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流年枉情深》 第1章三年冤狱 “48号,你可以出狱了。” 随着监狱长冷漠的嗓音,冷硬的铁门吱呀一声缓慢拉开,阳光渐渐倾泻而来,照射在她苍白的面颊上。 阳光。。。。 三年了,不见天日的三年,今日,终于刑满。 她闭上眼,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随之抬步,一脚跨出了这日日夜夜都让她水深火热的牢狱。 就在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限量版劳斯莱斯,一名身形欣长的男人倚在车头。阳光投射,将他的半边脸匿在阴暗处,只清晰了他深邃的轮廓。 此刻,他正在静静地吸着烟。 锃亮的皮鞋边,满地烟蒂,多到,她懒的去数一数。 似听到了声响,他扭过头来,动作带了分艰涩。 四目相对,他目光隐晦不明,她眸光平静似水。 她缓慢地眯了下眼,瞳孔中,似掠过一抹讥诮。 这个男人,叫靳凉,是她的丈夫。 人如其名,薄凉入骨。 靳凉静静地望着她,烟头焚近指尖,灼烫了肌肤,他一怔,淡淡甩掉香烟。 “夏满。”他低声,唤她。 对了,她叫夏满,本是A城嚣张跋扈的市长公主,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含冤入狱。 是的,冤狱。 犹记得三年前那个雷雨的夜,他也是这副淡然的面孔站在她面前,他说,“夏满,小玫下个月要出国深造了,服装设计是她的梦想,她不能入狱,这会毁了她的。所以,你代她入狱,作为条件,我会娶你。” 她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决定娶她,最美的情话,换来的却是她三年的冤。 三年前,她恋他成狂,傻傻的为了更加接近靳凉,便努力地去讨好他唯一的亲人,把自己的爱车借给刚考出驾驶证的靳玫开。 后来出了车祸,撞死了人,靳玫逃了,当警察找来时,靳凉二话不说就让她去顶罪。 当然,以靳凉的手腕,就算她不认,他也有办法,将罪名推到她的身上。 毕竟,车主是她。 靳玫啊,那个像玫瑰花一样娇嫩美好的女孩,他怎么舍得让她入牢? 那是他,一直放在手心中呵护着的,养妹呵。 所以,在两者之间,他选择,毫不犹豫的毁了她。 靳玫有个服装师的梦想,难道,她的服装设计就不是梦想吗? 可惜,她的梦想,在他心中,又怎抵得过靳玫的? 入狱的前一天,他带去她领了结婚证,他承诺她,说他会等她出来。 嗯,这个男人果然是重信之人,她出狱了,他果然也在等她。 夏满扯出一抹笑,极淡,淡到仿佛让人根本看到她在笑,她歪着头,问他:“我爸呢?” 靳凉呼吸一窒,沉默了片刻,他抿着唇,绕到车头,节骨分明的手打开副驾驶座。 “我们先回家吧,其他的事,之后再讲,好吗?” 夏满察觉到,一贯以寡情示人的靳凉,在说‘好吗’二字时,声音是极轻的,轻到,仿佛在恳求。 她笑笑,听话地上了车。 一如三年前,他说的什么话,她都听。 傻到,让如今的她,只觉得可怜又愚蠢。 靳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三年前入狱的绸红衣段,可鲜红却已暗淡,不知被洗了多少次,透出几分苍白。 她,瘦了。 三年前,明明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她,狡黠可爱,如今瘦弱的仿佛只剩下了骨头,性子,也沉默了不少。 靳凉仔细帮她系好安全带,这才绕过车头,弯腰坐进驾驶座内,他刚启动引擎,就听到她再次出声。 那音调,仿佛没有温度,却让他的心,遽然一沉,只剩冰寒。 “我爸死了,对吗?” 他宛如被什么掐住了喉,呼吸都僵滞了,“夏满?” 她仍歪着头,凝视着他,若不是那微红的眼眶,他怕是都要感受不到她的心绪波动。 原来三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曾经会疯会闹的人,如今,安静的仿佛没了生气。 “一年前你爸因为贪污,被双规了,当夜,心梗发作,抢救无效。”他伸出手,用力地握住她不断掐着掌心的小手。 她垂下眼帘。明明很该伤心到极致的姿态,可偏偏,她的腰板却挺得笔直,仿佛至亲的离去,与她而言,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往事。 她的爸爸,那么温和善良的人,有朝一日,竟背负了,贪官之名? 良久,她惨白的唇瓣微动,“贪污?” 他眼眸里掠一抹复杂,沉声道:“是。” 她轻轻握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的,我爸不可能贪污!” “夏满,证据确凿。” 她胸膛微微起伏,抿紧了唇瓣不再说话,双拳攥到发紧。 他拧紧了眉宇,“夏满,如果你难受,便哭出来吧。”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到眼眶赤红如染了血,可偏偏,眼里没有任何的泪。 哭?靳凉,她的泪,这三年已经流尽了。 所以,她不会哭。 她撤过头,亦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离。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在远处的夕阳上,眸中似也映上了那凄凉的昏暗,“我不相信。”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她的神情,仿佛孤独,被遗弃在世间的行尸走肉。 靳凉眼眸掠动,半响,叹息一声,“夏满,别怕,我是你的丈夫,从今往后,我会照顾你的。” 丈夫,为了靳玫,才愿意娶她的丈夫? 她的三年,渡在灰暗里,往日的天真烂漫早已被抹灭,她怎么还敢,奢他真心待她? 入狱三年,她徘徊在痛苦的边缘,自杀无数次,却始终换不来他的一次探望。 一次又一次,那颗灼热又纯粹的真心,终究是死在了那牢狱了吧。 她垂下头,语气微哑,“靳凉,离婚吧,放我走。” 男人久久没有出声,目光却紧紧将她攫着,眸光下,带着她不懂的讳莫如深。 “夏满,你是我法律上的妻子,我不会放你走的。”他顿了下声音,“况且,除了跟我回家,你还能去哪儿。” 第2章夏满有恨 A市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域,夏满知道,这一片,都是靳凉的产业。 他说的对,如今的自己连一块栖身之所都没有,又如何去调查父亲的真相。 “夏满,这是我们的家,房产证上写着你跟我的名,大门密码是你的生日。”男人按了一串密码,另一只手牵住她,走进属于‘他们’的家。 屋内,飘香四溢,一名漂亮的栗色直发女人听到了声响,欢喜地跑了过来,“凉哥,嫂子,你们回来啦!” 她身上还套着粉色围裙,拿着的锅铲甚至还在滴落汤汁,脚上拖一双可爱的卡通凉拖。 夏满看了下男人脚上明显是与她一对的拖鞋,而自己的,只不过是一双单调的女士拖鞋。 三人之中,她浑身上下,处处都透着外来者的昭示。 她扯了扯唇角。 讽他刚刚说的那句‘我们的家’,是不对的。 不是她跟他的家,倒像是他跟靳玫的家。 这便是靳玫,三年前还是青稚面孔的她,如今出落的,俨然是一枚精致的小美女了。 眉眼弯弯,盛满笑容,美好又娇俏。 而她,一身破旧,灰头土脸,与靳玫形成一种天上地下的对比。 靳玫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道:“嫂子,你别误会啊,这对拖鞋是当时超市促销打折,我贪便宜买的,就是一双拖鞋而已。” 话是这么说,却把脚上的拖鞋更加暴露出视线,像是无形的宣战。 “噢,挺好看的。”夏满睐了她一眼。 靳玫飞快地看了靳凉一眼,眼眸一闪,“如果嫂子喜欢,那我跟你换一下吧?” 夏满似笑非笑。 她穿,靳玫的鞋? 这种含沙射影的讥讽,她听懂了。 身边男人突然出声,“小玫,你的脚码数较大,鞋子给夏满不合适,她的鞋给你你也穿不上。” 靳玫连连摆手,“没关系的凉哥,嫂子喜欢就好,我无所谓的。” 说着,却是立刻把鞋子脱了下来,雪白的脚掌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似极冷,脸皱了皱。 靳凉见状,立刻呵斥,“胡闹,赶紧把鞋子穿上!” 靳玫却不敢,怯怯地去看夏满的面色,像是在等她发话。 夏满嗤笑,盯着靳玫,“我并不喜欢,这个卡通图案尤其不喜欢,太幼稚。” 靳玫面色一变,指甲深陷掌中。 靳凉叹了声,道:“把鞋穿上吧,看你冒冒失失的,还不快去厨房,我带你嫂子先去楼上洗个澡。” 靳玫的眼睛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轻轻一扫,“好,那凉哥我先进去咯,呀,我的汤好像要干了!” 然后,再冒冒失失地冲进厨房。 靳凉望着她的背影,莞尔一笑,转过头与一直沉默的夏满道:“这丫头天真的性子,倒是与你曾经很像。”淡淡的语气,似透着微不可察的怀念。 很像? 夏满唇角掠过一抹嘲讽。 曾经,她的冒失落在他眼里,是麻烦。 如今,靳玫的冒失落在他眼里,却是天真。 夏满挣脱开他紧握的手,目光在阁楼上一扫,“你告诉我哪个房间可以给我洗澡,我自己去。” 他不喜她这样的态度,微蹙了眉宇,但他终究是心绪收放自如的内敛性子,哪怕心中微揪,神情却一无显露。 “二楼,左边的第一个房间。”那是他为他们准备的卧房。 “噢。”她低低应了声,也不再看他,抬步就走。 靳凉有些不放心她此刻的模样,脚步下意识就要跟上。 这时,厨房里传来靳玫的惊呼,“啊,凉哥,我手割伤了,好痛。” 靳凉目光一凛,立刻就向厨房冲了过去,那模样,急到不行,没有任何犹豫。 一如三年前,在她与靳玫之间,他的选择,永远都会是靳玫。 夏满驻足在半梯上,这个角度,正好能一览厨房内的布局。 浓香飘渺的厨房里,女人吃痛的面色,男人心疼的眉眼,形成一副和谐的画面。 靳玫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头,冲她微微一笑,娇艳如花,带着得逞的得意。 夏满轻轻抿唇,不再多看一眼,离开。 靳凉,你可知,夏满心中有恨。 她恨,为何她入狱三年,而始作俑者却在你的呵护下,明媚成长; 而她,却失了满身风华,甚至。。。。无法见亲爱的爸爸,最后一面。 第3章监狱之苦 夏满将浴缸里填满了冷水,衣服也没脱,她直接将自己的身子投了进去,慢慢的,脑袋也沉了下去。 刺骨的水阻挡了外界一切的声音。 寒水灌入她的耳里,鼻里,她张大嘴,让口腔中也添满了冷水。 她让冷水封住自己所有的感官,封住了呼吸,似乎只有这样,她伤痕累累的心脏,才会被冰封,才不会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在意识逐渐涣散薄弱之时,浴室反锁的门突然被人猛力踹开,下一秒,她被一双大力的手提了起来。 氧气,再次来袭,伴随着的,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月季花香。 月季花,是夏满很喜欢的花种,曾经爸爸便在花园内为她种上一地月季,供她观赏。 如今,宠她入骨的人,她又该去何处寻。 “夏满,你做什么!”靳凉将她冰凉的身子拖出水面,一向淡漠的性子,头一次,放声大吼。 夏满在他怀里,怔怔地望着他,平静道:“靳凉,我爸从前就告诫过我,靳凉不是我爱的起的,可是我不听。如今,我知错了,我想告诉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听他话的。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了。” 她后悔了。。。 靳凉呼吸一窒,攥着她的手,隐隐发颤。 他咬牙,“夏满,我都娶你了,你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 她把一切都给了靳玫,换来如今的结果,她没问,他们‘兄妹’想要她怎样,他倒反而先问起了她? 夏满扯起唇角,笑,“靳凉,你们兄妹想让我怎样?” 靳凉身体微微一僵,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凉哥,嫂子,你们怎么了?” 靳玫不知道何时进到了卧房内,一双大眼睛怯怯地望着他们二人,小心翼翼的。 靳凉平复了心绪,快速拿一条干净的浴巾将夏满裹住,对靳玫道:“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再出声时,他的声音,已是温态,与方才对她的大吼,天壤之别。 靳玫温顺地点头,又解释道:“我就是上来想告诉你们可以开饭了,唔,我在楼下等你们。” “等下。”靳玫正要走,靳凉却又叫住了她,“小玫,去你房里拿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你嫂子穿。” 夏满浑身一僵。 原来,靳玫也住在这里。 三个人的家啊,真是讽刺。 靳玫大方地点头,道了一声好,就立刻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带来一套干净的衣服。 靳凉没指望夏满会自己乖乖的穿,将门关上,亲自帮她换起了衣服。 靳凉一直是一个很薄情的人,夏满一度认为,这个男人除了在靳玫的事上会有情绪,其他的,都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就好比此时,明明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可在为她脱衣服之时,目光却无比清明,没有丝毫的杂念。 也许,这就是不爱的对待吧。 “靳凉。” “嗯?” 她抿唇,声音很低,“靳凉,我不穿靳玫的衣服。” “好,那你等下。”他动作一顿,然后折身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衬衫,“那就先穿我的。明天,我陪你去商场买新的,好不好?” 这次,她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接过衣服穿上。 他眸色一柔,轻轻地抚着她的发,“夏满,以后,我们好好过,我会照顾好你的。” 她怔怔的,没有言语,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从前,总是亮晶晶盯着他瞧的女孩,如今,却连注视他眸中的勇气,都没有了。 是没有,还是不愿? 靳凉心中微酸,却也怜惜她这被关了三年的沉闷之苦,但好在,他早有提点过牢狱里的人,要好好照顾她,终究是没让她受到什么皮肉之苦。 其实三年来,她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待着而已。 不过以她闹腾的性子,怕是闷坏了吧。 他轻柔地擎起她的手,牵她下楼吃饭。 夏满跟着走了两步,忽然抬头,“靳凉,是不是无论我如何,你都不打算放我离开了?” 靳凉郑重颔首,“是。” 她掀了掀眼帘,不再说话,随着他下了楼。 大厅内,靳玫已经布置好了晚饭,她一向是乖巧懂事的性子,记得靳凉生意没做起来的时候,靳玫便一直负责他的生活起居。 没想到,这个习性一直延续到了今日。 “凉哥,嫂子,快坐下吃饭呀。”靳玫笑道,抬手招呼他们,视线在触及到了夏满身上男人的衬衫之时,唇角弧度顿时略僵,却又很快掩饰住。 这样笑容明媚的女人,丝毫看不出,是曾经撞死人的肇事逃逸者。 想来,靳凉为了让她从那段可怕的经历里走出,花费了许多的功夫吧。 夏满垂下眼帘,安静的坐在桌边。 靳玫已经盛好了汤,递到她面前,一语双关道:“嫂子,三年前,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便也没有如今的明星设计师靳玫了。” 明星设计师,原来,她都已经这么出名了。 靳凉望着她笑,面色欣慰,看的出来,靳玫的成就,在他这个做哥哥的眼里,十分满意。 夏满扫了一眼靳凉,微微沉吟,下一秒,她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靳玫,法国的艺术学院,好吗?” 靳玫脸上笑意顿时一僵。 夏满似笑非笑,凑近她,用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靳凉还不知道那件事吧,你说,如果我现在说出来,会怎样?” 第4章她被诬陷 靳玫目光倏地躲闪,快速扫了一眼靳凉,见他没有注意,连忙转移话题,“嫂子,你快尝尝这兔子汤,可新鲜了——” 话还未说完,只见靳凉已皱着眉夺走了夏满手中的汤。 靳玫一愣,换上委屈的表情,“怎么了,凉哥?” “夏满不吃兔肉的,以后家里,还是不要弄兔子了。” 靳玫用力地掐住掌心,脸上却还是在笑,“好,我记得了。” 夏满却又将汤碗抢了回来,涩笑,“做了三年的牢,哪里还有那些骄纵的性子,靳凉,别说这只是一碗兔汤,就算它是泥汤,我也能喝下。” 说罢,在他微蹙的目光下,仰头饮尽。 她属兔,所以一直不碰兔肉的。 可监狱那几年,别说肉了,就算是生的面团,她都能照吃不语。 很多东西,终究是在这三年的时光里,渐渐改变,夏满看着靳凉,欲言又止。 其实,她还想问问靳凉,那三年来,他为何不来看她? 若是他肯来看看她,那些狱长,或许还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她好些。 而不是,三年非人的折磨。 她断过手,断过脚,复健的日子苦不堪言,这些,他一概不知。 可就算知了,也无动于衷吧。 她心中苦笑。 靳凉看着夏满,眸光里,流淌着隐晦的情愫,叫人辨不清。 “夏满。”他说,“三年前你也是学服装设计的,明后日你就进【花开】服装公司上班,直接在小玫的手下做事吧,她正好缺一个助理。” 给靳玫,当助理? 夏满用力地攥紧碗,她的才华,远远在靳玫之上,可如今,他却要她屈才给靳玫当助理? 他难道忘了,靳玫是怎么被巴黎录取的吗? 若不是她。。。。 似看出了她的不愿,男人抿唇,道:“毕竟你的档案不合格,坐过牢的,让你入公司已经会惹人非议了,但是你待在小玫手下做事,她会替我照顾你的。” 夏满眸光微僵。 坐过牢,这个污点,将伴随她永世。 可他却仿佛忘记,这个污点,是他亲手在她的人生中拿刀子刻上去的。 沉默了片刻,她徐徐笑了,目光盯住靳玫,一字一句,道:“好啊,那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靳凉困惑看她,“你说什么让?” 靳玫突然站起了身,打断他的问话,笑道:“凉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嫂子的,谁要是敢欺负嫂子,我一定叫给他好看!” 说着她还作势挥了挥她的拳头,可爱的举动,惹靳凉对她温和一笑,她便抿着唇偷偷地笑,脸颊微醺。 夏满记得,这个动作,曾经是她跋扈时最习惯的动作。 如今的靳玫,美好的,与曾经的她,很像。 夏满看向她,靳玫的目光,也正好在她身上,眼角微挑。 晚饭后,靳凉去了书房工作,靳玫却偷偷将夏满拽到了自己的房间,紧张地关上了门。 转过身,盯着她,“夏满,开门见山吧,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夏满看着她,上前一步,“靳玫,当初你被法国学院录取的图稿,你没有告诉靳凉,是我画的吧。” 三年前,靳玫告诉夏满,如果夏满能帮她考上那所她梦寐以求的艺术学院,她就帮助夏满与靳凉约会。 当时的夏满爱靳凉成痴,为了他的一次青睐,不惜拿自己的才华与靳玫交易。 她以为,就算没有那次的约会,她帮靳玫考上巴黎,靳凉也会开心。 毕竟,她在帮他的妹妹啊。 可之后,她却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让她方寸大乱、甚至溃不成军的秘密。 原来,靳凉深宠着的妹妹,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无血缘,为何会宠? 靳玫说,当然是因为爱啊。 【考上巴黎,哥哥就要与我去巴黎定居了,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会与哥哥在巴黎举行浪漫的婚礼,我们会幸福的过一辈子的。夏满,谢谢你帮我们。】 这是靳玫当时笑吟吟的原话,却刺的夏满鲜血淋漓。 夏满不甘,凭什么靳玫利用她? 所以,她带着诡谲的报复心理,宁愿要让靳玫得不到靳凉,也要与靳凉结婚。 所以,她是自愿入狱的。。。。 可是,当时的她还是太天真了,用这一生也洗刷不去的污点去报复靳玫,她承认自己太笨。可当她与靳凉领取了结婚证,靳玫终究是怒了,不是吗? “夏满,这重要吗?”靳玫收起了在靳凉面前的天真无邪,唇瓣勾起讥讽的笑意,“在哥哥眼里,这便是我画的,就算他知道那图是你的作品,他顶多不痛不痒训斥我几句,之后呢,又能改变什么?你难不成还奢望他会因为你的才华,爱上你吗?别搞笑了。” 夏满承认,靳玫说的,是事实,所以刚刚她察觉到了,却也没说什么。 因为靳凉不会为她申冤,说不说的结果,都一样。 所以,她不期待。 “反倒是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为了与我哥哥结婚,竟然拿帮我入狱与他作为交易。夏满,你知道吗,因为你的这个决定,我与哥哥被迫继续留在A城,打乱了我们原本计划好的美满生活。夏满,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夏满攥紧了拳头,“靳玫,你不要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当初若不是你骗我,若不是你自己车技不合格撞死了人,如今一切,还会发生吗?!” 她恨死了靳玫的利用! 可她更恨的,是自己的无知! 所以夏满,你承认吧,她恨靳玫的同时,最恨的,却是当初自己的无知! 靳玫突然疯了般抓住夏满的手臂,眼里沁出几分泪意,“夏满,我知道你怪我,我跟你道歉,是我对不起你,但求求你,放过我哥哥吧!他不爱你,你没有资格耗着他一辈子,我求求你,与他离婚吧,把哥哥还给我好不好!” 夏满冷眼睨她,“靳玫,这婚,我是不会离的。” 靳玫神情倏地一变,用力地掐住她的手臂,目光中仿佛淬了毒。 夏满吃痛,皱着眉,将她推开。 靳玫受力后退,突然,她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用力的将自己的后脑勺对着门槛撞了上去,然后放声大呼。 夏满一震。 听到声响的靳凉赶了过来,将扑进他怀里的靳玫抱住。 靳玫泪水涟涟,“凉哥,不怪嫂子,是我害她做的牢,她冲我撒气是应该的,都是我的错!” 夏满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走近,“不是的这样的——” ‘啪’ 靳凉看着瑟瑟发抖的靳玫,大怒,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打断她的解释。 第5章他不信她 气氛,如结冰的寒霜,冷到令人窒息。 夏满舔去唇角的血腥,原来已经死去的心,这一刻,还是会颤抖。 她没有流泪,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这对‘兄妹’。 靳凉顿在空中的手微僵,反应过来,触及到她冰凉的目光,心口一窒,“夏满,我。。。。” “靳凉,我后悔,这辈子爱上你。” 她笑,目光沧桑。 夏满寡白着一张脸,蹒跚的从靳玫房中逃离。 身后的靳凉焦虑地望着她的背影,眸光紧锁,可怀中的靳玫却因失血陷入晕厥,他一惊,张皇失措地抱着她大步跨离。 