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升职记》 楔子 楔子 昏暗的地牢里,烧掉一半灯油的烛火不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灭去。 地牢深处,一只硕大的酒瓮放置在牢房正中,瓮口被杂草般的黑丝遮住,就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头发一样,那黑色层层叠叠的攀附在翁口附近,隐约露出一小截尖细的下颚。 那其中的人就那么凭借着下巴吊在瓮边,垂着头,气息微弱,仿佛早已经死去。 李锦悠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更不知道外面如今是怎样的岁月。她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只剩下一双耳能偶尔听到牢中鼠虫窜走的声音,她仿佛破烂的人偶一样被置于这瓮中,日日被人灌下续命的汤药,想要解脱都不能。 终有一日,那紧锁的牢房门再次打开,隐隐约约间传来个稚嫩的声音。 “母后,你带儿臣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母后的故人。”旁边有人轻笑着回道。 李锦悠听到这声音时犹如被雷电击中,猛地抬头望向牢房门口的方向,眼前却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她只听到一阵轻浅的脚步声朝着自己这边靠了过来,片刻后,仿佛有人低垂着头靠近了翁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妹妹,本宫带着睿儿来看你了……” 睿儿! 她的孩子! 李锦悠猛地抬头,张大着早已经被拔了舌头只剩空洞的嘴巴,喉间发出恐怖的嘶嘶声。 她身前站着的宫装丽人见状却是笑得开心,她声音极低却异常清晰道:“妹妹这般激动做什么,本宫将睿儿照顾的很好,他对本宫也孝顺有加,只可惜啊,他完全记不得你。为了让睿儿只记得我这个母后,陛下处置了所有和妹妹有关之人,他还说了,就是将来史书工笔之上,也不会有你只字半语,这世上无人知道你李锦悠是何人,后人只会记得本宫这个皇后。妹妹,你听了可还开心?” 李锦悠心猛地钝痛,虽然早就知道那个男人有多狠毒,可是当听到李映月口中的话时,她却还是陷入癫狂。 那是她的睿儿啊! 那是她的儿子! 慕容峥好狠的心,他居然要抹掉她在世上所有的痕迹。 她好恨!她好恨! 李锦悠如坠疯狂,她拼命扭动着光秃秃的身子不断撞击着酒瓮,被剜了双眼和鼻子的脸庞也露了出来,仿佛恶鬼一般想要朝着身前那人扑去。整个瓮被她撞的翻在了地上,而她也从瓮里面滚落了出来。 惨白的人身,没有手足,仰起嘶吼的眼内没有眼珠,没有鼻子,只剩了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那皮包骨头的身子不断在地上蠕动,一张嘴开得甚大,却听不见什么声音,也看不见舌头。 牢内传来又惊又怕的尖叫声,之前出声的那少年紧紧搂着华服宫装女子的腿惊惧嘶叫:“母后,怪物,怪物,她是怪物,她是怪物!” “睿儿别怕,母后在这里。” 李映月轻柔的拉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少年,见他簌簌发抖躲在自己身后,眼底全是寒光和狠毒,她仿佛魔鬼一样声音中带着诱惑般捧着少年的脸庞说道:“睿儿可还记得母后告诉过你的话,这世间的妖魔鬼怪一点都不可怕,睿儿是慕容家的人,更是这大晋未来的天子,你不用怕任何人任何事情,若是怕她,就杀了她……” 慕容睿傻傻的抬头看着身旁温柔的女子,就见到她将一把短匕放在他手中,对着他蛊惑道:“去吧,杀了这怪物,只要杀了她,睿儿就不必怕了。” “去吧…杀了她……” 慕容睿握着短匕,脸上全是惊惧,可就在这这时却被身后之人推了一把,踉跄跌入了牢中。他一低头便看到了身前不断蠕动着的“怪物”,那血肉模糊的脸颊让得他再次惊叫起来,他看着那“怪物”张大着嘴想要靠近他,吓得连忙站起来,想也不想就疯狂的拿着匕首朝着李锦悠身上扎了过去。 “怪物,你滚开,你这个怪物,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李锦悠只觉得身上一阵刺痛,却远不及心底的悲凉,这是她的亲儿子,是她十月怀胎、险死还生才生下来的儿子,如今她却死在他手上! 她胸口鲜血潺潺,身上很快便被染的通红,那颜色刺目的绚烂,仿佛荆棘之花盛开。 李锦悠张大着嘴仰着头想要嘶嚎出声,那早已经被剜掉了眼珠的血窟窿里突然流下两道血泪,顺着恐怖的脸颊滚落之时,惊得慕容睿丢了手中匕首,连滚带爬的尖叫着跑出了地牢。 李映月看着慕容睿离开,嘴里突然发出竭斯底里的笑声。 “李锦悠,你看看你多失败,你喜欢的男人爱的是我,你费尽心力得来的后位如今也是我的,你九死一生生下的儿子叫我母后,而你只是个被夫君唾弃,被儿子亲手杀死的怪物!” 李锦悠扭动着身子恨不得朝着李映月扑过去,恨不得大叫着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如此害她,为什么她到现在还不肯放过她,可是她却只能在地上蠕动,就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锦悠,你可知道,慕容峥从来就没爱过你,他爱的一直是我,他要娶的也是我,而你,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是他想要登上皇位,为我的后位之路扫除的踏脚石!” “你可知道你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死的?那是慕容峥亲手掐死的,若不是我不能生育,而苏家也被他除去,父亲又根本就不在乎你,慕容峥就连慕容睿也不会留。” 李映月看着地上如一团烂泥般的李锦悠,狠狠一脚踩在李锦悠身上,使劲碾了碾,见李锦悠奄奄一息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当年你多高傲,相府嫡女,苏家嫡孙,可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就像是蛆虫一样苟延残喘,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斗?” “这天下是我的,慕容峥也是我的,我的好妹妹,我会守着你的后位,守着你的孩子,守着你的丈夫,守着你的荣华富贵过完一生……而你,永远都只是个被亲儿子杀死的怪物!” 李锦悠死死仰着头,身上的鲜血染满了地牢,那眼眶之中鲜红的血泪不断流淌,她气息微弱,整个人逐渐陷入黑暗之时却仍在拼命的张大嘴无声呐喊: 她好恨! 她好恨! 李映月!慕容峥!若有来世,我必定噬其血,吞其肉,让你们不得好死! 第1章重生归来 第1章 重生归来 ——怪物,怪物,她是怪物,她是怪物! ——你这个怪物,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 浅青色的月綄纱内,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女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她使劲张大着嘴,像是喘息,又像是在说话,可是嘴里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那张小脸上却满是痛苦之色。 “锦儿,锦儿,娘的锦儿……” 苏氏红着眼眶看着床上的娇小人儿,她颤抖着手刚一靠近床上的人儿,手掌就被那小小的手死死抓住。那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一般的小手仿佛攥紧的是她的心肉,让她疼的喘不过气来。 她猛地回头瞪着旁边跪了一地的下人,怒声道:“你们几个到底是怎干什么吃的,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廊楼上跌了下来,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若是出了事情,你们担当的起吗?”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一群丫鬟婆子连忙磕头,那领头的丫头哆嗦着身子趴着地上,带着哭腔道:“夫人,是青黛不好,是青黛没有照顾好小姐,才伤了小姐,求夫人责罚。” 苏氏紧皱着眉头刚想开口命人把这丫头拖出去,就感觉到手心一紧,她急忙回过头去,就见到床上原本紧闭着眼的少女猛地惊呼一声弹坐了起来,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心脏的位置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锦儿,锦儿你醒了?” 苏氏伸手一把将少女揽入怀中,急声道:“你吓死娘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娘了……” 李锦悠僵硬着身子抬头看着周围,还没从乍然的黑暗重归光明之中回过神来,就被苏氏抱了满怀。 她听着耳边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只觉得恍如梦中。 她还记得在那幽暗的地牢里,她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叫着怪物一刀刀捅死,她还记得她临死前李映月得意的笑声,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心中悔恨和不甘……她本以为自己会坠入无间地狱,在生生怨恨之中不得超脱,却没想到再睁眼时,眼前居然是她记忆深处少女时的闺房。 “娘……” 李锦悠轻声唤道,当听到自己口中虽然虚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时,顿时眼泪直流。 苏氏见李锦悠直哭,连忙伸手搂着她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道:“锦儿乖,不哭,娘在这,娘在这……” 李锦悠听着幼时母亲常在耳边说的话哭的更厉害,眼泪跟珍珠似得扑簌簌的直落。 苏氏吓了一跳,连忙急声说道:“锦儿这是怎么了,告诉娘,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谁欺负了锦儿?” 李锦悠只是埋在苏氏怀里直哭,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出只纤细白皙的手来。 那手背上带着些细小伤口,而那人却仿佛不觉得疼一般柔声说道:“夫人别急,三妹妹准是被吓着了,她还年幼,突然间出了这种事情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也是正常,那廊楼那般高,别说是三妹妹了,就是映月当时也吓傻了。” 听到耳边如春风拂柳的温柔声音,李锦悠却是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顺着她脊背攀沿而上。 她猛地抬头朝着苏氏身后看去,就见到一个身穿素色云绣罗裙的女子立在苏氏身后。 那女子容颜清艳,脂粉未施,如星月般的眸子中闪着一丝淡淡的烟岚。那嫣红的樱唇微微上翘着,带着惑人却又淡雅的美丽,而腰间盈盈一束的云带衬得她身形越发颀长。此时她长发轻挽,发间只插了一支淡粉色的金珠桃花簪,长长的缨络垂在发侧,微微一动时便迎风而荡,别有一番自然之美。 李映月! 李锦悠紧紧抓着被子,才让自己不会扑上去抓破眼前这个貌美如仙、心如蛇蝎的女人的脸,她强逼着自己不能冲动,好在她此时还被苏氏揽在怀中,她微一低头便将满腔的愤恨和嗜血的双眼遮掩了过去,而李映月也只是觉得身遭微凉,并未放在心上。 李锦悠埋首在苏氏怀中,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桌上放着的纸鸢时,也想起眼下是什么时候了。 她十三岁时曾经从廊楼上跌下来过一次,而那一次正好是李映月救了她,当时李映月入府不久,用的是父亲族兄遗孤的身份。 母亲感念她救女之恩,让她在相府之中安顿下来,而父亲也时时将她救了自己挂在嘴边,让李映月在府中的日子能与她这个相府嫡出小姐比肩。 当初李锦悠只以为父亲和母亲一样,是为了报答李映月救了她的恩情,可是后来母亲意外而亡之后她才知道,这个李映月根本就不是什么族兄之女,而是父亲李修然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儿。 那个女人与李修然早有婚约在身,百般恩爱,可是李修然却在那女子怀孕之时为了前途地位隐瞒了婚约之事,以期满之心娶了她的母亲,庆国公府的嫡女苏眉为妻。从此仕途青云直上,前程如云似锦,从小小的蕲城太守一路成了后来的大晋国相,官居一品,权倾朝野。 母亲还在之时,李修然惧怕苏氏隐瞒着此事,而等到母亲去世之后,在李修然的运作下,苏家败落,他便再没了顾忌将此事透露出去。 她的母亲一夜之间成了依仗家世坏别人姻缘的恶毒女人,死后连夫家的宗族祠堂都进不去,而李映月的母亲却成了为真爱牺牲的白莲花,被李修然抬了正妻,享李家香火,李映月更是顶着嫡女之名从李家出嫁,嫁给了当初权柄日盛最有望继承皇位的三皇子慕容朔。 那时候她痛苦非常,被家人遗弃,被世人唾骂,是慕容峥不离不弃陪着她,而也就是在那以后,她对慕容峥的感情深到她宁愿用自己的性命也要成就他的大业。 她辛苦扶持慕容峥,为他奔走四方,为他笼络朝臣,为他出生入死收服猛将,为他试毒为他挡刀为他谋划……几经生死让他登上了皇位,慕容朔却因为争夺皇位失败死于乱野之中。 那时候朝局未稳,天下未定,她因为带兵前往乱民区域招降而无暇顾忌刚出生不久的孩儿,让第一个孩子暴毙宫中,当时慕容峥因此气恼于她收回了她手中兵权朝权,对她日渐冷淡,将她束在景昭宫中。 她只以为慕容峥是因为孩儿的死,所以她心甘情愿的收起满身才华日日不出景昭宫,直到她怀上睿儿以为一切都苦尽甘来的时候,消失两年的三皇子妃李映月,却已经改名换姓入了皇宫,成了慕容峥宠爱入骨的慧淑妃…… 第002章她父亲早死了 第002章 她父亲早死了 “三妹妹,三妹妹,你怎么了?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李锦悠陷入回忆之中,手指紧紧握着锦被青筋直露。 李映月说了许久话却不见回应,伸手就想去握住李锦悠的手似哀似怨的叫道,谁知道她的手还没碰到李锦悠,就被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就甩开。 李映月被甩的踉跄了一下,顿时捧着手睁大着眼满脸委屈。 “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叫我三妹妹?”李锦悠冷声道。 李映月脸上神色僵住,她连忙伸着雪白的手指就要来摸李锦悠的额头,满脸担忧道:“三妹妹莫非是摔伤了头吗?我是李映月呀,是你的映月姐姐……” 李锦悠没等李映月碰到她,就再次伸手打开了李映月的手。 力道之大,让得李映月半边手背都红了起来。 这一次无论是丫鬟还是苏氏,都看出来李锦悠是故意的。 “映月姐姐?” 李锦悠冷笑一声,满脸嘲讽淡淡道:“李映月,你是不是记错了什么,你不过是父亲远房的族兄之女,血脉早在五服之外,如今不过是暂居在我相府之中的孤女,你凭什么叫我三妹妹?” “三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映月脸色瞬间变化,眼底怨毒之色乍现,脸上却仍旧强撑着笑容柔柔道:“你我都是李姓族人,都是自家姐妹……” “谁和你是自家姐妹?我是相府嫡女,而你不过是李姓遗孤,让你唤我一声表妹那是因为父亲重情义,所以才收容你,可这不代表你就能这么不知礼仪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只有至亲姐妹才能以排行称呼,你叫我三妹妹?凭什么!” 李锦悠说道这里满脸嘲讽道:“不过也怪不得你,你自小生活在蕲州,那地方偏远败落,应是没有学过什么礼仪规矩的,所以才胡乱喊叫。娘亲,我听父亲说她今后都要住在我们府里,您明日不如让陈嬷嬷去芷兰苑教教表姐这京中贵女该有的规矩,免得她将来出去后随便乱认姐妹,丢了我们相府的脸面。” 苏氏坐在一旁,有些皱眉的看着自家女儿。 李锦悠的性格她很清楚,温和软绵,从来不会仗势欺人,而且她之前一直与李映月关系极好,怎的会突然这么冷言相待? 苏氏心中虽然疑惑,但她终究是从小在世家门阀中长大,并非单纯的大家小姐,她转瞬就想到了之前李锦悠莫名其妙从廊楼上摔下来的事情。 当时她问了几个丫头,都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原本她还以为是李映月救了锦悠,对她有些感激,可是眼下看来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知女莫若母,若非是李锦悠发现了什么,她有怎么会突然对李映月换了副脸孔? 想到这里,苏氏对于李映月的亲热淡了几分,她只是摸摸李锦悠的头发说道:“锦儿说的也有道理,映月,这京城不比蕲州,权贵遍地,相爷既然让你在府上暂住,那你的规矩还是要学起来,陈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有她教你规矩,想必你不用几日就能学会。” 李映月闻言顿时苍白了小脸,苏氏这话一出,等于是赞同了李锦悠说她没规矩,她仿佛能感觉到跪在地上的那些丫鬟婆子眼底投过来的鄙夷目光。 她瞬间低头红了眼圈,泫然若泣的低垂着眼帘,看上去好不委屈。 “都跪了一地这是干什么?” 门外传来威严的声音,所有人抬头看去,就发现丞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李修然年纪并不算大,正值壮年,一头乌黑的头发束于金冠之中,露出整洁宽阔的额头,浓眉之下双眼严厉。他面貌端正严肃,一双眼中永远都是带着几分刚正,双唇抿起之时脸上时常不见笑容,至少李锦悠从小就没怎么看到他笑过。 当初她一直以为是李修然天性如此,可当她后来见到李修然看着李映月时温和开怀的样子她才知道,这个父亲只是不愿对自己笑而已。 此时李修然入内之后没有察看李锦悠的伤势,也没有问苏氏李锦悠跌落廊楼的事情,却是第一时间看着一旁泫然若泣的李映月问道:“映月,这是怎么了?” 李映月红着双眼抬头看着李修然,然后快速低头,低头的瞬间眼角刚好有泪水划过,顿时刺痛了李修然的心。 “到底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李映月顿时红了眼眶,她带着几丝委屈和哭意低声道:“三妹妹……表妹说她是相府嫡女,我是李氏遗孤,不配叫她三妹妹,还说我从小地方出来不懂规矩,说我日后我出门会丢了相府的脸面。” “胡说什么!” 李修然顿时皱起眉头,一双眼带着冰冷直指床上的李锦悠,眼底全是厉色道:“李锦悠,这话是你说的?” 苏氏见李修然这般喝问李锦悠顿时柳眉倒竖,李锦悠的话虽说直白但也不算过分,更何况她也看不上李映月动不动就流泪矫情的小家子气,如今李映月不过是个外来女,李修然却问也不问就这么当众呵斥李锦悠,这让她顿时心生不满。 苏氏刚要说话,谁知道李锦悠却是使劲拉着她袖中的手,率先开口。 “是女儿说的!” 李修然顿时面露厉色:“你放肆,映月是你族姐,你们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脉,理应同气连枝,怎么不是至亲?更何况刚才若不是有映月舍命相救,你早就没命了,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这些年你的规矩都学去哪儿了?” 李锦悠听到李修然提起救命之恩心中冷笑出声。 上一世也是这样,每次她和李映月起了冲突,或是李修然要格外照顾李映月的时候,他都用这句话来搪塞她和母亲,偏偏还能叫她们哑口无言,因为无论是她还是苏氏都做不出来忘恩负义的事情。 可是今日之事本就出自李映月之手,又何来救命之恩? 第003章虚伪至极 第003章 虚伪至极 李锦悠冷笑着淡漠看着李修然。 “父亲也说了,她只是族姐,不是我亲姐姐,若要论起来李氏的血脉满天下都是,难不成女儿见一个姓李的就要当作是至亲?” 李修然顿时怒色:“你胡说八道什么?” “女儿哪里胡说了?她又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凭什么说她和女儿流着相同的血脉!女儿是相府嫡女,她不过是李家遗孤,她父亲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也配和我称姐道妹,父亲难不成是老糊涂了?” 李修然听到李锦悠说李映月的父亲早死了,顿时脸色铁青,而当他听到李锦悠嘲讽他老糊涂了更是大怒道:“你这个逆女,我是你父亲,你居然敢这般说我?” “呵呵…父亲?” 李锦悠冷笑出声,神色冰寒的看着李修然道:“原来您还记得您是我父亲?我当您早就忘了我这个女儿了!您从入门到现在,可有问过我半句哪里不适?可有关心我从廊楼上摔下来有没有哪里受伤?你可有看到我脑袋上还顶着血迹?” 李锦悠接连三问,问的李修然哑口无言,而她却是神色愈加冷厉道:“你一进来就只知道喝骂我,帮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外来女训斥你的亲生女儿。父亲,我倒想问问您,到底我李锦悠是你的女儿,还是她李映月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少女冷然看着他,额间淡淡的血迹让得她还略显稚嫩的容颜上更添妖惑之色。 李修然从来没见过一向温顺的女儿这般冰冷的样子,那双原本澄澈干净的水眸之中全是冰寒之色,而其中一闪而逝的厉芒更是好像要破开他心底隐秘一样。 李修然被李锦悠问的哑口无言,而苏氏皱眉看着他带着探究的目光更是让他心虚。 李映月当然是他的女儿,更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留下的血脉,但是眼下这事情绝不可以让人知道。苏家护短之名世人皆知,如果让他们知道他骗了苏氏,骗了苏家,他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全都白费了。 李修然咬咬牙强让自己脸上温和下来,靠近床边说道:“锦悠你胡说什么,你当然才是父亲的宝贝女儿,父亲只是担心你心生骄纵,欺负族亲姐妹的事情传出去影响了你将来的姻缘,气急之下才会呵斥于你。你摔伤之事父亲又哪会不心疼,要真不心疼父亲又怎会一回府就来看你?” 李锦悠冷笑出声,他来看她恐怕是怕她和母亲伤了他的宝贝女儿李映月吧?若不是如此,恐怕她死了李修然也不会有半点动容! 李锦悠眼角余光看到李映月听到李修然的话时露出的不忿和怨恨,眼底寒光闪过,看向李修然时却显得好像被他的话说动了几分,面露犹疑道:“真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父亲这辈子就你这一个嫡出女儿,疼你还来不及,怎会为了外人呵斥你。” 李修然神色温和的伸手摸摸李锦悠的长发,温和道:“锦悠,你不要误会了父亲,映月她是父亲族兄的女儿,家中惨遭横祸,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人。她身世可怜,又是你的族姐,父亲接她入府不只是为了照顾族兄的遗孤,也是想给你找个玩伴……” 李锦悠冷着眼躲开了李修然伸过来的手。 她知道眼下不能跟李修然撕破脸,先不说母亲还是相府夫人,她心底是爱着李修然的,母亲身后的苏家更是早就和李家绑在了一起。 李修然心狠手辣性情狡诈,她如果贸然把李映月的事情捅了出去,或许能一时让李修然乱了手脚,却不能置他于死地,反而李修然恼羞成怒之下,十有八九会不顾一切的毁了母亲的名节和苏家的一切。 有些事情得慢慢来,反正这辈子的时间还多的是。 她一定不会让李修然,让李映月有好日子过! 李锦悠装作小孩子气性,撇开脸哼了一声,将头直接埋进了苏氏的怀里闷声道:“我才不要她当玩伴,自从她入府之后,父亲就只顾着疼她早就忘了锦儿了,锦儿不喜欢她!” 李修然听着李锦悠的话这才松了口气,李锦悠果然不是知道了李映月的身份,只是小孩子吃醋。 他暗中提醒自己以后表面上不能再对李映月太过好,免得让苏氏起疑,而且原本李映月说想要和李锦悠同住一个院子的事情他也不敢趁机再提。 他只能摸了摸李锦悠的后脑勺开口道:“好好好,锦儿若不喜欢,玩伴之事就此作罢,只要锦儿高兴就好。” 李锦悠伏在苏氏怀里,听着李修然刻意慈祥和蔼的声音只觉得恶心。她拱了拱脑袋闷声道:“母亲,锦儿头晕。” 苏氏目光闪了闪,对着李修然道:“老爷,锦儿今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又被映月这么一闹,这会儿恐怕也乏了,老爷不如先回去,妾身在这里陪陪锦儿。” “那就有劳夫人了。”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锦儿是妾身的女儿,妾身照顾她是应该的,倒是映月这丫头……” 苏氏顿了顿看着一旁红肿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的李映月道:“锦儿方才的话虽说有些直白,可也并非全然是错,妾身知道老爷对族人情义深重,也知道老爷想要将这丫头留在府中照顾,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她日后是要以相府表小姐的身份出外会客,若是不懂一些女子家的规矩恐怕会闹了笑话。” 李映月好不容易抓住机会,顿时不满低声回道:“夫人,映月有嬷嬷教导过……” “蕲州那地方偏远破败,哪有什么好的教养嬷嬷?更何况你虽然只是个表小姐,可既然入了相府日后出去也代表的是相府的脸面,若是有了错处别人也只会以为是我相府教导无方,损的都是相爷的名声。” 苏氏皱眉打断李映月的话,抬头看着李修然道:“妾身想让陈嬷嬷明日起就去芷兰苑重新教导映月规矩,老爷意下如何?” 第004章苏氏起疑 第004章 苏氏起疑 李修然看了眼苏氏,虽说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庆国公府的教养绝对是这京中顶尖的。 庆国公府的女儿端庄贤淑,高贵典雅,就连太后也曾亲口夸赞过苏家的教养之风。而李映月虽说美貌倾城,但毕竟从小没有养在身边,虽然有种我见犹怜,纯洁无瑕的气质,可难免看上去有些小家子气。 这种气度若是当个宠妃美妾倒是无碍,可要想成为一家主母…… 李修然暗自皱眉,连他自己也觉得李映月还欠缺的多。 一些大家氏族挑选当家主母时不一定要容貌如何出众,他们更看重的是一个女子的气度风采,所以若是以如今李映月的资质未必能被看得上。 那个陈嬷嬷是苏氏的贴身嬷嬷,是苏氏从苏家带过来的,有她教导李映月,李修然根本挑不出半点刺来,所以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下来。 “夫人说的有道理,就照夫人说的办。” “相爷……”李映月不甘的看着李修然。 李修然皱眉对着她:“映月,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李映月虽然有心反驳,可是她在李修然眼中一直是温驯可人性子柔和的样子,所以她只能红着眼眶点点头,明明是好事却非得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来。 李修然又装模做样的关心了几句这才借口有事离开。 苏氏命人送走了李映月,又遣退了屋内的下人,这才拍了拍李锦悠的后背道:“好了,锦儿,他们都走了。” 李锦悠松口气抬起头来,她实在是不愿看到李修然和李映月那副假惺惺的样子。 “锦儿,你可有什么话要跟娘亲说?”苏氏突然开口问道。 李锦悠闻言心头一震,轻咬着嘴唇:“娘亲在说什么?锦儿不懂。” 苏氏似笑非笑的点了点李锦悠的额头,开口道:“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今日醒来之后,就突然对李映月态度大变,又借故与你父亲吵闹,目的就是不想让李映月承了你救命恩人的名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李锦悠闻言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母亲知道了李映月是李修然女儿的事情。 苏氏性情看似温软,可实则刚烈,若被她知道了她必定会去找李修然对峙,到时候以李修然的心狠手辣,母亲恐怕就危险了,但是李锦悠又不想让苏氏蒙在鼓里,还眼巴巴怀着报恩之心去照顾李映月。 她想了想才伸手拉着苏氏的手抿着嘴唇道:“娘亲,我今日在廊楼上根本不是自己跌下来的。” “你说什么?”苏氏神情一震。 “娘亲,当时我在廊楼上放纸鸢,纸鸢被卡在了屋顶上,我就让李嬷嬷带着人去取,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陪着,后来李映月突然出现在廊楼下和我说话,我不得不趴在横栏上与她回应,就在那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腿上一疼,身后又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这才会突然跌下去的。” 苏氏脸上顿时铁青,她连忙伸手拉开李锦悠的裤腿,就看到她粉嫩的小腿上到处都是擦伤,可在那些擦伤之中,有一处的青紫格外严重,一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打出来的。 她顿时眼露煞气,怒声道:“好大的狗胆,居然敢伤我的女儿!锦儿,可是那李映月?” 李锦悠抿着嘴唇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但是李映月的芷兰苑在南边,廊楼在西边,又是偏僻的地方,她怎么可能那么凑巧的就在下面经过,还故意与我说话?而且她就好像早知道我会从那里跌下去似得,早早就等在了下面,更重要的是,娘亲,那廊楼可是足有数丈高的,如果我真的跌下去砸着她,她怎么可能接得住我?” 苏氏神色微怔,下一瞬脸色难看。 她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丫鬟婆子来报时,她匆忙赶过去看着李映月抱着李锦悠,浑身狼狈满脸担忧的样子时总觉得哪里不对,此时经李锦悠一提醒她才猛的想起来。 那个廊楼可是足有五、六丈高的,从上面跌下来个人,就算是寻常壮汉也不一定接得住,可是李映月接到了锦悠却只是擦伤了手臂! “娘,我跌下来后虽然睁不开眼睛,可是意识却还很清楚,我记得接住我的是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李映月,而且后来你们还没来时,我亲耳听到李映月恶狠狠的跟我说,若不是留着我还有用,就直接让我摔死。这种人我怎敢再把她当亲姐妹对待?” 李锦悠故意说道。 李映月身边有李修然瞒着苏氏暗中安排的护卫,她借此以免苏氏大意之下被李映月所伤,至于她刚才的话李映月也的确是说过,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后她已经知道她身份之后的事了,可是却不妨碍她提前说出来让苏氏有个警惕。 苏氏并不蠢钝,相反她极其聪明。她前一世之所以会被李映月和李修然蒙蔽欺瞒,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疼爱的那个所谓的族兄之女是个白眼狼,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舍命救了自己女儿性命的人会和她爱的男人合起伙来欺骗她,害的她惨死,更害的苏家一无所有。 果然,苏氏听完李锦悠的话后顿时面色铁青,她不过转念就想到了其中缘由。 如果今天真让李映月成了李锦悠的救命恩人,那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赶李映月出府,还得好生对待她免得被人戳脊梁骨,就算为了锦儿她也会好好善待李映月。李映月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心思,她混入相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苏氏双眼满是犀利之光:“我倒是小看了那个丫头,原以为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却不想居然还有这么多鬼心思,我倒要看看这李映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谋算我家锦儿的性命!” 李锦悠连忙道:“娘亲,你别冲动,父亲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李映月极好,你千万别跟她硬碰硬。” “你是说你父亲也知道此事?”苏氏顿时满脸冷寒。 “我也不清楚,只是娘你也瞧见了,方才父亲一进来连缘由都不问就为了李映月训斥我,足可见得在他心底李映月比我还重要。眼下哥哥不在府中,李映月又是父亲带入府的人,娘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苏氏闻言顿时皱眉,想起李修然古怪的反应心中起了怀疑。 她和李修然同床共枕十余年,极为了解李修然的为人,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族兄之女”这么关切!苏氏微眯着眼细想了片刻,把此事记在心里,准备好好去查查李映月的事情,等到下定决心之后,她转身看着小女儿担忧的目光,心底一松顿时笑起来:“娘的锦儿长大了,知道为娘担心了。” “娘……” “你放心吧,此事若是你父亲不知道也就罢了,如果是他知道…” 苏氏眼底闪过厉芒,李修然如果真敢帮着外人来害她的女儿,算计她们娘儿两,那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第005章另有其人 第005章 另有其人 苏氏在李锦悠房中又坐了许久,两人说了许多话,等到她见到李锦悠面露倦容之时这才离开。 走之前苏氏吩咐了下人好好照看李锦悠,至于那个在廊楼上推了李锦悠的丫头,在李锦悠的要求下,苏氏装作毫不知情并未过问,只是把这事情交给了李锦悠自己处置。 苏氏走后,门外两个丫头连忙走进屋里来,一进来就见到李锦悠苍白着脸下了床,在床前走路。 她走路的时候动作十分别扭,双腿有些不适应似得颤巍巍的好像随时都会跌倒,两只手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放在哪里,那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动作别扭生涩的令人发笑。 其中一个脸圆圆面上带着几分喜气的丫头脸上闪过鄙夷之色,下一瞬连忙跑了上去,伸手就想去扶李锦悠。 “小姐,你怎么下床了?大夫说你身子虚弱,又受了惊吓,要卧床休息……” 李锦悠挥了挥手避开了那想来扶她的丫头,她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感受过脚踏实地的感觉,那时候她只能在酒瓮里如同蛆虫一样苟延残喘,如今能够再次用双腿踩在地上,肆意挥舞双手,她恨不得一直一直的这么走下去。 “小姐?”那丫头见李锦悠挥开她,顿时一惊。 “我只是躺太久想要动动。” 李锦悠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在屋内走着,直到她感觉到身子虚弱受不住时,这才坐回了床上。 