你击中一个静止目标的概率超过95.7%,何况我手里还拿着枪挟持着一名人质,你心里很清楚我是不会接受谈判的,那么作为一名警察你应该在第一时间向我开枪才对,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开枪?是你担心只有4.3%失手的概率还是你暂时不能开枪?” 蒋正东没有回应,他的反应让我大为疑惑。 “或许你是在担心人质的安危。”金色面具偏头看了一眼被反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不如我们做一个测试吧。” “测试?”蒋正东眉头一皱。 金色面具慢慢从戴着头套的人身后走了出去,毫无遮挡的站在蒋正东枪口前,这样的距离即便是没开过枪的人也能轻而易举击中,更何况是射击成绩优异的蒋正东。 但蒋正东还是没有开枪,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反应如此迟钝,拼命想要从椅子上挣脱起来,可除了从被封堵的嘴里发出支吾声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视频中我看见金色面具动作缓慢的解开衣扣,他竟然敞开了外套,当着蒋正东的面在原地转了一圈,他身上并没有穿防弹衣,然后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这就是金色面具的测试,如果说之前蒋正东开枪击中的概率在95.7%,那么现在他就是闭上眼睛也能击毙对面的人。 金色面具在测试蒋正东是否会开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我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蒋正东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金色面具握在手里的枪缓慢的提了起来,我明显看出蒋正东屏息准备射击,但金色面具似乎没有丝毫的畏惧,随着他手里枪口的慢慢抬起,不偏不倚正好抵在旁边戴头套的人头上。 “我让他收获了荣耀成为代表正义的旗帜,现在是我要摧毁这面旗帜的时候,我想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朋友,不过他至少还是你的同事,作为一名警察有职责保护民众的安全。”金色面具直视蒋正东。“在我开枪前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我一怔,一时间没听明白金色面具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才是被他一步步安排收获荣耀成为代表旗帜的那个人,可我如今被他反铐在房间里,那外面戴头套的人又是谁? 我瞬间想到程曦,金色面具是利用程曦来测试蒋正东是否会开枪,我顿时大惊失色,拼命想要挣脱手铐去救程曦,因为太用力感觉手腕都快被掰断。 开枪!开枪! 我大声的喊叫变成微弱的支吾声,突然我瞠目结舌愣在椅子上,我没有等到蒋正东的枪声,而是从视频里看见他在慢慢向后退。 就如同他刚进来的时候一直推到角落的阴暗中,那里是摄像机拍摄不到的死角,等到他身体完全没入阴暗时,蒋正东的左手从枪把上撤下来,拿在左手的是之前金色面具丢给他的摄像机遥控器。 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蒋正东竟然重新开启了直播的摄像机。 呯! 清脆的枪声从外面传来,我噤若寒蝉的盯着面前视频接收器,金色面具毫不迟疑的扣动了扳机,子弹击穿了那人的头颅,鲜血瞬间从头套中透出来,如同墨汁般快速的侵染。 那人斜着身子倒在椅子上,鲜血顺着头套滴落在地上很快汇聚成血泊。 我僵硬的身体如同岩石一般,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这一幕。 蒋正东随即又用遥控器关闭了摄像机。 “我应该已经找到那个疑问的答案。”金色面具再一次慢慢将手里的枪低垂下去,看着角落阴暗中的蒋正东淡淡说。“你并不是警察。” …… 第一百零七章Abraham 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让我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蒋正东非但没有阻止金色面具行凶,反而还帮他直播了枪杀的片段,我认识蒋正东的时间并不长,他给我的印象是严谨、正直和专注还有智慧。 不过事实再一次证明我愚蠢的如同傻瓜,我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和我并肩作战的人。 蒋正东到底是谁? 这个疑问甚至超过我对金色面具真实身份的好奇。 “你刚才对我进行了一大段的解读,分析出我做这些事的目的和动机,作为礼尚往来,我也说说对你的看法吧。”金色面具说。 “你也分析过我?”蒋正东问。 “我原本没有想过去关注你。”金色面具云淡风轻回答。“我只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会选择公布C档案。” “我也很好奇,在你眼中我是怎样的人。” “我在宝隆中心挟持人质行凶时,参与救援的军警想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如何营救人质,第二件是如何抓到我,而你在接替越扬获得指挥权后,表现出迟钝和犹豫不决,这和你的性格以及能力有太大的反差。”金色面具直视蒋正东说。“你本应该争分夺秒部署救援计划,但你大部分时间却在看宝隆中心的建筑平面图。” “你选择在宝隆中心顶层行凶,那显然不是明智而合理的地点,所以我认为要么你在犯错,要么就是你有全身而退的计划,因此我要找出你最有可能撤离的路线。” “你早在警局里安插了内鬼,案发后你故意放走所有人质,等到突击的警方进入现场,内鬼把事先准备好的警服交给你换上,当时情况很混乱,所有人军警的注意力都在甄别人质的身上,你当场枪杀人质和同时释放剩下的人都是为了转移视线。”蒋正东面无表情说。“我猜你是穿着警服很从容走出包围圈的。” “原因呢?是什么原因支撑你的判断?” “宝隆中心建筑平面图显示你根本没有可以利用的逃跑路线,瞒天过海是我唯一能逃脱的办法。” “是的,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的确是从正门离开的。”金色面具在点头,声音有些晦涩。“但这个撤退计划很冒险,因为我即便能瞒过其他人但未必能瞒过你,事实证明你的确猜到了我的计划,可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你知道要成功实施这个计划最关键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不是那个内鬼,我只能从内鬼身上获取必要的撤离资源,但内鬼却无法带我离开,真正的关键是有人要把集中在门口的警力撤掉。”金色面具意味深长笑着问。“你是当时的行动负责人,你应该知道是谁撤离了警力吧。” 我再一次愣住,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身上捆绑着倒计时的定时炸弹,我不顾一切往楼下冲,只想着让自己尽量远离建筑和人群。 等我来到宝隆中心楼下,负责警戒的军警已经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守卫在门口的警察也被调离去隔离逃窜的人质,而负责指挥的人正是蒋正东。 “你明知道我没有其他撤离方案,只需要守在门口我就会自投罗网。”金色面具笑声更加深邃。“为什么还要撤掉警力呢?” “我当时并没想到,是后来我重新推演案情才发现的。”蒋正东不慌不忙回答。“何况当时秦文彬身上有炸弹,我必须及时疏散人群。” “很合理的解释。”金色面具点点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不是凯撒的?” “宝隆中心人质案之后。”蒋正东不假思索回答。“你虽然完美的模仿了凯撒的行为模式,但你却和凯撒的哲学背道而驰。” “不,不是这样。”金色面具笑着摇头。“看看现在的状况,你用枪指着一个有绝对把握能击毙的人,而且我也没有想过要反抗,你在占据所有主动权的情况下何必还要继续掩饰呢?” “那你认为我掩饰了什么?”蒋正东反问。 “你知道我不是凯撒是从你发现身边有我安插的内鬼开始的。”金色面具脱口而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逻辑思维很严谨并且能随时保持客观,这让你不会受到情感和环境因素的影响,所以你辨别人和事的方式异常简单,宝隆中心人质案之后,你意识到如果我没有人接应是无法单独撤离的,从而你知道了警员有我的人。 在关于内鬼这件事上,我很欣赏你的处理方式,你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音频试图把内鬼引出来,但最终出现在你面前的是孟沉,你知道孟沉不可能是你要找的人,这就意味着你的计划被真正的内鬼透露给我。 为了防止你继续追查下去,我故意让你发现了祝小洁,按理说正常情况下,你的追查应该到此为止,因为你已经找到了内鬼,但你却还是没有放弃,并且很坚信我是在丢车保帅,说明警局里还有一个远比祝小洁更重要的人。” “这么说你承认的确有这样一个内鬼存在。”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你认为关键又该是什么?” “真正的关键是你通过内鬼的事让你确定了我并不是凯撒。” “内鬼和真正的凯撒有什么关联吗?”蒋正东反问。 “有,当然有,你知道这个内鬼不会是你轻易能发现的,所以你用了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去甄别,你不相信任何人,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你自己不是,所以你怀疑身边每一个人,这种简单而直接的排除方式其实挺有实用性。” “然后呢?” “然后我按照你的思维方式把整件事反着再推演一遍,最后我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结果。”金色面具笑着回答。 “什么结果?” “是什么让你如此肯定还会有另一个内鬼呢?又是什么原因让你确定我并不是凯撒呢?按照你的逻辑,既然你不是内鬼,那么其他人都有可能是,我根据你的逻辑去反推,知道我不是凯撒的只有可能是认识凯撒的人,知道警局里的内鬼不是凯撒安插的只有一种人。”金色面具稍微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说。“那就是凯撒真正的内鬼。” 我越听越震惊,蒋正东的反应让我心不断往下沉,他应该去反驳金色面具的推断,可现在他却保持这沉默。 “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通了,你早在宝隆中心人质案时就知道了我的撤离计划,但那个时候你虽然有过质疑,但你没有绝对的把握证明我并不是凯撒,哪怕只是丁点的可能也让你不敢去冒险。 你必须确保凯撒能安全的撤离,所以你调离了门口的警力,对不起,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利用了你的犹豫,如果没有你我是不可能离开的,亦如我之前所说,你才是我能全身而退的关键。 但你不是愚笨的人,事后你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错误,从而让你发现警局中有我安插的人,也是从这时起你确定了我不是凯撒,你甚至都不需要去找过多的证据来支撑这个观点。 因为你才是凯撒安插在警局的内鬼。 从列车炸弹案开始,你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案件本身转移到这个内鬼身上,你知道塔罗牌上的死亡预告只有真正的凯撒才能破译,想要通过塔罗牌抓到我的可能微乎其微。 你唯一抓到我的方法只有找出那个内鬼,可你这样的举动也在我面前暴露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是什么?”蒋正东冷冷问。 “凯撒的门徒。”金色面具不假思索回答。“比起蒋正东我更喜欢你另一个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凯撒麾下的九大堕天使中,你又是哪一位?” 视频中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后,蒋正东的声音重新响起:“Abraham。” “扭曲天使!”金色面具在笑,他的笑声充满了欢愉。“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在我看过C档案所有的凶案后,我一度猜测凯撒是一名警察,现在看起来未必是这样,你完全有帮凯撒扭曲事实以及真相的能力。” 我停止了挣扎,目瞪口呆看着视频里的蒋正东,他嘴角泛起深邃而阴沉的笑意,我怎么都没想到,不,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负责C档案的人居然会是凯撒的门徒。 “有时候知道真相并不是一件好事。”蒋正东意味深长说。 “是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金色面具回答。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蒋正东举枪的手依旧纹丝不动。 “是的。”金色面具点点头。“今天注定有人会死在这里。” “你好像并不害怕。”蒋正东问。 “你还没开枪因为你还有疑问需要我解答,死人虽然能保守秘密,但死人却永远不能告诉你想要的答案。”金色面具淡淡的笑声回荡在楼塔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融化的双翼 从未见过蒋正东这样的笑容,阴沉的让人不寒而栗。 “我有什么是需要你来解答的?” “你还有三个疑惑。”金色面具淡淡一笑。“第一个是你还没想明白,我是如何知道你是凯撒的门徒,第二个你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最后一个你要我告诉你警局里的内鬼是谁,你很清楚这三个问题你靠自己是无法找到答案,或者说正确的答案,因此在你从我口中问出结果前,你是不会开枪的。” “你刚才说过,现在这里好像是我占据了所有的主动权,我会有很多办法让你开口,我们没有必要走到那一步,我使用的办法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会从凯撒口中问出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吗?”金色面具谈笑风生回答。“我猜应该不会,而你把我定义成能和凯撒并驾齐驱的人,那么你同样也无法从我口中问出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这么说你没有打算告诉我?” “你不是说我在模仿凯撒吗,那我就模仿的彻底点,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蒋正东笑了:“一般都是我给别人机会,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一个穷途末路的人会给我怎样的机会。” “你需要在两件事上做出选择,第一件你现在重新打开直播,当着所有观看的人承认自己是凯撒的门徒。” 蒋正东笑的声音更大:“第二件呢?” “我为你解答困扰你的三个疑问,但结果会让你后悔。”金色面具也跟着笑。 蒋正东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一言不发盯着对面的人,沉默了很长时间:“你现在可以解答第一个问题。” 金色面具点点头对蒋正东说:“凯撒想要得到的是认同和尊敬,但警察一直封锁C档案,他的那些光辉而伟大的事迹如同蒙尘的明珠,这二十多年来黯淡无光的被封存在档案库中,除了参与C档案极少数警察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凯撒的存在。 凯撒要宣扬自己的法则势必先要让人知道他的强大,还有什么比C档案里面记录的内容更能让人对他产生敬畏呢? 所以凯撒迫切的想要公布C档案,但这份档案一直掌握在前公安部副部长的手中,也就是一年前死于爆炸的赫楚雄,当然那不是一起单纯的爆炸,凯撒意识到想要C档案公布首要的条件就是铲除赫楚雄。 在赫楚雄死后凯撒才会有机会让C档案公之于众。 赫楚雄和凯撒缠斗了十多年,凯撒一直没有对赫楚雄下手,并不是凯撒没有能力铲除这个宿敌,而是凯撒无法确定赫楚雄死后C档案的归宿,只有在凯撒确保C档案百分之百一定会被公布的前提下才会动手,否则赫楚雄的死对于他来说没有半点意义。 赫楚雄死了。 剩下的事在我看来就变的简单。 说明凯撒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不管是谁公布C档案,这个人一定就是凯撒。 我原本以为出现在我视线中的会是凯撒,结果我等来的却是你,对此我有些失望,因为你并不是我期盼会出现的那个人,你在我和凯撒的眼中都渺小的如同一只脆弱的蚂蚁。 不过凯撒能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你来办,说明你应该有不同寻常的过人之处,至少在凯撒的众多门徒中你应该还有些分量。” “就因为是我公布了C档案,所以你从那时起就认定我是凯撒的门徒?”蒋正东冷冷一笑。“你不认为这个解读很牵强吗?” 金色面具偏头看向窗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 “秦文彬在被我抓之前,完整无误的告诉了你第四起凶案的地点和目标,你应该带着大批警察包围这里才对,可你却独自一人前来,如果说之前我的推断只是建立在猜测上,那么你如今单独站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佐证。” 蒋正东默不作声,片刻后冷冷说:“继续。” “你不能让警察抓到我,因为在警察和其他人心目中,我俨然已经成为了凯撒,对于你来说这是一个很无奈的选择,一边你急切的想要找出我并且帮凯撒铲除我,一边你又不能让我落在警察的手里,那样的话就形同凯撒被警察打败,这绝对不是凯撒想要看见的局面。” “还有吗?” “是的,我想代替凯撒,正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认为他太过于形式化,他的节制和规则制约了他成为一名前所未有的伟大罪犯,在这方法我和凯撒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我需要更正凯撒的错误,但是,但是有一点我和凯撒是能达成共识的。” “哪一点?” “我和他都代表了黑暗和罪恶,要侵蚀光明就必须在抵御我们的防线上撕开一道裂口,凯撒选择了秦文彬,让他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值班警员成为众所周知的英雄,而我也选择了秦文彬,让他收获荣耀成为代表正义的旗帜。”金色面具的手放在身旁那个被枪杀的人头上。“最后只需要摧毁这面旗帜便能让这道看似坚固的防线四分五裂,在这点上我和凯撒有着相同的共识,所以在我枪杀秦文彬的时候,你并没有阻止,因为你很清楚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凯撒,他也会做同样的事。” 我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我听见金色面具对蒋正东所说的那些话,分明是在暗示被他枪杀的是我,我不知道金色面具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蒋正东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骗,从他的反应和表情看,他根深蒂固认为戴着头套的人就是我。 一个是凯撒的门徒,一个是模仿凯撒行为模式的凶犯,我记得在我醒来时金色面具就对我说过,今天注定有人会死在这里。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猜这两个人都不会让我活着离开。 但他们之间也肯定会有一个人会死在这里,目前来看蒋正东占据了上风,虽然我看不到面具背后的那张脸,但却能感觉出来这个人很镇静,他站在蒋正东的枪口下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害怕。 “就是说我最大的错在于不该亲自公开C档案。”蒋正东用另一种方式承认了金色面具的解读。 “不,你最大的错并不是公布C档案。”金色面具摇头。 “我还有其他的错误?” “你最大的错是不该来这里。”金色面具淡淡一笑。“除非你认为自己比凯撒还要强大,你出现在这里只让我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件你没有见过凯撒,在我公布塔罗牌并且实施计划后,凯撒也没有和你取得过联系,否则你也不会在宝隆中心人质案中因为无法确定我身份而选择放走我。” “第二件呢?” “你知道能破译塔罗牌的只有凯撒,在第三起凶案后凯撒就能从凶案地点的位置从而知道我在这里,我在摧毁凯撒的根基颠覆他的法典,按理说他才是那个最想要清除我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凯撒并没有来而来的却是你?” “不需要凯撒,我一样也能清除你。” “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所在。”金色面具笑了笑继续说。“凯撒没有来因为他没有确凿的把握还能离开,他认为我留给他的是一个陷阱,你知道陷阱吗?上面总是铺满了看似安全的掩饰,只有当人掉进陷阱的时候那些掩饰才会暴露出来,所以凯撒需要一个帮他试探这个陷阱深浅的人。 谁最合适呢? 凯撒应该很快就想到的你,你除了自己之外不相信任何人,这说明你盲目的自大,而自大的人往往有着很强的虚荣心,只不过你虚荣心表现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希望得到凯撒的认同和赞许,你迫切的想要在凯撒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就如同现在这样,你拿着枪想要帮他铲除心腹大患。 凯撒只需要做的就更简单,他只要不和你联系,不给你任何指示,你就会自以为是冲进陷阱,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伊卡洛斯。”金色面具声音低缓。“他父亲送给伊卡洛斯一双靠蜡粘连而成羽翼,能让伊卡洛斯在天空中飞翔,并且叮嘱伊卡洛斯别飞的太高,但自大虚荣的伊卡洛斯却没有记住父亲的忠告,他向着太阳飞去以为自己能与之比肩,结果他的翅膀在太阳的炙烤下融化,最终他从天空中掉落下来摔死。” “我没看出来自己像伊卡洛斯,更没觉得这里会有什么陷阱,即便有我也能爬出去。”蒋正东脸阴沉的吓人。“第二个疑问,我要知道你到底是谁,把面具摘下来!” 那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短暂的停顿后缓缓抬起手摘下脸上的金色面具。 我只能在视频中看见那人的背影,但就在那人取下面具的那刻,我看见蒋正东瞬间惊恐的瞪大眼睛,就如同看见狰狞的鬼怪一般,脸在顷刻间苍白如纸。 举枪的手原本稳如磐石,可如今却抖的厉害,蒋正东似乎意识到什么,正准备抬手开枪。 呯! 枪声从另一处角落传来,那里的阴暗中竟然还站着一个人,我看不见那人的样子,只有一把漆黑的枪口露在外面。 蒋正东的手被击中痛苦的半跪在地上,对面拿着金色面具的人慢慢走过去,蒋正东还试图最后反抗,想要去拿掉落在地上的枪,就在快要触碰到的刹那,那人用脚尖缓慢的将枪移开。 “我给过你忠告,这个面具叫Thanatos,这个名字属于希腊神话中的塔纳托斯,传说中塔纳托斯脸上始终戴上面具,因为看见他真实样子的人会受到死亡的诅咒。”那人在重复之前对蒋正东说过的话,并且取下了放在喉结处的变声器。“你好像忘记了我的忠告。” 我听到了那人真实的声音,就是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电击一般,动心怵目僵坐在椅子上。 我听过这个声音而且异常的熟悉,这个声音曾经夸赞过我,也鼓励过我,但后来这个声音在我记忆中变的严厉和冰冷,大多数时候这个声音是在斥责和训示我,好像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有第一段时间我甚至对这个声音产生了排斥和逆反,但后来等到我怀念这个声音的时候却再也听不到。 如今这个声音毫无征兆的突然响起,我和蒋正东一样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 那人转过身,我终于看见了那人的脸。 我噤若寒蝉的颤抖着身体。 秦沈峰! 他手里还拿着那个金色面具,狰狞的图案和他的那张脸一样刺眼 第一百零九章祭品 我最后一次见到秦沈峰,他血淋淋的头被装在纸盒里,我看着他被火化然后入殓,下葬的第一铲土也是由我倒下去,可如今他却站在一墙之隔的外面。 我不害怕,谁会害怕自己的父亲呢,只不过一个我确认死去的人突然又活了过来,一时间除了震惊和呆滞外剩下的就是思绪的空白。 蒋正东捂着受伤的手艰难抬起头,他表情和我一样惊诧:“你,你已经死了?”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何况你根本没有看见过我死掉。”秦沈峰拿来一把椅子坐到蒋正东的面前,意味深长说。“你现在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吗?” “我不该来。”蒋正东惨然一笑。 “看起来这是一个你爬不出来的陷阱。”秦沈峰拾起蒋正东的枪,取出里面的弹夹。“自信和自负往往就在一线之间,你太高估了自己同时也低估了凯撒。” “你早就知道凯撒不会来。”蒋正东恍然大悟。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凯撒的理念背道而驰,他有无数理由来铲除我,可至今他都按兵不动,并不是他畏惧不敢应战,更不是你想象中他对我不屑一顾,你想知道原因吗?” “是什么?” “C档案一直被警方封存,能接触到C档案以及知道凯撒存在的人寥寥无几,在你公布C档案不久就出现了一个能完美模仿凯撒行为方式的人,这显然会引起凯撒的警觉,这个人的身份只可能有两种。”秦沈峰看着手中的弹夹不慌不忙说。“第一种,是凯撒的门徒,只有追随过凯撒的人才能熟悉和了解凯撒的手法,但是这些门徒都是经过凯撒精心挑选,他们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缺陷和极端思想,他们会有不同的特质,诸如残忍、变态、邪恶以及冷静和智慧,但这些人却都有一个共同点,正是这个共同点让凯撒建立了他的罪恶国度,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共同点是什么。” “忠诚。”蒋正东脱口而出。 “对,忠诚,绝对的忠诚,凯撒像这些人描绘了他罪恶国度的蓝图,赋予了这些人理想和目标,再加上凯撒强大的精神控制力,他所有的门徒都是他的死忠。 叶良月会因为凯撒的一个电话心甘情愿自杀,杜织云死心塌地的追随,坚信凯撒会赐予她前往地狱的双翼,R被抓获后至今没开口说过一个字,他在等待迎接凯撒创世纪的来临,还要凌闻天、宫文心、血月以及你,我知道的只有你们这些人,但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你们可以为了凯撒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而这样的忠诚都源于你们对凯撒法则的认同,因此在你们的字典中永远都不会出现背叛二字。 所以很显然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不可能是凯撒的门徒。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有时候追随在身后的不一定是朋友或者同类。”秦沈峰从弹夹里退出一颗子弹。“而是天敌。” “敌人!凯撒的敌人!”蒋正东反应过来。“他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想要抓获他的警察。” “不,凯撒对敌人的定义和普通人不一样,想要抓获他和能不能抓获他是两回事,如今仇视愤恨凯撒的人比比皆是,他们甚至恨不得将凯撒挫骨扬灰,他们都认为自己和凯撒势不两立,但这并不代表凯撒会将他们定义为敌人,因为在凯撒看来,这些人连成为他敌人的资格都没有。”秦沈峰又退出一颗子弹。“能被凯撒定义为敌人和对手的人屈指可数。” “你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最可靠的朋友,或许会成为你最可怕的仇敌,但一个可怕的对手,往往也会是你最知心的朋友,因为只有对手才会真正地花心思去观察你、研究你、掌握你。”秦沈峰意味深长说。 “你,你是凯撒的朋友?!”蒋正东大吃一惊。 秦沈峰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从视频里听着外面两人的谈话,感觉从我被带到这里苏醒后,我得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让我震惊。 “熟知凯撒的敌人只有可能是参与过C档案的人,所以才能准确无误模仿出凯撒的行为模式,以及清楚的了解凯撒的真实需求。”秦沈峰将退出的子弹整齐的摆放在手边。“凯撒对符合这个条件的人逐一甄别,很快凯撒发现参与过C档案,并且能成为他敌人,可以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都已经死了,凯撒之所以一直是胜者,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每件事上都可以掌控全局,但这一次出现了例外,凯撒无法找出这个神秘的对手,这会让凯撒感到惶恐不安。 所以凯撒即便能破译我留下塔罗牌里的信息,知道我就在这里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很清楚这是一个陷阱,在没有确定对手是谁之前,他无法判定这个陷阱的深浅。 因此不管我杀再多人,不管我如何去摧毁他的根基,凯撒在没有确定我身份之前他都不会贸然反击。 每个陷阱都有一个触发的机关,凯撒心里很清楚,只要有人出现在这里就能触发我为他准备的陷阱,所以他需要一个人代替他来破除这个陷阱,当然,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亦如我刚说所说,你看上去让我想起了伊卡洛斯,凯撒看出了你的自负和骄傲,他也清楚你为了展现自己的忠诚和能力,会想方设法帮他铲除我。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和你终止所有的联系,你得不到凯撒的指示就一定会擅自行动,殊不知这就是凯撒为你准备的蜡烛羽翼,伊卡洛斯是一个充满悲情的人物,在我看来你和他一样可悲,伊卡洛斯死于他的自负而你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 事实上对于你出现在这里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我相信凯撒是不会出现的,我只是很好奇他会为我送上谁当祭品,结果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你。” “你想证明什么?或者说你想让我表现出什么?失望?愤怒?还是沮丧?”蒋正东手臂上的伤口血涌不止,但他还是努力扬起头去直视秦沈峰。“没用的,你刚才说过所有的门徒对凯撒都有绝对的忠诚,你无法领悟和体会这种忠诚,我并不认为这是被遗弃或者出卖,相反我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完成了他的任务,虽然我掉进了这个陷阱但他却安全了。” “我没有想过从你身上问出凯撒的事,他能选择让你来说明你对他可有可无,足以证明你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他。”秦沈峰又退出一颗子弹。“你对于我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既然我爬不出这个陷阱,不如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蒋正东捂着受伤的手表情艰难痛苦问。“我的第三个疑问,你安插在警局的内鬼是谁?” “你应该有一份怀疑名单,能不能先告诉我名单中都有谁?”秦沈峰问。 “康余年。”蒋正东脱口而出。 “他能调派所有的警力以及掌握案件进展,他的确很合适成为内鬼。”秦沈峰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还有谁?” “陆雨晴。” “你怀疑她的原因是什么?” “塔罗牌凶案开始后她办公室每天都有鲜花,既然有人送花给她说明她有了追求者,但据我所知她根本没有从景承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她无法遗忘景承,也没有人能取代景承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因此她不会接受任何追求者的示爱。”蒋正东对答如流。“那么送给她鲜花的人就很可疑,所以我怀疑她也有可能是内鬼,并且通过每天收到的鲜花来传递消息。” “你分析的很透彻。”秦沈峰还是没有给出结论,一本正经问。“还有吗?” “苏锦。” “她是我的学生。”秦沈峰关注弹夹里的子弹远比关注蒋正东要多。“而且还是我最器重的学生,专注、坚韧、执着和认真,在任何人眼里她都是尽职尽责的好警察,而且她和秦文彬是情侣,而且经历过生死考验,两人心心相印情深似海,你为什么会认为她会背叛秦文彬成为我的人呢?” “我没有否定她和秦文彬的感情,正因为这两人感情太深,但苏锦却在塔罗牌凶案中没有表现出相应的焦虑和担心,她似乎对秦文彬的生死并不在意,要么她对秦文彬并没有展现出来的那么深情,要么就是有人告诉过她秦文彬暂时会安全,我选择相信后者。” “挺有道理的。”秦沈峰点着头,手里弹夹的子弹已经退出一半。“还有其他人吗?” “梁定国。” “他宝隆中心人质案后第一批进入现场的警察,他有现场指挥和调度警力的权力,因此他极有可能调走影厅中的警员,把事先准备好的制服交给我,这就是你怀疑他的原因吧。” “是的。”蒋正东很肯定点头,起伏的腮帮应该是在强忍枪伤的剧痛。“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内鬼到底是他们之中的谁?” 秦沈峰抬头看向蒋正东,注视了良久后头慢慢偏向房间的一侧。 那是是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我从视频中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从容而沉稳的一步步清晰起来。 直至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你好,蒋警官。” 蒋正东看见那人时嘴再一次长大,错愕和震惊写满了他整张脸,而我的表情和蒋正东如出一辙,我感觉自己在一艘风暴中的孤舟上,心脏接受着惊涛骇浪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走出来的人居然是孟沉。 第一百一十章眼见为实 我对自己的评价向来很客观,我不是太聪明的人,虽然我曾经聪明过,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想即便思维再敏锐的人站在这里也无法处理过来接踵而至的事态发展。 我也分析过潜伏在警局里的内鬼,但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如今孟沉就站在外面。 最不可能是内鬼的人竟然是内鬼。 我想起蒋正东曾对我说过,罪犯往往是最没有嫌疑的那个人,他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怎,怎么会是你?”蒋正东瞪大眼睛。“你现在应该……” “应该在医院,车祸重伤被抢救回来后在医院接受治疗。”孟沉接过蒋正东的话。“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那个道理。” “什么道理?” “眼睛看见的未必都是真的,何况你还有没有看见。”孟沉重复之前秦沈峰说过的话。 “你被转押到其他地方,如果没有发生车祸,你应该在……”蒋正东突然愣住。“我接到转押的命令是假的!” “还记得我在审讯室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吗?”孟沉问。 “你小心点。”蒋正东神情愕然的回答。 “你以为我这句话是对秦文彬在说,当时我知道你就在外面,这句话是说给你听的。”孟沉看着蒋正东笑了笑。“多希望我在这里见到不是你。” 我在视频中看着孟沉,半天都没回过神,我在他身上看不到散漫、随性和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老练和沉稳,陌生的好像换了一个人。 “你的作用是什么?”蒋正东心有不甘问。 “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蒋正东一脸诧异。 “你不是扭曲天使吗,你帮凯撒扭曲事实和真相,而我也在扭曲证据和线索,还有谁比一名鉴证科负责人更容易伪造和篡改证据呢,我们都在做相同的事,不过我更像是清道夫,我原本的工作是在收集到的证据中找出线索,只不过我做的刚好相反,找出这些证据中的线索然后销毁。 没有谁会怀疑从鉴证科出来的鉴定报告,即便是你也没有怀疑过,你提防了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但我可以肯定,你自始至终都把我排除在怀疑名单之外,我甚至成了你最信任的人。” “音频!你调换了那些分析的音频!”蒋正东瞪大眼睛。 我越听越诧异,不知道蒋正东为什么会提到音频,那明明是他编造出来引诱内鬼的陷阱。 “秦文彬以为他是你唯一信任的人,事实上那是你给他的错觉,你对所有人隐瞒了音频的真相,你的确采集到戴金色面具人的音频,并且找到专家进行破译和分析,差一点,差一点你就成功了,你完全有机会提前听到他的声音。”孟沉指向坐在椅子上的秦沈峰。“可惜你让我加入了对音频的分析,并不是因为你相信我,你只是认为我是最想置身事外的人,你挑选了一个对凯撒还有C档案最不感兴趣的人,但正是这个人调换了那些音频,最终专家告诉你音频无法破译,这就是我的作用,如同我刚才所说,和你一样,我们都是在扭曲事实和真相。” 我一愣,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音频这件事。 “音频破译失败之后,你打算以退为进守株待兔,你故意把不同地址的音频破译地点散步给你怀疑的对象,在我看来你不找出内鬼誓不罢休,所以我又一次做了和你相同的事,我也以退为进故意暴露自己。”孟沉心平气和对蒋正东说。“你是永远不会怀疑我的,所以你第一个想法就是我把地址透露给了其他人,你担心我会被灭口所以把我秘密转押,我成为了你找出内鬼唯一的希望。” “目的呢?目的又是什么?”蒋正东惨然一笑。 “我要你怀疑你身边所有人,你在怀疑他们的同时也孤立了自己,你得不到凯撒的指示,也无法利用警局的资源,在你分心调查谁是内鬼的时候,会制约你的思维和逻辑,你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最终撞进了我为你织好的网。”秦沈峰说。 “等等!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把音频地址透露给任何人”蒋正东愈发震惊。“那,那祝小洁就……” “罪犯往往是最没有嫌疑的人,这句话反着理解就是,看上去最有嫌疑往往不一定是罪犯。”孟沉意味深长回答。 “祝小洁不是内鬼!”蒋正东瞪大眼睛,嘴角蠕动了半天神情恍惚。