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第一章他娶了别人 随着长鞭“啪”地一声打在礼台上,喜饼混着茶盏碎片溅得满地都是,宾客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鞭,红色幔帐卷着龙凤烛被拉扯在地上,火苗嗤地烧了起来。 “沈间,给我一个解释。”礼堂中央,一身素衣的少女眉头紧锁,她的右手牢牢握着玉柄长鞭,充耳不闻众人的惊呼,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新郎的面前厉声质问。 只是片刻的惊讶,新郎就环住身侧的新娘入怀中,笑意甚浓:“师妹,你也来恭贺我新婚么?” “新婚”少女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星辰般的眼瞳里不可置信与伤痛交织,“那么,我算什么?” 没有理会她,沈间拦住身旁正提着木桶忙去扑火的侍僮,低头轻柔地对身侧的人叮咛了一句:“夫人小心。”接着,左掌微微用力,桶中清水尽数溅起浇在幔帐上,吞噬了最后一窜火苗。 他毫不在意的态度惹得她怒意更甚,“你回答我!”手腕转动,木桶也被长鞭打的四分五裂。 人群里已经有年轻的小弟子认出她,“是白缥师叔!” 沈间冷哼一声,眼光自少女脸庞扫向四周,语气轻蔑:“你这样胡闹,一点也不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么?” “身份,呵,我是什么身份?” 沈间显然已经没了耐心,眉目之间涌上嫌恶之态:“你是我的师妹,这一众弟子的师叔,你现在这个样子连我都替你难堪。” “师妹?你不是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么?”她逼近一步,握着长鞭的手指向红色画,“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什么?” 听到她如此说,沈间嘴角噙了一丝玩味,眼中尽是讥讽。 “我何时说过要娶你做妻子?即使说过,也大概是酒后玩笑,早就不记得了。” 与看向她全然不同的,新郎换上温柔的神色,低头对怀中的新娘轻语:“能做我沈间妻子的,只夫人一人而已。” 那样的绵绵情意,让白缥如同沉溺在深潭而不能自救,她只觉得不能呼吸。 “夫人?好,我倒要看看,她是谁。”说话间,赤红盖头被少女扬鞭掀起,凤冠下,一张俏丽的脸蛋惊慌失措。 “白缥师姐。”轻软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竟是她? 沈楚楚,师父的女儿。 手中的长鞭被一把夺去,划过白缥的脖颈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白缥,你要伤了楚楚半分,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沈间怒火中烧,双手猛地用力,雪色玉柄从中折断,啪嗒一声被摔在地上。这只白玉长鞭,是十八岁那年沈间送她的生辰礼物,白缥顾不得喊痛连忙伸手去接,沈间推开她的手,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发髻散开披在肩上,狼狈不堪。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我怎么会娶你这种女人?” “原来是真的云川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你杀了师父,害死我父皇,现在又要娶楚楚,你都是为了得到掌门之位,是不是?”泪珠划过脸颊,白缥的声音因悲恸变得嘶哑,她直直地望着沈间,期待从他口中得到否定。 听到这话,沈楚楚大惊失色,还未等沈间反应,她就忍不住高声责怪:“师姐,你糊涂了吗,在胡说些什么?” “楚楚,你何必去理会一个疯子说的话。” 压低声音,没有黏连一丝情感,沈间一字一句地说道:“够了白缥,你已经纠缠我十三年,如今我成婚,难不成你还要跟过来看我与夫人日日恩爱缠绵?发疯也要挑对时间,不要因为你误了我和楚楚拜堂的吉时!” “来人,把她赶出去,关上门。” 不知是被谁拉起,又被谁用力地推出门去,耳边礼乐礼炮声重新响起,随着一声遥远而又悠长的“夫妻对拜”,白缥渐渐失去了知觉,轰然倒地。 第二章刺伤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沈间正面色冰冷地坐在床尾。 恍惚间,带着丝撒娇,白缥软软地叫了一声师兄,沈间一愣,蹙了蹙眉,片刻间,她猛地想起他如今已是别人的丈夫,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新婚燕尔,你不去陪伴你的新娘,来我这做什么?”她冷笑,翻了个身,脸朝着墙壁并不看他。 “来看你苦肉计要演多久。” 苦肉计,他以为是她是苦肉计,原来他来看她,不是关心她的身体,白缥一言不语,狠狠地咬紧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要是演够了,三日后是我继任掌门的大典,到时各派都会来参加,我希望你在那日能当众宣布把你把孔雀堂的堂主之位交给楚楚。”沈间丝毫不在意她的不理会,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像是爆竹突然在脑中炸开,白缥只觉得一阵晕眩,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沈间低头摆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也不看她:“到时候穿个束领,把你下巴的伤遮起来,别让人见了笑话。” 这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好,很好,先是自己做了掌门,现在又为新夫人来惦记我的东西。白缥气急,强撑着坐起身来。 “沈间,云川说的是真的,是你害死了师父和父皇,是不是?”她面色苍白,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面前男子的袖摆。 男子眉头微皱,眼中有些许恸意,可只是一转念就凌厉起来:“既然你信他,何必来问我。”说话间,他用手示意身后的弟子馨儿将安神汤端来给她喝下。 白缥侧身推开递来的汤碗,馨儿没拿稳,白瓷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沈间怒意满面:“你究竟想怎样?”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究竟想怎样,嗯?”泪眼迷蒙,透过水雾,她深深看了男子一眼,翻下床,缓缓跪拜在地。 “师兄,你关了我这么久,不就是瞒着我要娶楚楚么?如今你要娶谁就娶吧,我求你放我出去,师父和父皇的仇我一定要报,还有母后,我还要救母后” 她哭的厉害,膝盖划到刚才碎裂的瓷片,鲜血已经渗了出来,雪色的裙褂鲜红触目。 沈间眉头皱得更紧,一把拉起她,在她耳边低语:“有我在,你出不去的。” “我必须要出去。”话音刚落,白缥从他手臂里挣脱,直接向房门那里跑去。沈间哪肯,一转身,环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 “到底为什么?”声音近乎绝望。 察觉到怀中女子的颤抖,沈间攥紧了拳头,眼眸翻滚着未名的情绪,他一字一句在她耳边道:“白缥,你的个人生死从来都不重要,可你要杀的是当今君王,累及天青派却是万万不可。” “呵”白缥轻笑,果然啊,她早就该看清,她的师兄早就变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与他的权柄霸业相提并论,师父、婚约、一生一世的相守,通通都可以牺牲。 手腕轻轻一转,从衣袖间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白缥来不及多想,她的理智早就被怒火吞食地一干二净,连分毫犹豫都没有,她用力地将刀锋刺进沈间的胸口。 第三章禁锢 鲜红的血液一股股地从心脏的位置涌出来,白缥的握着右手匕首的手甚至可以感觉到它的温热,心下有丝不忍。 “掌门!”馨儿惊呼,门口的弟子听到声响也冲了进来,房间顿时乱作一团。 “谁让你们进来的?”沈间怒气冲冲地吼道,他一个摆手,示意他们退出去,仿佛一点儿也不痛,他没去管胸口的伤口,任由血液不断地渗出,濡湿了胸前的衣衫,他只是直直地望着白缥,眸中都是沉恸。 白缥回望着他,竟在这双向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看到一丝水气,她愣了愣,避开了他的注视,“你为了早点儿继任掌门,冰冷到连师父都会杀害,此刻又假装成这副样子做什么?” 沈间伸出手,捏住白缥的下颌强迫她望向自己,“既然你这么相信他说的话,那我就让你看看,你的任性与冲动,会给你从小一直最疼爱信任的师弟带来什么后果。” “沈云川蛊惑人心,煽动本门与皇室仇恨,妄图对本门不利,就受一百鞭,逐出本门。”转过头,面色肃然的男子对着身旁的弟子吩咐。 白缥瞪大了眼睛,声音因太过着急而变得尖锐:“受过一百鞭云川还有命活吗?!” 沈间指尖划过胸口还未凝固起来的血液,也不看她,轻笑一声: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怎么?你想知道吗?好啊,来人,将沈云川带上来,本掌门在这里亲自执鞭!” “沈间,你疯了吗?你这是一心想要云川去死。” 白瞟眸中的愤恨灼伤了沈间的眼。 他被她亲手刺了一刀,这一刻伤口仍在流血,可她不闻不问,而他只不过说要鞭笞云川她就这般激动。瞧她双瞳中的猩红,沈间丝毫不怀疑,如果有可能她会为了云川毫不犹豫用手中的匕首再向他心脏补上一刀。 “没错,你若是不听话,他就要去死。白缥,沈云川如果死了,你记住,都是因为你。”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放过他?”沈间唇角挑起,“那你现在,还要一心出去报仇吗?” 白缥静默,无奈而绝望地望着面前这位从前与她亲密无间的师兄。良久,她站直了身子,拨开沈间还留在下颌的手,拂去脸颊的眼泪。 “如果你肯放过云川,我答应你。” 她声音颤抖地厉害,双肩微微耸动,沈间知道,她在努力强忍着情绪。 “你肯这样就好。”他背过身,大步走出房间。 “找一个大夫看看她的膝盖,再补一碗安神汤来。”他的声音有些远了,传到白缥耳边时,已经被风割裂得破碎。 房门被馨儿关上,门外,沈间右手覆住伤口,“这一刀刺的倒准”,他喃喃,身子晃了晃,旁边的弟子赶忙上去扶住。 “师父,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对师叔”馨儿不忍地看向屋内。 “一切以大局为重,不必多说。”沈间强忍住眼中翻滚的情绪,干脆地打断了她。 门内,白缥瘫坐在地,眼泪一滴一滴地划过脸颊砸在地上,膝盖渗出的鲜血已经把裙子染红了大半,可她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沈间离开的方向,无声地哭。 第四章宴请 自师父去世后,门派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天青派作为江湖第一门派,新掌门上任自然聚集了江湖上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白缥大多都不认识。 师父在的时候,总说女孩子家少沾染江湖之事,只是闲闲散散地享福就好了,因此也不爱带她见外人。 此刻,白缥也无心一同融入这热闹里,她的目光掠过众人,试图在人群中找到沈云川。 远处一阵骚动,恭贺之声此起彼伏,白缥下意识地看过去,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青色长衫,剑眉入鬓,一双眼瞳深邃而冷峻。 从前这个人总是在近处,眼角、眉梢、甚至唇边每一抹笑意都可以瞧的清晰无比,从未这样远远望过去,这样的沈间,有一种白缥以前从未发现的孤瘦雪霜之姿。 瞬间的失神,白缥苦笑,这些如今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身边站着娇俏可人的沈楚楚,她挽着他,巧笑嫣然,两人不时地耳语,看起来真真是一对璧人。 “师姐!”一把清冷的声音打断白缥的思绪,她惊喜地回过头,沈云川就站在那里。 “云川,你怎么样?!”她一下子扑过去,双手握住他的双肩,这一握,她心下发凉,云川什么时候瘦成了这样。 她细细看过去,沈云川的近身站着两张生面孔,看眼神就知他们十分关注云川的举动,而云川,不过是半月未见,他就消瘦得厉害,穿着宽大的衣服都可以清晰看出锁骨的形状,他的面色苍白如纸,这些日子一定是备受折磨。 “沈间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白缥不自觉地咬住下唇。眉头皱得极紧,她猛地回过头,望向沈间的眼神尽是恨意。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正与别派掌门笑语的沈间竟然向这边看过来,瞧见白缥与云川站在一处,又看见白缥的眼神如此愤恨,他笑意未减,端起酒杯,牵起沈楚楚向他们走来。 “师弟,师妹,原来你们在这里,让我找了好久。”沈间的笑容灿烂明媚,可白缥看来只觉得骇人,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把云川护在身后,沉默不言。 沈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仰头向众人介绍:“这两位,是家师生前最疼爱的小师弟,小师妹,我师妹她,也是天青派孔雀一堂的堂主。” 虽然众人不认识他们二人,可孔雀堂无人不知,而前掌门的弟子想来也不是凡人,大家也都客套一番。 “我师妹今日来,是要将她的堂主之位作为新婚贺礼送予楚楚。”沈间笑容满面地对着白缥说道,“多谢师妹如此厚礼。”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迫不及待地夺去她拥有的一切,全部赠与沈楚楚?犹如在数九寒天,白缥只觉得冷的刺骨,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师姐,你怎么会?!”云川拉住白缥的衣袖,很是吃惊。 其实几日前她便想清楚,用堂主之位保云川平安自然是愿意的,可方才看到云川的模样,她的心中满是恨意,现在又怎么肯轻易让沈间如意? 见白缥未接话,沈间笑着继续说道:“师父唯有我们三位弟子,他老人家仙去以后,只留下我们相互照应,师弟,师妹,为兄敬你们。”沈间仰头满饮,又从下人手中接过两杯酒,递给他二人。 沈间背对着众人,其他人看不见他的眼神,可白缥却知道,他的笑容和煦,一双眼却阴冷地直直看向沈云川,杀意毕现。 白缥无奈,犹疑着接过酒杯,刚要饮下,只听“啪”地一声,递予云川的酒杯被摔在地上,她惊讶地抬起头,面前的师弟神色冰冷,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沈间,你杀师夺权,今天又来逼迫我师姐,掌门?你不配!” 第五章以我命换他命 训马场空旷而萧索,飞奔的马匹扬起漫天的尘土,迷了白缥的眼睛。这是整个天青派最快的一匹马,此刻正拖着一人绕着训马场疾驰,马后的人双手紧紧地被麻绳捆住,只穿了一件单衣,。地上的砂石划破了他的衣服、皮肤,衣衫上、石地上血迹斑驳。 白缥被两个弟子紧紧拉住,她努力想向着那个人跑去,可无论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她泪流满面,眼睛里是深深的痛苦与恐惧。 “师姐,不要求他,千万不要为了我而为难你自己!”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沈云川喊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痛晕过去。 “沈间!你这个混蛋,快点放了云川,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白缥几近崩溃,眼睁睁地看着一直在身边陪伴保护自己的人被奔马拖得血肉模糊,任谁能承受的了这样的残忍。 “这是他应得的。”沈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牵动。 “云川!云川!!”哭喊纠缠着马蹄声缭绕,这已经是第三圈,沈云川已经面目全非,远远看着,就是一团血肉,恐怕再这样三圈就会鲜血流尽而死,“你到底要怎么样?!” “今天若不是楚楚聪慧,说沈云川因为师父的死悲伤过度而大病一场,精神还有些错乱,他的那些胡言乱语还不知道会给天青派带来多大的麻烦。” “是给天青派带来麻烦,还是给你沈间带来麻烦?让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你多么的丧心病狂,你的掌门之位便坐不稳,不是么。”白缥冷哼,言语间尽是鄙夷。 大笑了两声,沈间摆弄着马鞭,微微侧头看向白缥:“是又如何?我今天就是要让沈云川知道,乱说话是什么后果。” 他纵身一跃,转眼间便在马背之上,狠狠地就是一鞭,马儿感到痛意长嘶一声,跑得更快。 “不要!!!!!!”仿佛一把利刃刺穿了心脏,白缥只觉得痛得快要死了。 “你不是要我交出孔雀堂吗?我答应你!孔雀堂给你,我的命也给你,你还想要什么?,你说,只要你说我全都给你!我只求你放过云川。” 白缥哭倒在地,十个手指用力地抓向地面,额头一下一下地撞在沙土上,苦苦哀求着沈间。 她懊悔的要命,为什么在喜宴上为了不让沈间如意就没有一口答应将堂主之位让给沈楚楚,和云川比起来那根本不值一提。 猛地拉住缰绳,马儿停在了白缥的脚边。“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俯下身子,沈间玩味地询问。 “如果要杀一个人你才能觉得痛快,那你就杀了我,用我的命换云川的命还不够吗?” “怎么?为了他师父和父皇的仇不报了?白缥,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嫁给我么?现在又要为别的男人去死,堂堂公主就如此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是你先放弃我的,何苦又来说这样的话?” 他羞辱的话语如同巴掌一般打在白缥脸上,是眼泪让眼睛模糊了么?眼前的人太过陌生,她努力想看清一些,却怎么都看不清。她太累了,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救云川,虚弱地伏在地上,又是一拜:“求你。” “阿沈。”这声音软的如同春日里的雨水,细细绵绵。“这样的惩罚也够了,就不要再为难白缥师姐和云川师兄了吧,就当是为我,好吗?” 身后,沈楚楚款款走了过来。 “楚楚,这种地方怎么适合你来?”沈间的怒火,仿佛在看到新婚夫人的一瞬间全然无踪。 阿沈阿沈多么亲昵的称呼,都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怎么自己还会因为这样无聊的事而感到心痛,没有抬头,一滴眼泪悄然滑过脸颊滴进泥土里。 “既然夫人求情,今日就算了。来人,把沈云川关进地牢。” “不能去地牢,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地牢,要找个大夫给他治伤,师兄!”白缥向前爬了两步,拉住他的衣摆 “你顾好自己就可以了,真以为我不舍得杀你么?不要太得寸进尺。”低头踢开白缥的手,沈间站直身子,“把她也带下去,关进房间,任何人不能放她出来!” “不要,云川云川”白缥挣扎,向着云川被抬下去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叫喊,直到再也看不见。 第六章心灰意冷 “馨儿,师兄怎么说?” 白缥已经被关在房间五天五夜。这五天里,她每日好好吃饭、睡觉,不吵不闹,只为了哄沈间高兴可以让她见云川一面,可不管怎么让馨儿带话出去,沈间都是充耳不闻她的央求,冷漠拒绝。 “师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写了一张字条。” 在馨儿的记忆里,从前的白缥师叔爽朗爱笑,总是带着云川师叔跟在师父后面嬉闹,那时候他们还很好很好,可如今一切就都变了。 