之前那个圆脸丫鬟立刻就捧着水和帕子过来替李锦悠净脸,李锦悠却拦住了她。 “云珠,你去小厨房给我拿些吃食过来。青黛,你来伺候。” “小姐,青黛不知道你习惯,还是奴婢来吧。”云珠连忙娇笑着道。 她伸手拿着帕子就去替李锦悠擦脸上的汗珠,还没靠近就被李锦悠打了开来。 “我说过了,让你去小厨房拿吃食过来,你这么大胆子敢违逆我的话,还是本小姐已经使唤不动你了?”李锦悠面带寒色看着云珠。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云珠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脸色发白。 她一直是李锦悠身边最得宠的丫头,人人都要看她脸色行事,这些年李锦悠更是对她言听计从,从没有这么呵斥过她,此时突然见李锦悠发火,她顿时觉得心底一阵发慌。 难不成廊楼上的事情被发现了? 云珠身子直打哆嗦,却强撑着一声不敢吭。 李锦悠见状神色冷淡道:“我不管你以前有什么心思,现在在我这院中伺候,就要听我的话,让你做什么就去做,否则我会让母亲将你们发卖了,另外再换一批丫头进来,这相府从来不缺乖巧的丫头!” 云珠身子簌簌发抖,连忙道:“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李锦悠面色微缓道:“这一次就算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就去前院自己找王妈妈报道!” 云珠身子一抖,那王妈妈是杂院的管事,手段狠辣,去了她手里的人几乎都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云珠连忙磕头:“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李锦悠摆摆手:“行了,出去吧,替我端叠芙蓉糕来。” 云珠见她神色缓和,不像是真恼了她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不敢去瞪李锦悠,只能把满腹怨气都发在了一旁的青黛身上。 她满脸怨恨的瞪了有些瘦弱的青黛一眼,恨恨的把帕子塞进了她手里,这才转身出去。 等到云珠走后,李锦悠才开口道:“青黛,过来。” “小姐,奴婢服侍你净手。” 青黛见李锦悠让她近前伺候,顿时激动的俏脸通红,她连忙小心翼翼的拧了帕子递给李锦悠,一方面快速的将擦手的香膏准备好。 李锦悠看着忙碌的青黛,眼底寒色微霁。 青黛出身农家,又不是家养奴才,伺候时不如云珠妥帖,甚至也没云珠细致。上一世时候因为青黛不善言辞,长得没有云珠讨喜,又不如云珠会说话会讨巧,所以她一直不喜欢青黛。可是后来入宫之后,云珠背叛了她,所有人都遗弃了她,唯独眼前这个丫鬟一直忠心耿耿的护着她。 当年在她还没被关入地牢的时候,青黛曾想尽办法帮她逃脱,让她几乎逃出了皇宫那囚牢,可是后来却被守在宫门处的禁军抓获,青黛就在那一次为了护着她被禁军的人乱箭射死。 那天夜里铺天盖地都是箭矢破空的声音,青黛将她扑倒在地上,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死死护着她,至死都没挪动过半分,只是在断气前,她哭着说她以后再也护不了她了…… “小姐,你怎么了?” 青黛见李锦悠突然红了眼圈,吓了一跳。 李锦悠深吸口气咽下眼底泪意,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灰尘遮了眼睛,所以才会识人不明,落得那般下场。” 青黛茫然的眨眨眼:“小姐什么意思?” 李锦悠看着她迷糊的样子不由失笑,这丫头如今哪有半点当年在宫里成为掌事姑姑时精明冷漠的样子。她笑了笑任由青黛替她抹了香膏,指尖被清凉划过时,她才开口道:“青黛,我能信你吗?” “当然,奴婢绝不会背叛小姐,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青黛瞪大着眼睛道。 “那我问你件事情,你要如实回答我。” 青黛连忙点头。 “之前在廊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黛吓的手一抖,手里的香膏差点落在地上。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李锦悠,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迟疑了半晌后这才抿着嘴垂着头说道:“奴婢,奴婢看到云珠推了小姐。” 李锦悠看着她:“那方才我娘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她?” 青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道:“小姐,奴婢不是不想说,只是奴婢没有证据,而且……而且……” 她脸色白了白没说后面的话,李锦悠却是开口道:“而且我信任云珠不信任你,你怕你说了之后云珠反咬你一口,等我醒来之后自然偏向云珠,到时候被打杀的肯定是你?” 第006章谣言 第006章 谣言 “不是的,不是的!” 青黛连忙摇头:“小姐,奴婢不是怕死,也不怕夫人责罚,可是奴婢要是死了,谁还来保护小姐?云珠对小姐有异心,奴婢跟小姐说过小姐都不相信。都怪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护住小姐……” 李锦悠见她急的脸都红了,顿时笑起来。 她伸手将青黛拉了起来,对着忐忑不安的她说道:“青黛,我没有怪你。” “小姐?” 李锦悠淡淡道:“我知道我跌下廊楼的时候你曾经拉过我,要不然我跌下去会摔得更惨,而且你做的也没错,没有证据贸然就把云珠吐露出来,只会打草惊蛇。” “小姐你相信奴婢说的?” 李锦悠点点头,她当然相信青黛,若是连她都信任不了这世上就没什么人值得她相信了。 青黛顿时满脸激动的满脸通红,她紧咬着嘴唇看着李锦悠说道:“奴婢还以为小姐不会信我。小姐,你可千万不能相信表小姐,当时你摔下去时云珠以为奴婢没见到,可是奴婢瞧得清楚,救了你的根本就不是表小姐,她手上的伤也是她自己拿树枝划的。” 李锦悠原本刚才说给苏氏的话只是她胡乱编的,想到青黛居然瞧见了,她看着小脸气愤的通红的丫头诧异道:“你看清楚了?” “当然看清楚了,当时救小姐的是个俊俏公子,奴婢虽然不认识他,可是绝对不是表小姐。” 李锦悠皱眉,俊俏公子? 相府极少有外人出入,就算有,能与李修然来往的,身份也绝不是常人。 她上一世只知道李映月从来就没救过她,却不想原来她真的欠了别人一次救命之恩? “你可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青黛点点头:“看清楚了,那人长得特别好看,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笑起来特别舒服。当时表小姐还凑上去和那人说话了,脸都红了,只是后来那人好像有事急着离开,就把小姐交给了表小姐照顾,谁知道表小姐这么不要脸,居然告诉大家,是她救了小姐你。” 青黛说的愤然,李锦悠却是笑了起来。 李映月想要承她的救命之恩,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李锦悠想了想后朝着青黛招招手:“青黛,你过来。” “小姐?” “你把今日在廊楼上看到的事情传扬出去,切记别让人知道是你自己看到的,而且也别告诉别人云珠推了我,你只需要让人知道,今天救我的根本就不是李映月,而且她为了担上我救命恩人的身份不惜自残来骗人混淆视听,目的就是为了雀占鸠巢,想要挟恩逼迫我父亲母亲收她为义女,成为相府千金,你明白吗?” 青黛张大嘴:“小姐,这传出去会有人信吗?” 李锦悠淡淡道:“不论有没有人信,你只要传出去即可。” “可是小姐,如果让人知道救你的是男子,这恐怕会对你名声有损……” “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去做就行了,我自有分寸。” 李锦悠淡淡道,名声这东西对她来说从来就不重要,更何况若是能让李映月和李修然难受,她不在意区区一点名声。而且当时她落下廊楼的时候可是昏迷的,谁知道是男是女,要说名声被毁,那也只会是李映月,而不是她李锦悠。 青黛虽然不明白李锦悠的意思,却还是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尽快去办。” 两人的话刚说完,前去小厨房拿吃食的云珠就走了进来,她把东西放在一旁,见青黛扶着李锦悠两人亲密的样子不由眼红,声音不由带着几分嫉妒道:“小姐,二公子和四小姐来了,还有五小姐和六小姐,他们说是来看小姐的。奴婢瞧着小姐身子不爽,要不然奴婢出去回了他们?” “为什么要回了他们?” 云珠抬头愤愤道:“小姐没瞧着,他们个个穿的花枝招展笑容满面的,哪里像是来探病的,更何况小姐今日才摔了,他们就眼巴巴的过来看热闹,不如让奴婢直接把他们撵走!” 云珠说的高兴,可是半天不见李锦悠附和不由发现不对劲来,以往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李锦悠都会气得脸上发红,对那些兄弟姐妹厌恶异常,可是此时她却是冷冷看着她,直瞧得她背脊发凉。 云珠吓得连忙低头,这才听到李锦悠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小姐?” “他们是小姐公子,你不过是个丫鬟,这么编排主子的不是,挑拨我们关系,你好大的胆子!” 云珠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锦悠,吓得嘴唇泛白,她慌忙就想解释,却不想李锦悠已经面带寒厉的对着她冷声道:“没有规矩的东西,自己去外边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小姐……”云珠还想求饶。 李锦悠冷眼看着她:“滚出去!” 云珠绞着帕子看着李锦悠,见她丝毫没有给她情面的打算,顿时咬着牙转身出去,临走时恨恨的看着李锦悠,眼底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 李锦悠顿时冷笑出声,她的确是留着云珠还有用处,可是这不代表她就不能收拾她。 “小姐,你明知道云珠想要害你,为什么不干脆把她换了?”青黛疑惑问道。 李锦悠神色冷厉,换了?云珠敢背主帮着别人来害她,她怎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从她上一世死时她发过誓,她再也不要做当初那个心慈手软的李锦悠,凡是背叛她陷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青黛见李锦悠没说话不敢再问,片刻只能说道:“小姐,那二公子他们要请进来吗?” “你觉得呢?”李锦悠问道。 “奴婢觉得二公子和四小姐对小姐都挺好的,二公子虽然平时看着冷冰冰的,但是每次小姐生病出事之后,他总是第一个就赶来看你。还有四小姐,小姐你以前吃的翠玉百合羹和芙蓉糕都是孟姨娘做好让四小姐送来的,只是每次送过来放在小厨房,奴婢觉得他们是真心关心小姐的,不是云珠说的那样来瞧热闹,而且二公子和四小姐比表小姐好多了。”青黛小声说道。 第007章收点利息一 第007章 收点利息(一) 李锦悠听到青黛的话倒是有些诧异。 青黛只说了二哥李希慕和四妹李元瑶,却偏偏漏过了五妹李宜双和六妹李宜巧,足可以见得她并不喜欢她们两。 而且前世在这相府里,也不知道是李映月伪装的太好还是怎样,不论丫鬟还是下人,婆子还是总管,几乎人人都喜欢这个温柔似水、弱不经风的表小姐。 眼下李映月虽然才入府没多久,就已经收服了不少人心,怎么听青黛的口气好像很久以前就不喜欢李映月了? 李锦悠不由好奇道:“你以前就不喜欢表小姐和五小姐、六小姐?” 青黛瘪着嘴点点头:“表小姐看着很好相处,而且人温温柔柔的,可是打从她进府后奴婢就不喜欢她,她老是动不动就掉眼泪,每次小姐和表小姐在一起,明明小姐什么都没做,结果表小姐泪珠子一落,所有人都觉得小姐欺负了表小姐。相爷为这事责怪了小姐好几次,今天见了她那么狠毒自己弄伤自己装着救了小姐,奴婢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五小姐和六小姐,她们总在背后说小姐的坏话,奴婢觉得她们都不是好人。” 李锦悠听到青黛的话忍不住笑起来,所有人都以为青黛性子鲁钝,可其实她才是最聪明的,心中比谁都清楚。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青黛就已经开始不喜欢李映月了,怪不得上一世青黛在她耳边说过让她小心李映月,只是那时候她被这个表姐温柔可人的模样所骗,为此还打了青黛一顿板子。 如今想来李锦悠只觉得当初自己实在蠢的可以。 “去把他们请进来吧。”李锦悠说道。 青黛连忙走出去,不过一小会儿,就领着几人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袭蓝色云绣镶纹锦服,身材颀长挺拔,俊朗的脸孔之上,两道剑眉斜插入鬓,双眼带着些冷漠之色,此时他薄唇紧闭,整个人显得不苟言笑。 他身后跟着三名少女,其中粉衣少女看上去和李锦悠差不多年岁,面上白皙,身材娇小,大大的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十分有神,长长的睫毛下琼鼻粉唇,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而另外两个女孩都是鹅蛋脸,丹凤眼,长得极为相似,只是其中一人眼角有痣,看着安静端庄,而另外一个笑起来露出细细的小牙,性子开朗,两人面貌相似却极为容易区分开来。 这四人就是云姨娘生的二公子李希慕,孟姨娘生的四小姐李元瑶,还有,王姨娘生的李宜双、李宜巧姐妹两。 四人进来之后都是纷纷看着侧躺在床上的李锦悠。 “三姐姐,你身子还好吗,我和五姐听到你从廊楼上跌下来都吓坏了。”李宜巧顿时面露担忧之色凑到床前想要去挽着李锦悠的手:“快让我瞧瞧可有哪里伤着了?” 谁知道往日待她极为热情的李锦悠只是淡淡侧了身子,避开她之后对着她道:“我身上还有伤,五妹若真心疼我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李宜巧顿时满脸尴尬僵着手顿在原地。 “三姐姐,我只是担心你……” 李锦悠淡淡一笑,好像根本没听到她嘴里委屈的话,她只是拉了拉身上的薄被神色淡漠的看着她。 李宜巧哪里还看不出来李锦悠不想搭理她,她顿时脸上涨的通红,想要开口说话,一旁穿着蓝裙的李宜双连忙上前两步摁着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 李锦悠见状轻笑出声,李宜双和李宜巧同岁,又是双胞胎,可她却远比李宜巧有眼色也比她心思深沉,上一世若不是李宜双在,以李宜巧的性子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李锦悠深深看了眼李宜双,然后抬头朝着站在一旁的李希慕和李元瑶笑道:“二哥,四妹,你们随便坐吧。青黛,去让下面的人烹壶云雾雪芽过来。” 李希慕听到这话顿时眼中微动,这云雾雪芽是他最喜欢的茶叶,只是产量实在太少,这相府之中也只有夫人和李锦悠、李景铄这对嫡出公子小姐才有,却没想到她今日居然会拿云雾雪芽来招呼他们。 他抬头看向床上的少女,就见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好看,此时见他看过去,居然没有如同往日那般甩脸,反而朝着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李希慕被那笑容惑住,他一直知道这个三妹长得好看,可是往常从未见她对他笑过,每次见面两人总是两看两相厌,此时面对比阳光还耀眼的笑容,李希慕整个人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走到一旁坐下。 此时他虽然还是板着脸,可是李锦悠分明看到他白皙如玉的耳朵上飘上了一抹红霞。 李锦悠见状眼底笑意更深,原来后日那般狠辣让人忌惮的李希慕也有如此害羞的一面。 她扭头看着一旁的李元瑶,就见她脸蛋红红的有些手足无措的偷看着自己,当发现她看过去时,李元瑶仿佛被惊到的兔子似得,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着濡慕和亲近,却有有些害怕。 李锦悠不由失笑道:“四妹,我很吓人吗?” “没,没有。”李元瑶红着脸回道。 “那你还不赶紧坐下,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做什么这么怕我?” 李元瑶被李锦悠一取笑脸上更红,扭着手指小声道:“我,我才没有怕呢,只是姨娘说尊卑有别,让我不能在三姐姐这里失礼。” 李锦悠被她说的心中一酸。 李元瑶的生母孟姨娘出身卑微,是个胆小谨慎却很心善的女人,这个庶出的妹妹一直留在孟姨娘身边教养,被她养的与她一样胆小害羞。 上一世李元瑶被李修然嫁给了性情暴虐的王家嫡子王庆阳为继室,王庆阳对她极为不好,又贪花好色,府中的姨娘纳了一个又一个,李元瑶性子单纯又胆小,最后入了王家没几年就生生的被王庆阳府中的那些姨娘折磨死。 想到这里,李锦悠对着这个同病相怜的妹妹多了些怜惜。 第008章收点利息二 第008章 收点利息(二) 李锦悠微笑着伸手招了招,让李元瑶坐到床边去,这才轻声道:“元瑶,你我是亲生姐妹,你在我这里无须拘束,知道吗?” 李元瑶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温和的李锦悠,她感觉着李锦悠真诚的眼睛,心里不由暖了暖,红着小脸小声道:“知道了三姐姐。” 李宜巧看着李锦悠对李元瑶居然这么好,顿时心生嫉恨。以前她万般讨好李锦悠才对她有些好脸色,如今她居然扫了自己的脸面反而对李元瑶笑脸相迎,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两声贱人。 随即抬头却是露出小细牙娇笑道:“四姐姐,你这胆子也太小了,都是自家姐妹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李元瑶顿时红着脸道:“我没紧张,只是姨娘说了,三姐姐是嫡姐,她不只是姐姐更是主家,我们不能对她无礼,也不能仗着姐妹之情就言行放肆。” “嗤……”李宜巧顿时撇撇嘴:“放肆什么?我们是亲姐妹,都是父亲的女儿,什么尊卑嫡庶啊,那都是做给外人瞧的,孟姨娘胆子也太小了,再说三姐也不会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就来欺负我们。对吧,三姐?” 李元瑶顿时手足无措,李锦悠闻言却是坐起身来。 她收敛了笑容,冷眼看着满脸挑衅的李宜巧淡淡道:“你这话再说一次?” 李宜巧张嘴正欲说,见势不对的李宜双就已经走到她跟前使劲捏了她一把,陪着笑脸的对着李锦悠道:“三姐,六妹年纪还小不懂事,所以才会言语冲撞了三姐,三姐别放在心上。” “什么冲撞,我哪里说错了,三姐不就是生在了夫人肚子里吗,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要是投生在姨娘肚子里指不定还不如我们呢,再说三姐一向标榜自己姐妹友爱……” “你闭嘴!” 李宜双见李锦悠眼底一片冷寒,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胞妹,这才对着李锦悠道:“三姐,六妹刚才的话都是胡言乱语,还请三姐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胡言乱语?我看这些话她是早就想说了吧,五妹,孟姨娘难道没让人好好教教六妹规矩!”李锦悠面无表情道。 李宜巧脸上顿时青白交加:“三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宜巧,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嫡庶尊卑、国之礼法?大晋对礼仪嫡庶极为看重,更有律法明文规定嫡庶尊卑之事,庶出若有违逆形同犯上,罪可当斩,你可知道,你方才那些话若是传出去,被人检举,你,你娘,你姐姐都要受此株连,要了你们的性命都不为过!” 李宜巧顿时嚷嚷道:“哪有那么严重,三姐你吓唬我做什么?再说你平日里姐姐妹妹跟我们要好的很,结果骨子里还是看不起我们,我就知道你平日里都是装的!” “放肆!” 李锦悠眼露冷冽,怒声道:“青黛,掌嘴!” 青黛早就看不惯这对姐妹两当面献媚背后挑事的嘴脸,听到李锦悠的吩咐后想也没想就直接走上前去一巴掌甩在李宜巧脸上,直打的她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 “李锦悠你个贱人,你敢打我?” 青黛听到李宜巧挨了打居然还敢骂她家小姐,直接反手一巴掌扇在她另外一边脸上。 李宜巧疼的推了青黛一把,这才捂着脸大哭出声,而李宜双也没想到李锦悠真敢让人打她妹妹,顿时也是满脸寒霜的看着李锦悠。 “三姐,六妹不懂事,女儿家的脸面最为重要,你命人打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李锦闻言带着笑冷然道:“我不觉得哪里过分了,六妹不懂事我才要打她,今日这两巴掌不过是给她个教训,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丢人又丢脸!五妹,我看你还是把她领回去,让王姨娘好好教教她规矩,若是教不会,我不介意代劳,只是下一次就不是两巴掌的事了!” “你!” 李宜双气得脸色铁青,她心思虽深可毕竟年龄还小,亲妹妹被李锦悠如此侮辱哪还能忍得住气,更何况她娘亲交给她的都是些阴私的东西。 这些年她凭着这些在暗中算计了李锦悠无数次,就算在其他贵女圈内也从来都是无往不利,却不想李锦悠会突然明目张胆的动手伤人。 她不由面色阴狠的看着李锦悠狠狠剜了她一眼,这才拉着身旁哭泣不止的李宜巧怒哼道:“三姐好气魄,今天的事情我们记着,他日我必会回报!我们走!” 李锦悠对李宜双放的狠话毫不在意。上一世那是她傻她天真,才会放着好好嫡女的身份不用,被两个庶出女儿欺负,更串通李映月陷害于她,如今不过是两巴掌而已,她只是收点利息,多的还在后头! 李宜双和李宜巧走后,房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李希慕面上十分难看,李锦悠知道她方才那番嫡庶尊卑有别的话刺痛了这少年的心,而原本坐在她身边的李元瑶也是脸色煞白,显然被刚才的事情吓着了。 房中气氛一时沉闷下来。 李锦悠看着两人神色轻叹口气:“二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分了?” 李希慕面无表情道:“她们也是你亲妹妹。” 李锦悠闻言顿时低笑出声:“亲妹妹?我拿她们当妹妹,可她们可曾有半点拿我当过姐姐?” 她看着李希慕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像李宜巧说的那样,摆着嫡出的架子欺辱庶出,可是二哥,你有没有想过,李宜巧那番话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如果我刚才不反驳那些话,不表明立场,让她的那番话传扬出去,别人会如何看待我母亲?他们不会说李宜巧不懂规矩,他们只会指责我母亲管教无方,只会觉得我母亲不配为一府主母!到时候父亲会如何看母亲?我母亲会因为她一句话,成为这满京城的笑柄!” 李希慕神色微变,嘴唇动了动,依旧没说话。 李锦悠叹口气道:“我从未想过用我嫡出的身份欺辱过任何人,母亲也从未苛待过府中姨娘,无论你们信不信,在我眼里,你和元瑶都是我的亲兄妹,是和大哥一样的人,因为你们从来没有害我的心思,更没有害我母亲的心思。可是李宜巧、李宜双不同,她们对我从来就没有姐妹之情,更时时想着借我来拖累我母亲。” 说道这里李锦悠顿了顿,神色间突然冷厉下来:“我不在乎她们怎样对我,但是我绝不会容忍有人觊觎我母亲的位置,更不会容忍任何人做出伤害我母亲的事来!如果有人敢伤害我母亲,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009章收点利息三 第009章 收点利息(三) 李希慕和李元瑶同时抬头看着李锦悠,被她眼中的厉色惊到。 眼前的少女此时哪还有半点娇弱之色,她满目寒光,面色冷厉,整个人像是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魔,浑身上下的嗜血和戾气让他们只觉得寒芒在刺,可是却又心生折服。 这世上居然有人能为至亲之人做到这种地步? 李元瑶伸手握着李锦悠的手,低垂着头轻声道:“三姐姐,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若是换做是她,如果有人要害她娘亲,她拼尽全力也要护着娘亲。 李希慕却是沉默不言,半晌后他站起来冷着脸走到床前,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紫色瓷瓶来放在床头,然后冷声道:“公子那边还有课,我先走了。” 说完就直接大步离开。 李元瑶看着李希慕离开的背影嘟着嘴道:“二哥他怎么这样啊!” “是啊,小姐都这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二公子怎么还生气?”青黛也是小声抱怨道。 李锦悠也以为李希慕还在生气,心中有些叹气。 她实在不想得罪了李希慕,不只是因为李希慕将来会成为大晋有名的杀将,才华惊天,更因为上一世里在她几次遇险之时,都是李希慕救了她,若不是有李希慕在,恐怕等不到睿儿出生,她早就被李映月和慕容峥给害死了。 她叹口气随手把李希慕放在床头的东西那过来打开,可是当鼻尖闻到那奇特的幽香之气时,整个人却是怔住。 这瓶中之物气味芬芳,带着淡淡的摩罗花的汁水味道,乃是南境特有的黑玉生肌膏,在晋国京城极为难得,百金都买不到一瓶。这种伤药对于疗伤来说效果极为勉强,但是另外一个效果却让女子趋之若鹜,那就是将其涂抹在伤处,无论多大的伤口,等到愈合之后都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她记得前不久李希慕因为得了五皇子慕容玉的赏识才得来两瓶,没想到这就给她送了过来。想想刚才他不苟言笑冷冰冰的脸,还有走时沉默寡言的样子,李锦悠忍不住低笑起来,这个二哥的性子还真是别扭。 李锦悠拉着李元瑶说了会儿话,李元瑶性子便开朗了许多,毕竟还只是小孩子没什么心计,她陪着李锦悠说了会话就蹦蹦跳跳的走了,等到她走后,李锦悠才让青黛取了些吃食过来服侍着她吃了之后,这才歇下。 接下来几天,李锦悠都在房中修养身子,她这具身子自幼呆在闺中娇养,纤弱如扶柳,若真是相府嫡女如此娇养也不为过,可是经历上一世,李锦悠早就知道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李修然迟早会对苏家下手,而母亲也必定是他不会放过之人。 她要保护母亲,更要保护所有上一世曾经失去的人,更何况那时候她就吃够了身子柔弱的亏,特别是为慕容峥谋划的那几年,因为殚尽竭虑,她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后来上战场时几次都差点死在了别人手里,她才不得不逼迫着自己练了些横练功夫以保性命。 在慕容峥登基之前,她曾经偶然得到了一套顶级的内功功法,只可惜那时候她根骨已经定型,就算每日修炼也无所成就,所以在李映月和慕容峥暗算她时才会那么容易被擒获。 如今她这具身子不过才十三岁稚龄,筋骨还未定型,正是修炼的好时候,她相信只要能吃得苦,将那内功练起来并非是难事。 所以身子稍微好一些后,李锦悠便开始了修炼那套无名功法,而且每日夜深人静之时还会锻炼体力耐力,还有手上的横练功夫。不过几日时间,原本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她就好了许多,整个人也精神百倍让人看着就觉得移不开眼。 就在李锦悠不断修炼的时间里,京城一些贵女夫人之间,开始出现个奇怪的传言。 不少人听说丞相李修然带了个族兄的遗孤回府中,而那个孤女不只不感念其恩,反而为了能够呆在丞相府里,成为丞相府千金,处处暗中陷害丞相嫡女。 前几日,那孤女命人将丞相嫡女从廊楼上推下想要害她性命,谁知道丞相府嫡女福大命大被人所救。那孤女后来见事不可违,居然不惜自残其身自导自演了一出舍身救人的把戏,把丞相府嫡女从廊楼上跌下为人所救的事情安在了自己头上,担了个救命恩人的名头,赖在丞相府中不愿走,还挟恩想让丞相夫妇收她当义女。 这个传言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说的有板有眼的,刚开始还只是小范围里流传,可是渐渐的,就连不少朝臣府上也隐约知道了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丞相府中有这么个心比天高野心勃勃的表小姐,还没见面,就已经对她心生恶感。 自古嫡庶分明,李映月觊觎他人嫡出身份,甚至想要取而代之,无论哪家哪府都容不下这种人。 这一世,李映月还未真正在京城贵族圈中亮相,就已经被人所熟知,只是这一次再也不是前一世那种高洁纯善的形象! 几日后,李锦悠正在房中用玉簪代替匕首锻炼手指灵活之时,青黛走了进来。 “小姐,冯氏请你去松竹院一趟。” 李锦悠挑挑眉,这冯氏自然是李修然的母亲,也是她的亲祖母。这些日子里,因为她从廊楼上摔下来身上受伤,所以她免了日日去松竹院请安的事情,没想到今天冯氏突然让人来传她。 “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青黛摇摇头:“没有,冯氏只是说有事让小姐过去一下。相爷、夫人和几位姨娘,小姐都在那里。” 李锦悠闻言神色一顿,片刻就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她嘴角轻扬神情莞尔,李修然和苏氏都在,恐怕就是为了让李映月名正言顺成为她“义姐”的事情了吧? 只可惜,这一世李修然想让她和母亲轻易认了这亲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锦悠轻笑了两声,随手把手里的玉簪插进身后挽起的长发之中,然后站起来对着跟着青黛一起进来的云珠淡淡道:“去把之前做好的玉露羹带着,我们去给祖母请安。” 第010章过继,你也配?一 第010章 过继,你也配?(一) 李锦悠带着青黛和云珠去到松竹院时,还没进去就听到冯氏开怀大笑的声音,间或还有其他人说笑凑趣。 她目光闪了闪,让青黛掀开门帘,等到看清里面情形后,她脸上这才换上笑意,嘴角轻扬着走进去道:“老远就听到祖母的笑声,可是有什么好事情,不如说出来也让锦儿一起高兴高兴?” 冯氏穿着一袭缎蓝色镂金锦褂坐在上首,满头花白长发整齐挽成发髻,上面插着一支镂空彩凤衔珠金簪,簪子上硕大的宝石熠熠生辉,映衬着脸上的笑容,显得特别精神。 当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冯氏抬头看见入内的是她,顿时笑起来道:“三丫头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你身上的伤势可都好了?” 李锦悠看了眼屋内众人,先是走上前对着李修然和苏氏行了礼后,这才提着东西靠近冯氏身边笑着道:“早前几日就能下床了,只是祖母疼爱,非得拘着锦儿不让来松竹院请安。今日好不容易听着祖母放行了,锦儿赶紧就过来了。” “瞧瞧瞧瞧,这丫头这张嘴就是不饶人,祖母是担心你身子,你倒还怨上祖母了?”冯氏没好气的嗔笑道。 李锦悠连忙讨好的摇摇冯氏的手娇声道:“锦儿哪敢,锦儿可是准备了玉露羹来孝敬祖母的。” 冯氏闻言顿时满脸笑容,她看着那篮子里还在冒着热气的青花白瓷碗,眼底笑意更深几分。 这玉露羹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不过是燕窝和山参混着慢慢熬制出来的补品,可是难得是李锦悠的一片孝心。她不由伸手点了点李锦悠的额头笑着道:“算你聪明,还知道讨好我这个老婆子,今天看在这碗玉露羹的份上,就先饶了你了。” “锦儿就知道祖母最好了。” 李锦悠撒着娇将头放在冯氏的肩上蹭了蹭,顿时引得冯氏开怀大笑。 一屋子的人看到冯氏高兴,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王姨娘凑着趣道:“老夫人果然最疼三小姐,瞧着我们来了这半日了也没见着夸一句,感情是嫌弃我们诚意不够了,赶明儿婢妾也熬上一大锅玉露羹给您送过来。” 冯氏瞅了她一眼佯怒道:“一大锅你想撑死我?” “婢妾哪敢,婢妾可知道老夫人院里的翡翠玲珑糕最好不过,大不了婢妾在这院子里陪着老夫人吃羹,不过老夫人得赏婢妾一叠玲珑糕才是。” 冯氏闻言一瞪眼,“瞧瞧,感情是惦记上我院子里的糕点了!” 她说的像是责备,可眼底的笑意却怎么都掩不住,一屋子人也被两人的对话逗得笑起来。 李锦悠在旁看着满面笑容的冯氏,也跟着嘴角轻扬,只是眼底深处有些发涩。 在这相府之中,除了苏氏,对她最好的就是老夫人冯氏。 当初李修然将母亲休弃,抬李映月的母亲入相府时,只有老夫人反对,后来李映月成了嫡女,冯氏却从来未曾忘记过她这个已经被遗弃的孙女,只可惜那时候冯氏的身子已经病入膏肓,在她被关入天牢后不到半年,就因病逝世。 李锦悠微垂着眼帘,掩去眼底的复杂之色,抬眼时余光就看到站在不远处一身粉衣的李映月。 李映月仿佛也看了她在看她,朝着她微微一笑开口道:“三妹妹身子看起来比前些日子好多了,这精神头看上去也不错,还好三妹妹没被吓着,要不然姐姐真的内疚。” 她本想表现的姐妹情深,只可惜李锦悠毫不领情。她略带诧异道:“我跌下来又不是你推的,你内疚什么?还有,表姐莫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你我不是嫡亲姐妹,你还是叫我表妹的好。” 李映月神情僵住,顿时咬着嘴唇面露委屈。 李修然见状皱眉道:“胡说什么,什么推不推的,那一日要不是映月不顾性命救了你,你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好好的相府嫡女怎的这般不知礼数,不懂得感恩图报?还不跟映月道歉!” 李锦悠闻言淡淡看了李修然一眼,淡哼一声没搭理他。 李修然顿时气怒,他发现这个女儿自从上次从廊楼上摔下来后整个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他一拍桌子就欲发火,一旁的苏氏先他一步淡淡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小性子,老爷别跟锦儿置气,她就是孩子气了些。映月是大姑娘,性子又温柔大方,端庄有礼,想必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生锦儿的气吧?” 李映月咬着嘴唇,她此时恨不得让李修然大发脾气好好教训一顿李锦悠,可是当抬头看见苏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而冯氏也是神色不愉,她只能压下心底愤恨,点点头道:“当然不会,三妹妹还小,我怎会与她置气。” 苏氏顿时笑起来:“我想也不会,你是我们相府的表小姐,怎会和其他女子一样那般小家子气,更何况你在府中也住不了多久,锦儿就是吃醋她父亲太过宠你,忘了谁才是他亲女儿,等你回蕲州后她自然就好了。老爷你说是不是?” 李锦悠听到这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氏这番话分明是在替她出气,点明了李映月不会在相府长住,过几日就滚回蕲州去,而且她言语里更是暗指李修然分不清亲疏,为了个外人喝骂自己女儿。 