“可她为什么会和陈雅在一起,而且她还引导陈雅直播……” “你看见了吗?” 另一个声音传来,悠扬婉转似水如歌,蒋正东循声望去,我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频中。 说话的竟然是陈雅,那个在蒋正东评价中肤浅愚昧的女生,她走到蒋正东的面前异常沉静的注视着他。 蒋正东呆滞的凝视了片刻后突然大笑出声,我听出他笑声中的不甘和懊悔。 “看来我终究是没有明白什么叫眼见为实,所有的一切,关于祝小洁的一切都是你告诉我的,但除了你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看见,因此不管你说什么都是真的,即便你是在编造谎言也不会有人质疑。”蒋正东吃力的抬头看向秦沈峰。“她也是你的人。” “这是一个很庞大的计划,从我公布那六张塔罗牌开始,我必须确保计划的每一步都没有任何瑕疵和破绽,同时还务必让这个计划连贯的发展先去,作为凯撒的门徒,你应该知道凯撒那句经典的名言,你看到的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秦沈峰低头直视蒋正东。“这句话现在用在你身上也恰如其分。” “你是故意接近祝小洁。”蒋正东问孟沉。 孟沉点点头:“我需要一个可以掩护我的B计划,祝小洁是在塔罗牌被公布后才调入刑侦局,你会出于本能去怀疑她出现的动机,因此在我看来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先让祝小洁去见陈雅,现在看起来座位是陈雅事先就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酒店监控能拍摄到祝小洁,如果一旦有突发情况出现,你只要抛出祝小洁就能让她完美的成为替罪羔羊。 秦文彬对我说过一件事,祝小洁曾经单独越秦文彬见面,说有重要的事不方便在警局里说,而就在当天警局里的人都知道你被我抓了,可等到秦文彬赶去约定的地点时,祝小洁却没有出现,也就是从那时起祝小洁就消失了,不久后当祝小洁再出现时,她已经成为了我要找寻的内鬼。” 如果我没猜错,祝小洁其实已经发现你有问题,她想单独见秦文彬就是为了说出你的秘密,很显然你是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她既然成了内鬼,你就必须让她永远保持安静。”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孟沉笑着反问。 “我猜祝小洁再也不会出现了。”蒋正东笑容充满了邪恶。 孟沉注视着蒋正东笑而不语。 听到这里我心里猛然一惊,我当然知道蒋正东口中再也不会出现是什么含义。 “我一个都没有猜对。”蒋正东大口的喘息,因为失血过多他面色苍白,但还是直起头看向秦沈峰。“还有谁?孟沉是内鬼的确在我意料之外,但就他一个人无法你的计划,比如第二起列车炸弹案,你杀掉韩良宇时必须确保秦文彬在安装炸弹的列车上,但秦文彬对我说过,他的行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所以除了孟沉和陈雅之外,你还安插了其他的人。” 蒋正东说到这里看向角落的阴暗,那支枪口还在瞄准着他,很显然在这个水库楼塔中除了我看见的这些人外还有其他人。 视频里又传来脚步声,但那支枪口并没有动,一道人影在阳光的拉升下向蒋正东蔓延过去,直至将他笼罩在阴影中。 蒋正东用茫然的目光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诧异的望向秦沈峰:“我,我不认识这个人?” 我认识! 但在短暂的震惊后,我反而平静了下来,对于这个人的出现我不应该有任何的意外,也是在我看见这个人的那一刻起,所有困扰我的疑问全都迎刃而解。 我和蒋正东其实都犯了相同的错误,我们都相信了自己并没有亲眼看见的事或人,如今秦沈峰就站在一墙之隔的外面,他还活着让我连自己亲眼看见的事实也被推翻,那么还能剩下多少真实呢。 “她到底是谁?”蒋正东追问。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秦沈峰回答。 “她是凯撒的敌人?”蒋正东一脸诧异。 “我爱的那个人是凯撒的敌人。”程曦的声音冰冷寒凉。“凯撒杀了他,我专程回来就是为了摧毁凯撒。” …… 第一百一十一章阀值 人的身体结构很奇妙,比如神经在传递疼痛感的时候会有一个阀值,这个阀值只会记录最剧烈的疼痛感,因此当一个人受到多次伤害时,他只会感受到最强烈的那种伤害。 这个原则同样也适用于精神刺激上,从我在水库睁开眼那刻开始,我就被一次又一次出现的人和事所震惊,而秦沈峰的复活就是我的阀值,因此对于程曦出现在外面我只感觉有些麻木。 事实上当我看见程曦时仅仅吃惊了一瞬间,很快我就意识到他的出现反而很合理。 在性格上我和蒋正东刚好相反,他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而我却毫无保留的相信了程曦,并不是我有多愚笨,完全是出于对她的亏欠和懊悔,我猜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蒋正东迷茫的望向秦沈峰,他在等秦沈峰的解释。 秦沈峰把刚才从弹夹退出来的一枚子弹摆放在蒋正东的面前,然后波澜不惊告诉他,这枚子弹就代表了蒋正东。 然后再将另一颗放在旁边,告之代表了孟沉。 第三课子弹依旧围绕在代表蒋正东的子弹旁边,指的是陈雅。 秦沈峰又拿起一枚子弹,然后目光看向站在一侧的程曦。 “严格意义上讲,她不是内鬼,用你的话说她应该算是我的同伙。” 秦沈峰对蒋正东娓娓道来,他需要一个可以接近我的人,并且在我和他之间建立一个能传递消息的桥梁,这个人必须确定我的信任而且还能参与到塔罗牌案件中。 秦沈峰告之蒋正东的内容和我想到的一样,秦沈峰很快就想到了程曦,那个和顾宛如一样被景承从身边推开的女人,同时也和顾宛如一样刻骨铭心深爱着景承的女人,所以她在景承的墓碑前献上的鲜花是紫色的桔梗。 炽烈而不变的爱,便是那束紫色桔梗的花语。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如何摧毁凯撒这件事上秦沈峰和程曦达成了共识,她成为了秦沈峰的同伙。 她需要很自然的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因此宝隆中心人质案中,以人质身份出现的程曦没有让我吃惊更多的都是自责和歉意。 她让我带她去景承的墓前,无形中加剧了我的负罪感,然后她再告诉我景承在出事前曾经寄给她重要的东西,当我找到发现是袁清的录音笔时对程曦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现在看起来,录音笔根本不是景承让她转交给我的,秦沈峰完全有机会和能力拷贝录音笔里的内容,他给了程曦一块敲门砖,让程曦轻而易举进入了我的身边。 程曦的存在有两个作用。 第一个是向秦沈峰透露我的行踪,列车炸弹案里我始终没猜到到底是谁将我会出现在列车上的事泄露出去,我分析过所有的可能但唯独没有怀疑过程曦。 第二个作用就是引导我去获悉塔罗牌里的秘密,包括如今我出现在这里,都是程曦一步一步引导我去发现的结果。 她是秦沈峰计划中的关键,如果没有她列车炸弹案不能准确的实施,也…… 想到这里我突然愣住,我重新回想了列车炸弹案,程曦让我知道了钟慧佳,并且把我引上钟慧佳所在的列车。 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我之前和蒋正东分析案情的时候发现,列车上的炸弹不具有定时和遥控功能,炸弹必须被手动启动。 我发现炸弹的时间是9:17,那个时候炸弹已经被启动,而炸弹的特点是低于限定的时速就会爆炸,但是之前列车停靠其他站时炸弹并没有爆炸,也就说炸弹是在宿阳站被启动。 那么启动炸弹的人要么继续留着列车内,要么在启动完炸弹后在宿阳站下车,程曦是秦沈峰的同伙,那么最有可能启动炸弹的人就应该是她。 但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炸弹必须手动启动,那么启动的人就必须接近装有炸弹的座椅,在一节坐满乘客的车厢里,掀开座椅垫启动炸弹显然不现实,这个过程会被旁边的乘客发现。 而且事后我们也调取过动车上的监控视频存储卡,秦沈峰用韩良宇家人的信息购买了从始发站到终点站的全程车票,那六个安装有炸弹的座位自始至终都空着,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人接触过那些座位。 我又重新仔细回想了一遍,从我和程曦上车之后,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也就是说她根本不可能去启动那些炸弹。 简而言之在那辆列车上除了程曦之外还有秦沈峰另外的同伙。 这时秦沈峰将代表程曦的子弹也摆放在蒋正东面前。 视频里又传来脚步声,虽然稳健但却不连贯,像是某条腿受过伤,脚跟拖在地上发出很长的声音。 走出来的人安静的站在一边,我看见那人的样子时倒吸一口冷气。 疯狗! 我猜到了他但始终不敢去相信,即便他如今站在外面我也依旧目瞪口呆。 “我认识你!”蒋正东也瞪大眼睛。“你曾经参与过C档案的侦破,你,你是专案组的成员!” “我是谁不重要。”疯狗走过去拿起一枚子弹放在地上,冷冷回答。“你只需要知道凯撒一天不死我就会咬住他一天不放。”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成超出我的想象,我再次回想列车炸弹案,上车后我和程曦与疯狗分开去找钟慧佳,他离开我视线有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我清楚的记得他是从第六节车厢过来的。 他有充足的时间启动那些炸弹,但至于他是如何避开乘客的注意以及监控我就不得而知。 蒋正东脸色苍白环视站在他身边的人,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些地上的子弹,突然摇了摇头。 “不对,还有我不知道的。” 秦沈峰默不作声。 “出现在这里的人严格意义上讲,除了孟沉之外都算不上内鬼,他们只是你的同伙而已。”蒋正东捂着手臂吃力问。“你一直在用99%的真实掩饰1%的谎言,直到现在你也没说出那1%到底是谁。”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秦沈峰问。 “孟沉是内鬼,他可以帮你清楚掉可能会暴露你身份的线索,并且掌握警局里的动向和部署以及我的计划,如此重要的一个人你却能让他在第一轮就退出计划,可见孟沉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蒋正东强忍着枪伤说。“在警局里除了孟沉之外还有另一个内鬼。” 秦沈峰笑而不语。 “这个人甚至比孟沉更重要,所以你才会千方百计去保护这个人。”蒋正东继续对秦沈峰说。“我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而且还是我无法弥补的错误,我应该爬不出你的陷阱,所以你大可不必再隐瞒,我只想知道这个内鬼是谁。” “你并非做错了所有的事,至少有一件事你是正确的。”秦沈峰回答。 “什么事?” “你想知道的内鬼就在你的那份怀疑名单之中。” “我怀疑的人有很多,康余年、陆雨晴、苏锦、梁定国。”蒋正东迫切追问。“到底是谁?” 秦沈峰没有再回答,而是动作缓慢的将四颗子弹依次摆放在代表蒋正东的那枚子弹周围,如同一个圆牢牢的将其围困在中间。 蒋正东先是注视着秦沈峰的动作,突然身体不由自主抖动一下,表情错愕惊诧,嘴角在不断的蠕动:“他,他们都是?!” 那支一直从黑暗中透出来的枪口慢慢向前延伸,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锦,然后是陆雨晴、梁定国和康余年陆续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我趋于呆滞的看着视频中那些人,脑海里只剩下茫然的空白,我猜自己应该不会在有任何震惊,神经已经被刺激的麻木迟钝。 袁清在日记中用H来代替秦沈峰,后来程曦给我解读H是Hades的缩写,在希腊语中这个单词指的是看不见的人。 我一直以为秦沈峰就是穿着隐身铠甲的哈迪斯,怎么也没有想到我身边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隐身铠甲。 我见过太多的案发现场,这是唯一一次让我感觉离奇怪异,目睹着视频中发生的事和陆续出现的人,我感觉外面更像是一部正在拍摄的悬疑剧。 有男主、女主、反派,甚至还有场务、灯光还编剧。 还差了什么。 是导演。 把这些人和事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整故事的导演。 刺耳的摩擦声撞击在我的迟钝的神经上,身后应该有人拖着一把椅子过来,我的视线被椅背遮挡看不见后面的人。 但那人竟然解开了反铐着我的手铐,我瞬间从腰后掏出枪,当我迅速转身瞄准身后的人时。 哐当一声。 我手里的枪掉落在地上,如果不是嘴上还贴着胶带我应该会叫出声,又回到之前那个关于阀值的问题上,我以为秦沈峰的复活已经是我神经能承受的最大阀值,但现在这个阀值被再一次提高。 我认识站在面前的这个人,他不止一次在我梦里出现过,每一次醒来我都会陷入伤感的失落,去墓前放下一束白菊,然后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自言自语诉说自己的哀伤。 我甚至幼稚的祈祷过,如果时间能重来,我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现在我的愿望竟然实现了,只不过用了一种让我措手不及的方式。 “别这样目不转睛看着我,你现在的样子像一个变态。”景承略显嫌弃的冲我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零食递给我。“吃薯条吗?” …… 第一百一十二章最后一步 我伸出手但不是去拿景承递过来的烧烤味薯片,而是颤巍巍捏住他的脸,我感觉到了温度和弹性,以此我能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我多希望自己能在脑子里装一台计算机,这样我就能把这些原本不可能再出现的人和事快速的处理一遍,否则我看上去像白痴一样可笑。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景承嘴角依旧挂着神经质的浅笑,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样的场景在我梦里发生过,每一次和景承的重逢都充满了开心和不舍,但最终他都会消失在我眼前,所以到后来我很害怕他的出现,因为那预示他的离开留给我的失落愈发深刻。 没有惊喜也没有拥抱,甚至我脸上连笑容都没有,像是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体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是的。”景承坐到我旁边耸耸肩说。“我,我没有死。” 我突然变的平静,而且还是异常的平静。 “你真不打算说点什么?”景承偏头看着我,又把手里的薯片递过来。“对,我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 我听不出他的声音中有任何歉意。 “我去过你的家,你,你知道当我看见消防员从烧毁的废墟中找到你被烧焦的尸体时,我,我在想什么吗?” “这个我可以解释,那只一具被捐献的尸体。” “我站在远处看着你被人盖上白布,我就一直站在那里不敢过去,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不是你,那一定不是你,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死呢?事实上我一直坚信你还活着,直至我看着你被火化,看着你变成一捧骨灰,最后看着你被安葬,直到那个时候我还是相信你活着,不是因为我的固执,是我没有做好失去你的准备。 然后陆雨晴将化验报告交给我,告之DNA检测吻合,我猜开始尝试去接受失去你的事实,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猜你一定看见过我在你墓碑前哀悼,看见过我为你落泪,是不是这一切在你眼中都很好笑?” “不,不是这样。”景承摇头突然没忍住笑出声。“你每次絮絮叨叨在墓前自言自语才让我想笑,你的样子像一个神经失常的……” 我受不了景承的笑,也受不了他毫无歉意的声音,我突然冲过去拧住他衣领,我们两人跌跌撞撞冲出了门,外面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过来,我将景承按倒在地,肆无忌惮的发泄着心里的委屈和这么久以来的悲痛,拳头如同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景承只是护住头但却没有还手,任由我打到精疲力竭,我松开他气喘吁吁靠墙坐下,大口的喘息扫视房间里每一个人。 蒋正东吃惊的看着我,然后目光又移到景承身上,他脸上有我刚才一样的惊恐和茫然。 我摸出烟点燃,因为打的太用力导致拿烟的手都在抖,尼古丁在舒缓我亢奋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后我有懊悔自己刚才的失控,下意识看向还倒在地上的景承。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被我打出的鲜血,居然又倒坐在我旁边,他没有抬头看我,而是呲牙咧嘴解开衣服的纽扣。 “别在躺着了,你们不是说他见到我会很高兴吗?我就知道少不了被他打。”景承在对秦沈峰和另一个人。 我看见椅子上被秦沈峰击毙那个戴头套的人竟然动了,那人取下头套站起身抹去脸上的血,我看见了赫楚雄。 没有震惊也没有茫然,今天在这里死而复生这种奇迹似乎变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所以赫楚雄还活着已经不是稀奇事,我盯着房间里每一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这里每一个人都欠我一个解释。 景承脱下外套,他竟然在里面穿了一件防弹衣,难怪我刚才打了半天也没见他吭叽过一声。 “愿赌服输谁都别赖债,回头把钱给我。”景承退掉防弹衣,他这句话是在对秦沈峰和赫楚雄说。 我原本看见他嘴角的伤口还于心不忍,他话一出口我仅存的一丝愧疚也荡然无存,直接伸手恨不得当场就掐死他。 “对不起。” 这一句是诚恳的,他依旧没有闪躲,我双手硬生生停在他脖子上。 “这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计划,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计划中的一枚齿轮,他们都只知道自己在计划中的作用,但却不知道推动这些齿轮运作的还有谁。”景承表情沉稳对我说。“我不是骗了你,而是骗了这里所有人。” “为什么?”我松开手。 “要打败凯撒就不能让他再占据主动,我们必须……” “我不想知道这些。”我盯着景承声音透着难以宣泄的愤怒和委屈。“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还活着,唯独你没告诉我?你知道这一年多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在嘲笑我站在你墓碑前哀悼时,你有没有想过当时我有多难受?” “我知道。” “一个,就一个!”我竖起一根指头。“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消息,我就不用痛苦的站在你墓碑前,看着你该死的照片语无伦次像疯子一样自言自语半天,是啊,你刚才就是嘲笑我像疯子。” “我有想过要告诉你的,但有人阻止了我。” “谁?” “最了解你的人。”景承抬头看向秦沈峰。 “你是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地方,整个计划必须精准的像钟表一样运转,而你就是这个钟表中最重要的齿轮,我需要你推动整个计划的进行。”秦沈峰对我说。 “齿轮,齿轮……”我苦笑着深吸一口烟。“我在你眼里就是一枚齿轮?我看着你被火化,看着你入殓下葬,你知道我用多长时间才说服自己接受失去你的事实吗?你以为我现在是在追捕凯撒?不!早就不是了,我只是想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最敬重的父亲,而你呢?我在你眼里只是你计划中的齿轮。” “不,你是我的骄傲。” “……”我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突然戳中了我的泪点,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秦沈峰对我的赞许,这一刻我等了太长时间,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向他证明,瞬间感觉自己所有的委屈和付出都是那样值得。 “但你是一名警察,你身上肩负着使命和职责,我曾经阻止你走上这条路,就是怕你没有能力去承担,不过现在看起来我错了,塔罗牌凶案中,我看见了你的自我牺牲以及对信仰的坚定,以及面对死亡的英勇无畏,我很自豪有你这样的儿子,同时我欠你一个道歉。”秦沈峰声音柔和对我说。“对不起。” “爸……”我嘴角不由自主蠕动。 “对你隐瞒是我的主意,这个计划中你是不可或缺的关键,凯撒在发现有人在摧毁他根基后,势必首先就会想到最有可能的就是我、楚雄和景承,但我们都已经死了,这会让凯撒感到困惑不解,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凯撒不断去猜测对手是谁。 以凯撒的谨慎他一定会联想到我们未必是真的死了,他会想方设法去找到墓地中的骨灰来验证,在这方面我们都能应付凯撒,但凯撒不会就此而打消疑虑,他需要继续去甄别,而你就是最好的参照物。 他会通过对你的观察来最终确定结果,而你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悲哀和失落完全是发自肺腑的,你成功的迷惑了凯撒,让他把注意力从我们身上转移到其他地方。 如果你事先知道这个计划,你无法伪装出失去亲人和朋友的伤痛,你现在明白自己的重要性了吗?” 听到这里我情绪大致已经平静下来,但毕竟被身边所有信任的人隐瞒了这么久,一时半会还难以完全去接受。 “你完全可以早点把这些话对他说的。”景承坐在我旁边,揉着嘴角的伤抱怨。 “他毕竟受了很多委屈,所以适当的发泄是应该的。”赫楚雄一边擦拭脸上血浆一边说。 “应该的?”景承像是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看秦沈峰和赫楚雄。“你们早就知道他会打我,故意没有阻挠?” “你穿着防弹衣,反正也不会伤筋动骨。”秦沈峰居然笑了。 “你现在满意了?”景承偏头瞪我一眼。“你还委屈吗?” “不满意。”我指着还半跪在地上的蒋正东气喘吁吁说。“这个计划牵扯了这么多人而且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结果呢?结果只是引出了凯撒的一个门徒,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凯撒依旧逍遥法外不知所踪,这和以前有什么区别,你们不认为这是一个失败的计划吗? “谁告诉你这个计划已经结束了?”景承从地上捡起被我打掉的薯片,瞟了蒋正东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对我说。“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个计划的最后一步。” 第一百一十三章第二套方案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精疲力竭坐靠在墙上,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你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要假死的?” “在我听完袁清录音笔里的日记后。”景承回答。 “为什么?” “血月那件案子其实是凯撒为了公布C档案在做准备,他让血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怀疑赫楚雄,但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景承抬头看了一眼赫楚雄继续说。“当我听到袁清口述的日记,她在里面提到了一个叫H的人,这个人出现的时间正好是我接受袁清心理辅导的时间,而且这个人竟然和赫楚雄认识,但是赫楚雄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因此我意识到赫楚雄在C档案上还有其他事瞒着我。” “参与C档案的不仅仅只有专案组成员,我准备了两套方案,第一套方案是由景承负责的专案组,这套方案在明面上,是可以让凯撒知道和看见的。”赫楚雄还在擦脸上的血浆。“第二套方案比C档案还要机密,我选择了一位最信任的朋友去执行。” 赫楚雄说到这里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秦沈峰。 “您就是第二套方案。”我恍然大悟。 “我接触到凯撒的时候还没有C档案,当时我就意识到这名罪犯非比寻常,他展现出和普通罪犯最大的区别不是他的智慧和诡诈以及谨慎,而是在于他有自己完善的思想和法则,更重要的是他具备传播这种邪恶思想的能力。”秦沈峰点点头对我说。“这名罪犯让我想起二十三年前我经手的一起案子。” “二十三年前……”我一怔表情吃惊问。“李连良?” “是的,就是他。”秦沈峰神情凝重回答。“在我获悉李连良失踪案之前的半年,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人在电话里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那是一个问句,他问我是否坚信自己的信仰并且相信我捍卫的法律。” 秦沈峰一边回想一边对我和盘托出,起初他认为是某人的恶作剧,但那人的谈吐极具深度,而且表现出渊博的学识和敏锐的洞察力,秦沈峰虽然没有见过那人,但却被这个人所吸引。 秦沈峰的回答是肯定的,但那人却一次又一次推翻秦沈峰的观点,在交谈过程中秦沈峰还觉察到这个人在犯罪心理学上有着极高的建树。 那个人用一句话结束了第一次交谈。 人出于本性,往往更加相信和畏惧没有见过、隐秘陌生的东西。 秦沈峰后来查到这句话的出处,这是一句凯撒在准备反抗元老院之前说过的一句名言。 在一个月之后秦沈峰又接到这个人的电话,富有深度的交谈让秦沈峰对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在电话里探讨了很多方面的东西,秦沈峰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然后接下来的每一个月秦沈峰都会接到这个人的电话,他们之间交流的话题渐渐回归到最初的第一个问题,关于法律的公正和秩序,在这一点上秦沈峰和那个人产生了分歧,也就是从那时起秦沈峰开始发现这个人的思想极度极端,他展现出来的理念和秦沈峰一直在捍卫的信仰截然相反。 秦沈峰用他的经验判断,如果这个人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走向和自己的对立面,因此他提出和这个人见面。 那个人同意了秦沈峰的邀约,在挂断电话前他对秦沈峰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来,我见,我征服。 “凯撒!”我瞪大眼睛。 “是的,这个人就是后来警方追查了二十多年都没能抓到的罪犯,凯撒这个名字也是我给他取的,他曾经给了我一种错觉,我以为能和他成为朋友,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最终成为我一生都在追捕的敌人。”秦沈峰叹了口气。 “凯撒同意和您见面,您见到他了?”我连忙追问。 “他给了我一个见面的地址。”秦沈峰失望的摇摇头。“等我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去时,发现等待我的却是一起绑架案。” “李连良!”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凯撒让您见证了他的第一起凶案。” “我从勒索录音中听出了凯撒的声音,也终于印证了我的担心,他开始走向和我对立的黑暗面,李连良的案子是后来C档案的起始,在这件案子后凯撒就突然消失了,我再也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而且也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就在我快要遗忘这个人的时候,在各个地方陆续出现凶案,这些凶案有着几个很显著的特点。 现场无法找到凶手的破绽和线索,受害者彼此之间没有关联,凶手会在受害者身上留下拉丁文书写的文字,这些文字分别代表了凶手行凶的目的,我意识到凶手是以裁决者的身份在实施行凶,并且将这些凶案赋予了惩罚的目的。 最后凶手会在案发现场留下凯撒的名言。 我来,我见,我征服。 我很快就联想到和我通电话的那个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作案的动机和目的,但我很肯定以他极端的思想会无休止的持续犯案,这是一名我见过最危险同时也是最智慧的罪犯。” “沈峰找到我,详细阐述了凯撒的危害性,以及这些凶案一旦被公开的后果,凯撒通过行凶在传递他的思想,这远比凶案本身更为严重。”赫楚雄接过秦沈峰的话继续说。“因此沈峰建议我成立专案组,并且对外严密封锁所有和C档案有关的事,起初专案组的负责人我本来是想沈峰担任,但他给我推荐了另一个人。” “景承!”我很快就反应过来。 “在破译凯撒的密信中,景承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智商和思维,以及他对犯罪心理学的掌控令人叹为观止,但他父母遇害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他身上拥有两者截然相反的特质,袁清在对他的心理评估报告中用了一个很独到的词,来自春天的死神,他是希望和毁灭同时聚于一身的人。 仇恨能蒙蔽一个人的心智,我担心他会走向极端,我甚至在他身上看见了凯撒的影子,所以我和楚雄带他去接受袁清的心理辅导,但这远远不够,景承是一个独特的个体,他如果堕入黑暗那么将成为能与凯撒并驾齐驱的罪犯,同时他也能成为对抗黑暗的卫士。 因此我帮他做出了选择。” “选择。”景承苦笑一声。“你的选择就是让我进入专案组,你让我始终站在凯撒的对立面,扪心自问我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能被人操控,但你做到了,你是第一个能左右我思维的人,潜移默化中我把自己真的当成了卫士,追捕凯撒对于我来说和正义、信仰以及使命本来毫无关联,但你却把这些东西赋予到我身上。” “他拯救了你,至少让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说。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他只是不想我成为他的第二个敌人。”景承无奈的苦笑。 “在严烈收到血月契约时,我意识到血月背后的人就是凯撒,那份契约真正的目的是凯撒在向我传递消息,他在暗示我不要再追查,我意识到凯撒一直都在关注我的举动,所以我退出了刑侦一线,想要远离凯撒的视线。”秦沈峰继续对我说。“我很清楚凯撒的危险性,最让我担心的就是你,所以我一直极力阻止你当警察,就是害怕有一天你也会被卷进这件事。 我希望你能远离我的生活,所以才对你表现出冷漠,我并不是一个无畏的人我也有自己的弱点,也有我害怕和畏惧的事,我的弱点就是你。” “爸……” “我害怕有一天凯撒会发现我的弱点,他最擅长的就是摧毁别人的意志和希望,我唯一能保护你的方式就是推开你。”秦沈峰声音黯然。 “对不起。”这句话我原本以为自己再没有机会说出来。“我一直没能理解您的苦心。” “是我该向你道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不,您是的,您一直都是我心目中最敬重个的父亲。” “但你不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儿子。”景承不合时宜的挖苦打断了我们父子之间的坦诚相见,嘴角挂着痞笑对秦沈峰说。“凯撒最终还是找到了你的弱点。” “凯撒把你牵扯进来,目的和血月契约一样,都是在警告我不要再追查下去,凯撒如同对其他受害者一样,他也给了我选择的机会,要么选择退出要么就接受惩罚,你就是他用来惩罚我的方式,也是我无法去抵御的方式,所以……” “所以您必须要死!”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了秦沈峰的苦心。“只有您死掉才会让凯撒的惩罚没有意义,您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那个加密的手机信号就是您的,您假死后一直在和赫部长通过这部手机联系,警方侦测到手机的信号一直都在我身边出现,您,您一直都在我身边!” 第一百一十四章塔罗牌计划 “我一直都在执行关于追查凯撒的第二套方案,直到……”秦沈峰看向坐在我旁边的景承。“直到他发现了这个秘密,后面的事让他告诉你吧。” “在我听完袁清录音笔的日记后,我意识到赫楚雄对我隐瞒了一个与C档案有关的重要人物,我让赫楚雄去我家见面,没想到和他一起来的居然还有他。”景承看了秦沈峰一眼。“我分析过所有的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他,不过他的出现倒是让我想到另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凯撒既然误导我去怀疑赫楚雄,说明他已经做好铲除赫楚雄的准备,而且以凯撒对我的了解,我甚至都不会给赫楚雄解释的机会,一直以来我们从未掌握过主动,因为每一步都在凯撒的掌控之中,所以我打算打破这个固有的模式,我要让凯撒措手不及。”景承漫不经心对我说。“在凯撒的计划中,他是想接我的手除掉赫楚雄,然后让我背负杀人的罪名,可见凯撒一次想同时清理掉我和赫楚雄两人,当我看见秦沈峰时就决定了假死。 第一步我先通知陆雨晴,让她找来两具尸体,然后放在房间中引爆煤气,尸检是由陆雨晴负责,所以她的尸检报告会证明我和赫楚雄的死亡。”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的计划。”我抬头看向陆雨晴。 “我是想告诉你的,是他不让我说。”陆雨晴抿着嘴歉意的回答。 “她只知道我们没有死,但并不是知道整个计划,就如同刚才我所说,这个计划像是一块由无数齿轮组成的手表,每个齿轮都在转动,却并不清楚自己还在带动谁一起转动。”景承指着站在楼塔里的人说。“在今天之前,他们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这个计划严密精准的完成。” “那些花……”我想起塔罗牌出现后,陆雨晴办公桌上不断更换的鲜花。“那些花是景承送给你的?” “确切来说是你送给景承的。”陆雨晴吐吐舌。 “什么?” “你每次去他墓前都会买一束白菊,然后,然后他在转送给我。” “我不太喜欢白菊,事实上我也不喜欢花。”景承揉着嘴角淡笑。 难怪我始终看那些花很眼熟,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我放在景承墓前的那些花。 “可,可塔罗牌凶案是真的啊!”我眉头一皱诧异问。“宝隆中心人质案中,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枪杀了人质。” “你看到了?”景承嘴角微微上翘。 “我当时就在现场,以我对你的了解,塔罗牌凶案中戴面具的那个人是你。”我肯定的点头。 “是的,一直都是由我在扮演凯撒,在影厅中你看见我向人质开枪,看见人质中枪倒地,但不代表我杀了人质。”景承意味深长说。 “你没有杀……”我突然一愣,目光落在赫楚雄的脸上,干涸的血浆还凝固在他眉角,瞬间明白过来,我转头望向陆雨晴。“这应该就是你在这个计划中的作用吧。” “这个计划筹备了半年时间,他们挑选出最合适参与这个计划的人,亦如我所说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绝非一两个人就能完成。”赫楚雄对我说。“你看见的人质都是我们自己的人。” “在清理现场后我负责运送受害者尸体返回警局,中途我会用事先准备好的尸体调换。”陆雨晴点点头说。“而我负责尸检,因此不会有人发现尸体的死因和案发现场不吻合。” “祝,祝小洁!”我突然想起祝小洁在失踪前曾经和陆雨晴发生过争执。“她想见我根本不是因为孟沉,你知道那些尸体只要被人检查就会发现其中的破绽,所以你不允许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接触尸体,而祝小洁在没有得到你的允许下擅自验尸,她一定发现了尸体有问题,但又不敢确定所以才想着单独约我见面。” “她是一名出色的法医,只不过当时我必须确保她不会泄露秘密,否则一旦让蒋正东知道,整个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她现在人呢?” “事发后我将她暂时隔离看守。”赫楚雄说。 “列车炸弹案里,程曦负责把我带上列车见到钟慧佳,而您……”我又看向疯狗。“而您负责启动炸弹,我后来调取列车上的监控视频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其实根本不复杂,这个计划有太多的人参与,监控视频被提前剪辑也不是什么难事,万一,万一这中间出现一点失误,炸弹一旦爆炸怎么办?” “炸弹不会爆炸。”疯狗笑着回答。 “炸弹是假的……”我无奈的苦笑一声。“被安排拆除炸弹的应该也参与了这个计划,他们用真的炸弹替换掉假的炸弹,这样就会让蒋正东无法察觉,这个计划里什么都是假的,你们在一起演了一场戏,而我却始终信以为真。” “也不全都是假的。”景承说。 “还有什么是真的?” “韩良宇是真的。” “你,你真的炸死了他?!”我大吃一惊。 “不,他真的是一个演员,我专门从艺校挑选的,怎么样?他的演技还行吧。”景承轻描淡写说。 “你觉得很好笑吗?”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苏锦。“你呢?你又知道什么?” “监视蒋正东一举一动。” “你知道景承没有死,而你天天都和我在一起,你就没有想过要告诉我?”我看着苏锦表情很无奈。“蒋正东对我说过他已经在怀疑你,因为我好几次命悬一线时你都没有向我告别,而且他还触碰到你的脉搏,根本没有因为担心和难过而引发脉搏加剧,他认为你好像早就知道我一定能化险为夷,可我问都没有问过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对我有任何隐瞒。” “我,我想说的,秦,秦教授不让我说,他说你不知道才能确保你的安全。”苏锦低埋头声音很委屈。 “她是典型的忠诚型人格,做事小心谨慎,相信权威并且跟随权威的引导行事,有很强的团体意识很强,把这些简化就是她的性格标签,忠诚、警觉、谨慎、守规、纪律维持者。”景承在旁边说。“她和疯狗很像,你不需要告诉她有多少敌人,只需要让她知道战场在那里,布置任务后她会尽全力执行,所以她知道计划的细节是必须的,而且这一次的计划中,她没有告诉你完全是基于对你安全的负责。” “我没有怪她。”我苦笑一声抬头看见了陈雅,偏头好奇问景承。“她也是演员?还真别说演的还真投入,我到现在还把她当成唯利是图的女主播。” 陈雅上前一步,屏腿挺胸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林虹,警员编号148854。” “她是刚毕业的警员,由我亲自挑选的。”秦沈峰说。 看着面前英姿飒爽的林虹,我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她,她是警察?” “别再丢人现眼乱猜了,你都能猜到事那就不是计划了。”景承一脸嫌弃挖苦说。 “这么说顾朝阳也是假的?”我吃惊问。 “顾朝阳是真的。” “他是演员还是警察?”我一脸茫然问。 “他是罪犯!” 我仰头长吸一口气,看来我的确什么也猜不对。 “不过他还真是一个意外,我原本只是想把第三件案子安排在他的游轮上,我无意中看了他的自传,发现自传里描述的人和丁靖忠心理状况完全不同,然后我和你爸分析调查了这个人,得出了结论是统一的,顾朝阳谋杀了丁靖忠并且取代了他的身份,但我们没有证据,必须让顾朝阳亲口说出丁靖忠遇害的地点,因此第三起案件我们选择了他。”景承说。 “等等,我在潘港遇到的那个小丑就是你!” “是的。”景承点点头。 “顾朝阳既然是真的罪犯,那最后发现的孩子和女人……” “你发现的只是尸体。” “可顾朝阳明明给他妻子打过电话,当时电话在你手上。”我疑惑不解问。“你把他妻女怎么了?” “你该不会认为我会丧心病狂真去杀人吧?”景承一边吃着薯片一边鄙夷的瞟着我。“那两个残障孩子在我中断直播后就从箱子里放出来了。” “那顾朝阳的妻女呢?”我追问。 “她们被暂时安排在警局。” “警局?” “她们开车时被人碰瓷,然后一起被带到警局调查。” “让我猜猜,你就是那个碰瓷的人吧。”我无力的笑了笑。 “我只不过想借用一下她的电话而已。”景承摊摊手回答。 “接下来呢?”我看看站在我四周的所有人。“这个计划现在看起来已经结束了,就抓到了一个凯撒门徒,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谁告诉你这个计划已经完结了?”景承吃完最后一块薯片,起身揉了揉胳臂,估计是刚才被我揍的不轻。“我公布了六张塔罗牌,愚者、圣杯、命运之轮、战车和死神,这才五张还剩下第一张,还有最后一起凶案没有完成。” …… 更新公告 之前挖的坑会在近期陆续填上,因为第七卷本来是单独的一卷,所以对一些细节会交代的很清楚,但后来将第七卷内容和第六卷合并,加之月底要迎来大结局,中间难免会有一些疏忽和遗漏,还请各位书友见谅。 最后今天周末,因为写书已经很久没有陪家过人,所以请假一天,周一恢复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塔罗牌计划 我也站起身,看见景承对直走到蒋正东面前,他总是能在阴沉和神经质之间娴熟的切换,前一刻还是嘴角沾满薯片屑玩世不恭的样子,而如今却想一名威严的王者。 “你不会从个我口中得到任何你想要的。”蒋正东昂起头,展示着他仅存的自负。 “你认为我想得到什么?”景承居高临下盯着他。“凯撒是谁?你怎么和他联系?他有什么特质?不,我现在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在于,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以及能做成什么。” “你做成了什么?”蒋正东抬头环视楼梯里的每一个人。“你们精心筹备了一年之久的计划,结果呢?到最后我只不过看见了一场精彩的表演而已,可惜这场表演最终没有等到主角的登场,在我看来你是失败的。” “塔罗牌计划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引出凯撒,我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这会是和凯撒的最后决战,如果凯撒今天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就不配成为能让我追捕十多年的怪物。”景承回答。 “在我看来,这只是你们对失败的借口而已。” “我们摧毁了凯撒邪恶思想的根基,也阻断了他传播自己思想的途径,试图用暴力控制人的思想的人是暴君,而屈从于他的人则是奴隶,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去成为奴隶。”景承轻松自如对蒋正东说。“凯撒公布C档案就是为了让人们看见他所谓的丰功伟绩,但结果人们看见的是他残暴和无常,神之所以能成为神,是因为神会被世人所供奉,一旦失去世人的供奉神只会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普通人。”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也不知道激怒一个神的后果。”蒋正东吃力的直起身子,尽可能的高抬起头,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你,你们所有人都会受到神的惩罚。” “所以我打算弑神。”景承嘴角微微上翘。 蒋正东也跟着他一起笑:“看起来你和我一样的自大。” 景承笑而不语,抬起的手中多了一张塔罗牌。 牌面上是一位从天而降的天使,吹奏着警醒世人的号角,他是来了结人们的恩怨情仇的,当审判的号角乐音响起,宣示了眼前就是适合的判决时机了。 “第六张塔罗牌。”景承手一扬丢弃在蒋正东的面前,沾染上蒋正东的鲜血塔罗牌变的血红刺眼。“你应该知道这张塔罗牌的含义。” “审判。”蒋正东不以为然说。 “天使所吹奏的号角乐音,正是一种审判的警讯,代表着清算的时刻来临。”景承坐到椅子上声音异常平缓。“我留在塔罗牌里的信息只有凯撒才能破译,你就不好奇最后三张塔罗牌的含义吗?” 蒋正东诧异问:“你打算告诉我?” “我当然会告诉你,就当成我在对掉入陷阱中猎物的炫耀。”景承即便在笑也透着一种莫名的锋利。“战车、死神以及最后一张审判,这三张塔罗牌我都没有改动和添加任何信息,我猜你一定绞尽脑汁分析过里面的死亡预告,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了你答案,只不过你一直视而不见。” “告诉过我答案?”蒋正东一愣。 “战车代表了不可战胜的征服,死神象征着终结,审判就是审判,谜底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把这三张塔罗牌连在一起。”景承一边说一边从地上拿起那枚代表蒋正东的子弹。“驾驶着战车的死神将行使最后的审判!” “审判谁?”蒋正东不屑一顾问。 “好像这里只有一个被审判的对象。”景承轻描淡写回答。 “我?”蒋正东因为疼痛不断抽搐着嘴角,生硬的挤出冷笑。“首先,我不认为你们有权力审判我,审判是基于对罪犯的判决,我并不是罪犯,这里有谁能说出我的罪名吗?” “你认为自己是清白的?”景承不以为然问。 “不是认为,我本来就是清白的。”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接到秦文彬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告之了我第四起凶案发生的地点,但通话在没有结束的情况下中断,我担心秦文彬的安危所以立刻赶到这里,然后……”蒋正东轻描淡写回答。“然后看见了你们同时也获悉了塔罗牌计划。” “为什么你要单独来而不通知警方支援呢?”景承问。 “我不确定这条信息的准确性,充其量我只是犯了一个并没有违反原则的错误。” “那你又怎么解释刚才人质被枪杀时,你为什么没有开枪阻止?”景承继续问。 “我阻止不了,我赶到之前就听见枪声,等我到达之后看见疑似有人中枪,而另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嫌犯站在一侧,我准备开枪时被嫌犯先击中。”蒋正东对答如流,即便是在编造经过但过程也滴水不漏。“我想这应该只是一个误会,我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事实就是这样,我最大的错是太急于营救自己的同事。” “不愧是扭曲天使,你扭曲事实的能力的确让我刮目相看。”景承居然在为蒋正东鼓掌。“但你有没有想过,这里每一个人都会说出对你极为不利的证词,会异口同声指证你的罪行,如果我是你不会把事情想的这样乐观。” “审判是需要证据的,在你们的律法中人证不能单独作为证据。”蒋正东处变不惊回答。 “我明白了,你想说的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你的罪行。”景承若有所思点点头。“凯撒挑选了一名警察成为自己的门徒,以凯撒的严谨他一定会挑选一名没有任何污点的警察,不管是你的档案还是记录都会异常的干净,所以你现在才会有恃无恐,你认为我们甚至都没有办法证明你和凯撒有关系。” “我只是一名被误伤的警察而已。”蒋正东得意的笑。 “歪曲事实是编造故事的核心,但必不可少的前提是,没有人知道真相。”景承拿起旁边的弹夹。“在第一起宝隆中心人质案中,你一定还有一件事至今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我要挑选一个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地势,我原本可以选择很多种方便我撤离的地点来实施计划。” “为什么?”蒋正东问。 “因为我要让你知道自己身边有内鬼。”景承嘴角的笑容很晦涩。 “你故意让我知道?”蒋正东眉头一皱。“目的?目的又是什么?” “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怀疑身边所有人,加之你的自大,你在没有确定内鬼身份之前,你不会相信任何人。” “我是合理的怀疑,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问题。” “的确是合理的怀疑,但你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的行踪。” “行踪?” “从塔罗牌计划开始实施后,你一边在焦急等待凯撒与你的联系,而另一边你为了找出内鬼势必要回避所有人,因此你的行踪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简而言之在塔罗牌凶案的这段时间,你要太多无法让人证明的空白期,没有人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你做过什么事或者见过什么人。” “然后呢?” “编造故事的前提是没有人知道真相,既然没有人知道你的这段空白期,那么这个故事可以由我随便的编造。”景承嘴角上翘的弧度很大。“忘了告诉你,我虽然不是扭曲天使,但我同样也很擅于编造故事。” “你,你想干什么?”蒋正东眼角不由自主抽搐一下。 景承将那枚子弹装入弹夹:“审判,最后的审判!” “你没有证据审判我!”蒋正东大惊失色。 “你这句话说错了三件事。”景承笑着说。 “我说错了什么?” “第一,我不是警察,所以我的审判从来都不需要证据。” “你们不是标榜自己的律法有多公正吗?”蒋正东神情大变,看向楼塔里的人大声质问。“你们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要捍卫自己的律法吗?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这个人践踏你们的律法?” “法律是用来维护正义和惩治罪犯的。”秦沈峰冷冷回答。“一名变态的怪物不属于法律保护的范畴。” “第二,别把自己真当成了天使,你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个肮脏扭曲的怪物而已,塔罗牌计划筹备部署了一年之久,动用的人力和物力超乎你想象,你以为最后仅仅是为了审判你?”景承将装有一颗子弹的弹夹装进手枪,瞟了蒋正东一眼。 “你想审判谁?” “凯撒。” “你连凯撒是谁都不知道。”蒋正东冷冷一笑。 “你知道吗?”景承面无表情反问。 “我不知道。” “我知道!”景承斩钉切铁说。 “你知道凯撒是谁?”蒋正东大吃一惊。 “第三,最后的审判不是由我来完成,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最后三张塔罗牌的含义吗?驾驶着战车的死神会行使最后的审判。”景承转身指向我,然后意味深长对蒋正东说。“他才是死神!” 第一百一十六章弑神者 我虽然大致清楚了塔罗牌计划的全过程,但至今还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关键,所以在景承说出那番话后,我和蒋正东表现出一样的茫然。 “凯撒是谁?”蒋正东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 “或许在你看来塔罗牌计划只是一场闹剧,而且还是失败的闹剧,千辛万苦布置的陷阱中只抓到一个毫无意义的怪物。” “不,我是一名被你们误解的警察。”蒋正东还在纠正。 “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从你出现在这里的那刻起,你的结局就已经被注定。”景承波澜不惊淡笑,然后回头看向我。“你经历过塔罗牌凶案的始末,在你的意识中如何评价这次计划?” “很冒险也很疯狂的一个计划,不过既然这个计划是由一名疯子来安排的也就再正常不过。”我无力的苦笑一声。“我认为塔罗牌计划最大的收获在于你颠覆了凯撒的理念,以及摧毁了他传播自己思想的途径,让凯撒成为众矢之的。” “你说的这些很多人都能做到,既然计划是由我负责部署,你也知道我在大多时候是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景承在摇头。 “还有其他的?”我眉头一皱。 “凯撒在和我第一次通话中,提到了一句凯撒说过的名言,人出于本性,往往更加相信和畏惧没有见过、隐秘陌生的东西。”秦沈峰在一旁对我说。“而事实上凯撒将这句话贯穿了他之后所有的凶案,我们一直在和一名没有见过的恶魔对决,而在C档案公布后,民众对凯撒产生的第一个印象就是神秘,而往往越是神秘的东西越让人畏惧,凯撒是邪恶的,但同时他赋予了自己神性,民众将其称呼为恶魔,别忘了,恶魔同时也是无所不能的神。” “神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谁没有见过神,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么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恶魔,而这一千个恶魔都是各自完全不相同的,民众会根据自己的想象去描绘恶魔的样子,渐渐凯撒明明只是一名罪犯但却真的成为了恶魔。”景承接过秦沈峰的话继续说。“没有人敢去挑战恶魔,因为谁都惧怕恶魔的神力,可一旦恶魔失去了神秘,那么恶魔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可我们至今还是不知道谁是凯撒啊。”我表情诧异。 “所以我创造了一个凯撒。”景承拿起那个金色的面具。 “问题是,问题是这个凯撒不是真的啊!” “谁知道呢?”景承意味深长在笑。 “没有人见过凯撒,那么你就能随意的编造故事……”蒋正东的声音在颤抖,他嘴角蠕动几下脸色顿时大变。“这,这就是塔罗牌计划的核心,创造一个让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凯撒,直播每一起凶案并不能让凯撒获得认同和展示自己的力量,相反,你把凯撒推到了众人的眼前,失去神秘的凯撒将不再令人畏惧!” “凯撒就是戴着金色面具的人。”景承笑着点头。“现在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凯撒不再神秘而变得很直观。” 我这才恍然大悟:“谁戴上这个面具谁就是凯撒!” “你只说对了一半。”景承对我淡淡一笑。 “另一半是什么?” “弑神!”蒋正东不断舔舐着嘴唇,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他既然能创造凯撒,那么他也能毁灭凯撒。” “什么毁灭?”我还是一头雾水。 这时蒋正东突然笑了,笑声很无力也很绝望。 “谁戴上这个面具谁就是凯撒。”他在重复我刚才说过的话,然后抬头看向景承。“看起来你会让我戴上这个面具。” 我突然发现赫楚雄在转身向角落的阴暗走去,然后其他人也陆续退了过去,他们站立在被阴影笼罩的地方,我视线中只剩下还站在我身旁的秦沈峰以及对面的景承和蒋正东。 他们的举动如同谢幕的演员,似乎拉开了这场演出的终章序幕,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突然退离,但现在更让我关心的是关于那个金色面具的事。 “你让蒋正东戴上这个面具,但不意味着他就是凯撒,他即便到了法庭也会继续扭曲事实编造故事,有一点他说的没错,我们终究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和凯撒有关联。”我说。 蒋正东的笑声愈发惨然,抬头看向我声音异常吃力:“你还认为他会给我去法庭陈述的机会吗?” 我错愕的一愣:“什么意思?” “宝隆中心人质案中,在他解除你身上炸弹之前说过一句话,获取认同和名望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你问过他这个方法是什么,他说最后会告诉你。”蒋正东注视着景承手里拿着的面具对我说。“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个办法是什么了。” 对于这句话我之前一直都在错误的曲解,我以为凯撒让我收获荣耀,目的是为了最终杀掉我,现在看起来显然这个解读是错误的。 我还记得景承在手机里给我讲述的那个故事。 凯撒最初只是一个平凡的落寞贵族,他没有名望也没有实力,直到他遇到克拉苏,罗马最有权势的人告诉凯撒,想要获得成功最需要获得的是民心和支持。 凯撒后来之所以能登上王座,不是他的军队和他的能力有多强大,而是他得到了当时绝大多数民众的支持和认同。 “是什么?”我问。 “克拉苏不是忘了告诉凯撒而是故意没有告诉他,因为克拉苏已经预示到凯撒的未来。”身旁的秦沈峰对我说。“终有一天凯撒会被另一个人取代,而取代他的那个人会继承凯撒拥有的一切。” 我还是没有听明白,这时秦沈峰将一样东西递到我手中,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直拿在他手中的枪。 “塔罗牌计划的核心有两个,第一个就是让你收获荣耀,让你成为真正能代表正义的旗帜,但自我牺牲和英勇无畏和坚忍不拔这些仅仅只是你个人的品质,这些品质即便再高尚也不会战胜凯撒,也不会帮你赢得民众的认同,在任何时候民众只会追随强者。”秦沈峰轻轻拍了拍我持枪的手。 “我不是强者。” “你现在还不是。”秦沈峰转身也向阴暗的角落走去。“在你杀掉恶魔之后你就是了。” “杀掉恶魔……”我突然愣住,等我再看向蒋正东的刹那终于明白了一切。“他,他不是凯撒!” “谁知道呢。”景承盯着蒋正东回答我。“在民众的心目中,凯撒就是戴着这个金色面具的人,塔罗牌计划核心的最后一步,我们既然创造了凯撒,那么也能毁灭凯撒。” “可真正的凯撒还活着。”我说。 “不,凯撒会死在这里。”蒋正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沉重,他抬头和景承对视。“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凯撒,你可以随意的扭曲事实和编造故事,事实上民众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凯撒制造了塔罗牌凶案,但在最后的较量中败给了正义,看来你说的没错,不管谁出现在这里其实对于你都无所谓,你只需要一个戴上这个面具的人。” “可这并不是真相,凯撒已久还是存在的。”我大声说。 “你还没明白吗,真相是可以被篡改的,我们摧毁了凯撒的根基和他不可战胜的神话,他会在今天接受驾驶着战车的死神审判。”景承拿起了旁边的枪。“凯撒的确还存在,但在民众的心中再出现的凯撒已经成为了模仿行凶的罪犯,记住,是罪犯而不是恶魔,普通的罪犯没有什么值得去畏惧的,何况在他们前面还有一个打败过恶魔的强者。” “凯撒成为了模仿行凶……”我顿时瞪大眼睛,到此刻我终于彻底明白塔罗牌计划的全部内容,如果说凯撒是恶魔,那么在经过今天之后他将变成一个普通人,没有谁愿意去追随一个失败者。 “我给你两个选择。”景承将金色面具戴在了蒋正东的脸上,然后把枪和弹夹摆放在蒋正东的面前。“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你可以选择自己结束罪恶的生命,或者孤注一掷做最后的反抗,我个人建议是后者,因为像你这样自负的人应该为自己保留一点尊严。” 景承说完后起身也退到被阴暗笼罩的角落,我看见他重新开启了摄像头直播。 呯! 我扣动了扳机,子弹击中了蒋正东的眉心,他选择了后者,在装填好弹夹后他举枪打算向我射击,在蒋正东到底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自己刚苏醒时秦沈峰对我说过的话。 今天这里注定有人会死去。 我猜蒋正东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从这个陷阱中爬出去。 我偏头看了一眼记录下这个瞬间的摄像头,所有人都看到我击毙了凯撒,怎么也没想到塔罗牌的第四起凶案竟然是由我来完成。 突然有脚步声从楼塔下传来。 景承和秦沈峰还有赫楚雄瞬间露出诧异的表情,我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 只有凯撒才能破译塔罗牌上的信息,那么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这里的人只有可能是真正的凯撒! 很显然在景承的塔罗牌计划中,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除了蒋正东之外的人会来这里。 …… 第一百一十七章慷慨的馈赠 楼塔的门被推开,从外面探进来一个年轻人的脸,当看见我和苏锦还有梁定国手里举着的枪时,吓的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本能的高举。 我们围了上去,年轻人瑟瑟发抖怯生生盯着我们:“你,你们要干嘛?” 我出示证件,在得知我们是警察后年轻人这才平复了些。 “你是干什么的?”苏锦问。 “快递员。”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收起枪。 “这,这里是盛田水库?”年轻人试探着问。 苏锦点点头。 “谁叫秦文彬?” 我眉头一皱:“我就是。” “我是来送快递的。”年轻人将一个包裹递给我。“麻烦你签收一下。” “快递?!”我低头看了一眼年轻人手上的纸箱。 “我,我能走了吗?”年轻人惊魂未定问。 我回头看了一眼景承,他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年轻人,过了片刻我看见景承在点头,他应该认为这个年轻人没有问题,等到年轻人走了之后我拆开快递。 里面是十来张纸页,像是从某本笔记本上撕扯下来。 每一张上面都用钢笔字规整的写着一行行数字,我们仔细查看了半天,除了这些数字之外没发现有任何文字。 “这些数字是身份证号码。”秦沈峰神情严峻。 “身份证号码?”陆雨晴一脸诧异问我。“谁会给你邮寄这些身份证号码?” “这不是关键。”赫楚雄拿着其中一张纸页喃喃自语。“关键是这个给你邮寄快递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杜织云?!”景承口中说出一个名字。 “不可能是她。”我摇摇头肯定说。“我去看守所见过杜织云,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完全崩溃,她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和思维能力。” “凌闻天?!”景承又说出一个名字。 “凌,凌闻天?更不可能是他啊,他早就被击毙了。”我越听越诧异。 “我没说是这些人邮寄的快递。”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这个身份证号码是杜织云的。”景承指着他手中纸页中的一行数字说。“我有独特的记忆方法,所以我能记住所有我见到的人和事,简而言之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景承手指往下移,指着另一行数字告之是凌闻天的身份证号码,然后他在其他的纸页中还找到了宫文心、R、叶良月以及刘煜的身份证号码。 “将所有号码拍照,传回警局核对这些号码对应的人。”景承转身对苏锦说。 突然我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当我接通后竟然是那个神秘老人的声音。 “收到我的快递了吗?” “是,是您寄的?”我大吃一惊。“这些身份证号码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上一次您让唐未都……” “开免提。”老人打断我。“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我希望你身边的人也能听见。” 我按照老人的要求打开免提。 “我刚才收看了直播,你击毙的那个人是谁?”老人问。 我迟疑了一下,看见所有人都注视着我,我的回答关系到塔罗牌计划是否成功,深吸一口气回答:“是凯撒。” “不,你只是击毙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当然民众会认为你即便的就是凯撒,这已经足够了。” 老人冷静缓慢的回复让我们顿时面面相觑。 “我,我不懂您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指摘你的行为,事实上这的确是最佳的处理方式,你把凯撒的影响力和危害将至到最低,不过这样的做法只能稳定民众的信心,真正的凯撒依旧还存在,你们颠覆了他的国度势必会遭受反扑和报复。”老人的声音很平静。“在不久之后你将会遭遇到很多事,现在是我回报你的时候。” “回报?您要回报我什么?” “没有一个朋友给过我太多好处,但对于朋友的馈赠和慷慨我依旧会加倍去回报。”老人说。 “我没有想过要您的回报。” “你需要的,因为我不认为你有能力去和凯撒抗衡。” “您,您认识凯撒?” “认识。”老人的回答很肯定。“而且相当熟悉,不管在你心里是如何去定义凯撒,但在我看来都是错的,你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强大,就比如现在你收到的那些纸页。” “这些纸页和凯撒有关?”我更加震惊。 “你对凯撒的认知还停留在错误的意识中,你认为凯撒以他自己的法则为基准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同时为自己的行为赋予了惩罚性质。” “难道不是这样?”我眉头紧皱。 “民众会把凯撒神话,但你们不会,你们很清楚凯撒只不过是一个智商超过常人同时思想极端的普通人而已,事实上凯撒也没有妄自菲薄自己有多特别,靠一起起凶案去传播他的思想,你们不认为这样的凯撒很愚蠢吗?” “愚蠢?”我越听越迷惑。 “他的确具有决定别人生死的能力,但能决定多少呢?十个?百个或者是千个?他杀戮越多被冠以的头衔也就越多,变态、刽子手、屠夫、杀人狂等等,这些头衔全都是负面的,你认为凯撒真的是为了抹黑自己而去杀戮?” “事实上的确是如此,凯撒完全是随机性行凶,他本来就恶贯满盈。” “他杀再多的人也无法改变任何格局,凯撒需要的是创造一个全新的秩序,他即便在智慧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创世纪是神迹不是一个凡人能做到的。”老人的语速很缓慢。“这就犹如两千年前站在卢比孔河边的凯撒。” 我记得景承给我讲述过凯撒和卢比孔河的故事,恺撒在高卢打胜之后想延迟高卢总督任期,元老院传令凯撒,认为他发动的非法战争已经结束,让他回罗马接受制裁,与此同时也拉拢同时执政官的庞陪,最后判定要恺撒认罪伏法。 凯撒知道自己回去凶多吉少,因此就带领军团翻过阿尔卑斯山来到象征罗马边境的卢比孔河。 在古罗马的法律中,远征之后必须解散军队,不得带军队过河否则为叛国,叛国罪将被钉上十字架。 “最终凯撒还是渡过卢比孔河,才成为主宰罗马的王者,并且留下那句流传千古的名句,如果过河他就身败名裂,而不过河就是人间悲剧。”老人继续对我说。“你认为支撑和坚定凯撒渡河的原因是什么?” “迫在眉睫他必须孤注一掷。”我回答。 “孤注一掷是愚者在失败前做出的错误判断,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会孤注一掷。”老人否定了我的答案。 “是军队!”一直沉默的景承终于开口。 “是的,是军队,世人都看见站在卢比孔河河边踌躇满志蓄势待发的凯撒,却忽略了站在凯撒身后那支能征善战的大军,是这支军队坚定了凯撒渡河的信心,也正是这支军队打败了元老院以及庞培。”老人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他的情绪变化。“试想一下,即便再雄才伟略再英明神武的凯撒,只身一人渡过卢比孔河会怎么样?迎接他的不是凯旋的赞歌和欢呼的民众,而是他的头颅被插在旗杆顶端悬挂于罗马的城墙上。” “这和我们要抓捕的凯撒有什么关系?”我问。 “你们把凯撒定义为恶魔,而这个恶魔的麾下有九大堕天使。” “已经没有九个了,就在刚才我们又铲除了一个。”我瞟了一眼地上蒋正东的尸体。 “是吗?”老人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说。“现在恶魔也站在卢比孔河的河边。” “却忽略了站在凯撒身后的那支……军队!”景承喃喃自语重复老人刚才说过的话,突然脸色大变,又拿起那些写满身份证号码的纸页。“这,这些人都是凯撒的门徒?!” “你们一直只在关注C档案,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站在卢比孔河的凯撒,却没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军队,恶魔不可怕,但恶魔一旦吹响进攻的号角,那么你们将遭遇前所未有毁灭性的打击。”老人波澜不惊回答。“这就是我对朋友馈赠的回报,尽快找出这些身份证对应的凯撒门徒,这些人才是你们最大的隐患。” “您,您怎么会有凯撒门徒的名单?”我很是吃惊。 “我刚才说过,我对凯撒很了解。” “我不管您是怎么获得这份名单,但这关系到凯撒的核心秘密,您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地址?”景承突然打断我,用充满疑惑的声音问。 “你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景承微微张开嘴。 “你在塔罗牌上留下的死亡预告只有一个人能看懂。” 景承瞬间瞪大眼睛,嘴角在轻微的抽搐:“你,你是……” “我是最了解凯撒的人,还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呢?我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老人从容不迫接过景承的话。“我就是凯撒!” …… 第一百一十八章渡河的恶魔 我记不到到底有多少个日夜,我犹如在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中无休止的徘徊,精疲力竭想要找寻到通往真相出口的道路,景承说过这注定会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但即便是伤痕累累我们也从未停止过追逐的脚步。 就为了那一天,那一天揭开恶魔的面纱,在我想象中这一天应该会经历太多的艰辛和磨难,我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活着等到这一天的来临。 我就是凯撒! 这五个字就从那人嘴里很轻松的说出来,简单而直接,但却让楼塔里所有人在长时间内全都被震撼住。 我不止一次在脑海中勾画过恶魔的样子,低调、寡言、普通以及内敛,恶魔属于那种即便站在我身边也不会引起我注意的那种人。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过恶魔会是那个老人。 “赫楚雄。”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在。”赫楚雄正义凛然回答。 “我没有想过成为你的敌人,相反我欣赏以及敬重你的正直和刚正还有无畏,你是一名忠于自己使命的卫士,也是值得我尊敬的人,曾经我也和你一样坚定不移的捍卫过自己的信仰。 在你眼中我是罪不可赦的凶犯,你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义务,而我,而我从某种程度上将在做和你一样的事。” “我不会去行凶杀人。”赫楚雄冷冷说。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对和错来解释。” “但这个世界永远正邪不两立,在我看来黑白就应该泾渭分明。” “正义和邪恶永远都是相对的,亦如光明之中也有阴暗,我没想过在这个问题上能和你达成共识,更没有把你当成我的敌人,我现在只想告诉你,很感激这么多年来你的一路相随。”凯撒的声音很诚恳。 “感激?!”赫楚雄一脸茫然看向我们。 “我在你身上看见自己曾经的影子,这么多年你一直试图阻止我的步伐,也的确为我造成了一些困扰,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没有对你动手,事实上我能做到的,但我却无法在我的法则中找出一条能审判你的罪名。”凯撒句句似乎都是肺腑之言。“你在我身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对此我深表歉意,在最后的对决开始前,我希望自己能向你表达自己的敬意。” “最后的对决?!”赫楚雄剑眉一挑。“你,你想干什么?” “秦沈峰。”凯撒叫出第二个名字,但凯撒的声音突然变了,嘶哑而模糊,那些话语仿佛是从撕裂的声带发出。 就在凯撒叫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我看见秦沈峰身体不由自主抖动一下:“是,是,是他!就是当年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 我也听出了这个声音,在我失明的时候,这个声音就在我耳畔响起过,现在仔细回想在李连良凶案的录音中,我们听到的也是这个人的声音。 凯撒! 他是真的凯撒! 如果说之前我对这个人的身份还有一丝怀疑和质疑,那么现在我已经无比的肯定和确认。 “我用了很长时间在恢复声带,不过我想你更怀念我曾经的声音。”凯撒有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但在我心目中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对于朋友我总是表现出宽容和豁达,亦如我最初就给过你忠告,我希望你能远离和我有关的所有事。” “我是警察。”秦沈峰掷地有声。“我不会和罪犯成为朋友。” “但我还是要感激你。” “感激我什么?” “你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对你的这份感激,我在你面前始终展示出友善和宽容,但是,但是宽容就像保险柜里的空气,不管你拥有多少,最终也有被耗尽的那一刻,而你就在这一次耗尽了我对你最后的宽容。” “这么说,你是从你所谓的法典中找到了可以惩治我的罪名?”秦沈峰声音坦荡。 “景承。”凯撒没有回答秦沈峰的问题。 “我应该不是你的朋友。”景承的声音透着愤恨。 “是的,你不是我的朋友,因为你是我的仇人。” “仇人?!”景承一愣。 “你还活着不是侥幸也不是我的仁慈,我需要你活着是因为我想看见你被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失去一切的痛苦无休止的折磨,你可以仇视我,但你不能责怪我,因为你经历的一切我也曾经感同身受。”凯撒在提及景承时候声音明显变得低沉。 “我不认为你同感深受,但我坚信,等我找到你那天时,我会让你体会我承受的所有一切。” “我想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临,但我不确定最后的结果会是你所期望的。”凯撒反应很平静。 突然从手机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隐约还能听见婴儿的哭泣,但哭声很短暂。 “你在做什么?”我大吃一惊。 “我在完成我该做的事。”凯撒稍微停顿了片刻。“我认为你们应该重新评估现在的局势,远没有你们所想的那样乐观,我承认塔罗牌计划是一个很大胆也和有成效的计划,而且也取得了成功,不过你们好像还没意识到,塔罗牌计划中最终受益的是谁,换句话说,在你们欢庆胜利的同时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我没有阻止这个计划。” “为什么?”赫楚雄眉头皱的更紧。 “我没有想过把你们当成自己的敌人,但你们却根深蒂固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必须是你死我活,我试图去缓解过这种没有意义的敌视,可最终我发现始终都是我单方面的妥协,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来一次直接的了断。”凯撒也没有回答赫楚雄。“对于朋友我已经展现出自己的谦卑和感激,纸页上的那些人都是追随我的门徒,他们比你们抓获过的任何一名罪犯还要凶残变态以及冷血,我在他们每个人潜意识中设置了催眠节点,是我一直在制约和控制着这群暴徒,现在我将他们作为礼物回馈给你们。” “你将自己的门徒交给我们?”陆雨晴疑惑不解。“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的敌人从来不曾给我造成太多的伤害,但我都会加倍奉还……”景承在嘴里喃喃自语凯撒墓志铭的最后一句话,低头看着手里的那些纸页,顿时神情大变。“这只是他门徒的其中一部分,而且还是极少的一部分,他,他还操控着一支变态怪物组成的大军!” “我厌倦了追逐也厌倦了自己的宽容,既然我在你们眼里是敌人,那么我们之间的战争将在所难免,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那我如你们所愿,我接受你们的战书,也接受你们将我定义为恶魔。”凯撒嘶哑刺耳的声音撞击在我们每个人耳膜。“如今恶魔站在卢比孔河的河边,我希望你们已经做好唤醒恶魔的准备。” “你,你想要干什么?”苏锦大吃一惊问。 “凯撒渡过卢比孔河揭开了他征服罗马的序幕。”景承在舔舐嘴角,我第一次看见他表情中泛起的惊恐。“他,他要唤醒所有的门徒!” 我们所有人全都被震惊住,下意识全都看向那些写满身份证号的纸页,上面记载了上百个凯撒的门徒,我们不会去质疑这些身份证号的真伪,因为凯撒在兑现自己的承诺。 但这也同时意味着,这几页纸只是那本笔记的冰山一角,还有数百名甚至上千名不为人知的门徒,凯撒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我们根本领悟他真正的意图,我们的注意力始终都集中在那本毫无意义的C档案上。 很难想象这些门徒在同一时间被唤醒将会是什么后果,我在脑海中回想起曾经的那些对手。 叶良月、杜织云、R、宫文心、刘煜以及凌闻天还有蒋正东…… 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足以造成毁灭性的杀伤力,为了对付这些人我们耗费了十年之久的时间,现在我们将要面临的将会是一支恶魔的军团,那已经不仅仅是几起凶案和恐怖袭击,凯撒拥有了颠覆秩序和吞噬光明的能力。 他随时都有可以创造属于他的罪恶国度。 “还记得怪物之间的游戏吗?”凯撒问。 “没有输赢,只有生死。”我深吸一口气回答。 “最后,最后的游戏,记住,再没有下一次。”凯撒不断在强调。“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但在游戏开始前我还是友善的展示自己最后的宽容,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秦沈峰问。 “我会在一个地方等着你们,在下个月15号之前,你们必须找到这个地方,那么你们还有机会阻止我唤醒所有的门徒,但如果在约定的时间你们没有能找到,我会向两千年前的凯撒一样,率领着军团渡过卢比孔河。”凯撒不慌不忙对我们说。“我要提醒你们的是,距离下个月15号只剩下十天,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希望你们能把握住最后的机会。” …… 第一百一十九章身世 手机被挂断的忙音还回荡在楼塔里。 