云川师叔奄奄一息地被关在地牢里,生死未明,白缥师叔每天也被禁锢在房间里,虽然她总是按时吃饭、睡觉,可是醒着的时候总是在发呆,只有自己见完师父回来她才会满怀希望地开口问一句,得到答案以后,就坐在那儿一个人安静地流泪,再也不说话。 眼见她日渐憔悴下去,馨儿也有一些不忍心,可是师父他 白缥忙不迭地接过纸条,打开来看,熟悉的一行字跃然纸上: 如果你再为他求情,我一定会立刻杀了他。 白缥捏着这信笺,曾经他和沈间也曾用这信笺鸿雁传情,那些浓情蜜意如今都化作锐意的杀气。 沈间不让她去给父皇报仇,不让她营救母后,甚至抛弃诺言迎娶了沈楚楚她都可以忍,可云川是她在天青派仅剩的亲人。手指抚上小臂一个浅浅的伤疤,白缥陷入回忆里。 记得自己小时候嘴馋非要爬上树去偷摘柿子,那时白缥只有十岁,手抓不稳从树上掉下来,幸亏云川路过,想都没想伸出手就接,两个人一同摔在地上,她倒没什么,只是小臂蹭到地上的石头留下了一个疤痕,可云川的胳膊当时就骨折了,足足躺了三个月才好,也正因为如此,后来云川舞起剑来总是有些不够灵活,师父常常叹息可惜了他这么好的天资。 想起这些,她更不能容忍沈间对云川做的一切。 白缥死死地盯着那力透纸背的一行字,在这以前她的心总还怀有一丝希望,而这一刻,她的心总算是凉透了。她用力握紧拳头,纸条在她手里被攒成团。 “楚楚那边怎么说?” 师父生前只有白缥这么一个女弟子,那时候整个天青派只有他们两个是女孩,因此,白缥总带着她和云川三个人每天窝在一起闯祸,想起那天在训马场的情景,她相信沈楚楚愿意帮她这一次。 “夫人说,这种事师父向来不喜欢她过问“。眼见着白缥绝望地闭上双目,馨儿连忙补上一句,”可夫人也说了,她不能做主放了云川师叔,但是会找个大夫先为他治伤”。 “真的?”白缥惊喜地握住馨儿的手。 馨儿从来不知道白缥的手这样凉,仿佛已经不是在尘世之人,她心中酸楚,怕一开口就生出哭腔来惹师叔伤心,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总算放心下来,白缥长呼一口气,缓缓坐下来。“你先回去休息吧。” “吱呀”一声,馨儿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白缥一个人。 手中攒住的纸条又被她打开,“我-一-定-会-杀-了-他。”七个字生生戳痛了白缥的心。 终于不再按捺情绪,她疯了一般从房里翻出所有从前沈间送她的物件,捡起墙角的残鞭,一件一件地打得粉碎,发簪、玉佩、胭脂、信件,还有这柄已经断成两截的长鞭,她一边打着,眼泪一边一滴滴从眼眶掉下来,胸前被濡湿了一大片。 她哭喊着,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痛苦与悲愤发泄出来,这万籁俱寂的夜里,这哭喊声显得突兀又苍凉,终于她没了力气,瘫坐在床尾。 “沈间,我们走着瞧!” 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白缥的双瞳尽是恨意。 第七章他死了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天,这段时间,馨儿只是按时送饭菜过来,每次想多问几句,她总是借口有急事匆匆离开,日子久了,白缥心里不禁生起了疑惑。 “这些日子,你是故意躲着我么?” 没有料到白缥会直接问她,馨儿转了转眼珠,回答的有些慌乱:“没没有,只是哦只是最近门派事多,弟子太过繁忙,请师叔不要多想。” 深深地看了眼面前心虚的她,白缥也不愿意太过难为:“好,那我问你,云川怎么样了?” “近来都在忙着帮师父处理事情,很久没去打听过我不知道。” “馨儿,你比谁都清楚我有多担忧,何必瞒着我?” “真的不知道。” 一看就是不常撒谎的人,馨儿的脸颊通红,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她不敢直视白缥的眼睛,偏过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好,你不知道,我自己去瞧。”眼见她这样,白缥心下越发着急起来,她抓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就要往门外跑。 “师叔你不能去!”馨儿大惊,连忙追过去阻止,可她哪里拦得住天青派武功仅仅次于沈间的师叔,,白缥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狠下心一掌打在她的后颈,馨儿软软地倒了下来,白缥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就夺门而去。 出了院子,整个天青派依旧是安静的可怕,地牢就在白缥住所的不远处,她一路过去,心里在暗暗生悔,一会儿一定是一番纠缠,身上也没来得及带个什么武器,地牢怕是不如刚才那么好闯。 可是 当白缥到的时候,不管是地牢入口还是地牢内,一个人都没有。 “糟糕!”加快了脚步,白缥又转头向云川房间跑去。 远远的,是一片白色,白缥心中不安的感觉愈来愈浓,她缓步走过去,渐渐看清了,摆在云川屋子正堂中央的,是一口金丝楠木棺材。 只觉得心脏要从胸口跳了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 “师姐?!”沈楚楚最先看到了她,惊呼了出来。 “怎么这里挂满了白色布幔,怎么你们都穿着孝衣,为什么要哭,这里不是云川的住处么,云川呢?”没有人说话,充斥在她耳边的,只有一片低低的抽泣声。 白缥满目茫然,她摇了摇头,疾步向内室走去。 “师姐!”沈楚楚悲痛地叫住她,“师兄他……他已经……” “他怎么了?” “他已经去了……”沈楚楚不忍地别过头,声音带着哭腔。 “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白缥笑得凄怆。 “师姐是真的,师兄他就躺在这里!”哭声随着沈楚楚的话渐渐大了起来,白缥听着觉得压抑无比。 “不要哭了!!不许哭,都不许哭!!”用力地捂住耳朵,白缥的目中满是恐惧,她慌乱地看向堂内的每一个人。 退后了两步,她撞到了那口棺木上,回过头,白缥眼神空洞地看了一眼。 “不……我不信……” 猛地抬起手,白缥一掌了打过去,沉重的楠木盖被掌力震的轰地一声掉落在地,她的手掌通红,颤抖得厉害。呆呆地站了几秒钟,白缥拖着双脚,一步一步向棺木走去。 只是一眼。 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天地间黑暗起来,没有一丝光亮,不知道是什么覆住了口鼻,白缥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第八章母后的命 棺木里躺着的,正是沈云川,那个从六岁起就陪伴她到如今的沈云川。 他的脸庞那么苍白,衣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呈出暗红色,他们甚至连一件干净的衣服都没给他换上,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 “不!!!!!!”眼泪夺眶而出,白缥就要扑向尸体。 “快拉住她!”沈楚楚在一旁哭道,“师姐,师兄去了我也很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过伤心不顾自己的身体。” “你不是说,你会找大夫给他治伤吗?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为什么他还是死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白缥的眼神冰冷得可怕,她推开周围涌上来想拉住她的弟子,双手紧紧地抓住沈楚楚的衣襟,大声地质问。 “我”一向被白缥疼爱惯了,沈楚楚何时被这样对待过,她吓得花容失色,一句话也说不出。 “骗子,你们都在骗我,得到了孔雀堂,云川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是不是?沈楚楚,我们三个自小一同长大,你喜欢蝴蝶,天刚刚亮云川就去花园一只只的给你抓,你喜欢放风筝,每年春天云川都亲手给你做好看的蝴蝶风筝,手指被篾子扎破也不停下来,可你呢,你怎么对待他的,我问你,你的心呢?!” 白缥疾言厉色,一字一句步步紧逼,沈楚楚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某处,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她小声啜泣着,捏着手帕去擦那本就没有多少的泪眼,缓缓道:“师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师兄气息奄奄躺在地牢里,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可我只是看着不闻不问,师兄死的时候,满地的稻草都被染成了红色,死前,还喃喃地叫着师姐你,可我却没让他能见你一面,是我对不起他,是我错了,你杀了我吧” 沈楚楚的话让白缥几乎崩溃,鲜血、稻草、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在死前他还想着她,这些话语一字一字砸在她的心上,让她痛苦不堪,就要打向眼前的人,可手掌还未落下,沈楚楚就跌落在地上。 一个青色身影掠过,从地上抱起哭成泪人的沈楚楚,顺势将白缥推撞在棺木边。“你这个毒妇,楚楚不懂武功你竟然能对她下手!” 没人看见白缥的动作,等众人反应过来,棺木中沈云川的佩剑已经被白缥牢牢握在手中。 剑尖直指向沈间的喉咙,只要她再向前一步,剑锋一动,沈间就会立刻血溅灵堂。 “把云川的命还给我。”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冰冷的如同冰窖般,没有一丝温度。 “白缥,我们之间的恩怨你我解决就好,伤害楚楚未免也太过分。” “不不,师姐,是我没有找大夫给师兄医治,是我骗了你,你不要伤害阿沈。”沈楚楚的小脸吓得煞白,眼泪盛在眼眶里盈盈转着圈儿,就是不肯落下,当真是我见犹怜。 “跟她没关系,是我早就不想让沈云川活,他也不该活。” “哈哈哈。”白缥痛极反笑:“真是一对恩爱夫妻,既然你们都有份害死云川,我不介意一同送你们下地狱给云川陪葬!” 在场的弟子纷纷拔出长剑,剑锋一致对向白缥:“放开掌门!”见此情状,刚刚匆匆赶来的一众人也都拔出剑来护在白缥四周,这些,都是孔雀堂的旧人。 一时间剑拔弩张。 原来除了云川,还有人肯这样护着她,心中不禁升起几许暖意。 “白缥,你是想让天青派毁于今天吗?”沈间低下头看着她,目光威严。 “没有了师父,没有了云川,天青派对我早就没了意义,不如今天,我们就在这做个了断。” 冰冷的剑锋贴在沈间的喉咙,挑起嘴角,白缥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此时的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云川死了,她忍了那么久,如今终于不用再忍耐。 “你想做什么了断我不在乎,可我不知道你在不在乎,你母后的命?” 啪嗒一声,软剑掉落在白缥脚下,沈间的眼中尽是得意。 第九章今生以此为界 “母后她在哪儿?” “自然是在皇宫被软禁了起来。”沈间慵懒地斜倚在宽椅上,摆弄着手中的茶盏。 “你在耍我?!!”怒意让她脸颊通红。 没有理会白缥的气急败坏,沈间继续悠悠的说:“人本来是在皇宫,可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你母后被软禁的地方,而且,把她偷了出来。” “真的?”白缥的眼中透出喜悦,这是她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让她暂时忘却了对于云川的伤痛,不自觉笑了出来。太久没有见到她的笑容,沈间一瞬间有些失神。 这种喜悦也只是维持了片刻,就被深深的戒备代替。“你怎么会好心救我母后?你想让我做什么?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听到白缥的话,沈间心中失笑,原来在她心里,他们之间只剩下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这样也好,让她恨着,总比爱着要对她好的多。 “我明白了。”白缥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嗤笑一声,抬起眼角冷睨。 “云川跟我说过,你跟皇宫里的人一直都有牵扯,你救我母后,留我性命,不过是想用我们来让那个皇帝有所忌惮,便会许你一些什么,白秋阳夺了我父亲的皇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他自然惧怕我跟我母后的存在。你也太卑鄙!” 沈云川,又是沈云川,不管他说什么,白缥都深信不疑,而自己如今不管做什么,她都只会用这样肮脏的想法去理解。 他何曾忘记过他们的白头之约?他总想等他查清楚真相,找到藏在暗处的那些人人替师父报仇,还要等他确认白缥不会因为是自己所爱就被他人抓去做威胁,他才可以不用隐藏自己的感情,可以毫无负担地与她长相厮守。 可是到了那一天,白缥还爱他么,她的心,是不是已经不在自己这里。沈间无言,不安的感觉袭满全身,可是今天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么。 “没错,你还不算太笨。”强忍住心脏碎裂的痛意,沈间依然神色得意地看着白缥。 “沈间!天青派从来不沾染朝堂之事,你这样狼子野心,你不怕报应吗,你不怕师父的亡灵日日纠缠扰你日日不得安宁吗?! “怕?如你所言,师父活着的时候我都能对他下手,又何惧亡灵?更何况,如果有朝廷帮忙,天青派只会更上一层楼,相信师父若地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 “出去!”眼前的这个人陌生得令白缥觉得恶心。 连日的隐忍心酸如同倾泄的山洪暴发,白缥疯了似的拉扯着沈间想把他推出去,沈间也不想再呆下去,任由着白缥拉扯,他生怕再望几眼白缥痛不欲生的眼眸,他就会立刻上去拥住她。 大门砰地一声被锁上。 “沈间,今生我们以此为界,只要你救了我母后,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白缥的声音,冷冽而决绝。 今生以此为界。 沈间的心像是被清晨的钟锤狠狠地敲击,果然她已经不爱他了么,夜里秋风凉意渐浓,吹得他全身冰冷。 第十章我怀孕了 从那夜以后,沈间再也没有来过,也不再让人在门外看守,白缥倒也自在,她只等着见到母后,再计划如何逃离这里。 这一日她刚刚从梦中醒来,正强迫自己一口一口的吃早饭,门“吱呀”一声打开。抬起头,白缥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见阿沈了?”来人正是沈楚楚,她的话让白缥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看到白缥一脸无辜的模样,沈楚楚有些激动:“那日我不是故意不救师兄,只是我将大夫带去地牢的时候刚好被阿沈发现,是阿沈不准大夫给师兄医治。因为这件事,他已经好几天都不肯见我。你不必因为记恨着我就故意勾引阿沈,来挑拨我们夫妻间的关系!” 是他不准果然是他断送了云川的性命! 不提云川还好,提起云川,白缥心间的恨意又清晰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嘲讽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怎么?那日当着沈间的面,你不是抢着说都是你做的么,今日倒急着来我这里撇清关系?” 沈楚楚面色难看,白缥的嘲讽让她有些心虚:“我已经嫁给他了,你还是不死心吗?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是我抢了你的,可是我同你一样,从小就喜欢阿沈,我的爱不比你少半分。” 白缥有些惊讶,她从前竟然没未看出来沈楚楚对沈间的感情。 “你到底对阿沈做了什么,迷惑他不顾众人反对救你母后,你知不知道,自从我爹去世以后,当今皇上本来就对天青派关注颇多,如今沈间这样做若是被发现,更是给了皇上一个除去我们的机会。” 白缥只觉得好笑:“师妹,你未免也太不了解你的夫君了,他救母后哪是为了我,不过是想利用我们二人要跟白秋阳做利益交换罢了。你不用这么担忧,我和沈间早就没了任何关系。” “我不是傻子,最近阿沈他……阿沈他对我愈发冷淡,除了你从中作梗还能因为什么?!白缥,我惦记着从小的情分才一直没把你怎么样,你以为我沈楚楚在天青派多年要一个人的命很难吗?”沈楚楚不愧是沈楚楚,即使如此气急败坏,也要佯作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我见犹怜。 “平日温婉可人的大小姐今天也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么。” 白缥静静地看着眼前形同疯妇的人,心下有些烦躁,她根本不怕沈楚楚的威胁,虽然她是师父的女儿,但是从小她就只爱跳舞弹琴,怕是连把剑都提不起来,天青派的事情更是碰都没碰过,她有哪些本事白缥自然心知肚明。“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立刻离开这里,让阿沈再也见不到你。” “不行,我还要等母后。”白缥紧皱眉头,干脆地拒绝。 沈楚楚一把将桌上的碗碟打翻在地。“白缥,你就是一心要抢走阿沈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的东西谁都别想惦记!” “你不要太过分!”受不了她的纠缠,白缥只想快点结束他们之间的对话。“对你的阿沈我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要等我母后,等我见到她,不用你说都会离开。” “师姐……” 沈楚楚的眼泪刷地一下从眼眶砸下来,她颤抖着睫毛,悲戚地开口:“我已经怀孕了,你怎么对我没有关系,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的疼爱。” 第十一章我一定要杀了她 他们有了孩子? 白缥愣了愣,目光落在沈楚楚的腹上,表情不禁冷冽了起来。 沈间,你负了我,让我在水深火热里煎熬,刚失去了最疼爱的师弟,而你却云淡风轻,风花雪月,和沈楚楚有了孩子,再过十个月,这里就会生出一个小沈间,这不是她从前一直期待的么?如今真觉得讽刺。 白缥苦笑,原来十年的情深真的可以这么容易被他一朝舍去。 看到白缥似乎有所动,沈楚楚接着劝说:“师姐,看在孩子的份上,你答应我好不好。” 沉默良久,白缥平静地开口:“我以师父发誓,等到母后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离开这里,至于沈间,我已经没有丝毫的留恋,你不必担心。” 听到她如此说,沈楚楚终于心满意足。“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劝说阿沈放了你们。” 她与沈间,此生只会越走越远吧,白缥只觉得鼻子一阵酸楚,可也只是片刻她便莞尔一笑,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这样也很好不是么。 几天后,白缥以为会等来母后的消息,沈间也会因为沈楚楚放走他们,可她等来的,却是搬离现在的住所,去陪沈楚楚同住。 “楚楚孕中难免孤独,你们自小就一起长大,你搬去陪她正合适。”那一日,沈间隔着门,冷冷地抛下这么一句,连见都没有见她。 恼怒沈楚楚的出尔反尔,白缥一脚把门踹的四分五裂:“你们夫妻二人当真叫我恶心。”木屑划过沈间的肩膀,可她的愤怒如同一滴雨水掉入干涸了许久的土地,丝毫没有半分用处。 “你若不去,我就找人把沈云川的尸体掘出来,然后,挫-骨-扬-灰。”沈间笑得邪魅。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白缥投了降。 下人的速度很快,不容许她有任何的反抗,半天不到就收拾好她的东西搬了过去。 沈楚楚正在午睡,她侧身躺着,呼吸轻微,睡得正是香甜。这样的她,平静而可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白缥心下微动,忍不住替她掖了掖被角。 