李锦悠看着瞬间憋气脸色铁青的李映月和李修然,不由暗笑不已。 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家娘亲看着良善,其实心底比谁都腹黑。 李修然被苏氏一番话说的气不顺,忍不住皱眉道:“谁说映月要回蕲州的?” “她不回蕲州能去哪儿,难不成老爷已经给她找到婆家了?”苏氏诧异道。 李修然闻言皱眉:“什么婆家,映月才十六,就算议亲也得慢慢来。她双亲已逝,蕲州家中已无亲人,一个人孤苦伶仃,而且她又对锦悠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想和母亲还有夫人商量,将映月收为义女,让她过继到夫人膝下,以后留在相府中教养。等到来年为她在京中寻一门好亲事,从相府出嫁,也算成全了她对锦悠的恩情。” 第011章过继,你也配?二 第011章 过继,你也配?(二) 屋中所有人都被这话给怔住,就连冯氏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这世上报恩的方式千千万,可哪有这种方法的? 先不说李映月是什么身份,就说苏氏的出身,怎么也不可能收一个父母双亡的遗孤当女儿的! “你出的什么糊涂主意,想要报恩方法多的是,苏氏又不是没有儿女,哪有过继他人之女的道理?”冯氏皱眉斥道。 李修然沉声回道:“母亲,映月温柔乖巧,家中又没有亲眷,她一个女孩儿,无依无靠的,就算给她钱财恐怕也不安全,而且救命之恩等同再造,我们只不过是收养她,也算不得什么。母亲,您一向慈悲,难道就忍心见她流落在外?” 冯氏闻言不仅没有认同,反而眼底疑色更重。 李修然是他亲生儿子,她对他何其了解,他什么时候也开始讲慈悲了? 冯氏不由扭头看向李映月,目光落在她犹如天仙般绝美纯净的容颜上,眼底思索之色闪过。莫不是这个女子有什么别的来头? 想到这里,冯氏她看向苏氏皱眉问道:“苏氏,你对此事怎么看?” 苏氏闻言顿时一笑道:“妾身知道老夫人慈悲,也知道老爷对族亲情谊,可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先不说妾身本就儿女双全,断无过继旁人之女的道理,更何况老爷如果担心表小姐无依无靠,那便给她找个好的归宿就是。” 她扫了眼李映月浅笑道:“表小姐长的如此出挑,这京中好人家又比比皆是,她以相府表小姐的身份出嫁,谁也不敢委屈了她,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收养一说,而且我们苏家历来清白,从来没有来历不明之人。所以还请老爷和母亲恕罪,这个义女,妾身怕是收不了。” “什么来历不明,映月是李家的人!”李修然皱眉道。 苏氏笑了笑:“她是姓李不错,可是老爷你别忘了,你曾经告诉过妾身,当初你进京之时,早就跟蕲州李氏一脉断了往来。表小姐既然出自蕲州李氏,哪怕父母双亡,那也有蕲州那边的李姓族人管教,怎么也轮不到老爷和妾身,你这样插手蕲州主家事务,难保日后他们不会以此为由头闹起来。届时御史参上一本,说老爷齐家不宁,无以为官,那当如何是好?” 她说完后见李修然还想再说,不由神色淡了几分继续道:“还是……老爷其实早已经和蕲州那边修好?亦或当初并未断绝来往,只是妾身不知道?” 李修然顿时语塞。 他看着苏氏淡笑的脸,心头暗怒,却半句没法反驳。 李锦悠见状嘴角上扬忍不住无声笑起来。 李修然当年入京的时候,孑然一身,凭着才气入朝为官,可是那时候苏氏身为庆国公嫡女,前往庆国公府求亲的人何其之多,其中更是不乏王公贵族,甚至皇子龙孙,李修然和那些人比起来根本没有半点优势。 当时李修然便以和蕲州李氏一族闹翻,可以入赘庆国公府的由头,这才入了庆国公的眼,也就是说,其实李修然早在娶苏氏为妻的时候,就已经入赘了苏家。只不过后来他官拜一品,成为当朝丞相,庆国公府为了保全他的脸面,所以才再无人提及此事。 此时苏氏提出来,虽然没说当年入赘的事情,可如果李修然如果说当初并没有和主家断绝来往,恐怕最先得罪的就是庆国公府! 李锦悠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原来她一直想要保护的娘亲,比谁都厉害!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抓住的就是李修然死穴。 李映月见李修然被苏氏一句话堵住,甚至神色有些动摇,不由心里暗急。 她眼珠微动,突然咬着嘴唇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看着苏氏道:“夫人,此事和相爷无关。是映月不好,映月母亲早亡,我只是见到夫人照顾三妹妹时慈爱的样子,所以才忍不住求了相爷。映月不求其他,我只是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母亲,映月也想像三妹妹那样被母亲疼爱。夫人若不愿收下映月,也求夫人不要将映月送出去,映月,映月自己回蕲州就好……” 李映月说到这里,眼里的晶莹顺着白皙绝美的脸颊滑落下来,那双美目满是哀伤。她紧咬着嘴唇满脸脆弱,柔弱的肩膀微微颤抖,那模样让一旁的李修然心疼不已。 “回什么蕲州,这里就是你的家!” 李修然一把拉起李映月,对着苏氏沉声道:“夫人何时也这般计较了,映月身份如何又怎样?她好歹救过锦悠的性命,难道夫人就这么容不下她?如果今日夫人不愿让她过继,那便我来,我不想日后被人指着脊梁说我相府忘恩负义!” 苏氏原本笑盈盈的,可是李修然这话一出,顿时让她沉下了脸。她没想到李修然居然会为了李映月这般呵斥她,丝毫不给她留情面。 她想起前几日李锦悠的话,想到眼前这一切都是处于算计,神色顿时冷了下来:“老爷这是在责怪妾身?难道妾身就非得收她这个女儿,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李修然皱眉,多少年了,苏氏从来没有这般与他说过话,他心底一股怒气涌了上来,怒声道:“难道不是?锦悠的性命难道还换不来一个义女的身份?你身为一府主母,为何就容不下映月?” “我容不下她?我若真容不下她,她眼下还能安然在这里站着?”苏氏气急而笑。 李修然怒道:“既然容得下,那就让她过继到你膝下。” “不可能!我只有锦儿一个女儿,也只认她一个!” “你……简直不可理喻!” 李映月见李修然和苏氏起了争执,眼底兴奋之色闪过,面上却是连忙拉着李修然的衣袖小声哀求道:“相爷,求你不要和夫人争吵,都是映月的错,是映月不该奢求不该有的,是我身份低微不配给夫人当女儿。” 她抬起头,一双泪眼看向苏氏咬着下唇道:“夫人,你不必恼怒,我明日就回蕲州,以后都不会再来叨扰你们。” 苏氏闻言半点没有动容,只是看着她冷声道:“好,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那我明日就亲自替你收拾行装,命人送你回蕲州。” 李映月没想到她说到了这个地步,苏氏仍然不愿松口,而且居然顺水推舟的要送她离开,她脸上闪过抹慌乱,好在李修然此时早已经被苏氏突如其来的强势激的心中大怒,闻言顿时沉声道:“苏氏,我已经说过了,从今天起李映月就是我李修然的女儿,我看谁敢送她走?” 屋内众人都没想到苏氏会和李修然起了争执,更没想到李修然会为了李映月做到这种地步,不由都是侧目。 苏氏被李修然的话气得脸色铁青,李锦悠连忙伸手扶住苏氏,面露寒色看着李修然道:“父亲,你这么急着出来认女儿,是嫌弃我和几个妹妹不合心意,还是觉得我们几个不配当你的女儿?” 李修然顿时横眉看向李锦悠,怒声道:“你胡说什么?” “胡说?那父亲倒是告诉我,我和几个妹妹都在这里,母亲和几个姨娘也都在,你就这么急着认个来历不明的人当女儿,你可想过我们的感受?” 说完李锦悠看向冯氏道:“祖母,咱们相府是什么地方,父亲堂堂丞相,朝中多少双眼睛都看着父亲,他今日收了表姐,传扬出去,知道的人说父亲重情义,可是不知道的呢?人家恐怕还以为父亲养了个外室女,如今带回来要和母亲争夺正室嫡出之位呢!” 第012章过继,你也配?三 第012章 过继,你也配?(三) 冯氏闻言脸色瞬变,外室什么的从来都是为官大忌,更何况是将外室女带回府中争夺正室嫡出之位,如果一不小心被御史安上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引来陛下雷霆震怒,去了丞相之位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修然更是怒气上头。 “你给我住嘴!映月救了你的性命,难道还不配当你姐姐?” 李锦悠丝毫不退:“当我姐姐?可以!但是想当相府嫡女,绝不可能!” 她抬头看着李映月那张犹带泪痕的绝美脸庞,眼底全是淡淡嘲讽之色:“父亲逼着母亲收表姐为女,可有想过,她不过是李姓遗孤,母亲却是丞相夫人,更是二品诰命,她凭什么入我母亲膝下,成为相府嫡出?大晋嫡庶尊卑分明,父亲难道要让一个根本不是父亲嫡亲血脉的人成了嫡女,将来还以嫡出身份从相府出嫁,压在满府姐妹头上?” 李锦悠说的毫不留情,而原本一直在旁边看笑话的王姨娘等人顿时面露惊色。 她们这才想起来,如果真的让李映月过继到了苏氏膝下,那她岂不是成了名正言顺的相府嫡出? 苏氏的儿女也就罢了,庆国公府世家门阀,殷贵显赫,她们不得不忍,可是如今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压自家儿女一头,她凭什么? 王姨娘连忙在旁开口道:“老爷,三小姐说的有有道理,表小姐毕竟只是旁支,这京中人人都知道老爷膝下就只有一个嫡出女儿,如果突然多出来一个,别人指不定会说什么闲话。” “婢妾也觉得三小姐说的对,让表小姐过继给夫人的确不合理,这大晋朝从来还没有嫡出子女尚在,反而弄个旁支来当嫡出的事情。”一直没有吭声的云姨娘也连声附和。 冯氏坐在上首,闻言也是皱眉。 先不说嫡出尊贵,哪家不是珍着护着,莫名其妙多出个嫡出小姐,难免惹人闲话。更何况苏氏可是庆国公的女儿,单就庆国公府那边,她们也绝不可能承认李映月是苏氏的女儿。 眼下李修然因为这件事情和苏氏起了争执,若是因此与庆国公府生了嫌隙,岂不是得不偿失! 冯氏皱眉看着李修然道:“锦儿说的对,我李家嫡出身份何等尊贵,断没有让个外人成为嫡出的说法,否则传出去像什么话!” “可是母亲,映月她救了锦悠,我们相府如果连个孤女都容不下,被人知道了那才是让人笑话!” 冯氏顿时面露迟疑,李锦悠见状顿时微眯着眼道:“祖母,父亲这话可不对,谁说咱们相府容不下表姐了?” “恩?”冯氏看着李锦悠:“怎么说?” 李锦悠淡淡道:“刚才表姐也说了,她只是想要个母亲,想要个家,我们相府也不是不讲情谊的地方,自然要成全她。锦儿是在想,不如让表姐过继给府中姨娘,这样她同样是父亲的女儿,照样能留在相府,等到说亲之日,表姐依旧是以相府小姐的身份出嫁,祖母你觉得如何?” 李锦悠话刚落下,李映月就脸色大变,。 她慌乱出声道:“不行,我不要!” 她才该是嫡出,她才是父亲最爱的女儿,她凭什么要过继到姨娘膝下?如果真的只是为了个庶出身份,她又何必算计这么多? 她虽然没有长在京城,可是也知道嫡庶尊卑天差地远,她绝不要成为庶出! 李锦悠听到她的话顿时皱眉道:“为什么不要?刚才不是表姐你亲口说的,你只是要个母亲,不求其他?我现在成全你了,你却又不愿意,难不成你刚才的那番话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诓骗祖母和母亲?” 冯氏闻言沉下了脸:“你是骗我们的?” 李映月听到冯氏问话顿时脸色发白,紧紧握着拳头,掌心被指甲戳破。 她要入相府,绝不能让冯氏生厌,否则日后必定会寸步难行。她紧紧咬着下唇,好似被冯氏的问话伤到似的,踉跄后退两步,含着泪摇头道:“老夫人,您怎么能怀疑我?我怎么会欺瞒您,是三妹妹冤枉我!” “冤枉?”李锦悠闻言浅笑:“那这么说,表姐是同意过继给姨娘了?我们府中姨娘都是顶尖的好,比如王姨娘,她本是府尹之女,知书达礼,又温柔贤惠,极得父亲的心,表姐你如果过去,王姨娘一定会好好待你,让你感受到母亲的温暖。” “我……”李映月张张嘴,看着李锦悠的笑容觉得格外刺眼,而那里面的嘲讽毫不掩饰。 李映月这才反应过来,李锦悠是故意的!她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会故意这么说让她难堪,故意逼她做出选择!她心头怨恨四起,脸上却更加凄然。 她泪眼朦胧的凄楚道:“三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高攀了相府,可是我也是嫡出女儿,我也是李家小姐,你却让我过继给姨娘……从嫡而庶,自贬身份,我怎么对得起我爹娘?” 这话一出,李锦悠还没说话,王姨娘就已经忍不住沉了脸。 她原本被李锦悠突然点名还想回绝,却不想李映月一番话更是打了她的脸,什么叫从嫡而庶,自贬身份?她这是在讽刺她只是个姨娘,还是在说她的一双女儿都只是庶出? 李宜双就坐在王姨娘身边,闻言也是面露怒色,她虽然看不惯李锦悠,也嫉恨她前几天打了胞妹,但是此时她却觉得李映月比李锦悠更加厌恶。装着一副柔弱可人的样子,还不是想要爬上枝头当凤凰,傍着夫人的大腿就以为是嫡出? 一个远亲孤女居然也想爬到她头上,简直是做梦! 李宜双毫不留情的嗤笑道:“表姐觉得从嫡而庶就对不起爹娘,那你难道就以为,你过继到夫人的膝下,成为相府嫡女就对得起你已逝的爹娘了?” “要知道你一旦入了我们相府,那就是相府的人,你原来的爹娘就跟你再没关系。妹妹我可是听说,你爹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过继他人,日后恐怕清明年节,连个给你父母上坟的人都没有!” 第013章过继,你也配?四 第013章 过继,你也配?(四) 李锦悠听到李宜双刻薄的话,忍不住心中低笑起来。 上一世李宜双和李映月联手陷害她,将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像这种嘲讽之语更是日日不断。 那时候,李宜双和李映月好的蜜里调油,也只不过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而且那时候的李映月身份完美,因为对她的救命之恩过继到了母亲膝下,成了相府名正言顺的嫡出小姐。李映月比她会做人,比她会收买人心,比她更得父亲喜欢,所以李宜双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她。 可是如今李映月还只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又加上她有意挑拨,李宜双本就是庶出女儿,她怎么可能忍得住让一个连她都不如的人爬到她头上成为嫡出? 看到李映月铁青着脸,李锦悠浅笑着补刀:“五妹,说不定是你想错了,我瞧着表姐不是觉得从了庶出对不起她爹娘,她恐怕只是嫌弃相府庶出配不上她李家大小姐的身份,她这是在嫌弃王姨娘不配给她当娘亲呢。” 她这话一落,王姨娘眉眼间顿时阴沉,而满屋子的其他人也都变了脸色。 李映月是什么身份? 她不过是个孤女,沾着李家族亲的身份,才被收留进相府,就算是让她过继给府中姨娘当个庶女,那也是她高攀了相府,哪有她挑三拣四的余地,居然还敢嫌弃姨娘出身不高! 王姨娘忍不住讥讽道:“婢妾自认身份低微,的确养不出表小姐这样心气高的女儿,只可惜再高的心气也得有身份去配,表小姐别巴望的太远,否则怕是会一不小心摔着自己。” 李映月被讽的脸色煞白,她清楚的感觉到,不只王姨娘和其他几个姨娘,还有上首的冯氏都对她面露厌恶之色,就连一旁的李修然也是皱眉看着她,脸上出现怀疑之色。 她顿时死死的看着李锦悠,凄声道:“三妹妹,我从未嫌弃过王姨娘,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我有冤枉你吗?如果你不是嫌弃王姨娘的出身,那为什么不肯过继?同样是父亲的女儿,同样能够留在相府,为什么就非得要当我母亲的女儿不可?你今天一番话让父亲母亲心生嫌隙,更是因你起了争执,表姐,我实在是怀疑,你到底为什么会来相府,又为什么会那么凑巧的救了我,还是……你从头到尾都只是觊觎相府嫡出的身份,想要离间父亲母亲的感情?” 李锦悠轻飘飘的问道,话语里的意思却显得咄咄逼人。 她每问一句,眼底的厉色就重几分,那种仿佛钢刀利刃的寒芒直逼得李映月没有招架之力。 李映月被问的满脸慌乱,连忙转头看向李修然:“相爷,夫人,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别听李锦悠胡说……” “够了!” 冯氏看着满脸慌乱的李映月,眼底早已经了然,她满脸不喜打断李映月的话沉声道:“李映月,我问你,你到底是想单纯留在相府,还是像锦儿说的那样,觊觎嫡出身份?” 李映月脸色发白:“我,我当然是想留在相府……” “那就行了!” 冯氏打断李映月的话对着李修然道:“苏氏是当家主母,儿女都在,断没有过继旁支的道理。修然,李映月既然想留在府里,你又这么喜欢这丫头,那就照锦儿的意思,把她过继给王姨娘。王姨娘是个懂事的,五丫头、六丫头也教的不错,想必她也不会亏待了映月!” 李修然闻言皱眉,转头看着李映月小脸煞白的可怜样子,想起那个他辜负了的女子,让她唯一的血脉成为庶出,心有不忍,可是没等他开口反驳,冯氏就已经淡淡道: “再过几日就是苏贵妃的生辰,陛下特意为她办了宴会,邀请各家夫人小姐入宫贺寿。王姨娘,映月既然过继到你膝下,你这几日就好好教教她宫里的规矩,等到苏贵妃生辰那日,她也好一起跟着进宫,免得失了礼数。” 李修然听到“苏贵妃”三字,脸色微变,原本想要反驳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王姨娘根本不愿意多李映月这么个女儿,姿容出色平白压了自家那双女儿一头,可是冯氏的话她根本不敢反驳,之前一直帮着李映月的李修然也不在吭声,她只得强撑着笑脸道:“是,老夫人。” 李映月的事情一锤定音,冯氏转而问起了苏贵妃寿宴的事情。 “过几日苏贵妃的寿辰,要送的寿礼可都挑选好了?” 苏氏虽然气闷,可也知道冯氏是向着她的,闻言点点头道:“早已经备好了,贵妃娘娘向来不喜欢奢侈的东西,所以我寻人定做了一副观音百寿图送给娘娘,还有些娘娘喜欢的小东西。” 冯氏点点头:“你们两是亲姐妹,她喜欢什么你自然是最为了解,那锦儿她们姐妹的衣裙首饰呢?” “也早就备好了,等会回去后,我就让人给各房送去。” 冯氏闻言扫了眼李映月,并没有单独吩咐苏氏给李映月同样定做衣物,她相信苏氏向来懂得分寸,必定不会在这上面落人长短,所以只是和她们聊了几句别的,然后叮嘱了几句,就让所有人各自散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冯氏才叫住了李修然。 “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冯氏看着他没有出声,只是眼底浮现出厉色,半晌后,她才说道:“我不管那个李映月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为什么这么偏袒她,但是我们相府的嫡女只有锦儿,也只能是她!” “母亲……”李修然脸上僵住。 冯氏淡淡道:“上个月,五皇子前往昌阳办差,听说差事办的极好,被陛下当朝夸奖,而苏贵妃也因此得了许多赏赐,荣宠更胜。修然,你在朝为官,应当比母亲看的更明白,别因为一个小小的女子乱了分寸,坏了我们和庆国公府,和苏贵妃、五皇子之间的关系。” 李修然神色一凛,面露正色道:“孩儿明白。” 第014章离间 第014章 离间 另一边,李锦悠和苏氏出了松竹院后,苏氏垂着眼帘整个人有些失神。 李锦悠心中叹气,母亲终究还是在乎李修然的,否则刚才在松竹院里,苏氏只要抓住此事不放手,就能让李修然更加难堪,她却生生放过。 “娘亲,你还好吗?”李锦悠忍不住问道。 苏氏叹口气,“我猜了许多,却没想到,你父亲和李映月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居然想要让李映月来抢你嫡出的身份。好在你聪明,把她送去了王姨娘院子里,否则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计,要真是进了我院子里,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情来!” 李锦悠闻言摇摇头:“娘亲,你当真以为是因为我,父亲才把她送去王姨娘那里的?” 苏氏微怔,片刻后顿时脸色一变:“你是说,庆国公府?” 李锦悠点点头:“要不是祖母突然提起了苏贵妃,今天的事情恐怕还没这么简单就完结。”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娘亲,我总觉得父亲对李映月的态度太奇怪了,她不过是个远房族亲的女儿,父亲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留在府里,还处处偏袒她,居然还提出把她过继到娘亲膝下这种荒唐的主意来?这些年父亲和您一直和睦,今天为了这事情和您起了争执?” “你是怀疑李映月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苏氏皱眉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娘亲难道不奇怪吗?” 苏氏沉默片刻,这才揉揉李锦悠的长发低声道:“你放心吧,娘亲自有分寸。” 李锦悠见苏氏的样子,虽然没有说要如何去做,但是她知道,苏氏已经对李映月起了疑,这样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苏氏心里也能有点底,否则她一心以为李修然和她琴瑟和谐,等将来知道事实真相的时候,她未必能受得了李修然的欺骗和背叛。 母女两闲聊了几句,苏氏就因为府中琐事先行离开,等到她走之后,云珠和青黛才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的跟在李锦悠身后。 云珠看着李锦悠的神情,眼珠转了转开口道:“小姐,那个表小姐真不是东西,寄住在咱们相府,居然还觊觎小姐的位置,小姐刚才怎么不求着老夫人将她逐出府去?” 李锦悠皱眉佯装不喜道:“我倒是想让她走,可是她毕竟是父亲带回来的。我已经因为她和父亲起了嫌隙,现在没有父亲开口,谁能让她走?” “可是小姐,她就这么到了王姨娘的院子里,会不会和五小姐、六小姐连成一线,到时候一起来对付小姐?” 李锦悠闻言冷笑道:“李映月心那么大,一来就想踩着我和母亲上位,她怎么可能甘心留在王姨娘的院子里?更何况她还容貌出色,又有心机,如果李宜双李宜巧这么蠢和她联手,恐怕被她卖了都不知道,到最后还得白白把自己送上去给她当了踏脚石。” 李映月居然这么厉害? 云珠闻言心中微惊,还想再问,可是李锦悠已经满脸不耐道:“好了,这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再提她。云珠,刚才母亲说府外送了一批蜀锦来,让我去挑两匹。我累了,想回去歇着,你去外务管事那里替我挑两匹回来,送回碧水苑。” 云珠听了顿时欢喜,之前李锦悠呵斥她,甚至罚了她,她还以为李锦悠对她起了疑,可是这两日她还是如往常那样待她。而且蜀锦何等精贵,小姐让她去挑,分明是信任她的表现。 她得意的朝着青黛斜睨了一眼,这才高兴笑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奴婢一定好好替您挑两匹最好的颜色。” “好,记得挑完了之后再让姨娘院子里的去。” “奴婢明白。” 云珠双眼顿时弯成了月牙,欢欢喜喜的走了。 青黛听到李锦悠的话后脸上满是犹豫,一直到云珠的背影完全消失后,这才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明知道云珠背叛你,为什么还要告诉她那些?” “不告诉她这些,她又怎么转告她主子?”李锦悠淡淡扬唇 青黛瞪大眼:“云珠的主子,那不是表小姐吗?” 李锦悠只是淡淡一笑:“如果真是李映月的话,那一天她既然安排了云珠将我推下廊楼,又怎么会让我全须全尾的等到母亲过来?而且她既然想到要拿着救我的恩情当由头,过继到母亲膝下成为嫡出,就断不会容我,因为只要我还在,这府中的嫡出小姐永远都只能是我!所以如果是她一早就计划好的,恐怕我下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李锦悠说的无比笃定,青黛闻言却是倒吸口冷气失声道:“难怪奴婢总觉得奇怪,当时表小姐去到廊楼的时候,看到小姐跌下去时,也是吓了一跳,可是小姐,如果收买云珠的人不是表小姐,那会是是谁?” 李锦悠淡淡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让你注意云珠这几日的动静吗?” 青黛不解:“当然记得,奴婢一直看着她,她这几天只是和芸香苑的桃蕊见过面,桃蕊还送给她了一支钗子……”说道这里,青黛猛的一怔,下一瞬瞪大眼。 云珠那支钗虽然小心藏在枕头下,可是她昨日偷偷瞧过,那钗是赤金镶珠的八宝钗,顶头的金丝足有三钱重,桃蕊不过是五小姐的贴身丫鬟,她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而且居然还舍得将其送给云珠? 除非,那东西根本就是五小姐赏的! 青黛紧紧握着拳失声道:“小姐,难不成害您的,是五小姐?” 李锦悠点点头:“应该是她没错。” “可是,她为什么要害您?小姐是她的亲姐姐,就算平日偶有口舌,您也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她们,夫人对她们也不薄,她为什么要害你性命?”青黛愤然道。 李锦悠慢慢朝前走着,迎面的微风吹的她长发飞扬,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幽冷,一双眼睛里闪过彻骨寒光。 “你可听说,宫里的几位皇子都要选妃了……” 第015章破军崛起,七煞当庙一 第015章 破军崛起,七煞当庙(一) 李锦悠声音冷寒,一双眸子里更是寒光闪烁。 没错,就是选妃! 前不久,宫里传出消息,几位皇子正当年龄,景德帝有意要给几位皇子挑选正妃,京中的闺秀贵女都在齐列,而其中最受人瞩目的人选之中,就包括李锦悠。 几日后苏贵妃的寿宴之上,景德帝和几位皇子都会出席,目的是什么众人皆知。 李宜双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无非是因为此事,只可惜,李宜双恐怕怎么都想不到,即使是她去不了宫里,得益的永远也不是她李宜双,她收买云珠伤害自己,最后却把好处全部送给了李映月。 上一世她因为从廊楼上摔了下来,受了惊吓,一病就是大半个月,所以错过了这次进宫,当时代替她入宫的人,就是因为救了她性命已经过继在了母亲膝下,顶着丞相府嫡女身份的李映月。 那一日李映月在宫里献艺,绝美的容颜,一手震惊四座的好琴艺,再加上她不顾性命舍己救人的心性,让她这个丞相府“义女”的风头盖过了所有人,更是被当时在场的景德帝盛赞堪为闺秀表率。 就是这几个字,让得李映月盛誉京城,从此顺风顺水,左右逢源,而李宜双费尽心思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从那以后,人人都知道相府有个相貌倾城,性情温婉,才学惊人的大小姐,而相府中其他的女儿,无论是李宜双、李宜巧,还是李元瑶亦或是她李锦悠,都成了成全李映月盛名的踏脚石。 想到这些,李锦悠眉峰如刀,冷漠出声。 “青黛,之前我让你去做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青黛还沉浸在李宜双收买云珠想要谋取李锦悠性命的惊骇之中,听到李锦悠问话,想起之前李锦悠吩咐的事情,连忙说道:“奴婢都照着小姐的吩咐去做了,关于表小姐的事情眼下京中已经传遍了,只是府里管束严格,那些下人不敢在主子面前嚼舌头,所以相爷和老夫人还蒙在鼓里。” 李锦悠闻言嘴角扬起,眼底全是寒光。 李映月,这一世我倒要看看,没了丞相府嫡女的光环,又蒙上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名声,你还能掀起什么波澜! …… 是夜,碧水苑中,云珠和青黛都已经在侧房睡下,整个丞相府里安静的没有半丝声音,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房中快速闪出,犹如暗夜幽灵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越过府中巡逻的侍卫,从后墙翻出,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丞相府。 皎白的月光从空中洒下,顿时映照出了那黑影的容颜,赫然正是早该入睡的李锦悠。 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姣好的身形被身上的衣服彻底衬托出来,一头青丝全部聚拢束在脑后,露出稍带稚嫩的脸庞来。她站在街口,浓眉之下一双犹如寒潭般幽深的眼睛扫了眼四周,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便朝着城东快速行去。 李锦悠十分熟练的穿过附近的巷子,不断调整着方向,中途甚至从几处废弃的民宅之中穿过,一直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这才停在了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小院落前。 眼前的院子十分破败,木门上全是缝隙,屋顶的茅草甚至盖不住房顶,房梁也倒塌了小半,显得十分荒凉。 她在门前站了片刻,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中看着不怎么干净,东西物件杂乱摆放着,甚至偶尔还有老鼠从地上窜过,李锦悠却半点没有异色,直接走到房门前,轻敲了几下。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李锦悠丝毫不急,继续敲着房门,用特有的规律,三轻一重。 笃笃笃的声音在暗夜之中格外响亮。 片刻之后,又像是过了许久,黑暗的房间里才传来沙哑的声音。 “什么人?” “苏锦。” 里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就听到仿佛有什么被推倒的声音出现,不过一小会儿,屋里就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从屋里走出来个穿着素朴的半百老人。 那人脸上满是沟壑,身形佝偻,拿着油灯的手颤巍巍的好似随时都会掉下去,他抬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李锦悠,目光落在她眼睛上顿了顿,这才声音嘶哑着问道:“这位姑娘,老朽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找谁?” 李锦悠浅笑道:“老人家,我找夏侯善。” 那老人目光微顿,下一瞬颤颤巍巍的说道:“姑娘恐怕找错了地方,这里没有什么夏侯善,只有老朽一个人。夜深了,老朽要歇息了,姑娘请回吧。” 说完老人推着房门就欲关上,李锦悠却是直接伸手卡在了门缝之中。 那老人面色微变:“姑娘这是何意?” “老人家,我说过了,我来找夏侯善。” 李锦悠说完淡淡抬头看向屋内,对着里面扬声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以一己之力扭转天道,遭诸国追杀,逃亡三年却依旧怡然不惧……夏侯公子,面对诸国你尚且不怕,苏锦不过寻常人,公子又何惧现身一见?” 那老人顿时脸色一变,眼底的浑浊瞬间清明,一股杀气直接笼罩在李锦悠身上,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上青筋暴起,豁然持着一道寒光直指李锦悠喉间,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毙命于掌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想要干什么!”那老人厉声喝道。 “我说过了,我是苏锦,今日前来寻找夏侯公子,只是有疑惑不解,想要公子替我解惑。” 李锦悠神色不变,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脖颈上的匕首,也没有感觉到那匕首上刺骨的寒气。 老人身上杀气不减,匕首更逼近了几分,而就在这时,他身后冷寂的屋中突然传出一道清浅声音。 “何伯,让她进来。” “公子,她说不定是那些人!”老人面露煞气。 房内的人闻言淡淡道:“不会的,她如果真是那些人,就不会只身一个人前来了,恐怕我们此时早已经被人包围,而且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敌意,她不是敌人。” 第016章破军崛起,七煞当庙二 第016章 破军崛起,七煞当庙(二) 那个老人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犹豫了片刻,这才收起了身上的那股杀气。 他身形再次佝偻下来,身上浮现出之前那种垂暮之气,满眼警告的看了眼李锦悠后这才说道:“公子让你进去。” “多谢。” 李锦悠朝着何伯点点头,这才踏入门里,而身后何伯直接将门关上,然后带着李锦悠进了最里面的房子里。 和外表同样破败,里面的小房间中,黑暗潮湿,一踏入其中,一股浓浓的枯草发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李锦悠面不改色,只是抬头看着昏暗的屋内,隐约看到角落的床榻之上躺着个人影。 何伯将油灯放在缺了口的桌上,昏黄的灯光将屋内照得明亮起来,而李锦悠这看看清楚角落里那人的模样。 那人脸庞白皙如玉,容颜俊俏,略显苍白的嘴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病态,他身上穿着一身麻布青衫,却丝毫掩不住他自身的气质和风华。单看相貌,那人至多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可是无比诡异的是,他一头散在肩上的长发却已经花白了大半,和脸上的容颜完全相反,反而暮暮垂色一般,呈现出惑人的逆差。 他脸色有些病态,靠坐在床上的身子羸弱消瘦,置于被子外的手上更是干瘦如材,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无比清明,里面的清冷之光如同星辰璀璨,惑人心魄。 李锦悠见到那人后浅笑着道:“苏锦见过夏侯公子。”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夏侯善看着李锦悠,双眼平静开口道:“我逃难至晋国后,就立刻遮掩了天机,各国那么多势力都没有找到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李锦悠闻言浅笑,她当然不知道,以夏侯善的本事,她怎么可能知道他在这里?她不过是上一世为后时曾经见过一面夏侯善,当时他已经是北境部落首领,凭借着一手天算的本事和无人可比的谋略,结束了北境十八部落各自为政的局面,建立北戎国,成为和晋国,元梁国同等的势力。 当时她对夏侯善无比钦佩,也曾听夏侯善提起过,当年他曾经在晋国的一段经历,和几次险些死在晋国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一直替慕容峥遗憾,遗憾晋国没有将这位惊世之才留在朝中,反而便宜了楚国,如今想来,那时候的她到底有多傻,才能在慕容峥想方设法算计她的时候,还一心想着替他巩固朝政? 