我们一直期盼着决战的那一天,但谁也没有想到决战会来的如此突然。 下一个月的15号。 恶魔把约期定在了十天之后,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结果,在场所有人都神情凝重的保持着沉默,一时间我无法判断这个消息到底是好还是坏,至少我认为这里没有谁做好了迎接这场决战的准备。 塔罗牌计划到此已经结束,赫楚雄要立刻赶回去主持大局,其他人都各自返回警局,现场只留下梁定国,他已经通知了警方赶来。 回去的路上我被秦沈峰叫住,其他人也很默契的没有上我的车。 “爸,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坐在副驾驶问。 “难道你就没有话想要问我?”秦沈峰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问您什么?” “我,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知道。”我反应很平静。 “你就不想问点什么?” “我见到了小姨,她告诉了我一些小时候的事。”我很坦然的笑了笑。“在我最初知道您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我的确有很多事想问您,不过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秦沈峰偏头诧异看着我。 “您对我做到了一名父亲该做的一切,我应该感激而不是质疑。” “你妈妈因为身体的缘故导致无法生育,但她很喜欢孩子所以我们决定收养一个,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孤儿院,当时你还还小。” “我是孤儿?” “我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没有来历也没有信息。”秦沈峰说到这里突然笑了。“其实我最开始看中的孩子并不是你。” “您看中的是谁?” “我当时更趋向收养一名女孩,因为女孩乖巧听话。”秦沈峰一边回想一边笑。 “为什么后来选了我?”我好奇问。 “眼神,因为你的眼神。”秦沈峰注视着前方对我说。“在所有的孩子中你的眼神吸引了我,和你年龄完全不相称的眼神,深沉、淡定和镇静,我没想到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会有那样的眼神。 你坐在最后一排不争不抢看着我,到现在我还记得你当时眼神中的凌厉,你像是在审视和评判我,然后你走过来对我说了一句话,一句我无法回绝的话。” “我说了什么?” “带我走。”秦沈峰感慨万千回答。“后来我从院长那里了解到,你在孤儿院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话,与其说是我选择了你,还不如说是你选择了我。” “只有这个三个字?”我一脸愕然。 “是的,只有这个简短的三个字。”秦沈峰点点头。 “就因为这三个字,所以让您答应了?” “没有。”秦沈峰看向我露出慈爱的笑容。“你给我的不是一个问句,所以我无法做出是与否的选择,带我走,这是一个肯定句,你直接给了我一个结果,而我遵循了这个结果,在很久以后我甚至怀疑你当时操控了我的思维,因为在把你带回家之后,我发现了你非比寻常的智商,但同时也发现你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我听小姨说过。”我点点头。 “你小时候养过一条叫崽崽的狗,后来这条狗在过马路的时候被撞死,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反应很平静,没有惊吓也没有惶恐,我甚至都看不出你有丝毫难过,你唯一的要求是想吃棒棒糖,起初我以为你是无法正确的表达自己情感,直到你小姨从你枕头下发现画。” 秦沈峰一边说一边将一张折叠好的画递给我。 我展开后看见白纸涂成了红色,一个孩子模样的人站在下方伸出手,手指的上方是一条在圆圈中的狗,外面写着3:13。 “画中的孩子就是你,圆圈中的狗是崽崽,红色是火焰的颜色,你把画涂染成红色说明你害怕,你在害怕失去崽崽,但你因为情感障碍却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秦沈峰对我说。“在你画那副画的时候,崽崽已经死了,那么圆圈就代表着死亡,这意味着在你的过去经历过同样的事,你画了很多这样的画,我担心你的精神状况就偷偷藏了起来。” “您认为我当时有某种心理疾病?” “你的情绪表达紊乱,属于一种心理疾病导致的性格缺陷,被称为情感创伤后遗症,病患因为遭遇过巨大的伤痛,心理防御机制出于保护功能,将患者的情感强制性隔离,这种心理病症大多都发生在孩童时期。”秦沈峰点点头继续说。“因为这种心理疾病导致你没有正常的情绪波动,感知不到悲伤和喜欢,我怀疑你在被遗弃前遭遇过严重的心理创伤?” “小姨说您担心我接受不了崽崽的死亡,怕我心理疾病继续恶化因此对我实施过一次催眠。” “是的,我原本是打算把你意识中关于崽崽的记忆先封闭起来,这样能避免你情绪过激波动但又无法释放,但我失败了。”秦沈峰叹了口气说。“我最开始认为是你的心理防御机制太强,会自动抵制一切外在的心理接触。” “难道不是?”我认真问。 “后来我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又给你买了一只乌龟,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你在沙地里用树枝画出了很多奇怪的六角形,每一个图案相互连接,我并不惊讶你会做出超过你年龄的事,但你的回答却让我震惊了,你告诉我,地上的图案是最牢固的建筑同时也是最复杂的迷宫,那只乌龟再也不会丢失,因为你把它放在迷宫的最中心。”秦沈峰深吸一口气看向我。“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 “蜂巢。” “你已经知道了?” “自然界最神奇的建筑,由严格的六角柱状体组成,不管是大小还是尺度几乎没有误差,象征着严谨、秩序和牢固,同时那也是最复杂的迷宫。”我点点头对秦沈峰说。“景承在我潜意识中发现了这个蜂巢,他告诉我那不仅仅只是蜂巢,那是一个监狱,一个永远走不出的监狱。” “他在你潜意识中发现了蜂巢?!”秦沈峰大吃一惊。 “您不知道?”我更加吃惊。 “我只知道就在你画出蜂巢图案的当晚,你突然发病但医生却无法判断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昏迷了几天后你自己苏醒过来,但一切好像都发生了改变,我已经熟悉的你仿佛跟随那场病烟消云散,事实上你只是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无虑无忧天真烂漫的调皮捣蛋而已,但对于我来说,你好像变了一个人。”秦沈峰神情严峻问我。“这么说景承进入过你的潜意识?” “是的。”我点点头。 “你的潜意识里都有什么?” “我看见挂满各种各样种的墙……” 我一边回忆一边向秦沈峰讲述,那些钟表的钟摆在摇晃但所有的指针停留在3:13分的刻度上,墙上的照片很模糊我看不清里面的人。 墙的尽头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巨大的波板糖竖立在沙漠中如同风车一样旋转,空中漂浮着各种玩具形状的云朵,一艘破损的帆船搁浅在黄沙中,而不远处就是大海,本该出现在大海中的鲨鱼却游弋在沙漠中。 沙漠的中心是一个用积木堆积的巨大蜂巢,在我走进去后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我穿过每一扇门看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沿着旋转的台阶,我来到蜂巢的最深处,那是一间瑰丽阴暗的房间,里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玩具,每一个玩具都从正中被剥开如同被肢解的尸体轻微摇晃。 房间里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水族箱,里面装着不是鱼而是被浸泡的动物,我看见一动不动的崽崽还有那只被我遗忘的乌龟。 房间四周蔓延出黑色的液体,在流动中变幻成一条条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蛇,黑色的毒蛇身上燃起火焰,整个积木堆积的蜂巢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脚下地动山摇般震荡,外面沙漠开始塌陷,触目可及的一切都被烈焰所吞噬。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秦沈峰拿出一张照片。“你在潜意识中有没有见到过照片上的人。” 我接过照片,是一对合照的夫妻,照片上的人让我有些眼熟,但我很确定这两个人并没有在我潜意识中出现过。 突然我感觉这两人的样子我在某个地方见过:“爸,照片上的人是谁?” “景煜风和赵香兰。”秦沈峰说出两个名字。 “景承的父母?!”我大吃一惊,很快意识到秦沈峰给我看照片另有深意。“爸,为什么您会认为景承的父母会出现在我潜意识中的记忆里?” “景承既然进入过你的潜意识,那么他一定也为你解读过?”秦沈峰答非所问。 “是的。”我点点头。 “我曾经也想过通过这种方法去了解你,但当时你的心理防御机制太强,我始终无法触及到你意识深处的东西。”秦沈峰下意识瞟了一眼拿在我手中的照片。 “难道我这些潜意识里的记忆和景承的父母有关?”我眉头紧皱。 秦沈峰沉默了良久默默点头。 第一百二十章弥诺陶洛斯迷宫 我在潜意识中见到的那些画面犹如黑色童话般的梦境让我感到诡异,景承曾经为我诠释过这些虚幻的场景。 人对自我的认识和表达有一个无比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空间,但这个空间是人无法觉察和体会的,只能用充满想象力的方式呈现出来,而这部分空间被称之为潜意识,唯一理解潜意识的捷径就是梦境。 反复出现的钟表应该就是秦沈峰收藏的那些表,指针停止在3:13分,说明在我记忆中这个时间有着特别的意义,我把这个时间和崽崽放在一起,意味着这个时刻代表死亡。 沙漠象征着荒芜和孤独,搁浅的帆船是潜意识中存在的希望,帆船上的破洞代表着内心的裂痕,亦如心理创伤是无法修复一样,所以在梦境中那艘帆船不管怎么修补破洞依旧存在。 这说明我曾经有过严重的心理创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 积木在潜意识中代表着不稳定的心理,因为积木堆建的东西很轻微的触碰就能将其摧毁,而蛇是人代表对未知的恐惧,火焰象征的毁灭。 钟表、狗、波板糖、沙漠…… 这些都不是我凭空幻想出来,而是我小时候的经历,那根本不是一个奇怪的梦,而是我儿时记忆的缩影。 但在这些缩影中并没有出现过景承的父母,因此我迫不及待的去追问身旁的秦沈峰。 “你决定收养你的时候孤儿院院长告诉我,在他们发现你时,你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你身世和来历的东西,只有手里拿着的照片。”秦沈峰看向我说。“而那张照片就是如今你手中拿着的。” 我听完后瞪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低头注视着手上的照片,沉默了很久才问出声:“难,难道我和景承的父母有什么关联?” “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到。”秦沈峰神情凝重对我说。“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核实到照片上这两个人的身份,起初我以为他们是遗弃你的父母,所以我去找过他们。” “难怪疯狗说您和景承的父母有过接触。” “我和他们因为你发生了争执,我认为他们遗弃你的做法很残忍,但他们否定了我的说法,表示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最后,最后我打了景煜风。” “您,您动手打了景承的父亲?”我瞠目结舌,想起疯狗给我看过出警记录,根据上面的记载秦沈峰和景承的父母的确发生过过激的争执,但这完全不像是秦沈峰的性格。“为什么要动手?” “我需要做NDA测试的样本。”秦沈峰突然笑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 “检测结果证实你与景煜风和赵香兰并无血缘关系,我似乎是错过了他们,但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你手中会拿着他们的照片。” “疯狗给我看过另一份DNA检测报告。” “天门溶尸案。” “您已经知道了?” “是我让他告诉你的,其实这件事我在很久之前已经知道,我是楚雄安排调查凯撒的第二套方案,所以我把C档案中每一起凶案都重新调查了一次,最让我感到奇怪的就是天门溶尸案,这起凶案中死者的尸体损毁严重,是C档案里唯一没有确定死者身份的凶案,凯撒行凶从未隐瞒过死者的身份,加之所有连环杀人狂第一个行凶的目标都有特殊性,如果这是凯撒第一次犯案,那么死者与凯撒之间一定有交集。”秦沈峰点点头继续对我说。“顺着这条思路我开始调查这起凶案中死者的身份,当年警方在死者尸体上提取到一根没有完全溶毁的头发,在经过DNA检测后没有找到匹配的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但万万没想到竟然让我发现死者的DNA和你有父权关系,从而证明死者是你的亲生父亲。” “您怎么想到要用我和天门溶尸案的受害者进行DNA匹配?”我不解问。 “景承提醒了我。” “景承?” “在塔罗牌计划开始筹备的时候,他向我提到了一个唯一性的观点,他认为目前被牵扯进C档案的这些人中,我、你还有景承都具备某种特殊的唯一性,但他始终无法确定这个唯一性是什么,不过他这个观点启发了我。” “启发了您什么?” “我接触到凯撒的时间最早,在他还没有成为凯撒之前就和我有过联系,他主动打电话和我交谈,要知道凯撒不会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那么就说明他选择和我通话是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或者说在我身上具备别人没有的东西。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这种关联,然后我通过你手中的照片找到了景承的父母,在当时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搞清楚你的身世,在确定他们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后,我并没有在重视这件事,但在不久之后景承的父母被凯撒烧死,这起案子依旧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直到你被卷入C档案,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您是说我们都和凯撒有着某种关联?” “景承的父母在遇害后,赵香兰的兄弟接连遇害,而且还是全家被灭门,凯撒行凶一直在遵循他自己的法则,所有受害者都是随机提选,但在赵香兰兄弟的案件上凯撒似乎打破了自己的准则,我看到的不是惩罚而是报复。” “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赵文昭的家里。” “我试图从他身上找出答案,但没过多久他和赵家仅剩的孙女就失踪了。” “我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凯撒根据《百年孤独》中所描写人物死亡的经历杀掉了他们,家族中的第一个人被绑在树上,家族中的最后一个人将被蚂蚁吃掉。”我向秦沈峰解释。“赵香兰作为赵家第一个人被绑在木桩上烧死,而最后的赵文昭和孙女被蚂蚁吞噬。” “苏锦向我汇报了这件案子,由此可见凯撒的确是在实施报复,凯撒谋杀景承的父母以及赵家所有人,很有可能和凯撒的某段经历有关,我推测你也应该和这段经历有关,所以凯撒才会杀掉你的家人。” “我也和这段经历有关?” “你不是已经找到李连良,从这件案子的时间应该能判断是凯撒第一起行凶的凶案,凯撒留在天井中的录音带中,不止一次提到了家人,他给李连良的惩罚是亲身经历失去家人的痛苦和绝望,因此我推测凯撒同样也失去了家人,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他堕入黑暗。”秦沈峰点点头对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家人与景承的家人都和这件事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简而言之你们的家人很有可能是造成了凯撒失去家人的原因。” “您是说凯撒选择我们是出于报复。”我若有所思想了想。“那,那您呢?您被选中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不止一次梳理过自己的所有经历,但奇怪的是我始终无法将自己和凯撒联系在一起,甚至我都找不到和你还有景承家人之间的联系。”秦沈峰重重叹口气。“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答案,或许只有凯撒才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还有一件事。”我一脸认真说。 “什么事?” “还是和我的潜意识有关,小姨说我后来得了一场病,昏迷了很久醒来后就发生的改变,但我现在知道是有人在在我潜意识中建造了一座监狱,用这座蜂巢封存了我儿时所有的记忆,突然缺失的记忆让我意识出现紊乱,所以我才会昏迷不醒,这也是为什么医生无法确诊我的病情,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生病。”我眉头紧皱对秦沈峰说。“而且从我昏迷前后的性格变化看,我不但记忆被封存,而且还被植入了全新的记忆甚至还有人格,所以小姨认为我苏醒后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想知道什么?”秦沈峰问。 “在我接触到C档案后,我开始记起一些支离破碎零散的记忆片段,景承说当这些片段不断的拼凑就可以建立一条通往这座监狱的桥梁,但是建造者在我潜意识中放置了一个节点,一旦我接触到这些记忆片段并且试图还原时,说明有外部的力量侵入,节点会被触发开始自我纠错,所以每一次我的梦境都会迅速崩塌毁灭,这是一种逻辑严密的防御机制。”我揉了揉额头表情疑惑说。“最初我和景承都认为您就是这座记忆监狱的建造者,但后来我才意识到,封存我记忆的人应该是我自己才对。”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都不是我想象出来,而是我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东西,也就是说记忆监狱的建造者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和对我的重要性,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自己呢。 我建造了那座记忆监狱,并且把真正的自己封存在了里面。 所以我才会在蜂巢的核心看见儿时的自己,我把所有的秘密留在了里面,也把开启监狱的钥匙留在了里面。” “你的这个认为是错误的。”秦沈峰斩钉切铁说。 “错误?”我一怔。 “心理学上有一个著名的悖论,再复杂的迷宫也无法困住建造者,这个饽论被称之为弥诺陶洛斯迷宫,源于希腊神话中的一个传说,弥诺斯为了困住半牛半人的怪物弥诺陶洛斯而修建了一座庞大的地下迷宫,而知道唯一出口的只有弥诺斯,这个传说被运用在心理学上,精神控制力再强大的人也无法催眠并且封存自己的记忆。”秦沈峰看向我很肯定说。“所以封存你记忆的并不是你自己,而是其他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警告 秦沈峰认为李连良凶案是凯撒的起源,在这件案子中一定隐藏着和凯撒身份至关重要的线索,因此他决定重新开始对这起案件进行调查,他让我尽快和景承他们汇合,凯撒告之了我们决战的时间但却没有提及地点,当务之急必须确定地点到底在什么地方。 回到警局我看见苏锦和陆雨晴还要程曦全都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看见我进去苏锦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我安静,我这才留意到景承独自坐在窗边玩着魔方。 “他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 “从离开水库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说过。”陆雨晴小声回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景承故意留给我和秦沈峰单独相处的时间,我猜他知道我和秦沈峰会交谈什么,看着坐在窗边的景承,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时间仿佛又重新跳转到他没有离开之前,可惜我没有感受到重逢的惊喜和兴奋,充斥在他脸上的只有焦灼的沉思。 景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一次魔方,但这一次他似乎用了很长时间,而且我感觉他比以往要消耗更多的精力。 当最后一面魔方完成,景承的眉目却并没有丝毫舒展。 “我刚才把塔罗牌计划从头到尾重新推演了一遍。”景承放下手中的魔方。 “塔罗牌计划已经结束了。”苏锦好奇问。“你干嘛还要重新推演。” “我想知道这个计划中到底有没有破绽和疏忽。” “有吗?”陆雨晴问。 “没有。”景承的回答很干脆。 “不是好事?”以我对景承的了解,他的凝重只说明他没有绝对的把握。 “凯撒让快递员把包裹直接送到了水库。”景承声音低沉。 “你在塔罗牌上留下的信息只有他能破译,凯撒能猜到水库也不足为奇啊。”程曦说。 “快递是给你的。”景承抬头看了我一眼。 “有什么问题?”我一脸迷惑。 “说明他知道你会安然无恙。”景承翘起腿眉头皱的更紧。 “我在直播中击毙了蒋正东,不,是凯撒,现在民众只会相信被我击毙的是凯撒,而真正的凯撒也在电话里提到过,他收看了直播,知道我安然无恙也很正常啊。”我回答。 “快递是之前就邮寄出来的。”景承揉着额头冷静说。“这说明在塔罗牌计划最后一步还没有实施之前,凯撒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对啊。”苏锦猛然抬起头。“就是说凯撒提前已经知道了结果!” “在你接通凯撒的电话后,他让你打开免提,首先他叫出了赫楚雄的名字,然后是秦沈峰以及我,我没有听出凯撒在试探,相反他的语气很确定,说明凯撒不但知道你会安然无恙,同时也知道水库里都有哪些人在。”景承目光深邃望着我们。“塔罗牌计划的关键在于首先要让凯撒认定我们的死亡,一旦失去这个前提,塔罗牌计划就完全没有意义。” “凯撒知道塔罗牌计划?!”我大吃一惊。 “他早就知道我们是在假死。”景承摸着下巴叹息一声。“这么说起来,塔罗牌计划其实是失败的。” “不能算是失败啊,现在在民众心目中凯撒已经被正法了,我们至少做到了断绝凯撒传播他邪恶思想的所有途经。”苏锦说。 “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景承深吸一口气。 我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我想象中那么简单,坐到景承身边问:“有什么问题?” “首先凯撒知道秦沈峰根本没有死,那么就意味着凯撒很有可能也知道秦沈峰是赫楚雄的第二套方案,但凯撒居然一直没有揭穿这件事。”景承搓揉着脸颊说。“我制定并实施了塔罗牌计划,整个计划对于凯撒具有毁灭性的打击,他如果知道计划的核心和关键,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阻止呢?” “凯撒怎么阻止?” “他有能力轻而易举铲除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景承一脸沉静。“而塔罗牌计划在摧毁凯撒的根基,如果说之前我们在凯撒眼里还不知轻重,但这一次我们无疑对他造成了致命一击,如果我是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二十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他阻止塔罗牌计划远比我们实施这个计划要简单,他只需要杀掉我和秦沈峰还有赫楚雄就能让塔罗牌计划失败。” “你这么说还真是的。”陆雨晴疑惑不解。“凯撒知道计划的全过程,也有能力随时中断这个计划,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难道他还有其他打算?” “如果蒋正东没有出现在水库,塔罗牌计划会变成一场可笑的闹剧,凯撒完全是有机会和时间向蒋正东示警的,但在整个过程中凯撒一直保持着对蒋正东的静默。”景承一边思索一边喃喃自语。“在我们看来是因为塔罗牌计划成功,诱导蒋正东掉入了陷阱,可如果站在凯撒的角度去看这个结果,我更感觉是凯撒故意把蒋正东推进了这个陷阱。” “目的呢?目的又是什么?”我表情错愕的看着景承。“蒋正东是凯撒的门徒,他原本是有机会保护蒋正东的,何况让蒋正东掉入陷阱对凯撒没有任何好处,难不成凯撒在帮我们完成塔罗牌计划?” 景承突然抬起头,嘴里重复我最后一句话:“帮我们完成塔罗牌计划……” “不认为有这样的可能吗?”苏锦摇着头说。“我们千方百计想要摧毁凯撒的根基,而凯撒非但没有阻止相反他还在帮我们毁灭自己?” “他可以随时放弃任何一名门徒,甚至能直接把门徒的名单交给我们,说明在他眼中这些追随者并不重要,放弃一个蒋正东也不足为奇。”陆雨晴说。 “我不这样认为。”景承指头敲击在膝盖上。“凯撒用二十多年时间完成的不是我们一直关注的C档案,而是他同化和控制的追随者,这些门徒才是他罪恶国度真正的根基,我们以为能通过塔罗牌计划去颠覆和摧毁凯撒的根基,但事实上我们根本没有对凯撒造成任何伤害,试想一下,一旦凯撒唤醒他所有的门徒会怎么样?” 我们面面相觑埋头默不作声。 “一年?半年?三个月?或者时间会更短,凯撒只要唤醒他的门徒,我们的面前会在短时间内出现A档案、B档案、D档案、E档案……而且我敢肯定,这些档案绝对会比警方调查了二十多年的C档案还要厚。 在我制定塔罗牌计划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凯撒会拥有这么多门徒,现在看起来塔罗牌计划在凯撒眼里真的只是一个笑话,如果无法获取凯撒的门徒名单,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凯撒只是一个名字,但他却有能力让所有人追随者都继承这个名字,到那时我们要对付的就不止一个凯撒…… 我们把凯撒定义为恶魔,那么这些门徒就是构成恶魔手中那把威力无穷的三叉戟,那是一把足以毁灭一切的武器,因此凯撒会像珍惜自己生命一样珍惜名单上每一个门徒,因为这些人才是他真正力量的来源。” “可他的确放弃了蒋正东,包括之前的叶良月、杜织云、R还有刘煜等等。”陆雨晴说。 “放弃不代表不重要,这只说明还有比这些人对于凯撒来说更重要的事或者人。”景承深思熟虑回答。“凯撒没有阻止塔罗牌计划,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我问。 “我们想获得的结果也是凯撒想要得到的,所以凯撒默许了这个计划,甚至还在配合我们去完成。” “如今警民万众一心,而凯撒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我看不出这个结果对凯撒有什么好处?”苏锦愁眉不展。 “凯撒不会在乎暂时的得失,他现在失去的他有把握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回,甚至比失去之前还要多,纵观整个塔罗牌计划,我们最大的收获其实是竖立了一面旗帜。”景承说到这里看向我。“同时也塑造了一个打败恶魔的英雄。” “我?!”我大吃一惊。 “这才是凯撒最想要获得的结果。”景承叹息一声。 “塔罗牌计划一直在让文彬收获荣耀,最终让他成为能代表正义的旗帜,难道和我们最初的设想一样,凯撒在等待文彬能完全代表正义的时候再摧毁这面旗帜!”苏锦大吃一惊,担心的看向我。“凯撒最终会,会杀掉你!” “他在民众心目中已经是英雄,如果凯撒在这个时候选择杀掉英雄只会激起更强的愤怒,凯撒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景承也注视着我,但声音很低沉。“相反,凯撒会让你一直活下去。” “你好像不是很满意这个结果。”我苦笑一声问。“难道你希望我死?” “你现在被荣耀和光环所簇拥,成为民众心目中最璀璨耀眼的正义旗帜,而曾经也有一个人就如同现在的你。” “谁?” “神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杰作,拥有无上崇高地位以及圣洁光辉的神之右翼。” “路西法!”我一怔。 “恶魔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诱惑神最杰出的作品堕落,从而把罪恶、死亡和病痛带到人世间……”景承面色严峻。“我想,我想这就是凯撒提及的决战,他在做恶魔曾经做过的事。” “你认为凯撒会引诱我成为堕落的路西法?”我摇头继续苦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宁可选择死亡也不会选择向恶魔屈服。” “在你和凯撒之间,我更相信凯撒。”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一句话,我最擅长的就是游走在黑暗之中,去追捕那些潜藏的各种怪物,让它们暴露在光明之下无所遁形,让它们万劫不复,直至被光明灼烧的灰飞烟灭。”景承直视着我,沉默了片刻声音异常坚定。“这句话对你一样有效,如果我发现你会成为路西法,那么在你堕落之前我会亲手杀掉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死海古卷 我很肯定景承没有和我开玩笑,而且他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但我很自信的点头,虽然我并没有做好迎接和恶魔决战的准备,但我坚信结果只会有两个。 我倒下,或者恶魔倒下。 绝对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 可我感觉景承并没有因为我自信的回答而有任何情绪的松弛,或许是经历了和恶魔太多次交手,他已经无法确定最终的结果是正义战胜邪恶。 不过景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让我把见到凯撒的前后以及对话内容还有后面发生的案件,全都完整的给他讲述一次。 “那些照片的碎片呢?”景承在听完后问。 我从抽屉里拿出碎片,景承尝试拼凑但缺失的地方太多,无法看到照片拍摄的背景以及人物。 “李连良和赵文昭这两起凶案也应该归于C档案中,可凯撒刻意在回避和掩饰,说明这两起凶案和C档案中其他案件有不同的地方。”景承说。 我给景承播放了在发现李连良全家尸骨的天井中找到的录音:“从时间上判断,李连良凶案是迄今为止我们所掌握的凶案中,凯撒行凶时间最早的一起,大致能推测出李连良很有可能直接或者间接造成了凯撒失去家人,在这件凶案中,凯撒表现出鲜明的作案动机,那就是复仇。” “凯撒通过《善恶的彼岸》向我们透露了这件二十三年前的凶案,而在不久之前,凯撒又用另一本《百年孤独》让我们发现了赵文昭和孙女的尸骸,这两件案子中凯撒都是通过书籍在向我们传递消息,基于这个共同点,我认为李连良和赵文昭的死很有可能性质是一样的。”苏锦说。 “那就是说我父母的死也和这两个人有共同的关系。”景承说。 “包括我的亲生父亲,还有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的身世,我和爸在回来的路上分析过,这很有可能就是你一直在找寻的唯一性,我们和凯撒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我点点头说。 “每透露一起凶案就会出现一张残缺的照片。”景承注视桌上参差不齐的残片。“凯撒是有意在让我们找寻他的过去,从而获悉我们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看起来凯撒是真的准备和我们决战。” “那这些照片残片代表了什么?”陆雨晴问。 “凯撒说过,决战的时间在下个月15号,我们必须在十天之内找到他,他告之了时间却没有说出地点。”景承目光又落在照片上。“如果我没猜错,等这张照片拼凑完成时,我们就知道地点在什么哪里。” “最后一次收到照片是凯撒让唐未都转交给我的,但和之前两次不一样的是,凯撒没有留下书。”我拿出装在证物带里的羊皮纸。“和照片一起拿来的还有这个,上面有图案和数字,但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纸上有五个同心圆,每个圆圈都有不同的颜色,从内到外分别是红色,白色、黑色、金色和灰色,在图案对应的右下角还有一行数字。 38:15。 景承埋头闻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拿起纸张对着阳光辨识:“是羊皮卷。” “是的,我化验过的确是羊皮卷。”陆雨晴点点头。“但搞不懂凯撒给我们一张羊皮卷是什么意思。” “知道是什么羊做的吗?”苏锦一本正经问。 景承一脸诧异望向苏锦。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苏锦连忙解释,摊开手笑着说。“在我眼里你就是一本能行走的大英百科全书。” “我知道的东西来源于知识的积累,但不代表这会让我成为先知。”景承白了苏锦一眼。 “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苏锦一脸失望。 “萨福克羊。”景承轻描淡写回答。 “你连这个都知道?”我大吃一惊,盯着羊皮卷看了半天一脸茫然问。“你怎么知道的?” “看见羊皮卷上的五个圆了吗?”景承答非所问,指着羊皮卷对我们说。“红色你们应该不陌生,直观意识中红色代表什么?” “血。”陆雨晴回答。 “差不多。”景承点点头。“红色代表血,象征着罪与死亡,在宗教中红色是用来表示恶魔的颜色。” “我之前去见过一次杜织云,她对我说过凯撒是伟大的红龙,龙正是恶魔的化身。”我说。 “启示录中有明确关于红色的描述,原话是,你们的罪虽像朱红,必变成雪白,虽红如丹颜,必白如羊毛。”景承不假思索继续说。“同时因为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流过鲜血,所以红色在宗教中也代表了庄严。” “难得这个羊皮卷和宗教有关?”我诧异问。 景承这时看向程曦,意味深长问:“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不说话。”程曦淡淡一笑。“你还是继续卖弄完吧。” “我没有想卖弄,只是我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他们还是听不懂而已。”景承耸耸肩嘴角挂着痞笑。 我来回看了看程曦和景承:“你们能不能正经点,这关系到唐诚一家的生死。”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程曦吐着舌头歉意说。“是他说出了羊皮卷产自于萨福克羊才提醒了我。” “这张羊皮卷到底是什么含义?”苏锦焦急万分追问。 “他已经解释了红色,剩下的白色代表圣洁和纯净,金色象征辉煌而黑色和黑暗是同义词,灰色象征着毁灭。”程曦走过来对我们说。“凯撒并不是留下了一张羊皮纸,而是一本书。” “书?”我们面面相觑。“什么书?” “一本同时会出现在这五种颜色的书。”程曦指着羊皮卷告之。“萨福克羊的原名是雅各羊,这原本是一种普通的羊,但因为它出现在这本书中而久负盛名。” “到底是什么书?”我迫不及待问。 “一本写在雅各羊皮上的书,最古老的抄本发现于死海西北岸库姆兰地区的洞穴中,这些抄本被称之为死海古卷。” 陆雨晴猛然抬起头:“是圣经!” “38:15指的是圣经新约中第三十八章德训篇,第十五条是……”景承想了想脱口而出:“凡在造他的上主跟前犯罪的人,终会落在医生手里。” “你,你连圣经都能背?”陆雨晴瞠目结舌。 “这句话才是凯撒真正想要告诉我们的。”对于景承的神奇我已经见惯不惊。“唐诚刚好也是医生,这句话是在暗示唐诚有罪,如果凯撒要惩罚唐诚,那么地点又在什么地方呢?” “宗教中赋予了罪人忏悔的机会和权力,忏悔一词从产生之初就充满了宗教意味,凯撒的行为模式中反复出现让受害者忏悔,说明他自身就具有上帝情节。”景承向我们解释。“忏悔一词的内涵的是自我坦诚以及自我揭露,因此在宗教的救赎论中,忏悔是罪人获得救赎的必要条件,也是信仰的核心所在。” “这和凯撒惩罚唐诚有什么关系?”苏锦问。 “凯撒留下的第三本书是圣经,你们想想在什么地方会看到圣经并且忏悔呢?”景承漫不经心问。 “是教堂!”我恍然大悟。 陆雨晴连忙找来唐诚所在城市的地图,很快找到五座教堂的位置:“我马上通知当地警方对教堂……” “不会是教堂。”景承打断陆雨晴。“凡在造他的上主跟前犯罪的人,终会落在医生手里,这里的医生虽然的的确确是指救死扶伤的医生,但却不是指的唐诚而是凯撒,他在医治唐诚的罪,希望唐诚能潜心的忏悔。” “不是教堂会是什么地方?”我急切问。 “医院的墙比教堂听到更多的祷告。”景承意味深长回答。 “医院?!”我们茫然的相互对视。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符号。”景承点点头指向羊皮纸上的五环图案。“要追溯到著名的《米兰敕令》,君士坦丁大帝下令信徒关爱患病之人和垂死之人投入更多的注意力与精力,因此下令在每一座有教堂的城市建造一个收容所,用来看护治疗病人,这些收容所被称为救济院,而这个五环无色的图案正是最初救济院的标志。” “现在还有救济院?”苏锦眉头紧皱。 “救济院发展到后来演变成了教会医院,近代出现在我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教会医院都不复存在。”程曦说。 “核查一下唐诚所在城市是否曾经有过教会医院。”景承对陆雨晴说。 很快得到陆雨晴的回复:“真有一所教会医院,不过原址已经荒废了很久,目前正在准备爆破拆除,就,就在今天!” “通知当地警方终止爆破。”景承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对我们说。“我们现在赶过去,希望唐诚还活着。” 第一百二十三章宣誓 我们赶到废弃的教会医院原址时已经是晚上,闪耀的警灯和被拉起的警戒线让我们有一种不良的预感。 现场的警员报告并没有发现唐诚一家,但唐未都收到的照片证实是在这所医院的一处房间拍摄的。 等我们走进那间房子,浑浊的空气中夹杂着消毒水刺鼻味道,这里明显经过改修过,房间除了可以用来通气的窗户外,其他地方都用铁板密封。 铁门的下方是巴掌大的缝隙,旁边还残留着食物的残渣,这里应该是凯撒给唐诚提供饭食的地方,在唐诚失踪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应该就是在这间屋里渡过。 墙角堆放着各种医药以及治疗器材,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有用完的药瓶。 景承蹲在垃圾桶边,戴上手套逐一检查药瓶:“头孢和抗血凝以及促进骨细胞增值的药。” “这些都是外科手术常用药。”陆雨晴诧异说。“唐诚在治疗一名骨折患者?” “不是一名。”景承摇摇头。“从用药的剂量看至少有两名。” “凯撒挟持唐诚就是为了让他治病?!”苏锦一头雾水。 “难道凯撒出了意外?”我眉头一皱。 “他要是身体出现状况,完全可以去医院接受治疗,完全没有必要挟持唐诚,而且唐诚并不是外科医生,很显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景承说完起身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房间一角的摄像头上,他顺着排线一直找到隔壁的房间,推开门里面异常的干净简洁。 一张破旧的病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在上面找不出一丝褶皱,和隔壁房间的凌乱有着天壤之别,景承平躺到床上闭目不语,手指在身边空白的地方滑动,沉默了良久:“凯撒就睡在这里。” “他关押了唐诚一个月,这在C档案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凯撒到底想干嘛?”苏锦愁眉不展。 景承从床上起来,指着床边的电视和监控设备:“凯撒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一直在注视唐诚的一举一动。” 我上前检查监控设备,突然发现监控光盘竟然还在,我打开电视把视频内容调回到最开始的时间。 电视画面中我们看见惊慌失措的唐诚,他用力撞击着门窗并且大声呼救,时间刚好是一个月前,这应该是他刚被挟持到这里。 这时一个杵着拐杖的人出现在画面中,我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指着他大声说:“凯撒!他就是凯撒!” 景承向前走了一步,目不转睛盯着视频中的人,他的目光瞬间变的锋利,我明白他眼神中所包含的一切,有惊讶也有兴奋同时还有仇恨,追踪了十几年的宿敌终于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他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景承说。 “我也是。”我点点头。“我和他有过短暂的接触和交流,从他身上我感觉不到丝毫的戾气和邪恶,他的睿智和沉稳让我感觉他是一位经历过很多故事的沧桑老者。” “他的腿?” “没有左腿,而且面部有明显的伤害,我猜测他应该遭遇过严重的事故。”我叹口气说。“他出现在任何地方也不会让身旁的人多看一眼,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名普通人既然会是恶魔。” 视频中凯撒坐在被铁栏杆焊死的窗外,他的安静和房间里暴跳如雷的唐诚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管唐诚如何喊叫以及质问,凯撒始终默不作声,直至唐诚精疲力竭颓然的倒坐在地上。 “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医院,在一个月后将会被爆破拆除,因此不管你声音再大也不会有人听见,更不会有人来救你,封死门窗的铁板是你无法撞开的,所以你不用在徒劳的尝试,这就是你现在所面临的状况,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内,你需要在这间病房中渡过。”凯撒用嘶哑的声音简明扼要说 “你……” 凯撒抬手打断唐诚:“我们有三十天的时间来了解彼此,所以你不用太着急,首先我们需要相互认识一下,你可以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我叫唐诚,是,是一名医生。” “很好,看起来我们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凯撒很镇定,完全从他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他注视了唐诚很久突然意味深长问。“你还认识我吗?” 唐诚错愕凝视凯撒良久,茫然的摇头:“不,不认识。” “善忘和无知都是一种恩赐,能让一个人活的简单开心,在这一点上我很羡慕你,都说时间能冲淡一个人的记忆,但对于这句话我并不认同,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某些事或者人反而记得更清楚。”凯撒的回答很深奥。 “你,你认识我?”唐诚诧异问。 “正如我刚才所说,时间犹如一把刻刀,把你的样子和名字深刻在我记忆最深处。” “可我,我不认识你。”唐诚还是一脸茫然。“你到底是谁?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谁?”凯撒重复唐诚的疑问,用缓慢的语速回答。“我只是你生命中一个被遗忘的过客,你知道我是谁对你也没有太多的意义,至于名字,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我有很多种这样的符号,比如恶魔、凯撒或者怪物等等。” “你,你想干什么?”唐诚表现出惶恐和害怕。“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除了你之外,我还抓了你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 “你……” “你放心,她们是安全的,至少现在是安全的,至于能安全多久就全看你的选择。” “你到底想我做什么?” “让自己平静些,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目前的场景,既然你无法改变现状,那么只有改变你自己。”凯撒从容镇定注视着唐诚。“我想和你探讨一些事。” “探讨?和我探讨什么事?” “誓言。” “……”唐诚一愣,看他表情应该没明白凯撒的意思。“我,我不太懂。” “作为一名医生,你认为你的职责是什么?” “救死扶伤。”唐诚脱口而出。 “你的回答很空泛。”凯撒声音低沉。“我一直认为现在的医生缺失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你看来每天治疗病人就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你将其归结于救死扶伤,但我并不这样认为,医生应该是高尚而神圣的,他们用自己的能力去挽救生命,这是一件值得所有人尊敬的事,但你却认为这只是你的工作,知道吗?你太缺乏仪式感。” “仪式感?”唐诚疑惑不解。 “考入医学院然后学习医术,接着毕业进入医院,在完成这些流程后你就能成为一名医生,你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一名医生而感到过骄傲,在你看来这只是一份职业,一份可以给你带来社会地位和丰厚回报的职业。” “我从来没有收取过任何病人的红包,也没有违背过一名医生的职责。” “不,我没有指摘过你,我承认你是一名优秀的医生,并且正如同你所说,你尽职尽责而且一视同仁,但这不代表你真正领悟一名医生的价值所在。”凯撒态度很诚恳和唐诚交谈。“我甚至怀疑你是否还记得成为医生前的宣誓,或者说你根本没有宣誓。” “我有宣誓。” “你还记得誓词的内容吗?”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志愿献身医学,恪守医德……”唐诚背诵了几句后就停住。 “看来我说的没错,你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誓言。” “重要吗?记住几句誓言就能当好一名医生?”唐诚据理力争。“是的,我的确忘记了一部分,但这并不代表我忘记了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的根本。” “誓言是用来铭记和鞭策自己的话语,并且要去兑现的承诺,你遗忘了自己的誓言就如同背叛。”凯撒一脸认真问。“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宣誓,你愿意记住自己的誓言吗?” 我想唐诚并不愿意,只不过他的处境和现状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唐诚心烦意乱点头。 “在你宣誓之前我需要提醒你,誓言是神圣庄重的,一旦宣誓就必须去兑现,所有放弃和违背誓言的行为都将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我知道了。”唐诚无可奈何回答。 “我需要你想清楚再回答。”凯撒认真说。 “我想清楚了。”唐诚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焦躁的在房间里走动,话语中透着不满。“我们的交谈本来就没有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你让我做的事难道我还有拒绝的权力?” “你作为一名医生,恪守自己的誓言难道有错?”凯撒心平气和反问。 “没有错,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我也想用普通的方式,可事实上你的确已经忘记了曾经宣誓的誓言,我现在重新给你一次机会,你应该去珍惜而不是抱怨和无视。” “随便,我只想离开这里。”唐诚心神不宁回答,我估计在唐诚心目中凯撒只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可能我说的有些温婉,我尝试尽量用直白点的方式给你解释。”凯撒面无表情盯着唐诚。“如果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我会杀掉你以及你的家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救赎 唐诚停下脚步冲到铁窗边,视频中我能清楚看见他表情中的愤怒和暴躁,他尽全力将手伸向窗外,弯曲的指节如同野兽的利爪,双目溅红怒视着凯撒,嘴里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最恶毒的咒骂。 他的样子像是要把凯撒撕扯成碎片,只不过他的指尖距离凯撒终究只差一点,任凭唐诚如何抓狂,凯撒始终处变不惊的坐在那里,安静淡定的注视着唐诚,直到他嘶喊的声音越来越小,伸出的手也慢慢缩回 唐诚重重一拳击打在墙上,他应该意识到自己的发泄在对面那个人面前毫无丁点作用,在大口的喘息中我看见唐诚的表情中只剩下无奈的妥协。 “准备好了吗?”凯撒的声音依旧嘶哑低沉。 “我,我真不记得那些宣誓的内容。” “你可以跟着我背。” “好。” “我以阿波罗,阿克索及诸神的名义宣誓。”凯撒说出第一句。 “我以……”唐诚刚开口就诧异的愣住。“阿波罗?这,这是什么誓言?” “我说过你太缺乏仪式感,在很久以前要成为一名医生,首先要经过一场神圣的仪式,这个时间能追溯到久远的古希腊时期,我现在帮你完成这场仪式。”凯撒回答。 “有这个仪式吗?”我偏头问身旁的景承。 “阿波罗在古希腊神话中是太阳神,同时也被敬奉为医神,在成为医生之前需要想阿波罗宣誓。”景承点点头告之。“这个誓言是最古老的医生信条,每一位医者必须遵守并且执行。” 我以阿波罗,阿克索及诸神的名义宣誓: 我愿以自身判断力所及,遵守这一誓约。 尽我的能力,遵守为病人谋利益的道德原则,并杜绝一切堕落及害人的行为,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也无论需诊治的病人是男是女、是自由民是奴婢,对他们我一视同仁,为他们谋幸福是我惟一的目的…… 景承一字一句背诵出誓言的内容,和视频中凯撒教唐诚的一字不差,唐诚机械性的跟着凯撒宣读,誓言的最后一句让我记忆深刻。 我遵守以上誓言,目的在于让医神阿波罗、埃斯克雷彼斯及天地诸神赐给我生命与医术上的无上光荣;一旦我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请求天地诸神给我最严厉的惩罚! 凯撒在让唐诚跟着自己宣誓后,很满意点点头:“你现在有资格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了。”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放了我的家人。”唐诚的声音透着哀求。 “我想你理解错了,宣誓只是让你有资格成为医生,现在我需要你履行这些誓言,在你兑现自己的誓言后,我会释放你以及你的家人。”凯撒回答。 “兑现?你要我怎么兑现?” “你最大的问题在于,你从来没有意识和领悟对于一名医生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你的确在救死扶伤,但并不是源于你对医生使命感的追求,你只是简单的把医生当成自己谋生的职业。”凯撒很从容问唐诚。“你知道自己最缺乏的是什么吗?” “什么?” “仁慈。”凯撒脱口而出。“这也是一名医生必须具备的东西。” “我一直救死扶伤,难道这不是仁慈?”唐诚反问。 “仁慈是怜悯、施舍和慈悲,在我看来你一直没有领悟过什么才是真正的仁慈,所以我给你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凯撒在视频中表现出异常的冷静和淡漠。 “你就是一个疯子。”唐诚义愤填膺冲着凯撒喊叫。“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可以放弃这个机会,但也意味着你放弃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刚才告诉过你,她们是安全的,但能安全多久需要你来决定。” 凯撒话音一落,唐诚立马安静下来,他心浮气躁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仰头深吸一口气问:“怎么自我救赎?” “在你所在的房间中我准备了医药以及器械。”凯撒说。 唐诚转身看向墙边堆积的药品,眉头一皱重新注视凯撒:“这些药品都是骨科手术用药,你,你是不是有病需要我治疗?” “我不需要你治疗,在你房间的桌上有一把钥匙,能打开旁边的铁门,里面有你需要治疗的对象。”凯撒回答。 我们在视频里看见唐诚找到桌上的钥匙,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对面的铁门,从我们观看的角度铁门里一片漆黑,唐诚在墙边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开关,等他打开灯突然从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但叫声很微弱无力。 唐诚被吓了一跳,等他从铁门中退出来时,我们看见里面有四条被捆绑在台子上的狗。 我们顿时面面相觑,凯撒要唐诚救治的居然是四条狗。 “出去。”景承突然对身旁的程曦说。 “啊?”程曦一脸茫然。“怎么了?” “出去!”景承加重声音,而且神情异常严峻。 程曦半天没回过神,我也不知道景承是突然哪根筋搭错了,程曦很委屈的抿着嘴跑出去,景承关上门面无表情走回来重新注视视频。 “你又怎么了?好好的干嘛要赶程曦走?”苏锦打抱不平。 “我们接触黑暗太久,难免会被黑暗所侵蚀,但程曦不一样,她还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和善的,就算是她一厢情愿的幼稚单纯,但我也希望她能保留住这份美好。”景承表情很深沉。“我不想她看见会抹杀她纯真的东西,这些东西会成为她一生的噩梦。” “什么东西?”我们茫然的对视。 景承已经沉默不语,只盯着视频表情更加严峻。 “里面是狗!”视频中唐诚惊慌失措对凯撒说。 “四条腿断了的狗。”凯撒的描述更准确。“你需要救治的就是它们。” “我是给人治病的医生……” “你刚刚才完成了宣誓,作为一名医生你必须一视同仁对待任何需要你救治的生命。”凯撒侃侃而谈。“生命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不管是人还是渺小的蝼蚁,每一条生命都弥足珍贵,你现在需要去兑现自己的誓言,拯救这四条危在旦夕的狗。” 唐诚无可奈何回头看了一眼铁门里面,受伤的狗发出痛苦的低呜声,似乎是为了挣脱束缚在挣扎,越是用力骨折的剧痛让它们哀嚎声越大。 “我为你准备了一场救赎,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你的天职,你需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救治好这四条断腿的狗,以此来证明你真正领悟到当医生的职责。”凯撒对唐诚很平静说。“救赎的名字就叫仁慈,现在是你展现自己仁慈的时候。” “就这么简单?” “救治生命从来都没有简单的。”凯撒意味深长说。“但你必须把握住这次救赎的机会,如果在一个月之后你能治好它们,那么我会放你以及你家人离开,我不指望你能相信我,但我的确是一个遵守自己承诺的人,而且现在的状况下留给你选择的机会也不多。”凯撒用一种很平实但却让唐诚无法抗拒的语调告之。 “如,如果我没能治好呢?”唐诚试探着问。 “知道为什么有人会称之为我恶魔吗?”凯撒一本正经对唐诚说。“因为我在做和恶魔相同的事,我对杀戮和死亡从来都不吝啬,迄今为止我已经记不得杀过多少人,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数字。” 唐诚嘴角在抽搐,但估计他还是不愿相信铁窗外的凯撒真会如此冷血残酷,用不太确定的眼神看着凯撒。 “我,我真的不认识你,扪心自问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你,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凯撒拿出一件东西,吃力的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铁窗前,然后把东西递到唐诚面前。 唐诚看了一眼表情更加疑惑:“学,学生证?!你怎么会有我大学时候的学生证?” “看来我并没有认错人。”凯撒重新坐了回去。 唐诚惊讶的低头思索了很久,还是一脸茫然:“那时我刚考上医学院,二十,二十年前的事,当时我只是一名学生。” “不,当时的你在入学前已经宣读过医生的誓言,可惜你没有恪守自己的誓言。” “我,我当时只是学生,根本没有资格治病救人,你是不是和我有什么误会?” “我也希望是误会,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凯撒神情透出一丝黯然,但很快就被深沉的阴郁取代。“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考虑这些,完成我给你安排的救赎才是最重要的,靠你所掌握的医术去拯救你自己和你的家人,我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只要在一个月之内你能治好那四条狗,我会放你们离开,记住,是治好四条,少一条也不行,如果你没能完成这场救赎,我会当着你的面亲手杀掉你刚出生的孩子,然后是你的妻子,最后,最后警察会在这里找到你们一家三口的尸体。” 第一百二十五章阿波罗 唐诚即便再不情愿最终还是接受了凯撒的救赎游戏,后面的视频内容记录了唐诚在接下来一个月时间里的所有经历。 在狭小的病房里唐诚除了给那四条狗救治断腿外,剩余的时间都是在等待的煎熬中渡过,凯撒每天会准时出现三次,送来饭菜但再也没有与唐诚有过任何交流。 看着视频的进度条,我心里不免产生了疑问,凯撒每一次行凶都会给受害者一次忏悔救赎的机会,但从未有人能从凯撒所谓的救赎中逃生,但这一次却不一样,凯撒让唐诚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治好四条断腿的狗。 并且提供了充足的药物和医疗器材,对于一名经验丰富的外科手术医生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我迫切的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快进了视频,时间来到唐诚被囚禁的最后一天,画面中凯撒又坐在了窗户的外面。 “我治好了它们。”一个月后的唐诚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急躁,他似乎如同凯撒所说,在改变不了现状的时候只有改变自己,唐诚的声音透着卑微的乞求。 “是的,你履行了自己的天职。”凯撒心满意足点头,按动了手里的遥控器,房间中另一扇铁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的是抱着唐泽的谢友容,一家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唐诚转头看向凯撒:“你说过……” “我不会食言,承诺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凯撒指着他们身后的门。“从这里就可以出去。” 唐诚带着家人,头也不回快步离开,我看着唐诚一家人消失在画面中,一时间很惊诧,难道凯撒真会放他们走? 视频里凯撒始终没有动静,安坐于椅上不动如山,过了片刻明明已经离开的唐诚和家人竟然又重新出现在画面中,唐诚挡在抱着婴儿的谢友容身前战战兢兢向后退,视频里我能清楚的看见唐诚和谢友容表情中的惊恐和害怕。 他们目不转睛盯着铁门里面,唐诚随手拿起一把手术刀,战栗的双手让刀尖抖动的厉害,仿佛他们在铁门的背后看见了鬼魅一般。 直到一家人站到墙角退无可退,正当我们疑惑不解时,一条浑身黑毛的狗吐着血红的舌头出现在画面中,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我心里猛然一惊,出现的狗应该就是凯撒让唐诚治好的那四条狗,之前的视频里,这四条狗一直都被捆绑在手术台上接受医治,从视频拍摄的角度看不到全貌,如今当这四条狗露出全貌,一时间我都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狗。 每一条狗体格高大,目露凶光形态凶猛,长长的舌头裸露在外面,伴随着它们急促的呼吸声不断伸缩 四条狗将唐诚一家人团团围住,看体型完全不像是寻常的狗,更像四头凶残的野兽,但每一条都瘦骨嶙峋,似乎长时间处于饥饿的状态。 “你说过放我们走的!”唐诚一边举着手术刀自卫一边愤恨不已呵斥凯撒。 “是的,我答应过会放你以及你家人走。”凯撒面无表情回答。“事实上我也兑现了承诺,只不过是你自己选择回来。” “这些狗……” “这些狗都是被你治好的,它们应该感谢你的仁慈,是你让它们重新获得了生存的机会,还记得吗?我给你准备的救赎就叫仁慈。”凯撒冷冷说。 “你,你想怎么样?”唐诚惊慌失措问。 “我告诉过你,仁慈是怜悯和施舍,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因为你的怜悯治好了它们的伤,但你还需要完成施舍。” “施舍什么?”唐诚面色惊恐。 “它们在这一个月全靠你输入的药物在维持生命,如今它们虽然能活动自如但却饥肠辘辘,你是一名医生,并且你在我面前宣读过誓言,在任何时候你都必须竭尽全力去救死扶伤,现在在你面前是四条奄奄一息的生命。”凯撒漫不经心回答。“因此,因此你要继续展现自己的仁慈,为它们施舍食物。” “食物……”唐诚手里的刀抖的更厉害。 我们看着视频也意识到了什么,苏锦和陆雨晴顿时脸色大变,视频中的凯撒饶有兴致注视着唐诚一家,然后拿出手机像是在和谁通话。 凯撒为唐诚准备的救赎叫仁慈,他让唐诚用一个月时间来救治四条狗,但凯撒留给唐诚的救赎并非只是治疗,我想那四条狗的眼中不会有感激以及忠诚,在忍受了一个月的饥饿之后,它们已经彻底变成了野兽,而且还是看见猎物的野兽…… “我求求你,放,放过我们。”唐诚的声音同样也在颤抖。 “你认识我吗?”凯撒放下手机很认真问。 唐诚一愣,一边警戒着步步逼近的恶犬一边回头再看了一眼凯撒:“不认识。” “我认识你。”凯撒表情深沉。“曾经我也像你现在这样哀求过你,但换来是你的冷漠,仁慈,你缺乏的就是仁慈,现在我需要你弥补和偿还的时候。” 唐诚还是一脸茫然,突然震惊的瞪大眼睛,嘴角蠕动了好久:“你,你是……” 唐诚还没把话说完,最靠前的恶犬如离弦之箭扑了上去,唐诚举刀的手都没有机会抬起就被恶犬一口咬住,其他三条狗也瞬间冲了过去,顷刻间就将唐诚和谢友容还有婴儿扑倒在地。 视频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婴儿短暂的哭泣声,但这一切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最后我们只能听见筋肉被撕裂以及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视频中那四条狗一直在重复相同的动作。 撕咬,吞食,撕咬,吞食…… 凯撒拿着手机像是在和某人通话,但目光始终注视着房间里触目惊心的血腥,我看不出他有任何的表情变化,那一刻他真的像凯撒,像坐在斗兽场观看一场人兽角斗的凯撒。 对于死亡和血腥他早已见惯不惊,一切落在他眼里只像是一场乏善可陈的表演,在他冷血麻木的神经上激不起一丝涟漪。 这时我留意到视频的时间,突然想起这个时间这是我们在楼塔接到凯撒电话的时候,我这才反应过来,视频中坐在那里的凯撒是一边目睹着唐诚一家人的死亡一边在和我们下达决战的战书。 陆雨晴捂住嘴把头偏向一侧,苏锦也不愿意再看下去,我原本以为自己见过太多的凶案现场,对于再血腥残忍的事都能泰然处之,但此刻我感觉自己的胃被人狠狠提了一脚,在剧烈的收缩。 只有景承没有任何反应,面无表情盯着视频的画面。 “这就是你让程曦出去的原因。”我抹了一把嘴声音低沉。“你不想让她看见这些画面。” “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这句话是尼采说的,他也在《善恶的彼岸》中解释过这句话,与强大的敌人战斗的时间长了,必定因为过多的关注和了解,让自己也成为像对方那样的人,而我们的敌人是恶魔。”景承目不转睛看着画面中的凯撒。“当我们审视邪恶的时候,邪恶也如同一面镜子审视着我们的内心,我们一直试图去区分和恶魔的不同,但当我们能直视这些画面而无动于衷的时候,说明我们早已经被恶魔同化,程曦心里还保留着美好,那是我们已经不可能再找回的东西,我不想摧毁她的这份纯真。” “你早就知道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苏锦面色沉重问。“可,可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唐诚打开治疗狗的铁门时。” “你看见了狗,所以你猜到凯撒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杀掉他全家?” “不,我只是知道这种狗的名字。” “狗的名字?” “这是一种性格异常凶猛而且攻击力超常的獒犬,对陌生人以及伤害过它们的人具有很强的敌意,唐诚以为自己救治了它们,殊不知在这些狗的眼里,唐诚不间断的伤害了它们一个月。”景承表情阴郁对我们说。“这种獒犬粗犷、剽悍以及刚毅,这些都是王者的气质,因此它们也被称之为藏獒之王,而在藏语里它们的名字是阿波罗藏獒。” “阿波罗?!” “凯撒让唐诚宣读誓言,阿波罗在古希腊神话中是太阳神,同时也被敬奉为医神,在成为医生之前需要想阿波罗宣誓,这个誓言是最古老的医生信条,每一位医者必须遵守并且执行。”景承注视着面前的视频说。“还记得誓言的最后一条吗?” “一旦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请求天地诸神给我最严厉的惩罚!”我说。 “凯撒特意挑选了阿波罗藏獒,在打断它们的腿后让唐诚医治,当我看见那些狗是阿波罗藏獒时,我就已经猜到凯撒这个救赎游戏的结果。”景承深吸一口气。“仁慈,真正的仁慈是施舍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他人,但凯撒用另一种方式展现了仁慈的真谛。” 第一百二十六章基督山伯爵 “这件案子有些古怪。”苏锦平复了心情说。“凯撒挑选唐诚的动机有问题,如果说凯撒是为了惩罚,那么说明唐诚触犯了他的法则,凯撒向唐诚提出救赎忏悔的机会,事实上唐诚完成了凯撒的要求,理论上凯撒违背了自己对唐诚的承诺。” “是惩罚,但这件案子和C档案中其他的凶案不同。”景承摇头。 “不同?有什么不同?”陆雨晴问。 “凯撒一直在问唐诚是否认识自己,直到最后唐诚才想起来,可见唐诚和凯撒是有过交集的。”我看着血腥的视频画面说。“凯撒是在惩罚唐诚,但同时也是在实施报复,这和之前我们发现的李连良凶案如出一辙。” “报复?”苏锦和陆雨晴大吃一惊。 “凯撒在唐诚死前说过一句话,他曾经也哀求过唐诚,但换来的是唐诚的冷漠和逃避,这就证实凯撒是认识唐诚的,如今我们看见的凶案其实就是凯撒在让唐诚弥补。”景承点点头说。 “李连良的凶案发生在二十三年前,凯撒故意隐瞒了这起案子,为的就是防止警方从案件中获悉他的身份,这起案件也是凯撒行凶的起源。”苏锦一脸认真说。“如果是出于某种报复的原因,为什么凯撒要等到现在才对唐诚动手?” “凯撒给唐诚看了一张学生证,唐诚证实是他刚考入医学院时的学生证,时间能追溯到二十四年前,当时的唐诚还是一名刚入学的学生。”我埋头一边细想一边说。“从目前掌握的线索可以得知,凯撒是因为失去了家人而开始泄愤复仇,那么说明唐诚和李连良一样,很有可能都和凯撒的家人遇害有关。” “李连良是法官,而唐诚是学生,我查过这两个人的背景档案,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城市,相互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陆雨晴说。 “从我们找到的录音对话分析,李连良应该是因为收受了一笔贿赂,而正是这笔贿赂让李连良做出不公正的裁决,从而激怒了凯撒,最终也导致他全家遭受灭顶之灾。”苏锦对我们说。“可见凯撒失去家人这件事很有可能和李连良审理的某个案件有关,如果唐诚也牵连其中,那么唐诚也应该和这起案件有关。” “我爸现在正在重新排查李连良审理的所有案子,但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我眉头一皱说。“李连良经手的都是民事诉讼,大多都是庭外和解,完全不可能牵扯到人命上,凯撒如果是因为失去家人而实施报复,那也轮不到李连良负责审理案件啊,何况我翻查过唐诚的档案,他的背景很干净,根本没有涉及到任何案件。” “你们说……”陆雨晴欲言又止。“你们说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我问。 “会不会是李连良和唐诚谋杀了凯撒的家人!” “不可能。”景承斩钉切铁否定了陆雨晴的想法。“如果真是你设想的这样,凯撒是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复仇的。” “为什么?”陆雨晴问。 “凯撒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会根据自己法则对应的罪行来惩处受害者,比如他惩罚李连良用的罪名是公正,而唐诚是仁慈,这些罪名都是受害者缺失的东西。”景承一脸沉稳回答。“公正和仁慈与杀戮毫无关联,再说,如果这两个人真的谋杀了凯撒的家人,以我对凯撒的了解,他一定会用相同的方式加倍偿还回去,而且即便凯撒再冷静和耐心,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复仇,他挑在这个时候杀掉唐诚一家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视频里凯撒放下了电话,但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房间里的血腥杀戮,我已经看不到唐诚和他的家人,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残骸,而那些獒犬还在贪婪的吞食,直至这家人彻底的消失在房间,整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凯撒整整一夜都坐在那里,我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的变化,冷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死或许是一种惩罚,但不等于赎罪。” 这是视频中凯撒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抬头看向摄像头的地方,就如同在和我们对视,画面也到此戛然而止。 很显然最后一句话是凯撒留给我们的,他知道我们一定会找到这里,所以留下了视频光盘,让我们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苏锦一脸茫然。 “基督山伯爵。”景承不假思索回答。 “基督山伯爵?”陆雨晴一愣。“大仲马写的?” “这句话就是出自于基督山伯爵。”景承点点头。 “凯撒会不会是在影射他的经历。”陆雨晴对我们说。“这本充满传奇色彩的,讲述的正好也是一个复仇故事,主人公受到陷害后被关入黑狱,后来逃出监狱后以基督山伯爵身份成功复仇的故事。” “还真有可能。”苏锦眼睛一亮说。“李连良是法官,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他诬陷了凯撒,不,不对,是诬陷了凯撒的家人。” “这句话的关键不在于此。”景承看着视频画面摇头。 “还有其他意思?” “凯撒在传递消息。” “什么消息?”陆雨晴一头雾水。“他只说了一句里的台词而已。” “凯撒在向我们揭示他的过去,李连良和唐诚都和他的起源有关,包括赵文昭也是,凯撒将每一个人对应一本书,现在凯撒给了我们下一本书。”景承沉稳说。 “下本书就是基督山伯爵!”我恍然大悟,但很快又眉头紧皱。“不对啊,这个房间是凯撒的,但除了床和电视外再无其他东西,并没有基督山伯爵这本书。” 苏锦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书我们怎么知道下一个受害者是谁?” “凯撒没有留下书,说明线索和书没有关联而是书里的情节。”景承说。 “基督山伯爵里情节那么多,我们怎么能知道凯撒想表达什么?”陆雨晴大为不解。 “这本书最精彩的情节是什么?”景承意味深长反问。 “当然是主人公成功复仇。”我回答。 “主人公叫什么?”景承看着我继续问。 “基督山伯爵啊。” “我是说主人公的真名叫什么?” “叫……”我还真不知道书里这位伯爵的真名。 “你们呢?”景承问陆雨晴和苏锦。 她们也是茫然的摇头。 “这才是这本书最精彩的地方,所有人都只记住了基督山伯爵这个名字,以至于让读者都忽略了主人公的真名。”景承看着我们说。“你们不认为凯撒和基督山伯爵很像吗,在我们心里似乎凯撒就是他的名字,我们甚至都不会去关心他真实的姓氏。” “这个和凯撒要告诉我们的下一个受害者有什么关系?”苏锦问。 “基督山伯爵真实的名字叫爱德蒙.邓蒂斯,在他复仇的过程中并不只有基督山伯爵这一个化名,还有水手辛巴德、布索尼神父和威尔莫勋爵,他一直在不断的演变自己的身份和名字。”景承胸有成竹说。“这才是凯撒真正想要传递给我们的信息。” “你,你是说凯撒还有其他的名字?”我眉头皱的更紧。 “你是怎么发现赵文昭凶案的?”景承反问。 “凯撒在书上留下了赵文昭的指纹……”说到这里我顿时反应过来。“我最初是在列车上遇到凯撒,但那时我只是认为他是一位神秘的老人,蒋正东在得知这个老人后专门去调查过列车购票信息,凯撒是用赵文昭的身份买的票,这说明凯撒一直都在用赵文昭的身份。” “你只说对了一半。”景承说。 “我说错了什么?” “凯撒在用受害者的身份,但不仅仅只是赵文昭,他就如同基督山伯爵里的主人公,在不同的身份中交替,他在视频最后留下这句话,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件事。”景承转身看向苏锦。“马上让警员用凯撒的容貌进行身份核实,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还会用其他名字出现,而这个名字就是另一个受害者。” “不用这么麻烦啊。”苏锦指着视频里凯撒清楚的面容。“我们之前不知道凯撒的长相因此无法追踪调查,现在完全可以直接核查凯撒的身份。” “不会有结果的。”景承想都没有想摇头否定。 “为什么?”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凯撒为什么要用受害者的名字吗?”景承指着视频里的凯撒说。“因为他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从他嘶哑的声音和脸上的伤痕看,他应该遭遇过严重的创伤,我猜他真正的名字一定会在某件事故的死亡名单上,凯撒是一个已经被宣布死亡的人,所以他一直在用受害者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无法确定他真实身份的原因。” 第一百二十七章困兽犹斗 景承让陆雨晴带走视频光盘,同时让苏锦立刻开始核查凯撒用过的身份,出去时见到蹲在走廊的程曦,我原本想上去解释,不过程曦似乎已经不介意自己被景承赶出来的事。 “我在旁边垃圾桶找到这个。”程曦将一个空药瓶递过来。 景承接过手看了一眼,突然眉头一皱,连忙叫住准备和苏锦一同返回警局的陆雨晴,让她把视频光盘留下。 景承回到之前的房间,重新播放了监控视频,他一直不断的快进和倒退,目光始终专注在凯撒身上,看的时间越久景承的表情越凝重。 “怎么了?”我问。 景承没有理会我,而是把头埋在床上闻着什么。 “你想的没错。”旁边的程曦对景承说。“凯撒用的消毒水是碘伏。” 景承慢慢直起身子重重叹口气。 “到底怎么了?”我追问。 “凯撒一共和你有过几次接触?”景承一脸认真问。 “有,有过好几次。”我一边回想一边说。“第一次是我眼睛失明的时候,他找到我有过交谈,然后是塔罗牌凶案开始前,他主动打电话联系过我,接着就是在列车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凯撒,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你和他接触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的改变,或者说明显不一样的地方?” “改变?”我挠挠头回想了很久。“你说的改变具体指什么地方?” “比如动作或者声音。” “我真正和他接触只有一次,而且时间很短暂,把他送到医院后我就急着赶回警局,前前后后的时间加在一起不超过两小时,我怎么能看出凯撒有什么改……”我突然停住,摸了摸下巴说。“声音,声音的确有改变。” “是怎么样的改变?”景承追问。 “我第一次听到凯撒的声音是在医院,当时我失明看不见他的样子,或许就是因为失明的缘故所以听觉很敏感,那时凯撒的声音虽然嘶哑但却很清楚,我认为你说的没错,凯撒的声带应该受过伤,因此导致他的声音很特别。”我边想边回答。“不过后来几次的接触中,他的声音变的有些含糊不清,甚至吐字发音也不标准,而且声音有明显的改变,像是两个不同的人说出来的。” “两个不同的人……”景承低头注视手中的空药瓶。 我心里猛然一惊:“该,该不会我们又搞错了吧?!难道这个人并不是真的凯撒?” “不,是真的凯撒。”景承很肯定说。“只不过你听到同一个人发出的两种声音,这也是为什么你在列车上遇到凯撒时没有听出他声音的原因。”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在列车上见到凯撒的时候他是不是戴着帽子?” 我想了想点头。 “他精神状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动作很迟缓脸色很差。” “是不是说话很吃力?” “是的。”我抬头看向景承。“到底怎么回事?” “你仔细看视频中的凯撒,他每天会给唐诚送三次饭。”景承指着视频画面,不停的快进和暂停。“但每一次他都会把饭菜散落在地上,这说明他的手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抖动,越是往后抖动的越厉害。” “这能说明什么?”我问。 “手部抖动属于神经系统出了问题,在医学上被称为震颤,分生理和心理两种情况,以凯撒的心理素质他绝对不会出现心理震颤。”程曦在旁边解释。“这说明凯撒出现了生理疾病。” “搞了半天你们就是想告诉我凯撒生病了?”我不以为然。 我发现程曦在和景承对视,两人的表情都不轻松。 “你闻到这个房间里的味道了吗?”景承问。 “消毒水的味道。” “你难道就不该反问一下自己,凯撒的房间为什么会有消毒水的味道?” “你不是说凯撒生病了。” “房间里是碘伏的味道,说明凯撒是用碘伏来消毒,震颤属于神经系统的病变,并不需要消毒水,这就说明凯撒有外伤,在结合凯撒的手在抖,估计是因为疼痛造成的,由此可见伤口在凯撒的手部。”