床边纱幔上似有个浅浅的影子,白缥一惊猛地回头,沈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静静地看着睡着的沈楚楚,表情温柔如水,眼中的情意与疼惜满满地溢了出来。 过去,这样的眼神白缥也常常可以见到,那时候他们两情缱绻,如今,妾意渐无,郎情也移,也算是物是人非。 “你出去吧,我来陪楚楚。”像是怕白缥打扰他们一般,沈间忙不迭地下了逐客令。 他就这么嫌恶她妨碍他们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么?连多看她一秒都不愿意。白缥也不想在这里白白惹人生厌,面色冷峻地走出了门。 她没有看见,身后的沈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情意与疼惜比之刚才丝毫没有减弱半分。已经醒来的沈楚楚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双手就要将被褥攒烂了。 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这个声音在心中咆哮着,沈楚楚的眼睛恨得发红。 第十二章下毒 血,血,遍地都是血,白缥的梦里,到处是鲜红一片。腹部一阵强烈的绞痛,她痛苦地叫出声,世界回归原有的颜色。 “师叔,你终于醒了。”睁开眼,白缥看到馨儿一脸惊喜地望着她,刚想坐起身,只感觉到全身一阵剧痛。 “我怎么了……”开口说话才知道,自己的嗓音撕扯着,虚弱而无力。 “师叔,您中了断肠草的毒,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我们都怕您……”馨儿声音哽咽,泪珠儿在眼中盈盈要落下。 心中几许感动,更多的是惊讶:“中毒?” “那日您和夫人吃完晚饭突然都吐血不止,痛晕了过去,毒应该是下在饭菜里的。” “夫人……”白缥大惊,“你是说沈楚楚也中毒了?那她的孩子?!” “夫人那晚胃口不好,只是喝了几口粥,因此中毒不深早就醒来了,孩子也没事。”馨儿用袖角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个笑容。“现在师叔您也醒了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师父,他肯定很开心。” 白缥有了些印象,那一晚是天青派的中秋家宴,她吃了些饭菜,没过多久小腹就开始剧烈的疼痛,而坐在她对面的楚楚也同她一样,痛得汗珠大滴大滴往下落,在她痛晕过去的前一刻,她恍惚看见沈间焦急地跑向楚楚,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她,满脸的恐惧。 心突然抽痛一下,白缥苦笑。 他会开心么,也许他只会遗憾没有毒死她。“他人呢?”虽说心里别扭地想着,嘴上还是不自主问了出来。 这问题问得馨儿一愣,“师父他……” 心下已然明白。白缥翻了个身,又是一阵剧痛,可是这种痛感对她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此时,他自然是该去陪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我有些累,想再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馨儿迟疑了片刻,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什么都没说,默默退了出去。 似乎生病的时候人的感情更是脆弱,白缥本以为自己都放下了,可这一刻,沈间选择陪伴在沈楚楚而不是她的身边,还是令她感觉到内心无比酸楚。不过,此时白缥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去想,究竟是谁会给他们二人一同下毒。她沉吟,细细思索着,眉头紧锁。 “师父你来啦!师叔刚刚已经醒了,现下又睡下了。”门外,馨儿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明媚。 白缥沉下的心跳的有些快,她连忙闭紧双目假装睡着。门被推开,感觉到一个人正在走近,然后在床边停下了脚步。她可以感觉到他在看她,白缥很想睁开眼睛却不敢,睫毛一个劲儿地颤抖,因为刚刚清完身体中的毒素还很虚弱,她的唇色十分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你还要假装到什么时候?”不带有任何情感的一句询问。白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沈间抓起手腕揽进臂弯,鼻尖狠狠地撞在鼻尖上,白缥吓得张开眼,撞上了一双怒火燃烧的眸子。 “是你下的毒,你想杀死我的妻儿。” 瞪大了眼瞳,白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的人。她想解释些什么也想问些什么,可是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第十三章陷害 “阿沈!”门外一个身影扑进来,伏在沈间肩膀上泣不成声,松开钳住白缥的手,沈间疼惜地把来人揽在怀里。 “我在门外都听见了,是师姐要毒死我和我们的孩子。”沈间轻轻拍着怀中瑟瑟发抖的沈楚楚柔声安慰着:“别害怕,有我在呢。” 白缥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嘴角的鲜血还未凝固,她无心擦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自己也中了毒,才刚刚醒过来,没人问一句她好不好,却把下毒的罪名算在她头上。 看见白缥的无辜状,沈间满脸嫌恶。 “你还要演戏吗?你以为你也中了毒,就可以掩饰掉你的把戏?下人已经告诉我,你吃的那份菜式本来给楚楚准备的,不过是楚楚怕你吃不习惯家宴的油腻菜品才匀了一半给你,谁曾想过你会下毒,最终却害了自己。” “我有什么理由要下毒?” “你怪我和阿沈害死了沈云川,就想要杀死我们的孩子泄愤,师姐,你好狠的心。”沈楚楚抢过沈间的话,抬起头哭得梨花带雨。 “楚楚,不必为她伤心。”低头哄着怀中的人儿,沈间的表情冰冷:“如今她是不能跟你住在同一处了,我难免担心,你说现在要把她怎么办,我都依你。” 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那就先把师姐送去地牢关起来吧。”意识到自己话接的太快,沈楚楚马上可怜的继续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为了孩子,阿沈,我们只能委屈师姐。 白缥已经看明白,这不过是沈楚楚演的一出戏,故意栽赃个罪名要置她于死地罢了,她早就百口莫辩。 沈间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这倒一点都不委屈她。可是楚楚,这个女人毕竟有公主的身份在,关进地牢怕是有些不妥,不如” 微微一笑,沈间想到了一个万全的办法:“既然她是要为沈云川报仇,那不如就把她关进他的房间,也算成全她的心愿。” 天青派谁都知道,自从沈云川去世,他的住所再也没人去过,早就积了厚厚的灰尘,蜘蛛网都结了几层,这个地方也不比地牢好到哪去,当真是好主意。 没把白缥送进地牢沈楚楚自然恨的牙痒痒,可是她也不便再多说,“一切都听夫君的。”语罢,又往沈间的怀里钻了钻,一副柔弱可人的模样。 白缥已经不愿再为自己解释什么,被下人带走的时候,她一直死死地盯着沈间,像是想要将他挫骨扬灰般,满是愤恨。 沈楚楚在沈间身后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笑容早就藏不住,她向着白缥轻轻摆了摆手,张开双唇无声地说了一句:“是-我-赢-了。” 第十四章活活被烧死 托馨儿带给沈间的信件已经是第四封,却通通石沉大海,没收到任何的回应。白缥不喜欢被误会,更不喜欢被沈间误会她狠毒到要杀他未出世的孩子。 第五封信送出去的时候,白缥没有等来沈间,却等来了沈楚楚。 沈楚楚踏进门的时候,白缥抬了下眼皮,眼中恨意闪过,刚想发作,转念便一言不发。现在的她根本懒得再去跟这个人多说一句,在她看来不过都是徒劳。 察觉到白缥的不屑,沈楚楚冷笑了一声:“无需用那种表情对着我,我来只不过想告诉你,不要再日日给阿沈送这个东西。”话音刚落,她就从袖间拿出那一沓信件,手指一动,便将它们一封封撕碎,全数扔在白缥身上。 “怎么会在你手里?”心脏抽痛了一下,他连自己写给他的信都可以给旁人么? “自然是阿沈给我的。” 强忍住内心的伤痛,白缥冷笑。 “既然他如此爱你,你又何必下毒来陷害我?” 沈楚楚狡黠地眨了眨眼,微微一笑:“你知道了?看来你也不算太笨。可是你这么聪明有什么用,阿沈他只信我的话,在他看来,这毒,就是师姐你下的。” “你疯了?!你不怕那断肠草真的伤了你的孩子?! “有什么怕的,就算孩子掉了又如何,我何阿沈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到时候,阿沈定会对师姐的蛇蝎心肠恨之入骨,岂不是正合我意?” 为了一个沈间,眼前的沈楚楚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理智,她不顾亲生父亲究竟死于谁手,不顾自己亲儿性命是否有虞,爱人的心,当真会因为嫉妒与猜疑而扭曲成如此吗?白缥有些不懂,她也不想懂。“你走吧,这是云川的房间,他不想见到你,而我,更不想见到你。” “我自然会走,这个破地方也没什么好呆的,我只是来劝师姐不要再费心思来抢我的东西!”沈楚楚恶狠狠地看着白缥,五官因为急怒扭曲到了一起。也不过几秒间,她又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笑语盈盈地说:“对了,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个消息。昨日有客人到访,我仿佛听到他来自什么……皇宫。” 听到皇宫两个字,白缥猛地抬起眼睛。“怎样?” 沈楚楚似乎很满意白缥的反应,她笑得更开心了,绕着房间踱步,徐徐地说道:“我听那人跟阿沈说,当今的太后,上个月因擅自逃离皇宫,意图勾结他人刺杀当今皇上,赐死了。” 耳边似有烟火绽开,轰地一声炸的人晕眩。 “就是因为阿沈派去的人营救不得利,才惊动了皇上,你说,好好的非要救太后出来干什么,要是什么都不做,太后她老人家应该可以在宫中安度好她的晚年。” 无数的声响缠绕着沈楚楚的话语在白缥脑中咆哮,恍惚间,她看见沈楚楚俯下身子,笑容灿烂而明媚: “师姐,当今的太后,就是你的母后吧。” 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上,师父,父皇,母后,云川,这些人的脸庞一个个在眼前闪过。还有沈间,小时候带她到处玩耍的沈间,少年时对她温柔笑着的沈间,拿着长剑恶狠狠地要刺向母后的沈间,“不要!!!!” 白缥终于承受不住,随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第十五章那就生个孩子吧 “这药你必须喝下去!”房间里,遍地是打碎的药碗菜碟,凉透了的饭菜气味与中药的酸苦味混在一起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而床榻上的瘦削苍白的少女好似闻不到这气味,也听不到面前男子的怒吼,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双目空洞。 见不得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男子几步走过去,一把拉起她,触碰到她指尖的时候,他呆住了。这哪里是半死不活,要不是鼻下还能感觉到轻微的呼吸,这样僵硬又冰冷的手,这样没有半分情绪的面庞,和死人还有什么分别。 “不管你砸掉多少碗,今天就算把整个天青派的药煮尽了,我也要让你喝下去!”沈间说着话,左手端起一碗药,用食指和中指捏住白缥的下巴,就这样把生生往她嘴巴里灌。 牙齿紧紧地咬着,白缥一滴都不肯喝下,她的下巴已经被捏出淤青,沈间不敢太用力,但这样的拉锯让他越来越没有耐心,猛地一使劲,因为动作太过激烈,药汤灌得白缥鼻子里嘴里都是,呛得她剧烈咳嗽,又是一口鲜血咳了出来,沈间的手背鲜红一片。 眼中的怒火被心痛代替,手上还能感觉到血的温热,沈间多怕再这样几日,连最后这点温热都荡然无存。她才中过毒没多久,又已经好几天水米未进,人也是万念俱灰,还怎么熬得下去。他计划了这么久,戏演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保护她,可是最后还是要换来一具尸体么?沈间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紧紧地抱住了她。 “缥儿,缥儿,乖,你吃药好么,你这样会死的知道么,知道么!” 太久没有抱过她,都不知道怀中的她怎么瘦成了这样,沈间要被愧疚与悔恨感折磨疯了,他只能不断收紧双臂,想感受到更多的她。 可是白缥只是任由他抱着,双眸依然空洞无神 “缥儿,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好吗,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记忆中久违的缱绻情话让白缥有了反应,她冷笑,缓缓地开口:“母后死了,如果我再死掉,你就没有任何资本再跟白秋阳讨要什么,那好,我就偏不让你如意。” 是他自己亲手让她对他的误会深至今天这个地步。心脏漏跳了几拍,伴随着瞬间的失神,沈间喃喃了一句,“你就这么恨我?” “是的,我恨你,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生我的父皇和母后死了,养育我的师父死了,陪伴我这么久的云川也死了,他们都是你害死的,是你害的我一个亲人都没有,可我却杀不了你,那我一个人还活着做什么。”这样激烈的话语,却被白缥平静地说出来,更让人觉得悲戚。 背后一阵发凉,沈间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在她心里,他已经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就算她活着,也不会再爱他。可是,就算她不再爱他,他也得让她活着,这个声音在沈间心中来来回回激荡。 左手一扬,沈间拨下床头的金钩,湘妃色纱幔倾泻而下,他的眼中悲痛与情欲之态愈来愈浓,低沉而诱惑的声音在白缥耳边响起:“没有亲人么,那就生个孩子吧。” 雪色衣衫随着撕裂声从肩膀褪下,露出鲜艳的赤色小衣,映衬着雪白的肌肤甚是好看,月光下,一室旖旎。 第十六章一夜缠绵 “放开我,放开我,沈间,你混蛋!” 白缥的双手攀附在沈间的胸膛,拼命想推开他,小脸又羞又气,双颊通红,越是挣扎,肩上的衣衫滑落的更多,露出大片的肌肤,看到她这副模样,沈间眼中的情欲愈浓,哪管她的抗拒。 随着男人的一声低吼,两人融为了一体,下身剧烈的疼痛让白缥猛地瞪大了双眼,她恼怒地更大力地拍打着沈间的背脊,“沈间,好疼!”不知怎么,喉咙里滚出的声音极尽诱惑。 沈间一颤,收紧了胳膊牢牢地禁锢住她,这算是彻底的惹怒了白缥,她一口咬上身上男人的肩膀。“啊”沈间不知是疼痛还是满足地呻吟了一声,他皱了皱眉,温柔地哄着着身下的小女人:“乖,别动,一会就不痛了。” 白缥已经没有了力气,她停止挣扎,下意识地弓着身子迎合。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间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疲惫地躺在一边,左手来回摩挲着肩膀上刚才咬出的牙印。 白缥全身颤抖得厉害,她的双拳紧紧攒着,下身还未褪去的疼痛提醒她刚才发生了什么,屈辱与羞耻感在心间交织碰撞,此刻若是有一把匕首,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拿起插进沈间的胸膛 “缥儿。”沈间伸出胳膊,想要揽过她。 白缥侧身躲了过去,她面目表情地盯着着床幔,嫌恶地吐出一个字:“脏。” 看到她如此排斥自己,沈间心中燃起一股怒火:“你刚才不是配合的很好么,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 “你杀了我吧。”两颊的红晕已经消散,留下一张惨白的面庞。 她一心想死的念头如同紧箍咒一般折磨着沈间,他不能就这么永远失去白缥,只要她活着,一切都还可能来得及,她若是死了…… “想死?我偏不让你这么容易死,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日日折磨你,让你看着我与楚楚恩爱缠绵,看着我这个仇人夫妻和顺,子孙满堂。” 这样的话如今已经触动不到白缥的心弦,她太累了,只想这么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白缥!”翻过身子,沈间把她压在身下,双眸因为痛急而猩红。“你究竟要怎么样!”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房门突然被推开,闯进来的沈楚楚惊恐地看着他们。床上湘妃色纱幔被他们方才剧烈的动作掀起了一角,隐约可以看见两人衣冠不整,亲密地抱在一块儿,满室都是暧昧的气息。 白缥惊慌起来,双手乱抓被角,想遮住自己,口中喃喃“别看我,别看我。” “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沈间何曾这样疾言厉色地对她说过话,沈楚楚双手虚弱地捧着已经六个月大的肚子,不可置信地摇头,面色悲戚:“阿沈……” “我让你出去,听到没有。”他心疼地护住慌乱的白缥,只觉得沈楚楚这副故作可怜的模样惹人生厌,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沈楚楚哭着跑了出去。沈间轻叹一口气,松开了身下白缥,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她旁边。 “何必在我面前这样对你心爱的女人,你又在演什么戏?” 以前都是他嘲讽白缥爱作戏,如今也换过来了么,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沈间心中苦笑。 “是,我故意这样做,好让楚楚更加恨你,单单我一个人折磨你哪里够,夫妻一起才更有意思不是么?包括刚才我也是故意……”沈间暧昧地笑出来,“将来,你若为我生了个一儿半女,楚楚想必会更加恨你入骨。” “你!”沈间的话起了作用,白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白缥,你该恨我,我抛弃你,不顾我们的白头之约,为了权位,我害死你的父母和师父,又亲手杀了沈云川,怎么,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沈间!!”白缥只觉得牙根发痒,挣扎着要起身扑过去,奈何太虚弱,一下子又跌落在床榻上。 “你现在这样还妄想伤我半分?不如快点好起来,再来找我报仇,不然就算你现在死了,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白缥,我等着你。”沈间利落地穿上衣服,丢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是啊,是啊,我不能死,我还要为他们报仇。这样的信念在白缥心中来回激荡,“沈间,你等着。” 第十七章怀孕 那天过后,沈间对白缥的饮食起居格外上心,几时睡下,几时醒来,药有没有按时吃,饭吃了多少,他都要细细问过馨儿。此外,他每三日就会去白缥那里,过夫妻生活。 “楚楚怀孕不方便,你既然从前那么想嫁我,不如给你个机会,若是能生个孩子,倒可以考虑收你做个偏房。” 起初白缥总是激烈的抗拒,沈间总会以更猛烈的动作报复她的抗拒。时间久了,她就如同死尸一般任他摆布折腾,随之而来的恨意每日都会多一分。 晚春的午后开始溽热,白缥吃完午饭突然觉得胃里腻腻的,有些恶心不舒服。 她本以为只是天气转热,她吃的又有些油腻,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消化一下就好,可是午睡醒来,那种恶心的感觉更加强烈,馨儿观察到她的不舒服,刚想上前看看,白缥就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师叔!”