李锦悠自嘲的扬扬嘴角,随意走到一旁的椅子前,丝毫不在意那上面的灰尘和蛛网,直接坐下之后淡淡道:“人人都说天机不可露,可是夏侯公子一手天算的本事不照样能够逆天改命,苏锦能找到这里又有什么奇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夏侯善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闻言后只是皱眉道:“不管你是用什么办法找到我的,也算是有缘,方才你说有疑惑不解,说吧,想知道什么?” 李锦悠闻言正色道:“我曾听人说过,夏侯公子能勘破天机,算生死往来,我想让夏侯公子为我卜上一卦。” 夏侯善皱眉:“只是卜卦?” “只是卜卦。” “不求其他?” “不求。” 夏侯善有些莫名,他这些年遇到过无数人,有求官运前途,有求生死富贵,却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人找到他只是为了让他算上一卦的,而且他听得出来,眼前这女子真的只是想让他算一卦,并没有其他企图。 他伸手从袖间取出两片阴阳甲璞来,将其置于掌心,淡淡道:“生辰。” “永武二十一年,四月初三,巳时三刻。” 夏侯善点点头,将甲璞轻轻丢在榻上,那甲璞双面向下,他见状顿时皱眉,然后微微合眼,双手快速掐算起来:“你本命金行,出生于富贵之家,父母皆是望族,且正宫星神旺,凤命天成,有伴于九五之侧的机缘,本该一生顺逐是为国母之像,只是后半生天狼斜入,命劫当至,或会死于非命……不对!” 夏侯善猛地睁开眼:“你的凤命断了,正宫星更是死气弥漫,你应该死了才对,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李锦悠看着夏侯善惊骇的样子也忍不住心神晃动,她原本来找夏侯善只是为了和将来的他结一份善缘,甚至于是想要从夏侯善手中得到一样东西,所以才会借由让夏侯善卜卦之名进入屋中,可是她却没想到,夏侯善的天算之名居然是真的。 他前面所说的那些话不正是她上一世的映照吗?慕容峥登基之后,封她为后,自然是凤命,而天狼斜入,命劫当至,死于非命,也全部一一印证,她的确是死了,只是死后重生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太过离奇,这世间又有谁能想到? 李锦悠虽然觉得夏侯善算的准,但是有些事情她是注定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她只能淡淡道:“夏侯公子恐怕是算错了,我如今还好生生的坐在这里,又怎会死了?” “不可能,我的乾坤易数绝不可能出错!”夏侯善猛地抬头大声道。 “可是我现在仍在这里。” 夏侯善顿时僵住,他死死看了眼李锦悠后,再次把地上的阴阳甲璞捡了起来,再次扔了出去,这一次,他眉头紧锁,脸上早没了刚才的随意,他双手飞快的掐算起来,可随着他不断掐算,眼底的震惊之色就越发浓郁。 眼前这女子的凤鸣的确是断了,而且正宫星黯淡,本该是已死之像,可是却生机未绝,那天狼之星被压制,而这女子的命格却变了,破军崛起,七煞当庙,这女子身上竟然染上了帝星之力。 夏侯善满脸震惊,手中的甲璞啪的一声掉在床榻之上,他死死的看着李锦悠,眼底满是震惊骇然的失声道:“你……怎么可能?” 帝星,那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女子的身上?而且这女子看上去才不过十三、四岁? 第017章交易一 第017章 交易(一) 夏侯善满脸骇然,他死死看着李锦悠的面相,却发现眼前女子眉宇之间的煞气伴随着隐隐的紫气,那气息他只在帝王身上见过! 他猛一闭眼,掐指想要去窥探李锦悠的命途,却不想刚算到一半,就突然猛的睁开眼,下一秒直接捂着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朝着身后倒去。 “公子!” 何伯大惊失色的伸手接住夏侯善,就感觉到夏侯善的身体居然在短短时间就受了内伤,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此时连气息都微弱起来。 李锦悠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夏侯善居然会吐血,可是看着他脸上衰败之色,也立刻心中一惊,生怕夏侯善会死在这里。 她当下就想上前,却被何伯猛的挥开。 “你滚开,别碰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骗我入内伤害公子!我杀了你!”说话间何伯袖中一道寒光直直的朝着李锦悠身上刺去。 李锦悠顿时一惊,连忙后退两步,整个人朝着一旁闪去。可是何伯的武功何其之高,她如今这具身子不过才修炼内力没有几日,又怎么可能避得过去? 眼看着那寒光已经到了身前,性命危在旦夕,李锦悠心下一狠,直接抬其手臂狠狠挡在身前,那寒光毫不留情的划过她手臂之上,鲜血顿时汹涌出来。她却没有半点变色,只是满脸戾色的从袖中拿出几枚银针,毫不留情的朝着何伯的眼球、咽喉和心脏处同时射去。 何伯大惊,慌忙后退,挥手格开了那些银针,脸上怒气爆发,拿着匕首就想再次靠近李锦悠。 原本软倒在床上的夏侯善连忙惊声道:“何伯,住手!别伤她!” 何伯瞪着李锦悠:“她伤了公子,该死!” 夏侯善闻言猛地咳嗽了几声,嘴角鲜血又流出一丝鲜血。何伯见状顿时大惊,他再也顾不得李锦悠,连忙快步走到夏侯善身旁,将他扶住急声道:“公子,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夏侯善紧紧抓着何伯的手,深吸着气缓解着身体里的难受,直到感觉体内平复了一些,这才满脸虚弱的看着何伯说道:“刚才并非是她伤了我,而是,而是我想要强行堪破命格,想要察看不该看的东西,触犯了天机,所以才造成的反噬,和苏锦无关……” 何伯顿时面露惊容,他慌忙低头看着夏侯善,果然发现他原本花白的长发之中,白色又多了些许,就连眼中也隐隐浮现出枯槁死气,不由面露凄然。 “公子,你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再动用天算之力,您……您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 夏侯善摇摇头,低声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别担心。” 说完后他抬头看着李锦悠,眼底满是复杂的说道:“苏锦,你本该是定死之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命格却变了,如今的你……我算不出来,你的将来,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 李锦悠闻言抿着嘴唇,她看着夏侯善虚弱至极的样子,想了想开口道:“算不算的出来,我也从来就不信天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将来,自然由我自己做主!” 夏侯善看着李锦悠,目光落在她姣好的容颜之上。李锦悠的相貌并不算绝美,甚至比起他看过的许多美艳女子都要逊色很多,但是这一刻他却只觉得那张仍旧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明明还年幼,可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仿佛饱经沧桑,在中间看不到半点属于少女该有的稚嫩,反而全是睿智和锋利。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明明该笑话眼前这少女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他却半点笑不出来,他只觉得苏锦所说的话就是她心底的意思,她是真的不在乎天命,只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甚至有种奇特的感觉,仿佛眼前这少女想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夏侯善突然感觉到心脏猛地快速跳动起来,一种微妙的感觉突然升起。 他忍不住开口道:“既然你不信命,今天为何要来?” 李锦悠扯了一截衣袖将其包裹在伤处,等到固定之后这才开口道:“因为我想要一物,在你手中。” 夏侯善和何伯同时变色,就听到眼前少女淡淡道:“我想要你手中的九州麒麟玉。” 何伯猛地站了起来,将夏侯善护在身后怒声道:“我就知道你有图谋,想要公子手中的麒麟玉,你做梦!” “那如果我用别的东西来换呢?”李锦悠淡淡看着眼前主仆两人,走上前两步站在夏侯善身前开口道:“夏侯公子因窥破天机,这些年身体恐怕已经衰弱至极,如果就此下去,活不过两年,但是我却知道有一物能够替公子续命,甚至抵消天算所损耗的寿命和潜能。公子觉得,用此物来换公子手中的九州麒麟玉,可还划算?” 夏侯善顿时睁大眼,看着李锦悠的目光中如针芒在刺:“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涅盘莲。” “不可能,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涅盘莲,这不过是传说之中那些人弄出来糊弄人的东西!”夏侯善顿时沉声道。 李锦悠淡淡笑道:“公子没见过,不代表这世上没有,你连天机都能堪破,为何就不可能有涅盘莲?不巧的是,我恰好知道哪里有一株。” 夏侯善顿时面露欣喜,而何伯更是刷的一声站了起来,急声道:“真的有涅盘莲?那种能生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的东西?” 李锦悠失笑:“这世间哪有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东西,那涅盘莲只是能温养筋脉,补足气血,而且对于心肺损伤有奇效,只要不死,凭着涅盘莲就能吊着口气,再辅以其他灵药,治愈夏侯公子的病症完全足够。” 何伯闻言有些失望,可是转而想想反而释然。 如果苏锦真的告诉他们那涅盘莲能生死人肉白骨,恐怕他们才不会相信,但是她这么明白的把涅盘莲的功效说出来,反而更像是真的。 他忍不住看向夏侯善,而夏侯善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所以你想用涅盘莲换我手中的九州麒麟玉?” 第018章交易二 第018章 交易(二) 李锦悠点点头,“那九州麒麟玉在你手中,不过是祸害,如今诸国追杀,元梁国更是不会放过你,你如果一直拿着九州麒麟玉,根本逃不过他们的追杀。倒不如将其交给我,再拿走涅盘莲恢复身体。只要你还活着,这天下哪里去不得,凭你的天算之术,还有心思谋算,何处不能安身?” 夏侯善闻言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李锦悠。 那九州麒麟玉的秘密从来没人堪破,只是世间之人一直盛传,得九州麒麟玉者得天下,所以才会引得诸国争抢,无数人想要把其纳入囊中。 他当年机缘巧合得了九州麒麟玉,更因为那时候刚好他做了一件事情,差点毁了元梁国,等九州麒麟玉的消息被传出去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之所以能让元梁国元气大伤,都是因为九州麒麟玉的原因,也因此,他成了诸国人人想要暗杀争抢之人。 这几年因为九州麒麟玉,已经死了无数的人,但是他却依旧没有看出来那东西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如今眼前这女子开口讨要,难不成她知道那九州麒麟玉的秘密? “你知道九州麒麟玉的秘密?”夏侯善笃定道。 李锦悠微眯着眼淡淡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那东西对你来说形同废物,还会为你带来无数麻烦,你用来换你存活下去的机会不好吗?你我各取所需。” 夏侯善闻言顿时心中苦笑,倒是他魔障了。 这些年他因为九州麒麟玉一路被人追杀,在外人眼里他得到了麒麟玉中所带来的好处,可是实际上他却根本没有弄清楚,如今眼前这少女却知道秘密,他心底终究是不甘。 可是苏锦说的对,那麒麟玉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可是涅盘莲却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对他来说,用九州麒麟玉换涅盘莲,半点不亏。 他摇摇头道:“是我执念了,不过我如果我将麒麟玉给你,麻烦还不是依旧会来?而且到时候没了麒麟玉护身,一旦被诸国之人抓住,我必死无疑。” “这个你自然放心,我既得了麒麟玉,自然不会再让麻烦跟着你。”李锦悠说完后看着夏侯善道:“就看夏侯公子愿不愿意换了。” 夏侯善皱眉:“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把麒麟玉交出去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他们得知麒麟玉在你手中,我今日就是你明日的下场。” 李锦悠淡淡道:“这个不劳公子操心,我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儿戏。” 夏侯善看着李锦悠半晌,心中衡量许久,这才开口道:“我同意和你交换,但是我要先看到涅盘莲。” 李锦悠见夏侯善松口,一直紧捏着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知道她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她面色不变的浅笑道:“涅盘莲我会拿来,只不过还需要再等几日,到时候我会再来找公子,和公子交换麒……”她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脸色顿变,心中一股不安顿时浮现出来,她猛地伸手推开夏侯善厉声道:“小心!” 李锦悠和夏侯善同时朝着身后倒去,一支利箭突然从窗外射了进来,从两人刚才所在的地方射过,砰的一声刺入了身后的墙壁之中。 夏侯善脸色发白,而何伯顿时拿着匕首指着李锦悠怒声道:“是你带来的人?” 李锦悠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怒目而视的何伯没好气道:“蠢货,如果真是我的人,之前就直接下命将你们乱箭射死了,怎么可能还进来和你们谈什么交易?你如果再敢拿剑指着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 何伯大怒,这女子不过会些花拳绣腿,居然说要他的性命,他顿时就想给李锦悠些教训,夏侯善连忙拉住他低声道:“何伯,外面那些人不是苏锦带来的,她如果真要我们的性命,根本不用自己进来以身涉险,而且刚才要不是她,那一箭射中的就是我。” 他说完这才转头看向李锦悠急声道:“对不起,何伯只是关心我,他不是有意伤你。” 李锦悠一把关上窗户,整个人躲在墙后透过缝隙看着夜色之中出现的那些黑影,冷声道:“别说废话,你最好看着他,否则再有下一次,我绝不会留他!” 何伯顿时满脸恼怒,却被夏侯善死死拽住正色道:“我知道,绝不会有下一次。” 李锦悠见状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看房子四周低声道:“这里面有没有密道或者是能够避开那些人的通道?外面的人太多了,带着你,我和他根本不可能杀出去。” 夏侯善闻言转头看着何伯,何伯强压着怒气低声道:“厨房有密道,可以出去。” “那还不快走?” 李锦悠一把搀起夏侯善,明明瘦弱的身躯,力道却大的足以撑住身边比他高出一个头身躯,她对着何伯道:“你背着他,赶紧走,否则那些人进来打斗起来惊动了官府,你们谁都走不了了!” 何伯顿时一惊,这才想起眼下是在晋国京城,如果他们的消息被官府知道,恐怕他们就算能杀的了外边那些人,也逃不出京城。 他连忙矮身将夏侯善背在身上,引着李锦悠一起,三人快速朝着最里面的厨房走去,等到进去之后,何伯一把掀开摆在一旁的水缸,将下面的木板拉了起来,顿时露出下面的通道。 李锦悠沉声道:“你们先走。” 夏侯善见李锦悠留下,连忙道:“你想做什么?你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我知道不是对手,我不会和他们硬碰硬,但是给他们留点纪念总还是可以的。” 李锦悠说话之时,从怀中拿出几个瓷瓶来,打开瓶盖将里面的液体洒在了被何伯掀开的那块木板和入口附近,紧接着,她又拿出一个油纸包,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洒在液体之上。 那液体入水即化,发出嗤嗤的声音,片刻就消融在了那些液体之中。 李锦悠将瓶子收好放进怀中,小心的隔着衣物将木板盖在入口,这才拍拍手对着何伯道:“走!” 第019章暗夜袭杀一 第019章 暗夜袭杀(一) “走!” 何伯闻言不敢迟疑,背着夏侯善闪身进入密道之中。 李锦悠见两人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后,这才小心的又在密道入口处撒上了一些同样的液体和粉末。等到附近都撒上之后,这才将东西一收,快速闪身朝着夏侯善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密道之中昏暗无光,四周并不宽敞,高低不过一米五左右,以李锦悠的身高在其中刚好能够直行。 她警惕的看着四周,小心的让自己不去碰到四周突起的壁面,借着昏暗中偶有气孔中透出的光亮,李锦悠一双厉眸在黑暗中快速辨别方向,快速前进。 然而走了不过小半刻时间,李锦悠却突然发现,眼前的密道一分为二,而先走一步的何伯和夏侯善早就没了身影。 她驻足站在分叉口上,眼前不仅没有任何标识,夏侯善也没有留下任何提示让她走哪个方向,李锦悠顿时冷笑出声,显然夏侯善想要甩掉的不只是那些黑衣人,还有她这个不速之客! “狡兔三窟,呵…好在我早有准备…” 李锦悠面露冷然,她既然能找到夏侯善,又怎会让他这么容易逃脱? 她站在岔道口停留了小片刻,扬手一颗夜明珠出现掌中,眼前的黑暗顿时被夜明珠上的光亮驱散。 李锦悠拿着夜明珠在岔路两边看了看后,眼底闪过冷意,毫不迟疑地朝着右边的通道闪身追了上去。 三人离开后不久,那处破旧的小院中便出现了十数条黑影,那些人都是黑衣蒙面,手持利剑,来后快速和之前已经在院外的人汇合。 “就在这里?”来人之中,一个鹰眼之人厉声问道。 “回大人,方才我们用弓箭试探了一下,房中有人说话的声音出现,我们已经封锁四周,绝不会让屋中之人逃脱。” 那人点点头,看了眼眼前破败的小院沉声道:“去把夏侯善抓出来,切记不要伤他性命!” “是,大人!” 那些人领命之后,快速朝着屋中扑去,那鹰眼之人也紧随其后,很快进入了屋内,然而等他们进去之后,却发现屋中情况出乎意料之外,别说是夏侯善,此时屋中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人呢?” “大人,我们早已经守住了四周,他们绝不可能离开。大人,会不会夏侯善不在这里?” 鹰眼之人顿时神色狠厉:“不可能,主上传来的消息,夏侯善就在此处!” 他快速朝着屋中四处看去,片刻后将目光落在墙角的木板床上,直接闪身到了跟前,目光落在床沿处的血迹上。 他用手沾了一些血迹在手指上轻微揉捏,放在鼻尖轻嗅片刻后后,又看了看不远处桌上的半杯茶水,对着那些黑衣人冷声道:“血迹犹温,茶还未凉,他们必定还没走远!此处四周无处可逃,房中必有密道。来人!给我搜!” 一群人快速涌入房中,四处翻找搜查起来。 屋内破败,几乎一眼就能看清,墙上床底搜索完后却无所得,最后走到厨房之中,却有人突然指着水缸里大声道:“大人,这里有些不对劲。” 那领头人闻言顿时朝着那边看去,就见到那个硕大的水缸明显被移动过,他一掌将上面的水缸推开,就看到水缸后面,一块地面同旁边地面的颜色完全不同,那上面还撒着从水缸中溢出的水渍。 “此处被移动过,密道想必就在此处。来人,把这里打开!” 鹰眼之人一声令下,两个黑衣人连忙伸手去打开地上的木板,谁知道手才触及地面,那地上的水就瞬间沾染在他们手上。 刚开始一阵冰凉之意浮现,指尖仿佛被冻僵,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那冰凉就被烈火灼烧的痛楚所替代。 两人如同被火燎了似得,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朝着身后踉跄跌去。 “啊……疼,怎么回事,啊……” 两人惨叫着甩着手臂,一边扯着衣裳想要将上面的液体擦掉,谁知道那液体却如同附骨之疽一样,越擦反而侵入越深,片刻间就顺着两人的手指蔓延而上,仿佛吞噬一样顺着手臂表层侵入肌肤之中。 血色顿时浮现,一条条血痕攀附在胳膊之上,如同凶恶的毒蛇一样,两人胳膊上的血肉被消融吞噬。眨眼间,两人被液体附着的指尖就只剩下血淋淋的白骨,而那液体却不停歇,朝着两人肩头上吞噬而去。 “救我,救救我!” 其中一人大叫着朝着旁边之人扑去,想要求救,手臂朝着一人身上抓去,谁知道还未靠拢,那鹰眼之人就猛地抬手朝着那人挥出,一道寒芒瞬间穿过他喉间,一道血窟窿出现在那里。 那人张大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鹰眼之人,满脸不甘的睁大着眼,直直的朝着地上倒去。 其余黑衣人都没想到鹰眼之人会突然出手,皆是满脸惊惧的看着他,而他却只是冷哼一声,再次提剑朝着另外一人砍去,一剑将那人沾染了噬骨毒药的手臂齐肩斩下。 片刻之间,一死一伤。 所有黑衣人都是齐刷刷的后退一步,提剑指着鹰眼之人,满脸惊惧、其中一人壮着胆子怒声道:“你想干什么?” “你们敢剑指于我?” 那人鹰眼一厉,微眯着眼看着他们,身上煞气顿时爆发出来,骇人的杀气吓得那些黑衣人忍不住倒退一步,人纷纷将手中长剑横起,深怕那鹰眼之人暴起对他们出手。 就在这时,那被斩断胳膊之人却是突然颤巍巍的出声道:“你们住手,大,大人,属下谢大人救命之恩。” 其他人连忙朝着他看去,就见到他肩上血流如注,脸上更是因失血过多苍白如纸。可是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怨恨之色,反而满是感激。 那人见周围黑衣人不解之色,这才低声道:“你们看他,如果不是大人及时相救,恐怕此时我已经和他一个样子了!” 那些黑衣人都是神情一怔,连忙朝着之前被杀之人的方向看去,然而当看清楚那人此时的情形时,都是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第020章暗夜袭杀二 第020章 暗夜袭杀(二) 此时那被杀之人,身上血肉已经全消,皮肤和肌肉全部被吞噬,只剩下两条森森白骨,骨头上浮现着一层刺鼻的血水。 一件黑衣盖在血水之中,上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在那具尸体旁边,之前那人被斩断的胳膊也已经只剩下半截枯骨和血水,森白的指骨散发着骇人的森冷气息。 “这毒太过霸道,触之即中,刚才如果不是大人及时杀了他,你们无论谁被他靠近,沾染上毒液,恐怕此时也和他一样了。” 那些黑衣人都是背脊发寒,后怕的对着鹰眼之人低声道:“谢大人。属下质疑大人,属下有罪,求大人恕罪!” 那人见状这才寒色稍霁,冷声道:“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必不轻饶!眼下密道已现,你们立刻进去,将夏侯善捉来!” 那些黑衣人闻言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入内。 这毒这么霸道,刚才如果不是他们反应快,恐怕此时地上那两人早已经变成白骨一具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烈性的毒药。 这密道口尚且如此,密道之中必定也不会安全。 他们如果贸然进去追人,万一……那岂不是没命? 那鹰眼之人看清了那些黑衣人眼中的惊惧之色,顿时微寒着眼厉声道:“怎么,怕了?” 那些人皆是沉默不语。 那人见状顿时神色冷厉,寒声道:“你们别忘了,你们的性命都是主上的,如果抓不回夏侯善,拿不回九州麒麟玉,主上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你们如果不去,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那些黑衣人顿时心中一凛,想起主上的手段,所有人心中刚升起的退怯顿时消散。 “大人,我等不敢。” 鹰眼之人冷哼一声,用剑挑起木板,露出下面黝黑的通道,这才阴沉道:“这些毒虽然霸道,但是只要不用身体接触,又能奈你们何?趁着夏侯善还未走远,立刻追,若是能拿下夏侯善,替主上夺回九州麒麟玉,将来荣华富贵自不必说,明白了吗?” “明白!” 一群人神情一整,不敢再迟疑,连忙纷纷进入密道之中。 另外一边,何伯背着夏侯善在黑暗之中行进许久,这才走到出口处。 他小心翼翼的背着夏侯善走出去密道后,这才扶着喘息不已的夏侯善坐在地上,低声道:“公子,你还好吗?” “咳,咳咳…我,咳……我没事……咳咳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夏侯善就捂着胸口快速咳嗽起来,整张脸也因为咳嗽快速泛白,嘴角甚至溢出血丝来。 何伯见状顿时大惊,连忙伸手覆在夏侯善后背之上,内力源源不断的朝着夏侯善体内涌去,然而却收效甚微,夏侯善的面上不仅没有缓解,喉间的喘息反而更加急促了几分。 他狠狠咳了几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这才脸色苍白的朝着何伯臂弯之中跌去,而随着他口中鲜血吐出之后,他头顶的白发又多了一缕。 何伯看着夏侯善脸上的枯槁之色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你为何要让老奴甩开那苏锦,你如今的身子成了这样,如果没有她手中的涅盘莲,恐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那又怎样?何,何伯,涅盘莲的确……的确难寻,可如果连命都没了,有涅盘莲……又能怎样?” 何伯神情一怔:“公子,你是说那苏锦有问题?” 夏侯善苍白着脸喘息几声,平复了喉间的咳嗽之声后,这才声音虚弱道:“那个苏锦,她命格有异,由死及生……破军带煞,乃是杀伐绝情之人。她日后若生邪念,必定人命倾天,所走之路乃是血途,枯骨成山。就算她手中有涅盘莲,想要得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她手中根本就没有涅盘莲!” “怎么会,她如果没有,怎么敢……” “怎么敢来找我们?”夏侯善低声摇头道:“她如果真的有,就不会来找我们了。” 何伯面露茫然,显然没听懂夏侯善话中的意思。 他抬头正想再问,可是暗处却突然传出一阵轻笑声。 “夏侯公子果然聪明,难怪能凭一己之力差点灭了元梁皇室。” 何伯神情猛的一变,持剑将夏侯善护在身后朝着不远处的暗处厉声道:“什么人?滚出来!” 那笑声再次出现,片刻之后,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那里走了出来。” 眉如远黛,眼如泠星,白皙的脸庞之上,粉嫩的嘴唇轻轻扬起弧度,眼底却全是一片冷然,不是被他们甩掉的李锦悠还有谁? 何伯面露惊容,就连夏侯善也是有些恍然。 何伯看着李锦悠厉声道:“你是怎么跟上来的?” 那密道是他亲自带人打通,分了两道,那两道所到的出口完全不在一个方向,而且从那离开之后,后面连续还有好几个岔口,几个路口朝向完全不同,若非熟知之人,短时间内绝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出口。 她是怎么这么快找到出口的? 李锦悠闻言淡淡一笑,“我早知道夏侯公子谋略惊人,不会轻信于人,可是我又有求于公子,得防着公子将我甩开,所以之前我曾在这位老伯身上弄了些小玩意……” 说话间,她手心一抖,一些鳞粉从手中掉落下来,落在地上之后,在月光的照耀下,顿时浮现出一片绿莹之色。 何伯一惊,连忙抬脚,就看到鞋底上全是鳞粉的粉末,他顿时怒道:“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弄到我身上的?” 李锦悠淡淡道:“就在你伤我之时。” 何伯勃然变色。他记得他当时和这少女交手的时候,根本没曾让她近身。这几年他和夏侯善四处逃亡,所遇危险无数,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在自己身上做手脚,可是如今他脚底的鳞粉却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如果当时苏锦给他下的不是鳞粉,而是毒药,那他…… 何伯心中猛的一寒,而看向李锦悠的目光之中,危险之色更甚,而眼底的杀气几乎要弥漫出来。 第021章言辞交锋一 第021章 言辞交锋(一) 这个女子太过危险,绝不能留! 何伯手抚腰间,利器在手,满眼警惕的看着李锦悠。 夏侯善却是伸手拦住何伯,转头看着李锦悠神色冷声道:“苏姑娘果然好手段,没想到从你一进屋时,就已经开始算计我与何伯。先是以卜卦之事乱我心神,再是以九州麒麟玉和涅盘莲让我松懈防备。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涅盘莲根本就不在你手中吧? 李锦悠淡淡一笑:“不错,那涅盘莲确实不在我手中,但是我有办法在半月内得到涅盘莲,并且将其双手奉上,交给夏侯公子。而且在这半月之内,我还能保证公子在这京城之中安全无忧,不被任何人打扰。” 夏侯善闻言并没有露出半点高兴之色,只是皱眉看着李锦悠道:“你帮我做这么多,你想要什么?” “我要九州麒麟玉。” “事成之后?” “不,就现在!” 夏侯善顿时面露冷色,神色阴沉道:“你觉得就凭你几句虚话,甚至连涅盘莲都没让我看到,我就会把九州麒麟玉交给你?” 李锦悠嘴角轻扬:“你会!” 夏侯善嘲讽扬眉:“凭什么?” “就凭我能帮你。” 李锦悠抬头看着夏侯善,神色清明,眼底全是笃定之色:“你前来晋国,可说落魄至极,那九州麒麟玉你早就想脱手,自然没有抱着不放的道理,我能替你解决了这个麻烦,你又为何不愿?而且如今你身体虚弱,已入膏肓,没有涅盘莲,你根本撑不过三个月。夏侯公子志向未成,又怎么甘愿去赴黄泉?” “这世间奇药并非只有涅盘莲,若我愿意,只要拿出九州麒麟玉,未必换不来治我之药!”夏侯善冷声道。 “奇药虽多,人心却难测,你又怎能知道,那些人送来的药到底是替你治病的,还是要你命的?”李锦悠淡淡道。 夏侯善神色微变,何伯更是面露怒色。 李锦悠见状浅然一笑,清浅道:“天机神算,夏侯世传,得夏侯者,享天之命!这世上觊觎夏侯世家天算之力的人可不在少数。若非如此,夏侯公子以为,你手持麒麟玉,差点毁了元梁皇室,还能活到今日?” 举国之力追杀一人,各大势力纷纷追击,夏侯善就算再有本事,也绝不可能全部逃过。 这几年逃亡之中,夏侯善几次都险些被杀,却都能侥幸逃过,并非全是因为他自身本事和幸运。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虽然狼狈落魄,却无性命之忧,全赖夏侯世家的神算之名。 如果不是那些人觊觎夏侯世家的天算之术,不想伤他性命,恐怕夏侯善早就死在了追杀之中。 那九州麒麟玉又怎么可能还能安好在他手中? 李锦悠淡笑着看着神色难看的夏侯善淡淡道:“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处境,除非你肯屈居人下,寻得一方势力庇护,否则就算你把九州麒麟玉交出去,你夏侯善依旧会成为笼中之兽,被世人逼迫,不断以天算之术换得续命的机会。” “你这是危言耸听,就算我不以天算之术,也同样能为谋士,辅佐天下之主。” 李锦悠闻言嗤笑一声:“夏侯公子又何必自欺欺人,你夏侯世家天算之术能逆天改命,能知过去,卜未来,谁会放着这么大块金矿不要,反而去让你当区区一个谋士?要知道这天下谋士千千万,可懂天算之术的夏侯世家传人只此一个!” 她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被一个知道自己命运前途,过去未来的人跟在身边,就算是再豁达的人恐怕也容忍不下去。别说是天下之主,哪怕是这诸国任何一位皇子,恐怕真等你辅佐他成皇成王之后,他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你夏侯善……” “够了!你别说了!” 夏侯善猛地低喝出声,阴沉着脸看着李锦悠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李锦悠浅然一笑:“我说过了,我只要九州麒麟玉。你将九州麒麟玉交给我,我保证半月之内,你能在京城之中安心修养,绝无人打扰。半月之后,我会亲手将涅盘莲送到你手中,并且我还能告诉你一条和现在完全不同的路。” “二百年前,夏侯世家本是天下第一大家族,辉煌之时堪比日月,各国皇室敬之避之,夏侯神相之名名动天下,我想夏侯公子应该也想要重现当年先祖风光吧?” 夏侯善眸子暗沉,双眼厉芒闪现,而李锦悠丝毫不惧,就那般淡淡回视着他。 面对夏侯善眼中厉色,李锦悠没有半点回避,眼中澄净清冷之色仿佛山间寒泉,让得夏侯善心中因为她之前逼迫之言所升起的怒火渐渐消散。 眼前这少女说的不错,他的确是想要重现当年先祖风光之时,更想要夏侯世家恢复当年殷荣。 片刻之后,夏侯善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物朝着李锦悠身前扔了过去。 李锦悠眼神微动,身形一闪连忙伸手接住夏侯善抛来之物,等到看清楚手中之物后顿时灿然一笑。 “多谢夏侯公子。” 夏侯善见李锦悠不过扫了一眼,就把手中玉佩塞进衣袖之中,丝毫没有怀疑真假,便知道眼前这少女是当真知道九州麒麟玉的秘密的。 他不由冷声道:“我给了你九州麒麟玉,现在,告诉我你所说的去路。” 李锦悠闻言轻笑道:“北境。” 夏侯善神色一顿,“……十八部落?” 李锦悠点点头:“如今晋国、楚国和元梁国局势已定,世传百年,三国对于夏侯世家可有可无,他们所觊觎的,也只有你手中的天算之术。就算你归降三国寻求庇护,所能做的,也无非是钦天监现在做的事情。要么替三国皇室卜算命格、国运,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要么就只能为了皇帝祈求天命而活活耗死你自己。可是去了北境就完全不同。” 李锦悠神色浅淡,看着夏侯善的神色之中却有锋芒,眼底之色犹如耀日。 “北境适逢乱局,十八部落战乱不断,局势动荡。夏侯公子智多如妖,去了北境之后,就算不动用天算之术,想必也能如鱼得水,而且以你的手段,想要争一番天地也未必不可能。” “十八部落若能一统,北境骑兵横扫天下,其势力完全不逊于如今的晋、楚、元梁三国。为奴为主,孰胜孰劣,夏侯公子应当明白。” 第022章言辞交锋二 第022章 言辞交锋(二) 夏侯善神色震动,他死死看着李锦悠,眉峰紧皱。 李锦悠的话无比狂妄,甚至可说胆大包天。 一统北境十八部落,如果这话传出去,恐怕人人都会笑其痴心妄想,无一人相信。 北境十八部落自出现至今,已逾数百年,各个部落之间战乱不断,从无一统。最强盛时,也只有一百二十年前,北境噶撒部落、洛丹部落、阿塔哈部落三族三分北境,同进同退,那时的北境几乎横扫天下,但是好景不长,三族和谐也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年,便又因战乱重归十八部落乱局。 从那以后,北境十八部落割据一直沿袭至今,部落间或有灭亡,但最多一两年,便会有新的势力代替被灭亡的部落,从无人敢夸口说要一统北境之言。 如今却从一个少女口中说出一统北境的话来,本该是狂妄之语,可是夏侯善却莫名觉得心动,连一向冷静的眼底也生出火热来。 “你觉得北境乱了数百年,凭我就能出现一统之势?”夏侯善忍不住问道。 李锦悠淡淡道:“我信!”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夏侯善。” 