程曦说。 “这能说明什么?凯撒重新改造了这里,不小心手受伤也很正常。” “如果是外伤凯撒应该用碘酒消毒,但他选用的碘伏,因为碘酒的腐蚀性太强,不宜用于破损皮肤、黏膜的消毒,相反碘伏刺激性很小。”景承神色严峻。“可见凯撒手部颤抖是源于肢体皮肤的溃烂。” “你好像很害怕?”我反复观察了景承很久,疑惑不解问。“我们和凯撒之间的战争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我从未见过你害怕过,为什么凯撒皮肤有溃疡会让你反应这么大?” “看见这里了吗?”景承暂停了视频画面,指着凯撒的颈部。“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我看了半天发现凯撒的颈部有明显的肿大,但还是很茫然:“这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凯撒声音发生改变的原因。” “你干嘛一直纠结他的声音?” “你说凯撒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不清,而且说话吃力,由此可见凯撒身体出现了某种病变,而导致口齿不清的原因有很多种,大多数情况下是神经系统紊乱导致,不过从视频里凯撒的状态看他不属于这一种,剩下的就是口腔的病变。”景承忧心忡忡对我说。“口炎和舌根的黏膜出现粘连导致的。” “又能怎么样,充其量只能说明恶魔得了口腔疾病。”我摊着手回答。 “皮肤溃烂、颈部肿大以及口咽黏膜粘连,再加上你对凯撒气色的描述,综合起来我有理由相信凯撒患有非常严重的疾病。” “严重?”我见景承如此重视,连忙认真问。“你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吗?” “凯撒在接受化疗。”景承脱口而出。“他患有癌症!” “癌症?!”我大吃一惊。 “淋巴癌!”景承很确认的点头。“咽淋巴环病变口咽、舌根、扁桃体和鼻咽部和黏膜下具有丰富的淋巴组织,组成咽淋巴环,又称韦氏环,是恶性淋巴瘤的好发部位。” “我刚才在垃圾桶找到的药瓶是维柯丁,这是一种麻醉性止痛药,可以缓解重度疼痛。”程曦在旁边对我说。“但这种止痛药具有成瘾性,可能造成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长期服用会导致患者出现幻觉和幻听等精神疾病,凯撒应该很清楚这种药的危害性,以他的意志力绝对不会贸然服用。” “淋巴癌早期是没痛疼感的,只有发展到第四期才会出现剧痛,即便是凯撒也无法承受这种生理上的疼痛,只能靠药物来缓解,而第四期也是淋巴癌的晚期。”景承面色愈发凝重。 “凯撒得了癌症?而且还是晚期?”我张大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因为癌细胞扩散的原因会导致患者皮肤溃烂搔痒,最重要的一点,也是非常典型的淋巴癌后期出现的一个症状,就是病患会出现酒精性疼痛,所以凯撒只用碘伏来消毒,这个症状是淋巴癌病患死前的征兆。”景承低头注视手里的空药瓶良久,深吸一口气抬头对我说。“凯撒要死了!” 听到景承的结论我愣了半天:“多久?他还有多久时间?” “凯撒颈部肿大以及说话含糊不清加之皮肤溃烂,这都说明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他身体各个器官。”景承表情凝重回答。“我推测他剩下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甚至更短。” “等等。”我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去消化这些信息。“你,你是说凯撒最多还能活半个月?” “是的。”景承点头。 “难道这里只有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我来回看看程曦和景承。“我们追踪凯撒这么长时间,从未有把握能打败他,现在幸运女神站在了我们这边,他虽然没有败在我们手上,但凯撒最终输给了疾病,这或许也是他恶贯满盈的报应,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凯撒继续行凶,现在看起来只需要再多等半个月,这个目的就能达到了。” “垂死挣扎的困兽才是最危险的,何况还是一个濒临死亡的恶魔,谁知道他最后的疯狂会是什么。”景承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 “所以凯撒才会提出要决战。”程曦一脸平静说。“看来凯撒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想……” “他想在最后终结一切!”我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程曦和景承会对这个结果如此担心。 “凯撒把决战的时间安排在15号,我们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凯撒手里最后的杀手锏就是被他蛊惑的门徒。”景承忧心忡忡说。“凯撒的死不会是终结,倘若他唤醒所有的门徒,那才是罪恶真正的开始。” 第一百二十八章承诺的验证 返回警局我们把最新获得的情况告之了苏锦和陆雨晴,如果凯撒真的大限已至,那么留给他和我们的时间都不多。 濒死的恶魔能爆发出惊人的毁灭力。 这是景承警告我们的话语。 “凯撒已经暴露了自己的长相,而且警方也下达了对其的通缉令,只要他再现身一定会被抓获,或许我们能提前终止这场战争。”苏锦说。 “恶魔的谢幕不一定会华丽,但一定会很惨烈。”景承看着窗外声音凝重。“过去十多年的追捕只让我学会了一件事,我们看到的都是凯撒希望我们看到的,凯撒在视频中没有掩饰自己时日无多,说明他并不在意让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可见凯撒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安排和打算。” “还有八天时间。”陆雨晴焦头烂额。“凯撒明显没有打算再和我们玩猫鼠游戏,他提出的决战也是邀约,他主动想和自己的敌人见面,但我们却还不清楚见面的地点。” “查到凯撒用过的身份了吗?”我问。 “查到一个。”苏锦交给我们一份档案。“在赵文昭之前,凯撒沿用的是一名叫黎世襄的人身份。” 景承都没有去看档案,直截了当问:“黎世襄是怎么死的?” “被砸死。”苏锦回答。 “砸死?”景承坐下来。“案件的经过是怎么样的?”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在李连良遇害后,大致可以推断他是凯撒在李连良之后第二个受害者,他的尸体是在一处建筑工地被发现,警方勘查现场后的结论是,黎世襄被人挟持后捆绑在水泥柱上,然后被从三楼掉落的砖块砸中头部致死。”苏锦说。 “这,这不像凯撒的行凶方式啊。”我眉头一皱说。“他谋杀的过程从来没有这样粗暴简单过。” “现场有什么发现吗?”景承冷静问。 “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在捆绑黎世襄的水泥柱上警方发现了这个。”苏锦把一张照片推到我们面前。 从照片里可以清楚看见凶案现场的血腥惨况,黎世襄脑浆并列面目全非,头直接被砸成了一个窟窿,而在他尸体的背后水泥柱上有一行血红的拉丁文。 Promissio! “承诺!”景承拿起照片低声说。“李连良死亡公正,唐诚死于仁慈,看起来凯撒审判黎世襄的罪名是承诺。” “这件案子为什么没有被收录在C档案中?”我问。 “一来是案发时间太久远,谁也没想到凯撒行凶能追溯到二十二年前,二来凶手行凶的手法和后来C档案中的凶案不吻合。”苏锦对我们说。“如果不是凯撒自己暴露了身份,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会将这起案子和凯撒联系在一起。” “当年法医的尸检报告显示,在受害者的身上没有发现除了致命伤之外的伤口,黎世襄的致命伤就是头部的钝器重击,他和家人是当场毙命。”陆雨晴说。 “家人?”我大吃一惊。“凶案现场的受害者不止黎世襄一人?” “全家,一共六名受害者。”陆雨晴一边说一边将受害者照片一一摆放在桌上。“除了黎世襄之外,还有他的妻子,女儿和女婿以及两个外孙,所有受害者都是被相同方式谋杀。” 看着桌上触目惊心的凶案现场照片,相信任何人都会义愤填膺,但我却表现出淡然的平静,恶魔的杀戮从来都不会简单寻常,看着这些照片,每一处细节似乎都贴满了凯撒的标签。 “这个黎世襄是干什么的?”我问。 “来头还真不小,二十三年前他是国内最大的机械设备制造商,提供各种设备的研发和生产,生意做的挺大的。”苏锦一脸认真说。“我特意调查了他和李连良以及唐诚之间的关系,奇怪的是这三个人没有任何交集和往来,他们相互之间甚至都不认识对方。” “李连良是法官、唐诚是学生,现在又出现一个商人黎世襄,这些人怎么会和凯撒扯上关系呢?”我喃喃自语。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一旁的陆雨晴对我们说。“我反复看过黎世襄凶案的档案,发现有几处和凯撒行为模式不相同的地方。” “你发现了什么?”我问。 “我们在李连良以及唐诚的凶案现场都获得了录音和视频,包括之后被C档案收录的凶案,每一起凯撒都会留下直观的线索,让我们获悉受害者被谋杀的过程,最重要的是谋杀的原因。”陆雨晴指着桌上的照片说。“但当年警方在发现黎世襄遇害的凶案现场却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东西,凯撒没有留下处决黎世襄的原因。” “凯撒在水泥柱上留下了拉丁文的承诺,大致可以推测黎世襄是因为没有遵守某种承诺而被处决。”我说。 “我们不能单凭两个血字来推测凯撒的行凶动机,至少不能准确的判断,何况承诺有很多种解释,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李连良和唐诚都与凯撒失去家人的事有关,那么黎世襄也应该和这件事有关联,因此凯撒一定会用和特别的方式来复仇,看从卷宗记录来看,我实在看不出这起凶案有什么特别之处。” “还有其他什么发现吗?”我继续问。 “因为凯撒在凶案现场没有留下任何音频线索,因此我们只能通过警方的勘查记录来重组案情,可这样会导致我们缺失凶案最核心也是最关键的部分。” “你是说忏悔的部分?” “是的,凯撒一定会在行凶前向黎世襄提供一次救赎的机会,虽然所谓的救赎并不能让黎世襄逃过一劫,但凯撒让黎世襄忏悔的内容却能从侧面反映出凯撒谋杀黎世襄的动机。”陆雨晴点点头。 “你有什么看法?”我转头去看景承,发现他好像根本没有听我们之间的讨论,而是拿着放大镜一张张查看凶案照片。 景承看完后指着黎世襄尸体头部淡黄色的碎片问:“这是什么?为什么黎世襄全家头上都有这个?” “是安全帽。”苏锦翻开卷轴找到相关记录告之。“这也是这件案子离奇的地方,警方在凶案现场发现每一个受害者头上都戴着安全帽。” “戴着安全帽?”我眉头一皱。“难不成凯撒先让受害者戴上安全帽,然后在从三楼用砖块砸死他们,这,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凯撒不会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景承盯着照片冷静的说。 “有没有意义我不清楚,反正安全帽是被砸的稀烂。”陆雨晴说到这里想到什么。“对了,在现场还发现一块沾染鲜血的砖头,被整齐的摆放在受害者面前,像是凯撒故意留下的。” “那块转头呢?”景承连忙问。 苏锦从证物袋中拿出转头:“上面的血迹是属于六名受害者的,鉴证科在报告中证实,凶手在谋杀了黎世襄全家后,用这块砖沾染了六名受害者的血液,但并没有能从砖头上提取到指纹。” 景承接过砖头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然后继续盯着桌上的凶案现场照片,嘴里一直反复念叨着什么。 看着景承全神贯注的样子我们都没打扰他,突然景承猛然抬起头,像中了魔障一般冲了出去,剩下办公室的我们面面相觑,正打算跟上去时景承又急匆匆跑了回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孟沉。 老远就听见孟沉大声抱怨:“你怎么跟贼似的,也不打声招呼拿了就跑。” 我这才留意到景承手里多了一个天平,他把砖头放在天平一侧,不断加减砝码直至两边持平。 “他在干什么?”孟沉一脸茫然问。 “谁知道他哪根筋又搭错了。”我耸耸肩回答。 景承记录下砝码的重量,然后起身快步在黑板上演算着什么,最后来到窗边,我们刚跟过去就看见景承松手将砖头扔了下去。 “你发什么疯,这万一砸到人怎么办?”我大吃一惊。 “承诺!”景承的注意力明显没在我们身上,他嘴角微微上翘。“还差一件事我就知道凯撒惩罚黎世襄的原因是什么了。” “什么事?” 景承推开我坐到电脑前,我们围在他身后发现他在搜索关于安全帽的资料。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苏锦忍不住问。 “凯撒留在凶案现场的那块砖,包含了物理学和高等数学以及函数。”景承站起来走到之前他演算的黑板前,指着上面复杂的演算公式,看了我们一眼后摇头叹息:“算了,说多了你们也理解不了,我刚才计算了砖头的重量,再结合高度最后得出的砖头在自由落体过程中会造成的冲击力。” “你计算这个干嘛?”我听的一头雾水。 “这里面涉及到物理学,你们只需要知道能使一千克质量的物体获得1m/s²的加速度所需的力为1牛顿,而我刚才查过案发时黎世襄全家头上戴着的安全帽参数,在正常情况下,这种安全帽的能吸收抵消4900牛顿。”景承加快语速对我们说。“但我演算的结果证实,凯撒从三楼的位置丢下砖头,所产生的冲击力不足以达到4900牛顿,简而言之砖头无法对戴着安全帽的人造成伤害。” “可卷宗中的调查报告显示,黎世襄全家的确是在戴着安全帽的情况下被砸死的。”陆雨晴说。 “你不是一直好奇凯撒留给黎世襄的忏悔是什么吗?”景承不慌不忙说。“安全帽就是黎世襄的救赎。” “什么意思?”我们还是疑惑不解。 “凯撒留给黎世襄忏悔的机会就是,让黎世襄全家戴着安全帽被砖头砸中,相信凯撒和我一样经过精密的计算,他所选择的高度不足以对黎世襄全家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最终黎世襄没有完成救赎。” “我,我听不明白,既然不会造成致命伤害,那,那这家人是怎么死的?”苏锦茫然问。 “因为安全帽没有达到安全的标准!”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还站在电脑前的孟沉正注视着电脑屏幕,然后从档案中拿出一份报告。“黎世襄头上戴着的安全帽正是他自己厂家生产的。” “承诺!这就是凯撒审判黎世襄的罪名,黎世襄承诺安全帽的可靠性,但凯撒让黎世襄用全家人的性命来验证了这个承诺。”景承深吸一口气。“最终黎世襄全家死于他自己生死的不达标安全帽上,如果我没猜错,黎世襄还做出过其他无法兑现的承诺,而正是这个承诺导致了凯撒家人的死亡。” 第一百二十九章贪婪 “这是警方在凶案现场发现的。”苏锦将一个证物袋放到桌上,里面装着照片残缺的一角。“被压在砖头的下面。” 我连忙拿出之前获取的照片残片,在桌上拼凑了半天,大致能看出照片内容的轮廓,那应该是一张合影,但照片关键的地方还是缺失,因此无法确定照片上的人和拍摄地点。 “黎世襄全家在二十二年前被谋杀,他之前的李连良死于二十三年前,中间只间隔了一年……”景承看着桌上的照片喃喃自语。 “但唐诚却是在几天前遇害,按照你们之前的发现,凯撒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那么说明唐诚应该是他复仇名单上最后一个人,如果这些人都和凯撒家人的死有关,是什么原因让凯撒等待了这么长时间才对唐诚动手?”苏锦说。 “这些残缺的照片如同凶案拼图,每一个残片都代表一起案件,从剩下的空白部分看,还差两张残片就意味着还有两起我们不知晓的凶案。”陆雨晴冷静说。 “这不是关键。”我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说。“我们之前一直认为凯撒在有意隐瞒这些案件,但现在看起来他并不是在隐瞒而是在布局。” “布局?”程曦疑惑不解。“布什么局?” “第一张照片让我们发现了赵文昭的尸体,第二张照片我们找到李连良全家的尸骨,第三张照片引导我们目睹唐诚一家遇害的经过,这些照片残片并不是按照谋杀时间顺序出现的,刚刚获得的残片是凯撒留在二十二年前的凶案现场,这说明凯撒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些案件,他只是在等合适的时间公布,这是一起长达二十多年的布局。”我神情凝重说。“但我想不通凯撒这样做的用意和目的。” “凯撒能掌握一切,唯独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我想他自己并没有猜到他最终会输给一场无可救药的绝症,从这一点或许能说明凯撒现在的处境,他的原计划中并没有打算和我们决战,他只想顺利的完成这个布局,但突如其来的疾病打乱了凯撒的步骤,因此他必须提前完成自己的计划,而他在这个时候提出决战的邀约……”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想孤注一掷和我们决一死战。”孟沉接过景承的话。 “不,或许所有人在面对决绝时会选择孤注一掷,但这个词绝对不会出现在凯撒的字典中。”景承摇摇头声音坚定。“孤注一掷是愚者在失败前做出的错误判断,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会孤注一掷,这句话是凯撒对我们说的。” “那他为什么要在临死前向我们提出决战?”苏锦愁眉不展。 “凯撒第一次行凶的目标是李连良,就是说凯撒的计划早在二十三年前就开始部署和实施,他绝对不会让自己二十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他,他会在临死前完成计划,凯撒向我们提出决战……”景承停顿了少许,目光逐一扫过房间每一个人。“这说明我们,不,是我们其中有人和凯撒的计划有关。” 这时梁定国急匆匆进来,激动不已说:“找到凯撒用过的另一个身份。” “是谁?” “盛一浮。”梁定国气喘吁吁说。“凯撒只沿用了黎世襄的名字和身份三年,在三年后他是以盛一浮的名字出现。” “盛一浮是干什么的?”我连忙问。 “制造烟花爆竹的。” “烟花爆竹?”我们茫然的相互对视,陆续出现的受害者身份各不相同,法官、商人、学生现在又出现一个生产烟花的,我绞尽脑汁也把这些人联系不到一起。 景承都懒得去看梁定国拿来的案件档案,直截了当问:“怎么死的?” “盛一浮的烟花爆竹作坊发生爆炸,全家被当场炸死,起初都以为是安全事故,后来尸检的时候才发现盛一浮全家死于谋杀。” “案情经过呢?”苏锦问。 “爆炸是发生在晚上,警方勘测现场证实爆炸原因是安全隐患引发的黑火药爆炸,在现场找到盛一浮全家四口的尸体,但在验尸时候发现受害者四肢都有淤青,推测在爆炸前他们都被捆绑无法动弹。”梁定国仔细对我们说。“从受害者尸体上的灼烧部位,法医判断受害者身上曾经被捆绑了大量的烟花,但奇怪的是这些情况却没有在盛一浮的尸体上被发现。” “全家被炸死?”我深吸一口气。“凯撒在李连良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亲手熏死了自己的妻女,然后留下他活活饿死,赵文昭和孙女是被蚂蚁吞噬的只剩下骨架,黎世襄一家是被砸死而唐诚一家三口是被四条獒犬活生生分食,凯撒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泄愤,相比起来盛一浮一家的死反而是最仁慈的。” “仁慈?”梁定国翻开档案将一张张凶案照片摆放在桌上。“现场勘查的结果证实,捆绑在受害者全家身上的烟花并不足以致命,但这些烟花在爆炸的过程中会炸伤受害者的身体,从死者身上的伤痕判断,每一个人都是全身被捆满了烟花爆竹,而且引线经过改动,燃烧的速度被减缓,这就意味着这家人在一次又一次的爆炸中不断承受灼伤和炸伤,直到身上烟花全都爆完他们还都没有死,你好好看看这些尸体的照片,每一具尸体全都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盛一浮身上没有发现这些伤痕?”景承若有所思问。 “没有,他身上除了手腕和脚裸的捆绑淤伤外没有发现被灼伤和炸伤的痕迹,但他的死状却是最恐怖的,警方推测他因为距离储存黑火药的地方最近,在爆炸的瞬间他就被炸的四分五裂。”梁定国对景承说。“还有一点很奇怪,根据警方的化验,在盛一浮的手指上发现了大量氯酸钾。” “氯酸钾?”景承眉头一皱看着凶案照片默不作声。 “在凶案现场还有其他发现吗?”我问。 “这是警方当年在凶案现场的墙上拍摄到的。”梁定国又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爆炸后残垣断壁的烟花作坊,一面残破的墙上出现一行血红的拉丁文。 Gu。 “贪婪!”景承在旁边脱口而出。“盛一浮被审判的罪名就是贪婪。” “凯撒怎么会给一个制作烟花的人冠以贪婪的罪名?”陆雨晴疑惑不解。 “我想应该和盛一浮手指上发现的氯酸钾有关。”景承不慌不忙说。 “为什么?”我们异口同声问。 “氯酸钾是一种制作焰花鞭炮引火线火药的重要氧化剂原料,氯酸钾属于强氧化剂,与其它还原剂原料比如硫璜、木炭和木屑以及磷等发生反应为放热反应。”景承对我们说。“但是氯酸钾极其敏感,严重影响鞭炮焰花生产、运贮和使用安全性,因此明文规定禁止使用氯酸钾来生产鞭炮焰花。” “盛一浮在用违禁原料!”苏锦大吃一惊。 “安全生产烟花爆竹的引线应该用高氯酸钾,在热稳定性和安全性均高于氯酸钾,但同时这种原料的造价成本极高。”景承放下手中的照片说。“我想盛一浮应该是为了节省成本,擅自使用了违禁的原材料,这也是凯撒以贪婪审判他的缘故。” “档案里有关于对氯酸钾的调查结果,在盛一浮的原材料采购清单中并没有发现购进氯酸钾。” 我眉头一皱,细想片刻后说。“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盛一浮知道这种原材料违禁,他偷偷购买却没有登记在册。” “不会。”梁定国摇摇头说。“案发后警方提取了未爆炸的烟花成品进行检测,发现成分里也没有氯酸钾,可见盛一浮在制造烟花时根本没有使用违禁的原材料。” “那他手上的氯酸钾是怎么来的?”孟沉一脸疑惑。 “他手上出现氯酸钾这一点本身就可疑。”梁定国说。 “可疑?”我眉头一皱说。“既然氯酸钾是用来制作烟花的材料之一,盛一浮手指上残留大量的氯酸钾也不足为奇。” “盛一浮的烟花作坊规模不小,作为老板他已经不会再参与到烟花的制作流程中,事后根据作坊里的工人反应,盛一浮基本上是不会去作坊的。”梁定国对我们说。“因此他的手上不应该沾染氯酸钾。” “警方在现场没有发现氯酸钾,不代表盛一浮没有使用过氯酸钾,抽查的成品中没发现氯酸钾只能证明盛一浮死前这一批烟花他没有用氯酸钾。”景承意味深长说。 “先别管氯酸钾。”我终止了这个话题,指着桌上凶案照片中的受害者尸体说。“既然凯撒审判的是盛一浮,为什么他没有像自己家人那样遭受烟花爆竹在身体上爆炸的折磨呢?” “他遭受了折磨,而且远比他自己家人遭受的更加深刻,只不过他承受的并非是肉体上的折磨。”景承淡淡说。 “什么意思?”梁定国问。 “我大致可以重组这起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凶案。”景承重新在桌上摆放凶案照片的顺序。 第一百三十章第八封密信 景承指着他拍好顺序的照片告诉我们:“案件卷宗里作坊工人反应,在案发前一个星期盛一浮暂停了生产,并且让工人休息等候开工通知,这并不是盛一浮的本意,在他下达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和他的家人已经被凯撒挟持控制。” “凯撒在案发前一个星期就控制了这家人,为什么要等到七天之后才行凶?”苏锦问。 “凯撒需要完成他行凶所需的凶器。” “凶器?”陆雨晴疑惑不解。“盛一浮全家是被炸死的啊,凯撒根本就没有用凶器。” “凯撒用了凶器,只不过警方无法找到而已。”景承不慌不忙对我们说。“凯撒之所以把整个行凶时间控制在七天,因为他需要盛一浮做出他满意的烟花爆竹。” “让,让盛一浮做烟花?”我们面面相觑。 “这也是为什么盛一浮手指上会有大量氯酸钾的原因,凯撒应该是用他家人的性命来要挟盛一浮,他虽然是作坊的老板,但他也是从制作烟花爆竹起家的,因此对于如何制作烟花盛一浮应该驾轻就熟。”景承继续对我们说。“警方没有在盛一浮的原材料采购清单中找到氯酸钾,说明这批氯酸钾是凯撒带来的。” “盛一浮的仓库里有大量的成品烟花,凯撒完全可以就地取材,干嘛还要盛一浮单独制作一批?”梁定国提出质疑。 “李连良死于不公正,唐诚是缺乏仁慈,黎世襄是没有遵守承诺,而凯撒裁决盛一浮的罪名是贪婪,由此可见盛一浮曾经为了敛财不惜使用过成本低廉的违禁原料,凯撒不是普通的凶犯,他即便要泄愤复仇,也会让这场杀戮被赋予特殊性。”景承回答。 “你是说,凯撒家人的死可能和盛一浮生产的烟花有关?”我问。 “具体原因我还推敲不出来,但这种可能性很大。”景承点点头。 “然后呢?凯撒在让盛一浮生产这批烟花后呢?”苏锦追问。 “案件的现场勘查报告里提到,发现的烟花引线湿度超标,说明凯撒故意让盛一浮在制造引线的时候,做成了慢引线,当盛一浮完成凯撒的要求后,凯撒当着盛一浮的面将这些他亲手做的烟花爆竹缠绕在他家人的身上。”景承说到这里手指在死者照片上敲击了一下。“你们试想一下,盛一浮独自一人在七天内能完成多少烟花爆竹?” 我们茫然的对视,谁也没想过去计算这事。 “盛一浮的作坊和仓库是分开的,这是为了避免造成安全事故,而烟花爆竹的主要材料是黑火药,这是属于被公安机关特殊管制的原材料,购买必须经过备案,而且在使用的过程中也必须登记。”景承从卷宗里抽出两份清单。“第一份是盛一浮暂停作坊生产前一天的黑火药存储清单,第二份是警方在案发后勘查现场时核实到的黑火药数量,从这两份清单上就能发现,黑火药缺失了5000克。” “是盛一浮在凯撒的胁迫下用来制作烟花爆竹!”我恍然大悟。 “2克黑火药能制作一枚爆竹,大致能推断盛一浮在七天的时间内制作了将近2500枚爆竹。”梁定国大吃一惊。 “不。”景承摇摇头,拿起一张受害者尸体的照片。“凯撒没打算直接将盛一浮的家人炸死,因此他会减少爆竹里黑火药的分量,从尸体上的灼伤和炸死程度来看,爆竹里的黑火药应该低于2克。” “那就是5000枚爆竹!”孟沉吃惊说。 “凯撒让盛一浮用氯酸钾为这5000枚爆竹制作了慢引线,在盛一浮完成爆竹的制作后,凯撒当着他的面将爆竹缠绕在盛一浮家人的身上然后再点燃。”景承的手指陆续滑过一张张受害者的照片。“爆竹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却在一枚枚缓慢的爆炸中对盛一浮家人造成生不如死的折磨和痛苦,黑火药的威力是TNT炸药的1/5当量,虽然不致命但近距离爆炸同样会造成肉体无法承受的破坏力。 从这些照片不难看出,所有受害者全都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双眼炸裂面目全非,虽然承受这些痛苦的是盛一浮家人,但他一直在旁边看完整个过程。 他心理承受的折磨或许远比他家人身体承受的痛苦还要多。 通过这几起凶案就不难反应出,凯撒复仇的宗旨一直围绕在家人这个不变的主题上。” “还真是这样的,凯撒都没有直接惩罚这些人,而是先折磨摧残他们的家人。”我点点头。 “死亡从来都不是最佳的惩罚方式,这句话同样也是凯撒说的,看起来他把这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景承深吸一口气对苏锦说。“这些案件凯撒掩饰了二十多年,说明凶案中的受害者很有可能会泄露凯撒的经历和身份,你马上将这些人放在一起调查,务必要找出他们之间的共同点。” 苏锦点头立刻去核查。 “对了,还有一件事。”梁定国从档案中拿出一张放在证物袋中的照片残片。“这是当年法医在盛一浮嘴里找到的。” 我们获得了第五张照片的一角,我连忙将残片和之前获得的照片组合起来,大致已经能看出照片的内容。 这是一张四个人的合影,照片的上方是一只气球,但还缺失最后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残片,因此我们无法知晓照片上合影的这四个人是谁。 “不到最后凯撒是不会揭开谜底的。”景承盯着拼凑出来的照片说。“现在看起来只剩下最后一起凶案,凯撒把这个案子留在最后,想必也是整件事的核心所在。” 这时秦沈峰急匆匆进来,我连忙把刚获悉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他。 “爸,您那边有什么发现?” “我从银行那边查到了李连良存入那50万的时间,通过这个时间我排除了之后他经手审理的案件,然后我逐一调查过在他收到这笔钱之前裁决的案子。”秦沈峰将手里的档案递给我们。“但奇怪的是,每一起案件都是通过调解最终双方达成和解。” “这不可能啊,李连良审理的案件中一定有一件是和凯撒有关的。”景承说。 “我将李连良审理的案件中所有被告和原告都进行了对比,证实这些人中并没有凯撒。”秦沈峰将照片一一摆放在桌上。 突然景承拦住秦沈峰的手,他从众多照片中拿起一张,表情异常震惊拿起一旁的放大镜,他正在看照片中的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雍容华贵气质出众,这时我发现景承的手在抖,还没见过他如此慌乱的样子。 我刚想问照片中的女人是谁,突然敲门声传来,站在门口的警员送来一封信。 “有人留在门卫室的,说是请转交给专案组。” 我刚接过信,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信封用红色的火漆封印,在火漆上我看见一个清楚的图案。 司芬克斯! 而在信封的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一个数字,8。 我看了景承一眼,将信交给了他:“这封是给你的。” 我还记得景承给我讲述过司芬克斯密信的事,他破解了凯撒前面六封密信,但在第七封的时候景承放弃了这个游戏,但他最终因为自己的自负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的父母就是第七封密信中的受害者,他原本是有机会和时间阻止这起凶案的,这是这份懊悔和愧疚让景承走上讨伐恶魔的征途。 如今拿在景承手里的是第八封司芬克斯密信,很显然是凯撒留给景承的。 景承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纸,只看了一眼就折叠上。 “凯撒按照《百年孤独》里人物的描述杀掉赵家所有人,我身上也留着赵家的血,按理说我早该被凯撒杀死才对。”景承坐回到椅子上神情沉重。 “在水库楼塔时凯撒也说过这件事。”秦沈峰说。 “我一直认为自己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凯撒需要一个游戏的对手,不过现在看起来我这个想法是错的,凯撒从未把这一切当成游戏,他在完成一场策划了二十多年的复仇,而且他清楚的告诉过我,我是他的仇人。”景承深吸一口气说。“我活着不是因为侥幸更不是凯撒的仁慈,是因为他需要看见我因为失去一切的痛苦,这就是凯撒留给我的惩罚。” “家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切。“你和其他凯撒惩罚的人一样,你也在经历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和折磨,唯一不同的是他让你活着,但这却是最残酷的惩罚。” “我想我应该找到自己在整件事中的唯一性,我父母并不是凯撒随机挑选的目标,也不是因为我才成为他杀戮的对象。”景承将手里的照片递到我面前,指着照片上的那个女人。“这是我母亲,她出现在了李连良庭审的现场,说明她和李连良是有交集的。” “赵,赵香兰?!”我大吃一惊。 “我父母就是凯撒复仇名单上最后的目标。”景承偏头看向桌上残缺照片剩下的最后一块。“就在刚才那封司芬克斯密信里,凯撒已经告诉我最后残片在什么地方。” “密信里是什么内容?”秦沈峰问。 “凯撒给了我一个地址。”景承站起身声音黯然。“我父母的墓地。” 第一百三十一章等价交换 我想景承应该很久没有来过这里,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来过,我能体会站在自己亲人墓碑前的感受,但景承比我多了一份永远无法释怀的愧疚。 这也是他倾尽所有不惜一切要抓到凯撒的原因,在这一天没有到来之前,我想他没有勇气站在自己父母的墓碑前悼念。 墓碑前是一条便携式摄像机,在摄像机下面压着一封信,同样是用红色的火漆封闭,在火漆上有清楚的司芬克斯图案,那是凯撒留给景承第九封司芬克斯密信。 景承站立在墓碑前良久,才弯腰拿起摄像机,景承按下了播放键,画面中出现被捆绑在木桩上的景煜风和赵香兰。 我瞬间意识到摄像机里是凯撒杀掉景承父母的过程。 “你还是别看了。”我伸手想要关掉摄像机。 “你在害怕什么?”景承反应却很平静。“害怕我被激怒还是害怕我会失控?” “我不想让你再承受更多的痛苦。” “我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景承的冷静才是真正让我害怕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秦沈峰要选择景承参与C档案的原因,他在极力阻止景承被仇恨所吞噬,但现在我在景承的眼里只看到仇恨。 他把注意力转向摄像机,我看了两个熟悉的面孔,姜谨和叶良月。 他们正在往景煜风和赵香兰身上倾倒着什么,我看过这起凶案的尸检报告,两名受害者是活活被烧死,他们应该是在倒汽油。 画面中的叶良月很兴奋,嘴角浮现出变态的笑看上去狰狞可怖,被捆绑的景煜风和赵香兰嘴被胶带粘住,除了惊慌失措挣扎外只能听到他们含糊不清的低呜声。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姜谨和叶良月退到一边,我见过姜谨一次,还是在他被行刑之前,姜谨给我的感觉是沉稳、智慧和冷静,他曾经一度让专案组误以为是凯撒。 即便在他最后知道自己讲面临极刑时也没在我和景承面前表现出丝毫胆怯和惧怕,好像死刑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无上的荣光,他应该是凯撒最忠实的信徒之一,甚至不惜献祭自己的生命。 但在画面里姜谨却恭敬谦卑的埋着头,我能看出那是发自肺腑的臣服,姜谨在心理学上能和秦沈峰并驾齐驱,我问过所有接触过姜谨的人,这其中还包括景承,他们对这个人的评价一致。 在心理学上有出类拔萃的建树,同时也是一名危险而狡猾的罪犯,如果不是姜谨故意暴露自己,我想现在他应该和凯撒一样逍遥法外,甚至连一直在他身边的景承都没有怀疑过他。 而画面中的姜谨却是那样卑微,安静的站在一侧如同在迎接他的国王。 一道长长的影子蔓延过来,刚好把姜谨和叶良月笼罩其中,伴随着拐杖撞击地面的声音,凯撒出现在画面中,他走路的样子笨拙吃力,但却透着一股令姜谨和叶良月不敢仰视的威烈。 我目光一直注视在凯撒的身上,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人,普通到会很轻易的被人遗忘他的长相,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是警方追捕了二十多年的恶魔。 凯撒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应该很沉重所以他每一步都显得异常用力,凯撒对直走到景煜风和赵香兰的面前,那里已经摆放好了椅子。 凯撒缓慢的坐下然后撕开他们嘴上的交代。 “你是谁?”赵香兰惊慌失措问。“你想干什么?” 一旁的景煜风却表现出淡定和冷静。 凯撒来回注视两人很久,最终目光落在景煜风身上:“你不想问我点什么?” 这段视频拍摄于十多年前,那时的凯撒声音虽然依旧嘶哑但却很清晰,而且神态和面色远比之前唐诚凶案中我们见到的他要好很多。 “应该不是为了钱,否则你不会同时绑架我们两人。”景煜风直视凯撒处变不惊回答。“因为现在没有人能从景家资产中拿出一分钱,既然不是为了钱,那么就只剩最后一个可能,你想要我们夫妻的命。” “你就不打算求我放过你们夫妻?” “我从商这么多年,在投资上有过成功和失败,但在看人上我从来没有看走过眼,你不是贪图钱财和其他欲望的人,无欲则刚,说明不管我给你承诺任何东西都无法打动你,既然你铁了心要我夫妻二人的性命,我求你有用吗?” 景承的性格应该继承了他父亲,两人看待问题的方式也如出一辙,既然不能更改结果的事何必要去浪费时间。 不同的是我在景承身上发现有一种邪魅,但景煜风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正气,他即便被浇淋上汽油但没有丝毫胆怯,颇有一股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豪迈。 我想只有真正光明磊落的人才能做到向景煜风这样的大义凛然。 “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赵香兰就没有景煜风这份淡定,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在遭遇到生死劫难的时候难免方寸大乱。“我们和你无冤无仇,如果是为了钱……” “香兰!”景煜风出言呵斥,看着凯撒冷冷说。“他想看到就是我们的害怕和求饶,你的哀求只会增添他的乐趣。” 凯撒笑了,而且笑的很开心,他点着头眼神中流露出对景煜风的欣赏。 “我还是毕竟喜欢和聪明的人交谈,可以避开很多愚蠢的问答以及毫无意义的环节,当然,这些环节的确能增添我的乐趣,不过你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那么我们就用简单直接的方式来交流。”凯撒没有去理会赵香兰,注意力全在景煜风身上。“我打算今晚在这里烧死你们夫妻。” 凯撒话音刚落,画面里就传来赵香兰惊恐的抽泣声。 “没事,有我陪着你。” 景煜风握住赵香兰的手从容淡笑。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凯撒问。 “你只需要一根火柴就能达到目的,不过在我看来你暂时还没打算动手,何况你不想说的事我再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我们夫妻的命都在你手中,你占据着绝对的主动,从人性上说你如果不告诉我们原因,你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 “早就听闻景煜风通透过人,今日得见过人不同凡响,难怪你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凯撒笑着点点头。“我不会做生意,不过今晚倒是想向你讨教讨教。” “你想知道什么?” “一桩成功的生意需要什么?” “双方在诚信的基础上交换各自所需的利益。” 景煜风简明扼要回答。 “这么说你坚信等价交换?” “始终如一。”景煜风不卑不亢回答。 “我在一次事故中损失了一条腿。”凯撒当着景煜风的面卷起自己空荡荡的裤腿。“如果我是你的员工,你会怎么交换我的损失呢?” “如果是工伤,我会按照条约规定的金额支付赔偿。” “是多少钱?” “这涉及你的收入和职务等等很多因素,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是啊,你应该不会过问这些琐事。”凯撒若有所思点点头,转头看向旁边的赵香兰。“你呢?你知道吗?” 赵香兰茫然的摇头。 “你是健忘还是认为这些事不足挂齿?”凯撒直视赵香兰。“在你向李连良受贿的时候,你心里应该计算过这笔钱。” 赵香兰突然愣住。 “受贿?”景煜风反应也很大,偏头看向赵香兰。“什么受贿?” “我,我知道你是谁!”赵香兰瞪大眼睛。 “我是谁对于你已经不重要了。”凯撒的神情逐渐凝重。“知道你的问题,不,是你的罪名是什么吗?我在杀掉李连良全家时,宣判他的罪名是公正,他作为一名法官违背了自己的信仰。” “是,是你杀了李连良?!”赵香兰眼睛瞪的更大。 旁边的景煜风表情也愈发茫然,还在追问赵香兰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罪名是傲慢,自高自大目空一切,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所以你认为自己能操控别人的命运,事实上你做到了,50万加上一段725元的饭局,你就左右了法律的公正。” 