这一吐,吓白了馨儿的小脸。 “我没事儿,大概是午饭吃得太油腻。”白缥挥了挥手。 “不行,我得去告诉师父一声。” 听她提起沈间,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白缥还没来得及说出阻止的话,又是一阵干呕。馨儿见状,叫了个小丫头照顾白缥,急忙跑去告诉沈间。 沈间带着大夫来的时候,白缥已经难受的连阻拦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那儿任人诊治。 “夫人这是有了身孕。” 沈间紧皱的眉头随着这句话舒展开来,“当真?” “已经一月有余。”大夫微笑着抚了抚长须。 白缥呆呆地看着大夫,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此刻是什么感觉,刚才在干呕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存了个疑影,没想到真的是有了孩子。 右手不自觉的覆上小腹,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是我自己的孩子,也是他的,白缥陷入到一种矛盾感里,而沈间已经欢喜疯了,“赏!”他几步走到床边,仿佛是初为人父一般那么紧张,颤抖地伸出结满厚茧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抚上白缥的肚子,触碰到她的一瞬间,白缥那种恶心感又从嗓间翻腾出来。 “别碰我。” “缥儿,我们有了一个孩子。”这样巨大的快乐让他忽视了白缥对他的排斥。 “我不会要的。”利落的,不带有丝毫犹豫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右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这个孩子有你的血脉,我不会要他。” “你们都滚出去!”舒展的眉头一下紧皱起来,沈间眼中的怒意连墨黑的眼瞳都快要掩盖不住,馨儿领着大夫和丫头急忙退出房间。 “那有谁的血脉你会要?沈云川么?” 白缥诧异他会这样想,可转念就在心中冷笑出来,转过脸,做出一个沉浸在爱意里的温柔神态,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是,若是云川的,我一定视如珍宝。” 沈间左手一把拉下了月白色床幔,狠狠甩在白缥脸上。“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手臂的青筋突起,胸口呼吸间起伏得厉害。 痛吗?羞耻吗?你也会痛也会感到羞耻吧,可此刻你承受的,都不及我的万分之一。 “可惜云川去的早,没有来得及留下血脉,不然那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白缥心中有种报复的快感,只挑难听的话刺激沈间。 “够了!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可以送你去见他?嗯?”已经瘦到和一个十五六岁孩子差不多重的白缥被沈间轻易的一把拽起,双肩被捏的生疼,仿佛再用一点力气骨头就要粉碎。 “求之不得。”这样的疼痛对她来说已经不值一提了,闭上双目,白缥面带微笑。 又被用力地摔回在床上。 “砰”地一声,是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待她睁开眼睛,沈间已经拂袖离开,屋内的木凳躺在地上,是他怒极离去时撞倒的。 白缥的笑意慢慢褪去,她的双手轻轻抚摸上小腹,感受着身体内那个弱小的生命,一滴泪水从眼角划过。 第十八章死因 再次见到沈楚楚的时候,白缥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差不多四个月大了。这几个月,沈间再没有踏进她的房间过,白缥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见不到他,那日日缠绕在她心头的怨恨也渐渐埋藏起来,被对新生命期待的喜悦所替代。 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今天终于放晴,光线铺在雪地上闪着晶莹的光亮,甚是好看。白缥最喜欢这样的景致,想起从前和云川一同在梅园栽的腊梅树,忍不住走出门踏雪寻梅而去,却没想到在这梅花深处竟碰见她。 眼前的沈楚楚妆容精致,可即便这样,也掩盖不住她枯槁的双目和疲惫的神色,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算起来再有一月就可生产。 “贱人!”瞥见白缥隆起的小腹,沈楚楚面目狰狞起来,眼见着就要往她肚子上扑。 虽说怀着身孕,白缥也是习武之人,侧过身子敏捷地躲开了,一个踉跄,因着肚子太大,沈楚楚没有站稳,就要往雪地上摔,白缥心下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拉了她一把,却被她一把甩开。 “贱人!贱人!你口口声声说对沈间没有感情,那你现在肚子里的孽种是怎么来的?!!!” 沈楚楚那一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白缥退了几步扶住身后的梅树才站稳,她有些气结,“你疯了吗?”孽种两个字听在白缥耳朵里实在刺耳,她紧皱起眉头,刚要发作,远远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说谁是孽种?” 腊梅树下,沈间的青色长衫映着白雪有一种冷冽之感。 “阿沈”恶毒的面庞在看到沈间的瞬间惊恐不已。“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间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阿沈,你要是喜欢师姐我不会有任何怨言,就算要娶了她也可以。”说话间,沈楚楚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阿沈我只是伤心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不告诉我,你和师姐是我最亲的人啊,我一时伤心糊涂了,所以才口不择言。” “口不择言也不能说我与缥儿的孩子是孽种。”沈间敛起笑容,声音如房梁上倒挂的冰锥般冰冷。 “阿沈?” “都是我平日太骄纵你了,从今日起到生产那天,你就呆在房间好好反省不许出来,省的将来这副样子教坏孩子!”不容许半分质疑,沈间冷冷地命令。 从前沈间都是为护沈楚楚而这样对白缥,如今转换过来,沈楚楚惊讶地连哭都忘了。 “你们又在演什么戏?”白缥已经有些不耐烦再看下去,理了理衣服,转身就想走。 “缥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落在他的怀抱里。 白缥下意识地挣扎,她厌倦了沈间的每一次触碰,可她越在他怀中乱动,沈间就抱的越紧,远远看着,倒像是两人在打情骂俏般。这副情景落在沈楚楚眼里,就要气得发疯。 沈间满目柔情,一个劲儿地安抚着白缥,急着想跟她说些什么:“缥儿,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查清楚” “师姐!你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死的吗?!”一旁的沈楚楚突然大叫了出来。 第十九章和你有关的我都不要 母后? 这句话吸引了沈间与白缥两个人的注意力。 “你闭嘴!”沈间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恐惧。 “我母后是怎么死的?”沈间的气急败坏让白缥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拼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团焦炭,她的四肢还保持着挣扎的动作,一看就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堂堂的太后啊,却死的这么惨烈,连具全尸都没有。你知道吗,天青派的人惊动了皇帝,然后,你的母后,就被人用火,活活,烧死了。” 沈楚楚笑得放肆,她的声音尖锐而清晰,一字一字砸在白缥的心上。 沈间感觉到怀中白缥握住他小臂的双手瞬间僵硬而冰冷,他的心也随之,冷透了。 胸膛被人用手肘狠狠一击,还在失神的沈间被白缥推倒在地。 如果沈楚楚刚才扭曲而疯狂的面孔还不够令人害怕,此刻白缥冷峻而绝望的神情足以让他浑身一颤。 绵雪被身体的温热融化成雪水后沁入肌理,好凉。“缥儿,你听我说” “你还想说什么?” 眼中的神采快速地在消退,从她嗓间跳出的每个字都在拉扯着声带,无比嘶哑。沈间看见这个样子的白缥,大脑乱成一团,竟然一时语结。 袖摆掀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手边的梅枝咔嚓一声被折下,翻转腰肢,梅枝自长空划过雪地打在沈间颈间,红痕立现。 白缥眼中的神采已经散尽,双肩抖得厉害,眉眼间狰狞无比,沈间心下觉得不好,连忙扑上去抱住她,白缥手里的梅枝乱挥,沈间额头、脸颊、脖颈、手臂皆是伤痕,可即便疼的厉害,他也不敢松开一点点,此刻怀里的人力气大到让他控制不住,终于这一次被她挣脱开,再次向看沈间的时候,白缥已经疯魔: “天青派的探子训练纯熟,皇宫大内有何闯不出?!。” “是你故意,故意让他们惊动白秋阳!” “你知道被大火活活烧死有多痛苦吗?” “沈间,是你,杀了我的亲人。” “沈间,今天,我也要杀了你的!” 聚尽了全力的一掌,白缥打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啊!”随着一声惨叫,白缥跪倒在地。 沈间觉得自己,就要被她撕裂了。 片刻间,雪地上鲜红的血色触目惊心。 “为什么?!”沈间跪在了白缥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是你自己的孩子!” 鲜血从裙下汩汩地流出来,映衬着白缥苍白的面庞。 “我的孩子?沈间,我告诉你,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东西,我全不要!!”她咆哮着。 双手颤抖着抓起被染红的雪,想抓住那个还没来得及出世就这样消逝的孩子。“你就这么恨我?”一滴晶莹从沈间的眼角划落。 “阿沈,我肚子好痛”在一边早被这一幕吓住的沈楚楚,突然觉得腹部一阵冰凉,她疼的直不起腰,扶着肚子痛苦地跪了下来,低下头,她的脚边,一滴,两滴,三滴,也汇成了一滩醒目的红色。 三个人都呆住了,白缥最先反应过来,她抓住沈间的袖口,笑得厉害。 “哈哈哈,沈间,你们两的孩子也要没了,报应,这些都是你的报应!” 第二十章故人归 白缥躺在云川的床榻上,满目凄然。 从梅园被人抬回来以后,前后来了三四个大夫给她医治,可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她本以为失去这个孩子她一点都不会在意,可此刻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脏有碎裂的感觉,那种报复的快感丝毫无法驱散这种悲痛。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她一个人,床边蜡烛晃着昏暗的光,将她的影子印在墙上,孤独而伶仃。现在所有人都应该在沈楚楚那里吧,从梅园回到这以后,沈间连看也没来看她一眼。 挣扎着坐起身,白缥披上一件外衣下床走到窗前,月光透过窗纸渗漏进来,温柔而静谧,美好的东西总会让人不由得生出欢喜,她笑了笑,轻轻推开窗子。 院子里的雪已经被下人扫净了,墙角是几日前馨儿一时兴起堆的小雪人。月亮挂在枝头,枝上还压着沉甸甸的白色,她的整个世界都随着这样的景致安静下来。 这样的安静很久没有过了,可是这样的安静以后还会很久很久吧,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再拥有,从前没有了亲人,此刻,却连爱恨好像都随着那个孩子一同流入雪地里融化得无影无踪。 “师父,云川,父皇,母后,你们在那里快乐吗?”仰头对着月亮,白缥喃喃自语着。 一片叶子被风吹落,无声地飘落在雪地上,仿佛在回答她。 “我一点都不快乐。”像是撒娇一般的语气,白缥双手捏着衣角,睫毛颤了颤。 窗边是她的妆奁,走过去坐下,镜中的人苍白的一点颜色都没有,两颊也瘦的凹了下去,微微泛黄的头发松散地散在背脊,哪里像是个二十几岁少女的模样。 太久没有上过妆,她拿起胭脂纸,递到唇边抿了抿,再看向镜中时,竟觉得自己有了一丝生气,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手腕轻转,袖间掉下一只匕首,那只曾经狠狠刺在沈间胸口的匕首,刀光反射着月光闪过她的脸庞,白缥的笑容美丽而凄怆。 “那,我去陪你们,好不好?” 利刃划过颈部,一丝红色渗了出来,刚要再用力,一个黑影从窗外跳进来,摁住她横在颈间的手,啪嗒一声,匕首被打落在地。 白缥惊慌地抬起头,蜡烛又熄了一根,目光越过还未散尽的烛烟,她以为自己在梦中。 “师姐。”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强忍住内心的激动,白缥颤抖着伸出手扯下来人的黑色蒙面。 刹那间潸然泪下。 “云川!” 眼前的人正是沈云川,那个从下陪伴她一同长大,让她日日心痛,无比思念的沈云川。 他也满目泪水地望向她。 太多的话语在嗓间纠缠,白缥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 “我在牢中的时候,陆师叔给了我一颗假死药,那日他们将棺木埋在土下后,师叔又将棺木挖出,救我出来。”知道白缥想问什么,沈云川接过话,拭了拭眼角,笑着回答。 “陆师叔怎么会?”沈云川口中的陆师叔,是师父的师弟,也是天青派的长老。 “师叔对师父的死一直有疑问,他也怀疑和师兄有关。”简单解释了两句,沈云川想起刚才的场景,不禁皱起眉头,语气也有些责怪:“先不说我,师姐,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我”说起这个,白缥忍不住双眼泛红,“我以为你们都死了,连我的孩子也”顿了顿,白缥突然扑进沈云川怀中,嚎啕大哭,连日以来的辛酸与悲楚在亲密的人面前终于爆发:“云川,还有我的孩子,他被我亲手杀死了。” 第二十一章再也回不去 狠狠地一拳砸在茶桌上,沈云川的眉眼间皆是怒火。 “这个卑鄙小人,他竟然对你” “都过去了”。说起这些事,白缥的心中还是泛起了一种羞耻与屈辱感,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极力地忍耐着。“现在看见你还活着,我已经很开心。” “我不会放过他。师姐,难道你就这样算了?” “你想做什么?”白缥这才反应过来,沈云川既然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下选择回到天青派,哪里只是来见她一面这样简单。 “师父不能白死,只有代替沈间坐上天青派掌门的位置,我才能给师父报仇。”细细看着,才发觉眼前的人眼瞳闪烁着锐利,与从前沉静温柔之态大不相同。 “你想要取沈间而代之?你想要他的性命?!”心下一惊。 “我没有要他的性命,我只是要他把不该得到的一切还回来。”意识到白缥似乎不太赞成,沈云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情绪泛起波澜。“师姐,你不忍心?” “我……”她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内心,刚才听到云川的话,她没有兴奋之感,反而生出了一丝恐惧,她居然怕云川真的要沈间的性命。 “师姐!他是怎么对我们的你忘了吗?师父的命,你父皇母后的命,还有我……”沈云川皱了皱眉,右手捋起袖子,烛光明晃晃地照上来,白缥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都是我当年在马场留下的伤痕。”想起那日情景,沈云川言语间皆是恨意。 ?突起的肉色疤痕斑驳了整条手臂,自手腕蜿蜒而上直到手肘,触目惊心。 “师姐,你还顾虑什么?难道善良的人就要失去所有,没有情感不择手段的人却可以得到一切么?!” 是啊,沈间做了天青派的掌门,他有妻子,有孩子,而云川和自己,都只是牺牲品而已,这个时候,她还要去考虑他的处境么? 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好不容易下了这个决心,白缥满目疲惫,声音无力而嘶哑:“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沈云川这才放下心来,他转了转明亮的眼珠,附上白缥的耳朵细细说来。 窗外,远处,雪地里一双瘦长的影子。 “师父”馨儿不忍地地望向沈间那双通红的眼睛。 又一片枯叶落下,擦过他的肩头,晕眩感密密麻麻地袭来,他晃了晃身子。 “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去告诉师叔真相?” 月光的清辉落在窗边,窗内的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说着私语,沈间苦笑。 “不用了,从在梅园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不会再信我,我与她,再也回不去了。”尾音拖沓出几分苍凉与绝望。 “走吧。”脚步踩在雪地上,有沙沙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馨儿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屋内的人仿佛与世隔绝,沉浸在只有他们的世界里,对门外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她的心,突然冰凉如雪。 第二十二章取而代之 又是铺天盖地的白色,和那年在沈云川住处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一次,却是为了沈楚楚。那一日在梅园白缥的那一滩鲜血还是吓坏了她,生产的时候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一直难产,最终失血过多留下一个孩子便撒手人寰。白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落下了泪。 乌泱泱的人跪在地上或真或假地哭着,沈间面无表情地站在棺木边,一身素衣平为他添了几分苍白。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里间径直走到沈楚楚的牌位前,燃上三炷香,转过身,抬起头微微一笑,清晰的声音在堂内响起。 “沈间,好久不见。” 众人看清来人面容时,神色皆变,害怕地乱作一团。 “是云川师叔!!” “他不是死了吗?!” “你是人还是鬼?” 纷闹到人群里,沈间仿佛早就料到一般,没有因为沈云川的出现而有半分惊慌。 “若你是来祭奠亡妻我自然欢迎,若是为了别的,请先让我亡妻入土为安。” 他面色清冷,语气更是清冷,没有丝毫的感情牵连,可在里间的白缥听到这一句,心脏还是痛了一下。 亡妻,对啊,即便沈楚楚不在了,也是他的亡妻,这一世,她都是他的原配妻子,她白缥爱得再深再久,也追不上她。 “我不死,就是为了来让楚楚知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让她清楚究竟是谁害死她父亲,是谁为为了掌门之位抛弃青梅竹马的旧爱娶了她,耽误她一世幸福现在又断送她的性命!” 沈间的面色在听到“抛弃青梅竹马的旧爱”几个字的时候已然变得铁青。众人听完更是惊讶,更多的是不信,“掌门不是这种人,凭你一面之词就可以在这里诬陷?!” “老夫,也可以作证。” 人群里,一人走出来,正是沈云川之前提起的陆师叔。 他严肃地扫了一眼沈间,缓缓开口:“师兄离开之前曾跟我提及,是一位徒儿告诉他皇宫派人送来先皇有难的消息,试想,他的哪位徒儿这样得他信任,只是嘴上说了这么一句就能让他匆匆离去,是哪位徒儿时刻跟在他身边熟知他的一切行踪,又是哪位徒儿在我师兄离去以后迅速娶了楚楚并且坐了天青派的掌门之位,这一切还不清楚吗?” 