夏侯善看着眼前的少女,在她眼中浮现的全是笃定之色。 他知道她说的并非是敷衍之语,也不是为了得到九州麒麟玉才说的安慰的话,她是真的相信他能够做到,她信他能一统北境,她相信他能做到世人不能做到之事! 他只觉得心底一阵悸动出现,眼前少女的神情样貌深深印在他心底深处,虽然认识不过短短一日不到,但是夏侯善相信,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眼前这个容貌稚嫩,心智却成熟睿智的少女。 夏侯善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厉色和阴沉之色尽皆散去。 其实北境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 他神色温和的看着李锦悠说道:“之后半月,我和何伯的安危,就拜托阿锦了。” 李锦悠听到夏侯善的称呼顿了顿,并没有反驳。 在她看来,阿锦、苏锦亦或是李锦悠对她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且夏侯善愿意如此称呼,显然是暂时相信了她,所以她只是淡淡道:“这是自然。” 三人从那处出来之后,李锦悠带着何伯和夏侯善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朝着暗处隐藏而去。等到三人的身影侧底消失后,两道身影出现在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而装束打扮居然和夏侯善、何伯一模一样。 夏侯善两人一惊,刚想开口说话,李锦悠就朝着两人一个眼神示意两人噤声。 而就在这时,那两人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之后,这才快速离开,出了密道口所在的房子,和几个门外的行人相遇之后,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城北快速奔去。 两人离开后,李锦悠才带着夏侯善两人出来,一路避开了所有人,朝着和那两人相反的方向行去。 “苏姑娘,刚才那两个人是……”何伯忍不住问道。 “那是夏侯善和夏侯家的仆人。” 夏侯善神色微动,刚想去问那两人的去处,然而当他抬头,却看到李锦悠轻抿着嘴唇一副不想解释的样子,他只得转身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百花楼。” 京城西边,杨柳江畔,百花楼内一片热闹景象。 虽已过戌时,楼中却依旧热闹非凡,门口进出之人不断,谈笑曲乐喧嚣于天。 带着大红花涂着胭脂的老鸨站在门口看着进出的客人,脸上虽然热情带笑,可眼底却是挑剔之色,那双微眯着的笑眼却是不断在这些人中寻找着真正大方的贵客。 就在这时,门外走来三人,让她顿时眼前一亮。 三人之中领头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一袭月白色素花绫纹锦袍,长发被白玉发冠竖起,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庞来,他唇红齿白,眉目如星,端是俊美无俦。 他身旁另外两人,其中一人身穿藏蓝锦袍,模样相貌丝毫不输少年,只是面上苍白带着几分病容,却丝毫遮掩不了他姿容绝色。 而另外一人则是一副下人打扮,身高七尺,眉目之间全是刚毅凛冽之色,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之人。 这三人一踏入百花楼中,顿时引得周围之人连连回看,那少年却丝毫不在意他人目光,面上带着几分倨傲笑意朝着身旁之人笑道:“夏兄,这百花楼名传三国,楼中头牌水玲珑更是艳绝天下,你可曾有听闻?” 夏侯善看着完全不似女子的李锦悠,此时还有些愣神。若非他亲眼所见,他实在是很难将眼前这个芝兰玉树隐带锋芒的少年和之前那个神情温婉清冷的少女看作是同一人。 此时听到李锦悠问话,他心中有些复杂,面上淡笑着道:“当然,水玲珑之名我早有耳闻,此次来京,自然要见上一见。” 老鸨看着三人装束打扮,气质神韵,就知道三人非寻常人,此时听着两人话中的意思,顿时笑容更盛,连忙挥舞着帕子娇笑着迎了上来。 “二位公子来的可真巧,明儿就是咱们玲珑姑娘以琴会友的日子,这两日里头都已经热闹开了。二位公子若有此心,不如在我百花楼中住上一日,待到明日,自然就能见到玲珑姑娘真容。” “以琴会友?” 李锦悠顿时轻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夏兄,你刚来晋国,尚还没住处,不如就在这百花楼内歇上两日,也好见见闻名遐迩的水玲珑?” 夏侯善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既然来了,若不见上一面美人,岂不可惜?” 李锦悠闻言大笑起来,他直接从怀中掏出之前照明的那颗夜明珠直接朝着老鸨扔了过去,笑着道:“去给我和夏兄安排个视野好的房间,上两壶好酒,再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今日我与夏兄喝完酒听完曲,就歇在你这百花楼了。” 老鸨看着手中极品夜明珠,那上面的光泽让她眼前一亮,以她这些年所练就的眼界,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颗上好的夜明珠少说也值上万两银子。 她笑的无比热情,一挥帕子高兴道:“好叻,二位公子里边请。” 第023章心如蛇蝎一 第023章 心如蛇蝎(一) 老鸨撇开了所有的客人,亲自带着两人朝着二楼包厢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老鸨不断笑着同里面的客人打着招呼,而李锦悠和夏侯善则是在暗暗打量整个天水阁。直到进入二楼厢房之中后,老鸨命人送了两壶酒上来,这才笑眯眯的拿着夜明珠退了出去。 等到房门一关,夏侯善顿时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在地。 何伯连忙上前扶着他坐在椅子上,急声道:“公子,你怎么样?” 夏侯善摆摆手,额头上渗着冷汗,双眼却直直的看着李锦悠道:“这就是你说的安全的地方?” 李锦悠替夏侯善倒了杯茶水,递给他后淡淡道:“这整个京城之中,除了皇宫之外,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烟花之地人多眼杂,公子身份特殊,在此恐怕会有不便……”何伯皱眉道。 李锦悠笑着摇摇头:“并非如此,百花楼看似是烟花之地,实则却是天一阁在晋国收集消息的地方。在这里,只要你有钱,就是贵客,天一阁便会敬着你护着你,哪怕是晋国皇室,等闲也绝无人敢来此处找你的麻烦。” “天一阁?”何伯张大嘴满脸吃惊道:“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天一阁?” 李锦悠点点头,“天一阁向来不涉足各国朝争,各国皇室轻易也不会得罪天一阁。那颗夜明珠足以让你们在这里呆上半个月,到时候夏侯公子只要以求见水玲珑之名在这里不离开,时不时的给些赏钱,这里的人绝不会生疑。” “那那些追杀公子的人?” “他们不必在意,只要你们二人自己不暴露身份,不出三日,那些人自然会在晋国呆不下去。” 何伯满脸不解,夏侯善闻言却是突然想起之前离开时,那两个伪装成他和何伯模样的人,心中微动。 虽然李锦悠没有明说,可是他却瞬间明白了李锦悠的做法,无外是祸水东引或者是借刀杀人,就是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被她当成了刀使。 两人在房中彼此闲聊几句,李锦悠向夏侯善承诺,半月之后将涅盘莲双手奉上之后,就直接离开,而夏侯善则是以倾慕水玲珑之名留在了百花楼中。 等到李锦悠离开之后,何伯才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你为什么要把九州麒麟玉交给苏锦?若是半月之后,她不带着涅盘莲来,我们该怎么办?” “她会来的。” 夏侯善淡淡道:“那九州麒麟玉给她,比留在我手中强。更何况她若真有心骗我,就绝不会带我来百花楼,更不会替我们解决了后顾之忧。” “可是公子……” 何伯依旧面带迟疑,想要开口劝说。 夏侯善直接挥挥手带着几分虚弱道:“好了,你放心吧。九州麒麟玉的事情我自有成算。苏锦如果依约将涅盘莲送来,那就算了,如果她当真违背承诺的话,我自有办法让她把九州麒麟玉吐出来!” 何伯听到夏侯善无比笃定的话语之后,虽然仍有不甘,却也不得不闭上了嘴。 李锦悠辞别夏侯善后,就准备离开百花楼,返回相府。 谁知道她才刚走了没几步,前方就传来一阵喧哗声音,没等她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旁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只手臂快速从里面探了出来,一把抓着她就把她拽入了房间之中。 “什么人?放开!” 李锦悠心中一惊,顿时厉喝出声,与此同时,她袖中的银针更是毫不迟疑的朝着身后之人射去。 那人闷哼一声,嘴里低喝了一句“该死的”,手中却没放开,反而用力一把将李锦悠拉入怀里,将她抵在门后的墙上,没等李锦悠回过神来,他冰凉的薄唇就已经印在了她嘴唇之上。 唇齿相依,双目相对。 李锦悠猛地瞪大了眼,脚下用力朝着那人腿骨之上踹去。 那人却依旧不松手,脚下后退几步,将李锦悠带着朝她身上扑去,而他则是快速一翻身,将李锦悠压在身下,双手更用力的将她抱在怀里。 李锦悠身形猛地一僵,下一瞬脸色铁青,她扬起手就欲取这登徒子的性命,却不想就在这时,身后房门砰的一声再次被推开,一群人快速涌了进来。 李锦悠分明感觉到身前男子身形微僵,紧搂着他的手臂犹如铁钳,掐的她生疼。 她心中猛地一顿,这人……好像受伤了? 她原本扬起的手臂不着痕迹的放下,落在男人后背之上,果然摸到一片血渍。 李锦悠眼中不由一暗,原本挣扎的动作轻微起来,看似好像回抱着男子,可放在他身后的手却是紧按在男人后背的伤口之上,指尖猛地朝着他伤口处戳去,直疼的那人瞳孔猛缩。 那人喉间溢出一声低吟,掩去吸气的声音,低垂着头靠在李锦悠耳边咬牙道:“心狠手辣的小丫头!” 李锦悠轻哼一声:“活该!” 她没有再动手,反而伏在他怀里遮掩住自己的面容,看似亲昵的抱着那人的腰身。而那人也配合的单手将她揽在怀里,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抬起头来,舔舔舌头,声音沙哑的看着门外闯进来的人低声道:“干什么?” 那些闯进来的人都是瞪大了眼看着屋内拥抱着的两人,虽然看不清楚那被男人揽在怀里的人的面容,可从身形打扮上来看,那分明是个男子。 这世上虽也有断袖之事,可这么明目张胆的在青楼里玩乐,却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而且当他们看清楚那男人的面容时,更是张大了嘴失声道:“景……景王?” 李锦悠听到身后那些人惊然的声音,身子顿时一僵,就感觉到身前的男人将整个身子靠在她身上,下巴轻抵在她发顶,声音沙哑道:“你们百花楼还想不想做生意了,敢扰了本王的兴致,不要命了?” 第024章心如蛇蝎二 第024章 心如蛇蝎(二) 门外之人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冷汗的磕头道: “景王恕罪,今夜有凶徒入楼内偷盗,我等是追击凶徒所以才来到此处,并非有意打扰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景王冷哼一声,声音阴沉道:“这里没什么凶徒,给本王滚出去!” “是,王爷!小人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那几人连忙磕头退了出去,其中领头的人在出去之前,还偷偷看了眼被景王一直搂在怀中,无比亲昵的少年背影,略一抬头触及景王阴沉的目光时,顿时吓得一哆嗦,连忙将房门关上,忙不迭的带着人退离了二楼之上。 等到下楼之后,那几人中才有一人小声说道:“没想到景王居然喜欢男人,难怪这些年无论主上送多绝色的美人,都被景王拒之门外……” “闭嘴!” 那领头之人厉眼看了说话之人一眼,怒声道:“景王的事情不许出去透露半句,否则惹恼了他,我们天一阁日后在晋国寸步难行!” 那人吓得连忙点头,另外一人则是低声道:“大哥,可是今夜那个黑衣人,我们分明看到他进了那边的房间,可是景王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搜,他中了阁内秘药,我就不信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几人闻言连忙应是,然后快速分开在百花楼内搜索起来。 另外一边,那几人离开之后,李锦悠就已经冷声道:“人已经走了,景王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景王闻言低笑一声,手臂松了开来。李锦悠趁机身形一闪,就快速退到了几步开外的地方,等到重获自由之后,她才抬头看向刚才轻薄她的男人。 晋国异姓并肩王——景王,季君灏。 他剑眉星目,面如镌刻,略深的轮廓显得整个人刚毅却不失俊俏,而他那双阴冷的眸子和略薄的嘴唇,却都说明眼前这男人绝不是好惹之人。 上一世,慕容峥登基之时,季君灏早已经因为一场意外死在了国都,所以她从未有过接触,却没想到这一世她居然会遇见这个男人,而且会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之下。 季君灏嘴角轻扬,眼底带着清冷之色冷声道:“你这女子端是狠毒,出手既要人性命?” 李锦悠被看破了女子身份,却并未恼怒,她只是双眼漠然的看着季君灏,嘴角带着冷色道:“景王夜探百花楼,被人所伤,方才若非是我,想必绝没这么容易过关。我也算是救了景王一命,与你轻薄我之事比起来,那点伤势算是轻的。” “是吗?” 季君灏看着眼前女子冷漠如冰的神情,突然薄唇轻掀低笑出声,他原本冷厉的神情突然变得邪魅,狭长的双眼之中满是令人炫目的魅惑之色。 他伸出舌头轻舔嘴唇,微眯着眼笑得惫赖:“这京城之中,想要本王轻薄的女子比比皆是,本王既坏了你名声,不如你跟着本王回王府如何,本王府中尚还缺个暖床的……” 他话还没说完,两道寒光就直接朝着他双眼刺去。 季君灏连忙一侧身子,那两道寒光擦着他脸颊掠过,在他脸上留下两道血痕。 鲜红的血珠顺着白皙的肌肤渗了出来,让他整张脸上更添上了几丝邪魅。 “景王还是自重的好,免得哪一日横死街头,而不自知!” 季君灏顿时笑起来:“果然是蛇蝎心肠,性子这般泼辣狠毒,若不跟了本王将来谁家敢要你?” “用不着景王关心,景王还是顾着自己的好。平日里那般伪装,身体羸弱不善朝争,如今却能夜探天一阁,如果被景德帝知道你有这般本事,这么好的身手,恐怕景王就再也没那份闲心出来寻花问柳了!” 李锦悠冷哼一声,说完后直接头也不回,转身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季君灏看着那纤细的身影离开时的决绝,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她方才的话语,嘴里却是发出低沉的笑声。 他用手轻抚着嘴唇,方才温润的触感仿佛犹在,想起刚才怀抱那女子时柔软的身体和淡淡的香气,季君灏若有所思的轻笑出声:这女子,当真是有趣! “墨珏!”季君灏低唤出声。 房内的横梁之上,快速飘下一道身影,那人出现在季君灏身前立刻低头恭敬道:“主子。” “去查查刚才那女子的身份。” 墨珏眼底露出几分诧异,自家主子从来不近女色,什么时候也会去查这种小事了? 不过他却没多问,只是点点头,然后快速上前,用内力逼出之前被李锦悠刺入季君灏体内的银针,然后才低声道:“主子,以后这种事情属下来就可以,主子何必自己来冒风险?” “你不懂。” 季君灏淡淡摇摇头,并未多做解释。 天一阁家大业大,绝非寻常之处,这一次他亲自前来,也险些出事,墨珏身手虽高,可比起天一阁的人来说犹有不足,更何况,如果今日不是亲自前来,他又怎么有机会见到方才那女子? 季君灏眼底闪过幽光,他手腕一转,掌心里顿时出现一块墨绿色的龙纹玉佩,他面不改色的任由墨珏替他处理伤势,眼底却带着奇怪笑意。 他有预感,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和方才那女子再次见面。 李锦悠从百花楼出来之后,狠狠一擦嘴唇,仿佛要将刚才景王落在她唇上的气息全部擦去。 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倒霉遇见景王,而且还成了他的挡箭牌,想起刚才的拥抱和轻吻,李锦悠就觉得好像被蛇爬过,嘴边一阵冰凉。 景王突然出现在百花楼,还夜探天一阁,引得天一阁人追踪,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半晌之后,她才摇摇头,无论景王做了什么,都和她无关,她今夜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伸手一摸身前,谁知道怀中原本放着九州麒麟玉的地方却是一空。 李锦悠顿时脸色一变,仔细的想了想方才在百花楼内的事情,顿时知道刚才恐怕是景王趁她不注意拿走了玉佩,她忍不住低骂出声:“该死的景王!” 第025章夜半闹事一 第025章 夜半闹事(一) 李锦悠脚下一转就想回去百花楼,可是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季君灏身上有伤,而且又中了银针,此时想必不可能再留在百花楼内。就算他还在,季君灏不是夏侯善,她想要从他手里拿回九州麒麟玉,也绝非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眼下已近子时,她出来已经将近两个时辰,若再不回去,万一被人发现她不在府中,恐怕会出大麻烦。而且那九州麒麟玉的秘密本不在玉,就算被季君灏得了去,一时半会他也参不透其中秘密。 李锦悠想了片刻,不得不放弃了回去找九州麒麟玉的打算,而是转身朝着相府快速而去。 四周寂寥无声,京中已然宵禁。 李锦悠回到相府时,却发现后院之中灯火通明,她心中一惊,连忙灵巧的从墙头翻入,悄悄的绕过了府中守卫,无声无息的进入了碧水苑中。 她刚从窗户翻入,就听到门外传来争吵之声,隐约还听到李宜巧尖利的声音。 “你个狗奴才,还不快滚开,再敢挡着本小姐的路,本小姐扒了你的皮!” 青黛死死的拦在房门前:“六小姐,您不能进去,三小姐她身体尚未全好,今日又受了风寒,夜间好不容易才歇下,你若进去吵着了小姐,夫人知道了定不会饶了我们。” “你别拿夫人来压我,夫人教养出不要脸的女儿,父亲自会责罚,你这么不要命的挡着我,到底是因为三姐已经睡下,还是她根本就不在府中?” 李宜巧话语一落,青黛就是脸色大变,她煞白着脸大声道:“六小姐胡说什么,这么晚了,三小姐当然在房中。” “她在房中你为什么不敢让我进去?” “这是因为……是因为夜已经深了,三小姐又已经睡下,六小姐进去颇有不便……” “胡说八道!我看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府中!” 李宜巧冷然出声:“我的婢女亲眼看到她出府,她又怎么会在府里?堂堂丞相府嫡女,深更半夜却私自出府与人幽会,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不要脸的勾当!” 说完后她指着青黛道:“来人,把这狗奴才给本小姐拖开,我倒是要看看,李锦悠她漏夜出府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之后,她还有什么脸面以嫡出的身份压着本小姐!” 青黛顿时大惊,连忙就朝着门边上扑去,而李宜巧带来的婢女则是快速围拢上来,一人一只手扯着青黛将她拉开。 青黛拼命挣扎着大叫出声:“六小姐,三小姐真的歇下了,你不能进去,你们放开我……放开……啊!” 她话还没说完,李宜巧的贴身侍女春兰就一巴掌狠狠打在青黛脸上,嘲讽道:“你还以为你是三小姐的贴身婢女?今天的事情要是被相爷知道,你们这碧水苑中上上下下都要跟着倒霉。小贱蹄子,前几天还敢拿乔不给我脸面,我今天就要让你好看!” 说话间,她扬起手就要再朝着青黛脸上扇去,却不想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只青瓷茶碗直直的朝着春兰脸上扔了过来,好巧不巧的砸在她鼻梁上。 春兰顿时惨叫一声,鼻尖鲜血直流。她捂着鼻子大叫道:“哪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我打的,你想如何?” 李锦悠一身贴身里衣站在房门口,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脑后,她冷冷的看着李宜巧,一双眸子中全是寒霜。 “我倒是不知道,六妹你院中的奴才什么时候起居然敢这么放肆,开口辱骂府中主子?” 李宜巧抬头看着门前的李锦悠,顿时大惊失色,她连忙朝着一旁的云珠看过去。 云珠顿时吓了一跳,满脸惊然地指着李锦悠失声道:“三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该在什么地方?” 李锦悠冷然出声,她看着被打的半边脸颊红肿,嘴角挂着血丝的青黛,眼底森寒之色更重,抬头目光如刀直刺向春兰。 春兰背脊生寒,只觉得眼前的那双眼睛不像生人,直看得她心惊胆颤。 她连连后退几步,差点跌倒在地,狼狈的跪在地上抖着身子簌簌发抖。 “三,三小姐,奴婢见过三小姐!”春兰跪在地上连忙磕头。 李锦悠冷哼一声收回目光,看着李宜巧冷声道:“六妹,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这里耍横打人,是想干什么?” 李宜巧看到李锦悠突然出现,就已经知道今日的事情恐怕是出了差错,她恶狠狠地瞪了云珠一眼,转过身时连忙心虚道:“我,我只是听说三姐身子不爽,所以想要来看看三姐……” “是这样吗?”李锦悠微眯着眼道。 李宜巧连忙点头,急声道:“当然是,三姐,你我是亲姐妹,妹妹也是一时心急你的病情所以才会有所冒犯,扰了三姐的休息。眼下夜已经深了,三姐既然无事,那妹妹就先回去了,赶明儿妹妹再来给姐姐赔罪……” 说着话,李宜巧转身就想离开。 谁知道她还未动,李锦悠就冷声道:“站住!” 李宜巧紧咬着嘴唇转身,就看到李锦悠面色冷漠道:“你也知道夜已经深了?已到子时,你来碧水苑探病,六妹,你真当我是傻子,还是你以为,我这碧水苑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三姐……” “闭嘴!” 李锦悠站在门边上,神色冷厉道:“堂堂相府小姐,不思闺中教养,口出恶言辱及亲姐,更侮辱当家主母。来人,把六小姐和她的人全部给我绑了,再命人去请王姨娘,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教养女儿的!夜闯碧水苑,出手伤人,辱我清白,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碧水苑中,原本被李宜巧带来的人压住的那些人顿时翻身起来。 青黛更是一把从身旁两人的拉扯之中挣脱出来,一脚将一人踹倒在地上,对着碧水苑的丫鬟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小姐说的话吗?把她们全部拿下!” 第026章夜半闹事二 第026章 夜半闹事(二) “你们敢!” 李宜巧尖声道:“我是相府小姐,你们谁敢碰我?我要你们的狗命!” 原本围上前去的下人顿时被李宜巧的话吓住,纷纷转头看着李锦悠。 李锦悠冷声道:“六小姐夜闯碧水苑,责罚自有父亲母亲示下,可是你们不同,你们是我李家家奴,夜闯碧水苑等同犯上。我再说一次,绑了六小姐,你们尚有恕罪的机会,谁要是敢反抗或者不遵命令,直接打断腿扔去奉天府,告欺主之罪!” 那些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寒,他们都是相府家奴,若被定罪,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眼下三小姐明显占理,他们不敢再迟疑,连忙朝着李宜巧等人扑了过去。 李宜巧见状顿时大惊,她没想到李锦悠居然会撕破脸让人绑她,更没想到平日里见了她恭敬有加的奴才居然敢朝着她动手。 她尖叫一声,慌忙就想转身逃跑,谁知道她才跑出去没几步,就觉得腿腕一疼,脚上踩住了裙子,身子一歪,整个人就朝着地上扑了过去。 她的脸先着地,直接在地上的土包上蹭过,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顿时让得她脸被划破,鲜血直流,而青黛却没注意,她只是快步跑上前来,一把抓着李宜巧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她因恨李宜巧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此时并没留手,拉扯之间直接让她胳膊脱臼,整个怪异的朝后扭去。李宜巧顿时疼的尖叫出声:“你个狗奴才,快放了我,放了我……李锦悠,你个贱人,你敢伤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啊!” 她口中话还未完,青黛就猛地拉着她的手使劲一扭,直疼得她惨叫出声。 “李锦悠,你个贱人,贱人!你快放了我,不然我杀了你!” “放肆!” 李宜巧大叫的声音还没落下,不远处就传来厉喝之声。 院中之人纷纷朝外看去,就见到满脸青黑的李修然、眼带煞气的苏氏,还有气得浑身直哆嗦的冯氏都站在院外。在他们身旁,一身浅黄衣裙,显得有些弱不经风的李映月紧随其后。 冯氏看到院中混乱的情况,顿时忍不住怒喝出声。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那些下人连忙纷纷松手,而青黛则是朝着李锦悠看去,见李锦悠不着痕迹的点头之后,她这才快速放开了身前的李宜巧,直接跪在地上,碧水苑的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下。 反倒是李宜巧,此时她早已经疼的神智全无。见到冯氏和李修然之后,她顿时像见到了救星,大哭着就扑了上去,满脸是泪的哭诉道:“父亲,祖母,三姐姐要杀我,父亲祖母救我!” 李修然此时还在气恼刚才李宜巧口不择言,闻言正想训斥,却不想李映月已经惊声道:“六妹妹,你的手,还有的你的脸……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所有人都看向李宜巧的手臂,这才发现她一只胳膊诡异的朝后扭去,而她身上满是灰尘,长发散乱,半边脸上都是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修然怒声问道。 李宜巧闻言立刻大哭,她此时还不知道脸上受伤,只是觉得胳膊上疼的她快要晕厥过去,她连忙尖声道:“父亲,你要为女儿做主,女儿听下人说三姐姐病重,好心好意前来探望姐姐,可是三姐不仅不领情,反而出手伤我。父亲,你看看我的胳膊,女儿的手断了……手断了啊……” 李修然顿时抬头怒视李锦悠,当看到她一身洁净尘土不沾的模样,再对比着李宜巧满身狼狈,浑身浴血的样子,心里顿时偏向了小女儿。 “孽女!你干的什么好事?大半夜不睡觉胡闹什么?” “父亲,今日之过错不在我。”李锦悠丝毫不惧地走上前来,冷然道:“是六妹行事不端,辱我在先,我才会出手教训她,我没错。” 一旁的李映月闻言带着忧色开口道:“三妹妹,六妹妹就算再有不对,可她也是你的亲妹妹,你怎能对她下这种狠手?若是她的脸……一个女儿家,将来可如何是好?” 李宜巧听到李映月再三提起自己的脸,此时才回过神来,连忙朝着脸上摸去,就觉得手中一阵湿漉漉的,脸颊上一片刺疼。 她将手放下来后,顿时看到手中刺目的鲜血,惊叫出声:“我的脸,我的脸!父亲,她毁了我的脸!” 李修然本就大怒的神色顿时更怒,看着捂着脸大哭的李宜巧转身朝着李锦悠怒声道:“你还敢狡辩,先是出手伤人,现在还死不悔改。来人,把这孽女给我拿下,家法处置!” “老爷!” 苏氏闻言脸色大变,她慌忙挡在李锦悠身前,对着李修然急声道:“老爷,眼下出了什么事情还没弄清楚,锦儿一向乖巧懂事,她绝不会胡乱出手伤人。你怎能还没弄清楚事情经过,就要处罚于她?”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巧儿是她亲妹妹,她都能将她伤成这样,有朝一日,她是不是连我这个父亲都不准备放在眼里了?伤及亲妹,死不悔改,与孽畜无疑,我李家没有她这种女儿!”李修然怒声道。 “老爷……” “你住嘴,她有今日都是因你教导不善,你若再敢多言,我连你一同处置!” 苏氏脸色猛的煞白,整个一个踉跄朝后退了两步。她没想到李修然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更没想到她朝夕相对的丈夫,原来有如此一面。 李锦悠伸手扶着苏氏,看着她摇摇欲坠的神情,眼底满是怒意和疼惜。 片刻之后,她突然轻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本该无忧,此时在清冷的夜色之中却显得自嘲和悲伤。 李修然顿时大怒:“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李锦悠笑得眉眼轻弯,眼底却满是嘲讽道:“我笑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定我罪过,笑你为一己私念就辜负母亲。我笑你枉为人父,笑你妄为人夫!” 第027章夜半闹事三 第027章 夜半闹事(三) “你放肆!” 李修然猛的上前,一巴掌扇在李锦悠脸上,直打的她整张脸都朝着一边倒去。 李锦悠却只是轻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腥,抬头看着勃然大怒的李修然,满脸嘲讽道:“父亲,你是不是迫不及待的希望我不是你的女儿,所以才会连事实都没弄清楚,就开口闭口的骂我孽畜?甚至为了定我罪过,不惜伤害深爱你的母亲?” 李修然瞳孔猛缩。 他对李锦悠的确不喜,甚至对于这个突然变得冷清,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女儿多了几分厌恶。他是一家之主,他是一国之相,何时轮到个小女子在他面前张狂?再加上上次让李映月过继到苏氏膝下的事情被李锦悠搅合黄了之后,他更是心含恼怒,所以这一次李宜巧一说起被她所伤,他才会想都没想就出声怒斥,甚至借机训斥苏氏。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李锦悠看穿,此时猛一听到李锦悠的话后,他慌忙看向苏氏,就见到她眼底满是失望寒凉之色。李修然顿时急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李锦悠面带浅笑,笑得眉眼皆弯,眼底却看不到半分笑意,只是一片冷漠。 “我若胡说,那你为什么不问问,这大半夜了她李宜巧为什么会出现在碧水苑中?你就这么相信她子时过来居然是为了探病?” 李修然张张嘴,脸色铁青。 李锦悠笑得冰凉道:“她夜闯碧水苑,伤我婢女,辱我清白,更口口声声的骂我贱人,污蔑我漏夜外出与人私会,就连她身边的一个小小婢女也敢落井下石骂我辱我,我教训她,何错之有?” “我从来不知道,我堂堂相府嫡女,居然连教训个不遵礼法,不讲尊卑,辱及嫡出的庶女都是过错?” “先是李映月,再是李宜巧……父亲,你从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一口断定是我的过错,你如此待我,到底置我于何地,置我母亲于何地?李宜巧今日之言若是流传出去,被他人所知,她是要活活逼死我和母亲才甘心吗?” “父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在偏心他人的时候,可曾经想过,我也是你的女儿?” “你可曾想过,母亲也会伤心?” 李锦悠紧咬着下唇,眼底隐有晶莹闪过,却死死的瞪大着眼,不让泪水滑落。 她身上里衫单薄,青丝绕颈,站在夜色之中,显得无助却又倔强,那种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让得李修然心中一抽,仿佛有种从未出现的感觉浮现出来。 他心虚的别过眼去,不敢去看李锦悠过于明亮的双眼。 冯氏看着夜色之中的李锦悠,泪眼盈眶。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想苏氏已经几步上前,她紧紧搂着李锦悠,对着她说道:“锦儿不怕,锦儿不哭,这李家不要你,母亲要你!母亲带你回苏家!” 李映月和李宜巧脸色大喜,然而李修然和冯氏却都是面色大变。 李修然几步上前拦着苏氏急声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苏氏紧咬着嘴唇看着李修然,想起他刚才毫不犹豫的话语,看着李锦悠红肿的脸颊和满是泪水的双眼,心中的犹豫情爱就半点不剩。 她紧紧拉着李锦悠的手冷声道:“相爷也说了,锦儿之错是因妾身教导不善,相爷既然觉得锦儿不配当你李家的女儿,那妾身也愿意自请下堂,绝不会在府中碍着相爷的眼。” “苏氏,三丫头……” 冯氏闻言急声道:“今日的事情是修然不对,他不该部分青红皂白就出手责罚,苏氏你别冲动,我会替你和三丫头主持公道!” 面对老夫人冯氏,苏氏脸上的怨恨少了几分,她对着冯氏苦笑着道:“老夫人,这些年你待我不薄,但是今日之事,实在令我寒心。我苏氏自入李家之门,相夫教子,操持后宅,从无半点过错,可是老爷今日是如何待我,如何待我的女儿?” 冯氏语塞,原本劝阻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喉咙口,上下不得。 苏氏见状凄然一笑,伸手拉着李锦悠转身就走。 青黛迟疑了片刻,也快速跟了上去,而苏氏身后的婢女和嬷嬷都是跟着两人快步离开。他们都是苏家的家奴,就算跟着苏氏嫁入了李家,她们的主人仍旧只是苏氏。 原本吵吵闹闹的院子一下子空荡了起来,李宜巧看着青黛走了,连忙不甘的大叫道:“父亲,祖母,不能放过青黛那个贱婢,是她打伤了我……” “你给我住口!” 冯氏顿时怒道,她看着李宜巧,原本在她眼中乖巧的女孩儿此时只让她觉得厌恶。 她满脸怒容的看着院中剩下的人,怒声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谁要是敢有半点隐瞒,老身今天就让人活活将她打死在这院子里!” 李宜巧脸色大变,想要开口,却不想冯氏冷冷朝她看来,那眼中从未出现过的戾气直吓得她浑身一哆嗦。 冯氏见李宜巧安分之后,这才对着碧水苑中之人怒道:“还不快说?” 李宜巧身边的丫头都是吓得簌簌发抖不敢开口,倒是碧水苑中原本的二等丫头跪在地上小声说道:“老夫人,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奴婢只知道夜里三小姐因为受了风寒,所以早早就歇下了,等到快近子时的时候,六小姐却突然带着人冲进了碧水苑,非说三小姐不守妇道夜半出府,还说三小姐是出去与人私会,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时青黛姐姐气恼之下,就拦在门外不让六小姐进去打扰三小姐,两边起了冲突,六小姐她……”那丫头说道一半,顿时害怕的看了眼李宜巧,吞吞吐吐不敢再说。 冯氏立刻怒道:“她怎么?说!” “六小姐命人抓了青黛,想要强闯,她说她要抓住三小姐不在府中的证据,要让三小姐和夫人以后没脸见人,她还骂三小姐是贱人,说三小姐不配当府中的嫡出小姐……” 第028章挑拨离间一 第028章 挑拨离间(一) 李宜巧吓得脸色发白,失声尖叫道:“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说过这些……祖母,你相信我,我没有说!