别墅的大门重重阖上的那一刹那,夏满单薄的身子也终于支撑不住,沿着冰冷的墙壁,滑跌在地。 那一巴掌的余痛还在肌肤上隐隐发作,似牵动着神经,痛彻全身。 她一直都知道,在靳凉心中,她比不得靳玫,可这一巴掌的果决,还是来得太狠。 狠到,像是无数的锋刀,在她的心窝刮着、刺着,直到血肉模糊。 良久,她阖上眸,敛去眼中的酸胀之意。 这一巴掌,终究是斩断了她对他,最后的希翼。 她起身,用冷水简单的洗了面颊,熄了灯,躺在床上,黑夜里,静静地睁着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别墅外才响起汽笛的声音,接着,是大门被打开的声响,‘嘭’的一声,在午夜显得格外惊心。 隐隐的,她能听到靳玫还在低语说着什么,语气娇软,似还带着楚楚可怜的哭腔,而男人时不时安抚地应着她,尽显温和容忍。 夏满一直听着,卧房门外靳玫破涕为笑的声音尤为响亮,“就知道凉哥对我最好了,那我就去睡了,晚安。” “晚安。” “凉哥,我要一个晚安吻嘛。”似开玩笑撒娇的语气。 男人缄默了声,却很快又响起靳玫嬉皮笑脸的声音,“哈哈,那我睡啦。” 这一声‘哈哈’,也不知道是索吻成功了的俏皮,还是没有成功的玩闹。 夏满正思着,冷不丁的就听到自己的卧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走廊的冷光流泻进幽暗的卧房,将男人欣长的影子,也拉得朦胧晦暗。 她闭上眼,这才惊觉,原来这是她与他的卧房,并不是她的单间。 她不明白,结婚对他而言,本就是一笔交易,现在他这个举动又是为何? 履行夫妻义务,同床异梦吗? 靳凉观察着床上小小的一团,见她似深睡了,便踩轻了脚步进屋。 夏满听到他微微调亮床头灯的声响,然后一阵窸窣的声音,有一抹冰凉,随之小心地贴在了她红肿的面颊上。 是一条浸了冰水的软巾。 她的身子一颤。 他察觉到了。 “还没睡么?” 夏满用力闭着眼,咬牙承受面上突如其来的冰寒,并未理会。 “小玫去医院包扎了伤口,好在伤口不深,并无大碍。”靳凉叹了口气,“夏满,今日的事,我不怪你,但是你日后要与我保证,好好跟小玫相处,不要再胡闹了,可以吗?” 她心口一窒,倏地睁开了眼,撞进他那双清冷的眼眸中。 “靳凉,靳玫在撒谎。” 她一字一顿,郑重到,像是在做最后希望的斗争。 他抿唇,用一种无理取闹的目光凝她。 夏满咬牙,“我说了,靳玫在撒谎!我没有要打她,是她先拽我,我错手推了她一把而已,然后她自己撞上门——” 解释,她说,可是他不信。 “够了夏满!小玫从小便是一个乖乖女,她学不来撒谎,也做不来你说的这种事。” 言下之意,是她在狡辩? 她深吸一口气,抓起他贴在自己脸上敷着的软巾,掷于地上,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男人眉眼一皱,眼疾手快抓住她,沉声道:“你去哪里?” “有没有别的客房,我去睡那。” “夏满,别闹,我们是夫妻,这就是我们的卧房。” 夏满冷笑,讽刺道:“你不觉得,跟一个撒谎精躺在一起,很可怕吗?” 靳凉顿了顿,满眼疲惫,“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么晚了,就别闹了。你乖乖地躺下,我给你拿药膏再涂下,嗯?” “靳凉,这算什么?你不爱我,因靳玫与我结婚,如今,我刑期也已满,你却不愿放我离开。你告诉我,为什么?”夏满却是苦笑。靳凉厌恶她,她知道,尤其是刚刚那一巴掌落下的瞬间,他眼里的憎恶,她捕捉得一清二楚。 “夏满,我们是夫妻。”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却咬重了这句话,像是在强调着什么。 他用力将她拽了回来,安置在床上,然后打开药膏,均匀的涂抹子在她的面颊上。 她闭上眸,可眼泪却还是一颗一颗从眼角溢出,滚入枕心。 本以为不会再哭了,却没想到,原来这泪意,只是未到心哀处罢了。 她已是穷途末路,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丈夫,只是一个无爱的熟悉陌生人。 她的眼泪,却像是凶猛的怪兽,吞噬着他的心口,胀到发紧,胀到无法呼吸。 他顿在她面颊上的手,在黑暗中,微微发颤。 “夏满,别哭。。。。” 可泪珠,依旧不断,他喟叹一声,俯身,吻去她的泪珠。 薄凉的唇渐移,最后,轻轻覆盖在她苍白颤抖的唇上。 第6章靳凉无心 那一夜,靳凉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入睡。 无论夏满如何挣脱,他的双臂,始终固定在她纤细的腰间,不容她离开半寸。 翌日,他先送了靳玫去医院检查伤口,然后买了早餐回来,强迫夏满坐在餐桌上吃完了,这才取了巾纸像照顾洋娃娃般、一边帮她擦拭唇角,一边温声道:“我们去商场买衣服吧。” 这是昨日答应她的,陪她去商场置办新衣服。 只要是他承若过的,他都会做到。 就像他娶她,哪怕不爱,也会因为责任,将名分给她。 也许,这个责任中,还夹杂着一丝愧疚吧。 夏满没有拒绝,听话地坐进他的车内,二人去往商场的路上。对于她突然间的乖顺,他似显得很开心,眉宇间都有几分舒展,难得一路上,都再主动与她说话。 说的,无非都是这几年A市的变化。 这个场景,像换了个调子。 三年前,她喋喋不休,他漠视。 三年后,他难得主动,她却淡漠。 倏地,他搁在一旁的手机传来尖锐的来电铃声,夏满离得近,不用刻意去扫,却也见到了屏幕上清晰的两个字。 小玫。 靳凉立刻将车停靠在一边,接起电话,“怎么了,小玫?” “凉哥,我伤口又裂开了,医生说要缝合,可是我好怕啊,你来陪我吧,呜呜呜呜。” 他的手机质量极好,那头靳玫娇弱的哭泣声,她这个位置,听得一清二楚。 靳凉下意思地朝淡淡垂了眸的夏满投去一眼,目露迟疑,为难道:“小玫,我现在走不开,你乖乖的,不会有事的。” “我不要!凉哥,我怕,你不在我身边,我不敢让医生靠近。” 哭泣的声音越重,靳凉紧蹙的眉宇也更深了几分,度量了片刻,终是妥协,“好,你别哭,我马上来。” 靳玫这才破涕为笑,不哭了,后续又说了些什么,夏满已记不大清了。 只知道,靳玫一直在撒着娇,而靳凉一边安抚,一边保证。 话了电话,靳凉去看夏满,突然有些难以启齿。 “夏满。。。。” 她抬头,望着他,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笑,“不是说要带我去买衣服吗,怎么还不走?” 靳凉抿唇,“可不可以改天?小玫现在在医院,不知道怎么的,原本不深的伤口又开裂了,医生说要缝合,她现在很怕。” 夏满仍是笑,笑的心口都有些麻木,这个男人向来重诚信,但只是在靳玫的事上例外。 伤口又开裂了? 呵呵,多么明显的意思,靳玫就是不要他陪她而已。 又是一场,下马威来了。 夏满心中忽然涌出无限的悲愤,似怨恨,似不甘,最后,沉郁了眸色,伸手去抓住他的手。 “昨天是你自己说的,要带我买新衣。” 这是她出狱后,第一次主动去握住他的手。 他一震,目光在她纤细的指上停滞了片刻,却还是蹙眉,“夏满,衣服随时都可以买,可是小玫那,耽误不得。” 拂开她的手,似不忍心她渐暗淡的眼眸,沉吟了片刻,从包里取出一张黑卡合一叠现金递与她。 “不然,你自己去买,嗯?” 夏满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指尖,没有去接面前的东西,眼里的狂热,在逐渐消散,一寸一寸,直至消失殆尽。 靳玫受了伤,只是需要缝针而已,在他眼里,却是耽误不得。可是靳凉,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丈夫,那监狱的那三年里,我多次徘徊生死边缘,可又有哪次,你来了? 没有,一次都没有。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问问他,可却又害怕,在他那张淡漠英俊的脸上,看到的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惊讶,又或者是,毫无变化? 倏地,她自嘲一声,阖上眼,脑袋无力地靠在垫子上。 “既然她那耽误不得,就一起去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出自她惨白的唇中。 对于她说的一起,他似乎有些诧异,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调转车头,迫不及待地就向医院的方向驶去。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萧瑟风景,夏满多想,这条路,可以一直退到,她初识靳凉的那天。 多年后的自己,一定会警告当初天真灿烂的夏满。 夏满,千万千万,不要爱上那个叫靳凉的男人,他没有心,就算有,那也不会在你的身上。。。。 第7章小三而已 他们来到医院的时候,靳玫正坐在医院的角落里,用纱布捂住脑袋,可怜巴巴地瞅着靳凉,见到他身边的夏满时,眼睛眯了眯。 “嫂子。。。你也来啦。” “嗯,你哥说你伤口又裂,所以我们一道来看看。”夏满看了她一眼。 她与靳凉并肩而站的画面,着实让靳玫刺眼,咬了下唇角,伸手把靳凉拉过来。“凉哥,我好怕,你陪我进去缝针吧。” 靳凉本就宠她,闻言立刻点头,看向夏满,“你在外面坐会?” 夏满说,“一起吧。” 于是,三人就一起进了医生的看诊室。 缝合的时候,明明打了局部麻醉的靳玫还是娇滴滴的呼着痛,抱着靳凉不肯撒手。她这个样子,让医生都有些尴尬,对一旁没事人夏满道:“你朋友这是心理作用,她的男朋友好像不太会说话的样子,这位小姐,你与她讲讲话,分散下她的注意力就好了。” 医疗室内还有其他伤患,听着靳玫的叫声,也怪瘆人的。 这个医生误会了。 夏满知道,以靳凉的性子,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澄清什么的。 她挑唇,淡淡“没事,她抱着我老公,心理压力就已经减弱大半了。” 一言出,整个医疗室,陷入诡异的凝滞。 除了夏满还在若无其事得笑,其余人皆是震惊着眼神在他们三人身上转着。 “原来是个小三啊。。。” 不知道是哪个人轻呼了一声,鄙夷地斜了眼靳玫,靳玫咬着红唇,眼里沁出泪水,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看着夏满,欲言又止,端的是无尽得可怜委屈。 靳凉蹙眉看着夏满,却见后者百无聊赖的继续赏着四周,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惹出多少误会。 “夏满,别闹。”他轻叹一声,好似她方才在开一个玩笑,却也是轻而易举帮靳玫化解了这窘迫之境,他转头,对医生解释,“这是我妹妹。” 医生尴尬地咳了声,连忙替靳玫做好最后的处理工作,“好了,你们去外面缴费取药吧。” 三人出门,靳凉看排队的队伍有些长,就对两个女士说道:“你们坐在椅子上等我吧,我去。” 待靳凉走后,靳玫才沉下了面色,“夏满,你什么意思?” “嗯?” “你刚刚故意的!”靳玫目光里似喷着火,指责她。 “我故意什么了?”夏满眸光依旧很淡,隐隐透出几分讥讽,“你指我刚说的话吗?靳玫,难道我有说错什么?” 我老公。。。。 靳玫面色难看,恨恨地瞪着她,像是要把夏满扒皮抽骨的恨意。 “夏满,你别忘了,你如今的一切,都是从我手中抢走的!你也别得意,哥哥根本不爱你,你永远不可能走进他的心!他娶你,完全是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他现在对你,只是出于责任而已!我劝你,识清自己的身份!” 夏满懂的,可这话叫靳玫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涩一下。 良久,她听到自己淡淡的声音,“靳玫,你又是想跟我强调,你与靳凉才是真心相爱的吗?可那又怎样,靳太太的身份仍旧是属于我,不是吗?而你——”她话锋一转,轻笑,“一个喜欢自己哥哥的、小三而已。” 靳玫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夏满你——” “你好了?” 夏满却根本不理会她,拍了拍裤上莫须有的灰尘,站起身来。 靳凉提着一袋药膏,手中多了一张卡,“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靳玫早已恢复了无常神态,“没什么,就是刚刚嫂子向我道昨晚的歉,我已经原谅她了。” 这话说的,看似她大方和善,可换一个角度,却是在直接说她的伤,就是夏满亲手推的。 夏满皱眉,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靳凉却出了声。 “嗯,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靳凉看向她,“夏满,我刚刚给你报了个全身检查的项目,一会我陪你一起去。” 全身检查的项目? 这个男人倒是细心,给一个监狱做了三年牢的人安排一个彻底的检查。 “好。”她应。 靳凉想先送靳玫回家的,靳玫却难看着面色,非要留下一同,盯着他们才安心。 靳凉给夏满报的是贵宾卡,无需等待,所以各个项目做的倒也方便快速。 很快,一张张报告单便出现在了靳凉手上。 夏满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样?” 他将单子收起,折入自己怀中,深深望了她一眼,沉声道:“一切安好。” 第8章飞蛾扑火 “噢?” 夏满对这个检查结果倒有些意外,看来她倒是天生硬骨头,受尽非人折磨,居然还是一切安好。 她自嘲笑笑。 虽然检查结果‘皆好’,但是靳凉还是给夏满开了一大堆的补品,三人这才回了家。 之后几日,靳凉将夏满安插进了【花开】服装公司。这也是靳凉创办的子公司,公司里的人大多都知道靳凉与靳玫的关系,花开可以说是靳玫的天下。所以夏满,在花开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来的第一天,同事之间竟莫名其妙的传开了她坐过牢的事,夏满走在前面,身后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靳玫更是颐指气使地让她做起了全公司最肮脏、最辛苦的事。 “夏满,没办法啊,现在大家都在说你是一个牢狱犯,看到你都怕,所以我也没办法给你安排正常的工作。只能先委屈你一段时间咯。” 夏满提着污秽的水桶,面无表情地绕过靳玫。 她既然决定留下来,又何惧靳玫这些不痛不痒的手段。 靳玫神气一哼,踩着高跟鞋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设计总监。 夏满望着那四个字,眼底似掠过一抹怅惘。她往前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女人结伴朝她走来,一人故意往她脚下一勾。夏满被绊了一脚,桶里肮脏的水淋了她一身,满身狼狈。 “呀,对不起,没注意看,你没事吧?”假惺惺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夏满皱着眉,爬起身来,膝盖处竟磕破了皮,沁出一大片鲜红的血来。 那两人似乎也没想到她的肌肤这么薄,摔一下便也破了皮,讪讪的又说了什么,赶紧撤了。 “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都出血了哎。” “切,有什么过分的,都是坐过牢的人,这点痛对她来说肯定是小意思啦。” “你别说,看她那样子其实挺可怜的,来公司这么久了,我也没见她做出什么大恶之事,平常都是闷不作声的做自己的事。” “快收起你那感人的怜悯吧,管她可不可怜,只要咱们总监看她不顺眼,她在花开,就别想混下去。” 二人咬耳的细语声,逐渐远处。 夏满忍着痛楚,强撑着慢慢爬起身来。周围路过的人都只当笑话看着,她抿着唇,没有向他们求助,一瘸一拐的去杂物间里取了一条干燥的毛巾,揾去身上水珠。 全身终究是湿透了,她没有备份的衣服,只得去人事部请假回家。可人事经理却说她是直属靳玫手下,需要靳总监签字了,才能允许她的假事。夏满转而又去找靳玫,却被靳玫的助理冷着脸拦在门外,“总监正在开会,不许任何人打扰!” 夏满实在是冻的哆嗦,便跑到一旁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却开着比往常更寒冷的温度,夏满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遥控器,实在冷的受不了,她又踱步到外面等着。 本以为很快就会结束的,谁想一向工作懒散的靳玫,今日的会议竟足足开了快两个小时,等她会议结束出来后,夏满已经连连打了数十个喷嚏。 她浑浑噩噩地拿着请假条去让靳玫签字。 靳玫看到浑身肮脏的她,‘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废话啰哩啰嗦的讲了大半个小时,这才慢条斯理地在请假条上签上自己漂亮的名字。 夏满一刻都不敢多呆,立刻上交报备人事部,寻了一辆的士就往回跑去。 到家后,她整个脑袋都已经犯糊涂了,眼帘更是重到睁不开,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将自己抛到床上,蒙上被子捂暖。 迷迷糊糊的,却感觉到有一双大掌在她脑袋上捂了捂,声音是严厉的,“夏满,你发烧了,必须去医院。” 说着,就要伸手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捞出来。 也许是生了病,人的心智反应慢了半天,她却仿佛还将自己停留在三年前快乐的自己。听到有人要强迫她,立刻攥紧了被子,嘟囔道:“不去,我不去。。。。” 靳凉一怔,叹息一声,“夏满。。。。” 随后,终究是没有勉强她,然后往夏满嘴里塞了什么。 夏满只觉是苦,皱着眉要吐,靳凉却不允,“乖,药吃下就好了。” 夏满半眯开眼,只见灯光下,靳凉的脸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一时间,思绪翻涌。 在意识还未反应过来前,她却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力气,朝他扑去,翻身将他按倒在床上。 就像飞蛾,就像火烛。 靳凉,你知不知道,夏满有多喜欢你。 第9章吃避孕药 那一夜很乱,乱到夏满第二日醒来,全身酸软。 满身的吻痕,旖旎靡靡。 靳凉的眼神很炽热,像是裹着一层的火,他轻吻着她的脸颊,“夏满。” 这一声夏满,跟他以往的称呼是一样,可却又不一样了。 夏满侧过头,看他,像是还未睡醒,眼神中都透着一丝朦雾,显得呆滞可爱。 他一笑,亲昵地抚着她的脸颊,“你再睡会,这几日我帮你请好假了,在家休息。” 夏满看着他起身穿衣离开,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 昨夜,她真是将他睡了。 她借着糊态,只是想试一试,她以为靳凉会阻止,却不想,最后主动的却成了他。 靳玫,你做再多的,又有什么用,你爱的人,日日夜夜抱着的人终究是我。 痛苦吗? 可这痛苦,会比她,更深吗? 夏满躺在床上,笑着笑着,满心苍凉。 待她洗漱下楼后,却看到,靳玫竟也在家。 阴沉着一张脸,狠狠地盯着她。 夏满知道,昨夜,靳玫必定也是听到了声响,她淡淡勾起唇角,回视她。 四目相对,无形之中,像是较量着什么。 靳玫猛地冲上前,抬手就想扇她一巴掌,夏满却有先见之明,身子一侧,让她扑了个空。 她没打成,便尖锐了声音大叫,“你这个贱人,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夏满雪白的脖颈上,都是昨夜疯狂的证据,姹紫嫣红,像是盛开的花,鲜艳的刺目。 靳玫双目赤红一片,又恨又妒,如淬着毒的光阴狠瞪她。 “靳玫,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叫人在公司给我上演那么一出戏,我也不会发了烧回来。靳凉不会心疼,接下来的事,也就不会那么顺理成章了,所以靳玫,谢谢你。” 一如三年前,靳玫与夏满说的那声‘夏满,谢谢你’一样得讽刺十足。 靳玫气到尖叫,一个劲的骂她狐狸精,不要脸之类的恶毒言辞,夏满置若罔闻,直径朝餐桌走去。 看到这样是靳玫,三年的积怨,终究是出了口恶气。 只可惜,接下的靳玫,又给了她重重一击。 夏满正要吃早餐,靳玫却冲了上来,将她的早餐拂去,丢了片药片过来,嘲讽道:“吃什么粥,还是吃药吧!” 桌子上的药片,是毓婷。 夏满只是扫了一样,面无表情,“这药我不会吃的。” 靳玫提高了声音,“你凭什么不吃,跟哥哥上了床,不吃药,你还想怀上孩子好套着哥哥一辈子?夏满,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你就是一个贱人,贱人要是怀上哥哥的孩子,那就是贱种,所以,你必须吃了药,杜绝一切可能!” 她一口一个贱人,让夏满彻底寒了面色。 “靳玫,我是靳凉的合法妻子,名正言顺。” 任她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自己面前叫嚣,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夏满,是靳凉的妻。 “所以靳玫,你就算再不甘心,这便是事实。” 靳玫气疯了,“什么事实,你就是故意借着三年前的事逼迫哥哥娶你的贱人。是你从我手中抢走了哥哥,哥哥是我的,他只爱我,要不是因为你的无耻,我跟他早就结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们会有孩子,快快乐乐的,这一切都因为你这个贱人,毁了!” 她嘶叫着,恨不得上来将夏满千刀万剐,突然,她诡异一笑,逼近夏满。 夏满警惕后退,“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喂你吃药啊。” 靳玫冷笑,猛地抓了上去。 夏满本就虚弱了体质,靳玫蛮横着劲,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才跑了两步,人已经被靳玫用力挟住。 靳玫将她控在花雕椅上,甚至还拽了粗绳将她一圈一圈死死束缚。 夏满终究是慌了,看着靳玫将毓婷一股脑倒出来,她睁大了眼睛,“靳玫,你敢!” 无论她怎么挣扎、扭动,绑在身后的手甚至都磨破了皮,却依旧解不开这粗绳。 绝望,一点点袭上心头。 靳玫强硬去抠她的唇瓣,她破了唇,血肉模糊,却依旧咬牙不屈。 靳玫噙着狰狞的冷笑,“敢不敢?你看我敢不敢!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有哥哥的孩子,所以为了避免你日后受苦,还是现在乖乖吃药吧。夏满,我可是为你好啊!” 夏满咬紧牙关,奋力去撞她,靳玫却是丝纹不动,掐的夏满双颊都好似要被她按破了。 终于,夏满通红了眼眶,靳玫还是得成,将药往她嘴里塞去,还顺势抓了水,强行灌她。 死死捂住她的唇,不让她吐出来。 靳玫狠戾地去扭她身上的肉,让她吃痛,闷哼的吞下了药。 顺着冰凉的液体滚入五脏六腑,她的血液,也似乎逐渐被浸了凉。 靳玫笑了,凑近她的耳边,低语,“夏满,知道这药,是谁给买的吗?” 第10章靳玫小计 “哈哈哈哈,是哥哥,是哥哥一早出去给你买的药,叮嘱我看着你吃掉呢,不然,我今天怎么会守在家里呢!” 冷意袭来,寒至血骨。 原来缠绵过后,不爱的人,终究只剩讽刺。 “靳凉,靳凉,啊!” 她疯狂大叫。 