陆师叔这一席话让旁人露出怀疑之色,更是让白缥想起从前种种,师父和父皇母后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那种恨意又密密麻麻地袭上来。 “你不要胡说!师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说话的是沈间的大弟子,他已经怒极,握剑的手就要抬起。 门帘被猛得掀开,珠串儿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如果这还不够,那么,我也可以证明。” 白缥走出来的那一刻,沈间闭上了双眼。 “怎么?你不敢看见我么?”白缥失笑,转而看向众人,厉声说道:“你们的掌门曾经亲口跟我承认,是他,害死了我的师父。” 大家都知道白缥是先掌门最疼爱的小弟子,甚至陪伴她的时间比亲生女儿沈楚楚都要多,没人会比她更想查出真相,而且她一向人品贵重,爱恨分明,更是爱极了沈间,断不会去污蔑他,如果连白缥都这样言之凿凿,那么…… “如果真的是他杀了先掌门,他怎么还能坐掌门的位子?!” 众人纷纷看向沈间。 “师父!你说句话啊!”沈间的弟子们心急如焚。 局势风向已变。 许久,沈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理会旁人的猜疑,也没解释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白缥。“你终究,还是相信他的。” 眼神无奈而绝望。 第二十三章慢慢折磨 两人的心,仿佛在对望这一瞬间,都碎了。 “若不是楚楚孕中对这一切有所察觉,有怎么会郁郁寡欢导致早产血崩?”沈云川趁势添了这么一句。 白缥惊讶地看他,沈楚楚为何会早产她心里最清楚不过,沈云川这样说分明是陷沈间于不义,故意来煽动旁人情绪。什么时候,她心中一直单纯善良的云川也变得如此陌生? 其实白缥原是不同意今日来做这件事,他们四人旧日情分深厚,即便这份情谊分崩离析,她也实在不愿意来打扰沈楚楚入土为安,可云川坚持这是最好的时机,那时她没想通,现在她明白了,他原来要用沈楚楚的死来做文章。 向她的面前走了几步,沈间笑得悲怆。“原来,你是这样告诉他的。” “我”没有两个字还未从喉咙里滚出,沈云川就上前挡在白缥前面,“沈间,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揭穿,还是早点交出掌门之位,也不至于太难看。” “你以为,就凭你?”不屑之色在沈间眼中闪过。 “对,就凭我。”走近了一步,沈云川在沈间耳朵轻语,周围人声嘈杂,白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只看见,沈云川脸上笑意甚浓,这样的笑她从前在沈楚楚脸上见过,透着自信与得意。而沈间,他先是不屑,片刻间突然瞪大了眼睛,面色逐渐冰冻起来,望向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越过沈云川,他走向白缥,每走近一步白缥的心都要紧缩一次,终于,沈间停下脚步。 “如你所愿,我的掌门之位,现在,是他的了。”明明是要对众人宣布,可是沈间眼睛只看着白缥,深深地,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 “师父!!!!”周围的弟子惊呼。 充耳不闻其他人的惊讶、不解或者兴奋,喧闹的背景里,他的眼神从没有离开过白缥,而白缥,就像着了魔一般,她躲不开他的眼神,只能静静回望着。 “你满意了么?” 这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她对不起他似的,明明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这样算什么?白缥觉得胸中气闷,方才的几丝不忍霎那间荡然无存。 “自然满意。”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白缥得意得拂了拂袖子。“真好,现在一切都是云川的了,让我想想,我们该做些什么感谢你的让贤呢?”突然想起了什么,白缥眨了眨眼睛,笑得更开心了。“要不要挑个日子再去趟驯马场,让你也尝一尝被马拖行的滋味?沈-前-掌-门。”故意加重了前字的重音,看见沈间剧变的脸色,白缥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这样怎么能够?不用再放一把火,活活烧死我吗,就像你母后那样?”沈间冷笑。 他还提!他竟然还敢提!心中恨意翻滚。“对,远远不够,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要一点,一点,慢慢折磨你,不着急。” 这句话,从前沈间说过,如今白缥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那么首先,就把天青派掌门之印交出来吧,前掌门。”提高了声音,白缥不再看他,对着众人说了这么一句。 “师父,不可以!”手中剑已出鞘,其他人纷纷响应,霎那间刀光剑影。 “怎么?你们想造反吗!”陆师叔厉声呵斥。 “沈师兄,你的徒弟们似乎不太听话啊。”沈云川饶有深意地笑笑。 “都住手!” 这句话,是沈间作为天青派掌门,下达的最后一个掌门之令。 转过身,白缥大步地走出门,她已经帮助沈云川得到他想要的,剩下那些纷争,她一点都不想再看。她走得飞快,冬风凌冽从鬓边刮过,仿佛是她与沈间的那些过往,也一件件从鬓边闪过,温柔的,痛苦的,快乐的,激烈的,每一个场景都折磨着她的心。 “沈间,从今天开始,我的爱到此为止。” 第二十四章武功尽失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把这粒药吃下去。”纤细的手将一个描花精致的木头小匣放在桌上。 打开盒盖,深蓝色丝绒布上躺着一颗赤色药丸,沈间失笑,右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何必还为我准备毒药,太过浪费,像你当年那样,对着这儿直接一剑岂不痛快?” “如你所说,一剑刺下去是很简单,可我早说过,我要一点一点折磨你,怎么可能给你痛快。”放肆地笑出声,白缥捏起那颗药丸,放在手掌间细细端详。“这药吃下去不会即刻发作,需要痛上一天一夜才会五脏俱裂而死,最适合用来对付师兄你这种狠毒无情之人。” “我死了,你会真心开心么?” 这样的询问让白缥也不忍不住问了一遍自己,他若真的死了…… 会开心,当然会开心,自己已经不爱了,他死了才算是大仇得报。 “是,我会很开心。” 话音刚落,白缥手中的药丸就被沈间拿去一口吞下。 “那我不妨再成全一次你的心愿,缥儿,只要你想。”他的眼中没有犹豫也没有愤恨,反而是一种从没有过的释然与平静。白缥的心咯噔一下,仿佛他刚才吞下去的真的是致命的毒药。 昨日。 沈间绝不能留,他的手段你都看到了,如果他不死,总是留下了个隐患。”冰冷的声音不容置喙。 听闻沈云川这话,白缥不屑地轻哼一声。“他的手段我尚不清楚,可你的手段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沈云川愣了一下,他知道白缥的意思,不禁有些心虚。 “我知道你怪我用沈楚楚的死来欺骗旁人,可是师姐,我也没有办法,不这样做我们会更难成功。” “我不会同意的。”转身坐下不再看他,白缥的态度比沈云川的还要坚决。 紧紧皱了下眉头,他仰起头,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你知道,就算你不同意,只要我想,他还是要死。” 如今,他已经要用身份来压她了么,难道人一旦拥有了权利,很多事情都会变化。原来她和沈云川也到了这一步。 “是啊,您是掌门,自然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孔雀堂主可以左右的。”强忍住内心的酸楚,白缥的声音极其平静。 “师姐,你要为了他和我决裂吗?他这样对你,你还是有万般的不忍心,你还在爱他是不是?!” 爱?不,已经不爱了。 “这和爱不爱没有关系,只是我不喜欢太多的杀戮,也没有必要杀戮,为了权利,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师姐!今天我不杀他,明天他就会杀我!就算我是掌门又如何,你知道的。”沈云川苦笑了一下,低头抬起右臂。“我这只手当年已经废了……若是没了这权利,我怎么可能斗得过师兄。” 见他提起往事,白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痛了一下,云川的这只手是为了她才……心下思量了一会儿,语气也不由的温和下来。 “如果你实在担心也不必要他性命,只是……废了他的武功也就够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 连沈云川都惊讶地说不出话。如果沈间没了一身武功自然不会再威胁到他,可是要知道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来说,废去武功甚至会比要他性命更令人痛苦。 “师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要不让他死,怎样都可以。”紧紧闭上双眼,从嗓间挤出这么一句话。 “那么这件事,只有师姐去做才最合适不过。” 昨晚的情形又在脑中闪过,心中升腾起一种无比后怕的惊慌,很快,这种惊慌就转变成愤怒。 “别在这给我装情深!”一巴掌狠狠甩在沈间的脸上。 第二十五章武功尽失 这一掌用尽了她的力气,两个人都呆住了。白缥这才意识到,她这样愤怒是因为害怕。 幸亏,那不是毒药。 再也忍不住心中复杂的情绪,她哭倒在地。“为什么我会这么恐惧,为什么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我还是害怕你死去?”瘦削的双肩因为哭得厉害不住地抖动,印在沈间眼中全是心痛。 “缥儿。”温柔地把地上的白缥揽在怀中。“别哭,别哭,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伤害你了。” 白缥平复了下自己的心虚,她擦一擦眼角的晶莹,窝在他的怀中,喃喃地嘀咕:“是啊,你死了就没人再伤害我,真是可惜浪费了一颗好药,应该换成毒药才对。” 白缥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手,突然僵硬住。 “你给我吃了什么?” 话到嘴边,白缥有些犹豫,她不清楚沈间知道自己辛苦二十年来的一身功力都废于她手之后,会作何反应。 可即使她不说,真气在沈间身体内逐渐流失的感觉也清晰了起来。 紊乱的气息令沈间隐隐觉得不好,“你给我吃了什么?!”怀住白缥的双臂因为无力也松开了。 “你的功力,会在三个时辰之内全数消散。”狠了狠心,白缥如实告知。 “你!!”因为急怒,沈间习惯性地屏住真气,这一动气,痛楚使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咳咳。”痛苦地皱起眉头,沈间双手贴在地上支撑着无力的身体。 “云川他终究是不放心你。” 白缥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 “原来是他,又是为了他。”大笑夹杂着咳嗽牵扯着胸口一阵阵刺痛。“你就那么信他吗,你知不知道……咳!”几滴鲜红顺着唇角流至下颚。 “师兄”白缥伸出手想替他擦一擦,又在一瞬间收回了。“只要你不动气,就不会这么难受。” 沈间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了几口气,胸口的痛楚才慢慢消减下来。 “现在,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为了沈云川,你倒是什么都愿意做。” 是啊,为了沈云川,就像当初你为了沈楚楚那般,我们二人,终归是要为另一个人来伤害对方,白缥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所以,你最好别再有什么想法,好好带着你和沈楚楚的孩子,天青派也不介意多养个废人和小孩。” “缥儿,你爱他么?” 今日的落阳格外好看,橘色的夕晕染的满地积雪都透着几分暖意,几缕光线从窗缝漏进来,照在沈间的肩膀。 白缥走过去,推开窗户,沉默地看着窗外,并不回答他。 “还爱我么,或者,还恨我么?”没有得到答案,他也不再追问,思虑了几秒,他开口问了一个在心中回荡过很多遍却没一直敢说出口的问题,因为害怕和紧张,尾音有几丝颤抖。 “沈间,你知道么?”白缥的目光追随着夕阳散漫地铺在整片雪地上,她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静谧又忧伤。 “在楚楚葬礼上决定放弃你的那一刻,我就死了,那是我的上辈子,所有的爱恨都已经留在了那里,而现在是我的另一世,没有爱,也没有恨。” 没有爱,也没有恨。 没有爱,也没有恨。 沈间在心底重复地默念着这两句话,“很好,很好。”他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没有了爱恨,你就不必再害怕什么。” 白缥只觉得眼睛酸胀的厉害,她缕了缕额边的碎发,“从此我们就不要再见了,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么一句话,白缥推开门走了出去。雪又下了起来,落在门前她留下的那串脚印上,沈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雪花一片片飘落、堆积,直到脚印被全数掩埋,再也看不见。 第二十六章真相 手中的这把竹骨扇,还是十六岁那年沈间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扇面上是他好看的字,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字迹洒脱,收笔处尽敛温柔。 要休且待青山烂。 是啊,他们从前不正是如此心愿,这份爱要到青山溃烂才可休止,要等到他们一起白头,等到彼此生命终结才可以结束。如今才明白,誓愿总是不能当真。 罢了。 抬起手,竹扇被丢进了面前的炭炉里,火苗迅速卷起,雪白的扇面一下子被熏得焦黄,生出几许薄烟,熏得白缥双眼模糊。 “白缥师叔!” 一个人突然推门进来,吓了她一大跳,透过烟雾,她看清正是馨儿。 许久没有见过她,白缥心下隐隐觉得不好。 还未说清楚来由,馨儿的眼泪已经湿透了整张脸。 “怎么了?” “师叔,沈云”察觉到自己失言,馨儿顿了顿。“掌门他带走了小师弟,逼着师父离开天青派!” 馨儿口中的小师弟,就是沈间与沈楚楚的孩子。 “什么?!”心中对沈云川不禁气恼,只想找他去问个究竟,可还未跑出两步就停在原地。 讪讪的,她又坐回在炭炉前。 “走了也罢,留在这儿他也不会快乐。想来他若离开,云川也不会为难他的孩子。”她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馨儿手里的素帕都快被他绞烂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把自己急的直跺脚。 白缥实在不想再听到关于沈间的事,好不容易她才下决心放弃,不想再因为不忍与心软再次沦陷。挥了挥手,她示意馨儿退下。“你走吧,沈间的事已经和我没有关系。” “师叔!!”终于再也忍不住,馨儿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师叔,我全都告诉你,从始至终,师父他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害死师祖是假,害死先皇和先太后是假,就连假装忘记你们的感情,去娶沈楚楚也是没有办法,他心里承受的痛苦从不比你少啊!” 心在胸膛里跳的厉害,白缥一头雾水,如果这些都和沈间没有关系,他为何要承认,为何不跟她解释,更何况,这和娶沈楚楚又有什么关系,她忍不住问了下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擦了一把眼泪,馨儿平复了下心情,从袖间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白缥。 “吾徒白缥亲启。” 这六个字让白缥惊讶地捂住嘴巴,这是师父的字迹,是师父的!她瞪大了双目看着馨儿,眼中满是疑问,信封的边角已经泛黄,一定是很久以前就写好的,可为何她从未见过。 ?“当年,师父娶沈楚楚,只是为了天青派的规矩必须娶前任掌门的女儿才可以继任掌门之位,师父想做掌门也不是为了权位,只是为了更方便查清楚真相,为师祖报仇。后来师父终于查清,将先皇遇险的消息告诉师父的人,泄露师父与先皇行踪、计划的人,一直处心积虑想要谋得掌门之位的人,都是他,沈云川!” “你说什么?!” 全世界都空白下来,她听不到,也看不见,大脑里只剩下沈云川这三个字。 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为了救沈间,你就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我,是吗?!”炭炉被白缥一把推倒,炭火卷着炭灰在冰凉的地上滋滋作响,火星四溅。 “师叔。”馨儿深深拜倒。“这封信可以证明我今日说的是真是假,馨儿不敢欺骗师叔,只求师叔快些去看一看,师父的性子您知道,他断不愿离开,如今他武功全失,若是激怒了掌门,怕是要伤及性命啊。” 第二十七章师父的信 伤及性命。 这四个字重重锤击在她的心上,如同魔咒般差使着她颤抖地拆开了那封信,这上面的字迹她最熟悉不过,是师父,果然是师父。短短几行字看完,对白缥来说,宛若重生一般。 “师叔!你还不相信我吗?再不去就怕来不及了!” 馨儿的话让如在梦中的白缥猛然惊醒,此刻,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立刻见到沈间。 她奋力地奔跑着,只想快些再快些,她有太多话想问,太多话想告诉他。 “吾徒缥儿,幸得云川及时将你父皇之危局告于为师,此刻已达皇宫,一切计划都有云川相助,不必担心。为师知晓你与沈间二人两情相悦,若为师有所不测,将此信示于众人,沈间不必迎娶楚楚便可接替掌门之位。” 信上的一字一句不断在脑中浮现,原来陆师叔口中的徒儿,不是沈间,是沈云川,一切都是他从中作梗。 师父,一向最疼她护她的师父,即使在身处险境之时,也还时时念着她的终生幸福,白缥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她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至亲的感觉,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已经是晚冬,梅园的腊梅花已经落得差不多,园外的柳枝儿却冒出了几茬新绿,在这黄绿交替的景致下,不远处,她看到了沈间,沈间也看到了她,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 她多想飞奔过去,可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让她无法再前行一步。 沈间望着她,目光停留在她手中那封书信上,苦笑道:“我找不到这封信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馨儿拿去给你了。”终于,他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么,你都知道了?” 还未说一句话,白缥已经是泪流满面。 “怪我私心,不想让你知道你一直爱护信任之人其实如此阴狠毒辣,所以才扣下这封信。缥儿,我不愿让你难过。”沈间伸出手,擦了擦白缥脸庞的泪珠。 “你早就知道是他,对不对?” “从前只是怀疑,当我寻到这封信的时候才确认。” “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时候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既然死了,何必再说出来多你一人为他伤心失望。” “我是问从你娶沈楚楚开始,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白缥哭出了声,纤细的手握成拳头,一拳一拳打在沈间的肩膀。 “对不起,缥儿,一开始我不敢确认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他做这一切都一定是为了天青派的掌门之位,我怕我与你太过亲密,他会为了对付我而威胁到你的安全。”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多伤心多绝望,连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也亲手被我杀了,还有你的武功……那颗药……沈间……我……” 沈间一把抱住几近崩溃的白缥,“缥儿,没关系,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突然想起什么,白缥抬起头,语气有些着急:“你既然知道沈云川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还要把掌门之位让给他?!” 为难的神色在沈间的脸上闪过,他笑着拨了拨白缥耳边的碎发,“缥儿,这些都不重要,已经过去了。” 握住他的指尖,白缥一脸坚定。“我必须要知道。” ?“好吧。”沈间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我那日不将掌门之位让出来,那么他就会告诉白秋阳你的行踪。” 沈!云!川! 心中的怒火难以遏制,“我去找他!” “我跟你一起去。” 白缥轻轻摇了摇头,“让我一个人去吧,你放心,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连同你孩子,我会带他一起毫发无伤的回来。” ? 第二十八章割袍断义 白缥推开门的时候,沈云川伏正在书案上在写着些什么。 她冷笑一声,从腰间取下别着的长鞭,右手起落间,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数被打起散落一地。 “师姐?”沈云川刚要发火,抬头看清是白缥,想着大概是为了沈间孩子的事情,又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沈间孩子刚刚已经送回去” 白缥暗暗送了一口气,转眼又凌厉起来。“在写些什么?是给白秋阳通风报信,还是又勾结了哪位权贵要取我的性命?” “这话是什么意思?”震惊的表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转眼就被掩饰下去。 “还要演戏吗?沈云川,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师父的死,我父皇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不是?!” “是谁告诉你这些?” 白缥把信狠狠地摔在了他身上。“你自己看!” 只看到信封上的字,沈云川的脸色就已经剧变,他颤抖着捡起来,打开,目光停在上面的瞬间,他就一把撕碎,痛苦地掩上双目。 “师姐,抱歉。” “原来,真的是你。”听到他亲口承认,白缥觉得天旋地转,是他,真的是他,那么一直以来,她对沈间都做了什么,悔恨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来。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沈云川一言不发,颓败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扶住前额,并不敢看白缥的眼睛。 “说啊!”两步走上前去,白缥一把抓住沈云川的衣襟,强迫他看着自己。 他的双瞳漆黑而深邃,任白缥怎么看,都看不进他的心底。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善良单纯的云川,连这双眼睛都变得如此陌生。 “师姐,你以为,师父为何要收养我?” 这个问题问的白缥一头雾水。“什么?” “你是公主,沈间是他挚友的孩子,我呢,我什么都不是,凭他一个天青派的掌门怎么会瞧上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沈云川的声音透着深深的苦涩。 “师父他本就侠肝义胆” “什么侠肝义胆!是他杀了我的亲生父母,是他害我变成孤儿!”沈云川双目猩红,表情极为痛苦,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句话。 白缥一愣,转眼心下就了然,又是门派之争,可是一场江湖恩怨,值得要用这么多无辜的性命去陪葬么。 “就算这样,你就可以不顾我父皇的性命?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沈云川,我是那么信任你,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师姐,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原谅我” “可是,你已经伤害到了。沈云川,你不需要我的原谅,因为你根本不值得我去记恨,你害我至亲,对我处处利用,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如同此衣!”说话间,白缥撩起沈云川的衣摆,狠狠撕碎成两半,抬手扬起在身后,碎布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掉落在地。 沈云川的心,也随着那块布,一同沉落到底。 走到门边,白缥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冷冷地问:“”白秋阳为什么一定要杀我父皇和母后,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权位。”干脆且利落的,只有这两个字。 心下了然。“呵,又是权位。” 纤软的一双手,在袖子下紧紧地攒起来。 第二十九章我要回皇宫 白缥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沈间也在。 一早打翻的炭炉还倒在地上,火已经熄灭了,满地的炭渣中,那把竹扇已经焦黑,扇面全数被火吞噬干净,只剩下一枚扇柄。 白缥刚踏进门,刚巧瞧见沈间捡起那把扇子。 “那个” 怕他伤心,她连忙张口想解释。 “没关系,明年生辰我再送你一把。”沈间的笑极尽温柔,白缥不禁沉溺在这种柔情里。 “缥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烛光晃动,照在他的脸庞泛起浅浅的光晕,这样的沈间看上去有一种不真实感,却格外好看。 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感情,白缥走了过去,一头栽进他的怀里。这样的拥抱实在是久违,两人的鼻头都酸了酸。 晚冬的空气还是刺骨的冷,两人此刻却觉得身体里燥热无比,“师兄……”软软地唤了一声。 暧昧的眼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白缥的两颊通红,双瞳盛着盈盈春水,娇羞地望着眼前的人。一股热流在沈间的体内流动,他一把抱起白缥向内室走去。 纱幔坠下,双影摇动,这次的感受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白缥多么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就算是死去也好。 折腾了一夜,白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她的右手被沈间牢牢握在掌心,她刚想抽出来,沈间察觉到动作攒得更紧了。从未在醒来时分觉得如此安心过,她笑了笑,侧身静静看着还熟睡着的人。 这双眉,这双睫毛,自己不知道在心中描摹了几千万遍,此刻就近在眼前,伸手就可触及,这种幸福感填满了她的一颗心。 手指摩挲着他的眉骨,半梦半醒间,沈间微微睁开了眼睛,瞧见白缥的瞬间,笑意在眼中浮现,迷迷糊糊地,他对她说:“缥儿,忘记从前的事,让我带你走吧,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白头到老。” 这句话,让白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和沈间相守到白头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可是她现在做不到。仇恨的种子在就在心间发了芽,她必须要去找白秋阳报仇,否则下半辈子都无法安心度日。 她更清楚,要报这个仇会有多大的风险,一个是当今的皇帝,一个只是无权无势的长公主,是沈间的温柔迷惑了她的心,让她竟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差点儿把他也生生拉入这种危险中。 “缥儿?”没有得到回应,沈间疑惑地看过来。 “你醒了?既然醒了,就快去收拾行装,带上你的孩子离开天青派。”从口中吐出的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逐客令。 白缥态度前后的差别令沈间觉得猝不及防,没有理会他的不解,白缥又重复了一遍:“离开天青派。” “缥儿,你?” 别过头,她暗自狠了狠心。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回皇宫。” 第三十章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桶冷水从沈间头上浇下去。“你要回去?你明明知道白秋阳会要你性命!” “云川告诉我,我堂兄已经改变了主意,他希望我可以回到皇宫继续当我的公主。” ?“缥儿,是他们一共联手害死了师父和你父母,你怎么信他的话?!”一脸的不可置信。 “沈云川用让你离开这个条件,换保我平安回宫,再说现在我毕竟也是长公主的身份,若大张旗鼓的回去任谁不能轻易害了我。我父皇母后已经不在了,只要我不再想着报仇,他何必对我赶尽杀绝,毕竟,我们还是骨肉至亲。” 沈间坐起身双手握住白缥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难道先皇不是他的至亲?缥儿,听我的话,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回去?!难道我要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跟你去过苦日子?沈间,别天真了,前半生我过得太累,后半生我想好好的过,你该有你的生活,而我也该有我自己的。”拂去肩膀上的手,白缥的神情太过决绝。“我主意已定,不想再多说,你走吧。” 不再去看他心痛的表情,她怕多看一眼,就再也舍不得。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昨晚算什么,可怜我吗?”沈间的声音已经在颤抖。? “从前是我杀了你的孩子,陪你睡一晚,就算是补偿。”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沈间心上狠狠插上一刀,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鲜血流过五脏,一点点从身体里流掉,双手双脚逐渐冰凉。 “缥儿,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是要自己报仇是不是?!” 他一语道破她的心事,白缥极力忍耐着内心情绪的波动,外表看起来无比冷静。 “不要再自以为是。那可是皇帝,我有几条命可以用来报仇,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去享用,偏要铤而走险,你以为我是傻子么?!” 一个翻身将白缥压在身下,狠狠吻上她的唇瓣,他的一双眼瞳太过深邃,这样近距离盯着白缥让她有几秒钟的恍惚,不自觉地回吻他,脸蛋腾地红起来。 沈间抬起头,邪魅一笑:“缥儿,你明明还爱着我。” 心下懊恼自己这么经不住诱惑,无奈之下,只能娇媚一笑。 “这样就算爱你吗,从前我那样恨你,不也是会迎合?我就是这样的女人,不只对你,对别人也是一样的。” 睡衣从肩上褪下,细长的锁骨在黑密的青丝下若隐若现,白缥的眉梢尽是风情,她起身扑在沈间胸膛,纤细的手指来回摩挲着他的脸庞“怎么,要不要再试试?” “够了!”一把推开身上的她。 对别人也是一样的。这句话让沈间心中怒火不可自抑地爆发出来。他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你不必假装这样让我死心!” “你陪我?是,我是想报仇,可是我报的了吗?如果明知道是死路一条,我为何不走另一条路?沈间,别忘了,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能陪我做什么?”白缥的脸上满是嘲讽。 废人,这两个字打在沈间脸上火辣辣的痛。对啊,他现在这样甚至比常人都不如,还妄想着为她做些什么,妄想保护她一生一世,真是可笑。 无力感吞噬了整个身心,握着白缥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松开。 “缥儿,我只希望你平安快乐。”深深地看了白缥一眼,这一眼,布满着道不清的悲痛,与无法言说的爱。 心脏漏跳了一拍,伴随着瞬间的失神。一眼万年,大概就是如此。 可是沈间,我不能告诉你我爱你,因为我,太过爱你。 第三十一章最喜欢你 冬日的凛冽总算被春风吹走了几分,白缥望着梅园光秃的梅枝,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这座园子,承载了太多她与沈间、沈云川、沈楚楚的童年记忆。最高的那棵腊梅树下埋了很多年的女儿红,是当年沈楚楚为白缥准备的,希望白缥出嫁时候喜宴上可以用这坛酒宴客。 花园墙角那个七八岁孩子身形大小的洞,是沈云川从前还没长个子的时候,总是羡慕沈间可以一跃翻过墙头但自己不行,于是花了整整一个月用匕首和石头一点一点挖出个洞,嚷嚷着翻不过去就钻过去,为此白缥和沈楚楚嘲笑了他好几年。 还有… 忍不住向梅园深处走去,走到整个梅园唯一的红梅树下,白缥蹲下身来,从旁边捡起一颗尖锐的石子,寻着记忆,刨开树根下那一片泥土。 大概一米左右深的地方,刨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笑容跃上白缥的脸庞,她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 第一眼看到的是四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玉坠,白缥拿起自己的那条,缥色玉带已经略微有些褪色,心下有些伤感,转眼,已经过去十三年。 玉坠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跃然几个字:永不分离。 永不是沈间写的,分离是白缥写的。 如今真的要分离了啊,果然一语成谶。 无法形容她又看见这张字条的心情,少年时期的恣意与飞扬,让他们有着这么强烈的爱,可如今,这份爱已经碎得不成样子。 “楚楚和云川从前总是最喜欢你。”身后有人走来。 心下一惊,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这是沈间的声音。 “可是后来,他们一个害死了我的师父,一个因为你,恨不得杀了我。”白缥冷静地转过身来,“任何事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不必执着从前。” “你还来这里,还记得这个盒子,就说明你从没有忘记从前。”话虽这样说着,可沈间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自信。 已经习惯被沈间一语中的,白缥的面色没有一丝变化。 “不,我来这,是为了亲手毁了从前。” 话音刚落,白缥的面容变得决绝而狠烈,手中的盒子就被她狠狠摔在地上,四块玉坠一同掉落,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瞬间四分五裂。 沈间的心也跟着四分五裂,他两步冲过去,捡起地上的碎片,任边角划过掌心流出鲜血也未察觉到疼痛,因为他的心更痛。 “你怎么可以” “沈间,我对你,对沈云川,对沈楚楚的情感,就如同这四枚玉坠,碎得利落又干净,我要去皇宫过我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也请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别再来打扰,真的很讨厌。” 白缥烦躁得要命,她只想快一点让沈间死心,不想再和他继续无休止的周旋下去,所以什么话狠绝她就说什么。 “好。”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说不出来,两人对望良久,终于,沈间挤出这么一个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梅园。 心中那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到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她。 楚楚和云川从前总是最喜欢你,还有我,缥儿,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是最喜欢你。 第三十二章演戏 “你何苦故意说那些话去伤害他?”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白缥吓了一跳,看清是沈云川以后,她嘲讽地笑笑。 “怎么你们都学会在人背后偷看偷听么?” “我若不来,又怎么知道你要去皇宫。”他神情严肃,紧皱的眉头填满了担忧。“你想自己去报仇,是不是?” “我想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比起沈间,白缥一点儿都不害怕面对沈云川,更无所谓隐瞒。 “你不能去。皇上的手段你不是没看到,凭你一己之力如何和她抗衡?!”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白缥越过他就要走。 “师姐!你为什么不能跟沈间走呢,如果你愿意跟他走,我可以找一座宅子,没有人可以找到你们。”沈云川着急地伸手拦住她。 “第一,我已经不是你的师姐,第二,我更不需要你的帮忙。沈云川,你是不是忘了,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现在又装什么好人?!”过往的记忆与如今的真相交织在一起,让白缥觉得沈云川这张脸无比虚伪。 “师姐!”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盛怒之下,白缥一鞭子打在地上,落叶被震得打了个转。“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沈间,我不想连累到他。” “你以为他会相信么?连我都不信你要去享受你的荣华富贵,沈间那样聪明,又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他怎么可能轻易被你骗过去,我想大概你前脚刚踏进皇宫,后脚他就会跟去。” 沈云川这句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其实白缥心里知道,这种理由本来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她若是在意公主的权位早就会离开天青派回到皇宫去,所以,她一直在用决绝的话来逼沈间死心,可待他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就会明白一切不过是借口。 心下思量了一下,白缥有了主意。“那么,你来陪我演场戏。” “什么?” 