是她冤枉我……” “奴婢没有,奴婢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这碧水苑中上下人等皆可为证。老夫人若不信奴婢,大可以问问其他人,方才事情的经过!”那丫头瞪大着眼大声道。 “你个贱婢,你冤枉我!” 李宜巧双眼发狠,转头看着冯氏哭泣道:“祖母,这贱人是李锦悠的丫鬟,她帮着李锦悠冤枉我。祖母,你千万别相信她的话,孙儿冤枉!” “你闭嘴!聂嬷嬷,六小姐要是再敢多说一句,给我掌嘴!”冯氏看着撒泼的李宜巧顿时沉声呵斥,说完后这才看着那丫头冷声道:“你继续说!” 那丫头吓得低垂着头,连忙道:“当时六小姐身边的春兰打了青黛姐姐,还辱骂三小姐和夫人,却被惊醒过来、刚出房门的三小姐亲耳听到,所以三小姐才会一气之下命我们绑了六小姐和她身边的丫头,说是要找老夫人和老爷、夫人评理。老夫人,三小姐根本就没有动手打过六小姐,六小姐身上的伤都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摔伤的……” 冯氏听着丫头的话脸色铁青,她死死的看着李宜巧,气得双手颤抖,眼中怒火更是勃然而出:“六丫头,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没有,她撒谎,是三姐姐打我,我根本没有辱骂她和夫人,我……” 李宜巧张嘴强辩,可说道一半,触及到冯氏眼底的厉色,还有李修然脸上的寒霜,到了嘴边的辩解之言再也说不出来。 她越说越心虚,渐渐的声音消失在喉间,她喏喏的低垂着头,脸色煞白,可她这幅模样,却让冯氏和李修然知道,那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李修然气得狠狠一巴掌甩在李宜巧脸上,勃然大怒道:“孽障,你居然敢诓骗我!” 他想起刚才李锦悠的责问,想起苏氏的目光,想起母女两离开时的决然,李修然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他现在绝对不能放掉苏家的势力,更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和庆国公府交恶! “来人,把这个孽女给我关进祠堂,禁闭三月,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前去探视,更不准她踏出祠堂半步!” “父亲,不要……父亲,我错了……”李宜巧听到这话顿时上前抱着李修然的腿大哭出声。 李修然却是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她身上,踢得她翻到在地,眼带怒声道:“还不来人把她拖出去!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那些下人连忙上前,拽着又哭又闹的李宜巧出了碧水苑,而原本跟着李宜巧一起前来碧水苑的下人都是吓得簌簌发抖。 李宜巧哭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后,李修然抬头看着满院的狼狈,想起离开的苏氏母女,朝着冯氏涩声道:“母亲,现在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冯氏冷哼一声,她对李修然简直失望透顶。 前几日她还曾提醒过李修然,让他万万不能和苏氏,和庆国公府生了嫌隙,可是他呢?为了个不知死活的庶女,为了个身份低微不知从何而来的义女,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苏氏和李锦悠推远。 今夜本无大事,就算李锦悠当真伤了李宜巧,稍作惩罚便是,可是李修然却偏心到了骨子里。原本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却偏偏被他一巴掌打的无法收拾。眼下才来问她该怎么办,早前做什么去了? 冯氏迁怒于李映月,要不是她鼓动挑拨,今夜他们又怎么会来碧水苑中? 想及方才李映月几次故意挑起李修然怒火,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冯氏就怒然抬头看向李映月,谁知道一抬头刚好看到李映月眼底来不及收敛的欢喜笑意。 李映月根本没想到冯氏会突然看她,眼底一阵慌乱,连忙低垂着头后退了几步。 冯氏见状冷哼一声,对李映月厌恶更深。 她对着李修然沉声道:“自己做下的孽,自己解决,你当知道孰轻孰重!我今天只在这里说一句话,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你存着什么心思,苏氏永远都是我李家的儿媳妇,而我李家的嫡出小姐,永远都只能是三丫头,也只会是她!” 说完她意有所指的看着李映月怒哼一声,话语里的锋芒简直要刺破她的肌肤,直达她心底深处:“别的人,休想痴心妄想染指我相府嫡出的身份!” 李映月被冯氏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阵慌乱,只觉得如芒在背,就好像心底的一切算计都被冯氏看穿一般,后颈上浸出细密的冷汗,身子更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我说的,你们都明白?”冯氏冷声问道。 李修然连忙点头:“是,母亲。” 冯氏却没理他,只是看向李映月问道:“李映月,你可明白?” 李映月紧紧捏着拳头,指甲刺破了手心,却强忍着心底的愤恨,低垂着眼帘恭顺道:“孙女明白。” “明白就好。今日六丫头受了惩罚也就罢了,若是下一次还有人敢行挑拨犯上之时事,觊觎嫡出之位,我会亲自将她送去家庙,这辈子都休想再踏进丞相府半步!” 冯氏淡淡说完之后,这才对着那些夜闯碧水苑的下人道:“你们不守尊卑,欺主犯上,将他们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发至外院做低等杂扫。至于辱骂三小姐的贱婢……生为家生子,六小姐胡来时不知阻拦,还敢口出恶言辱及小姐清白。来人,将她拖出去,杖杀!” 春兰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惨叫出声:“老夫人,老夫人,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求老夫人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老夫人……” “拖出去!” 一旁的聂嬷嬷连忙几步上前,一把将帕子塞进春兰嘴中,然后命人将她拖了出去。 片刻之后,院外就传来板子打在身上时春兰惨叫的声音,那声音从最初的嘹亮,渐渐变得嘶哑,直到片刻之后,那声音逐渐变弱,直到了无生息……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碧水苑外,整个碧水苑中,众人亲眼看着春兰死在院外,此时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凉。 云珠双腿发软的紧缩在角落里面,牙关紧闭打着冷颤,见老夫人将目光扫过来时,更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第029章挑拨离间二 第029章 挑拨离间(二) 冯氏又说了几句训诫的话后,这才转身出了碧水苑。 到她离开之后,满院子的下人这才双腿发软的站起来,慌忙朝着李修然行礼然后匆忙退走,而李映月则是满脸怨恨的看着冯氏的背影。 她知道冯氏的那些话是说给她听的,而她打杀春兰,不仅是为了震慑下人,更是对她的警告! 李映月紧紧握着拳头,无声的朝着冯氏的背影骂了句“老不死的”,这才收敛怒色,温和着眉眼跟着李修然一起离开碧水苑。 两人一路前行,李映月侧身看到一旁眉头紧锁,面露悔意的李修然时,眼底闪过算计之色。 “父亲,您别担心,老夫人也是一时气急才会震怒,她不会真的与您生分。” 李修然点点头,皱着眉说道:“我知道母亲不会,母亲总是嘴硬心软,她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整个相府好。为父现在担心的是,苏氏母女。” “父亲是怕夫人当真与您翻脸?” 李修然面色难看的点点头。 刚才在碧水苑中,苏氏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说要自请下堂,没有给他留丝毫情面,眼下更是带着李锦悠连夜回了庆国公府。 庆国公有多护短他是知道的,如果今天夜里错的是李锦悠也就罢了,他生为人父,教训子女,天经地义。可偏偏错的不是李锦悠,甚至可以说,她才是受害者。 如果被庆国公知道他不问缘由,就冤枉打骂李锦悠,甚至还逼得苏氏自请下堂,恐怕他丞相府的天都会被庆国公给翻了过来! 一想到庆国公那一家子滚刀肉,李修然就觉得牙疼。 李映月闻言柔声道:“父亲,如果您是担心夫人之前离去前的话,大可不必。先不说夫人与您感情深厚,方才之言也只是与父亲置气,她又怎会真的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与父亲和离?况且父亲,您别忘了,就算三妹妹被夫人带走了,可大哥还在府中。他是府中嫡子,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弃他于不顾。” 李修然听到这话之后顿时一怔,这才想起李景铄来,随即心中就是一松。 对啊,苏氏的儿子是府中嫡子,她若真的与他闹翻,或是和离,那李景铄的嫡子之位也将不保。李锦悠没了相府嫡出身份,将来嫁人未必能寻到好婆家,而李景铄若不再是相府嫡子,就算有庆国公府的外家,将来的道路依旧会难走数倍。 苏氏那般疼爱儿女,她必不会眼看着儿女真的落到那般地步。 李修然想到这里,顿时松口气道:“还是你聪明。” “父亲夸赞了,父亲只是关心则乱,所以才看不明白。” 李映月连忙说道,说完后她才淡淡道:“其实今夜三妹妹也太过了,父亲只是训斥她几句,又没真将她如何,她便那般倔强当众给父亲难堪,夫人不止不劝诫反而还护着她。她们母女情深当真是感人,只是她们却没想想父亲的处境,这若是传出去,别人还当咱们丞相府做主的是夫人和三妹妹,而非是父亲您。” 李修然闻言脸上顿时阴沉。 他想起刚才苏氏说要自请下堂时他心底生出的慌乱,想起李锦悠毫不客气的说他“枉为人父,枉为人夫”,李修然就将气全部撒到了李锦悠身上。 如果不是她,今天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出现,如果不是她,一向温顺的苏氏也绝不会当众顶撞与他,甚至说出那般决绝的话来。 他狠狠一捏拳头,心底对于李锦悠更加厌恶。 李映月看着李修然的神情,突然开口道:“还有,父亲,女儿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 李修然皱眉:“什么奇怪?” 李映月面露思索之色,带着疑惑道:“六妹妹平日里虽然行事冲动,又因为之前三妹曾出手打她,所以心有怨愤,但是她绝没有胆子敢这般污蔑三妹,甚至带人强闯碧水苑。而且三妹她性情绝不是委曲求全之人,如果她当真一直在房中,为何要任由六妹出口伤人,说出那么多诋毁之言来?” “而且父亲,方才咱们入院之时,三妹妹明明有机会解释今夜的事情,可是她却闭口不言,任由父亲误解于她,最后才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李修然脸色阴沉:“你是说,今夜的事情全是你三妹一手安排?” “女儿不敢。三妹妹还这么小,性子又率真单纯,她怎么会有这么深沉的心计?女儿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凑巧了,巧合的就好像是,有人画了个套子,等着六妹妹朝里钻……” 说道这里,李映月低叹一声喃喃道:“如今六妹妹不止受了伤,毁了容貌,还吃罪了父亲和老夫人,被罚去祠堂禁足三个月,简直是一箭数雕。也不知道六妹妹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落得这般境地……” 李修然听到李映月意有所指的话顿时眼底森寒。 李锦悠年纪尚幼,自然没有这等心计,而能帮着她算计李宜巧的人,除了苏氏还会有谁? 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李映月,见她只是满脸悲悯,同情李宜巧的遭遇,眼中没有半点其他异色,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刚才的一番话能引起多大的风波,这才收起刚才心底突然冒起来的怀疑,暗斥自己居然会怀疑映月别有居心。 他神色柔和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宜巧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夜深了,你赶快回去休息。” “女儿明白。”李映月乖巧的点点头,看着李修然带着关切道:“那父亲也快些休息,忙碌了一整日,明日还要早朝,父亲切莫累坏了身体。” 李修然看着眼前婷婷而立的少女,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个温柔如水,曾经为了他愿意付出一切的女子。他眼底溢出些笑意,伸手揉了揉李映月的长发,这才笑着离开。 他却没看到,在他身后,原本盈盈浅笑的少女早已经收敛了笑意,而看着他的背影时,少女眼中没有半点温暖之色。 第030章如此护短一 第030章 如此护短(一) 苏氏带着李锦悠离开碧水苑后,就回了主院收拾了东西,又替李锦悠换了衣裳之后,就直接领着几个下人,乘着马车连夜朝着庆国公府而去。 马车之中,李锦悠长发披肩,脸上青肿更甚。 “娘亲,我们真的去外公府中吗?” 苏氏闻言抬头,神色柔和的看着李锦悠问道:“怎么了?锦儿不想去?” “没有,我也很想外公。只是娘亲,我们就这么走了,难道你真的舍得父亲,就不怕他真的和你和离?”李锦悠低声问道。 苏氏听到她提及李修然,脸上神色一顿,下一瞬摇头叹道:“锦儿,我和你父亲之间,早已经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就算我舍得他,他也绝对不会与我和离,而我,就算已经不爱他,我也不会真的自请下堂。” 李锦悠沉默片刻才仰着头道:“娘亲是为了哥哥?” 如果苏氏当真和李修然翻脸,休弃自然是不可能,和离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一旦和离,李景铄就自然不再是相府嫡子,这对于一个刚恩科结束,即将入仕的人来说,影响十分巨大。 苏氏闻言轻柔一笑道:“不只是为了你哥哥,娘亲也为了你。” 她轻轻将眼前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女儿揽入怀中,伸手抚摸着她的发顶,怜惜的看着她脸上红肿柔声道: “你哥哥是男儿,哪怕当真没了相府嫡出的身份,也当由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可是锦儿不同。娘亲的锦儿,生就是骄娇无双之命,该享这世间最好的殷贵,这相府嫡出的身份,永远都只能是我家锦儿一个人的。等到将来,娘亲还要替锦儿寻一个天下无双的好儿郎,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安稳幸福的度过一生。” “这世间女子本就艰难,娘亲绝不会让锦儿因为娘亲的缘故,背负上任何不善之名,给别人能够相辱的借口!” 李锦悠看着苏氏坚定的眉眼,听着她口中的话语,只觉得眼眶发热。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底的泪意,轻轻环着苏氏的腰际低声道:“娘亲不用顾虑锦儿,锦儿不要做委曲求全的女子,若是只在乎女儿名声和外在,那种肤浅之人锦儿也瞧不上。锦儿只要娘亲好好的,不被任何人伤害。” 苏氏听着小女儿誓言般的话语,险些落泪,她佯装着轻拍了两下李锦悠的后背低声道:“傻丫头,娘亲又怎会被人伤害?娘亲还要照顾锦儿,看着锦儿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李锦悠顿时哽咽出声,扑在苏氏怀中紧紧搂着她不放。 苏氏见状轻柔的揽着她,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后背,马车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亲情味道。 许久之后,李锦悠才不好意思的抹掉眼泪,轻靠着苏氏肩头低声问道:“母亲,你既然无意和父亲和离,那今夜为何又要主动离开?” “我若不离开,你父亲又怎能知道,眼下李家还离不开庆国公府?” 李锦悠神情微震,“母亲您……”原来什么都知道? “傻孩子,你以为娘亲真的不知道,你父亲对我的感情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觊觎的我身后,你外公手中庆国公府的势力?” 苏氏摸摸李锦悠的长发,神色淡淡道:“当年我嫁给你父亲之时,的确是看重他这个人,可是再深厚的感情,这些年也早已经磋磨干净。你父亲一步步走到今日,风光无限,却早已经忘了他当初许过的诺言。” “这些年,我表现的太过温顺,处处顾全大局,却让你父亲忘了,我身后还有庆国公府,不是他李家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人。他眼下对庆国公府和我们母女早有异心,我离开正好给他时间让他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对待我们母女。” 李锦悠看着浑身溢散着自信气息,显得光彩照人的苏氏,轻咬着嘴唇。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而且她比谁都看的明白。李修然的野心,李修然的算计,她都一清二楚,这些绝非是她的提醒,而是苏氏自己早有明悟。那上一世,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一直委曲求全,装着毫不知情,让她至死都以为,苏氏从来不知道李修然的异心? …… 马车悠悠的前行,夜色之中,马蹄声显得格外响亮。 等到马车行驶到庆国公府前时,庆国公府众人看到漏夜前来,披散着长发、眼圈发红的李锦悠母女时,整个庆国公府都乱成了一锅粥。 而当苏氏身边的嬷嬷将夜间发生的事情告诉庆国公府众人之后,所有人都是勃然大怒。 庆国公狠狠一拍桌子,气得两道白眉如剑入鬓,整个勃然大怒道:“好一个李修然,居然敢如此欺负我女儿和宝贝孙女!” 苏家大哥苏清河也在旁冷声道:“当年他来府中求娶阿眉的时候说的多好听,口口声声说会一辈子珍爱于她,可是如今居然为了个庶出女就这般欺辱阿眉母女,简直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其他人也纷纷在侧喝骂,恨不得拉着李修然当场打上一顿。 苏家大夫人周氏将李锦悠揽在怀里,看着她披散的长发和高高肿起来的半张脸,顿时心疼道:“那杀千刀的李修然,居然将锦儿的脸打成这个样子,要是锦儿的脸被他伤了,我非得砸了他的相府不可!来人,快来人,快去取伤药过来。” 她话音刚落,一旁就有只白皙的手中拿着个瓷瓶递上前来:“娘,这是陛下赏赐的药,疗效极好,快给锦儿用上,能消肿止痛。” 李锦悠闻言抬头,就见到身旁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满眼疼惜的看着她,见她仰头之时,那少年立刻担心道:“锦儿,你脸还疼吗?会不会难受?” 在他身旁,还有个圆目浓眉,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少年也是紧紧看着她,他伸手想要碰碰她的脸颊,却又怕弄疼了她,片刻之后只能瓮声瓮气的揉了揉李锦悠的长发沉声道: “锦儿乖,不疼,等你好了,四哥带你去打回来!” 第031章如此护短二 第031章 如此护短(二) 李锦悠看着身旁围着的舅舅舅母,两个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她的少年,还有堂前怒发冲关的庆国公,只觉得心底一股暖流涌动。 想起上一世,这些亲人的离去,想起几个哥哥为了她被迷了眼的爱情,为了她不顾一切扶持慕容峥登基,最后战死他乡,她再也忍不住轻抿着嘴唇,整个眼圈都红了起来。 她瘪着嘴,泪珠子扑簌簌的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掉。 “二哥,四哥……” 我好想你们。 苏欢和苏霆见到李锦悠流泪,顿时手足无措。 “怎么哭了,可是脸上还疼?”苏欢急声道。 苏霆怒声道:“李修然个老匹夫,肯定是他打伤了锦儿,不行!我现在就进宫去请太医,锦儿你别哭,四哥这就去!” “对,请太医,四弟,我跟你一块去!” 苏欢连忙拽着苏霆,两人急冲冲的就要朝外走,那模样当真是准备进宫去请太医,谁知道刚走没两步,就被一双白皙纤细的小手拉住。 两人连忙回头,就见到李锦悠仰着小脸,脸上还挂着泪珠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锦儿怎么了?” 李锦悠边哭边打着嗝道:“笨二哥,笨四哥,哪有脸肿了也去请太医的?你们要真把太医请回来,我以后非被人笑话死不可!” 苏欢闻言顿时是挠挠后脑勺,而苏霆则是叉腰佯怒道:“谁敢笑话,看四哥不揍死他!” 李锦悠看着两人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却因为嘴咧开扯动了脸上的伤势,顿时疼的“嘶”了一声,整张脸都皱在了一块儿。 周氏连忙开口道:“好了好了,你们两兄弟快别逗锦儿了,她脸上还有伤呢。” 苏霆连忙闭嘴不敢再说话,而苏欢则是快速跑出去,不过一小会就端着一小盆温水走了进来。 他将帕子拧干晾温之后,这才递给周氏,让她小心的替李锦悠擦干净脸上的灰尘和眼泪,等到擦拭干净之后,周氏才把那瓷瓶里的药膏均匀的抹在她脸上。 李锦悠只觉得脸颊上一阵清凉,之前的灼痛顿时消散了大半,她鼓了鼓嘴,糯声道:“谢谢二哥、四哥,还有大舅妈。” “小机灵鬼。”周氏顿时笑起来,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见李锦悠的伤势处理好后,周氏这才抬头看着苏氏问道:“阿眉,你这次回来是准备怎么办?” 苏氏看着李锦悠,神情柔和道:“我与李修然之间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我想带着锦儿回来住上一段日子,就是怕麻烦了父亲和哥哥嫂嫂。” “你说的什么胡话,自家家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苏清河顿时沉声道,等到说完之后,这才继续道:“不过你回来住几日也是好的,这几日你就别理会相府的事情,有什么大哥出面替你担着,我一定要让李修然知道,我们庆国公府的女儿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苏氏点点头,而周氏闻言却是皱眉道:“阿眉带着锦儿回来自然无事,可是景铄那边该怎么办,李修然会不会把气撒在景铄身上?” “他敢!” 庆国公怒声道:“他今日打了锦儿,欺负阿眉,老夫就跟他没完,他要敢朝着铄儿动手,老夫非打断他狗腿不可。别以为他是丞相老夫就怕了他!” 苏清河闻言淡淡道:“李修然绝不敢动景铄,先不说这次的事情本就是阿眉母女占理,他逼迫眉儿母女离开相府,本就理亏,更何况景铄如今是翰林院中之人,等闲无事谁敢动他?李修然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怕就怕他用景铄来逼迫阿眉。”周氏轻声道。 “这个无须担心,景铄不是糊涂人,他自当知道谁与他亲。” 苏清河说完后看向苏氏和李锦悠道:“阿眉,你这段时日就安心和锦儿在府中住下来,外间万事有我和你二哥。这一次,除非他李修然亲自道歉来请,否则这事情没完!” 第二天早朝之时,原本一直和李修然和和气气的庆国公处处找李修然的茬,在朝上呛声不算,下了朝后,庆国公更是堵着李修然在宫门前一顿破口大骂。要不是当时旁边有人拦着,庆国公险些撸袖子揍人。 此事一出,引得诸人猜测不断,人人都在猜想,庆国公府和丞相府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而不少人四下打听之下,头一天夜里发生在丞相府的事情就传了出来。 李修然纵容庶女欺辱嫡女,宠妾灭妻,不问缘由打伤李锦悠,将苏氏母女赶出相府的传闻喧嚣于尘,众人这才明白,庆国公为何会那么恼怒李修然。 庆国公府人丁颇旺,每一代都有不少男丁,可不知为什么,女孩却极少,到了庆国公这一脉时,庆国公房中更是全是儿子。 当年庆国公夫人连生两子,后来才连续得了苏贵妃和苏氏这两个老来女。而到了苏霆这一代,周氏连出四个儿子,苏瑀,苏欢,苏霆,苏渊,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却唯独连一个女儿都没有。 当年苏氏姐妹两是被庆国公府的一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两人还待字闺中之时,那是被庆国公宠的如珠如宝,后来苏贵妃被景德帝看中选入宫中,而苏氏则是嫁给了李修然。 当年苏氏出嫁之时,更是百里红妆,堪比公主下嫁,那时的盛况至今还有不少人记得,李修然若不是因为娶了苏氏,他能不能有今日还说不一定。 如今庆国公府对李锦悠这个外孙女的宠爱丝毫不逊色当年的苏氏。 李修然却因为一个庶出女儿,将苏氏母女赶出相府,不只得罪了庆国公府,更是得罪了宫里圣宠深厚的苏贵妃。不少人在知道这消息的时候,都觉得李修然是疯了。 李修然也的确是疯了。 他没想到那夜的事情居然会传成这样,而且他成了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人,人人都在说他宠妾灭妻,就连景德帝得知此事之后也曾过问了几句。 李修然逼不得已派人上门去庆国公府想要接回苏氏母女,却直接被庆国公府的家奴给打了出来,而李修然也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第032章如此护短三 第032章 如此护短(三) 李锦悠就此在庆国公府里住了下来。 一连几日,李锦悠和苏氏都以受了惊吓需要养病为名,呆在庆国公府里未出半步,而外界却是风云不断。 “前两日国公爷在宫门口骂了相爷一顿之后,眼下满京城都在传相爷宠妾灭妻,为了个不讲礼法,不知尊卑的庶出小姐将夫人小姐赶出相府的事情。” 青黛端着一叠凉粉酥糕放在李锦悠身旁,又替她斟上茶水,递到她手边之后才继续道:“听说昨日陛下还亲自召见了相爷,询问了此事。” 李锦悠端着茶杯,轻抿了口茶水之后淡淡道:“难怪这两日门外时时都有相府的人在守着。” 青黛闻言皱皱鼻子说道:“守着又能怎么样?那天夜里相爷那么对小姐和夫人,现在随随便便找几个人来就想要小姐和夫人回去,哪有那么容易!国公爷可是吩咐了,除了大公子外,其他相府的人敢踏进国公府半步,就直接打断了腿扔出去!” 李锦悠听到这话,顿时想到撸着袖子堵着李修然在宫门前破口大骂的苏穆,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李修然身为丞相,在朝中或许无人敢触,可偏偏不包括庆国公在内。 庆国公府以战功立府,传承几代,如今的庆国公苏穆更是三朝元老,几十年前曾数次救景德帝于危难之中,深得景德帝宠信。庆国公府功勋卓越,但偏偏庆国公不贪念权势,性格更是直来直往,没有半点城府,根本引不起景德帝忌讳。 这些年里,但凡得罪庆国公府的,从来没有报仇过夜的,庆国公就算在朝堂之上也敢撸着袖子与人干架,满朝上谁人不让他三分?说好听了,苏穆那是性格耿直,可说白了,那就是块超级滚刀肉,谁惹谁怕! 李修然就算被骂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除非他真想让苏穆领着一家老小打上门去! 李锦悠抿着笑意问道:“这几日府里情况怎么样?” 青黛连忙道:“奴婢悄悄问了碧水苑里的小丫头,听说那天夜里小姐和夫人走后,老夫人就问清了事情经过,气得两日没理相爷。六小姐被毁了容貌,又被罚关进了祠堂,五小姐和王姨娘几次为她求情,都被相爷呵斥了回来。相爷这几日脾气不好,府里的人都是胆颤心惊的,没人敢提起夫人和小姐,只有四小姐提了一次,还挨了顿训斥。” 李锦悠闻言点点头,转而问道:“李映月呢?” “表小姐没什么动静,只是听王姨娘院子里的人说,那天夜里小姐和夫人走后,五小姐和表小姐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起了争执,两人差点在王姨娘的院子里打起来。后来表小姐一哭,相爷就把她又从王姨娘的院子里挪了出来,重新让她住进了芷兰苑里。为了这事,王姨娘气得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没下来床。” 李锦悠冷笑出声,李宜双和李映月起争执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天夜里的事情! 李宜巧蠢钝冲动,她哪有那么多心计算计于她?恐怕是李映月从云珠那里知道她不在府中之后,想害她又不想坏了自己单纯善良的形象,所以才鼓动李宜巧去碧水苑里闹事。 那天如果不是她回去的及时,被李宜巧闯进了房中,发现她不在府中,事情必定会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李修然和冯氏都是重脸面之人,她自然会因为夜半离府而受处罚,可将这事情捅出来,闹得天下皆知的李宜巧也不会好过。李映月什么都不用做,不仅能除去她这个拦路之人,更将李宜巧当了踏脚石,轻松便能一箭双雕,而她则只需要站在一旁看热闹就行。 这也是她上一世惯用的手段。 只是李映月恐怕也没想到,那天夜里她虽然外出,却在关键时刻赶了回去,不仅没让李宜巧抓住把柄,还借此机会让李宜巧吃了大亏。 李宜巧被毁了容貌又关进了祠堂,如果她还留在府中,李宜双和王姨娘或许会恨她,可如今她和苏氏也因此事被“赶出”了丞相府。 李宜双那么聪慧,冷静下来之后又怎么会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当她知道自己的胞妹被李映月当了枪使,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之后,她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如今别说是李宜双,恐怕就连李映月名义上的养母王姨娘,也恨透了李映月这个便宜女儿吧?而其他人虽然未必看得有这么明白,可终究没谁是真的蠢货,那天夜里李宜巧闹事,李映月那般巧合的带着李修然和冯氏到了碧水苑,要说这件事情和李映月无关,有谁会相信? 李锦悠想到这里,顿时轻扬嘴角笑了起来。 她招手叫过青黛,对着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这才道:“你让人将这话告诉王姨娘,就说李映月迟早会害了她两个女儿。” 青黛微微一怔:“王姨娘会信吗?” “她会。你只需要让人在她耳边多提提她那个还在祠堂里受苦的宝贝女儿,无须我们多说,她自然会知道怎么去做我们想要却不方便去做的事情!”李锦悠轻笑道。 王姨娘本就是庶女,她最能体会庶出女子的不易和艰难。 庶出女子生来就没有地位,这辈子唯一能出头的机会,就是能找到一个好人家嫁过去当妻,名正言顺的摆脱庶出的身份,更让自己的儿女不再为庶。 可是想要寻一个殷贵富实,又不会瞧低她们的人家何其艰难? 好姻缘本就不易,以前府中只有她一个嫡出女儿尚好,她出嫁了之后,李修然无论为着脸面,或是为着联姻增强相府实力,也会先考虑即乖巧又会讨好的李宜双姐妹两,可是如今府中却多了个李映月。 她容貌出众,心计卓然,外表看起来我见犹怜,又极得李修然欢心。她如果安好,迟早会踩着李宜双姐妹两跃上枝头,而李宜双姐妹两也难有出头之日。 不要小觑了一个母亲能为自家女儿所做的事情。 第033章初见五皇子一 第033章 初见五皇子(一) 王姨娘如果知道李映月会挡了自家女儿的路,不需别人多说,她自然就会去对付李映月。 一旦王姨娘忍不住动手,李宜双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母亲和妹妹,也一定会出手相帮,有她在,恐怕李映月会栽上一个狠狠的跟头! 青黛见她说的笃定,这才点点头道:“奴婢等会就去做。” 李锦悠嘱咐道:“你切记,千万别让人知道这话是从你口中出来的。”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 青黛当然明白李锦悠的意思,如今王姨娘和李宜双恨李映月,那是因为小姐这个“罪魁祸首”不在府中,可是一旦被她们知道小姐参合这件事情,恐怕不仅不会帮小姐,说不定还会和李映月连起手来,一起对付小姐。 李映月看着青黛离开,轻笑出声。 她倒是要看看,这一世的李映月,没了高贵出身,没了善良名声,没了府中诸人的维护,她还拿什么来维持她的伪善? 她要一层层撕开她所有的伪装,让她的恶毒暴露在世人眼中,让她体会她当年曾经历过的所有的痛楚! 两日后的午间,苏氏跟着周氏一起,应邀去了御史陈夫人家的花宴,而李锦悠则是借口身子不适,赖在国公府中不愿外出。 上一世还是闺阁女儿的时候,她参加了太多京中的宴会,那时候的热闹在她如今看来,却只觉得无趣。与其去和那些夫人贵女攀比八卦,倒不如留在国公府中,反而更为舒坦。 后花园中的凉亭里,李锦悠懒懒的靠在凉亭中的躺椅之上,青黛一边替她打着扇子,一边小声说着这两日京中发生的趣事。 青黛声音浅糯,带着几分娇软之声。 李锦悠听得昏昏欲睡,微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白皙的额头一下一下的点着。 突然,一根指头抵住了她的额头,耳边传来苏霆的声音。 “锦儿?” “四哥…” 李锦悠困倦的睁眼,就见到一身青衣的苏霆站在眼前,他用指头轻杵着她的额头,指甲扫过她额前的绒发,顿时惹得她不舒服的眯着眼,咕哝出声道:“四哥别闹,我好困……” 苏霆顿时失笑的捏捏她的脸颊道:“困了就去房中,怎得在这里睡?” 李锦悠伸手拽了拽苏霆的胳膊,如同猫儿似得眯着眼退开一些,在软椅之上蹭了蹭,往日清明的大眼中带着水汽,不满的嘟着嘴道:“不想去。四哥,你要出去的话,记得给我带醉香楼的荷叶鸡,还有越记的蜜糖酥……” 她这话一落,旁边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笑声:“小四,你什么时候成了酒楼小二了。” 李锦悠听到这声音顿时一怔,大脑中放空的思绪快速回笼。她连忙睁开眼,就见到苏霆身旁不远处,站着个身穿锦袍、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 此时那人嘴角含着浅笑,深浓的眉目之中全是笑谑之色。 李锦悠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顿时醒神,她连忙从躺椅上站起来,眉眼温顺的朝着那人行礼道:“给五皇子请安。” 慕容玉微微一笑,慢慢上前走到李锦悠身边,看着她洁白粉嫩的脸颊,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浅青之色。 想起这前两日早朝时发生的事情,和李锦悠脸上还没消退的巴掌印,慕容玉眼色暗了几分,面上却是浅笑着道:“起来吧。锦儿什么时候也同表哥这般客套了?” 李锦悠闻言嘴角轻扬,歪着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来:“表哥先是皇子,后是表哥,君臣有别,锦儿怎能无礼?” 