像是故意要在她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靳玫得意娇笑,当着她的面给靳凉打电话。 “喂,凉哥。” “嗯,夏满将药吃了么?” 她开着的是扩音键,所以下一刻,电话那头清冷的嗓音瞬间将四周的空气填充,冷的,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寒气。 夏满痛觉地阖上眸,只觉得一切无比荒诞。 靳凉,你不想要我怀上你的孩子,为什么,你不肯自己与我说,非要让靳玫来伤我。 还是你以为,夏满是刀枪不入的,不会痛,不会伤吗? 靳玫欣赏着夏满的绝望,红唇一勾,声音又甜又娇,“吃啦,我亲眼看着嫂子‘非常愉快’的吃下的呢!” 那头忽然陷入了沉默,就在时间都仿佛成了漫无止境的冷寂之时,靳凉一声未响的撂了电话。 靳玫收起手机,如看卑微的蝼蚁般斜着夏满,啧啧两声,“夏满,这就痛苦了吗?真可怜,我要是你,还不如尽早跟哥哥离婚呢,困在这无爱的婚姻里,你又能得到什么呢?这只会让你更加绝望不是吗?” 夏满艰涩地抬起头,盯着靳玫半响,黝黑的眼眸里全是恨意。 倏地,她嗤笑,“靳玫,那你痛苦吗,一辈子只能看着靳太太是我,会不会比我更痛苦?不如,就这样让我们一起痛苦吧。” 所以,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也要这样玉石俱焚。 “好,好的狠,就让我看看你能倔到什么程度,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拭目以待!夏满,我会让你后悔你今日说过的话的!”靳玫拿剪刀剪断绳子,冷哼一声,像是一只高傲的孔雀离开。 夏满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指甲用力嵌进掌心内。 痛,也浑然不知。。。 也许是初尝情欲,食之入髓,靳凉与她欢爱的频率逐渐加多,只是每次,他都会做好防护措施。 某日,趁着靳凉不在,夏满默默拿了枚冷针,将床头柜里所有的小锡片都扎了数个洞,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当夜,在靳凉情绪到达高峰之际,夏满忽然紧紧地抱住他,不让他抽身。 “夏满。”他亦动情地回拥住她,细密的吻落在她细腻的脸蛋上。 她闭着眼,如蝶翼般的睫毛在清冷的月光下,微微颤动。 一切,都似风过无痕般平静。 靳玫在家里的时候装腔作势并没有正真意义上的刁难夏满,她的折磨,一直是在花开里实施。 夏满的才华被靳玫压制着,靳玫不许她接触任何与设计关顾的项目,甚至连设计室也是夏满没资格踏足的领地。她要拿着拖把洗尽整栋楼鳞次栉比的阶梯,日复一日的辛劳,仅是她最基本的工作。 “夏满,总监叫你去她办公室。” 有个女人走过来,直径夺了她手中的拖把,代替她辛劳了起来。 夏满皱皱眉,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去了靳玫的办公室。 靳玫见她来了,神情不咸不淡的,指了指沙发处的咖啡,“哝,你先去那坐会。” 夏满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拖了一天的地也确实累了,也没客气,直径坐了下来。 茶几上,不仅摆满了各类水果小吃,咖啡花茶也是应有尽有,她想,靳玫这个总监当的着实是清闲。 正这么想着的时间,却见靳玫抱了一大堆的文件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理都没理夏满一眼,埋头苦干了起来。 办公室外响起阵阵喧哗,夏满正在狐疑时,大门被人由外推了开。 来人竟是靳凉。 靳凉只一眼就看到公务繁忙的靳玫,与坐在休息区、面前摆满了水饮香果的夏满,二人的工作待遇,天差地别。 他的眉宇,微不可察蹙了下。 “凉哥,你来了。”靳玫一脸的喜色,“哎呀,你看我这正忙的,你先与嫂子坐会,我快好了。” 靳凉并没有过去坐下,反而走向她,看了一眼资料,“你在整理档案?” 按理说,这些该是助理的工作。 靳玫意有所指地觑了一眼夏满,咬了咬唇,吞吞吐吐道:“这个。。。。嫂子应该是太累了,咳咳,所以。。。咳,所以,叫我帮她而已。。。。” 她最近似受了寒,说句话也咳几声,看着累到不行。 夏满轻笑,终于知道靳玫这一出目的何在了。 想来是折磨她,不痛不痒的,如打棉花似激不起半点反应,所以,又改为在靳凉这入手了。 靳凉却根本不信靳玫的措词,看向夏满的目光沉了沉,“夏满,你来公司,如果不学习进步,以后的格局,怎么打开?而且小玫最近身体抱恙,你怎么能叫她帮你做事?” 他今日下班的早,顺路来花开接她们下班。难得一次来,便叫他看到了眼前的场景,他自然不会往‘巧合’上想,只以为夏满是一直懒怠工作的。 “靳玫刚刚不是与你说了么,我是太累了,所以她帮我。”夏满似笑非笑,“还是说,你觉得她帮我,反而累着她了,你心疼?” 她入花开这么久了,也没见靳凉来过一次,靳玫病了,他便迫不及待的来了。看看时间点,也该是下班了,所以,这是来督促靳玫下班的吧? 夏满在笑,可心口,却似泡在了苦水之中,苦到发麻。 第11章他想她死 “你胡说什么?”靳凉薄唇动了动,在触及到她讥诮惨淡的眼眸时,终究转为一声低叹,“下不为例。” 言罢,也不让靳玫动手了,亲自整理起这份助理的工作。 夏满对上靳玫挑衅的眉眼,深呼吸一口,撇过眼去。 靳玫面上虽是笑着,可内心终究是妒忌的。她特意安排这一出,本就是故意摆给靳凉看的,却没想到,一向做事严苛的他,竟然对夏满的‘懒散’没有任何的责怪,她的心里怎能不嫉妒的发疯? 夏满,凭什么你在哥哥的心中地位就会不一样,你是一个罪人,凭什么要赖着哥哥! 你夏志国的女儿,如何配的上! 靳玫似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微一转,闪过诡异的阴鸷。 “嫂子,既然哥哥在这帮你整理文件了,不然你陪我去一趟厕所吧。”靳玫亲昵地去拉夏满的手。 夏满却是避开,“不去。” 靳玫状似不好意思,扭捏地扫了靳凉一眼,却是强行将她给拽了走,“哎呀嫂子,你就陪我去嘛。。。。我,我有事要拜托你的。” 而她所说的拜托,竟然是问夏满借卫生棉。 卫生棉夏满自然是没有的,但说起这个来,她才惊觉自己出狱后竟一次都还未用到,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头猛的一跳。 也不管靳玫的呼叫,直径跑出了花开。 她几乎是颤抖地接过了医生递来的验孕棒,再次快步跑入公司。 阶梯的转角处,传来人打电话的声音。 “这就是你跟我们的保证吗?这三年来,不是说好了要下点猛料的吗?为什么我看着她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是靳玫的声音。 夏满突然顿在了原地。 “断过手断过脚?哈?笑话,我看她能跑能够跳,都还能参加运动会!林诚,你收下我的钱,就这么办事的?” ‘轰’的一声,似有什么在夏满脑中炸开。 林诚,这个人的名,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脑海中,监狱三年来接连不断的折磨,那伤入骨髓的痛苦,像是噩梦,全拜这人所赐! 为什么靳玫会与林诚认识,靳玫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眶逐渐猩红,呼吸也粗重了起来,身侧的手,死死的攥成了拳,青筋暴露。 “哎呀,你怎么在这?” 就在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夏满面前响起,靳玫故作姿态地捂住唇,可语气,却满是嘲弄笑意,“怎么办,原来全给你听到了呢,真是苦恼。” “是你,是你指使林诚在监狱里折磨我,殴打我!”夏满噌的抬眸脑袋,恨恨地看着她。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三年的折磨,一直以来,都是一场蓄意为之! 这一切,竟全是靳玫的功劳! 她在监狱里为她坐牢,她却想把她夏满置死于狱中,这人的心,怎会如此歹毒。 靳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快别说笑了,你爸没死前,你好歹也是一个市长千金,我靳玫是谁,又怎么能指使的了人敢这么对你。这一切——” 她靠近她,一字一句像是毒蛇般,强行钻入夏满的耳里。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哥哥的默许啦。” 夏满浑身一凛。 夏满,我是你的丈夫。 夏满,我会照顾好你的。 脑海里,回响起某道清冷的承诺,夏满却觉得可笑,荒唐之极! 是啊,在这A市,除了靳凉,谁又有这只手遮天的手腕,在市长的眼皮子底下,去动市长千金? 她真傻,竟一直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还以为,监狱里的一切,是每个犯人都必须经历的。 靳凉,为何你要,如此伤我? 就因为我破坏了你跟靳玫的美好生活吗?就是因为我打乱你们本该有的美好计划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至始至终,夏满是无辜的! 眼眶,肿胀的厉害,内心的悲伤、怨恨,苍凉,像是洪水涌动,将她所有感官,尽数湮灭。 靳玫红唇勾起,还欲在说些什么的时候,目光却倏地在她手中的透明薄袋上顿住。 “验孕棒?夏满你——”她震怒,眼里卷起骇人之色。 夏满下意识想后退,却猛地忆起自己还站在阶梯之上,而身后,是层层叠叠的台阶。 台阶—— 几乎瞬间,她便成猜到了靳玫现在所想。 “夏满,你竟然敢偷偷怀孕,你这样的贱人,怎么配?!” 果然,靳玫伸手,在夏满的肩处用力一推。 狰狞一笑,“去死吧,贱人!” 夏满睁大了眼睛,在身子倾倒的那一刻,她似听到远处传来的一声咆哮。 “夏满!” 第12章打掉孩子 意识再次清醒时,她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疼痛,使她微微蹙眉。 “凉哥,这个孩子不能留!” 一道娇蛮的声音闯入她的耳蜗,夏满心口一窒。 孩子,她竟然,真的怀孕了? 激动之际,她猛地反应过来刚刚靳玫的话,愤怒爬满她的心头,正准备睁开眼睛的时间,她却听到了靳凉的声音。 “嗯。” 那么淡,那么轻,那么得。。。。满不在乎。 嗯,是什么意思? 藏在被褥的里的手,微微发颤,这一刻,她忽然失去了睁开眼的勇气。 就算她怀孕了,只要靳玫一句话,他便不留这个孩子吗? 这也是他的孩子啊,他就这么疼爱靳玫,一句话,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么? 靳凉,你果然薄情! “好了,你回去吧,我留在这陪陪她。” “凉哥,你都一个晚上没睡了,这吃得消吗,要不我替你照看一会吧?” “不用,你回去。” “。。。那,好吧。” 夏满听到了开关门的声,随之,一抹温柔也轻轻落在她的面颊上。 是靳凉的手。 除了他身上好闻的月季味,还夹杂着浓烈的烟草味,如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一样,刺的她难受。 她浑身一僵,状似无意地避开了他的轻抚。 却不想他竟如此敏锐,沙哑的嗓音里携着欣喜,“夏满,你醒了?” 夏满睫毛颤了缠,终究是缓缓地睁开了眼。 可视线中,却迷着一层雾霭,朦胧不清。 她不想哭,可泪滴,还是瞬间从眼角溢出。 “夏满,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摔痛了?”靳凉的声音立马慌了,用指腹揩去她的泪珠,“小玫说你失足摔下楼她来不及抓住你,但好在,你自己摔下去的时候抓住了扶手旁的铁栏,只是吓晕了过去,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夏满看着他,艰涩的重复着他的这句话,“我失足,她来不及,抓住我?” 她很想质问他这所有的一切,可又想起他为了靳玫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质问,又有什么用呢? 真相是什么,他从来不会去在意,只要那个人是靳玫,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去护。 夏满深吸一口气,身侧的手,几乎本能地捂住腹部,“靳凉,我怀孕了吧。” “是。”他指尖一滞,喉结滚动,深目望她,“但是夏满,这个孩子,我们不能留。” 没有责怪她偷孕之事,却也没有解释,这个孩子不能留的自言片语。 她唇瓣颤了颤,整个人就像突然被拉扯住的绷带,紧绷得厉害。 良久,她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低吼出一句话来,“靳凉,这也是你的孩子啊!” 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靳凉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眸光中似裹着层晦暗,“我知道,我知道夏满,但是这个孩子不能——” “滚,你滚!” 第一次,她失了狂般去推他,将他用力地推出自己的世界。 眼泪扑簌落下,像是含着血,滴滴悔恨。 “好,我走,你别激动。我就站在门外守着,你有什么事,叫我一声,我会一直在的。”靳凉这个时候终究不敢刺激她,目光在她的脸上凝了片刻,沉重离开。 夏满抱着自己,咽呜抽泣,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有什么,能比此刻还要痛苦绝望? 她的丈夫,想她死在监狱里,也想杀了她的孩子。 靳凉,你就是一个魔鬼,可怕的,令她胆颤窒息。 “靳先生,你怎么站在门口?对了,主任让我询问你人流手术安排在明天可以吗?” “定在,三天后。”门外传来他隐晦的声响。 “好的,那我去跟主任说一声。” “嗯。” 三天后,安排人流手术? 门外隐隐传来一段对话,夏满怔怔地止住了泪,眼里涌起骇人的恐惧。 对,现在不是她哭泣伤心的时候,靳凉要给她安排人流手术,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为了孩子,她要跑,她要离开这个魔鬼。 她慌忙地掀开被褥下床,门口守着的人是他,她自然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那么,她该往哪里跑? 惊慌失措之下,她看到了一旁冰冷的玻璃窗。面色一喜,三两步跑了过去,用力扳开窗户。这时,门外的扳手处传来一道轻微的拧动声,她一惊,知道是靳凉进来了。 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可以让靳凉发现她的逃跑。 所以,她想也没想,便一脚跨了上去。 门口靳凉一惊,面色聚变,慌忙向她疾奔而去,“夏满,你要做什么,这里是33层楼——” 然而,眼前的人,却是被他的吼声吓住了般,身子一滑,竟是掉了下去—— “夏满!” 第13章逃跑计划 “啊。” 夏满没想到,在短促的惊呼声之后,双脚落下的,竟是平稳的地面。 而她的上半身甚至还在他的视线之中。 这里,的确是33层楼,可是她跨出的窗户却根本不是跃下楼的冷窗,而是接连阳台的窗户。 一场惊魂动魄,她后悸于心。 如果她真的从33楼摔下,后果,不堪设想。 她颤抖地捂住腹部,身上却忽地被一股大力扳了回来,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事物,她已本靳凉蛮横地扯入怀中。 “夏满,你要做什么!如果这不是阳台,你想过自己掉下去的后果吗!” 他咬牙切齿,箍住她身子的手臂不断收紧,似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方才的胆颤心惊似还未回过神来,他只有用力地抱着她,才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空缺的那一刻被填满。 夏满惨白着面色,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靳凉唯恐她也被吓坏了,连忙叫来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在听到并无大碍的时候,二人双双松了口气。 宝宝,对不起,刚刚妈妈的鲁莽是不是吓到你了。 夏满小心翼翼地抚着小腹,阳光投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照亮她眼底细腻温柔的慈爱神态。 靳凉心口一窒,所有想责备的话,这一刻,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仿佛卡在了喉间。 视线亦落在她的小腹上,深邃的瞳孔微动,他深吸一口气,藏在身后的指,却在阴影处微微颤栗。 对于跳窗的事件,夏满并没有给靳凉做出任何的回应,但靳凉却明显对此上了心,他让人封了病房内所有的窗口,不仅如此,甚至连自己的工作都丢在了一旁,不分昼夜的看守着她。 离人流手术的日子越近,夏满心中的焦虑却也是更甚,可靳凉起了心眼,她更是没有逃跑的机会。 难道,真是要如此一直等到手术的那天吗? 夏满用力掐着指尖,敛去眸中思绪,对一旁给她削苹果靳凉说了这些天的第一句话,“靳凉,我想吃馄饨。” 靳凉眸色一喜,下一秒,眼里的光辉却逐渐转暗,审视着她,“夏满,你想支开我?” “随你怎么想,我就是想吃馄饨,我能吃吗?” 他抿唇,这才道:“我叫小玫去你喜欢的店铺买一碗。” 她无所谓笑笑,起身去了洗手间。 靳凉早已打好了电话回来,见她在洗手间里待了许久,随口一问,“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满抿了下唇,“没有。” 他本不报期望她会回应,此刻一听,眉眼皆是舒展了不少。 “你去床上躺会吃颗苹果,一会小玫就带着馄饨来了。” 他走过来半圈住她的肩,她身子下意识一绷,却咬着牙,没有拒绝。 对于她情绪突然的改善,他显得又惊又喜。 “夏满,关于这个孩子——” “我累了。” 不想在他口中听到任何关于孩子的话,她冷然地扭过头。他眸色暗了暗,终究没了声,揉了揉她腮边的颊,“那你休息会儿吧,我去沙发那坐着,有什么事,你叫我。” 她直接闭上眼。 脑海里,却想着一会的逃跑计划。 眼下要靳凉放松警惕应该是不可能的了,但是靳玫。。。。只要关于她,他总是会乱了方寸的。 夏满的拳,捏了捏,心中毅然下了一个狠心的决定。 第14章靳凉再见 靳玫来的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她提着两袋子外卖袋,心疼地凝着眼下乌黑浓重的靳凉。 “凉哥,你这是两个晚上都没睡吧,怎么把自己熬成了这样。”她说着,就要抚上的眼。 靳玫进门的声音极大,惊醒了假寐的夏满,她方一睁开眼,便见到了如此浓情的画面。 嘲讽的收回视线。 靳凉躲开靳玫的触碰,从她的袋子里端出馄饨,走到夏满的床边,“夏满,你要的馄饨来了。” 夏满怀着身孕,为了孩子,饮食方面一向很配合,闻言也顺势爬了起来。 靳凉要喂她,她蹙眉,正要说话,靳玫却急不可待地抢话道:“凉哥,你都好些天没好好吃饭了吧,嫂子我来喂,你去趁热吃饭吧。” 两人一同留宿在医院内,夏满除了面色苍白了些外,与靳凉比起来,他却是比她还要像一个快要被耗尽的病人。 夏满忽地想起,这几日,自己吃饭的时候他总是会在一旁看着,就连晚上她偶尔醒夜之时,也总能看到他痴痴守着着眼眸。 似乎确实,没怎么见他吃饭睡觉过。 “不用,你吃了没有,没吃就先去吃点。”靳凉没有看她,兀自用勺子搅散着碗中的烫气。 靳玫咬牙,恼怒地剜了夏满一眼,“没有,我等你一起吃。” 夏满见她如此,到嘴边的拒绝突然一收,轻轻垂了眉,张嘴将靳凉喂来的馄饨吃了。 他眉眼一柔,几乎是一丝不苟地又吹又喂,甚至还仔细地取了纸巾给她擦拭唇角。 一碗馄饨吃下来,靳玫一张都气得又青又黑,夏满忽然一扫这些天的积郁,甚至还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很浅淡的笑意,却是被他捕捉到了,他的眉宇轻轻舒展。 要不是靳玫硬拖着他来吃饭,他恐怕都舍不得离开她半分。 他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她,可夏满却仿佛浑然不知,她旁若无人的走到窗便,目光沉沉的落定在医院内的格局上。 眼下正好是晚饭过后的点,医院内的小花园里三三两两的结伴着消食的行人,嬉笑玩闹,显得那般自由又美好。 夏满忽然扭头去看靳玫,“靳玫,你陪我下去走走吧。” “我?”靳玫不敢置信地指责自己。 “嗯。” 靳凉连忙放下手中才拆开的快餐盒,夏满看了一眼,低声道:“靳凉,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如果你不放心我,靳玫在就好。” 所以,她宁愿靳玫陪着,也不要他? 靳凉动作微顿,凝了她良久,终究道了一个好字。 夏满没有任何犹豫,抬步就往外走,靳玫虽是不甘愿,却也得步步追上。 “喂,夏满,你叫我出来干嘛,你没看到哥哥都还没吃晚饭吗?我得陪他吃饭。” 靳玫一边跟在她身后走,一边不乐意的埋怨她。 夏满走至楼梯口,忽然停了下来,“想不想以后都只有你们两个吃晚饭?” “什么?” 靳玫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却忽然被夏满一扯,她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却被夏满从楼梯口推了下去。 “啊,哥哥救我!” 这截楼梯是拐角,阶梯并不多,但滚了一圈的靳玫还是磕碰了额头,洇出一大片鲜红来,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有人摔倒了!” 路过的人看到靳玫,吓得失声尖叫,有护士已经立刻赶来,将靳玫抬了走。 夏满拉住一个护士,“去告诉48床的病人家属,他一个很重要的人失足摔倒,被抬去了急症CT室。” 她能确定此刻靳凉必定是站在窗户边看着,所以,必须要将他引出来,她才有逃跑的机会。 事关重大,小护士连连点头,奔向48号。 夏满就躲在暗处,几乎是在小护士进去的几秒后,那道欣长的身影已经急促地飞驰了出来,朝着急症的方向奔去,没一会儿,便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靳凉,再见了。 也许,终究是你的绝情,才使我下定决心,决定远离。 这个孩子将会是我后续生命的全部力量,我不允许他出一点差错。 你不要他,可我,却深爱着他。 夏满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做任何迟疑,头也不回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跑离。。。。 靳凉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了CT急诊室外,六神无主的抓住了门口的护士,满脸慌乱,“夏满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护士说,“先生,你先别激动,你说的是刚刚被抬进去的女孩的吧?你别着急,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等检查报道出来先的。” 