上前两步凑到他耳边,白缥轻声说了几句,沈云川的神情由疑惑变得震惊。 “……我不会答应的。” “你没有资格拒绝,沈云川,这是你欠我的。”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我不管什么后果,我只要他死心。”既然走出了第一步,不管是对是错,都要继续走下去,他必须好好活着。 “你们明明都爱着对方,为何偏偏要弄成这样,为了仇恨,连挚爱都可以放弃么?”沈云川实在不理解白缥的选择。 “这句话不该你来问我,为了仇恨,你也放弃了我们多年的情谊。” 这句话让沈云川哑口无言,沉默许久,他无奈地开口道:“好,我陪你演这一场戏。” 春宵一刻,芙蓉帐暖,幔帐下,隐约有一女子半裸着身子伏在英俊男子的怀间。 “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这声音魅惑无比。 沈间站在床榻边,整张脸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他的手颤抖着掀开湘妃色纱幔,床上面色绯红的女子扭过头,露出一张娇俏的脸蛋。 四月的天气明明开始有了初春的暖意,而沈间此刻却如同在寒冬落进冰窖,他觉得自己就要冻死了。 第三十三章再也不打扰 “师兄,好久不见。”沈云川笑着把怀中的人揽得更紧,白缥也顺势将头埋在他胸前。 双拳因为握得过紧,手臂的青筋已经脉络分明,沈间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但眼前的这一幕实在让他无法冷静。 “你们,在做什么?”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你不是都看到了么?”手指摩挲着白缥雪白的肩膀,沈云川不紧不慢地说道。大概是有些痒,白缥娇媚地笑出声。 一股热流从沈间胸腔直冲头顶。 “混蛋!”随手拔下床边剑架上的长剑,向沈云川胸口刺去。可是早就没有一点功力的沈间哪能伤得了堂堂天青派的新掌门,沈云川轻轻一躲,出掌打向剑柄,啪嗒一声长剑掉落在地,沈间被这掌力震得退后了几米,后背狠狠撞在门框上。 “就凭现在的你还想伤我?”沈云川的笑里满是轻蔑。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沈间悲恸地看着白缥,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愤怒,只有深切的恸意。 这种恸意猝不及防地刺在白缥的心上,让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沈间,现在我可以保护她,而你不能。”察觉到她的失神,沈云川适时地补上一句。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就是这种女人。”差一点儿,白缥就功亏一篑,幸亏沈云川提醒了她。 “这几日我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像白秋阳这样的小人我不能轻易相信,可我身后若是有天青派这样的江湖第一大派做支撑就不同了,所以,你说为什么?” 从未感觉这么痛过,一种剥皮抽筋的痛感,眼前的两个人旖旎缱绻,落在他的眼里却是一根根利刺,如果可以选择,沈间恨不得立刻就死去,他愣在原地,视觉、听觉、四肢、心脏一点点麻痹,痛到极致大概就是这样吧。 “当初我那样苦苦爱你,现在想来也不过是看你深得师父喜欢,一定会是未来的掌门,嫁给掌门,对我父皇的千秋大业必有助益,其实我的选择从没变过,你说,今天我又怎么会选择你而放弃云川呢?” 原来,十几年的爱恨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一个虚架子罢了,那样真诚热烈的喜欢,在现实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从前为了保护她,他不能爱,如今却连爱的资格都没有。罢了,罢了,他一直都忘了,他一爱恋的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终究是不配。 很久没有这样平静过,沈间扶着门框踏出了房间,“也好,如你所愿,从此我不会再来打扰你。”头也不回的,只留下这一句。 “甚好。”粉色的唇瓣间,悠悠吐出了两个字。 脚步停滞了半秒,也只有这么半秒。 缥儿,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心痛。 第三十四章缥儿,再见 “你想清楚了么,去了就无法再回头。” “是,我必须去。” “皇宫门禁森严你要如何进去?退一步说,就算你以长公主的身份进去了又如何,先皇的旧人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你只身一人去那种虎狼之地,没有人可以保护你。” “呵,皇宫如今的局势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听到这里,白缥忍不住出口嘲讽。 沈云川语塞,尴尬地咳了两声。 “我自有我的计划,你不必多问,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可不想我人还未到,消息已经传到白秋阳的耳朵里。” “师姐,你这样想我?”沈云川十分受伤。 “不然我该怎么想你?” 对于白缥,他亏欠的太多,怎么还能奢望她的谅解。轻轻叹了一口气,沈云川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这副金丝软甲你带在身上。” 目光落在沈云川手中捧着的金闪闪的甲衣,这个是…… “这不是师父的么,怎么会在你那儿?”话音刚落白缥就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是天青派的掌门了,有这个东西一点也不奇怪。 “穿上它去皇宫,必要的时候也许可以保你一命。” 这种多余的关心一次次惹得白缥实在腻烦。 “沈云川,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跟你已经没了关系,你以为我的仇恨里没有你吗?不过是看在你师父伤你父母性命,天青派如今也不能没有掌门的份上不再同你计较杀师之仇,你能不能别再来假惺惺关心我?” “师姐,这是师父生前的爱物,在你看来我也不配收着,我想如果他还在,一定是希望由你保管。” 这句话一说出口,白缥就动摇了。 “穿着它,就当是师父陪你一同去。” 伸手接过了软甲,细长的手指划过甲片,往日情境又在眼前浮现。“师父……”白缥只觉得鼻头酸的厉害,一滴眼泪从眼角坠落。 “放他和他的孩子出天青派吧,就算我死了,也不要告诉他真相,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 “好。” 沈云川扭过头,没去看白缥离去的身影,他心中很害怕,他不知道她这一去,是否会成永别。 楼阁之上,沈间抱着孩子在窗边逗玩,拨浪鼓被怀中孩子打落掉到窗外,低下头,恰巧看见远处白缥踏上轿辇,随着一声“起”,公主的依仗浩浩荡荡地走出天青派。他一下愣住了。 原来她今日就走。 或许这是今生最后一次再看见她了,无法抑制的眷恋之情涌在眼睛里。从此以后,她将过着富贵而优渥的生活,放下仇恨与情爱,没有爱恨的折磨,她会过得很幸福吧。 他的目光追随着那所轿辇,久久不能移开。 缥儿,再见。 轿子里,白缥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比沈云川还清楚自己这一去究竟有多凶险,这一生,怕是再也不能回到这里。 可是她现在没那么多时间悲伤,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只要可以大张旗鼓的回到皇宫,没人敢轻易动她。接着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接近根基还未稳的白秋阳,找到机会取他性命,到时候她就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没人会去计较是谁弑君,只会审时度势地拥戴她为女皇帝,就像当初他们拥戴白秋阳一样。 师父,父皇,母后,请保佑我。 第三十五章回宫 夕阳铺照在皇宫的琉璃瓦上反射出淡淡的金黄光晕,整座宫殿显得金碧辉煌。缓缓从轿辇里走下来,白缥整了整理皇家才能用的明黄色衣襟。 这是她的家,她终于回来了。 恨意不断涌上心头,白缥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白秋阳,我们的账,我要一笔一笔跟你算清楚。 ?“皇妹,真的是你!” 黑色冕服上蛟龙欲飞,黑白分明的眼瞳为俊美的脸庞又添了几分神采,眉眼间皆是天子威仪,好久不见,眼前的人什么时候已经有了王者之气。 就是这个人夺走了我的一切,如今他却好好的站在这里享受万人朝拜,君临万千。 杀气化作脸上的笑容与恭敬之态。 “白缥拜见皇兄。”屈膝行了个大礼。 “皇妹,你我之间不需这些虚礼。”白秋阳连忙伸手扶住她。 “不知道我这样突然回来,会不会打扰到皇兄。” “就知道胡思乱想。”食指在白缥鼻上轻轻一刮,如同四五岁时的他们那般亲密。 白缥僵住了,对他的这个动作她的身体有着十分强烈的排斥感。 “刚听下人来报你回来我都欢喜疯了。”白秋阳那双眼瞳的确满是喜悦,竟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 “自从”心虚地顿了一下,“自从皇叔、皇婶仙去以后,我到处派人寻找你,皇叔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把你送去天青派练功,想是吃了不少苦,如今你也长大了,也该接你回来好好享享福,我们白家唯一的公主殿下。”宠溺地把白缥鬓边掉落的碎发拨在她耳后,白秋阳的声音温柔似水。 好好享福?呵,袖下暗暗攒紧了拳头,是想找到我要我的性命吧,这样你就再也没有任何威胁了。 僵硬地维持着天真又单纯的笑容,白缥回答,“这几年,我都在外游历,还未回天青派看过呢。” “既然你回来了就别再去住什么长公主府,就住在皇宫里,在皇兄身边待着,我已经命人收拾好长庚殿,以后你还住在那儿。” 长庚殿,那是她小时候的住处,长庚星,是黄昏出现在西方天空的第一颗星星,明亮而美好,从前是父皇对自己的祝愿。白秋阳倒想得真是周到! “多谢皇兄费心安排。” “你我兄妹,客气什么。” “”好一幅兄妹和睦的画面!”门外传来一个陌生却刻薄的声音。 “母后,你也来了。”白秋阳向着白缥身后唤道。 是她。白缥只听这语气便知来者不善。 是啊,还有她,当今的太后,差点把这位好姑妈忘了,这场篡位夺权的斗争里,她又参与了多少呢?不管多少,她白缥也要一一讨回来。 “姑妈。”谦卑地行了个礼。 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太后看都不看白缥一眼,转而笑着走到白秋阳面前,“母后找了你半天,没想到你在这儿,仪儿刚刚怀孕身子总不舒服,你该多去陪陪她。” 就像白缥根本不在这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在聊着家常,白缥心下了然,她在故意跟她示威。 “母后,缥儿离开皇宫这么久又刚刚回来,我应该来看一眼。”白秋阳也感觉到太后的刻意,尴尬地打着圆场。 “怎么,妹妹重要,妻子和孩子就不重要了?你快去陪仪儿,缥儿这里自有母后照顾。”在宫中呆久了的女人,变脸与伪装是必会的技能,慈爱地握住白缥的手,太后一脸笑容,“我也很久没见缥儿了,今晚我们姑侄二人好好聊一聊。” “那儿臣先告退了,缥儿,有什么需要你派人告诉为兄一声就行。”长呼了一口气,白秋阳见母后热情起来便放下了心。 “多谢皇兄。” 第三十六章毒妇 待白秋阳走远后,太后收回了满脸的慈爱,换上凌厉的表情、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想做什么!” “缥儿不懂姑妈的意思。” 带着公主自该有的傲气,白缥嘴角噙着冷冷的笑容,她知道在这个老妇面前她根本没必要伪装什么,就像她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伪装一样,只是刚才对视的那一眼,他们就看穿了彼此的心思。 “不要痴心妄想,你报不了仇的,你相信么,只要我一句话,你连今夜都活不过去。” “我不信。”朱唇轻吐。 “你?!”转身拿起琉璃架上的花瓶,用力砸在了白缥的脚下,碎片崩了满地。“你要不要试试,看是哀家厉害,还是你这个贱人厉害?!” 弯下身,白缥轻轻捡起一枚瓷片在指尖把玩,“姑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缥儿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报仇,恨一个人多累啊,我只是想好好做我的长公主,享尽荣华富贵,是您多虑了。” 狠狠啐了一口吐沫,太后满脸不屑,“阳儿单纯才会信你的话,我可不傻。” 单纯?“噗!”白缥嗤笑出声。 仿佛听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白秋阳何曾单纯过,他若是单纯就不会抢夺这皇位! “你笑什么?!我警告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宫里,若是敢动什么心思对我皇儿不利,我一定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惨痛的代价?她还没付出惨痛的代价么,不会再有更惨痛的了。 “姑妈请放心,我敬爱皇兄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他不利?” “白缥,别怪姑妈没提醒你,你还有个师兄在天青派吧。”她漫不经心看着手指上的蔻丹,笑容恶毒而狰狞。 心里咯噔了一下,太后怎么会知道她与沈间的关系,难道又是沈云川? “是啊,我还有个师弟,叫沈云川,也在天青派,姑妈认识么?”与太后恶毒的笑容相比,白缥的笑意显得明媚多了。 “随你嘴硬,若你能什么都不顾及,尽管动手。” 留下这么一句威胁,太后拂袖而去。 “这个毒妇!” 白缥恨得嘴唇都要咬出血了。沈间,沈间,她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但愿沈云川履行承诺,把沈间已经安置在一个无人可以找到的地方。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太后若想找就一定找的到。 该死!有种不祥的感觉一阵阵冲击着胸口。 她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天,师兄就多一分危险。 沈间,我舍弃了我们的感情只为护你平安,请你一定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天青派内。 “师父,皇宫已经下了告示,说白缥师叔不,失踪多年的缥公主已经找回,封长庚长公主。”馨儿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先是抬了一下眼皮,很快就又落下,专心地看着手中的剑谱,可他心里清楚,听到白缥两个字的时候,书上的内容就再也看不进去了。 “馨儿,过两日我会带着澄儿离开天青派,你年纪还小,前程似锦,是留在这里还是另谋去处都由你自己决定。” “师父!馨儿愿一生跟随师父。”馨儿听闻沈间不带她一起走,着急地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听话,跟着我只会毁了你的一辈子。” “师父” “我的一生已经着实不堪,别让我再多重罪孽,又害了你的半生。” 最后这句话仿佛不只是对馨儿说的,沈间的目光落在很远很远处,似乎在对远方的谁诉说着。 第三十七章复仇 三日后,沈间离开了天青派,整个天青派上上下下无人知道这位前掌门去了哪里。 皇宫里为长公主生辰而设的宫宴在今晚操办了起来,长庚殿到处张灯结彩。 席间舞女婀娜,觥筹交错,来往恭贺之声不绝。 众人都醉倒在这纸醉金迷里。 只有白缥,她冷静地看着这里的一切,袖下的毒粉被她牢牢攒在手里,今晚,就是她复仇的最好时机。 “皇兄,我敬您一杯,感谢您为臣妹做的一切。”白缥从坐席上起身,自斟一杯,落落大方地敬向帝王。 白秋阳自然高兴,仰头吞了一杯酒水下肚。 “皇兄,再喝一杯吧,让臣妹来给您斟上一杯。” 素白的手捧着一壶酒缓步向上座走去,她一身公主华服,珠翠在鬓间点缀,长长的流苏垂下随着白缥的脚步来回晃动,尽显妩媚。 她笑得明媚又灿烂,为白秋阳倒满了整整一夜光杯。 “既是缥儿亲自斟酒,朕自当饮尽。” 无人看见,一抹笑意无声无息地在白缥唇边扬起。 “来人啊!把这个贱人给哀家抓起来!” 长庚殿的大门被人一下撞开,一排侍卫提着长剑冲了进来。 “放肆!谁让你们进来的!”白秋阳将酒杯掷下,怒不可遏。 “是哀家命他们来的。”远远地,又是那个声音。 侍卫分成两排站好,门外,是一位脂粉厚重,衣着艳丽的妇人。 太后。 “母后,您这是要做什么?” “快,把她抓起来!” 两名侍卫直奔白缥而来,一把擒住她。 白秋阳出声喝止:“大胆!长公主也是你们能碰的?” “皇儿!你糊涂!你知不知道她”脸上的脂粉随着太后扭曲的表情掉落。 “哈哈哈哈!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白缥突然大笑出来。“皇兄,这酒好喝吗?” 这话一问出口,白秋阳心里已经明白。 “缥儿,你在酒里,下了毒?” “是啊,断肠草的滋味好吗?”敛起笑容,白缥恶狠狠地看过去。“白秋阳,你为夺皇权,杀我父皇师父,害我母后,今天,我就要你偿命!”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冰冷的神情覆上的面目。 “你们都给朕退下!”长袖划过半空,帝王之令威严而不容反抗。 “不许退!”扭过头,白缥呵斥。白秋阳,你是怕大家知道你的罪行么,你既然做了还又什么好怕的?哈哈哈,不过没关系,你就要死了,现在只有我是白家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各位叔伯,各位大臣,你们还要听命于这个弑君的逆犯么?!” “你以为你编一句谎话就可以欺骗的了天下所有人?”在一边一直冷眼看这一切的太后终于开口。“阳儿弑君与否倒还不可判断,倒是你弑君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暗暗聚集内力,白缥挣脱开侍卫的束缚,一把把太后揽在怀中,从腰间拔出匕首架在她颈间。 “姑妈,你儿子就要死在我手上,而你的命现在也在我手里,前几日你不是说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活不过那晚么,如今好像是只要我轻轻一动,你就要血溅当场吧。” “是么?”太后的笑容满是深意。 怎么回事,为什么,肚子会这么痛? 笑意从脸上褪去,剧烈的疼痛让白缥没有了一丝力气,匕首吧嗒一声掉落在脚边。 “长庚公主,断肠草的滋味好吗?” 第三十八章不见白头 长庚殿内冷清一片,丝毫没有刚刚才办过一场宴会的痕迹。 “你们都给我治,治不好一起陪葬!”又一个花瓶被白秋阳砸碎,地上颤颤巍巍跪着一排太医。 “回禀皇上,长公主殿下吞下的毒药剂量太多,刚才又动了真气,现在毒素已经布满五脏六腑,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为首的太医额头都要贴在地面上,说这话的时候手心都是冷汗。 “谁说救不回来?你们这群庸医,朕养你们有什么用,来人,都拖下去斩了。” “皇上饶命!”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位君王至尊,正掩面痛哭在先皇遗孤的床边。 “白秋阳,我不需要你可怜我。”鲜血一汩汩地从白缥唇角流下,她的声音已经很虚弱,没有力气说一句完整的话。 “缥儿,朕知道你恨朕,就算你下毒要为你父母报仇,朕也没有任何怨恨。” “呵,咳,咳,你与你的母后一样狡诈,她竟能悄无声息咳,换了我的毒粉又给我下了毒。”每说一个字,白缥的胸口都撕扯着痛。 “”当年我的父皇就是这样被你们毒死的吧还有我的母后,你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活活烧死她”提及这些事,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缥儿,不管朕对你父皇母后如何,都是为了权位争斗无可奈何,可是对你,你相信么,朕从未想过伤害你。”