慕容玉闻言不由笑起来,他容貌极为俊俏,可是与夏侯善容貌偏阴柔不同,他的相貌更显阳光,此时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嘴角边上还有浅浅的酒窝,为他的容貌平添了几分雅气。 他似笑非笑道:“是吗?也不知道前两年是谁非赖在表哥背上,让表哥背着你到处摘花的?” “这个我记得,当时锦儿带着花环,还闹着要当表哥的新娘子!”苏霆闻言大笑起来。 慕容玉年少之时,长得俊朗温润,极招女孩子喜欢,而当时的李锦悠就时常缠着慕容玉玩耍。 两人本就是表兄妹,再加之苏贵妃和苏氏都有意让两个孩子亲上加亲,所以从不阻拦两人来往,甚至乐见其成,所以在年幼之时,李锦悠和慕容玉的关系比起其他表兄妹来说,也更加亲近几分。 慕容玉显然也想到了年少时候的事情,忍不住轻扬嘴角,眼底笑意更浓。他看着李锦悠微笑着道:“怎么,这才不过两年时间,锦儿就忘了那时候的事情了?” “四哥,你再胡说,小心我告诉舅母!” 李锦悠面上浮现抹红霞,完全是女儿家娇羞的模样,可若细看,却能发现她那双眸子里平淡的没有半点波澜。 慕容玉是苏贵妃的儿子,也是她名副其实的表哥。他人如其名,温润如玉,性情温和,在一众皇室子弟之中,可说是人缘最好之人,甚至比起太子慕容熙还要更甚几分。 可是经历过上一世的李锦悠却很清楚,在他这幅看似温和的表象之下,心思却有多冷酷寒凉。 太子早定,其余皇子却不甘心,各争其命。能在京中各皇子争夺皇位的残酷中活的逍遥自在的,慕容玉所依靠的绝非只是苏贵妃和庆国公府,他的心机,谋略和狠辣不输给任何人。 上一世时,慕容熙因故被人设计,犯下大错,被景德帝削去了太子之位贬为庶民,后来慕容峥机缘登基之后,慕容朔和其他与他相争的皇子尽皆没有好下场,唯独慕容玉是唯一一个在乱世之中活的滋润的皇子。 他自拥一方势力,又收拢了南边乱军自立为王,就算是慕容峥在登基初始也奈何不得。可是当庆国公府和她落难之时,慕容玉却是袖手旁观,任由苏家败落,任由她冤死狱中。 虽然他并未直接害死她,可是在李锦悠心中,慕容玉却绝非是她至亲之人,更不是她能信任之人。 或许眼下各方安好之时,他与你亲近,可若是有朝一日你落难之时,他绝对是第一个将你抛弃之人! 第034章初见五皇子二 第034章 初见五皇子(二) 慕容玉见李锦悠不说话,不由笑着道:“怎么了,难道锦儿当真是忘了?” 李锦悠摇摇头淡淡道:“忘是没有忘,只是当时年幼,稚子之语岂能当真,表哥不必放在心上。” 慕容玉闻言正想笑言几句,却突然触及她如枯井一般冷寂寒凉的双眼,那里面的冷漠和疏离让得他心中猛的一惊。 他瞬间有些恍神,正想细看之时,却发现李锦悠已经收回眼神,整个人一如之前那般浅笑盈然,就好像刚才看的那种眼神只是他的错觉。 慕容玉不由微眯着眼,眼底满是探究。而李锦悠却好似完全没看到他的神情,只是扭过头,扬着粉白的小脸,笑得眉眼弯弯的朝着苏霆问道:“四哥,你和表哥这是准备出门?” 苏霆笑着道:“京郊的马场新来了一批骏马,我和五皇子正准备一起去瞧瞧,你可要一起去散散心?” 李锦悠神情微动,上一世她也曾驭马扬鞭,驰骋沙场,后来被断去手脚之后,连走路都成了奢侈,更何况是骑马? 重活之后,她一直都想找个机会重新摸摸马鞭,此时听到苏霆的话忍不住心道:“我也能去吗?” “当然可以,那马场就在京郊,我记得你以前也爱骑马,可要一起去?”苏霆笑着问道。 李锦悠连忙点头应承下来,让苏霆和慕容玉稍等她片刻,而她则是快速回房中换了一身简洁方便的红色骑装出来,等她从房中出来之后,外边候着的两人都是眼前一亮。 眼前的少女腰肢纤细,眉目虽未长开,可已能看出姿容绝色,一身赤红骑装让得她整个人如同火焰一般,耀眼的刺目。 她将长发散开束在脑后,脸上看起来干净利落,不施脂粉的白皙面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来。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朝着城郊而去,等到了马场之时,李锦悠顿时被眼前一排棕色骏马所吸引。 眼前是一片平地,上面盖着围场,四周高大的木栏里,拴着数十匹颜色各异的马匹,而当李锦悠目光落在那些马匹脚上印着梅花的铁蹄之时,眸光微变略带惊容道:“这些都是北境的战马?” 跟在她身后的慕容玉瞳孔猛缩,微眯着眼问道:“锦儿也知道北境战马?” 李锦悠感觉到慕容玉探究的目光,心中懊恼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脸上却只是佯装好奇四处看着说道:“我曾经在一些游记上看到有人提起过,北境战马血统纯正,耐力极强,毛发光泽,身形体健,而且因为北境地势崎岖,所以战马均烙铁蹄。表哥,这些难道不是北境的战马吗?” 她眨眨眼指着那些马蹄上的铁蹄,好奇道:“那些铁蹄上还有梅花。” 慕容玉闻言释然,随之笑着道:“没想到锦儿还知道这么多。这些马的确是北境的战马,前些日子,聂将军大败北境一支游骑,俘获了这些战马,将之送来了京城。那些铁蹄上的图形不是梅花,而是噶撒部落的族徽。” “原来如此。” 慕容玉看着眼前的少女眼馋的模样,笑着道:“锦儿可喜欢骑马?若是喜欢的话,不妨挑上一匹,就当是表哥送给你的礼物。” 李锦悠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表哥此话当真?” “当然,前几日我得了父皇的赏赐,同意让我在这些战马里挑选几匹,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算送你一匹又何妨?” “谢谢表哥。” 李锦悠听到这话顿时笑得眉眼弯弯,红唇轻扬着朝着慕容玉行礼道谢之后,就快步走上前去,靠近马群。 慕容玉顿时一惊,而苏霆更是连忙就想上前急声道:“锦儿,这些战马野性未驯,你切莫靠的太近,小心……锦儿?”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李锦悠非但没停下,反而快步跑进了马群之中。 原本安静的马群顿时因为陌生人的闯入突然骚乱起来,有的马匹开始原地踏步,不断撕扯着缰绳,有的焦躁不安的四处乱窜,而其中有几匹马未绑缰绳的,更是打着响鼻,低声嘶鸣着朝着李锦悠快速撞了过去。 苏霆吓得脸色发白,而慕容玉也是大惊失色。 这要是被发疯的马给撞上,不死也得半残! “锦儿,小心!” 苏霆大喝出声,脚下更是疾步上前,就想去救李锦悠,谁知道眼看着那匹马快要撞上李锦悠时,原本安静的小人儿却是突然朝着一旁错身而过,堪堪避过了那匹战马。 还没等那战马回头再撞,李锦悠就已经伸手拉住那马匹的缰绳,脚下蹬在鞍上,腰身一用力,整个人就如同火焰一般翻身而上,稳稳落在了马背之上。 那战马顿时前身仰立,嘶鸣出声,身子不断前后摇摆想要将身上的人儿甩落下来。可是李锦悠却是紧紧握住缰绳,无论那马如何动弹,她都稳稳贴在马背之上。 苏霆和慕容玉都是微张大着嘴,满脸惊容。 他们谁也没想到,李锦悠居然有这么好的骑术,而且居然敢这般大的胆子,一个人上前就想要驯服北境战马。 苏霆看着马上的李锦悠,原本上前的动作顿住,面露犹豫之色,片刻后咬咬牙退了回来。 “小四,为什么不上去,若是摔着了她可如何是好?”慕容玉皱眉道。 苏霆摇摇头,他看着骑在马背上,一身红衣无比耀眼的李锦悠沉声道:“锦儿不是鲁莽之人,她既然敢上前,就必定有办法驯服这马。更何况,我庆国公府的女儿当巾帼不让须眉!” 慕容玉闻言抬头朝着场中看去,皱眉想要驳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在李锦悠身下一直嘶鸣乱跑的马匹渐渐停了下来,它虽然依旧在原地打着转不停的喷着响鼻,可却已经没了之前那般焦躁。 而原本冷着脸的李锦悠见状之后,神情也柔和下来,她突然俯身在马耳上轻拍了两下,然后亲昵的用脸蹭了蹭马脸,像是在轻语,又像是在安抚…… 半晌后,她突然直起身来一夹双腿,那马顿时嘶鸣一声,在场中奔跑起来。 第035章“真爱”重逢一 第035章 “真爱”重逢(一) 骏马如电,红衣耀眼。 李锦悠昂然坐在马上,她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之下如雪般透明,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格外有神。 她轻扬嘴角,脸颊上露出浅浅的梨涡。闪亮的眸子,洁白的牙齿,晃得人眼晕。 此时的马场之上,李锦悠成为了最为瞩目的焦点。 李锦悠不知道场外之人如何,更不知道眼下她在其他人眼中有多瞩目,她只是握着缰绳,神情激动,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沙场交战的时候。 那时候她腿还未断,那时候她还是统领数万军队的将军,她还未尝一败,还没有被李映月和慕容峥算计,还没有被砍了四肢置于瓮中,更没有在牢里过着暗无天日、只能听着老鼠爬过,和爬虫做伴的日子…… 耳边微风拂过,长发飞扬之间,李锦悠微眯着双眼,脸上浮现的是一往无前的厉色和锋芒,映衬着她身上火红的衣裙,再无半丝稚嫩。 那种敢同日月争辉,敢斩尽眼前一切荆棘的锋芒和锐利,直叫的所有人都移不开眼。 “好!” 一声大喝,伴随着一阵掌声瞬间从马场外传来。 李锦悠瞬间从恍惚中惊醒,她连忙一勒缰绳,双腿夹着马肚让其缓缓停下了奔跑,缓步走到了慕容玉两人身前。她居高临下的朝着刚才出声的方向看去,当看清来人之后,瞳孔猛的一缩。 围场之外,两位年轻公子翩翩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那一位,身着一袭绣银纹四爪腾龙绛紫锦袍,脖颈和袖口处皆是镶嵌了金边,一头乌黑长发用金丝镶玉发冠束了起来。他长相儒雅端正,容颜清俊,眉眼间全是和煦之色。 而另外一人比之前面一人看上去还要年轻一些,但是身材却更高大,容颜也更加俊美,一身青竹色锦袍衬得他丰神俊朗,虽然少了几分华贵,却更多了一些沉稳和清冷之色。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之上,眉眼俊美,墨黑的眸子里满是沉着和冷肃,却有带着让人无法自拔的蕴色,让人恨不得一眼就沉溺其中。 来人赫然正是太子慕容熙,还有七皇子慕容峥。 李锦悠见到慕容峥的容貌时,身子顿时僵住,眼底的仇恨几乎快要溢出来。 她紧紧握着缰绳,手指几乎快要被折断一般,可是却感觉得不到半点疼痛。她只是看着那人不断一步步靠近,只觉得心脏顿停,连呼吸都几乎要窒住。 她脑中突然浮现出他们大婚之日,凤冠霞帔,满室红烛之下,慕容峥手持她双手,一双眼眸深情如水,那黑色的瞳孔之中全是她的倒影,看着她时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她依然记得他执着她双手,对她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他告诉她,他要成为人上之人,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的女人,他对她说,他这一生,唯锦悠不爱。 那时候的她,天真的只想着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着哪怕拼尽全力,也要完成他的夙愿,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陪伴他君临天下,陪着他一起共创清平盛世,享万世香火。 可后来呢…… 他的愿望实现了,他成了晋国之主,坐拥后宫三千佳丽,晋国山川锦绣天下!而她,却生生抱着那虚无缥缈的诺言,被毫不留情的折断了翅膀,血淋淋的剥下了羽毛,生生耗死在了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 不!得!善!终! 直到那时候她才明白,他所谓的唯李锦悠不爱,并非是除了她,不会爱上任何人,而是……他可以爱上任何人,却唯独不会爱她! 李锦悠眯着双眼,嘴角抑不住的翻出讽刺和自嘲,嘲笑自己的痴傻,更嘲笑她当年的有眼无珠! 她深深吸了口气,想起那几年在地牢中的日子,仇恨仿佛随着血液涌入了心底深处,没入了骨髓之中,刻骨难忘,她这才觉得几乎停顿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就连血液也因为仇恨的注入变得鲜活。 李锦悠微一闭眼,强逼着自己不要流露出半分杀意,直至眼中再也不露出分毫仇恨之色,她这才睁眼从马匹上翻身而下,立于慕容玉两人身边。 “拜见太子殿下,见过七皇子。” 李锦悠和苏霆同时朝着两人行礼道。 “起来吧。” 慕容熙挥挥手让两人平身,这才满目溢彩的看着李锦悠道:“这位小姐方才的骑术简直是精彩绝伦!我这些年还从来未曾见过有女子拥有这般惊人的骑术的!” “太子殿下谬赞了。”李锦悠荣辱不惊道。 慕容熙看着她身上不似常人的气度和教养,不由好奇道:“不知你是哪家小姐?” 李锦悠抿唇轻笑,还未开口回答,慕容玉就已经笑了起来:“大哥,难道你不认得她了?她是李丞相家的三小姐,也是我表妹。” 慕容熙顿时一怔,片刻后才恍然道:“你就是李家三小姐李锦悠?” “正是臣女。” 慕容熙顿时惊声叹道:“没想到几年未见,当年的黄毛小丫头如今也成了风华绝代的小美人了。” 李锦悠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脸上没有被夸赞后的倨傲,也同样没有半点羞怯之色,她只是淡淡站在苏霆身旁,看着慕容熙两人之时,半点没有寻常人那份热情之色。 她这模样,顿时赢得得慕容熙和慕容峥同时赞叹。 “大哥,你今日怎么会和七弟一同过来?”慕容玉见两人目光落在李锦悠身上,顿时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问道。 慕容熙笑着道:“我听说这里新得了一批北境的战马,前些日子一直忙着替父皇分忧处理国事,所以无暇前来,今日正好空闲,便邀了七弟一起过来,想要挑上两匹好马带回府中。却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五弟。” 慕容玉闻言顿时轻笑出声:“那大哥来的可真是巧,臣弟今日也是想要挑几匹马,正巧锦儿喜欢,所以就带着他们一同过来了。” 他一句话,既解释了李锦悠和苏霆为何会在此处,也告诉了两人,李锦悠挑选马匹是得了准许,而非擅自进行有违规距的。 第37章“真爱”重逢二 第37章 “真爱”重逢(二) 慕容峥见慕容玉这般维护李锦悠,眼底不由划过深思,若有所思的看着李锦悠。 慕容熙却只是不在意的笑道:“既然李小姐也是爱马之人,自然是要挑上一匹。不过我瞧着李小姐骑术高超,不如等一下与我们赛上一场,如果李小姐能赢了我与七弟,我便做主再送你一匹骏马如何?” 李锦悠闻言顿了顿,说实在话,北境铁蹄马百金难得一匹,更何况是千里挑一的战马,如果能多得一匹,自然是好的。而且方才慕容玉只承诺送她一匹战马,可是光看苏霆那满眼垂涎的眼神,就知道他也想要一匹,但是让慕容玉再开口赠送显然不太现实,毕竟这些战马是皇家所有,而不是慕容玉一人所有。 眼下太子既然愿意主动相送,她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李锦悠浅笑着点点头道:“锦悠骑术难等大雅之堂,不过既然太子殿下有兴致赛马,那锦悠便舍命陪君子,陪殿下赛上一场。若是锦悠真能侥幸获胜,还请殿下兑现承诺,再送臣女一匹战马。” “那是自然,本太子说话算数,决不食言!” 慕容熙大笑着道,说完他开口让李锦悠稍后,便带着慕容峥一起前往挑选战马,片刻之后,等着将战马训熟之后,两人才各牵了一匹马走了回来。 慕容熙笑着道:“今日既然赛马,那便大家一起来。” 他指着远处林中的一株十分显眼的盘枝松树笑着道:“方才我瞧过了,从这里到林间大约有百来张距离,我们便以此为界,谁最先跑到林间的那株大树前,绕过大树跑回这里,谁就为胜。七弟,你也一起来赛一场,五弟,你和苏家小四来替我们当裁判。” 说话间,太子翻身上马笑着道:“今日我可是下了血本,李小姐可莫要谦虚,让得本太子的战马送不出去。” 李锦悠闻言轻笑出声:“那是自然,就算是为了战马,锦悠也自当全力以赴。” “好!七弟,你可要努力,否则若是输给了小小女子,回头没了脸面可别怪大哥!” 慕容峥闻言浅淡而笑,“大哥放心,臣弟绝不会输。” 几人说话之间,苏霆早已经站在了起始线上,他小声对着李锦悠嘱咐了两句,让她注意安全,又命人清空了道上拦路的东西之后,这才一挥手中木棍,大声道:“开始!” “驾!” “驾!” 三人同时一挥马鞭,脚下轻夹马腹,三匹马同时快速奔跑起来,几乎是并肩齐驱朝着林间奔去。 李锦悠跑在三人中间,看着身旁不远处嘴边一直噙着浅笑,丰神俊朗的慕容峥,眼底一片讽刺之色。 她清楚的感觉到,原本在林外之时,三人速度相当,可是入了林间之后,她和慕容熙速度依旧如常,可是慕容峥却是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刚好能够快过她半步,却又落后慕容熙一些。 他看似好像尽了全力,可是熟悉他的李锦悠却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他果然还是如同上一世那样,选择隐忍附于太子身侧,积蓄实力。 上一世也是如此,慕容熙还没有被废之时,慕容峥一直藏拙,他总是比最次的几位皇子表现要好一些,不至于让景德帝对他失望,完全放弃于他,可是却又从来不会超过慕容玉、慕容朔,更不会超过慕容熙,成为他人被急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他习惯在暗中动作,谋划,习惯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下手。 不仅是慕容玉和慕容朔,就连朝中诸臣恐怕也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慕容熙倒下之后,慕容峥一夕暴起,不仅全盘接手了慕容熙留下的势力,而他暗中积蓄的势力曝光出来之后,更是足以和朝中所有皇子相抗衡,最后更是打败了所有人登上了皇位! 李锦悠嘲讽一笑,这样的慕容峥,这样的伪君子,她上一世到底是瞎成了什么样子,才会看上他为他付出一切? 她猛地一夹马腹,原本身下慢下来的马匹再次加速,几乎瞬间就超过了慕容峥。 慕容峥见李锦悠突然加速,顿时微眯着眼,眼底闪过一道暗沉寒光。 他可以落后慕容熙,那是因为慕容熙是太子,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是万众瞩目的储君,是众人以为的大晋未来的天子。所以他不得不隐忍,不得不谦让,不得不用自己的平庸来换取他的信任!但是李锦悠是谁?她不过是个丞相之女,他绝不容许自己被一个小女子超越! 慕容峥眸中利光一闪,手中一紧缰绳,快速朝着李锦悠追了过去。 李锦悠一马当先,余光看着慕容峥速度骤然加快,顿时心中冷笑出声。 这个男人果然还和上一世一样,就算再能隐忍,可在某些方面却又自大的可笑。他自持皇子身份,哪怕需要藏拙,他也绝不会屈就自己输给一个女子,只可惜,她今日非赢不可! 李锦悠猛一夹马腹,一扬鞭子大声道:“驾!” 身下骏马仿佛也感受到了身上主人周身的气势,顿时嘶鸣一声,速度更快了几分,风驰电掣的朝着最前面的慕容熙追了过去,不过片刻就将已经快要靠近的慕容峥再次甩开,并且以微弱的趋势超过了慕容熙,绕着大树准备往返。 谁知道就在这时,原本紧追两人不放的慕容峥却是厉喝出声:“什么人!” 他话音一落,前方李锦悠和慕容熙两人就听到马匹的惨叫声出现。李锦悠连忙抬头,就见到远处慕容峥此时已经跳下了马背,肩头更是被暗器所伤,而那他身下那匹暗棕色骏马早已经倒在地上,他身前正有七八名黑衣人围攻,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眼角边上就看到一道寒光直朝着身前疾射过来。 “小心!” 李锦悠顿时一惊,连忙侧身闪开,那寒芒顿时砰的一声射入她身后的树干之中。还没等她稍憩片刻,又是接连几道寒光朝着慕容熙所在的方向疾射而去。 第38章林中遇险一 第38章 林中遇险(一) 李锦悠慌忙之下挥着马鞭朝着寒光打去,另外一只手一把推开身旁不远处正骑在马上的慕容熙。 “快趴下!” 慕容熙冷不防备被推,顿时朝着马下滚去,他人才刚落在地上,原本被他骑在身下的马匹,顿时便被几枚暗器射中在身上。那马吃痛之下尖声嘶叫,扬着马蹄挣扎乱蹦片刻,就气绝朝着地上翻滚落去,瞬间砸起一地飞灰。 慕容熙吓了一跳,在地上滚了半圈才停了下来,当看向那马之时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拿下他们!” 几道黑影快速出现在身前,李锦悠见状大惊,连忙骑马奔到慕容熙身旁,伸出手朝着地上的慕容熙厉声道:“上来!!” 慕容熙此时早已经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林间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看着倒地而亡的马匹,心中发寒的同时,快速伸手拉住李锦悠的手臂,借力翻身上马,坐在李锦悠身后。 李锦悠低喝道:“抓稳了!” 她猛一扬马鞭,狠狠抽在马身之上,那马顿时狂奔起来,不过片刻,两人就到了同样遇袭的慕容峥身前。 此时慕容峥比之两人更加不堪,他肩上受伤,身上也被划伤了数道,鲜血浸满了衣裳,而他身前围着十数名黑衣人,此时正招招杀戮欲置他于死地。 慕容峥也看到了李锦悠和慕容熙,他原本冷淡的神色突然狰狞,大声道:“大哥,你快走!我拦着他们!” 李锦悠听到他的叫声之后顿时暗叫一声不好,转身就想驾马离开,谁知道原本伏在他身后慕容熙双眼发红就要上跳下马去。 李锦悠连忙一把拉住他,怒声道:“太子殿下,你干什么?” “七弟打不过这些人的!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李锦悠顿时恼怒,慕容峥好卑鄙,他居然让慕容熙以为这些人是来杀他,而他自己则成了为了救太子而断后路之人,太子本就仁善,他怎么可能丢掉慕容峥一个人逃命! 无耻小人! 李锦悠忍不住怒声道:“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这些人都是杀手,就凭你一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难道你要陪着七皇子一起去死不成?” 慕容熙脸上迟疑之色顿现,李锦悠继续道:“你与其在这里耽误,还不如外出搬救兵,到时候自然能救七皇子。” 慕容熙眼见着就要被李锦悠说动,那边听到李锦悠之言的慕容峥顿时大声道:“大哥,她说的对,你是一国储君,性命关乎晋国天下,若是能让你安然,臣弟就算一死也无怨无悔。你快走!我拦着他们!” 他说话间,一时不察,右肩顿时被利剑砍中,那上面飙飞出来的鲜血让得慕容熙整个红了眼。 慕容熙怒视着李锦悠道:“我不能走,我不能丢下七弟一个人在这里,李小姐,你自己出去!”说完慕容熙撑着马背就要从上面跳下来。 李锦悠狠狠拽着慕容熙,神情中满是戾气的看着慕容峥。 好一个慕容峥,好,好的很!这天最虚假最恶心最会作戏之人,莫过于他! 此时她恨不得将慕容熙扔下去,懒得理会他们的死活,可是她却不能。 慕容熙身为太子,一国储君,如果他死在了这里,而她却安然活着走了出去,到时候别说是她,就算是今日一同前来的苏霆,和他身后的庆国公府,丞相府,都要给慕容熙陪葬! 李锦悠咬牙翻身跳下了马背,对着慕容熙怒声道:“你走,我留下!你去搬救兵!” “不可以……” “走!!” “可是……” “没有可是!你再这么磨蹭下去,是不是想要我们三个人都死在这里?!” 李锦悠怒斥一声,见慕容熙神色发白,干脆直接从头上扯下发簪,狠狠扎在马身之上。 那马顿时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朝前狂奔,慕容熙不得不死死扯住缰绳才能稳住身子。 他仓皇回头,就看到那一身红衣的少女已然快速朝着慕容峥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手中那白玉一般的发簪竟是闪烁着无边寒芒,他想起少女方才的决绝和怒气,想起少女的话,顿时狠狠一咬牙,大声驾着马朝着林外狂奔而去,一边嘶声道:“你们等着我,我会来救你们…你们一定要等着!…” 马匹驮着慕容熙快速消失在林间。 李锦悠看到他安全离开,这才扭头看向戮战之中的慕容峥猛一咬牙,她这辈子最不愿的事情就是慕容峥并肩作战。 她紧咬着嘴唇刚想转身朝着反方向跑去,却不想慕容峥却是快速带着那些杀手朝着她身边围拢过来,不过片刻就把她拉入了战圈之中。 “李小姐想往哪儿去?” “卑鄙!” 李锦悠低骂出声,此时想要突围已是不可能,她不得挥手将银针朝着周围人撒去。 慕容峥看着李锦悠几下就取走一人性命,那满脸冰寒的模样全是狠辣。他顿时沉声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无论是之前的赛马,还是她欲见死不救,亦或是刚才挥手之间取人性命,她绝非是普通闺阁少女,如此狠辣歹毒的女子,若非他刚才以言语相激,恐怕就算他死在她面前,这女子也绝不会出手相救! 李锦悠听到慕容峥的话后,反手用发簪插入身后靠近的那刺客脖颈之中,取了那人性命之后,这才转头看着慕容峥冷声道:“可惜太子却看错了你!他对你的兄弟之情却成了你利用他的把柄!” 这些人分明是来杀慕容峥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慕容熙,更无意留难慕容熙,否则之前那些暗器就不会那般容易闪避,更不会眼看着慕容熙离开而不去追击。 可是慕容峥却生生将此事曲解到了慕容熙身上。慕容熙愿意拼死相救,那是因为他以为慕容峥是为救他才心甘情愿留下断尾,可他又怎能知道,这从头到尾,慕容峥都是利用了他的兄弟之情,更利用了他的仁善之心! 第39章林中遇险二 第39章 林中遇险(二) 慕容峥闻言顿时嘴角轻扬,眼底划过嗜血阴狠之色。 “李小姐可知道,知晓太多事情的人,通常活不长久。李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锦悠却好像完全没听出他话中的威胁,她只是眸光之中血色光芒一闪而过,转身之时,直接伸手将原本对准刺客的银针猛地朝着慕容峥身上疾射了过去。 两人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闪避,再加上慕容峥根本没有想到,李锦悠居然敢在这种时候跟他动手,他慌忙就挥手去挡银针,却不想在刚躲在银针之后,就只觉得脖颈间一道寒意划过,李锦悠手中的发簪不知什么时候闪着寒光,快速在他咽喉之间划过,顿时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慕容峥捂着脖子上的伤痕,只觉得手间一阵湿润,待到放下之后,顿时就看到手中一片殷红之色。 他顿时满眼阴戾地看着李锦悠怒声道:“你敢伤我?!” 李锦悠将手中精巧发簪在指间一转,身形一矮再次躲过身后攻击之后,这才冷声道:“七皇子,原话转送给你。我李锦悠这辈子从不受人威胁,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下一次,我不保证你会不会死在刺客手中!” “你威胁我?!” 慕容峥听到李锦悠口中的威胁之言,看着她眼底的寒色,脸上阴沉之色更重,李锦悠这话分明是威胁他。如果他再敢多说一句,她就联合那些人杀了他,到时候只要嫁祸给杀手即可。 他神色阴鸷的看着李锦悠,却分明从眼前这女子的眼底看到了刻骨的杀意,这让他知道,眼前这女子不是开玩笑的,她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李锦悠见慕容峥直视着她,微垂着眼帘侧过了眼,再睁眼时眼中已然一片寒凉。 她淡淡道:“七皇子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就尽全力杀敌,太子的随从就在外面,只要撑到他们过来,你就能活了!”如果撑不到,那她只能亲手了结了他! 一世的爱怨仇恨,从她而起,由她而终! 慕容峥不知道李锦悠未完的话,他只是阴沉着脸点点头,不敢再惹怒李锦悠,而是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身前那些刺客身上。 两人不断战斗,身上伤势渐添,黑衣人死伤无数,可两人终究却双拳难敌四手,渐渐的陷入败势。 慕容峥忍不住一边退一边怒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知我是大晋七皇子,你们若敢伤我,你们绝对离不开大晋半步!” 那些黑衣人闪身避开两人攻击,其中一声沉声道:“交出麒麟玉,我们饶你一命!” “什么麒麟玉,本皇子从未见过!” 那人闻言目光冷然,旁边一人立刻道:“大人,我等亲眼看到那主仆两人进入七皇子府中,那麒麟玉必定在他府上,别听他狡辩,只要拿下了他,麒麟玉自然能拿到手!” 慕容峥顿时恼怒:“我已经说过了,我从未见过什么麒麟玉,更不曾见过你们说的什么主仆!” “休要狡辩,上,把他拿下!” 慕容峥气得脸色铁青,他匆忙回手迎敌,却又被狠狠在背上划了一剑,他一转身,就发现刚才还在他身边的红衣少女也逐渐陷入了包围之中。 眼看着身后刀剑就要落到李锦悠后背之上,慕容峥鬼使神差的拉了她一把,堪堪躲开攻击,却不想还没等他松口气,李锦悠手中的簪子就毫不留情的朝着他手上刺来。 慕容峥连忙松手大怒道:“你疯了,我是在救你!” “用不着你救我,我警告你,别碰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李锦悠说完之后一个闪身就远离慕容峥。 慕容峥脸色铁青,刚欲开口喝骂,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苏霆和慕容熙的声音。 那领头的黑衣人看着快速赶来的盔甲兵士,连忙大声道:“不好,有人来了,赶紧撤!” “可是大人,麒麟玉还在他手中……” “只要知道在慕容峥手中,主上自会安排人夺回,快走!” 其他黑衣人闻言不敢再迟疑,连忙收手朝着林间四散逃去,那原本和李锦悠交手的领头人更是朝着李锦悠所在的方向奔去。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和李锦悠交手的打算,刚才战斗之中,这个女子手段狠辣,凌厉绝情,若是交战,他拼着以伤换伤也要快速离开。谁知道两人错身而过之时,他朝着李锦悠扑去,李锦悠不仅没有上前,反而只是作势虚晃了两招,就不着痕迹侧身闪到一旁放过了他。 眼前这女子居然放过他? 那人深深的看了眼李锦悠,声音嘶哑道:“你?!” “走!” 李锦悠却面无表情,只是嘴唇轻启,口型无比清晰,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 那人顿时一怔,遥望着不远处追来的慕容峥,还有将要进入林间的追兵,他迟疑了瞬间,就咬咬牙开口无声说了声“多谢”,然后装挥剑朝着李锦悠砍去。待见到她再次后退之时,瞬间装作击退了李锦悠,趁着她还未上前之时,快速转身离开。 不过片刻,那人就没入了林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慕容峥见那黑衣人离开,顿时满脸寒霜,他连忙就想上前追逐,却牵动了身上伤势,顿时疼的一趔趄不得不停了下来。此时他才发现李锦悠就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半点追击的打算,只是冷清着双眼看着他。 他想起刚才那黑衣人和李锦悠交手的情形,顿时寒色猛现:“李锦悠,你为什么放过那人?!” “七皇子说什么,我不明白。”李锦悠淡淡道。 “以你的身手,明明能够留下他,就算留不下他,只要牵制住那人,等到太子的人过来,必定能够生擒于他!你为何要放他离开?!”慕容峥寒声道。 李锦悠闻言嘴角轻扬,脸上全是淡淡的讽刺之色:“七皇子未免也太过高看于我了,我会的不过是些花架子功夫,自保尚且艰难,又如何能留得下这些杀手?” 第40章林中遇险三 第40章 林中遇险(三) “你说谎!” 慕容峥面带寒霜,李锦悠的身手如何他亲眼所见。 她的确是没有内力,也不像一般会武之人,可是她出手却无比刁钻狠毒,而且心性狠辣果决,若是生死相斗,恐怕就算是他也不能轻易留下她。 之前数人围攻她之时,她虽艰难,却仍能自保。如今面对一人,又非生死相斗,她若只是想要留下那人,等到太子和苏霆等人带人赶来,又怎么可能做不到?! 李锦悠顿时淡笑道:“我哪里说谎了?谁都知道丞相李家尚文不尚武,七皇子如此勇武尚且留不下那人,我区区一女子又如何能做到?如果七皇子实在不愿意这些人逃走,大可以自己去追,可别把放走刺客这天大的罪名安在我身上,锦悠担待不起。” 慕容峥怒极,看着李锦悠红润白皙的脸颊,和那双犹如寒潭的双眼,他分明在其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冷嘲。想起方才乱战之中,李锦悠毫不犹豫的伤他,甚至差点杀了他,慕容峥顿时怒极而笑,双眸如同蛇蝎狠狠看着她道: “好,好的很!李锦悠,我记住你了!” 李锦悠随手将身后长发拢起,将刚才还被当作杀人利器的发簪重新插入长发之间,这才淡淡道:“锦悠身上无利可图,七皇子还是别惦记的好,免得白费心力,还伤人伤己。” 更省的她夜夜恶梦缠身,想起上一世的惨死和背叛,会忍不住亲手掐死眼前这男人! “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慕容峥脸上铁青。 “你若有本事取我性命,大可过来,只是对于想要我性命之人,我绝不会留情!” 李锦悠说话之时,看向慕容峥那双几乎刻进她子里的熟悉眉眼,眼底闪过掩不住的仇恨之色。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看着他落魄,想要看着他最珍爱、最想要的东西一件件被她夺去,想要让他尝尝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早就取了他的性命,又怎会留他至今? 她上一世曾经历过的折磨,曾受过的苦难,她要一件一件的,全部还给他! 慕容峥被李锦悠眼中恨意所摄,瞳孔猛的一缩,那种恨意仿佛透彻骨髓,让他不自觉的心生寒意。 眼前少女肌肤白皙,如雪般近乎无暇,一双黑眸清冷如冰。此时她仰头看着她时,明明是第一次相见,明明认识才不过两个时辰,可是她眼中的厌恶却这般明显,甚至毫不掩饰。 慕容峥心中突生一种难言的滋味,刚想要继续开口,却不想就在这时,苏霆和慕容熙等人已经带着附近的兵将快速赶了过来。 苏霆见到安然站立的李锦悠后,连忙走上前来急声道:“锦儿,你怎么样?” “四哥,我没事,只是七皇子受了伤。” 慕容熙闻言连忙快步走到慕容峥身旁,看着他血流如注的肩膀,还有满身的血痕,顿时眼眶怒红。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慕容峥也不会冒险留下断后,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凭借慕容峥的身手,就算打不过那些人想要逃跑也是极为容易的事情。 他眼睛发红道:“七弟,都是大哥拖累了你!” “大哥说的什么话,你我是亲兄弟,你又肩负着我大晋的未来,我怎能弃你于不顾?”慕容峥脸色发白,却是正色道。 慕容熙顿时感动,然而慕容玉却是微眯着眼突然开口:“七弟,方才那些刺客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慕容峥摇摇头,声音带着几分虚弱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那就奇怪了,听大哥的意思,那些人少说有十数人,能在此处伏击你和大哥,必定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更是准备周全。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会这般轻易的放大哥离开?”慕容玉凝目道。 慕容峥顿时神情微变,倒是慕容熙皱眉:“方才是七弟留下拼命拦住那些人,这才能让我离开。” 