第15章全是报复 夏满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医院,她身上没有零钱,只是依靠着双脚的力量,尽自己所能,快速逃离。 若是等靳玫从急诊出来后,靳凉一颗心落定之下后想起她,她怕是,再也无法逃离了。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她捂住肚子,蹒跚着脚步,向前迈去。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突然冲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臂,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满满,真的是你?” 一声满满,仿佛带着遥远的记忆,那些被她掩藏在岁月里的回忆,纷沓而来。 她抬起头,怔仲地唤出了眼前人的名,“子温。。。”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是靳凉,那么她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眼前这个青梅竹马,薄子温。 曾经的他们,差一点就成为了未婚夫妻。 她一直知道他爱她,可是她却逼他与自己恩断义绝,后来,她入了狱,便更没有脸面去寻他了。 薄子温看着她,又惊又喜,“能再次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你这怎么了,面色这么难看,是生病了吗?我带你去医院。” “不,你放开我。” 夏满反应过来,挥开他的手,继续往前疾步走去。 薄子温不屈不饶地追上她,满脸忧色,“你这是要去哪里?我的车就在旁边,我载你去吧。” 说完,他也不给夏满反应,直接拉住她,将她塞入车内, 她浑身虽是紧绷,可当他启动引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医院之时,她始终提着的心终究是落了下去。 一切像是尘埃落定,自由了,也同样。。。。离开了靳凉。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可不知为何,这一刻,胸腔内却没有涌出预期的满足,反而是一池的暗淡。 “满满,你瘦了。” 像是知道她无处可去,所以薄子温便将她带到了自己名下的公寓内安置。此刻,他蹲在她的身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至嘴边,却只能疼惜的吐出这句话来。 这人总是这样,用恰到好处的温柔,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一块。 薄子温温柔地凝望着她,“现在能告诉我,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夏满轻轻抿唇,将手放置腹部,“子温,我怀孕了。” “你。”他眸色一震,随之转黯。 夏满将他视为最好哥哥,最亲的亲人,能再次见到他,她心中有愧亦有喜。禁不住他声声关切的询问,她终是没有任何隐瞒,将她与靳凉的事尽数告知,包括他要她打胎之事。 他显然有些怒了,可更多的却是心疼她,“你这小傻子,当初我与你爸去探望你,你死活不肯相见,如果你早些见到我们,你又何必受这么苦楚!” “你说什么,你们来过?”夏满震惊地抬起头。 那三年,她以为他们对她失望透顶,所以,一次都未曾来过,谁想,他们竟是来过了? 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薄子温蹙眉,温朗如玉的眸子里闪过几缕复杂之色,他心中已有答案,知道原来这是被人摆了一道。良久,他叹了口气,道:“满满,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她一怔,望着他,“什么事?” “是关于你爸,跟靳凉的。” “我爸?”她拉住他的衣袖,眼眸里带丝热切,“是爸爸还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吗?” “满满,还记得当初夏叔叔为什么反对你喜欢靳凉吗?他一直以为你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你却是如此认真。他去世前曾与我见过一面,语气内全是自责。 他怕你伤心,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真相,但眼下你被靳凉伤至如此,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瞒着你了。 满满,靳凉与你家有仇。” ‘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在脑袋里炸开,她的声音也慢了半拍,“你说,什么?” “十五年前,A市有一桩冤案,方氏纺织厂意外起火,活生生烧死了一对夫妻。这事,本该是纺织厂的责任,可当时的方氏企业权势滔天,甚至请了中央的人来压迫此事,将一切罪责都怪罪在那对夫妻身上。 当年,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手举着大大的冤字,不眠不休地跪在夏家门前,希望市长能重新调查此案。可是,中央施压,又岂是市长能力缆狂澜的,夏叔叔怜惜这个痛失父母的孩子,与方氏老板周旋,也终于让对方收回了对死者家属索要的天价‘赔偿’,免去了这孩子日后要承担的债务。但那对夫妻的死,也确坐实了‘咎由自取’四字。” 夏满的牙齿都在打颤,“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孩子,是靳凉?” 薄子温心中不忍,但还是点头,“是,因为夏叔叔得‘坐视不理’,靳凉对你爸、甚至是你。。。一直心存恨意。满满,你还记得吗,当年你说在校园的绿荫下见到一个英俊的男孩,从此经年不忘。可你有没有想过,普通学院的孩子,为何会偏偏出现在贵族学院的附近? 所以,这自始至终,其实都是靳凉在报复夏叔叔的手段。” 世人皆知,原市长宠女如命,若是要伤市长,从他的女儿夏满入手,绝对是的一击毙命。 而之后的夏满爱靳凉成痴,不知做了多少惹父亲伤心之事。 最重的,便是那场牢狱之灾。 所以靳凉的报复,可以说是很成功。 “假的,假的,我不信,我不信!” 夏满捂住耳朵,歇斯底里的咆哮,可泪水却如断线的珍珠,不断散落。 情窦初开,最美好的爱恋,如今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她甚至还为了这种假象,陪葬了自己三年的光阴! 可是若是假的,又如何解释靳凉对她所做的一切,原来他恨她啊! 所以牢狱这三年来,他从不来看她一眼,甚至还让人折磨她;所以在她怀上孩子后,他仍是毫不犹豫的为她安排人流手术,这一切,都是他靳凉报复他们父女的手段! “啊——!” 夏满痛苦的嘶嚎着,忽然小腹隐隐作痛,她捂着肚子,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满满!” 薄子温一惊,伸手去抱她,却倏地瞥见她的腿间流出一抹嫣红。 她额上滴落大汗,面色惨白如纸,软软晕倒在他怀中,“子温,救我的孩子。。。。” 第16章他不放手 “孩子,我的孩子!” 夏满忽地从噩梦中惊醒,捂住小腹,惶恐的张望着四周,似曾相处的白,更是让她紧绷的情绪达到了极致。 医院,那她的孩子。。。。 “满满,孩子没事,你别急。” 一双手按住躁动的她,她的情绪也随之被安抚,却仍是惊恐地望着这里,“子温,这医院。。。” “你放心,这是我朋友开的私人医院,不是中心医院。” 薄子温知她所想,连忙解释。 她松了口气,却还是不安,“子温,能不能带我出院,我在医院,害怕。” 他的目光却复杂的在她的小腹处一扫,似有难言,“你现在身子太虚了,只有医院才是最好调理的地方,我们先观察几天。。。。几天后,我带你出院,好吗?” 他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只得颔首。 夜,寂静又无声,薄子温绅士的守在病房外的小客厅内,夏满却睁着眼,始终无法入眠。 她的手机,被人打到关机,再充满电时,那无数的未接来电让她心惊又苦涩。 靳凉。 我至始至终只知你只是厌我,恼我,却从未想过,我们之间竟有这等渊源,原来你恨我。 这一场情爱的报复,我输的彻底。 十五年前的事是前尘往事,爸爸畏惧权势,判下你父母之冤,你有恨,可如今,我也算是替夏家还清了债。 那么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两不干。 夏满承认,在得知他父母惨死的冤案之时,她做不到恨他。 因为,他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她轻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入睡。 翌日,薄子温却匆匆忙忙叫醒了她。 “满满,醒醒。” 她本就是浅眠,在他急促的步伐传来时,她的意识其实已经清醒。 “怎么了子温,慌慌张张的?” 他面色难看,将一份早报塞入她的手中,“你自己看看。” 她顺势低头一看,面色遽然大变。 因为,报中,正是靳凉铺天盖地寻她的热切新闻。 一句【夏满,该回家了】,让她心惊又胆颤。好似她的逃离,在他眼里只是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 薄子温蹙眉,“满满,靳凉如今的势力,比十五年前的方氏还要更具有影响力,他若是要在A市寻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你如今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你委托我作为你的律师,去跟他谈离婚,要么,我带你逃到国外。” 夏满浑身一震,抓住报纸的手紧了紧,毫不犹豫的就选了第一条。 她选择光明正大的离婚。 薄子温准备了一些资料,然后作为夏满的委托律师去找了靳凉。夏满一直在紧张等待薄子温的回复,他是A市有名的律师,由他出手,这婚,一定能离成的。 只是薄子温的消息没等到,反而却是等到了靳凉的电话。 像是一颗炸弹,倏然在手中炸开,她沉吟了片刻,终究接起。 “你在哪?” 一接通,便传来那头冷漠的嗓音。 她下意识打了个颤,“靳凉,子温已经去找你了,只要你签字——” “我问你,在哪。”他蓦地加重了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夏满,你知道的,就算你不说,我也能很快找到你。” 紧绷的嗓音,昭示着他即将压抑不住的怒气。 “靳凉,我不要再回去了。我们的婚姻当初本就是一场交易,如今我认输了,选择放手,你又何必如此?难道你认为,这一切都还不解恨吗?”她低垂下了眼帘,“我知道了十五年前的一切了。” 那头的呼吸,顿时一促。 两端沉默,她凝望着远处逐渐飘散的云朵,像是她曾经的美好年少。 流年过往,过眼云烟。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却郑重地出了声音,一贯淡漠的嗓音中,夹杂了她不懂的晦暗以及某种决心。 “夏满,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我不会放手,我今晚等你回来,我跟你。。。。开诚布公谈一谈。” 随之,他撂断了电话,留下夏满满腔复杂迷惘。 不是她想的这样,又是哪样? 开诚布公,谈什么? 她轻轻咬唇,就在内心摇摆不定之际,‘叮咚’一声,传来简讯的提示声响。 是靳玫。 鬼使神差的,她的手,轻轻一点。 下一瞬,一张男女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中,男人疲倦沉睡,女人香肩半露,羞涩地捂住被褥,对着镜头扬起甜蜜的笑容。 【夏满,你看你多碍事,你一走,我跟哥哥便能如此恩爱。哥哥一直爱的人是我,身为夏志国的女儿,你如何配的起哥哥? 不过你倒也是识相,自己跑了。 只是怎么办,你跑就跑了,为什么要带上哥哥的种跑呢? 这个孩子我很不喜欢,哥哥也答应我了,就算你跑了,但天涯海角,他也会找到你,打掉这个孩子的。】 指尖蓦地一松,手机跌落在地。 所以,他所谓的开诚布公,便是要为靳玫除掉她的孩子吗? 她笑,泪却滚落唇边。 第17章人流手术 靳凉要为靳玫打掉她的孩子,她自然不会乖乖回去,她如惊恐之兽,再也无法在医院待下去了,打电话叫薄子温回来。 “子温,我要出院,你让你的人放我出院!” 她的情绪,已是崩溃的边缘。这个孩子是她这个世间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允许他出半点差池,这便是她的命啊! 薄子温在靳凉那吃了闭门羹,一接到夏满的电话时,也猜到了一二,二话不说,替她打包了行礼将她带回家。 因为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他不敢离开半步,只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薄子温再三保证过,这处是安全隐蔽的,可翌日,那个叫靳凉的男人却还是如恶魔般出现在了家门口。 他的身后,有四五个面色冷峻的黑衣人。 靳凉注视着他们的眉眼寒到极致,像是喜马拉雅山脉里化不开的冰,“将太太带回去。” “是。” 黑衣保镖动作敏捷地去抓夏满,夏满疯狂地挣扎、尖叫,薄子温想上来救她,却被靳凉狠狠一脚踹到了地上。 他用了极大的力,像是某种发泄,用力踹在薄子温的心窝上。 薄子温闷哼一声,竟呕出一口血水,倒地不起。 “靳凉,你做什么!”她气红了眼。 “做什么?自然是带我的太太回家,难不成,还留着她在外跟别的男人相守么?”男人哂笑一声,余光在的薄子温身上一扫,隐含怒火。 昨夜,他等了她整整一夜,可她却一直跟这个男子在一起。 夏满,你怎么能不乖? 从前的你,明明很乖。 夏满怕极了此时的靳凉,惊惶摇头,“我不是你的太太,我要跟你离婚!靳凉,你我既然并非彼此相爱,你为何不放过我,好好的与你的靳玫在一起!从前的夏满不懂事,招惹了你,我认了,但是我求求你放手,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保证,我不会不让他来打扰你的世界,也不需要你承担任何责任。” “并非彼此相爱?”他的眸色倏地变得骇人无比,身侧的拳,用过攥紧,随之幽暗地一扫她的腹部,“既然并不相爱,那留着这个孽种是做什么?何不清了,一了百了?” 冰凉无情的话,出自他的薄唇。 不再给夏满任何反抗的机会,他修长的手轻挥,保镖们已经架着她按进车内。 一辆辆黑色的车队,呼啸离去。 靳凉将夏满重新带回了中心医院,“立刻安排人流手术。” 夏满双腿一软,惨白着面色疯狂抗拒着。 “我不要,我不要,这是我的孩子,你没有资格,靳凉你没有资格夺走他的生命!” “凉哥,你找到嫂子了么?” 闻声赶来的靳玫几乎也是同一时间到了医院,她站在靳凉身后,意味深长地扫了夏满一眼,眼里娇媚曙光,洋洋得意。 这一眼,落在夏满心中,犹如凌迟。 【天涯海角,他也会找到你,打掉这个孩子的。】 果然,如此。 靳凉淡淡应了一声她,目光却自始至终攫在夏满身上,眼里似压抑着什么,对已经安排妥当的医生道:“进去吧。” 冰凉的手术室,夏满被束了手脚,医生不顾她的挣扎,在她的肌肤内打入麻醉剂。 冷硬的机械在她体内翻动着,带走了她最后的希望。 泪珠,一颗颗滑落,她死死地咬住唇,血肉模糊。 “靳凉,我恨你啊!” 在意识逐渐衰弱之时,她撑着最后一丝力,嘶吼尖叫。 第18章夏满疯了 孩子,终究是流了。 她日日夜夜都在做着相同的梦,梦到一个光着白嫩脚丫的小天使背对着她,不断远走,无论她如何哭喊、挽留,他始终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宝宝。。。。宝宝。。。。”夏满醒后,抱了块洁白的枕头捂在怀里,喃喃哭泣。 “靳凉,你满意了!如今她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满意了吗!” 薄子温的拳重重砸在那个沉默的男人脸上,靳玫尖叫,靳凉却拦住了她,抿着唇,不置一语。 这边的吵闹,却惊扰不到那个躲在角落里、呆滞抱住枕头的女人。 这已经是人流手术后的第三天了,她仿佛忘了言语,只会说宝宝二字,泪流满面,谁人都靠近不得。 医生说,她这是很严重的抑郁症,若再不走出来,她会疯。 靳凉深深地注视着夏满,对薄子温道:“你去试试走近她,她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 别人的靠近,只会加重她情绪的狂躁,所以不到万不得,他也不会让薄子温来。 薄子温心中又疼又怒,“你们只会不断的伤害她,她自然不喜欢你们的靠近!” 他冷哼一声,抬步朝夏满走去,心疼不已,“满满。。。。” 才短短几日,她怎么会瘦成这样,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无关,全无了生气,如同行尸走肉的木偶。 “子温。” 夏满抬头,见到他的那一刻,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薄子温大喜,小心拥抱住她,“太好了,你还记得我。” “子温,宝宝不要我了,我梦到他怪我,他恨死我了。”她像是一具破损的布娃娃,被他拥入怀中,一动不动,却仍是愿意与他低声诉着自己的伤痛。 没人发现,在夏满愿意薄子温靠近的那一刻,靳凉眸色中,深深的黯淡。 他站在原地,双腿如灌了铅,沉重又不堪。 夏满,你抵触他的靠近,却并不排斥薄子温,果然,在你心里,薄子温才是你最亲近的人么? 这个认知,像是夹杂着荆刺的藤蔓,不断鞭挞着他的心脏。 可是夏满,你可知,我比你更痛。。。。 “凉哥,你唇角都磕出血来了,我带你出去包扎伤口吧。”靳玫才不管那边夏满的死活,着急地望着靳凉,心里把薄子温恨死了。 一个‘血’字,似乎惊扰到了夏满的情绪,她倏地变得激动了起来,害怕地往薄子温身上钻,“子温,有魔鬼害我,我怕,我怕。” “满满不怕,我在这里,谁都伤不了你。”薄子温将她护住,扭过头,恼怒地瞪了一眼这兄妹二人。 将她抱起,冷冷地凝着他们,“我要带满满出院。” “不许!”靳凉想也未想的开口否了,拳头攥进,“她是我的太太,你没有资格带她离开!” “太太?你有把她当成你的太太么?靳凉,报复游戏也该收手了,你一定要把人折磨致死,你才满意吗!”薄子温却不管不顾,抬步就要强行离开。 靳凉面色遽然一变,伸手去夺回夏满。 “啊,魔鬼来了,子温魔鬼来了!” 谁想这手还未靠近她,夏满却已是失声尖叫,满脸惊恐。 那抵触的疯狂,刺的靳凉心中一痛,可眼看着薄子温带她离开,他做不到! 靳凉狠下心,不顾她的哭闹,将人攥了回来。 薄子温大怒,“靳凉,你非要逼疯她你才开心么!” 他死死地箍住她的腰身,沉声道:“她就算疯了,也是我的妻子!” 第19章囚禁夏满 “不,子温带我走,子温。” 夏满疯狂地扇打着靳凉,神情满是恐惧、憎恨之态。 他却仿佛不知痛般,任由她的指甲无意划伤他的肌肤,泛着血丝的浅痕,一道一道,像是她歇斯底里刻刮在心尖的伤口。 融入血液里的疼。 “夏满,他带不走你!” 靳凉强硬了态度,律法上,他们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所以薄子温根本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走了夏满。 靳凉将夏满带回了家,锁死了门,不许她外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被囚禁了。 “我不要在这!”她尖叫。 “夏满,我知道你很清醒,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才是你的丈夫,你不待着这,你要去哪,去找薄子温吗?”他用力掐住她的肩膀,似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你把我往哪里放?!” 身为她的丈夫,她却口口声声喊着别人的名,当他真舍不得对她动手吗? 她果然吃痛,顿了声,冷汗涔涔流下,却不再他的面前唤一声痛。 明明,她会在薄子温面前唤怕,在他这,却只剩下了犟吗? 他抿紧了薄唇,眼里似隐忍怒火,可最终,他还是甩开了她。 “你安分的待在家里,我会请一个看护来照顾你。” “这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了。”她跌倒在柔软的床上,抱着自己痛哭出声。 丧子之痛,何其锥心,她如何能再心安理得与孩子的父亲待在一处,她恨他! “夏满,记住,这是你的家,一辈子的家!”他蓦地加重了语气,摔门离去,留下她在冷寂的房间内,无助绝望。。。 “凉哥,你明知道夏满跟薄子温苟且的关系,你怎么还把她往回带啊?”靳玫委屈地靠近靳凉,正想像以往一样捏着他的手臂撒娇,却不想,他避开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 “凭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孤男寡女都共处几夜了,夏满她早就背叛你了!” “闭嘴!” 一声沉喝,是他第一次,这样去斥责靳玫。 靳玫怔了怔,委屈至极,咽呜地哭了起来,“凉哥,你居然吼我!夏满她推我下楼,要不是我命大,估计都要被摔死了,这样的女人,你带回来,你都不为我着想了么?凉哥,你明明最疼我的啊,就不怕她一个失心疯,再来害我么!” 她就不信了,她这样,哥哥会不心疼,从小到大,只要她哭,哥哥总是会投降的。 靳凉果然复杂地凝了她一眼,迟疑片刻,“你,不喜欢跟她共处一个屋檐下?” 靳玫心中一喜,面上却还在黯然垂泪,“是!” 他抿了下唇,“然如此,我为你在别处添置一栋房产,你搬到那去住吧。”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凉哥,你说什么?” 靳凉这番话却也是经过沈思熟虑的,再次重复意思,“小玫,你知道的,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好,需要静养,我只有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安心。所以,你一会去收拾行礼,我安排司机送你离去。” “凉哥,凉哥!” 无论靳玫如何急切呼唤,他却拾了外裳,踱步离去。 靳玫气到尖叫,抓了水杯用力掷于地上。 “啊,夏满,我跟你没完!” 第20章手术真相 靳凉一向说到做到,且雷厉风行。 靳玫当天晚上就被送了走,而夏满的看护也住了进来。 也许是学乖了,又也许是心哀于死,夏满不再与靳凉闹,只是每日抱着一枚软枕不声不响地坐在院子内。 看护叫她吃饭,她便吃,叫她吃药,她也乖乖吃。明明一切都按照预期的调养一样,可偏偏她的身子却越来越瘦,越来越弱,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像是折磨自己,同时也在鞭挞着靳凉的心。 就连看护都看不下去了,“靳先生,太太再这样下去,身子骨恐怕吃不消啊,完全都没有了生气。” 这样的人,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如何不叫人心惊。 