凯撒的声音越来越严厉,看到这里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凯撒要让李连良准备有零头的赎金,更让我们震惊的是,向李连良受贿的人竟然是赵香兰,从景煜风的反应看,他似乎完全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生命和别人的人生,因为你的傲慢导致你一直用钱来衡量别人的得失。”凯撒双目如刀盯着赵香兰。“我也被你衡量过,我的这只断腿价值15万。” “我,我可以弥补你。” “你真打算弥补?”凯撒一本正经问。 “是的,你要多少我都……” “你丈夫刚才告诉过你,我要的不是钱。”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和你们做一笔生意。” “做生意?”赵香兰一脸茫然。 “是的,一笔公道的生意。”凯撒指着旁边的景煜风对赵香兰说。“我刚才向他请教过,他教我要等价交换,一条腿15万,那么两条腿30万,再加上两只手的30万,整个身体算下来是90万。” 凯撒说到这里吃力的站起身,拉开他之前带来的袋子,举过头顶从景煜风和赵香兰头上倒下去,画面里飘舞的竟然全是钞票。 “这里有180万。”凯撒居高临下看着被捆绑的两人。“我们做一笔公道的等价交换,我会在今晚烧死你们,而这笔钱是我对你们的赔偿。” 第一百三十二章厄里斯诅咒 傲慢! 凯撒审判景煜风和赵香兰的罪名,不过在我看来凯撒更多是在惩罚赵香兰,而景煜风似乎并不清楚中间的原由,他们的对话中提到了赔偿,这和我们之前的推测相吻合,凯撒应该经历过某起严重的事故。 “你经历过那件事!” 景煜风像是想到了什么。 凯撒在用沉默回应。 景煜风目光落在凯撒的断腿上:“你失去的应该不止这条腿。” 凯撒依旧默不作声。 “那只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想到结果会那样。” 景煜风并不是在乞求,我能听出他是在诚恳向凯撒道歉。 “有些意外是无法弥补的。”凯撒声音冰冷,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赵香兰。“不过你不是这样想的,你认为钱能解决所有的事。” “你到底做了什么?” 景煜风疑惑不解问赵香兰。 “我,我只是想把那件事的影响力减到最低。” “所以你向李连良行贿?!” 景煜风大吃一惊。 “我是为了这个家还有你的声誉。” “不,你是为了你自己!”凯撒厉声打断赵香。“你认为自己可以操控一切甚至是法律,你扭曲了公正源于你的傲慢。” “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应该由我来负责。” 景煜风对凯撒说。“我不指望能得到你的谅解,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我愿意自己一个人承担。” “你在和我谈生意?”凯撒突然笑了。 “不,我是诚心向你忏悔。” 景煜风态度很诚恳。 “忏悔。”凯撒笑的更开心。“我最喜欢听到的就是忏悔,但你还是第一个主动提出要向我忏悔的,你打算忏悔什么?或者说你的忏悔有什么用?你们不是我第一个要杀掉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每次都会给我的目标一次忏悔的机会,你以为我真想听他们毫无意义的忏悔,不,我只是想让他们选择一种恰如其分的死法。” 赵香兰突然失声痛哭。 “别哭。”景煜风和颜悦色安慰她。“我不会责怪你的错,因为在我看来你是在为我犯错,既然今晚我们更改不了结果,何不坦然去面对,哭泣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触动,别让他看见你的脆弱,那只会让他感受到更多的乐趣。” 赵香兰哽咽的声音小了很多,虽然表情依旧惊恐,但抿着嘴对景煜风点头。 “对,就这样。” 景煜风的眼里好像已经看不到凯撒,很深情对赵香兰说。“用蔑视织就的盔甲是任何敌人也无法攻破的。” 凯撒在为景煜风鼓掌,我分不清他是真的赞许景煜风的临危不惧还是在讽刺。 “好,很好,你居然会想到《百年孤独》里的句子。”凯撒身体向前倾,注视着景煜风冷冷说。“我也想到了一句,家族中的第一个人被绑在树上,家族中的最后一个人将被蚂蚁吃掉。” “我无所畏惧。”景煜风目光没有丝毫闪烁。 “不是每个人都向你无所畏惧。”凯撒说完转头看向赵香兰。“就在刚才你丈夫为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建议,你作为家族第一个人,今晚会被绑在木桩上烧死,而你家族的其他人,我会按照《百年孤独》书中人物的结局杀掉他们,我向你保证,你赵家最后的血脉会在我的注视下被蚂蚁吃掉。” 从凯撒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诅咒,看到这里我们这才明白,仅仅是因为景煜风的一句话,让凯撒选择了用《百年孤独》这本书去杀掉赵家所有人。 “你,你……”凯撒说完后指向景煜风。“我欣赏你的无畏,所以我为你单独准备了一种惩罚。” “除了死亡你还有其他手段吗?” 景煜风一身正气。 “相信我,死亡从来都不是惩罚的最佳方式。”凯撒笑着回答。 这句话我听凯撒以及凯撒的门徒说过很多次,终于知道了这句话的出处。 “你让我想到一个人。” “想到谁?”景煜风问。 “珀琉斯。” 景煜风淡淡一笑:“我还没有自大到去和一位古希腊半神的英雄相提并论。” “但我在你身上看见了和珀琉斯一样的特质。”凯撒说。 “至少珀琉斯不会像我被烧死。” 景煜风展现着他的睿智和对凯撒的蔑视。 “我想说的是珀琉斯的婚礼。” “荷马史诗中描述过这段盛大的婚礼,你想告诉我什么?”从谈吐能听出景煜风的渊博。 “珀琉斯同海洋女神忒提丝结婚,邀请了所有的神参加婚礼,唯独没请厄里斯,于是厄里斯决意报复,暗中把一只金苹果扔在欢快的客人们中间,苹果上写着……” “送给最美丽的女人。”景煜风接过凯撒的话。“我知道你要讲述的这个故事。” “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爱神阿佛洛狄忒都觉得自己是最美丽的,应该得到这个金苹果,于是争吵起来,三位女神从圣山一直争吵到山下,遇见了牧羊人装束的特洛伊王子帕里斯,于是请他裁决,为了得到这个金苹果,她们分别以财富、荣誉和美女相许,帕里斯想要得到世上最美的女人,就将苹果给了阿佛洛狄忒。”凯撒稍微停顿了片刻,直视景煜风问。“你既然知道这个故事,那你知道结局吗?” “在阿佛洛狄忒的帮助下,帕里斯诱走了斯巴达的海伦,斯巴达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组织了希腊联军远征特洛伊,在经过了十年战争,希腊联军终于攻克了特洛伊城并将之毁灭。”景煜风脱口而出。 “这个故事让你领悟到什么?”凯撒一本正经问。 “不要随便拿别人的苹果,即便是金苹果。” 凯撒和景煜风同时笑了。 “你说的也没有错,这个故事在告诫人们不要被不属于自己的利益所诱惑,比如故事中的帕里斯,他虽然收获了美女但最终却导致国破家亡,不过这个故事让我想到你,你和珀琉斯一样,当然你不可能有和他一样的英勇和事迹,但你和珀琉斯的结局是一样的。” “结局?” “珀琉斯之子,无敌的阿喀琉斯战死于特洛伊,这个悲剧故事开始于一场婚礼,一场因为珀琉斯的傲慢让他遗忘了厄里斯的婚礼,作为复仇和诅咒女神的厄里斯为珀琉斯送上的新婚贺礼不是那个金苹果而是诅咒。”凯撒笑的很欢愉。“这就是著名的厄里斯诅咒,她让珀琉斯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景煜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和镇定:“是我造成了你无法弥补的损失,你可以惩罚我,但请你不要迁怒于我的儿子。” “傲慢!还记得吗,我审判你们的罪名是傲慢,不仅仅是赵香兰傲慢,还有你,以及你的儿子,你们整个家族中每一个人血液中都流淌着傲慢的血液。 我知道你有一个让你引以为傲的儿子,他是你所有财富中最璀璨最珍贵的皇冠,他光芒四射,他无以伦比,他远比你要智慧也远比你要渊博,但同时,同时他也远比你要傲慢。 就在一个星期前我给他邮寄了一封信,我用只有他能看懂的方式书写了信的内容,他只要专注的看一下就会知道今晚这里将会发生的事。 但他没有,因为他对我的信不屑一顾,所以他必须为自己的傲慢和自负付出代价。” 凯撒指向身后的窗户,笑容依然洋溢在他嘴角。 “他现在就坐在未央湖的湖边,不久后他将会亲眼目睹一场烈焰滔天的大火,他会看着火势的蔓延直至熄灭,然后警方会在这里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再然后…… 他会得到一个让他痛苦一生的噩耗。 你刚才不是求我放过他,是的,我会放过他,正如同我刚才告诉过你,死亡从来都不是最佳的惩罚方式。” 景煜风一脸死灰。 “你应该知道凯撒的墓志铭。”凯撒缓缓站起身。 “没有一个朋友曾给我太多好处,也没有一个敌人曾给我太多伤害,但我都加倍的回敬了他们……” 景煜风声音在颤抖。 “我会让他活着,让他每一天、每一刻甚至每一秒无休止的承受因为他傲慢带来的痛苦。” 凯撒一边说一边向外面走去,最终他的身影消失在画面中,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叶良月和姜谨这才敢抬起头。 一抹火光在画面中擦亮。 叶良月点燃了火柴,摇曳的火光映照着她那张扭曲狰狞的脸。 她扬起手,燃烧的火柴在画面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 就在这时景承合上了摄像机。 景承看上去心如止水,但只有我留意到他的手,紧握的手虽然纹丝不动,但指甲已经紧紧陷入手掌中,我不知道现在该对他说什么,好像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是那样苍白无力。 我其实宁愿景承爆发,也比他这样克制隐忍要好。 景承打开了第九封司芬克斯密信,凯撒在信封里只留下了最后一张照片残片,我刚想去看照片里合照的都是谁,景承已经把残片重新放回到信封中。 他的举动让我很诧异,很显然他不希望我们看见最后的残片。 第一百三十三章最后的旅途 景承把自己关在房间已经三天,距离凯撒的期限迫在眉睫,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去打扰过他,虽然景承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知道摄像机里的内容对他打击太大。 期间赫楚雄和秦沈峰给我打过好多次电话,一直在追问凯撒留给景承的第九封司芬克斯密信内容,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那或许是这件持续二十多年悬案的关键。 但景承这一次完全没有和我分享线索的意思,现在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密信和最后一张照片残片的内容。 好几次我都想敲开景承的门,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我突然发现就这样静静守护在景承身边,确保他不会有事远比抓到凯撒对于我更重要。 14日。 过了今晚就是凯撒约定的最后期限,我索性把手机关机,窗外乌云密布大风把窗户吹的嘎吱直响,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我起身关窗户时看见景承终于从房间走出来。 “陪我出去走走。”景承用询问的语气问我。 “哦。”我应了一声。 穿好衣服随着景承出门,走到街头天空中下起雨,景承撑着伞悠闲的走在前面,他身旁是急促奔跑的路人,他的沉静在这个仲夏突如其来的雨夜如同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 我走在他身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我们两人仿佛形成了默契,就这样一直安静的往前走,停在巴士站台等来一辆空空荡荡的公交车,我和景承坐在最后一排。 雨滴模糊了车窗,整座城市仿佛都变的抽象,景承一言不发偏头看着窗外,突然有一种久违的宁静,已经记不得上次这样惬意舒缓是什么时候,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多希望车不要停下来就这样一直开下去。 “你没有话要问我?”景承说。 “你身上有钱吗?”我一本正经问。 “没有。”景承有些诧异。 “我也没有,出来的时候忘带钱包,还有手机也忘拿了。”我淡淡笑了笑。“我们回来的时候估计的走路了。” “这是一辆区间公交车,开到终点站得三个小时。”景承摇头苦笑。“最麻烦的是,我们身上连买车票的钱都没有。” “我们是挟持过飞机的人,一辆公交车又算什么。” 景承笑出声转头看向我,突然很认真问:“你有没有想过未来?” “想过。”我点头。 “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结婚。”我翘起腿露出幸福的笑意,因为我想到了苏锦。“我想和她有一个家,然后生一个,不,是两个孩子。” “我很好奇你会怎么教自己的孩子。”景承饶有兴致问。 “我多半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挠挠头说。 “为什么?” “他们要敢当警察,我就打断他们的腿。” 景承哭笑不得:“那你打算让他们干什么?” “只要不当警察干什么都成。” “但是他们会有一名英雄警察的父亲,指不定会和你一样,想延续你的人生轨迹呢。” “我只是一名警察。”我转头看向景承。“你才是英雄。” “事实上我只想成为一个简单的愚者。”景承很快岔开了这个话题。“不过你首先得需要一场婚礼。” “我会邀请你当我的伴郎。” “那应该会是一场令人怀念的婚礼。”景承感慨万千说。 “你想好送什么礼物给我了吗?”我一脸认真问。 “还没想好。” “是没有想过还是没想好?” 景承和我对视,第一次他眼神在闪烁,好像这件事完全没有在他的计划之中。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我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笑着换了话题。 景承还是没有回答,头又偏向车窗,沉默了良久突然意味深长说。 “每个人的人生旅途就如同这辆公交车,在前行的道路上总会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有人在上车也有会下车。” “你想说什么?”我问。 车缓缓在站台停下来,这时景承站起身走了出去,他停在车门处回头看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陪你走到终点。” 我也想起身。 但身体被重新拉回到座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景承用手铐铐在扶手上,等我还想要说什么时候车门已经关上。 我透过模糊的车窗看见景承撑着伞独自站在站台上,他把手铐的钥匙丢弃在垃圾桶里,然后就那样安静的凝望着我,行驶的公交车让他的身影在雨中越来越模糊,直视最后消失在我视线中。 旁边的乘客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被手铐铐住的手,像躲避瘟疫般尽量远离我的座位,我没有像之间那样冲着景承咆哮和咒骂,我一直坐到了公交车的终点。 从上衣口袋中摸出钥匙打开手铐,下车看见街边停着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一个帅气的小伙捧着一束玫瑰花在焦急等待,我猜他一定在等自己的女朋友。 “有火吗?”我上前摸出烟叼着嘴角问。 小伙把打火机递给我,可能是看见我手里的手铐,好奇多看了我几眼。 “油加满了吗?” “什么?”小伙一愣。 我指着摩托车一本正经问:“油箱加满了吗?” 小伙茫然的点头。 “下来。” “啊?!” 再疯狂的事我也做过,也不差再抢劫一辆摩托车。 “警察。”我向小伙出示证件。“现在办案需要征用你的……” “随便拿一个破本就说自己是警察,你怎么不直接去抢银行。”小伙回过神,从车上下来就准备动手。 “我抢过银行。”我苦笑一声,解开衣服露出腰后的配枪。 小伙瞬间老实。 我抽完最后一口烟戴上头盔,刚发动引擎突然想到什么:“把你钱包也给我。” “你,你到底是不是警察?”小伙一脸惶恐。 “我是不是警察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有枪而你没有。”我一本正经回答。 拿到钱包后我驾驶摩托车向目的地急驶,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疯狂了,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我回到了景承曾经就读的那所法学院,在旁边饮品店买了两杯奶茶,走到未央湖边时就看见景承撑着伞独自坐在长椅上。 我知道他会来这里,我也知道他需要独处,所以我留给了他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杯有珍珠,是你的。”我坐到景承旁边,将奶茶递到他面前。 景承愕然了,估计他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你……” 咔! 还没等景承反应过来,我已经用手铐铐住我和他的手:“不管终点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走下去。” “你……” “同类从来不会丢下自己的同伴,但你已经丢下过我很多次,我虽然没有你聪明,但狼来了的故事你不用一次又一次用。”我靠在长椅上喝着奶茶。“每一次你要离开都会和我道别,但这次没有,说明你没有打算再回来,或者说连你自己也不清楚还会不会回来,过去的一年我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你的墓碑前悼念,用你的话说我像一个絮絮叨叨的疯子。 是的,我也觉得自己像一个疯子,而且我他妈也受够了自己会变成那个样子,所以,所以这一次不管你去哪儿都得带上我。” 景承还张着嘴,这是我和他相处这么久,我第一次做出他意想不到的事:“什,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收起第九封密信的时候。”我转头白了他一眼,声音透着鄙夷的嘲讽。“当时你的表情和反应就让我猜到,你已经决定独自去面对,你真以为自己这样做很高尚?你是我见过最自私的人,你自我意识认为自己肩负了责任,但你却没想过其他人会承受更多的伤痛。” 景承慢慢闭上嘴,从我手里接过奶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好像你也和我一样自私。” 我摊摊手惨然一笑:“总要有人需要去面对,别忘了,是你让我成为英雄,我现在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所以你故意关掉手机,没有告诉任何人。”景承无奈的叹息一声。“我居然没有瞒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会在身上放两把手铐钥匙?” “我换衣服的时候。”我翘起腿和他对视。“我看见你留在房间书桌上的那些信,你给每一个人都留了一封信,你用这种方式和朋友告别,说明你已经决定单独去见凯撒,我猜到你最后一定会来这里,你最后一个要道别的是顾宛如。”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使命……” “你认为我的使命是什么?”我打断景承。 “你会成为一名好警察。” “为了来这里我抢了一辆摩托车还有车主的钱包,我好像已经不能再当警察了,怪谁呢?都他妈是你教的,你做到了,你把我变成了和你一样的怪物。”我摸出两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后递了一支给景承。“你说过同类之间要相互坦诚,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去哪儿能见到恶魔。” 第一百三十四章单程票 景承看看和我铐在一起的手,最终还是接过我的烟,记忆中这还他第一次向我妥协,不过我估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他拿出一张照片,正是之前凯撒给我的那些残片,如今被景承拼合粘连在一起。 那是一对夫妻牵着一个小孩,孩子不慎松开了手中的气球,孩子垫着脚想要抓住失去的气球,这个瞬间被相机扑捉到。 我目光始终注视着那个孩子,越开眉头皱的越紧:“这,这是你?!” “是的,我就是照片中的那个孩子。”景承在点头。 我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看见照片旁边,一只手抓住了快要飘走的气球,那也是一个和景承一般大的孩子,他被一个男人扛在脖子上,孩子把气球交还给了景承,两个孩童在照片里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这原本应该是一张很温馨的照片,但当我看到将气球交还给景承孩子的脸时,顿时目瞪口呆。 “命运总是充满了巧合和惊喜,谁会想到我们曾经在小时候就见过对方呢。”景承吐了一口烟雾淡淡说。 那个孩子竟然是我! 但因为我缺失了儿时的记忆,根本记不起这件事。 “我也记不起这件事。”景承弹着烟灰说。“那应该是我们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我们在某一个地方偶遇。” “这就是凯撒让我去找你的原因。”我看着照片惊讶说。“可凯撒最后让我们看到这张照片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在延续照片上的故事。”景承回答。 “延续?”我眉头一皱。“难道你已经知道关于这张照片的故事?” “看见照片右下角的时间了吗?”景承问。 我仔细去看,发现照片拍摄于二十多年前,从时间推算当时我和景承都才三岁,而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被秦沈峰收养,照片里我骑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开心,在男人身边是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 我只能看见男人的背影,却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嘴角有迷人的梨涡,而我也有这样的梨涡…… 他们应该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第一次看见自己母亲的样子,我和她长的很像,原来我曾经拥有过一个美满的家庭以及疼爱我的父母,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后会成为孤儿,为什么我的亲生父亲会被凯撒谋杀,还有我的母亲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看见照片拍摄的日期了吗?”景承又在问。 “3月15……”我一怔,这个日期对于我和景承都有特殊的含义,这是凯撒遇刺的时间,而恶魔选择了这个时间来行凶,目的就是为了宣告凯撒的重生和降临。“不对,凯撒选择这个时间未必和历史上凯撒遇刺有关,只不过是一种巧合,C档案以及被凯撒刻意掩饰的那些凶案,所有受害者遇害时间都是15日,这说明这一天对凯撒有着某种特别的意义。” “轮回!”景承深吸一口烟。“二十多年前的3月15日,也就是这张照片拍摄的日期当天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凯撒在这一天选择了重生,而如今凯撒病入膏肓,他又选择在这天和我们决战,他是想完成这个轮回,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完成他的复仇。” “同一个地点?”我连忙重新查看照片。“你是说凯撒会让我们回到这张照片拍摄的地方?” “是的。” “没有明显的地标也没有特殊的建筑,而且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照片,根本无法推断出具体的地方在哪里啊?” “其实也不难。”景承叼着烟眺望着黄昏中的未央湖。“我把自己关在房间中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我发现其实答案很简单。” “你找到了照片上的地方?”我追问。 “你和我都与凯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有这种关联的并非只有我们,还有李连良、唐诚、黎世襄以及盛一浮。”景承不慌不忙回答。“既然一切的起始都发生在3月15日,那么就说明这些被凯撒隐瞒凶案中的受害者也和这一天有关。” “只要找出这些人在这一天同时出现的地方,就是凯撒约我们见面的地点!”我恍然大悟。 “这些人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你和我,凯撒要完成这个持续二十多年了轮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景承声音严峻。 “意味着什么?”我问。 “凯撒每一次行凶都会给受害者提供一次选择的机会,但他在杀害我父母的时候却没有,因为凯撒帮他们做出了选择,我活到现在不是因为凯撒的仁慈而是他留给我的厄里斯诅咒,如果可以我相信他会一直让我背负着痛苦的枷锁活下去,这就是他为我挑选的惩罚方式。 但凯撒要死了,他已经无法再看到我的痛苦,所以他会在自己临死前完成这个诅咒,你一直认为这是和恶魔最后的决战,不过在我看来这其实是濒死前恶魔最后的清算,他,他会杀掉我的!” “还有我……”吐出的烟雾模糊了我的视线。“虽然我还不知道凯撒为什么让我活到现在,但既然他谋杀了我的父亲,那同样也不会放过我,所以你要单独去见凯撒,你是不希望我有事。” “这是我最后还能为你做的事。”景承在努力让自己笑的轻松。“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什么事?” “我无法打败那个恶魔。”景承的表情中没有了一如既往的骄傲和自信。“我曾经告诉过你,和恶魔的抗争注定会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即便是伤痕累累我们也不会停止追逐的脚步,但是,但是我没有告诉你,这是一张单程票,我们无法再返回。” “我抢了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我叼着奶茶笑的很从容。“而且是加满油的,指不定我们还能回来。” “这个笑话不好笑。”景承一脸严肃看着我。 “你知道我不会讲笑话。”我歉意的耸耸肩,很诚恳对景承说。“你是一个傲慢、狭隘、冷漠和自私的怪物,你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让人感到讨厌的混蛋,是的,是混蛋,但我很庆幸自己能遇到你,我也很怀念和你曾经的疯狂,你是一个很好的同伴,我还需要你帮我做很多事。” “做什么?” “帮我选婚礼的礼服,你知道我对穿着向来没有品位,我还需要一个伴郎,一个能在我婚礼上致辞的伴郎,或者我们……” “秦文彬!”景承大声打断我。“没有以后……” 我扬起手,将手铐的钥匙扔到未央湖中,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景承错愕的看着湖面,他失去了优雅和淡定,不顾一切想要从手铐中挣脱出来,我喝着奶茶波澜不惊注视着他,突然感觉我和景承好像调换了身份,他更像之前的我,而我就如同曾经的他。 “你说的没错,人生就如同旅途中的列车,有人会上来也有人会下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陪你走到终点。”我任由景承晃动着手臂,淡淡对他说。“但我一定会是陪你到终点那个人。” 景承颓然放弃了徒劳的反抗,把凌乱的长发捋到脑后,我看见他手腕被手铐勒出的血印,他情绪完全失控:“谁他妈要你陪了?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我他妈一个人去送死你还嫌不够,还要把自己搭进去,你这算什么?慷慨赴义?” “也许我们还能回来。”我依旧对景承在笑。“为什么你就不想想该给我准备什么新婚礼物呢。” “活着!”景承怒不可遏说。“你活着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不是问过我,我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我们是被凯撒选中的人,我注定是没有未来的人,但我希望你能有,过了明天……” “看!”我抬手指向景承的身后。 景承回头顺着我手指方向望去,雨后的黄昏一轮美轮美奂的彩虹挂在天际。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我吸完最后一口烟,站起身声音很坚定对景承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我知道你想把未来留给我,但我希望自己的未来中有你的存在,你既然知道凯撒会完成这场持续二十多年的轮回,那么他复仇名单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要么我们打败他,要么我们自己投降认输,但我认识的那个景承一定会选择前者,现在,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恶魔在哪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糖果屋 游乐场。 一座被废弃荒芜的游乐场。 景承驾驶着单车停在游乐场的门口,景承取下头盔仰望着游乐场锈渍斑斑的大门:“这里就是恶魔的巢穴。” “凯撒就在里面?!”我问。 “照片拍摄的日期当天,所有受害者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景承点点头。“就是这座游乐场,这里才是恶魔真正的起源,同时也是最后的终结。” 我下意识解开腰后的枪套,和景承向游乐场深处走去,破旧的乐园,掉漆的游乐设备,以及杂草丛生的环境,让这片曾经的乐土如同末日般诡异。 我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时间仿佛停滞在很久以前,一个破败的玩偶躺在枯叶堆里,或许它曾经是某个孩子的心爱之物被遗落再次,玩偶乌黑硕大的眼睛从枯枝的缝隙中露出来,像是在注视着我们,有一种莫名的阴森。 破败的几乎快辨不出原本颜色的旋转木马在风中吱呀作响,任由常青藤盘旋缠绕肆意生长,这里的一切都给我一种恐怖片的感觉,就好像在那些生锈的旋转木马上,还坐在某个孩童的鬼魂。 再往前走我看见玩具店里毛茸茸的泰迪熊在潮湿阴暗的水泥地上,旁边是散落的卡片,上面留着和照片上一样的日期。 曾经优美的女神雕塑在被腐蚀后好似地狱的魔女,旁边的秋千在风中吱嘎吱嘎的荡着,像是有人坐在上面。 突然头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快要炸裂一般,我捂住头停下脚步,疼痛感并没有缓解,同时脑海中闪过很多记忆的碎片,但我无法将这些记忆连贯起来。 我越是往前走头痛越剧烈,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想穿出来。 “怎么了?”景承搀扶住我。 “我,我,我来过这里。”我捂着头很吃力回答。 “我们都来过,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景承说。 “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我记得。” “你记得什么?”景承吃惊问。 我用力按住额头,抬手指向前面的荒草:“糖果屋。” 景承诧异的望向荒草,前方什么都没有,可当景承拨开疯长的荒草,一座被时间褪去色彩的糖果屋出现在我们面前,从斑驳的色彩不难看出这座糖果屋曾经五颜六色。 最让我惊讶的是,糖果屋修建的像一座风车,每一个叶片就是一个巨大的波板糖,我能想象出这座风车旋转时的惊艳,甚至能闻到飘散在空中的糖果甜香。 在糖果屋的两侧是各种巨大的布偶玩具,经历过风雨和时间的洗礼,如今都变的残破不堪。 头痛在慢慢减缓,而那些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也在慢慢拼凑完整,搁浅在干涸的水潭中是海盗船,桅杆上飘舞着破损的帆布。 就在水潭的一侧是高耸在黄沙中的金字塔,最后我们来到这座荒芜乐园的中心,曾经宏伟壮观的城邦如今已经变成残垣断壁,那不是寻常的城堡,修建的很另类抽象,远远望过去像…… 像一座蜂巢! “沙漠、波板糖、帆船、还有蜂巢……”景承似乎想到什么。“这,这些都在你潜意识中出现过!” “我之前以为是自己封存了自己的儿时记忆,可后来我爸告诉我,我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这就意味着还有另一个人在我潜意识中建造了记忆监狱。”头疼减轻了很多。 “这个人是根据这座游乐场建造了记忆监狱。”景承环顾四周对我吃惊说。“你因为重新回到这里,因此触发了潜意识深处的记忆片段,这么说……开启你记忆监狱的钥匙也在这里!” 我焦急的站在原地到处张望。 “你在找什么?”景承问。 “时钟。”我眉头紧皱四处寻找。“如果我潜意识中的记忆监狱是根据这座游乐场建造,那么一直出现的时钟呢?” “是那个吗?”景承抬手指向破败城堡的顶端。 我抬头看见了被青藤半遮半掩的巨大圆钟,和我潜意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时钟的时刻停留在8:45分。 “不对啊。”我眉头皱的更紧。“这个时间不对,一直在我潜意中出现的时间是3:13。” 就在我疑惑不解时,拐杖撞击在水泥地板的声音从荒草深处传来,我警觉的拿出枪打开保险,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严阵以待。 我真记不起到底有多长时间,回想这些年犹如一场冗长的梦,而现在这场梦该清醒了。 我看来了恶魔。 恶魔没有狰狞的獠牙,也没有遮天蔽日的双翼,更没有如影随形的地狱之火。 恶魔很虚弱,恶魔也很憔悴,即便是走路也会让恶魔显得那样吃力,全靠手里的拐杖在支撑着身体。 但我很害怕,感觉恶魔拿在手中的不是拐杖,而是拥有无上神力的三叉戟。 我想景承同样也害怕,但他却按住了我准备举起枪的手:“恶魔的谢幕不是一只枪就能终结的。” 景承示意我看向凯撒的手里,他握着一个红色的按钮但不清楚有什么用,他是一个人来的,就好像知道最后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有我和景承一样。 凯撒连长时间站立的气力都么有,撑着拐杖坐到野草丛生的花台边。 “我上一次来这里是二十五年前。”凯撒的开场白很平实,没有我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生死相搏。 我们对凯撒的定义始终是冷血、残酷和暴戾,但如今坐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始终给我一种错觉,我无法把他和警方追捕了二十多年的恶魔联系在一起。 “3月15日,是这个游乐场开业的日子,我还记得那天盛况空前,熙熙攘攘的游客要排队才能买到入园的票。”凯撒艰难的打开药瓶,将最后两片维柯丁吞咽下去,看来景承推测的没错,他如今完全是靠药物在对抗身体的剧痛。 在我想象中恶魔虽然邪恶,但却具有钢铁般坚毅的意志,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罪恶国度的王者,我居然在失望,因为眼前只是一个被病痛折磨絮絮叨叨的老人。 “我是带着家人一起来的,要在一天之内游玩所有的项目是一件很累的事但我们很开心,原计划在天黑前回家,可我的家人想看晚上的开业烟花表演。 我们当时就坐在这里,等着烟花表演的开始,因为时间还早我妻子提出要去做摩天轮,我的孩子却闹着要吃冰淇淋,最终我决定让妻子带着孩子上摩天轮,而我去为她们买冰淇淋。 那是我一生之中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你就是在这里失去了家人?!”景承恍然大悟。 凯撒没有回答景承,转头眺望着残垣断壁的城堡继续对我们说:“那晚的夜色如同巨大的帷幕,朵朵烟花在黑色的帷幕中盛开,瞬间绚丽已极迸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我买回了冰淇淋也被那些绚丽的烟花说吸引,烟花总是以绝美的姿态极其短暂的摇曳在夜空中,美的有一种魅惑的味道,让寂静的夜充满了神秘与诱惑。 烟花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的短暂,正因为烟花会迅速的消失,所以你无法从那些绽放的烟花中找不出一丝瑕疵,假若烟花能持久反而会破坏它的美,这也是为什么最美的记忆往往是最短暂的。” 凯撒说到这里开始剧烈的咳嗽,分不清是因为病情还是心情,他的声音异常沉重。 “8:45分。”凯撒用颤抖的手指向城堡顶端的时钟。“这是烟花表演开始的15分钟后,当所有人都还抬头仰视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突然从摩天轮那边传来爆炸声,机房由于电路断路导致了失火,火势迅速的蔓延映亮了夜空。” “摩天轮失火?!”我突然想到凯撒的家人还在摩天轮上。 “每个人只看到烟花的美丽,却没有看到它的危险,落入机房的烟花将这里瞬间烈焰滔天。” “烟花引发的事故?”我转头没有找到摩天轮,但从废弃的游乐设施中依稀还能见到曾经被焚烧的痕迹。“不应该啊,烟花的炸点在200米,爆炸后会在极短的时间熄灭,根本不会落到摩天轮的机房。” “盛一浮!”景承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你杀盛一浮的原因,那些烟花是他生产的,为了节约成本盛一浮用了违禁的原材料氯酸钾,因为氯酸钾属于强氧化剂极其敏感,在没有达到炸点高点提前爆炸,从而引发了摩天轮机房失火。” “贪婪!”凯撒缓缓点着头。“希望占有比所需更多为之贪婪,这是一种失控的欲望,所以我决定教会盛一浮偿还,我让他亲手用氯酸钾制作了烟花,然后将这些烟花缠绕在他家人的身上,我陪着他一起看着那些烟花在他家人身上炸裂,那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壮观的烟花……” 第一百三十六章摩天轮 凯撒没有在我们面前有任何避忌,他的阐述帮我们弥补凶案中缺失的空白。 “后来呢?”我还在找寻凯撒提到的那个摩天轮。 “机房的短路引发了大火,摩天轮停止运作,我家人乘坐的车厢悬停在最高处,蔓延的火势引爆了还没释放的烟花,剧烈的爆炸导致摩天轮支柱受损,摩天轮开始倾斜,越是倾斜越导致支柱无法支撑,最终摩天轮轰然倒下。” “倒下……”我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找到摩天轮。 “摩天轮下全是看烟花表演的游客,瞬间死伤无数,突如其来的混乱让一切都失控,所有人都想逃离这个地方。” 凯撒用低缓的声音讲述着这里曾经的惨剧,明明是恶贯满盈的恶魔,但我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承受巨大伤痛的老人。 “那你的家人呢?”我问。 景承从地上拾起散落的卡片,在上面我们还能看见那座巨大摩天轮的原貌。 “目测这座摩天轮高度至少超过80米,你家人当时在摩天轮的最顶端,从80米高度摔落下来……”景承重重叹息一声。“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她们会以惊人的作用力撞击地面,她们,她们会瞬间死亡!” “我妻子是一位很善良的人,她豁达开朗与人为善,她坚信善良是会得到回报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可能是上天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如此善良的人会遭受厄运。”