白秋阳这句话的确不是欺骗她,自小他就最喜欢这个玉雪可爱的妹妹,即便后来多年未见,那种至真至纯的感情也没从他心中遗忘。 白缥只觉得可笑,从未想过伤害她?从前,沈云川也对她说过这句话,男人为了权利总有万种理由做不择手段的事,事后又最擅长佯装无辜。只有她的师兄不会沈间她现在好不好? “好了如今,所有对你有威胁的人都不在了你终于可以高枕无忧。” “缥儿,朕只希望你活着,就算你再来杀朕千次百次,只要你可以活着,你是我妹妹啊,不要让我愧疚终生。” 朕,这个称呼一次次刺痛白缥的心,只有她的父皇才有资格这样自称,他白秋阳凭什么? 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缥儿!” “我的死,会让你愧疚么?”白缥的气息越来越弱,白秋阳只有靠得很近才能听清她的话。 “会,当然会,你死了,我不仅会愧疚,还会遗憾终身,所以你不要死。”巨大的恐惧感让白秋阳忘记自己是个皇帝,只是寻常人家一个要失去心爱小妹的哥哥。 “是么好如果我的死可以换你一生不好过也值了。”缓缓闭上眼睛,白缥觉得自己好累,她很想睡过去,梦里,会有师父、父皇、母后等着她,还有沈间,这一生她最爱也是唯一爱过的人。 “缥儿,是我来了,别怕。”眼前,仿佛是沈间来到她的身边,轻握住她的手。 “师兄。”白缥惊喜地唤出声,“你来了,你是来送我走么?” “傻瓜,除了在我身边,你还能去哪,你忘了?我们说好的,要一起白头。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带我离开,好啊,沈间,带我离开,我不想在这里,抬起手向他伸过去,白缥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间,沈间牵住了她。 笑意浮现在白缥的脸上,温柔而美好。 沈间。 素手重重落下,砸在白秋阳的掌间。 “缥儿!!!” 第三十九章为你一战 长公主病死在宫中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天下。 年轻的生命只停留在二十四岁,百姓无不为之惋惜。 沈云川推开门的时候,沈间正在喂澄儿喝米粥。 “你来做什么?” 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来人是谁,除了沈云川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强忍住巨大的悲伤,沈云川缓缓开口:“我是来告诉你,白缥她,死了。” 喂粥的手停在半空,沈间冷冷地说:“编这种谎话骗我,你又有什么目的?” 无法接受沈间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还如此冷静,沈云川从怀中拿出一张讣告甩在他身上,“你自己看!” 讣告碰到桌角摊开在地。 长庚长公主,病死,发丧。 几个触目惊心的字尽收在沈间的余光里,心脏猛地收缩。 手中的碗勺摔落,响声吓哭了襁褓中的孩子。 沈间颤抖着右手捡起地上的讣告: “长庚长公主于昨日晚突发疾病,逝于殿中,三日后以公主丧仪发丧,发天下以告知。” 右下角,是皇家玉玺。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怎么会”大脑在这一刻完全混乱,沈间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他的缥儿就这么死了?他的缥儿怎么会死? “沈云川!”待沈间反应过来,他猛地起身抓住眼前人的衣领。“缥儿不是回去做她的长公主么?白秋阳不是已经不再追杀她?还有你,你不是说可以保护她的么?你告诉她怎么死了?!” “她何曾让我保护过她。”痛苦的闭上双眼,有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所有的一切都是师姐故意骗你的。” 沈间僵住。 “她为了不连累你,故意和我演那一场戏逼你离开,她回皇宫其实是为了刺杀皇上,她根本是去送死啊。” 沈云川的话,一字一句剜着沈间心上的肉。 “明明知道她是去送死,为什么你不拦住她?!为什么还要瞒着我,缥儿”沈间几乎要发疯了,他悲痛地抱住额头,蹲在地上无法起身。孩子在身边哭得厉害,他却全然不闻般沉浸在白缥死去的痛苦里。 沈云川抱起孩子温言哄着,他一脚踢翻蹲着的沈间,怒意满面,“我来这不是看你如同废人一般什么都坐不了只知道在这里发疯的,难道师姐就这样白白死去么?” 沈间瘫倒在地,沈云川的话提醒了他,“对,缥儿不能白白死去,我要替她报仇。”话音刚落,他狠狠地一拳锤在地面,鲜血瞬间从指间流下。 “可我怎么报仇,我现在就是个废人,我甚至连你都敌不过,又怎么闯进那重重把守的皇宫。”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沈云川放下手中的孩子,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 “这里面装着的是可以让你恢复功力的药。” 此话一出,沈间的眼中瞬间点起了光亮。 “可我事先说好,吃了这种药功力会恢复不假,可是那是用你余下的寿命换来的,也就是说服下此药三日后你就会死去,你要想清楚。” 会死? 第四十章大开杀戒 会死的话,那我就可以和缥儿相聚了吧。 沈间盯着那个白瓷瓶发愣了片刻,转而苦笑了出来。“缥儿都不在了,我这条命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这个答案沈云川早就预料的,可是真的听闻他如此说,心中还是为白缥欣慰。 “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成全我,若只是想为缥儿报仇你大可自己去。”沈间已经冷静下来,不禁生疑。 沈云川看了看他,放下手中的药,踱步到窗边。 “你说的没错。可是沈间,我与你不同,我的身后还有整个天青派,如果一派的掌门去刺杀皇帝,那么那些徒众会是什么下场?更何况” 沈云川转身一字一句地说道:“更何况,我对你始终不放心,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心度日。” 这样坦白的话,倒让沈间彻底信了他。 “那么缥儿与皇室之间的仇恨,就由我亲自去了结。”低头看了看床边的婴儿,沈间怜爱地抱他在怀。“可是澄儿还小,希望我死以后,你可以好好照顾他,将他教导成人,等他长大了,不要告诉他还有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好。” 仿佛很多年前,沈间笑着问沈云川,“川儿,师兄教你怎么翻墙好不好?” 他乖巧地回答说好。 三日后,公主的棺木浩浩荡荡从皇宫运出送往陵墓。 而那送葬队伍的首端,正是当今的皇上,白秋阳。他不顾太后和众人的反对,执意今日亲自送白缥上路。@^^ 从皇宫到陵墓要路过一片树林,沈间一早就在那里等候。 剑锋沾着树叶自上而下,直直刺向御马。 马匹痛得长嘶一声,抬起前蹄满林乱蹿,把白秋阳狠狠摔在地上。 一个红色身影携着长剑直奔他身边,剑刃抵在眉心处。 “护驾!”侍卫纷纷拔出刀剑。!*! “你是谁?”白秋阳看向眼前身穿一身红色喜服的男子,努力回想还是记不得是何人。 “沈间。” 轻吐出两个字。 沈间?白秋阳一下就明白了,他,就是白缥在死前一直念着的人。 “你是来替缥儿报仇的?” “缥儿也是你能叫的?!”手腕翻转,白秋阳的额头就留下一道血痕。 “放开皇上!”众人惊呼却不敢上前,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沈间,他们的皇帝陛下就会立刻命丧黄泉。 “你以为只凭你独自一人就能杀出我这御前侍卫的重围?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不能活着离开。” “我本来就不想活。”温柔地看向前面的棺木,那里躺着他最爱的人。 缥儿,再等等我。 白秋阳惊讶于他的生死不顾回答,怪不得白缥死前还对他念念不忘,原来他们之间感情已深厚到生死不弃。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腾,今天这一劫,他怕是躲不过了。任他是至尊皇帝,坐拥天下大权,又哪能奈何得了一个为爱不畏惧一切的人。 目光从棺木移开,看向白秋阳的眼神杀意毕现。 林中刮起一阵大风,地上的树叶夹着尘土被全数卷起。 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第四十一章新人休 利剑刺入最后一个侍卫的胸口,再猛地拔出,对方轰然倒地,鲜血溅满沈间的喜服,两种红色融为一体。 已经体力不支的沈间艰难地用剑撑着地,一步一步走到棺木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棺盖。 棺内,佳人芙蓉如面柳如眉。 “缥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后来,人们都在传,那一日,天青派的前任掌门沈间一人独战三十位皇宫侍卫,杀了皇帝,为心爱的女人报了仇。 当时的他已身负重伤,他用最后的力气,替棺已经死去的公主换上一身大红喜服,然后牵住她的手,与她一同躺在棺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再后来,是天青派现任掌门沈云川带回了他们的尸体,把他们埋在了一起。 白秋阳弑君篡位又害死先皇遗孤之事传遍大街小巷,太后无法承受丧子之痛自缢在自己宫中。 天下交给了白缥另一位堂兄手中,听说,那是一位爱民如子、温润聪慧的皇帝。 而天青派也因沈云川执掌而变得越来越好,由于日夜操劳太过辛苦,他在五十岁那年就因积劳成疾而过世。 接掌天青派的,是一位叫沈澄的英俊少年,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眸,长得很像从前天青派的另一位掌门。 一晃三十年。 算算日子,若沈间和白缥还活着,也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应该是满头白发,相携看着满堂儿孙绕膝玩乐。 又到了冬日,大雪盖满了整座山峰。往日这样冷的日子,山林里的鸟儿早就南飞过冬去了,可今年却有一奇景。 黄昏时分,夕阳晕红了雪地,沈间与白缥的墓地附近突然飞来成百的鸟儿,它们欢快地鸣叫着,叫声响彻整个山谷,引得山间的山民纷纷来看。 墓碑前,两朵红花悄然绽放,远远地望去,像是新人成婚时点的龙凤烛,不同的是,花朵落了会再开放,这双红烛将会长久不衰,永不燃尽。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在世的人中已经无人识得沈间与白缥,可他们的故事,还依旧流传着。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可两个人若两情相悦,又何必非要在这个世上相守到白头,即使是死亡也无法断绝这样真诚热烈的爱。 他们一定在另一个世界里,生生世世,永不休。 番外一小新娘 “间儿,过来,这是你的小师妹。” 晚饭前,师父突然领回一个约莫只有十岁左右的女孩子。 已经长成翩翩少年的沈间从书房里一脸严肃地走出来,远远地就看见师父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不点儿。 微微泛黄的头发扭在头顶成两个小圈儿,看起来有些傻。 切,一个黄毛丫头,沈间心里满是不屑。 眼前的黄毛丫头突然咧开嘴露出还没长齐的牙齿,她笑得十分灿烂,声音清脆明亮:“师兄好!我就白缥,白雪的白,缥色的缥!” 她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吓了沈间好一大跳。这个小丫头看不出来自己并不喜欢她么,看来是有点傻。 可是 她的脸蛋圆圆的,看起来很软,捏上去手感一定很好吧。 正出着神,师父把小丫头的手放在沈间手心里。“间儿你年纪大,以后缥儿就跟着你,你好好照顾她。” 掌心触及到那个软软的温热的瞬间,沈间的脸就红透了。 “师,师父,这不好吧,男,男,男女有别。”紧张到开始结巴。 “小孩子说什么男女有别,间儿你小小年纪怎么就爱胡思乱想,就这么说定了,我把缥儿交给你了!”师父嫌弃地看了沈间一眼,扇着折扇回房吃饭去了。 留下不知所措的沈间拉着一脸好奇的白缥站在原地。 “师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白缥眨巴着眼睛问他。 这个丫头真是笨的要命,这有什么好问的! “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沈间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 “师兄,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鸡踩了啊?” “你!”万万没料到她会骂回来。 “你什么你,谁让你说我脑袋被驴踢了啊?父皇教导过我,别人要是对我好,我也要对别人好,别人要是骂我,我就要骂回去。”这丫头看起来人小小的,说起话来倒振振有词。 “父皇?你难道还是公主不成?”这个称呼引起了沈间的注意。 “对啊,我就是公主,你刚才那样可是对本公主大不敬!”赌气地撅起小嘴,白缥冷睨了他一眼。 在沈间印象中,女孩子应该都是像楚楚那样温柔乖巧的,今日怎么遇到这么一个厉害的黄毛丫头。暗自生着闷气,沈间松开白缥的手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师兄——等等我。”温软的小手又钻进他的掌心。 触电一般地甩开,脸又腾地一下红了。 “你为何跟着我?” “师父说让你照顾我啊。”白缥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翻了翻白眼。 “师兄,你牵着我走,这里我第一次来会迷路的。”看沈间不搭理他只顾自己走,白缥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揪着他的衣角撒娇。“师兄,师兄,师兄!” “行了行了别叫了,吵的头疼。”沈间皱了皱眉,无可奈何地拉住身后的这个讨厌却好像又有点可爱的小丫头。 “走吧,我先带你去吃饭。” “好耶!”白缥用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表达了她的快乐。 “师兄,我们吃什么,有大鸡腿吗?” “师兄,好饿哦,我要啃三个鸡腿可以吗?” “师兄,以前母后都不准我吃这么多,说女孩子一下啃三个鸡腿不优雅。” “师兄” “你母后说的没错,还有,女孩子话太多也不优雅。”沈间一点也不客气地教育她。 已经吃饱喝足的师父看见他们手牵着手远远走来,欣慰地捋了捋长须。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间儿,你看我们缥儿是不是长得很可爱?长大许给你做新娘好不好?” 这下,换白缥脸蛋红成了大番茄。 “师父说什么呢?”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她跺了跺脚,甩开沈间的手一溜烟儿跑掉了。 “嘿嘿,小丫头害羞。” 沈间幽怨地看着眼前喝了点酒就乱点鸳鸯谱的师父,目光忍不住追随着白缥跑去的背影。 今晚月色朦胧,树上挂着的灯笼火光营造出一种十分温柔静谧的意境,晚风里,还夹杂着白缥刚刚留下的奶香气。 一抹甜甜的笑意写在沈间眼中。 以后她来当我的新娘?似乎也不错。 番外二白头约 “师姐,快出来啊,师姐!” 门外,沈楚楚与沈云川笑着叫里面的人出门。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白缥睡眼稀松地披上一件外衣,一脸困倦拖着身子地走向门边。 “你们两个小屁孩,大半夜又闹腾什么啊?” 吱呀,咻——嘭!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束烟火自下而上,在天空绽放出一团彩色光点。 白缥一下清醒了。 “师姐生辰快乐!”两人笑嘻嘻地跳到白缥面前,捧着的礼物的手都快举到她鼻子上了。 生辰?可不是么,过了今夜子时,她就十六岁了。 幸福感洋溢在整个心脏。 “算你们有良心,平日没白照顾你们!”白缥一一接过礼物,拍了他们一人一下头。 “啊,疼。师姐,你平时可没照顾我,尽欺负我吧。”沈云川装作很痛地揉着头。 “欸师兄呢?”白缥向他们身后看了看,空空的庭院没有其他人。 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师兄他年纪大了,半夜醒不来!”沈云川接话倒快。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他头上,这次是沈楚楚打的。 “胡说什么,你才年纪大呢。师姐,我们两是偷偷来的师兄不知道。”沈楚楚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师姐,这个烟火和打火石是我和云川去库房偷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啊。” “好啊,你们胆子越来越大了”白缥刚想好好教育他们一番,两个人机灵地一溜烟儿跑开了。 “好困啊师姐,我们回去睡觉了!师姐再次祝你生辰快乐。”沈云川的声音远远地抛在身后。 白缥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跑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困,我也去睡了。” 门刚要关上,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缥儿。” 惊喜地回过头。“师兄!” 昏暗的灯影下,一个英俊少年独立树旁,丰神俊朗。 “缥儿。”两步走到她跟前。“头伸过来。” 白缥难得乖乖地把头伸过去。 轻轻地,一枚玉簪插进她的发髻里。 “师兄”白缥惊讶地眨眨眼。 “生辰快乐。”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师兄”纤细的手指触上头顶的玉簪。“师兄师娘说,男子送女子玉簪,是要娶她做新娘的。” 黑夜光线太暗,白缥看不见沈间瞬间红透的脸。 “小姑娘还没嫁人就知道胡说,羞不羞?”他尴尬地责怪了一句。 “我可没有胡说,是师娘告诉我的。” 白缥还和小时候一样,面对他总是振振有词。 “笨蛋!”沈间小声说了一句。 “师兄你说什么?”没有听清他的话,白缥满脸疑惑。 “没什么。我这还有一个礼物要给你,那天闲来无事在书房练字,随手写的。” 从袖间小心抽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白缥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 是一把竹扇。 把盒子递给了沈间,白缥拿出扇子,轻轻打开。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他的字,苍劲有力,收尾处又暗藏温柔。 这句诗,她读过,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原来沈间,真的是想娶她做新娘。白缥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师师兄” 与平日冰冷的沈间全然不同,他的眉目间尽是绵绵情意。 “缥儿,找一日,我去求师父,让你嫁给我好不好。”少年紧张地呼吸都不顺畅,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心爱之人,生怕一眨眼就错过她的回答。 “我”白缥低头绞着衣角。 “你不愿意么?”心跳地越来越快。 “不,不是的!”白缥连忙抬头解释,正好撞上沈间的眼睛,她的娇羞之态被他尽收眼底。 心下全部明白了,她也是喜欢他的。 欢喜之感如同春草般长满心间。 “师兄,我愿意。”轻吐出这么一句,白缥的头都要埋到胸前,十分惹人恋爱。 忍不住伸手抱住她,沈间的声音低声在耳朵响起。 “缥儿,这一生,我会陪你到白头,我,定不负你。” 夜风很凉,月色很美,一束烟火在身后绽开,火花坠落他们四周,无比好看。 “啊!师兄!你也去偷烟火了吗!”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