看着院子里瘦成纸片人的夏满,他眸色一暗,良久,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凝了许久,直到太阳落山,直到起风了,这才朝她走去。 “夏满,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他的语气,满是疲倦隐晦。 她低垂着眉眼,不声不响,似将他当作了一团空气。 他弯腰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身后,是一圃花田,种上了新的花种,长出了枝叶,却还未发芽。是他亲手为她种上的月季,他一直都知道,她很喜这花。 可如今,她最喜的东西,也唤不回她的快乐了吗? 他的眼眸里,有复杂的苦楚,“夏满,三年前你不是一直央我带你去草原,看苍穹星瀚,见最美的风景吗。答应我,好起来,我就带你去,好吗?” 可惜,迟到了三年的回复,她已不屑一顾。 “滚。”她沙哑的声音冷冽地吐出一个字。 “夏满,其实那个孩子——” 夏满倏地站起了身子,丢开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紧紧抱着怀中的枕头离开,看也不愿再看他一眼。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开口提起那个孩子,她便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离开得果决又坚毅。 像是他的每一次提起,都是对那个孩子的玷污。 他轻轻垂眸,敛去眸中复杂神色。 看护为夏满顿了补品。餐桌上,靳凉亲自盛了一碗,作势要去喂她。她看了一眼,伸手一拂,滚烫的汤汁溅红了他的手背,‘叱拉’一声,触目惊心。 看护惊呼一声,“呀,靳先生,这烫伤不得了啊,我给你上个药吧。” 突兀的叫声,吓的夏满下意识地抖了下。 靳凉皱眉,睨了看护一眼,责备她的大惊小怪,用干净的帕子随意在手上一抹,“你把这里清扫下,别让破碎的瓷渣刺到太太。” 看护连连点头,不忍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最终摇头轻叹。 夏满不肯吃靳凉喂来的补品,最后,他只能让看护来,她倒是安静地吃了,乖巧的像是一个孩子。 手背起了水泡,靳凉仿佛不知痛似的,直接用手帕拧破,挤出水来,然后涂抹药膏。 看护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有心想说些什么,却碍于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噤若寒蝉。 晚上,她替夏满放水洗澡,瞧着越来越瘦的夏满,忍不住多话劝慰了起来。 “太太,你与先生还年轻,孩子的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将来还是会有的。我看的出来,先生很爱你,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本不该生存在世的孩子,糟蹋了你们之间的这份感情呢?更何况,是自己的身体呢?” 一直沉默的夏满像是被触动到了什么,艰涩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什么叫,不该生存在世的孩子?” 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看护一惊,想到什么,捂住唇,“难道先生一直没告诉你,你是宫外孕,若是时间一长,你跟孩子都会没命?先生是出于保护你,才安排流了你的孩子的呀。” 夏满清冷的面色,有一丝瓦裂。 第21章我们离婚 “什么宫外孕,我不信,你一定是他叫来骗我的,滚,你滚!” 夏满情绪忽然激动,推搡着把看护关在了门外。 她倚在木门上,口中喃喃,“骗子,都是骗子,我的宝宝明明健健康康的,又怎么会是宫外孕,假的,一定是假的!” 人流手术明明就是靳凉对她的报复,又怎么可能是宫外孕,这一定是谎言! 她整个人都颤栗得厉害,颤着眼帘,有泪溢出,说着不信,却泪流满面。 薄子温是在半夜接到了夏满的电话,“满满,怎么了,又失眠了吗?” 靳凉虽限制了夏满的走动,但并没有没收她的电话,所以夏满偶尔精神崩溃之际,都会打给薄子温。薄子温温润的声音,像是她黑暗世间里唯一的救赎。 她的唇瓣都在打着哆嗦,“子温,告诉我,在你朋友的那家私人医院里,我的检查报道是什么?” 她不信靳凉,不信看护,但她却是信任薄子温的。 而那头的忽然的沉默,让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满满,既然你会这么问,便说明你已经知道了。”薄子温轻轻叹息,“对不起,我一直隐瞒着此事,也故意不让你知道靳凉的目的初衷,只是为了让你更恨他,加强你离开他的意念。可是我竟不知,靳凉他对你的执着,竟也如此之深。” “什么意思?” “在你之前,其实靳凉找过我。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孤傲的男人,会对我说出请求,满满,你知道他的请求是什么吗?” 她掐了掐指尖,呼吸莫名有些紊乱,“是什么?” “他请求我,离开你。” 夏满倏地睁大了眼睛,“他凭什么这么做!” “满满,你换一层深意去想,也许,你会明白为什么的吧。” 第一次,是薄子温疲惫地挂断了她的电话。 满满,对不起,这个世界上,能让你心死的人只有靳凉。但同样,能让你活过来的人,也唯有他了吧。。。。。 听着那头嘟嘟的声响,夏满却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薄子温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愿深想,也不敢深想,但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她竟真的是宫外孕。 素白的手搁在腹上,她的眼眸里,卷起复杂之色。 所以靳凉要打掉这个孩子,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何,他不说? 她呼吸一窒,用力地咬住唇瓣,心尖,也随着轻轻颤抖了起来。 这一夜,悄声无息。 翌日靳凉正在花圃里浇灌翠绿的嫩芽,就见今日的夏满没有再抱着那块枕头,面色冷静地朝他走来。 “靳凉,我们谈谈。” 壶里的水洒在他的皮鞋上,一贯从容淡漠的男人,这一刻,表情微愕。但仅仅一秒钟,他却已经明白这是为何了。 她,应该是知道手术的真相了。 夏满的目光在他的鞋上一扫,顿了几秒,转身往回走,“我在客厅内等你。” 靳凉扔了水壶,追上她的步调,她却刻意不愿与他平行,加快几步先行离去。 他半垂了眸,却是放慢了脚步,不敢再让她加速了。 客厅内,夏满已经坐好,一副要与他谈判的姿态。他走近,坐在她的对面。 夏满直言目的,“我已经知道了孩子的事,这事。。。。我不该怪你,可那日的痛苦太过铭心,所以靳凉,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痛恨。 我现在还想跟你说的事就是,我们离婚吧。” 他抿唇,不语。 见他始终沉默,夏满深呼吸,感觉胸腔内似堵着一团棉花,困难了呼吸。 她对靳凉的感情,如今已经变的很复杂了,她恨他,却也明白这事起因都在十五年前,所以她又做不到那种极致的恨意。但他的复仇游戏,一直是她心尖里的刺。 “靳凉,十五年前的事,是你报复我们夏家的主要目的,我不能说怪你,但是我还是要与你解释清楚。当年我的爸爸确实是畏惧权势,不敢为民申冤,可是你要说他错了吗?但我这个做女儿的却不觉得。如果没有他,你以为你会是如今的靳凉?也许你早就被那沉重的债务压的喘不过气来了吧。 但这事,你不知情,你的世界里,只知道是我爸爸判错了案,造成你惨痛的冤案。 所以要说这场报复,我不论谁对谁错,只叹一声造化弄人。 你报复了我,三年的冤狱,再加。。。。那个孩子,我想,我也该是还的差不多了。如今的我,真的再承受不起你的报复游戏了,所以。。。。能不能让我离去?” 这是夏满,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与靳凉谈话,没有感情,淡漠冷静的完全没有了曾经夏满的影子。 曾经爱他痴狂的夏满,终究是死了在岁月之中。 靳凉的心脏倏地抽搐了起来,漆黑的眼眸下,似掩着无尽深渊。 他知道,此时她说的离去,是真的,是那种,无论他用如何强势的手段留下她,她也会走。 彻彻底底的离开他的世界。 男人的指尖微颤,良久,他喉咙滚动,嗓音沙哑,“夏满。。。。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当年接触你时,我其实并不知道你是夏志国的女儿。” 对于他这样寡言的男人,这句话,无疑是一句隐晦的告白。 可惜,她听不懂。 “这样啊。”她叹了一声,浅浅笑了,“难怪一开始的时候,你会对我笑,后来又突然不笑了。靳凉,你知道吗,当年一直让我死缠烂打纠缠着你的动力,是我误以为你应该也喜欢我。 我若是早点知道。。。。” 话到最后,顿了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被风吹散,零碎于空气中。 她不说,可这意思,他们彼此都明白。 如果她知道,也许她便不会那么傻的再去爱。 这场谈话,终究是在她浅淡的笑颜中结束。 靳凉同意了离婚,虽然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但夏满却也正式从靳家搬出。 靳凉说,就算你要净身出户,但也是我靳凉曾经的妻子,隔壁的别墅,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就算你不接受,也当成是我对你爸误解的一种弥补,你作为他的女儿,便代他收下吧。 夏满终究是接受了,搬过去后,才知道,这两栋别墅的相通的。她拉开窗帘时,能看到他种的那亩花田,脆嫩的绿叶后,是他站在对面的窗,深邃又隐晦的目光。 他的唇瓣在动,像是在与她说话,隔得太远,她甚至听不到他丝毫的声音。 但是她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夏满,我们还能在做朋友吗?” 朋友。 就像初见时,四目相对,她笑得狡黠,他微微蹙眉,可眉宇之间却一片清明。 眼眶逐渐肿胀,终究是在他逐渐黯淡的目光中,夏满伸手,拉上了窗帘。 薄薄一道帘,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就像他们此刻的距离,明明那般近,只要跨过那亩花田,便能清晰,可是她,却拉幕了一片黑暗。 第22章靳凉病了 靳凉病了,病得突如其来,且一病不起。 这已是连续两天她在关窗之时,没看见看道执着又晦暗的身影了,柳眉微不可察地轻蹙,她状似不在意的 ,挥上了窗帘。 躺在床上,却莫名难眠。 凌晨一点,她竟接到了看护的电话。 “太太,能麻烦你来医院看看先生吗?我家里孩子出了急事,不得不走开啊。但是他这我又不放心,只能违背先生的意思给你打电话了。” “他怎么了?” “先生胃病发作,被送进了医院,已经整整两天了。” 夏满一惊,来不多想,已经披了衣服出门,再反应过来时,人竟已经在了医院。 看护直接将踟蹰的她拉了过来,满脸焦虑,“谢天谢地太太你终于来了,这儿就拜托你帮忙照看下,我实在找不出什么人来帮忙守着先生了,只得给你打电话了。” “靳玫呢?” “靳玫是谁?” 她一愣,“没什么,你先走吧。” 看护拎了自己的包,千恩万谢的走了,走之前还拜托她,千万不要告诉先生是她打电话叫她来的。 夏满应了她,这才轻轻推门,步入病房内。 病床上,他闭着眼沉睡,眉宇却依旧紧皱,几日不见,已是清减不少。 她咬了咬唇,看着他搁在外面的手背上还挂着药水,不敢掉以轻心,便抱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守着。 凑近一看,才发现,他手背上大圈的干褐。 是上回被她烫伤的地方,他竟没有仔细清理,任由手背留下难看的疤痕,像是某种烙印。 心口如被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噬,夏满移开了目光,只是定定把那药水瞧着,等一瓶结束,按铃唤护士来换药。 也许是护士换药的声音吵醒了床上的男人,他睫毛微微颤了下,缓缓地睁开眼。 朦胧的视线中,竟看到了那张魂牵梦萦的清丽容颜。 “夏满,我是在做梦吗?” 轻轻的一句迷茫呢喃,却像是一块石头,猛地压在她的心口。 她抿抿了唇瓣,“没有。” 他瞬间恢复了清明,随之皱眉,“你怎么来这了?” 她想起自己答应看护的话,便说:“我本来想打电话催你去办离婚手续,是看护接的电话,她告诉我你在这,我正好过来取药,就顺路来看看了。” 也许是生病迟钝了他的敏锐,又也许是那句‘催你去办离婚手续’让他心智猛地崩溃,对于她这句漏洞百出的蹩脚谎话,他竟没有发觉。 沉默,像是一张灰色的网,密不透风的朝他罩来,将他眼眸里的光,尽数扑灭。 胃部酸痛得厉害,他的手不自觉地按住那,紧紧的,像是要戳破自己的肋骨。 她眉心一跳,没忍住,上前拨开他的手。 “是疼了吗?” 那刹那温腻的触感,让他眷恋地忍不住反手握住。 当双手交叠在一起时,像是有一阵电流在肌肤内击过,怔仲了彼此二人。 “靳凉你放——” “夏满,可不可以,不离婚?” 那句‘你放手’还未脱口,他轻颤的语调,却缓缓在病房那响起。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靳凉,会用如此卑微的语气去恳求,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那日薄子温的话。 【满满,你换一层深意去想,也许,你会明白为什么的吧。】 靳凉,你如今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心紊乱。 “夏满,这不公平。你既然知道,我所有的仇恨,都是造化弄人,你却连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因为病态的缘故,他的声音难免显出几分有气无力,语气轻的,像是一碰就散的泡沫。 莫名的,给人一种控诉的感觉。 夏满想抽回手,他却不允,明明是很虚弱的力道,可她却感觉重如千斤,愣是抽不开手。 “靳凉你、”她错愕,震惊,慌乱。 “夏满,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那个孩子。” 明明不该哭,可水雾还是迷茫住了眼眶,那个孩子,是她这辈子的痛。 最终,她抽回了手。 “我去趟洗手间。”她敛下眸子,快步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离去。 病床上,靳凉神情痛苦,将自己半个身子都压进生硬的床铺。此刻,他已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心脏在发疼。 夜里,她守着药水,大概是在凌晨4点左右才停的药,她从来不知道,他有胃病。 像是知她所想,黑暗中,他轻声道:“你入狱的那三年,这胃病,便也悄声无息的得了。” 说是悄声无息,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偶尔想她的时候,他便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所有感官,久而久之,他竟在不知不觉中酗凶了酒,便落下了病根。 原来很多东西,都是在不经意间,渗入他的生命。 比如说,她。 良久,夏满噢了声。 靳凉却突然从床上半坐了起来,借着月色,去瞧缩在沙发上的人,朦胧月光,她脸上的神情,也似隔着一层的雾霭迷烟。 “夏满,你恨我吗?” 她轻咬唇,如实相告,“说不上来。” 他忽然一笑,“说不上来,也就是说,你并不恨我,对吗?” “夏满,你既然不恨我,为什么不尝试着着,再接受我?你若恨我,又为何不让我用余生,去弥补你?” 黑夜中,他的嗓音也似裹上了午夜的魅惑,以至于夏满怔仲了好一会儿后,竟还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接受,为何要加一个‘再’字? 她张了张嘴,“你要补偿我,那靳玫呢?” 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再想掩饰什么时,已是来不及,懊恼地咬住了唇。 谁想,靳凉倒是被她这话怔了住,蹙了蹙眉,“这跟小玫有什么关系?” 她捏住拳头,“你要补偿我,不是让我继续当靳太太吗?” “是。” “所以,靳玫呢?” 他眉宇成川,反应过来,“你以为,我喜欢靳玫?夏满,她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对她生别有的情愫?” 靳凉这人,不屑撒谎,当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夏满心中已是清楚了大半。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靳玫在骗她。 她有些震惊,手上却蓦地一暖,竟是他已心急地下了床来到她的身边。 “夏满,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好吗?” 夜空的繁星,不断闪烁,像是精灵俏皮地眨着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出狱后的世界,竟这般美。 许久,病房内,才响起她浅浅的回应。 “好。” 第23章她爸的死 也许是心底隐晦的不甘,又也许是那个夜晚受了某种蛊惑,夏满竟应了。 那个夜晚,男人脸上的笑,灿若繁星。 虽然夏满同意了,但她并没有以靳太太的身份再搬回去,仍是住在那相通的别墅对面,二人就像普通的小情侣,尝试着慢慢向彼此靠近。 她能感觉到,靳凉对这份关系,却是用了心的。 重温三年前他不曾陪她吃过的小店,踩不曾陪她踏过的马路,手挽手,幸福地仿佛的不真实。 她这才知道,原来三年前,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还记得。 尘封的心,被他慢慢打开,敞出一条明媚的道理。阳光下,他仍是初见时的俊朗少年,手持鲜花,等她慢慢靠近。 可也许,她夏满注定不会拥有幸福。 就在她以为自己离美好越来越近的时候,靳玫的出现,再次打她个措手不及。 这日,夏满在院子里给枝叶做着修剪,拿着剪刀,一片一片,细心的将损坏的叶子剪掉。 靳凉白天去工作的时候,她偶尔无聊,便会到这边的花田,去看看他亲手给她种的月季,希望它们能尽快发芽开花。 “夏满!” 倏地,一道尖叫声从别墅内传来,夏满才一抬头,就见靳玫满脸阴鸷地朝她冲了过来。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蹙眉看着靳玫。 “贱人,孩子都被我哥打掉了,你怎么还死皮赖脸的缠着他,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羞耻心,抢别人的男人,你怎么这么贱!” 靳玫气地尖叫。 夏满看了她一眼,“靳玫,靳凉是我的合法丈夫,至始至终,都是我的男人,又何来你说的抢?而你口中说的别人的男人,难不倒,这个‘别人’,是你?” 靳玫指着她,“哥哥本来就是我的,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夏满笑了,像是看小丑般凝着她,“靳玫,还要继续编下去吗?靳凉与我说过,你只是他的妹妹,并无掺杂别的情愫。所以,至始至终,你一直在自作多情,说谎骗我罢了。” 靳玫面色瞬间就惨了白,她咬着牙,倏地冷笑一声,“呵,编?夏满,你以为我是在给你谎言,那么哥哥呢,他其实也一样!” “你什么意思?” “夏满,很得意么?跟自己的杀父仇人相爱,你对的起你死去的爸爸吗?!” ‘轰隆’一声,夏满的脑海如劈入一道惊雷。 她咬牙切齿,声音绷到了极致,“靳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靳玫疯狂大笑,诡异又惊心,问她,“夏满,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吗?” “靳凉说是心梗突发离世。”她用力攥紧拳,完了之后,又加一句,“他不会骗我。” “是,哥哥他不屑撒谎,但是夏志国的死,他隐瞒了真相! 知道你爸为什么会被双规吗?因为哥哥的‘栽赃陷害’,让他倒了台! 他是死于心梗没错,但是,他的突发,却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之! 夏满,三年的牢狱之苦不轻吧?这打在你身,却是痛在你爸的心里啊。他一直不知道你在监狱里的状态,可就在他倒台那日,哥哥把你在监狱里的照片给你爸爸看了呢。 他啊,可是一看你的这些照片,一激动之下,翘辫子的噢。” 靳玫一边笑着,一边从包里取出一叠照片,随手一扬,甩在夏满的面前。 空中凌乱飞舞的相片,她刻骨铭心,一张一张,皆是她三年里噩梦的每一帧画面。 “哈哈哈,夏满,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所谓的相信。你确定,你要跟你的杀父仇人,共度一生吗?” 靳玫还笑得猖狂,肆无忌惮地欣赏着她此刻的神情。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心爱的男人执起她的手,与她说,【夏满,做我一辈子的靳太太吧】。而下一秒,这场美梦,被锋利的尖刀无情撕毁,那个男人,成了害死她父亲的罪魁祸首。 “哈哈。” 她突然大笑,笑得眼泪一颗颗跌落,嘲笑着这一切。 “凶手,凶手,你们都是害死我爸爸的凶手!” 她眉眼一厉,突然朝靳玫扑了过去。 此刻的她,全然疯了,心里滋生的,全是疯狂的恨意。 她手里握着剪刀,恨不得杀了靳玫,再去杀了靳凉! 靳玫没想到她会突然狠戾,吓得连连后退,在锋利的剪刀迎面刺来时,下意识抬手去阻挡。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从靳玫的唇中溢出。 夏满的剪刀,竟直直扎进了她的掌心之中,血一下子便染湿了她整片手掌,疼的她浑身都在痉挛。 “夏满你疯了吗!” 夏满却根本不管不顾,猩红着眼睛,就要拔出剪刀再去刺她,靳玫吓地连连尖叫,随手抓花田里的木棍,罩着夏满的脑袋砸去。 '嘭'的一声,夏满只感觉整个大脑都发了懵,脑海里,也似有什么嗡嗡回响。 就在这一个滞愣间,一道身影突然冲了过来。 靳凉高呼一声,“夏满,小玫!” 见到他来了,靳玫宛如见到救星,又哭又喊,“凉哥快来救我,夏满要杀了我啊。” 她鲜血淋漓的手里还插着一枚剪刀,而夏满却甩着脑袋,作势还要扑过来,靳凉来不及多想,上前去阻拦夏满。 谁想,他只是轻轻一推,她却猛地跌倒在地,后背似刺进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冷汗涔涔。 “夏满!” 她倒跌在地,咬着牙,痛恨地看着他。 那片眸光,不再似昨日之前平静,或带着淡笑的温婉,而是,染着红的仇恨。 似屈,似怨。 靳凉一惊,以为是自己摔痛了她,就要朝她走去,身后靳玫却痛声哭喊,“凉哥,好痛啊,好痛啊。” 她捂着手上的剪刀,整个都在发颤,一张面色也惨白如纸,仿佛下一秒将会疼痛致死的虚弱模样。 