凯撒提到他妻子时流露出深情的眷恋。“摩天轮倒塌在儿童游乐区,那里的高密度泡沫设施减缓了撞击的冲击力。” “她们还活着?”我追问。 “我找到她们时虽然受了伤,但她们还活着。”凯撒点点头。 “她们是怎么死的?”景承在旁边开门见山。“如果她们还活着,你也不会成为凯撒,后面一定还发生了其他的事。” “我是一名警察,曾经是。”凯撒转头看向我们。“你知道当时我看见自己家人还活着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至少你不会想杀人。”景承冷冷说。 “我在想把她们从摩天轮的车厢中救出来,然后让我妻子带着孩子尽快离开。” “你呢?”我眉头一皱。“你没打算离开?” “我是警察,我要返回去救其他的伤者,这是我的使命和职责,在任何时候确保民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凯撒很平静回答。 这应该是我听过最荒唐的解释,一个恶贯满盈的凶手在给我说他会肩负使命和职责,他明明双手沾满了鲜血却在告诉我,他想要去拯救生命。 多么可笑的措辞。 但我和景承都没有嗤之以鼻去反驳,因为我们都相信凯撒说的是真的,我面临一个让自己难以接受的境地。 恶魔曾经代表过正义。 “你没能救出她们?”景承神情严峻。 “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打开车厢的门,把我家人从里面拉出来。”凯撒说到这里摊开手掌,我们看见上面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疤,从手掌一直延伸到手腕。“是的,我没有救出她们,因为我无法拉开车厢的门。” “为什么?” “撞击让车厢门变型,我试图拼尽全力想要去拉开,可车厢门牢牢的陷死在里面,其实我可以的,但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做到,如果,如果当时有人能帮我……”凯撒低头看着手掌上的伤疤,我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那时的他还不是恶魔,只是一名不惜一切想要救回自己家人的警察,他徒手强拉车门,即便被锋利的棱角割破手掌也不管不顾。 “既然她们没有生命危险,为什么你……” “是大火!”景承在旁边低声说。“摩天轮倒塌在儿童游乐区,里面全是高密度的泡沫设施,丁点火星都会引发难以扑灭的大火,而且泡沫在燃烧时会产生大量有毒的气体,她们如果被困在车厢中,那么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被活活烧死要么被熏死。” “难道就没有人帮你?”我问。 “人性的自私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显现,我们不是一直在人性善恶这个问题上僵持不下吗,我曾经和你一样,我也相信人性会有善良的一面,比如我的妻子,她更多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辉,但就在那晚,就在二十五年前的今天,那些所谓的光辉犹如烟花般熄灭。”凯撒慢慢握起摊开的手。“都在各自想着如何远离危险,所有人好像突然变得真实,正义、善良和仁慈都随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化为乌有。” 我和景承默默对视,我们明明是来终结恶魔的,可如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人帮我。”凯撒突然惨笑一声。“我抓住一名游客的手,我乞求他能帮我,我跪在地上毫无尊严的哀求那个人,求他帮忙救救我的家人,最后,最后他掰开了我的手,甚至还用脚重重的踢我,鲜血模糊了我的视线,或许也是从那一刻起,鲜血也模糊了我的心智吧。” 我看见凯撒眉角还清晰可见的伤疤,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仁慈……”景承突然抬起头,嘴角蠕动几下。“你,你哀求的那个人就,就是唐诚!” “他在逃离时掉落了学生证。”凯撒的声音开始变的阴沉。 “难怪你会问他认不认你。”景承深吸一口气。“他已经遗忘了自己不经意间的恶行,但任何一个恶念都会招致惨痛的代价,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没有向唐诚复仇,而是要等到现在?”我问。 “因为当时的唐诚还无法体会到他承受的痛苦。”景承在旁边说。 “什么意思?”我转头看向景承。 “他失去了家人,但那时的唐诚还只是一名大一的学生。”景承叹口气。 “你,你一直在等唐诚结婚,不,是等唐诚和你一样拥有完整的家庭……”我这才明白凯撒为什么要对唐诚说那些话,当唐诚苦苦哀求凯撒的时候,凯撒告诉唐诚,他能体会唐诚的心情,因为唐诚在经历的正是凯撒曾经经历的事。“你要让他体会失去妻子和孩子的痛苦。” “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一名缺乏仁慈的罪人不配成为医生。”凯撒声音冰冷。 “盛一浮制造了伪劣的烟花,导致了事故的发生,唐诚违背了医生救死扶伤的誓言,所以你会向他们复仇,那黎世襄呢?你杀他的原因又是什么?”我问。 “事后我去核查过摩天轮车厢材质的参数,经过我的计算,在当时的情况下摩天轮即便坍塌也不会导致车厢门严重变型,车厢门在设计生产的时候就考虑到应对突发事件的安全性,并且在出厂安全参数上也注明了能抵御撞击力的等级。”凯撒抬头看向我。“但这些数字毫无意义。” “是承诺!”我恍然大悟。“黎世襄就是摩天轮的生产厂家,他向游乐场提供了根本没有达到合格标准的设备,所以你才会让他全家戴着同样不符合安全系数的安全帽。” “李连良,你第一个杀的是李连良,罪名是公正,如果我没猜错,游乐场发生这么大的事故,一定会死伤很多人,这中间涉及到赔付和追责,赔付是小事但如果追责会面临很严重的刑事罪。”景承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说。“有人为了避免被追责,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找到李连良,他最擅长的就是庭外和解,在他的操控下明明一起严重的安全事故变成了意外,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钱而是公正,但李连良却抹杀了公正,所以你也杀了他全家。” 凯撒用沉默在回应。 “盛一浮制造烟花,所以你用烟花杀掉他全家,唐诚缺乏仁慈导致了你家人的死亡,所以你让他明白仁慈的真谛是牺牲,而黎世襄违背了承诺,最终他和他的家人也死于毫无意义的承诺,你的家人被困在火海和毒烟的车厢中,因此你选择用熏死来杀掉李连良全家,这些我都可以想明白,但有一点……”景承愤怒的直视凯撒。“为什么要烧死我父母?他们和你失去家人又有什么关系?”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凯撒和景承对视。 “你想问什么?” “贪婪是人性的原罪,盛一浮不会因为一次贪婪而收手,他早晚会因为贪得无厌害死更多的人,唐诚没有仁慈,那么他的生命价值就是零,即便他再遇到无数次二十五年前相同的情况,他同样也会展现出人性本恶的丑陋面,至于黎世襄,把自己空洞的承诺建立在别人的生命之上,他活着只会造成更多人的悲剧。”凯撒心平气和对景承说。“我知道你从来不遵循世人肤浅的道德和条约,你有自己的对错和善恶,现在,现在我只想你回答我,如果是你,你认为这些人该死吗?” 凯撒说过他了解景承就如同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他们相互之间有太多的相似。 景承在沉默,舔舐了一下嘴唇:“是的,他们不配活着。” 我知道景承会这样回答,我多希望景承能违心一次,我不想看见他在凯撒面前展现出自己的黑暗面。 “商人总是没有底线的追求利益价值,就比如这座游乐园,拥有者选择了竞标价格最低的承建方,但却忽略了安全和质量,他们明明是可以避免发生在这里的事故,所以在我看来这座游乐园的拥有者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凯撒用手里的拐杖拨开草丛,我看见了游乐园的标志。 而就在那一刻景承脸上瞬间大变。 “这,这座游乐园的所有者是我父母的!” …… 第一百三十七章313 景承的错愕和我的惊讶还有凯撒的淡漠交织在这末日般的乐园中,我们终于找到了通往迷宫深处的钥匙,但结果却让我和景承都失去了理直气壮。 “我是一名警察,曾经是。”凯撒又在重复这句话,他的声音诚恳平静。“我坚信法律的公正同时也捍卫法律的威严,但在我需要法律的时候……” 凯撒又开始剧烈的咳嗽,我感觉他现在每说一个字都需要拼尽全力。 “盛一浮和黎世襄还有你父母。”凯撒吃力的喘息,看着景承淡淡说。“他们都应该受到法律公正的制裁,我曾经认为法律是神圣不容侵犯的,但事实告诉我,法律的价值是50万加上一顿725元的晚宴,赵香兰就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她歪曲了整件事的真相,明明是一起严重的安全事故,最后变成摩天轮上的游客不遵守规定,擅自操作导致事故的发生。 我只想要一个公道,一个公正的裁决去告慰我家人在天之灵,可最后呢?我的家人明明含冤莫白,却竟然成了罪魁祸首。 这就是我用忠诚去捍卫的信仰,这就是我坚定不移去守护的正义…… 既然法律无法制裁他们,那么就由我来完成。” “无论你把卑下的情操捧到多么崇高的程度,罪恶终究是罪恶,劣迹终究是可耻、卑鄙、不光彩的劣迹。”景承终于开始辩驳。 “是吗?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被我复仇杀掉罪人的孩子,还是你完全站在公正客观的角度?”凯撒盯着景承反问。“如果,如果二十五年前,在这里失去家人的是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景承再一次哑口无言。 面对罪犯我应该表现出大义凛然,应该严厉的呵斥,但我却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去反驳凯撒。 脑海中始终在幻想另一个画面,如果没有盛一浮制造的劣质烟花,或者黎世襄生产的摩天轮达到安全要求,再或者唐诚没有见死不救…… 或许二十五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悲剧无法避免,但在那场灾难中会出现一位奋不顾身英勇无畏警察的身影,他会成为受人尊敬的英雄,他会一如既往捍卫自己的信仰和职责。 而凯撒永远也不会出现。 我一直对凯撒持有很深的敌意,毕竟我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但此刻比起凯撒,我更加痛恨那些所谓的受害者。 盛一浮、黎世襄、唐诚、李连良还有景承的父母。 是这些人缔造了凯撒,是这些人释放了地狱深处的恶魔。 “你的腿?”我目光落在凯撒空荡荡的裤腿上。 “摩天轮在倒塌后发生了第二次爆炸,我的腿就是在那次爆炸中被炸断,蔓延的火势点燃了高密度泡沫,我的脸被重度伤势。”凯撒直言不讳对我说。“我是在医院醒来,不过是三个月以后,我在病床上发现自己失去了一条腿,同时也从电视新闻里看到对游乐场事故的裁决,那一刻,我失去了信仰。” “你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行凶的。”我深吸一口气。 “我在镜子中看见自己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医生和护士问我叫什么,因为我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她们在我身上找不到任何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后来我在游乐园事故的死亡名单中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凯撒用缓慢的语速告诉我。“我去买冰淇淋的时候钱包被偷了,我想偷我钱包的人应该死在那场事故之中。” “你失去了家人同时也失去了信仰,在你看来曾经的自己已经死了。”景承低声说。 “是的,既然我捍卫的法律已经失去了公正,我选择用生命去维护的信仰如此不堪一击,那么,那么我将重新建立公正的秩序,用我的方式和律法来审判罪恶。”凯撒点点头。“3月15日,凯撒遇刺身亡的时间,我死在那一天,而重生的便是凯撒。” “你的名字是?”我问,这个问题已经纠缠了我很长时间,虽然这个名字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失去了之前的意义,但我还是迫切的想知道。 凯撒没有回答我,目光移到景承身上:“知道为什么我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要见你吗?” “你要完成自己的复仇,二十五年前你在这里失去的一切,你要在今天全都找回来,你杀掉了所有和你家人死有关的人,现在看起来只剩下我和秦文彬。”景承挺直腰面无惧色问。“你打算怎么处决我?” “死亡从来都不是惩罚的最佳方式。”凯撒一边咳嗽一边回答。“我让你活着是因为我需要你。” “需要我?”景承一愣。 “是的,我需要你帮我完成两件事。” “什么事?” “第一件,我需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凯撒淡淡说。 景承茫然和我对视,很显然他都无法揣测出凯撒话语的含义。 “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我需要你背负着自己因为过失导致失去父母的痛苦,同时我也需要你背负着你父母的罪恶,这两件事会如同枷锁伴随你一生,只要你还活着,每一秒都是如同在炼狱中备受煎熬。”凯撒对着景承露出艰难的笑意。“你永远无法站到阳光下,因为你的人生注定是用来赎罪的。” 景承倒吸一口冷气:“另,另一件事是什么?” 凯撒似乎没有打算立刻回答景承,视线又重新回到我身上:“你知道我在你身上看见了什么吗?” “什么?”我好奇问。 “或者说你就不好奇,这些被我掩饰的凶案中每一个死掉的人都和我家人有关,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和整件事有什么关联?” “你说过,我们见面的时候会告诉我真相。” “真相就在那里。” 凯撒抬手指向我的身后,转头我只看见荒芜的野草,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地面的路径越是往前越是焦黑,大量被融化的塑料粘连在地面。 我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凯撒提到的儿童游乐区,拨开一丛荒草看见一个锈迹斑斑的摩天轮车厢。 本来已经缓解的头痛在那一刻瞬间加剧,我甚至无法去忍受那种快要炸裂的剧痛,像是有个电钻正在我脑子里搅动,我捂住头身不由己半跪在地上。 景承冲过来搀扶住我,而就在我抬头的刹那,我看见了车厢上斑驳的彩绘,那是繁花满枝的樱花,开的如火如荼,我在潜意识中也见到过这样的樱花,漫天飘舞纷纷扬扬。 就在我惊诧万分的时候,目光落在樱花树的下方。 313! 我瞬间惊愕的瞪大眼睛,我终于找到这个困扰我太久的数字,但我始终没有领悟这个数字真正的含义。 它代表的并不是时间,而是摩天轮车厢的号码。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凯撒低缓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叫,我叫方铭恩。” 方铭恩! 当凯撒说出自己名字的那刻,剧烈的头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无数陌生的记忆片刻在脑海中快速闪现,并且开始拼凑组合,我呆滞愣在地上感觉自己在看一场电影。 时间仿佛在飞速的倒退,荒芜的野草变短直至消失,这座如同末日的乐园好像重新恢复了生机,斑驳的锈迹被艳丽的色彩所取代。 耳畔听到尖叫和哭喊混杂的声音,夜幕被烈焰烧红,四周的温度在急剧的上升。 巨大的摩天轮在轰鸣声中向我坍塌下来,一切都是那样真实,我甚至能感受到大火的炙热和刺鼻的浓烟。 我看见了凯撒。 不! 那时他还是方铭恩,他不顾一切想要拉开变形的车厢门,我看见车厢中那个满脸是血的女人,眼神透着无助的惊恐。 方铭恩抓住了唐诚的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唐诚踢在他眉角的一脚,大火快速的蔓延已经迫在眉睫,方铭恩拾起地上的石头用力砸向车厢的强化玻璃。 一下、两下、三下…… 他终于砸开了一个缺口,徒手想要把缺口掰开,双手被锋利的玻璃割的血肉模糊,但那个缺口根本无法让里面的女人出来。 “不要管我。” 我听见车厢里的女人在对方铭恩说。 她用最后的气力向缺口托起,我突然震惊的看见,被那个女人托出来的是一个孩子,方铭恩手掌的血滴落在那孩子的脸上,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 方铭恩抱住孩子,拉住那个女人的手绝望的痛哭,他身旁原本为家人买的巧克力冰淇淋在融化。 蔓延的巧克力像是一条黑色的蛇,慢慢向孩子游去,孩子惊恐的缩在方铭恩的怀中,地上那些破碎的玻璃映照出无数个孩子的脸。 我突然想起自己在潜意识中看到的那些场景。 …… 房间四周蔓延出黑色的液体,在流动中变幻成一条条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蛇,吐着信子将孩童团团围住,我冲过去想要驱赶四周的毒蛇,刚抓到孩童的手忽然间那些黑色的毒蛇身上燃起火焰,整个积木堆积的蜂巢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脚下地动山摇般震荡,我望向外面沙漠开始塌陷,触目可及的一切都被烈焰所吞噬。 …… 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强劲的冲击力,将我眼前的画面摧毁的四分五裂,我闭上眼睛下意识伸手去遮挡,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感觉不到烈焰的灼烧也闻不到弥漫在空中的浓烟。 我慢慢放下手,睁开眼睛时看见那个孩子正蹲在花园的沙地上,他面前是一只缓慢爬行的乌龟。 方铭恩又一次出现,但他已经失去了一条腿,面目全非坐在那个孩子的旁边。 “它叫什么?”方铭恩在问那个孩子。 “崽崽。”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它?” “我爸爸说,我不能再把它弄丢了。”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回答。 “我可以帮你,让你再也不会失去它。”方铭恩说完拾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围着那只乌龟写画。 我走了过去,顿时错愕震惊的瞪大眼睛。 方铭恩在沙地上画出的是一个蜂巢! 终章来自春天的死神 那些画面结束了,但却清晰的印刻在我脑海中,我惊愕的大口喘息,我鼓起勇气慢慢转头看向凯撒,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每一次见到他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这就是你没有杀秦沈峰的原因!”我蠕动着嘴角。 “我放弃自己的信仰是因为信仰背叛了我,但这不代表我泯灭了感恩,这如同凯撒的墓志铭,没有一个朋友曾给我太多好处,也没有一个敌人曾给我太多伤害,但我都加倍的回敬了他们!”凯撒注视着我,目光透着慈爱。“我感激他为你做的一切。” “我,我就是那个被你从车厢中救出来的孩子,是你封存了我的记忆,是你建造了那座蜂巢监狱,而开启记忆监狱的钥匙就是,就是你的名字!” “救你的不是我,是你妈妈。”方铭恩声音透着哀伤。“摩天轮倒塌的时候她一直用身体保护着你。” 我感觉到景承搀扶我的手在颤抖,他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是他的儿子?!” 我还半跪在地上,刚好在方铭恩和景承的中间,我突然不知道该去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曾经至死方休想要去铲除的恶魔竟然是我的父亲,而另一边与我生死与共的伙伴到最后变成仇敌。 我现在的处境就如同如今的位置,一边是正义一边是罪恶,我就站在它们交汇的原点。 “我要做的事不能带着你,所以我把你留在了孤儿院,但你因为那场事故心理遭受严重的创伤,所以我封闭了你之前所有的记忆。”方铭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缓慢的站起身,回想起那些我刚刚恢复的记忆,我无法去评判方铭恩的所作所为,但作为一名父亲他无可挑剔。 “你应该知道我时日无多,事实上我已经无法看到明天的日出,我只是想在临死前再见上你一面。”方铭恩望向我,声音透着期盼。“能不能,能不能再叫我一声爸爸?” 我从未想过恶魔居然在乞求我,是那样的卑微和期盼。 “收手吧。”我深吸一口气。“再做最后一件正确的事,跟我回去自首。” 凯撒眼神中的深情在慢慢消散。 “收手?你叫我收手?”方铭恩吃力的抬起手,指向我旁边破烂的摩天轮车厢。“去给你的妈妈说,去给那个用生命保护你的人说!” 方铭恩在咆哮,他失去了从容和镇定,他已经不像那个运筹帷幄的恶魔,落在我眼里如同一位失望的父亲。 “这里,就在这里!我亲眼看见了人性的冷漠、自私还有邪恶,也亲眼看见你妈妈咽下最后一口气,你让我收手?我曾经比你坚定,比你更坚信信仰和使命,结果呢?我被自己代表的正义背叛,你现在想要所谓的正义来审判我。”方铭恩怒不可遏。“别忘了,你也是被正义和法律背叛的人。” “我承认人性的黑暗面,包括我自己也一样,而且你也在我身上得到了答案,但我还是坚信正义和光明的存在,盛一浮、黎世襄、唐诚还有李连良他们都有罪,但不代表你有权去审判他们,他们人性中的罪恶不该成为扭曲你心智的借口。”我抬手指向身后的景承,大声对方铭恩说。“他说过我像黑暗中的蜡烛,即便烛光再微弱也能在黑暗中散发光芒,你缺失的就是这样的光芒,二十五年前如果唐诚帮你拉开了车厢,一切都会改变。” “他不会。” “我会!”我用力拍打的胸膛。“这就是秦沈峰一直教我的,他教会了我如何成为一名信奉正义坚持信仰的人,即便在光明中也会有黑暗存在,但并不代表黑暗能替代光明,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光明对抗黑暗,可是你看不到这些,你眼里只看到黑暗,如果同样的事发生,我会义无反顾去救人,你,你曾经不是也会这样做吗。” “他说你像蜡烛。”方铭恩的视线越过我落在景承身上。“你还不知道吧,就是他父母教唆李连良左右了裁决,让你和你妈妈成为这起事故的罪魁祸首。” “他父母做的事和他无关,他父母教唆李连良妨碍司法公正,但他却教会了我如何坚定不移对抗黑暗,他说我是蜡烛,他同样也是。”我转头看向景承很自信说。“二十五年前如果他也在这里,你同样会帮你拉开车厢。” “不!”景承突然脸色大变。 我没想到景承会这样回答。 “我教会了你坚定不移去对抗黑暗……”景承神情惊诧的重复我之前的话,然后惊慌失措喃喃自语。“如果没有我,没有我会怎么样?” “没有你他现在还只是报警中心的直播警员,没有你他会远离C档案,没有你他不会知道我的存在,没有你……” “没有我也就没有现在的秦文彬!”景承接过方铭恩的话,瞪大眼睛说。“这就是你一直没有杀我的另一原因!” “我需要一个向导,一个把他从默默无闻警员一步步带上荣誉巅峰的向导。”方铭恩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在我看来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景承突然变得有些抓狂,他用力揉着自己额头。 “你知道最后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是我和他,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我,那为什么要在临死前见他呢?”景承神情焦灼的自言自语。“我对你进行过心理侧写,你不是会被感情左右的人,所以你见他也不会仅仅是为了父子重逢,还有什么?你计划最后一步……” 景承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他用惊愕的眼神望向方铭恩。 “门徒!”景承声音在颤抖。“你对我们说过,如果在15号之前找到你,你会交出剩下的门徒名单,你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可为什么你到现在对门徒的事只字不提,门徒名单呢?” “在这里,都在这里。”方铭恩指着自己的头。 “是啊,如此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留下记录呢,除了你自己外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景承眉头微微一皱。“可是你马上就要死了。” 屋大维、尼禄、盖尤斯、克劳狄亚斯、多米提安…… 方铭恩虚弱的念出一串人名,这些名字我都听过,在最后一次见到姜谨时,他同样也对我和景承提及过这些名字。 景承再一次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我惊讶的注视着他,不知道景承的神情如何突然变得如此惊恐。 “凯撒只是一个名字……”景承蠕动嘴角。 “什么意思?”我茫然问。 “凯撒不是神,他的生命终有一天会终结,但他的统治却并没有中断,后代继承了他的帝国并且一代一代延续传承下去,历史不断的更替皇帝也不断的被替代,唯一不变的就是凯撒的名字,这个名字最终成为了不朽。”景承舔舐嘴角一脸慌乱看向方铭恩。“他虽然会在今天死去,但只有人继承他邪恶变态的思想和衣钵,即便他死了但凯撒会永远存在。” 方铭恩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不畏惧死亡,因为他追求精神层面的永生,只要还有人延续他的罪恶,他的名字就不会被遗忘,而他的追随者会让他成为不朽。”景承深吸一口气。“而且,而且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继承者!” “谁?”我大吃一惊。 “恶魔最大的杰作就是蛊惑路西法堕入地狱……”景承慢慢望向我。 我一怔,慢慢张开嘴:“我?” “我喜欢你为他取的那个名字,死神。”方铭恩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死亡是一个结束,同时也是另一个新生,因此死神代表着改变,必须结束旧有的生命,才能迎接新生命的开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但你帮我完成了最困难的一部分。” “我完成了什么?”景承问。 “你的塔罗牌计划,我一直在让他收获荣誉,但远不如你的塔罗牌计划有效,你直接把他推向了正义的巅峰,如今他已经成为代表正义和光明的旗帜,是你让他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他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就如同曾经天堂中的路西法,而我……”方铭恩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他的手已经无法抑制的抖动。“而我只需要将你塑造的旗帜变为对抗腐朽秩序的另一个英雄。” “这就是你没有阻止塔罗牌计划真正的原因。”景承叹息一声。“这也是你罪恶计划的终极目标,你想让秦文彬成为继承你向法律和正义宣战的武器。” “你做到了。”我坚定抬起手中的枪。“但你忘了问我愿不愿意。” 方铭恩没有看我颤巍巍站起身,拼尽全力慢慢走到摩天轮的车厢前坐下,我想他为自己选好了最后的归宿,看着他的举动我突然于心不忍。 “我给过你选择吗?”方铭恩声音愈发虚弱,但眼神却依旧坚韧。 景承从我手中拿走了枪,他似乎始终都认为这不是可以对抗恶魔的武器:“你会怎么做?” “你会登上王座。”方铭恩对我说完后艰难的抬起手。“你们不是喜欢直播吗,我也为你们准备了一场直播。” 我们望向方铭恩手指的方向,那里摆放着一个架设好的摄影机。 “你会启动直播的,但我应该看不见那一刻了。”方铭恩把手里的按钮递给我。 “我为什么要启动直播?”我接国按钮。 “你一旦启动直播,所有的电视、广播以及新闻媒体会同时间转播,而且无法被切断,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能看见这场直播。”方铭恩说到这里看了看景承。“我告诉过你,我们都是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你不用质疑我的话。” 景承对我点点头:“他有能力做到刚才所说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追问。 “三分钟后你必须启动直播,并且站到摄影机前。”方铭恩气若游丝说。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有追随我的门徒都没有见过我,但我已经通知了门徒。”方铭恩呼吸也变的困难。“谁,谁出现在,在直播中,谁,谁就是凯撒。” “你,你想让我成为凯撒?!”我大吃一惊。 “不是我想,是你必须成为凯撒,你必须继承我的名字。” 我看了看手里的按钮,意识到方铭恩说的没错,他从来没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如果我没有做会怎样?”我问。 “我对所有门徒都设置了催眠节点,如果继承者不说出控制节点的话语,或者继承者被抓获以及说出这个秘密,那么所有的门徒内心的邪恶会被彻底激发,你,你应该知道那将会是什么后果。” 我和景承瞬间呆滞的愣在原地。 “控制节点的话语是什么?”景承问。 “我是凯撒!黑暗世界的国王,我来,我见,我征服!” 景承连忙去看时间,距离方铭恩最后的期限不到一分钟。 “我,我为你,为你准备了渡河的军队。”方铭恩吃力的向我伸出手。“他们会忠心耿耿效忠登上王座的凯撒,这,这,这是我留给你,你的礼物……” 方铭恩的手重重低垂下去,他靠着彩绘着樱花的车厢闭上眼睛。 我承认自己很难过,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追忆过去和探讨对错,方铭恩甚至都没有留给我去思考的时间,而且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危言耸听。 景承和我一样茫然,谁都没有料到方铭恩最后的计划,我竟然才是他的终极目标,而他距离最终的胜利只剩下一分钟。 我们最终还是输掉了这场正义对抗邪恶的战争。 “帮我转告苏锦,我可能不能和她结婚了。”我站起身看看手里的按钮,我必须承认自己就是凯撒,而且这个秘密永远也不能说出去。 我拿出藏好的手铐钥匙打开手铐,默默向摄影机走去。 “文彬。”景承在身后叫住了我。 “看来你说的没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陪你走到人生的终点,这一次,这一次我要先下车了。”我转身对景承说。 “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 “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堕入黑暗……” “你会在我堕入之前杀掉我。”我苦笑一声。“现在看起来你好像不能杀我,他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同样也没给你,必须要有人承认是凯撒才能牵制那些门徒。” “不,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但我有。” “你有什么?” 呯! 景承毫不犹豫抬手开枪,子弹击穿我的肩头,近距离的枪击让我猝不及防,枪声的剧痛让我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这是他第二次向我开枪,击中的也是相同的位置。 “对不起,我只能想到这个能阻止你的办法。”景承拾起我掉落的按钮。 我捂着伤口瞬间意识到景承要做什么,我想去阻止但却根本站不起身,我匍匐着想要抓住景承,可他已经站到摄像机前,毫不犹豫开启了直播。 我是凯撒!黑暗世界的国王,我来,我见,我征服! …… 我咬牙高举着手,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景承成为了凯撒。 我想就在那一刻,景承那张坚毅的脸出现在各个电视和手机的屏幕中,所有人看到直播的人以及凯撒的门徒就见证了景承加冕成为黑暗世界的国王,所有的民众都记住了景承的模样,记住了这个被唾弃驱逐的怪物,而这个结果会伴随到景承生命终结的那一天永远无法改变。 景承关闭了直播,矗立在那里很久。 “这是应该由我来肩负的责任!”我愤怒的冲着他背影咆哮。 景承走回来脱下衣服按在我伤口上。 “你会成为被通缉的凶犯。”我重重一巴掌打在景承脸上。 “我早已习惯在黑暗中行走,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承担背负罪恶的命运,那这个人就是我。”景承抹去嘴角的血渍。“但你不行,你代表着光明和正义,你是民众的信仰和英雄,我永远都不能让你堕入黑暗。” “去你妈的,你没有权力决定我的人生,你也没有权力为了我放弃自己的人生。”我大声喊叫。 景承凝视我很久,伸手拍了拍我的手:“再见,死神。” 我突然哭了,看着景承转身的背影歇斯底里哭的像个孩子,我紧紧抓住他的腿,突然有一种真的要失去他的感觉。 “我即便以后在黑暗中,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光明,我会在有生之年继续追捕凯撒的门徒,直至铲除最后的邪恶,而那时就是我们重逢的时间。” 这是景承最后对我说的话,他指尖一点点滑落,最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那片被荒草淹没的乐园中。 我一直望着景承离去的方向,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呆滞而麻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警笛的声音,大批的警员包围了这里,赫楚雄和秦沈峰也都赶到,身后的苏锦和陆雨晴表情中透着难以置信的疑惑,他们应该已经看过了直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赫楚雄惊诧看着我问。“为什么景承会突然直播,而且他,他还说自己是凯撒?” 苏锦和陆雨晴为我处理伤口,陆雨晴震惊问:“谁?谁开的枪?” 苏锦四处张望:“景承呢?” 每一个人都在焦急等我的回答,我从衣兜里摸出烟,点燃后一口接一口抽,我想到了很多事,每一件事里都有景承的影子,最后我想到顾宛如留给景承的话。 景承是她的骑士,守护光明对抗黑暗的骑士,他永远都是顾宛如的骄傲。 是的,他也是我的骄傲。 我吸完最后一口烟,说着只有我能明白的话:“他是凯撒,他是黑暗骑士。” …… 三年后的春天。 游乐场事件结束后,赫楚雄亲自签署了对景承的通缉令,而我接替康余年成为刑侦局局长继续消灭罪恶,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景承的消息,但我坚信他和我一样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坚定不移捍卫着相同的信仰。 今天是我和苏锦的婚礼,我没有安排伴郎,这个位置我只留给了那个向我开过两枪的人。 已经戒烟三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抽烟,或许这就是陆雨晴一直无法戒烟的原因,我和她都戒不掉那个人。 我坐在婚礼现场不远处的树下,点燃一支烟深吸,眺望着来为我庆贺婚礼的人,穿上婚纱的苏锦是那样美艳动人,站在她身边的是陆雨晴,已经过去三年她还是孤身一人,我想她会一直等下去。 我还看见疯狗他老了很多,但今天的兴致特别高,赫楚雄和秦沈峰坐在一起笑颜逐开,孟沉和祝小洁比我早一年结婚,现在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 看着这些人我忍不住淡笑,我能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如果,如果他今天也在这里…… 笑容黯然的凝固在嘴角,我至今还保守着和他的秘密,一名凶犯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婚礼上。 “秦局,有您的包裹。”一名同事打断了我思绪。“留在接待前台的,当时人太多没留意是谁送的。” 我点头道谢,等同事离开我拆开包裹,最上面是一张照片。 我认出照片是在天空之境拍的,落日的剪影倒影在湖面上,金色的余辉下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手拿镰刀的人背对着镜头坐在盐湖上,那人的身边是一条安静的哈士奇,人和狗的身影落寞的印刻在湖面。 死神的哈士奇! 那一刻我瞬间泪如雨下。 包裹里有什么东西在拱动,我掀开柔软的毛毯,里面竟然是一条憨态可掬的哈士奇幼崽,我抱住那条哈士奇哭的像一个孩子。 最下面还有一本笔记,打开后里面写着不同的身份证号码,我知道这每一个号码的含义,那是来自黑暗王国的礼物,虽然只是其中一部分但预示着新的征程又拉开序幕。 我双手举起哈士奇:“我很想你……” 终 ======================================================================= 《死神的哈士奇》这本书前前后后写了快一年,在这里感谢各位书友的鼓励和支持,写作是一件很枯燥的事,但每一次想到有读者和朋友会喜欢笔下的故事,都会给我很大的动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坚持继续去创作新的故事。 这本书从最初的设定我就把景承安排成了一名悲情se彩的英雄,相反秦文彬刻画的毕竟简单,我主要是想突出景承,虽然这是一本悬疑刑侦,但我更多是想要去刻画一个生动的人物,可以说每一起案件甚至包括凯撒都是围绕着景承来设定,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他有自己的黑暗面,也会展现出人性的阴暗,但这样会让他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不是高伟正的虚幻形象。 至于秦文彬,有读者反映他的存在感很低,虽然全书是以秦文彬的视角去展开,但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角,他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视线,通过他来展现故事和景承。 然后是两个跑龙套的女主= =,前前后后写了4本身,有读者私信我,问我为什么每一本书都是男男设定,在这里申明一下,我性取向很正常一点都不腐:)主要是我喜欢去体系男人之间的情义多过于男女的爱情。 这本书的影视版权被海润购买,目前正在修改剧本阶段,如果一切顺利预计会在明年以网剧形式播放,到时候大家就能看见屏幕上的书中人物。 因为工作缘故我都是晚上写稿,写完之后没有时间去校对导致书里有一些错别字,在此给大家说声对不起,包括剧情的设定,因为第七卷和第六卷放在了一起,因此很多细节没有交代清楚,还有一些不影响主线的坑没有填,也给大家道个歉。 这本书今天就正式完结了,但不会和大家说再见,新书将会在9月发布,我会给大家重新呈现另一个全新的故事,敬请期待。 我最不忍看你 背向我转面 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 浮沉浪似人潮 那会没有思念 你我伤心到 讲不出再见 …… 各位朋友,感谢你们一路相随,9月新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