靳凉扭头,深深看了眼只是摔倒在地的夏满,蹙了下眉,最后还是将不能再耽搁的靳玫抱起,大步流星离去。 “夏满,我先送小玫去医院。” 在他转身的瞬间,并没有发现,倒在地上的夏满忽然痛苦地捂住太阳穴的位置,甚至连背后,也开出了朵朵鲜红。。。。 靳玫终究是伤了筋骨,医生说,最少有半年的时间,她的右手是不能提任何的重量的,哪怕是握笔,也将会成为一件困难的事。 她大哭,“凉哥,这怎么可以,下个月我还有一场服装走秀稿。你知道的,这次的秀,不仅对我、甚至对花开,都是一场质的提升,我的手不能给废,这是我的梦想啊。” 靳凉心里还在忧心夏满,略显心不在焉地宽慰她,“你放心,我会请国内外最好的专家来为你做复健的。小玫,你在医院好好听话,我先回去一趟。” “哥哥你回去做什么!”靳玫见这个时候了,他不陪在自己的身边,反而要去看那个夏满,声音越发尖锐了,“她刚刚要杀我啊,果然坐过牢的人就是死性难改,她这种社会败类就不该出来,我要告她,对,我要报警告她蓄意谋杀!” “靳玫!” 靳凉面色遽然一变。 第24章最后一次 靳凉匆匆赶回家的时候,已不见了夏满,院子里满地的鲜血,令他整颗心都慌颤了起来。 拨打她的电话,一遍一遍,始终无人接听,最后,他打给了薄子温。 “靳凉,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混蛋,当初我就不该把她再让给你!” 一向温文如玉的男人,第一次震怒到爆粗。 靳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夏满在你那对吗?告诉我,你们在哪?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你还有脸问出来,我他妈还没问你她怎么会这样!这就是你答应我的,会好好照顾她?”薄子温冷笑一声。 “告诉我她在哪!”靳凉低吼出声。 “好,你来医院,今儿咱们新帐旧账一并算了。” 薄子温将一家私人医院告知。 靳凉一听医院二字时,一颗心就提了起来,片刻不敢耽误的就驱车驰往。 当他来到医院的时候,薄子温竟已经站在了门口等他,他快步上前,“她怎——” 话才起一个头,薄子温却是拿了一叠照片,猛地甩在他的脸上。 靳凉接过一张,随之震惊地睁大了眼,疯狂地将所有的照片看完,一双手不断颤栗。 “怎么回事,这是夏满?” 照片里被殴打的女人是夏满?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照片里的夏满,被人抽耳光,被人用拳头砸肚子,那群该死的人,竟还不顾她痛苦的神情,拿皮鞋蹂躏着她细小的手! 单是看着这些画面,他的心便忍不住的颤栗、暴怒,心里甚至泛起了狠戾。 这群人,都该死。 薄子温一双眼睛早已赤红,“你又何必明知故问,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靳凉,我真后悔,我以为你能带她活过来,却没想到,是更加将她往火坑里推,我真是瞎了眼,居然相信你的话!” “你什么意思?”靳凉霍地一下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什么叫拜我所赐,什么叫把她往火坑里推,你给我说清楚!” “满满只是跟我说她在监狱里受了一点的苦,如果不是这些照片,我都要被她轻描淡写的随意语气骗了,她这哪里是受了一点点的苦,这根本就是非人的折磨虐待啊!靳凉,这一切都是你吩咐的吧?!”他上前揪住靳凉的衣领,一双眼眸里,涌动着骇人慑光。 一想到满满的苦,他就忍不住了,一挥拳揍了上去,二人立刻扭打在了一起。 你一拳我一拳的,身上皆挂了彩。 “我今天就替满满打死你,也好报了她在监狱里备受三年折磨的仇!”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没有叫人虐打她!”靳凉反手一击,将薄子温重重按在地上,不许他再反抗,眉眼一厉,“她在哪间病房,我要去找她!” “这个A市,除了你靳凉,谁人能够有这只手遮天的能力,瞒在市长的眼皮子底下,虐待他的女儿?又有谁是这么恨他们夏家?靳凉,只有你!”薄子温冷声道,就算他稍落了逆风,可面色却依旧坚毅,一双眸子里,似喷着火。 “我说了,不是我。”靳凉紧抿唇角,知道此刻与他已经沟通不了了,一跃而起,“那我便一间一间的去找。”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薄子温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故意高声喊道:“还找她做什么,我这有一份离婚协议,是她委托我带给你的。” 前面的身影倏地一顿,浑身僵硬。 可下一秒,却置若罔闻地继续抬步,这次的步伐,却明显沉重了许多。 仿佛每走一步,都带着艰涩的僵滞。 也许是发泄过的人,容易冷静下来,薄子温终究是怕他会惊扰到还在休息的夏满,追了上去,“靳凉,我们谈谈吧。” 靳凉没有理会他,紧绷的唇角却泄露了他此刻拒绝的意思。 “你现在去见夏满,又能有什么用,她还在沉睡中,你倒不如,与我谈谈。” 这句话,终究是让靳凉顿下了脚步。 “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在医院?” 薄子温见他浑然不知的态度,皱了下眉,“后侧肋骨被锐物刺穿,医生说我若再晚送来五分钟,她便要活生生地痛死过去了。” 活生生的痛死,该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靳凉呼吸一窒,想起上午时自己那随手的一推。 难怪那个时候她的面色突然大变,原来,竟是受了伤。 她为什么不叫住他! 他皱起眉,心痛不已,又后悔自责。 当时,他竟然没管她,哪怕上去问一问情况,都没有。 他握着拳,“夏满是以为监狱里的一切都是我所指使,所以要跟我离婚?”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这一切真的与你无关?”薄子温取出一颗烟,又突然想起这是医院,禁烟,便顿了住,“其实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她当时将所有的照片收在怀里,浑身都沾满了血,见到我的第一句,便是委托我要跟你离婚。 之前因为我的追问,她有跟我提过监狱里的事。虽然是一笔带过的风轻云淡,可我能从她的言语中得知,她是知道、以为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可也许是因为你的仇恨,她又将这件事,当成是弥补她爸当年懦弱的代价了。 所以,她怎么了,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以为,你该是清楚的。” “今天我回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她与小玫起了争执。”靳凉这才似抓住了什么关键,眉宇微皱。 低头去看手中的照片,眸色渐深。 薄子温一怒,“所以她的伤,都是你那个妹妹打的!” 靳凉沉默了,良久,他正色道:“薄子温,告诉我,她在哪间病房,我想夏满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不是也说过么,这个世界上,能让她的心再次活过来的,只有我。如今,我与她之间存在着某种误会,这个结,我必须去打开。” “误会也总比你不管她死活的好。”他嘲讽夏满的受伤。 “这次的事,是我没妥善好,我也不知道小玫为何会去找上她,二人还打了起来。当时我以为她只是摔倒而已,并不知道她也受伤了。” “你这个养妹去找她,你心里还没有数么。”薄子温冷哼一声,但终究是将病房号告诉了他,“18楼,47号病房。” 他们都是聪慧之人,心平气和之后,也明白这其中一定有靳玫掺和了什么事。所以与其让事态恶化,薄子温仍旧是愿意让靳凉再去挽救一二的。 曾经看过一本书,作者写道,女人的一颗心在谁身上,那么这颗心是死是活,皆由那个人掌控着。薄子温虽然觉得很不公平,可他有自己知之明,自己捂不热夏满的心。 靳凉面色一喜,“谢了。” 薄子温在他身后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靳凉,你若是再敢伤她,哪怕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会为她讨回个公道。” 靳凉没有给薄子温任何的回应,可他的背影却挺地笔直,宛若最坚固的松柏。 薄子温一震,随之自嘲笑笑,拿着烟坐到门口的木椅上烦躁地吸着。 第25章她要报仇 靳凉打开病房的时候,夏满正好醒了,拿着护士端给她的水杯喝着,见到他时,神情一变,拿着玻璃水杯就掷了过来。 他也不做躲闪,任由那硬物砸伤自己的脑袋,磕出血来。 护士惊了下,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他只是随意的抹去额头的血丝,反而紧张地朝夏满快步走来。 “怎么了,是不是牵痛伤口了?” 他伸手想去触碰她,却被她厌恶避开。 指尖,顿时僵在半空中。 夏满肋骨受了伤,本就虚弱不得用力,而她刚刚却偏偏使了蛮劲去砸他,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砸死他,这会早就痛得面色发白。 “靳凉!” 她咬着牙,眸光里是恨不得将他咬碎的恨意。 一想到爸爸的死是由眼前的男人促成的,她恨不得杀了他,再杀了自己给爸爸谢罪。 靳凉叫护士出去,把空间空出来给他们彼此,他沉沉地望着她,“夏满,你听我解释。” 夏满此时却是被恨充斥了所有的思绪,见他又靠的近,一张嘴,便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闷哼一声,没一会儿,衬衫上便溢出了血,染红了他的肩膀,也染红了她的唇。 远远看着,就像她在吸食着他的血液,而他任由索取。 场面凄厉又惊心。 靳凉没有推开她,反而将还在不断下狠劲的人抱住,“夏满,对不起,我不知道小玫私下竟是这样对你,这三年来,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是在里面受苦。夏满,如果我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我。 我也舍不得,让你入狱。 “夏满,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你便咬,尽管咬吧。发泄之后,你能原谅我了吗?” “除非你死!”她倏地放开他,眼眸带着惨烈地恨意。 他一震。 她厉声大吼,“咬你两口,我爸便能回来吗?就算把你肩膀上的肉都咬掉,他也回不来了!靳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爸,就算你再恨着十五年前的事,但害死你父母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我爸!他是懦弱了些,不敢为你主持公道,可这份罪,能定他死罪吗?” 靳凉面色一变,皱眉,“夏满,你在说什么?” 她吸了口气,逼回眼眶里的涩意,“靳玫都告诉我了,你是逼死我爸的真凶,你还要瞒我么?” “小玫她,跟你这么说?” “是,就是你怀里的这些照片,你拿着这些照片,活生生逼死了我爸!”她冷眼瞥见他放在怀中的照片,一把抽了出来,恨恨地甩在地上。 靳凉的目光有几分错愕、震惊,最后,幻成一片晦暗深潭,双手近乎发僵地握住她的肩膀,“夏满,不是我做的,你爸的死,我也是事发时才知道他突发心梗,我并不知道他是看了照片才引诱病情发作。 我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你爸去世的时候,我还在临市出差,一听到他出事了我才赶回来,所以,我又怎么有可能拿着这些照片去找你爸? 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你在监狱里受了苦,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些照片?” 他的话,不轻不重,却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里。 夏满的表情有片刻怔仲,攥紧他的衣袖,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靳凉目光深沉,“夏满,这不关我的事,你不能把事情都赖在我的头上,你是因为这事,要跟我离婚吗?” 不是他,不是他? 那监狱里的一切,又是什么? 靳玫说,这是他的意思,靳玫说,是他逼死了爸爸。可是这一切,从头至尾,又是靳玫的谎言吗? 夏满的脑袋乱成一片,倏地抬起头来,“所以,都是靳玫!” 他眸色复杂,却抿紧了唇瓣,将她抱紧,不置一词。 夏满仿佛入了魔障般喃喃自语,“对,一定是她,这都是她骗我的,她害死了我爸,我要去杀了她为我爸爸报仇,我要去报仇。” 她说着,就要推开靳凉。 靳凉却屹然不动,目光沉痛,“夏满,你先冷静下来,杀人是犯——” “死的又不是你爸,你叫我怎么冷静!” 夏满倏地冲他大吼,眼眶一下子便红了。 她一直以为爸爸是犯病离世,却没有想到,靳玫竟这么狠毒,拿着这些照片去刺激爸爸,所以,爸爸的死,也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她而起。 她恨死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靳凉去顶罪,那便没有她三年的折磨,靳玫也就没有那些照片去刺激爸爸了。 所以,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为什么要那么义无反顾地去爱上这个男人,害了自己,也连累了爸爸。 夏满抱着膝盖,泪流满面。 靳凉心疼地将她圈住,张了张嘴,此时此刻,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边是他爱的人,一边是他的妹妹,他陷入两难境地,任何一方受伤,都是他不想见到的。 良久,他只能用理性去分析给她听,“夏满,你爸的死,毕竟也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要调查,也根本没了头绪。而且,就算真的是小玫拿着你的照片去找你爸,诱发了他的病情,可是这个,却不足以证明她就是害死你爸的凶手。 从律法上来讲,你爸的死,也会与她无关。” 夏满抬起头,睫毛上还泫着泪珠,讥诮地笑了,“靳凉,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给靳玫开脱罢了,她都这样了,你却还在护着她。有时候,我真想扒开你的心瞧一瞧,她到底在你的心尖上,占领着什么顶尖的位置。” 她的话,让他拧紧了眉。 她又深吸一口气,抹去了脸上的泪痕,“靳凉,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爸被双规,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吗?” 他抿唇,良久,说,“是。” 夏志国不敢为民伸张,那么市长的位置,他也不配继续坐下去。将他拉下台,便是他对夏志国的报复,但从头至尾,他并没有任何要他偿命的念头。 夏满闻言,缓缓地将脑袋埋入双手间,羸弱的肩膀,承受着偌大的沉痛。 “夏满,我。。。。” 她的声音,从掌心中传出,沙哑又疲倦,“靳凉,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了,这段婚姻,我已经找不到任何让我坚持下去的动力。也许你对我有情,可是这情,在我眼里却太过薄弱,薄弱到,身为你的妻子,我却丝毫比不得你的养妹重要。 你说我想多了也罢,钻牛角尖也罢,总之,我真的再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我们,还是离婚吧。” 第26章缘薄情浅 “夏满,我对你怎么会是愧疚?”靳凉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僵了住,骨血里泛起的,都是疼痛。 他悲哀的望着她,目光恳求。 黯淡的眸光下,是浓烈的爱。 她望着他的眼眸,随之轻轻移开视线,“是么,可是是不是愧疚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不爱你了,也不会再爱。” 轻浅的声音,像是在空气中注入了名为死寂的细胞分子,偌大一间病房,明明两个人,却静的,仿佛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若不是靳玫的电话提醒,打破了这份沉寂,靳凉想,也许再多待一秒,他都会窒息死掉。 他攥着手机,喉间滚动,“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接着,仓惶离去。 身后的夏满,望着他逃避的背影,沉痛地阖上了眼。 靳凉,你说的,我都懂,就算事情真相如此,律法上,也不能定靳玫的罪。 可我心中有怨,又如何来平息? 你如此疼爱靳玫,我非圣人,做不到不迁怒。 突然,她伸手覆在脑袋上,眉头紧皱,面色惨白。 下一秒,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靳凉像是躲避着什么洪水猛兽,一口气打开了车门,疾速逃离。 捂住方向盘的指尖因用力而泛了白,手背上,青筋突兀。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间的言语,也能幻做锋利的尖刀,刺的人,皮开肉绽。 他想吸一口气,压抑住这悲哀,可它却像是被某种东西发了酵,在胸腔内,不断发酵,横冲直撞。 靳玫坚持不懈地给他打着电话,终于,他接了。 “凉哥,你来看看我,我好痛,真的好痛的。” 听着她委屈的哭泣,靳凉却在想,为何夏满宁愿咬牙流血,也不愿意在他呼痛。 “凉哥,你在听吗?小玫痛,需要哥哥。” 靳凉眸色微滞,沙哑应声:“好,我这就来。” 调转了车头,离去。 刚一入病房,靳玫便已经哭着扑入他怀中,一声一声,唤着哥哥。 他想拉开她的手,便在她的哭泣声中,硬生生僵了住。 靳玫应该一直都在哭,眼眶红红的,“哥哥,你抱抱我,抱抱我啊,小玫痛,小玫今天差点就死掉了。” 靳凉呼吸一窒,敛眸,犹豫了半响,终究还是将她拉开了怀抱。 “哥哥?” “小玫,别这样叫我,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告诉我。”他按住她,语气沉重。 靳玫瑟缩下了肩膀,眼神微微躲闪,她知道,他刚从夏满那回来。 二人从小相依为命,靳凉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妹妹,可是看着她此刻不经意露出的虚态,他抿唇,心中已有了答案。 “所以,是你买通狱卒虐待夏满,也是你拿着她的那些照片,去找了夏志国?” 他责怪的眼神,令靳玫面目扭曲,“是,凉哥,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做着一切,都是为了帮你解恨!十五年前夏志国判下冤案,让你一生都活在了修无止境的憎恨与悲伤中,只是让他倒台,何其便宜他?他就该死,他的女儿夏满也该死!” ‘啪’ 靳凉抬手,第一次动手打了她,“靳玫,你真让我失望。” 那突如其来的巴掌,让她彻底懵了。眼泪一颗颗地掉,正要控诉他的时候,却见他冷漠转身要走,她一慌,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身。 “哥哥,你要去哪里,别丢下我。小玫惹哥哥生气了,你别丢下我,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闭嘴!”他阴沉着面色,迸起的青筋,像是隐忍到了极致。 靳玫被吼地吓了一跳,果然噤若寒蝉,靳凉正要扒开她圈在腰间的手时,却蓦地瞥见她纱布透出的血红。 皱眉,终究是敛了情绪。 “去床上躺着,我去叫医生。” “哥哥,你不走了么?” 靳凉抿唇,没有看她,却是转身去叫了医生来,回来的同时,他也在。 靳玫这就放下了心来,露出一抹笑。 出了点血,医生又重新给她包扎了下,再三叮嘱她不要再伤到筋骨了,不然真的会一辈子好不了了。 靳玫听着,眼泪又巴巴地掉,“呜呜呜,哥哥,我下个月的走秀稿怎么办啊。过了这个秀,我的名声就会大噪,花开也更上一层楼,可是现在,我拿什么去交稿。” 她哭了好久,靳凉第一次没有去劝,而是眉宇紧皱地站在一旁,像是根本听不见似的。 “哥哥,你不是不要我报警去抓夏满吗?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叫她必须帮我完成这场秀,不然,我一定要叫她下半身都在牢狱里渡过。”她扬起手上的伤口,这便是告夏满最致命的证据。 靳凉猛地看过去,眼眸浮动厉光,“你在威胁我?” 靳玫,“哥哥,我怎么可能会威胁你,这不是给夏满一个补过的机会吗?她本就是蓄意谋杀,我不告她,已经算她走运了。但作为条件,她必须帮我完成这次的秀稿,而且,是要用我的名义,完美惊艳才行。这是她应该要还我的!” 如果不是夏满,她的手又怎么会受伤? 所以这是夏满欠她的,若不想坐牢,便理应还给她! 靳凉的神色很沉,薄唇抿着,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靳玫的眼泪又要落下,“哥哥!” 良久,他妥协了。 如果不画稿,便要坐牢。 “好,过几日。。。。。我去跟她说。” 靳玫张了张嘴,“哥哥,这事迫在眉睫,再过几日,我怕来不及。这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啊,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失去它吗?” 他沉默了片刻,“好,那就,明天。” 靳玫这才笑了。 翌日,靳凉去看夏满的时候,却发现她的面色竟比昨日还要难看三分,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子的黯黄,看得他格外心疼。 夏满看了他一眼,“靳玫给我发的信息我看到了,你要我帮她完成画稿,对吗?” 在她平静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却觉得头皮都在发僵,“是。” “好啊。”她竟大方应了,还绽开一抹笑容,“签了它,你的要求,我便答应。” 素手扬起的,是一份协议,白字黑字,刺痛了他的眼。 又是离婚协议。 “夏满,一定要这样吗?”他满嘴苦涩。 “靳凉,我们终究是情浅。”她轻声说。 最后,他执着笔,签下了此生最丑陋的签名。 靳凉。 一笔一划,艰涩又颤抖。 她轻轻将文件收拾,闭上眸,下逐客令,“好了,你走吧,她的秀稿我会如期完成的。” 靳凉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红了眼睛,可是她却连看都不屑再看他一眼,他仍站在原地,目光近乎贪婪地描绘着她的五官,像是从此以后,要将她刻进骨血里的悲凉。 他问:“夏满,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她答:“有必要吗?” 这一夜,他站在她的床边整整一宿,她的眼睛,却连一次都未睁开。 可没人发现,她隐匿在半边枕头里的眼角,却已是濡湿。 靳凉,缘薄情浅,说的便是我们吧。 哪怕我知道,你心中亦有爱。 第27章夏满走了 在夏满的强烈要求下,薄子温终究是带她出了院。因为太久没有了解时尚这块领域,夏满整日将自己锁死在书房里,补充各类资料。 但好在她在这块领域的天赋极强,再加基本功底厚实,也能根据如今的色彩款式摸索出未来可能会爆红的惊艳。 手绘的草稿图,铺满整片书房。 每次看到那白纸上零星几张的猩红,薄子温便感觉心如刀割。 “满满,何必呢?” 他知道,她是倔强的,做出的决定,他无法扭转,便只能跟在她的身后,默默无闻地守护着她。 将她的废稿图收起,见夏满揉了揉眼睛,他的目光立刻担忧地望了过去。 “很迟了,要不去休息吧?” 夏满点头,伸手去书,却拿了几次才碰到,“好。” 显然,她是准备睡前还要看资料的。 他神情复杂,“满满,都这么迟了,眼睛会吃不消的。” 夏满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手却依旧固执地拿着资料,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子温,答应我,别告诉他。” 只是几个字,却已叫他红了眼眶。。。。。 答应靳凉的秀稿图终于完成,夏满将它们以邮件的方式发送了过去。 一个月后的大型走秀很成功,一场以【星空】命名的秀,令它幕后的服装设计师‘靳玫’成了赤手可热的设计师,更是成了时尚界顶尖的耀眼之星,备受荣誉,风光无限。 当然,主办方【花开】的CEO靳凉,也成了众多媒体争先恐后采访的对象。 摄影棚内,靳凉正在接受全球直播的访谈节目,主持人问:“靳先生,听闻您企业下的产业众多,但唯有【花开】才是您的心头血,请问,这其中是有什么原由吗?” 男人坐在沙发上,西服裁剪得体,气质矜贵,淡声道:“服装公司一直是我父母未完成的心愿,但【花开】的命名,是因为一个女孩。” “相信一定是您心爱的女孩吧。” 他没有说话,却是默认的神态。 主持人知趣一笑,并没有追着这个问题,看了眼手卡,“既然是以花为关的,那么现在我便代替热情的粉丝,询问您一个问题。” “嗯。” “请问,您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男人眉眼染上一丝温柔,“月季。” 将近三十分钟的访谈终于结束,靳凉与主持人等人握手告辞,挥退了助理,独自驱车回家。 “先生,您回来了。” 这是之前照看夏满的看护,自从与夏满离婚后,靳凉将她请了回来,专门打扫夏满之前住过的那栋别墅。 而他,也从原来的那栋,搬到了她曾住过的地方。 似乎这样,她的气味,仍旧还在他的周身包围着他。 “嗯。” 靳凉淡淡应了声,将外套褪下,抬步去了卧房。 当初夏满离开地太突然,以至于卧房里还留着她的东西,她也不曾回来收拾过,而他,也故意不提。 看护拿着拖把拖着卧房门外的廊道时,正巧看到靳凉在妆台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枚梳子,密齿上还残有之前主人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长发。接着,她看到先生如获至宝般的一条条抽出,小心翼翼的装进一枚盒子里,沉默地捧着,看了半天。 那是,太太的头发。 她鼻子一酸,连忙收回了目光,不敢打扰他,悄声离去。 靳凉将夏满的秀发收拢与掌中,良久,小心地搁在自己的枕边,合衣躺下,静静闭眸。 “夏满,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空气中响起一道低浅的叹息,若不细听,像是寂寥的风声,悄声无息。 薄子温是在翌日清晨,匆匆忙忙找到了靳凉的公司里,当时他还在开会,薄子温却不顾保安的阻拦,疯了般在玻璃门外大声吼叫。 “靳凉,你要是不想后悔,就赶快给我出来!” 那场会议,是视频会议,正在商谈与欧洲合作商的高利润的合约。 靳玫也在,按住靳凉的手,劝道:“凉哥,谈成了这份合约,我们的公司将能在欧洲市长展开,这场会议太重要了,你不能中途离开。” 靳凉却焦急地甩开她的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打开会议室的门。 “放开他。” 一声令下,保安们纷纷松开对薄子温的束缚。 薄子温一双眼睛满是血丝,显然已经几天几夜未曾休息了,靳凉心中一跳,已是紧张了起来。 “是夏满出事了?” “靳凉,满满不见了!”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不见的?”靳凉眸色一凛,“你去找她了吗?” 薄子温挫败地垂下了头,神情哀伤,“她是自己的走的,已经走了三天,我一直找不到她,心里很慌,无奈之下,只能来找你。” “靳凉,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满满要与你离婚的真相。我怕我不说,将会一辈子活在心疼之中。” 靳凉的身子,僵滞在原地,张了张嘴,“什么叫,离婚的真相?” 薄子温忽然蹲下了身子,双手无助地插入发间,铁骨铮铮的男儿,此刻的语调里,却满是哭腔。 “靳凉,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凭什么你能得到满满的爱,你永远无法想象,她到底有多爱你。 爱到不顾自己的性命,也想为你完成你父母的心愿。 那时她的脑袋被撞伤,医生检查出,她的脑袋里有一团淤血压迫了神经,会导致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以至于最后会彻底瞎掉,失去光明。 我们本来准备立刻安排手术的,可是医生们却再次检查出了一条噩耗。 你知道是什么吗? 肾衰竭晚期。 医生说,最好的方法只能是移植肾源进行治疗。可是肾源本就是稀缺,夏满在这个世界上再无亲人,漫漫大千世界,又去哪里寻一颗能完全与她匹配的肾源? 所以靳凉,你知道吗,这就是一个死局,这就是绝望! 她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选择离开你。” 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砸入靳凉的脑袋,嗡嗡直响。 薄子温双手一抹眼眶,“前几日,她的情况已经开始恶化了,我要带她去医院做透析,她无意提起一句,说想趁着最后的光明还在,要去看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我怕她乱来,只能哄慰她说日后再带她去看,她也乖巧应了。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是骗我的,转眼便真的走了。 她是一个病人啊,视线衰弱,随时会死的病人,她怎么能独自离开! 我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我怕,我心里真的是怕,突然哪一秒,有个消息通知我她任何不好的情况! 所以我没有办法了,才只能来找你了。 靳凉,拜托你找到她!” 第28章她在心尖 “姑娘,一会我们要去赛马,你去吗?” 客栈的老板是一对内蒙古夫妻,热情好客,他们见夏满只是一个孤零零的来游玩的女人,并且沉默木讷的令人心疼,所以对她格外照顾。 夏满摇头谢绝,“不了。” 今天风有些大,她就想在院子里躺会,看看花。 7月份的草原有些闷热,可是夏满却给人一种她很冷的感觉,裹着一件水蓝色的薄纱披肩,羸弱的仿佛风一吹,都能将她吹倒。 她已经来这三天了,紧靠着药物维持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已是透支,今日的她,怎么都提不起了任何的元气,孱弱得厉害。 惨白的面色中,都透着一股子死寂的黯黄,眼眸更是焦距无光,看得令人心惊。 客栈的夫妻见她萎靡不振,不由关切了几句,“姑娘,看你今天的面色不太好,昨晚该不会又熬夜看星星了吗?哎,这儿的星星虽美,但你也用不着夜夜都熬着看呀。” 她来这三天,老板不仅没见她吃过什么,就连睡眠都少得可怜。 别说她一个单薄的姑娘,铁铁汉子都禁不住这样熬的。 对于他们的关心,夏满只是掀起一抹感谢的笑意,没有回应。 他们哪里知道,她并不是熬着,只是晚上失眠睡不着罢了。 如今的她,失眠到,只要白日里睡上一两个小时,夜里便已无法入眠了。 很是痛苦不堪,但好在,她可以看一夜的星光,不用苦熬到天明。 “哎,那我们就先走了。” 客栈夫妻与她告别后,她捧了壶花茶,往里面加了点冰糖,便静静地躺在了院子里的靠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这儿的天很蓝,纯净又美丽,仿佛看一眼,都能够叫人生出好心情,洗涤着人的心灵。 在这里,她心中没有怨,也没有哀,唯有平平的淡。 夏满用拍立得对着自己,扬起一抹恬静的笑,与美丽的蓝天来了一张自拍。然后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拿起一只笔,在洗出的照片里,描绘出一个男人的轮廓。 视线其实有些朦胧了,相片又小,她看得很吃力,几乎是凭借着感觉,一笔一划,仔细描绘。 没有容貌,没有任何五官,只是一个虚线的轮廓,画在自己的身边,像是一张合照。 良久,她捏着手中的相片,轻轻地笑了。 正要伸手去轻抚那轮廓,忽然一滴温热,从鼻尖落下,滴溅在那空白的地方,像是画上了男人一双含着血泪的眼。 “又流血了。” 她自嘲笑笑,拿纸抹去鼻血,咳了两声,身子虚弱地往后靠去。 眼皮越来越重,像是有困意袭来,她的眼帘挣扎地颤了颤,在最后的意识里,将相片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徐徐地闭上了眼眸。 内蒙古的风中,都似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调皮地吹着她的发,像是在亲吻着她苍白的面颊,温柔得不像话。 她似沉睡,手中紧握的相片,被风带走,竟也不知。 。 薄子温说的每一句真相,都像是对靳凉的凌迟。 失明,肾衰竭晚期,这些怎么可能是她? 怎么可以是她? 所以,那个时候她的身子已是大损,她却没有好好休养,反而在为他画着秀稿? 靳凉,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夏满,你在哪,我要见你! 他浑浑噩噩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什么。 【她说想趁着最后的光明还在,要去看看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夏满,三年前你不是一只央我带你去草原,看苍穹星瀚,见最美的风景吗?】 最美的风景,苍穹星瀚,草原。 靳凉神情一振,倏地拔腿就跑。 薄子温惊了下,正要唤他,可面前疾风扫过,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我知道她可能去哪了。” 空中只留下他急切的声音。 靳凉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机场,定了一张去草原的机票。 草原的范围很广,可是三年前的夏满曾跟在他的身后,憧憬地说过,她最想去看的是呼伦贝尔的星星。 那是她眼中,最美的风景。 他无法想象,如今的她,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光明渐消之际,去看那最美的景色。 靳凉定了最快的一班机,将所有董事会包括靳玫的疯狂来电尽数屏蔽。明知夏满不会接电话,但是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打过,听着那头机械女声提醒的关机提示,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一分一秒间,皆是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里响起了登机提示,他立刻站起身来,心脏却倏地一个抽搐,险些令他没有站稳。 “先生,您没事吧?” 身边的人吃惊得望着他,语气关切。 “我没事。”靳凉攥着登机牌,快步离去。 那些人面面相觑,其实还想问,真的没事吗?那为何,你通红着眼眶,浑身都在颤栗,像是在隐忍着这世间最极致的疼痛。。。。 靳凉下飞机之时,心脏再次猛烈地抽搐了起来,一下一下,如排山倒海般袭击着他的心脏。 这种感觉令他惶恐不安。 他动用了一切的关系,终于查到了夏满定的客栈位置。 赶到客栈时,客栈老板的儿子告诉他,一个叫夏满的客人正在院中小憩,指了方向,他立刻疾步寻去。 找到她时,她正躺在那张被花丛围绕的靠椅中,像是一个安静的花间精灵,闭着眼睛,神情很安详。 小小的她,面黄枯瘦,骨瘦嶙峋到令人心惊。 缩在那单人的靠椅里,空隙的位子,似乎还能再躺下一个她。 有多久没见了? 二十八天,却像是一个世纪。 原来没有她的日子,每一日,都是行尸走肉,都是烈狱苦熬。 眼眶里,像是有什么酸涩的物体正在发酵,他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是怔仲地透过雾霭去望着她,心脏里涌起无尽的惊骇。 她就躺在那,一动不动,安静得不像话,他甚至看不到她胸口呼吸的起伏。 一分钟、三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僵立在原地,而她,仍是一动不动。 靳凉的双腿如被灌了铅,沉重到无法迈开一步。 他不敢靠近,努力地压抑着自己内心中的沉重,薄唇微颤,“夏满。。。。” 回应他的,只有冷寂的风声,冷寂悠长。 ‘嘭’的一声,是手中的钱包跌落在地的声音。 第29章流星的爱 仿佛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梦里,爸爸扬着慈爱的笑颜,张开双臂,望着她。 【满满,我的孩子,爸爸想你。】 她泪流满面,像是一个终于寻到家的孩子般朝他疾步奔去,可就在她要扑入爸爸温暖的怀中之时,有一道声音,透过虚妄的空间,清晰的传入她的耳里。 【夏满。。。。】 那么轻,那么哀,又那么得,绝望。 她顿下脚步,四处张望。 “靳凉。。。。” 仿佛看到了他,风尘仆仆,满脸泪痕,正凄楚地凝着她。 靳凉,你为何在哭。。。 心尖的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触痛,她抬手,贪恋的想触摸这梦境。 可眼前的靳凉却突然疯了般朝她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那一颗颗冰凉的泪砸落在她的脸上时,触感是那般真实。 梦境,与现实,像是刹那间便分了开。 这人,竟是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夏满,你要吓死我吗?!” 他抱着她,咬牙低吼,整个胸腔都在剧烈起伏。 天知道,刚刚的他,有多么得恐惧、绝望,但好在,她终于醒来了。 那颗仿佛要死掉的心,也终于再次跳动。 靳凉拥着她,明明知道她身体虚弱受不得大劲,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用了很重的力道,那种恨不得将她嵌进骨血里、融为一体的霸道。 夏满几乎立刻便明白了,刚刚,他一定以为自己死去了。 不是第一次了,任何人见到她的睡颜,都惊骇到以为她断了呼吸。 其实,她只是睡去了,又或者是陷入了短暂的晕厥。 夏满想推开他,可是他抱得紧,她的力气自然撼动不了他,微微蹙眉,“靳凉,你怎么在这?” “夏满,我来带你回去。” 他一字一字,吐得十分郑重。 一句回去,令她微微一怔,眉尖越发紧皱。 终于,他调整好了呼吸,松开她,“我都知道了,薄子温来找过我了。你与我离婚,有一半是因为怨,也有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病对吗?夏满,小玫当日发给你的短信,是告诉你,【花开】是我父母的心愿,所以你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为【花开】完成那场秀,对吗?” 就像薄子温说的,他靳凉,何德何能? 夏满愣了几秒,随之轻笑,“靳凉,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什么完成心愿,我听不懂。我与你离婚,是因为我恨你,厌恶你,所以选择离开你。至于那场秀,是我答应的离婚条件,自然要帮你完成,只是一个承诺,如此简单而已。” 她说的淡然,满不在乎的语气。 靳凉用力地抿着唇,眼眸紧紧将她攫着,像是要看透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可她有意伪装,他竟无法看透那轻描淡写的笑意之下,究竟是何。 他心口微揪,沉声道:“不管怎样,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我什么时候想回去,就会回去的,不用你挂心。” “夏满,你有什么不满你尽管说出来,你一定要用伤害自己来折磨我吗?!”他目光猩红一片。 “折磨?”她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抬头,看着他笑了,“呵呵,我有什么不满,说出来,你都会为我完成吗?” “那好啊,靳凉,我要靳玫坐牢,我要她死,你能为我做到吗?” 他浑身一震,抿着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讥笑一声,“既然不能,那就彻底滚出我的世界。” “夏满。。。。我。。。。” 良久,他轻叹了一口气,愧疚地低下头,双手颓废地垂在身侧,整个人都似染了层阴影。 夏满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想站起身来,可也许是有些急了,脚步竟一个趔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侧倾倒。 “夏满!”他一惊,几乎立刻接住她,可还来不到查看她是否有事,她却蓦然捂住口鼻里流出的温热,踉跄离去。 他拧着眉,却不敢再追上前,唯恐自己会刺激到她。 这一天,靳凉终究没能带回她。 夏满不与靳凉说话,也不看他一眼,而他又始终注视着她,紧张地跟在她身后,搞得客栈里的人对他们频频相望,以为他是什么不法份子。 靳凉只有把他们的结婚合照拿出来给他们解释了,说他们只是在吵架,大家这才放下了心,但倒也热心的与他说起了夏满在这几乎少眠少食的情况。 他心痛地眉头紧皱。 晚上,夏满依旧裹了件单薄的披肩,坐到了院子里,她晚饭也没怎么吃,一直都在喝着糖水补充体力。 靳凉取来一张毛毯,想了想,让客栈的老板娘送去。 “小伙子,虽然大娘不知道你们小夫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大娘能感受的到,你对你妻子是真得很在意。看你这个样子,是没怎么追过女孩子,不懂怎么讨她们欢心对吧。”老板娘笑眯眯说,“大娘告诉你,追女孩子啊,你不能默默无闻的跟在她身后转,她如果不回头,岂不是一辈子都发现不了你?所以适当的时候,你强硬点,不沟通,怎么解开你们之间的那个结呢?” 她说完,又把毛毯给他塞了回去,留下一个鼓励的微笑,挥挥手就走了。 靳凉微微错愕,捏了捏毯子,迟疑了下,还是朝着夏满走去。 一股温暖罩下,夏满抬头一看是他,就要伸手扯下身上的毯子,谁想,手才一抬,却被他按了住。 “你大可以扔了,但我不保证,下一秒我会不会强行将你绑了走。” 夏满恼怒拧眉,似被他这句恐吓气得不轻。 他笑笑,在她身边躺下,一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制住要起身就走的人。眺望着远方星空,说,“夏满,你瞧,兜兜转转,最后,我还是陪你看了这最美的风景。所以,我们都别说话,安静地看星光,好吗?” 她呼吸略有些重,靳凉却笑着,将她身上的毛毯拢了拢,确定不会让她着凉。 内蒙古的夜色极美,繁星点缀,远处的神秘幽光,像是极光,将他们包围在这份美丽中。 靳凉对内蒙古语有过一些了解,在这美丽的星瀚下,他扭头去看身边的她。 “夏满,你知道蒙语‘必奇马杜还日阿太’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不耐烦的话还未说完,夜幕突然大亮,她顿了住,震撼地看着此刻的流星雨。 大片大片的流星不断闪过,令人应接不暇,激荡不已,忍不住沉醉在这惊心动魄的美丽之下。 听说,在星空下说爱你,划过了流星雨,是因为,老天都被这份感情所触动了。 而这雨,便是它的泪。。。。 第30章往事带伤 “夏满,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不管她愿不愿意听,靳凉还是强势地不让她离开,薄唇微启,已是出了声。 “从前,有一对恩爱的夫妻,家庭合满,可是当他们的儿子出世的那一天,却迎来了一个噩耗。那便是他们的孩子天生患有心脏病,医生说,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心脏,这个小男孩活不过十五岁。 小男孩因为心脏的缘故,从小便体弱多病,也不开心,每一日,都在数着日子等死,对未来充满了绝望。那个时候,隔壁住着一个热情开朗的大哥哥,他很喜欢这个小男孩,并且丝毫不惧小男孩冷漠的面色,最喜欢的事便是抱着才三四岁的妹妹来逗他玩。 大哥哥告诉他,如果生命注定这么短暂,为何不用最后的时光,去笑,去让自己快活。活得肆意快活,才不枉费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大哥哥给他讲这个世界的美好,带他去看充满童趣游乐园,告诉他,孩子就该咬着糖果向大人讨要玩具。 虽然对他所说的小男孩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可久而久之,他还是融入了他们兄妹的世界,更是与那个大哥哥,结成了革命的友谊。” 夏满似乎在听,也没在听,隐在暗处的睫毛,轻轻垂下。 “自从跟这个大哥哥认识后,小男孩很轻松,很自在,甚至是很开心。因为这个大哥哥对他真的很好,什么东西,都会分给他一半,另一半则给自己疼爱的妹妹。他无私的,对着身边所有人都奉献最美的热心。 可惜,这么好的大哥哥,老天却剥夺了他的性命。” “有一日,大哥哥全家要去野炊,他热烈的邀请小男孩一起去。大哥哥的父母坐在前首,而他们三个孩子,则坐在后排。 突然,一辆卡车七扭八歪地朝着他们的车撞了来。 危难之际,大哥哥奋力地将小男孩与妹妹护在自己的怀里,挡下了所有致命的伤害。 那一场车祸,存活的便只有那个小男孩,与大哥哥的妹妹。 小男孩记得,大哥哥临终前趴在他的耳边恳求,希望他能照顾他的妹妹。 后来,小男孩的父母收养了他的妹妹,而小男孩得到了大哥哥的心脏,代替他。。。。好好活着,好好的,疼爱着他的妹妹。” 故事结束了,本是悲伤的主人公,拥有了长命百岁的资格,而那个对生活充满阳光热情的大哥哥,却去了天堂。对调的身份,夏满甚至能想象到,这个小男孩会因为亏欠,将大哥哥的妹妹,放置心尖宠爱。 心口忽然有些闷躁,她拂开他的手,“夜深了,我回去睡了。” 这次,他没有阻拦,双手叠枕在脑后,望着星空的眼眸讳莫如深。 这一夜,未睡。 靳凉给他们二人定了翌日返程的机票,夏满才抿起唇,他便直接拿起手机给薄子温打去电话,然后将手机递给夏满,他则沉默地坐在一旁吃早餐。 夏满怔愣了片刻,接起电话。 与薄子温通了电话,她终是心软了,浅浅地应了声好。 身边的男人,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筷子,下一秒,搁下,“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夏满望着他孤寂挺拔的背影,微微轻叹。 与客栈的老板告别之际,老板娘拽着夏满到角落去讲悄悄话。 “姑娘啊,你们这到底是和好还是没和好,看的大娘心里怪着急的。大娘是过来人,眼睛可利落了,你们两个孩子分明是对彼此有意的,就别因为一些小事,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啊。那小伙子不错,对你挺上心的,你们两个明明可以彼此开心,干嘛要整些不快的,你说是吧? 姑娘啊,这世间,真心不易啊。遇到一个这样的好男人,该是抓紧了才是,别到时候丢了他,后悔都来不及。” 老板娘是真的心疼夏满,才会与她推心置腹的说这些话。 虽然老板娘不清楚她跟靳凉之间的那个死结,但不可否认,这番话,在夏满的心中仍是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明明可以彼此开心。。。。 她,跟靳凉吗? 就像他故事里,那个大哥哥说过的话一样,如果生命注定这么短暂,为何不用最后的时光,去笑,去让自己快活? 所以靳凉,我可以吗? 也许是真的有所触动,又也许,其实是夏满太过贪心,这一刻,她忽然生出了一股子、就让事情便这样尘埃落定了的吧的任性。 这将是她,此生最后的任性。 爸爸,你会原谅满满的这样决定吗? 最后的时光,其实,我也不想悲哀。 今天的日头有些大,阳光略微刺目,夏满去瞧远处正在帮她搬运行李的男人,眯着眼,想更加看清楚他。 像是福至心灵,这一刻,男人忽然扭过头,朝她望来。 四目相对,却有刺痛突袭而来,她还是没看清他的眼眸。 “夏满!” 他蓦地面色一变,已经冲了过来。 老板娘明明就站在夏满的身边,可在夏满眩晕之际,竟还没有冲过来的靳凉速度快,再反应过来时,夏满已被靳凉紧张的捞入怀中。 她连忙关切道:“姑娘,你怎么了,好端端的面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夏满甩了甩头,牵起一抹苍白的笑,“没事,可能就是站的久了,有些泛晕。” 她的病,时常感到眩晕,她早已习以为常。 老板娘闻言心疼不已,又絮絮叨叨许多,大多的意思就是叮嘱她要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 大千世界,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关心,令人心中生暖。 “这段时间谢谢你们对夏满的款待,有机会,以后我会再带她回来看你们的。” 靳凉拥着她,对老板娘他们说道。 老板娘等人听了之后很开心。 夏满心头一怔,略感错愕地向他看去。 以后,她,还有以后吗? 像是知她所想,他拥在她肩上的力道加重,似鼓励,也似承诺。 他掌心的炽热,透过衣裳,顺着肌理,重重击进她的心脏。 夏满眼睛闪烁,也忽然转头来,笑着对他们说道:“嗯,有机会,我们还会来的。” “夏满。” 他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之,唇角扬起的一抹如骄阳般的弧度笑意。 夏满,只要你还有活下去的动力,其他的,都请交给我。 时光很美,余生,我想与你度过,将你护在掌中细心疼宠。 第31章凉夏未满,花却嫣一 第31章 凉夏未满,花却嫣一 飞机刚落地,靳凉刻不容缓地将她带去了医院。 等他们到的时候,夏满这才惊了下,这人,竟把国内外所有的知名专家都请了来,只为她的病。 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夏满的情况很不好。 专家们神色严峻地说,唯有尽快找到能够匹配的肾源,不然,单以药物控制,她的生命,也许紧有一个月了。 紧有一个月。 靳凉如被雷击,血液冰凉,心脏像是坠入深不可测的寒渊,一寸一寸,被吞噬湮没。 那一刻,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突然像是一个吓傻了的孩童,血红了双眼,浑身紧绷。 眼里明明有泪,却还在强颜欢笑。 而所有的人,皆是怜悯地望着他。 这其中,也包括了夏满。 其实,一个月,都已经是超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她的身体有多虚弱,她能感觉的到。 但这一刻听到专家的诊断,她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下。 一个月啊。 从来没有感觉,死亡的气息竟如此靠近。 靳凉握住她的手,“夏满,你别怕,世界这么大,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定能匹配到合适的肾源的。 所以,你别怕。” 靳凉,我们之间,到底谁更在害? 她轻叹一声,踌躇了下,反手按住他颤抖的指尖,温声说,“好,我不怕。” 他用力地点着头,随之将她拉入怀中抱紧。 靳凉想安排她住院,夏满却不喜欢待在医院,坚持要出院。 靳凉有些不放心,但医生说她的病情必须维持好的心情,才有好的转机,让她不开心,反而会加重病情。 所以他不敢拂了她的意思,最后,索性连着那群医生都一并聘请了回去,就住在对面别墅,时刻照顾着她的一切。 夏满对此没有任何排斥。 她仍旧住回了当时他分给她的那栋别墅,当然,也极大部分的原因是他强制要求的。 只是再看到卧房里他的东西时,微微错愕住。 “你的东西,怎么在这?” “跟你离婚后,我就搬过来了。” 他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妥,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似仍带着那个时候的疼痛,望着她的目光沉沉的。 最后,到底是她发了话,他这才将自己的东西收起来。 他说,“夏满,对面的别墅基本都变成了一栋私人医院了,我自然也不好再搬过去住,你也总不忍心让我露宿街头的是吗? 所以,我只能住你隔壁了。” 说着,就先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西装,搬到隔壁屋去了。 这都是什么歪理。 她莞尔失笑,撇了下唇,坐到床上看他忙碌,冷不丁地瞧见一旁枕头下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他的东西吗? 鬼使神差的,她拿了起来,打开一看,竟是一缕头发。 这是她的房间,留下的,自然是她的头发。 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又酸又胀,敛下眼眶里的复杂,在他再回来之前,将盒子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一切,就好似没有发生。 可心,却酸成了一片。 靳凉像是把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搬到了这里,更衣室,浴室里的东西,再加上整个卧房七零八落的小物件,整理下来,竟也费了个把小时。 夏满看得无聊,找了把小铲子去看花园里的月季,谁想,前脚才踏入花园,靳凉后脚就寻了出来。 “你去哪里了!” 他急急忙忙的,面色都有些发白,见到她就低声斥了一句。 “我这不是正站在花园里么?” 夏满无辜地扬起手中的铲子,主动交代,“我来松土。” 他的气息还有些紊乱,手中甚至还拿着一条浴巾没有摆好,此刻却丢在地上,上前一步将她抱紧入怀。 那紧张的模样,仿佛他一松开,她便会不见了似的。 “夏满,答应我,离开我视线之前一定要跟我说一声,你这样突然不见了,天知道我有多怕。” 相对与他的激动,她显得很平静,甚至还在笑,“你怕什么?” 他不语,却将她抱得更紧。 她却替他答,“是怕我下一秒钟,就会死去吧。” “不许胡说!” 他恼怒地捏住她的肩膀,倏地伸手扣住她的脑袋,俯下头,噙住她那张毫无血色的唇,堵住他一切不想听到的话。 手中的铲子跌落在地,夏满眼帘微颤抖。 有风拂过,那是初秋的微凉,带着丝丝入骨的刺感。 靳凉顾忌着她的身体,终究是不敢乱来,点到为止。 固执地盯着她,“答应我,夏满。” “那你也答应我,不要每分每秒,都在惊恐于我的死亡。” 明知他不喜欢听,她仍是肆无忌惮的说出这两个字,“靳凉,医生也说过,我必须要有好的心情,可是你这样,很严重的影响到了我,让我也会不自觉的陷入这莫名的恐慌之中。 所以,我们都顺其自然,好吗?” 一听到自己影响到了她,靳凉备感紧张,连忙点头,“好。” 她这才展颜一笑,从他怀里滑出,捡起那小铲子,蹲到地上去看那团正已渐渐发芽的花种。 笑道:“真快啊,记得你刚种上的时候,还都是一团小绿叶,现在都快有30厘米高了吧,小花种都出来了呢。” “月季的花期是8月到4月,夏满,下个月,我们就能一起看月季盛开了。” 他跟蹲在她旁边,看着她吃力地拿着铲子松土,手动了动,终究没有阻拦她。 下个月。 夏满手中的动作微顿,下一秒,故作轻松的应道:“好啊。” 若下个月,她还在。 夏满每日都要例行检查一遍身体,靳凉才会放心,近日,他连公司都鲜少去,夏满第一次发现,他这个ceo,做得格外清闲。 每天不是陪她做检查,就是两个人在花园里浇花什么的,清闲得不得了。 但她知道,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他私下一直在全球寻肾源,并且焦头烂额。 日子,就这么平淡静好地过了几日,夏满每天都期待地等待着月季花开的那一日。 也许是心中有了憧憬,她的眼睛总是格外得亮,像是又恢复了稍许视线,显得神采飞扬的。 靳凉说,等这片的月季都盛开了,他们就可以在书房里,或者卧房里,抬头一看,入目的便是大片的姹紫嫣红,格外美丽。 她期待着那一天的美景,也期待着,与他共同赏花的那日到来。 第32章凉夏未满,花却嫣二 第32章 凉夏未满,花却嫣二 靳玫自杀的消息,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的他们,还在餐桌上用饭,靳凉接到电话时,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手中的银叉也落在餐桌上。 语无伦次道:“夏满,小玫自杀了,我。 我要去看她。” 似顾忌着夏满的情绪,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便离开,反而是目光隐晦地望着她。 当时的他,眼神是那般得深邃,像是黑夜里的星辰,闪烁着幽秘又复杂的亮光。 她看不真切。 最后,靳凉只是在她的额头上用力留下一个吻,留下四个字,还是离开了。 他说,“夏满,等我。” 至始至终,她没有说话。 直到多日后,夏满才似读懂了他当时眼神里的深意。 因为他,不回来了。 不知道是在靳凉彻底离开她后的第几日,专家们大喜过望地过来给她通知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寻到匹配的肾源了。 但她的身子实在太过虚弱,恐怕禁不起手术,所以众人强制勒令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补充元气神。 每日,也不许坐在花园里吹风发呆了。 夏满很听话,任由新来的看护收起她的小铲子,问了一句,“今天几月几号了?” “夏小姐,今天7月28号了。” “噢。” 夏满怔怔点头,望了眼花园里已渐渐绽出小骨朵的月季,“难怪,这些花都要开了呢。” 月季的花期是8月到4月,夏满,下个月,我们就能一起看月季盛开了。 靳凉,花期到了,可是答应陪我一同赏花的你,又在哪里呢? 那一夜,夏满忽然发起了重烧,满脸通红,整个人都处于迷糊的朦胧状态。 她感觉到刺目的灯光,也听到冰凉机器滴答的声音,耳畔,是专家们议论不休的讨论声。 她烧地难受,整个人都趟在床上不停地扭曲,干涸的唇瓣一张一合,低声喃喃。 看护凑近耳朵一听,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说,“靳凉,我疼。” 那一道道轻语呼唤,得不到任何的回应,甚至连一双安抚她的手,都没有。 夏满发了一场高烧,整个人就似丢了半条的命,脸色苍白似鬼,虚弱不堪,好似她的一个闭眼,都令人心惊胆战半天。 看护每每看到她阖眸,都得屏息观察好一会儿,确定那薄弱的呼吸起伏还在,才红着眼眶松了口气。 “夏小姐,您的情况已经非常恶劣了,经过我们专家们的讨论,唯有放手一搏了。 您看下这份资料,若是没有问题,您便签字,我们就定在明天晚上6点左右做手术。” 虽说是看,但她的眼睛很吃力,便由看护一字一字的念给她听。 这是一份重极病危书,白纸黑字上,无非是写着若病人死于手术台上,与医院及其主刀医生无关之类的字词。 但分析出的概率很好,若病人配合,他们将有50%的把握。 这已经是专家们能掌控的极限了。 夏满握着笔,看护在一处点了下,示意她那是签名处。 下笔前,她抬首,“明天,他会来吗?” 面前的专家们与看护,面色流露出一股怜悯,默了声。 她咬咬唇,“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但我知道,你们一定能联系到他。 嗯,麻烦帮我转告他一声,就说,这些花骨朵,已经在慢慢盛开了,他、还要回来陪我看么。” “就这些而已。” 她垂首,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好自己的名。 专家收了文件,复杂得看了她一会儿,“夏小姐,您放心。” 这句放心,也不知,是指明日的那场手术,还是她方才的那句话。 但夏满还是扬起笑容,致谢。 他们这群人果然是能联系到靳凉的,入夜时分,看护过来,给她传达了靳凉的意思,夏满傻傻的高兴了一个晚上。 他说,“夏满,我会回来,手术室门外,我也会一直都在。” 因为他的这话,本对手术还惶恐的她,奇迹般的镇定了下来。 翌日,夏满起床时,看到窗外的月季,竟是一夜绽放。 果然如那个男人所言,姹紫嫣红的,美不胜收。 她的眼底,扬起星星笑意。 破天荒的,夏满今日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打扮,抹了层薄粉,使面颊染上丝红晕,瞧着格外精神。 专家们很欣慰,“夏小姐不要怕,保持好这种心情,对今晚的手术会有很大的利处。” 夏满颔首,想了下,走入男人的书房内,坐在书桌的这个位子,是赏花的最佳角度。 今天,他答应过的,会回来。 所以,她在等他。 夏满瞥见一旁的笔记本,莫名的,想打开给他写一封信。 今晚的手术结果,是个未知,所以,她想给他留下些自言片语。 电脑开机,自动跳入一则热点新闻,鼠标滑动,却又顿住。 她怔仲地,望着新闻上,那一张彩色婚纱照。 女人娇媚如花,男人英俊矜贵,二人并肩而站,神圣庄严。 郎才女貌,好不登对。 她缓缓的,点击这篇文章。 鼠标轻轻按动声响,像是她胸腔内,有什么东西,猛然坠落的声音。 天才服装设计师靳玫小姐,与花开ceo靳凉先生,将在今日举行订婚宴。 据了解,靳玫小姐其实并非瑾凉先生的亲妹妹,二人从小相依为命,从最初的落魄,到如今的名气,靳玫小姐对靳凉先生的情谊始终不变。 因为律法上是兄妹的缘故,所以他们之间的情路,很是坎坷。 但就在前几日,靳凉先生正式宣布,与靳玫小姐解除兄妹关系。 二人排除万难,情意相通,终于发出喜讯,真是可喜可贺。 在这里,小编代替所有粉丝朋友们,预祝二人订婚快乐,早日步入神圣的婚礼殿堂。 夏满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止了住。 空气静止,嘲笑她的愚钝。 这一刻,仿佛老天爷都在怜悯。 嘿,姑娘,你瞧你真傻,在等一个要跟别人订婚的男人。 眼泪掉落得毫无预兆,她轻轻将笔记本合上,悲凉地望向那被风吹动,像是在舞蹈狂欢新生的月季。 她笑得苍凉,揾去鼻子内溢出的血,缓缓地,身子便软在了冰凉的桌面上。 “靳凉,你看,我等到了花开,也等到你要订婚的消息,可终究,还是没等到你。” 桌面上的女人,笑着笑着,慢慢地阖上了眼。 在看护推门而入之时,只来得及瞧见,那一双瘦弱无骨的手从桌面跌落,了无声息地垂挂在半空中。 而那早已止了呼吸的女人,唇角仍挂着悲凉的笑意,映着筛落在她唇角的辉光,失去风华。 第33章靳凉番外 第33章 靳凉番外 他叫靳凉,他有一个秘密,那个秘密就是,他的身上,跳动着一颗别人的心脏。 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医生便已确诊,断言他活不过十五岁。 后来一场阴差阳错,他得到了一颗鲜活的心脏,让他灰暗的世界,得到一场珍贵的延续。 那是靳玫亲哥哥的。 他疼爱靳玫,有绝大的原因,是因为这颗心脏的主人。 所以他对她,倾尽所有的宠爱,一忍再忍,哪怕她伤害了自己深爱的女孩,他也会因为这颗心脏,选择原谅她。 是的,心爱的女孩,夏满。 其实连他自己都无从察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明媚的女孩走进了他的心里,从此生根发芽,蛮横的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也许,是在她不厌其烦的跟在他身后,脆生生的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 靳凉靳凉,你是在这做义工吗? 好巧,我也是哎,这个杯子我帮你收吧。 靳凉,我早上一不下心多买了份早餐,唔吃不完,你帮帮我呗。 老师说,不能浪费粮食,所以,你帮我消灭它们吧! 靳凉,我昨天画画的时候把手给伤着了,你帮我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不然我要痛死过去了,呜呜呜呜。 靳凉,你长的真好看,日后,我嫁给你好吗? 这样我们的宝宝,就会很漂亮,因为,父母都很漂亮呀,嘻嘻。 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聒噪的女孩。 叽叽喳喳,没脸没皮,在受尽他冷眼相待,竟还能不屈不饶的跟在他的身后,信誓旦旦扬声说一定要做他的新娘。 灿烂的,令人讨厌。 当时,他想,夏志国那样的懦夫,怎么能教出这样活泼开朗的女儿? 他厌恶她,嫌弃她的吵闹,终于有一天,她的天真烂漫,被他亲手扼杀。 靳玫借了她的车,撞死了人。 他不能让靳玫入狱,所以,他提出要求,要她代替靳玫入狱。 而作为条件,他会娶她。 可是,这个真的只是条件吗? 当时的他,没敢深想,只是想着,这便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保护了靳玫,又能。 又能什么呢? 三年里无数个日日夜夜,告诉了他两全中的另一个,其实只不过是他想娶她罢了。 无论是因为抵触她父亲而远离她的借口,还是只为保全靳玫的借口,这追根究底,只不过是因为,他想娶她罢了。 就这么简单而已。 遗憾的是,星空下,那唯一一次的隐晦告白,她却听不懂。 她下葬的那天,天空还飘着雨点。 细雨蒙丝,像是她在天上笑望着他落下的泪。 他颤着手,亲自将她的骨灰葬在那片月季花下,希望它们能够傍她永眠,减她悲伤。 门外,靳玫歇斯底里地叫声疯狂,声声尖锐,保镖知道他们的关系,根本拦不住她。 靳玫冲了进去,她身上还穿着那日订婚宴上的礼服。 听说是她亲手设计的,层层白纱,像是婚纱,很漂亮。 可惜,裙摆沾了污泥,雨滴打湿了所有的朝气,显得狼狈不堪。 那张精致的脸上,也因不甘而狰狞扭曲,显得丑陋。 “凉哥,跟我回去,我们的订婚宴还没有举行,你怎么能走呢?” 她大叫着,上前去拽他的手,面色疯狂。 他屹然不动,冷漠地拂开她,淡淡道:“小玫,没有订婚宴了,什么都没有了,你该明白的。” “我不明白!” 靳玫尖叫,指着夏满的墓碑,目光痛恨,“明明是你答应我的,只要我给她捐肾,你就与我订婚!凉哥,我能说到做到,可是是夏满自己命短死了,这能怪的了谁? 你不能因为她死了,就抛弃我,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吗? 订婚宴上没了新郎,他们都在嘲笑我,他们都在戳着我脊梁骨指指点点,凉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说着,痛哭出声,埋怨他。 他看着自己一向疼爱的妹妹。 就是这样,在她的眼泪中,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着夏满。 其实,在决定订婚之前,他就无意查到了,小玫的肾脏竟能与夏满匹配。 他便去寻了小玫一趟,第二天,她就自杀了。 她说,想救夏满可以,但必须娶她。 为了夏满,他点头了。 可惜,他为夏满寻到了一条生路,同样也将她逼向了天堂。 为什么,不再多等几个小时,6点过后,婚礼结束,她便能拥有肾了啊。 他目露沉痛,对小玫也冷硬了声音,“小玫,既然你怕这些流言蜚语,我就将你送到巴黎去吧,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不要回来? 凉哥,你这是要抛弃我了么? 你怎么忍心,你现在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了,你让我离开你,简直就是对我的放逐。 凉哥,我不要这样的惩罚,我不要离开你。” 无论靳玫如何哭闹,他还是疲惫地挥了挥手,让保镖拖走了她。 坟碑上,夏满的照片被雨打湿,他取出一枚干净的手帕,温柔地替她擦拭。 “对不起,刚刚吵到你了吧? 你放心,她不会再来打扰你了,而我,也没有资格再来看你了。” 他深深地凝望着墓碑上的相片,清丽的脸庞,映入他的瞳孔。 那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对不起,还是没有陪你走到最后,那场花约,是我失信与你。 夏满,若有下辈子,记得来找我,我把今生所有亏欠,都还与你。 他转身,离开这里。 助理小心翼翼地撑着伞靠近他,不忍心道:“靳总,您将您名下的产业全部抛售,转成金额捐献了出去。 那么现在,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或者准备再去哪里发展?” 他掀起眼帘,眺望远方,“可能,去一趟蒙古吧,在那,还有一场约定,再之后。 再定吧。” 可是夏满,你知道的,无论去哪,对我来说,都是一场画地为牢的心牢罢了。 我将困在其中,永生永世。 他从助理手中接过雨伞,独自踏入雨帘之中,慢慢的,行走在这条似看不见尽头的路。 广播内,响起男歌声低沉忧伤的歌声,一首独家记忆,让他渐渐佝偻了背,最后,跌跪在地,浑身抖动。 “忘记分开后的第几天起。” 喜欢一个人,看下大雨。 没联络,孤单就像连锁反应。 想要快乐,都没力气。 雷雨世界像场灾难电影。 让现场的我,可怜到底。 对不起,谁也没有时光机器。 想要结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谁也不行。 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 在我感情的封锁区。 有关于你,绝口不提。 其实夏满,我爱你,不比你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