慕容玉闻言挑眉:“原来是这样,我竟是不知道,七弟的功夫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十几个刺客,连番围攻,七弟居然能坚持到大哥带着我们赶过来……” “五弟,你这话什么意思?”慕容熙皱眉道。 慕容玉摇摇头:“臣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有些奇怪,那些刺客如果是有意刺杀大哥和七弟,明明有机会又怎会空手而返?他们这样倒像是为了其他什么而来…” 慕容峥听到慕容玉的话,见慕容熙也皱起了眉头面露思索之色,顿时眼中一暗。他突然捂着肩头闷哼一声,带着痛楚之色喘息着道: “五哥这话,难道是觉得大哥和我都还活着,让你失望了不成?大哥是我晋国太子,是将来的天子,自有神明庇佑,难道你以为区区几个刺客就能要了大哥的性命?” 慕容熙脸色顿时沉下来。 慕容玉见状连忙道:“大哥,我绝无此意。” “那五哥是什么意思?”慕容峥眼色暗沉,继续道:“是觉得我不该救大哥,还是觉得我应该死在那些刺客手中才对?我从未想过,原来五哥这么不待见我,竟然希望我就此死去。” “我没有!” “没有?那五哥想说什么?是怀疑我居心不纯,还是觉得那些刺客与我串通?五哥,我们是亲兄弟,我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我……我……” 慕容峥说着话,脸上突然煞白,他好像受了刺激一般,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来,竟是紧闭着双眼直挺挺的朝着身后倒去。 七弟!!” 慕容熙大惊,连忙伸手扶住慕容峥,低头看去,就见到他脸色煞白,带着血迹的嘴唇之上,更是隐有僵青之色。 慕容玉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他只是说了几句话,慕容峥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他本也只是怀疑罢了,却没有确凿证据。今日慕容峥救太子有功,景德帝必定有所嘉奖,如果被他几句话激的出了问题,到时候他麻烦就大了。慕容玉连忙就想上前察看慕容峥的状况,却不想他还没靠近,就被慕容熙抬头怒声道:“你走开!” 第41章得罪太子一 第41章 得罪太子(一) “大哥?” 慕容玉听到太子冷斥,手僵硬在半空中,顿时满眼愕然。 慕容熙冷眼看着他道:“七弟拼命救了我,你却怀疑他别有居心,我看你就是看不得我好!” “我没有,大哥,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知道你们怎么看我,也知道你们对我的想法。我告诉你,今天七弟救了我一命,你们谁若再敢说三道四,别怪我不客气!” 慕容熙冷冷说完,怒哼一声,就根本不愿去看想要解释的慕容玉,直接转身朝着身边的人怒声道:“一个个的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七皇子送回太子府,传太医!!如果七皇子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太子府的随从吓得连忙上前,将七皇子小心翼翼的抬起送走。 慕容熙怒视了几人一眼,这才转头看向李锦悠道:“李小姐,今天多谢你相救,只是眼下七弟重伤,孤需回府。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大可跟孤说,孤必定双手奉上,以作酬谢。” 李锦悠听到慕容熙的自称,就知道刚才慕容峥的苦肉计起了作用,他寥寥几句话,不仅成功离间了太子和五皇子之间的感情,更是让太子对五皇子心生了嫌隙,连带着对她这个“救命恩人”也冷淡了几分。 若是往常,以太子心性,他绝不会如此冷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李锦悠抬头浅笑道:“太子殿下不必客气,方才事发突然,锦悠也是为求自保,情急之下才会多有得罪,只要太子不怪罪臣女鲁莽行事就好。” 慕容熙见李锦悠答的谦逊,原本不满的心中多了几分歉疚。 刚才慌乱之中,如果不是李锦悠当机立断让他离开,又留下相助七弟,恐怕他和七弟都没这么容易活下来。 慕容玉是慕容玉,李锦悠是李锦悠,他却因气恼慕容玉而迁怒李锦悠,实在不该。 慕容熙不由缓了缓面色柔声道:“方才如果不是你,孤或许早就殒命在林间,这份恩情孤绝不会忘。不如这样,你如果眼下没什么想要的,那孤便给你一个承诺,他日你若有所需,尽管可以向孤开口,孤必定成全你,就当还你今日冒死相救的恩情。” “太子……” “你不必推辞,这是你该得的,还是李小姐觉得,孤的性命还值不得一个承诺?” 李锦悠闻言微怔,见慕容熙满脸正色,丝毫不像玩笑模样,想了想后只能点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臣女多谢太子厚爱,他日若有所求,臣女必当去寻殿下,还望殿下莫要推辞。” 慕容熙闻言这才露出些笑容:“只要你有所求,孤必当会成全。好了,你今日也受了惊吓,早些回府歇息。孤先走一步。”说完后他露出个笑容,对着李锦悠点点头,然后回头冷冷看了眼慕容玉后,这才直接跟着身后的人上了马车,快速返回了太子府。 等到他走之后,慕容玉依旧还是脸色难看。 苏霆忍不住开口道:“表哥,你没事吧?” 慕容玉摇摇头,面露苦笑道:“我原是觉得今天林中之事有些古怪,七皇子言行也不如一,所以才忍不住开口询问,谁知道居然会因此得罪了太子……”想起太子临走之前冰冷的眼神,慕容玉就不由心中发闷。 他不由转头看向李锦悠道:“锦儿,方才你也在林中,和七皇子一起,当时可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锦悠轻皱柳眉,像是想了片刻后才开口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当时那些人和七皇子打斗之时,我就在旁,我看到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袖口处有着一个奇怪的纹路。” 慕容玉顿时追问:“那你可有看清楚那上面写着什么?” 李锦悠点点头,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细想了片刻之后才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林间土地湿润,树枝落在地面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奇怪的图案。 “这是什么?”慕容玉看着地上的纹路紧皱着眉头,那纹路歪歪扭扭的,仿佛缺了一块。 李锦悠摇摇头道:“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我躲在一旁也没太看清楚,只记得上面好像是这样子的。” 慕容玉闻言眉头更紧,倒是一旁的苏霆满脸惊然的紧盯着地上的图案,片刻后突然睁大眼睛,惊声道:“怎么会是这个?” “什么?” 慕容玉和李锦悠都是同时看向他。 苏霆紧抿着嘴唇道:“表哥,这东西你也应该知道,只是锦儿画的不完全,等我画完之后你就知道是什么了……”说话间,他拿过李锦悠手上的树枝,快速在她原本划过的地方补了几笔,而随着他补上残缺的部分之后,那个图案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他扭头朝着李锦悠道:“锦儿,你看到的可是这个?” 李锦悠惊讶的点点头:“就是这个。” 而慕容玉听到李锦悠的确定之言时,早已经神色猛变,失色看着地上的图案惊声道:“怎么会?” “四哥,这是什么?”李锦悠眼中微闪,转头看向苏霆问道。 “这是元梁国皇室的印徽,只有皇室子弟和贴身暗卫才能在衣襟及袖口,衣摆处绣这种纹路!寻常之人绝不敢用。” 苏霆解释道,说完他看向慕容玉,眉间带着郑重之色:“元梁国与大晋从无冤仇,怎会突然派人追杀七皇子和太子?要知道无论是他们两人谁人被杀,元梁国都会因此和大晋交恶。难道元梁国想要挑起和大晋的战争不成?” 慕容玉闻言顿时摇头道:“不可能!元梁国内旱灾刚过,国库亏空,绝不会在此时寻衅!更何况他们就算真的要开战,也绝不可能刺杀太子。” 这京中防备森严,与其冒险刺杀太子,还不如混入宫中刺杀景德帝来的干脆! “那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霆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 慕容玉也是抿着嘴唇,神色有些阴暗。 先是慕容峥“舍身”救太子,让他得罪了太子,眼下又出了元梁国的事情,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第42章得罪太子二 第42章 得罪太子(二) 李锦悠站在两人身旁,看着两人神色之后突然开口道: “表哥,四哥,你们觉得今天那些人当真是来刺杀太子的吗?而且七皇子那人,怎么也不像是会为了太子舍身忘死,宁愿自己留下断后,也要保太子性命的人。” 慕容玉顿时抬头,急声道:“锦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锦悠扬眉淡淡道:“我也不太确定,我只是觉得奇怪。” “表哥你想想,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冲着太子而来,单凭七皇子一人怎么可能拖得住他们,而那些人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太子离去?除非,那些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太子。”慕容玉闻言顿时皱眉:“你是说,那些人是冲着老七来的?” 李锦悠点点头:“应该是,否则面对七皇子的时候,那些黑衣人不会只困不杀。之前有好几次,他们都能轻松取了七皇子性命,但是他们都放过了,只是伤了他。好像是想抓他。” 说道这里,李锦悠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开口道:“对了,之前他们在打斗的时候,我隐约听到那些人好像提到了什么麒麟玉,那个领头的黑衣人追着七皇子讨要。我想那些人也并非是真的想要七皇子性命,否则我们根本支撑不到你们带人赶过来。” “麒麟玉?!” 慕容玉听到“麒麟玉”三字后,神色瞬变。 这世上玉有万千,能被称呼是麒麟玉的也有不少,可是能让元梁国皇室的人,不惜得罪晋国,派人入晋国京城追杀晋国皇子,甚至冒险强抢的,这普天下之下却只有一物,那就是传说之中的那块,得知即能得天下的九州麒麟玉! 难道那麒麟玉在老七的手上?! 慕容玉脸色发沉连忙追问道:“锦儿,你可有听清楚了,那些人当真提到麒麟玉?” 李锦迟疑着悠皱眉:“当时太过混乱,我也没有听清楚,只是听其中有那个领头的人说他们找什么东西,还说只要七皇子把麒麟玉和什么主仆二人交出来,他们就即刻退去。” 说道这里,李锦悠装作不解的歪着头疑惑道:“表哥,你知道那麒麟玉是什么东西吗?怎么会有人为了块玉就胆敢行刺七皇子?” “那麒麟玉并非是普通玉石,这天下人人都想争抢,若是麒麟玉在京城的消息传出去,恐怕各方势力会齐聚京畿。” 慕容玉神色带着几分阴郁的说道,说完之后见李锦悠还是有些不明白,却没有再多做解释。他只是沉着脸想了想后,对着李锦悠和苏霆沉声道:“如果锦儿说的都是真的,今天的事情恐怕会惹出大麻烦来。你们两人先行回府,小四,你把这消息告诉外祖父和舅舅,让他们商议对策。” “表哥,那你呢?” “我要立刻进宫一趟。”慕容玉沉声道。 如果今日的刺杀当真是因为九州麒麟玉,元梁国的人既然能找上门来,甚至不惜刺杀老七,就说明那东西肯定是在老七手上。据他所知,那九州麒麟玉本在天机神算夏侯善手上,而夏侯善逃亡之时正好是主仆两人。 他丝毫不怀疑李锦悠说谎,毕竟在他看来,李锦悠不过是闺阁女子,就算有几分小聪明,也根本接触不到天下大事。她能这般清楚的说出麒麟玉和夏侯善主仆,必定是从刚才那些黑衣人口中得来。 更何况刚才李锦悠懵懂的样子,也完全不像是知道九州麒麟玉的样子! 慕容玉轻握着拳头,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没想到世人遍寻不获的九州麒麟玉和夏侯善,居然在慕容峥手中! 一想到九州麒麟玉的传说,还有和玉一同出现的夏侯善,慕容玉心中就是一阵火热。 如果当真能够得了九州麒麟玉,再得天机神算辅佐,那他的将来……就绝不再只限于晋国! 李锦悠看着慕容玉眼底闪现的火热,心底顿时知道他的打算。她不由暗叹口气,没想到以慕容玉的心性,居然也会相信九州麒麟玉的传言。 她心中觉得荒谬,表面却是乖顺的点点头,随着苏霆一起离开,而慕容玉则是毫不迟疑的朝着皇宫而去。 等到慕容玉离开之后,李锦悠两人上了庆国公府的马车,一直沉默的苏霆这才紧张的将她拉到身旁,上下打量着她急声道:“锦儿,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锦悠看着苏霆焦急的样子连忙道:“四哥,我没事。” “没事什么?!” 苏霆气得一指头戳在李锦悠额头上,气得双眼通红:“你以为你是女将在世?怎么傻的没边了?太子都知道跑出来求救,你一个女子,又不会武功,你留在那里逞什么英雄?!要是你今天真出了事情,你让我怎么跟姑姑交代,怎么跟祖父他们交代?!” 李锦悠看着少年双目通红,满脸后怕的样子,自知理亏,不得不小声道:“今天遇到这种事情,我总不能撇下太子自己跑了,要是你我无事,太子却出了事情,国公府会有大麻烦的……” “就你知道的多,那你想没想过,万一我们没有及时赶到,你要怎么办?难不成要拿你的小身板去替太子挡刀?!”苏霆怒声道。 他们庆国公府世代为臣,忠于慕容家,忠于大晋皇帝。他们可以为慕容家抛头颅洒热血,甚至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就算是利刃当头,他苏霆也可以眼也不眨一下慷慨赴死,可是这不代表,苏家的女儿也要承担同样的责任。 庆国公府,上至庆国公苏穆,下至苏霆苏欢,从来都觉得,忠君爱国那是男人的事情,女儿家生来就是娇养的。她们不需要面对血腥,不需要去做违心的事情,外界的一切风风雨雨,都有他们替她们挡着! 想起之前太子骑着马慌乱的跑出来,说七皇子和李锦悠被刺客困在林家时的情形,苏霆就觉得心底发堵,眼中神色愈厉。 李锦悠喏喏的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抬头看着少年眼底的厉色,不得不低声道:“四哥,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第43章亲疏不分一 第43章 亲疏不分(一) “还敢有下次?”苏霆顿时竖眉。 李锦悠连忙缩缩脖子闭嘴,不敢再开口。 苏霆看着她的模样,又气又笑,片刻之后才揉了揉李锦悠的脑袋低声道: “我知晓你担心什么,无非是怕祖父和国公府被此事牵连,吃罪于陛下。锦儿,你的心是对的,但是你却忘了,在祖父和我们的眼里,你的性命比整个国公府都珍贵。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就够了,其他的事情自有祖父和我们担着,你明白吗?” 李锦悠闻言咬着嘴唇,看着苏霆英挺的面容上,全是认真之色,半晌后才吸着鼻子点点头,表示知道。 苏霆见状这才转声道:“今天在马场上的事情,你切记不要外传,而且你知道那些黑衣人的身份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日后有人找你问起此事,你就全当不知,若他们不信,你便让他们来找我。” 五皇子回宫之后,九州麒麟玉和夏侯善在七皇子手中的消息必定传遍京畿。 这一人一物的吸引力有多大,无人可以估量,届时京中必定混乱,各方势力为了麒麟玉说不定都会出手。若是被人知晓,李锦悠也知道此事,恐怕会被卷入天大的麻烦里来。 更重要的是,如果七皇子知道,五皇子是因为李锦悠才知道麒麟玉的消息的话,他必定不会放过李锦悠。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问三不知,无论谁来都说不知道,这样才能明哲保身,从这个大泥潭里抽出身来。 李锦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她一手所为,她又怎么会让自己一脚踩进坑里去? “四哥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苏霆闻言这才放心,沉声道:“九州麒麟玉的事情,干系重大,我得尽快回府去找祖父和父亲商议对策,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说完他抬头对着车外驾车之人扬声道:“来人,回府!” “是,四公子!” 马车快速朝着国公府行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稳稳停在了国公府门前。 等到回府之后,苏霆去找了苏清河和苏穆,李锦悠却是返回了房中。 青黛见到她后,顿时被她身上和手上的血迹吓到。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李锦悠摆摆手,出言安抚道:“无事,只是在跑马场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小贼,这些都是他们的血。” 青黛闻言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帮着李锦悠换下了身上的衣裙,又端了温水进来,给李锦悠净了手收拾干净之后,这才去后厢端了一叠绿豆糕进来,轻声道: “小姐今日出去了半晌,肯定是饿了,这是大夫人房里命人送来的绿豆糕,小姐你尝尝。” 李锦悠看着盘中绿色粉亮,小巧可爱的绿豆糕,突然也觉得有些饿了。她伸手拿了块绿豆糕轻咬一口,只觉得口中顿时被一股清凉温糯之意所侵袭,顿时满足的微眯着眼睛笑着道:“舅母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青黛闻言轻笑出声:“是啊,我听国公府的下人们说,大夫人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好。苏贵妃当年怀孕之时,什么都吃不下,还是大夫人经常做了吃食送去给贵妃娘娘,如今就连太后娘娘也时时惦记大夫人的手艺呢。” 说话间她见李锦悠已经吃完一块,又拿起了另外一块,不由笑着道:“小姐若是爱吃的话,奴婢就去求大夫人同意让奴婢在旁学着做,等着回到相府之后,奴婢也能做给小姐吃。” 李锦悠手中一顿,抬眼看着青黛道:“怎么,府里又来人了?” 青黛点点头:“来了,是表小姐和五小姐,还有大公子。” “李景铄?” 李锦悠听到李景铄的名字,不由有些晃神,脑海中浮现出她浴血倒在地上,李景铄指着她大骂的场景:“你怎么这么恶毒,映月是你姐姐,你却想要害她性命。她救了你和孩子,你却不知感恩,反而想要伤她!李锦悠,你简直是死不足惜!!” 那喝骂声犹在耳边,李景铄满脸冷漠,亲眼看着她被人拖走,砍掉手脚,剜掉眼鼻,关入地牢,却丝毫没有半丝心软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 李锦悠眼中浮现出寒霜,嘴里却是无意问道:“大哥怎么会和她们一起来?”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好像五小姐和他们不是一起来的。听国公府的下人说,大公子和表小姐是同乘一辆车,五小姐是另乘的马车,他们三人是在门外才遇到的。” 李锦悠微眯着眼没有说话。 青黛迟疑半晌,终究是没有忍住,低声说道:“小姐,大公子和表小姐之间关系好像极好。奴婢偷偷瞧了一眼,大公子他……对表小姐好像很不一样。” 李锦悠闻言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道:“怎么不一样?” 青黛咬咬嘴唇,轻声道:“他们之前进府的时候,大公子对五小姐一直冷冷淡淡的,可是在面对表小姐的时候,却是说说笑笑,满脸笑容。奴婢这么多年,都没瞧见过大公子笑得这么开心过,远远瞧过去,都能看到大公子看着表小姐的时候,眼睛好像都在放光……” 李锦悠闻言眼底闪过抹嘲讽之色。 原来这么早的时候,李景铄就已经心向着李映月了。连青黛都看的明白,李景铄对李映月有多不同,当年的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到死都以为,李景铄是她至亲的大哥,和她骨肉相连,所以理所应当的应该帮她? “他们现在在哪儿,可是已经离开?” 青黛被李锦悠眼中的寒光看的心头微紧,连忙摇摇头说道: “他们都还在国公府。大公子说了,他和表小姐是来找夫人和小姐的,但是夫人和大夫人一起去了陈御史府上,还没回来,小姐之前又和五皇子、四公子一起去了城郊,所以二公子现在正在花厅里招待他们。” 李锦悠闻言直接站起来,转身出了房间,直接带着青黛一起,就快步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 第44章亲疏不分二 第44章 亲疏不分(二) 绕过廊下,来到前院。 李锦悠还没进花厅,就听到不远处的花厅内,不断传来李映月和李景铄的笑声。 “映月可真是强知博文,没想到连这些生僻的事情都知道?” “大哥可别笑话映月,映月只是曾经看过一些游记,所以知道一些粗浅事情罢了,哪能比得上大哥和苏家二哥。” “你就别谦虚了,这些事情可并非是游记就能熟知的,这京中的贵女里头,才气之上能比得上你的,可没几个……” 李景铄说完后顿了顿,仿佛炫耀似的继续道:“阿欢,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映月可是写了一手极好的字,行云流水,娟秀又不失大气。而且她在诗词歌赋上面更是出色,特别是她的琴声,听完之后简直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李锦悠站在花厅外边,听着李景铄毫不掩饰的赞叹之意,嘴角露出抹冷笑。 她静静的看着前方,透过花厅的楠木屏风,就见到花厅里面,苏欢,李景铄,李映月和李宜双四人相对而坐。 李映月穿着一袭石榴红花色长裙,头上插着碧桃金簪,那耀眼至极的颜色不仅不显得她妖艳,反而更显出几分高山空灵的气质。 此时她因为被夸赞,眉目含春,满面娇羞的微低着头,双眸盈盈波似秋水,两颊酡红熏人欲醉,长长的睫毛仿佛两道扇子,扑扇着露出那双如水般的明眸,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在她对面,穿着青竹锦袍的李景铄眉眼间满是夸赞之意,他看着对面的李映月时,双眼格外明亮。他嘴角扬起,眼角眉梢都漾着暖意。那满目满眼里,全是眼前这个娇羞如花,仿佛仙子般的绝美少女。 在两人身边,苏欢面带浅笑,儒雅风度,而李宜双则是挺直着背看着两人谈笑,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李锦悠嘴角轻扬,下一刻就笑着走近厅内,对着里面的李景铄浅笑着出声:“大哥,二哥。” 厅内几人同时回头,待看到来人之后,李景铄顿时站起来收敛了几分笑意道:“妹妹,你回来了?” 李映月和李宜双也是同时站起来。 李宜双轻声叫了声“三姐姐。”,而李映月则是笑着道:“三妹妹,几日不见,妹妹越发漂亮了。” 李锦悠淡淡看着两人,跨步走进了花厅里。 李映月见状亲热的就想上前,谁知道李锦悠一侧身子,绕道从她身前走过,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似得,直接走到李景铄身前才站定,对着他微笑道:“大哥不是在翰林院忙吗?今天怎么有空来外祖父这里?” 李映月被李锦悠忽略,顿时咬着下唇,眼眸中氤氲着雾气,看上去无比委屈。 李景铄见状心中不喜,面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对着李锦悠道:“今日不忙,太子有事也未入宫,所以我便闲暇下来,来看看你和母亲,顺便也接你和母亲回府。” 李锦悠听到这话神色不变,只是笑容冷淡了几分,笑意不达眼底道:“大哥说笑了,我陪着母亲回娘家省亲,准备在国公府里多待几日,陪陪外祖父,所以暂时还不准备回去。” “胡闹!” 李景铄顿时面色微沉,“你们离府的时间还不够久吗?如今满京城谁不说我们相府的闲话!妹妹,你不懂事也就罢了,难道还要累得母亲和你一起受人指摘吗?” 李锦悠闻言眼中顿时冷了下来,而苏欢则是面色微变。 他淡笑着上前对着李景铄说道:“景铄,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姑姑和表妹难得回来国公府陪陪祖父,怎么就被人指摘了?姑姑本就是我们国公府的女儿,她如今不过是回来小住几日,谁敢碎嘴多说半句不是?” “母亲的确是国公府的小姐,可她如今更是丞相夫人,是李家的当家主母!她这么离府,知道的人以为她是回府省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与父亲离心,对李家不满。到时候别人会如何看待父亲,看待相府?” “够了!” 李锦悠听到李景铄的话后,脸上早没了半点笑意,她冷着脸看着李景铄说道:“大哥,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指责母亲吗?你口口声声说着相府,说着父亲,可你有想过母亲的处境吗?大哥,我看你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最起码的子不言母之过也没学明白?!” “你!”李景铄大怒:“你胡说什么?我几时指责母亲了?!” “我胡说?我和母亲离府数日,你一直未曾过问,我一直都用你公务繁忙,无暇多顾来安慰自己。可数日未见,如今你好不容易来了看我们,却不关心我们是否委屈,不关心我们是不是安好,乍一见面,你开口就数落我,数落母亲!嫌弃我和母亲丢了相府的脸面,连累相府名声。可是你可有问过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母亲到底为何要离开相府?!” 李景铄顿时语塞,他脸色难看的强硬道:“不管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父亲也已经再三派人来请,是你们不愿回去,难道还要怪罪别人?” “笑话!” 李锦悠冷笑道:“已经过去?你说的倒是轻巧!若是翰林院中有人辱你骂你,伤你毁你,事后随口说声对不起,你是否也愿意就此揭过?!大方的不与那人计较?” “我…”李景铄张张嘴,满脸怒红。 他想要说他可以,可是这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要是真有人这般对待他,别说是道歉,就算是三叩九跪他也不一定原谅。 李锦悠见状冷笑出声:“你连你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让我和母亲去做?” “当日他骂我打我,冤枉甚至要家法处置我,我只当他是我父亲,他生我养我,无论怎么对我我都该受着,可是母亲何其无辜?!他为着个不讲礼数的庶女迁怒母亲,当众喝骂,扬言要惩处母亲,逼得母亲离府,如今因为别人指责,便让几个下人来请我们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第45章亲疏不分三 第45章 亲疏不分(三) “你,难道不由下人来请,你还想要父亲亲自来请不成?!” “有何不可?!”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父亲堂堂一国丞相,他若前来,以后还有何脸面在朝堂立足?!” 李锦悠闻言冷笑出声:“他没脸面,难道母亲就不要脸面了吗?当日他那般冤枉我和母亲,将我们逼出府外,漏夜前来国公府,成为满京城的笑话,如今因有流言困扰,便让几个下人来请我们回去。”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我和母亲如果真的就此回府,母亲以后要如何在相府中立足?那些姨娘和下人会怎么看待母亲?!从今以后,那丞相府中,还有谁会服母亲管教?!还有谁会重视嫡出?到时候别说是我,就算你这个嫡子,你以为母亲败落,你就能好到哪里去?” 李锦悠满面寒霜,眼底的怒火烧的李景铄脸红耳燥。 他几次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原以为母亲和妹妹真如府中那些人所说的那样,是有意为难父亲,才会一直不回府,可是却从没想过,中间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心中隐约出现懊恼之意,可是脸面上却下不来。 他更是有些怨恨李锦悠,她为什么不早跟他说这些事情,如今却当众这般训斥他,让他颜面尽失。 可是李景铄却没想过,从出事至今,他一直都在翰林院待着未曾回府,就连上次李锦悠从廊楼上跌下来,险些没命,他也没曾回去看望过。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李修然让他回去,他恐怕还没想过要来看望李锦悠母女,李锦悠就算想要告诉他这些事情,又该到哪里去找他? 苏欢看着如同小狮子一样,呲着牙挥舞着爪子,逼得李景铄哑口无言的李锦悠,眼底闪过笑意。 李映月看着李景铄节节败退,不由心里怨恨,面上却是上前两步满眼哀求的看着李锦悠道:“三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他也是为了你和夫人好。那夜你们走后,父亲已经处罚了六妹,还罚她关了禁闭,你当时也伤了她出了气,你还要和父亲置气到何时?” 李锦悠转头淡淡看向李映月,微眯着眼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低头认错,再把脸凑上去让人打上一巴掌?”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李锦悠淡淡扬眉。 李映月紧咬着嘴唇,睫毛蒲扇着楚楚可怜道:“我只是觉得,父亲终究是父亲,他就算有错,可咱们身为女儿,难道就不能体谅他老人家吗?你如今这么一闹,夫人和父亲失和,大哥、二哥在朝中也被人指指点点,就连相府和庆国公府也生了隔阂,难道你就愿意看到大家这样吗?” 她柔弱无骨的站在那里,双眼希翼道:“三妹妹,不管如何,我们终究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就不能回家再说吗?父亲终究是疼你的。” 李景铄听着李映月的话后,越发觉得她善良懂事。 苏欢却是冷下了脸,李映月这些话,不仅挑拨了李锦悠兄妹两人的感情,更是把李锦悠架在了高处。 她拿孝道亲情来压李锦悠,李锦悠若是不回去,那就是不孝,届时传扬出去,李锦悠的名声也就毁了! 苏欢心下暗恼正想说话,却不想一旁的李锦悠听到李映月的话后,却是突然低笑出声。 “父亲?表姐叫的可真是顺口,你过继到王姨娘膝下才短短几日,这么快就真把自己当成了相府中人了?” 李锦悠微歪着头,人畜无害道:“我记得表姐的爹娘过世还不足一年吧?尸骨未寒,表姐就迫不及待的另投别家。表姐你说,如果伯父伯母在天有灵,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成了别人的女儿,口口声声叫着别人父亲,让他们香火无继,后继无人,他们会不会气得夜里来找你?” 李锦悠嘴角轻扬,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可爱的好像是在说爱吃糖果不爱吃肉一般,可话里的意思却是让得厅内几人都是面色一变。 一直默不吭声的李宜双闻言面色古怪,忙低头耸着肩膀,差点笑出声来。 苏欢则是嘴角抽了抽,轻咳了两声,嘴里掩不住的笑意。 李映月说的高尚,处处为大家着想,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肯定感动不已,可是他们都是知道李映月身份的。什么为相府着想,什么一家人,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过继的女儿,还是过继到姨娘膝下的,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她还真把自己当相府的小姐了? 先不说她有没有资格说那些话,就算她真是相府小姐,她一个庶出女儿,凭什么指责嫡出女儿和主母的罪过? 李映月听到苏欢口中的笑声,心中暗恨,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她真想冲上去撕破李锦悠脸上的笑容,可是她不能! 她轻咬着下唇,眼底氤氲着雾气,身形步步后退,仿佛深受打击似得,看着李锦悠说道:“三妹,你…你怎能这么说我!我只是想要一家安好,只想要相府和睦,难道这也有错吗?”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李景铄,泪水如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滑落,“是我多管闲事,是我妄想太多,我……”话还未完,李映月就已经掩着面低泣出声,仿佛伤心过度一样,整个人身形一转,朝着门外小跑离开。 苏欢微张大嘴,没想到李映月会闹上这么一出。 李锦悠和李宜双却都是面不改色,李锦悠是上一世见过太多次,而李宜双则是早已经知道了李映月的本性,在相府之中也吃过她眼泪的亏,自然不觉得奇怪。 李景铄却是第一面对,见到李映月掩面哭泣着离开,顿时大为心疼,刚才因为李锦悠怒斥所生的愧疚和迟疑瞬间消散。 他恼怒地看着李锦悠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映月?她父母双亡,已是可怜至极,你怎能揭她伤疤?” 李锦悠闻言扬唇:“我有说错什么吗?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过继到王姨娘膝下,难道不是断了她父母的香火传承?还是大哥觉得,她在她父母刚亡,尸骨未寒之时,就立刻迫不及待的认别人为母为父,是对她父母的孝顺?” 第46章彼此算计一 第46章 彼此算计(一) “你……” “简直不可理喻!” 李景铄气得脸上铁青,指着李锦悠的鼻子,半晌后才气急的冒出句话来,然后猛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景铄!”苏欢连忙想要上前。 李锦悠却是挥手拦住他道:“二哥,你别拦他!让他走!” 苏欢眼睁睁的看着李景铄气冲冲出了花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国公府,不由转头看着李锦悠皱眉道:“锦儿,你这是何必?景铄他毕竟是你亲大哥……” “亲大哥?” 李锦悠眼里带着淡淡的嘲讽,“我看他早就忘了谁才是他亲妹妹。为了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女子,忘了我们十几年的兄妹之情,忘了母亲对她的生养之恩!与其让他留在这里胡说八道,让母亲听了生气伤心,倒不如让他回去相府里,好好当他的大孝子去!” 苏欢闻言张了张嘴,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摇摇头无奈道:“你这性子啊,当真是和祖父一模一样!算了算了,既然走了,那就走了吧,你说的也对,景铄这般糊涂,留在府里看着让人心烦。” 他也没有想到,一向聪慧明理的李景铄,这一次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亲疏不分,里外不明,实在是太让人失望。 姑姑向来最疼爱这一双儿女,如果被她知道,李景铄居然这般编排她,甚至暗怪她离府之事,恐怕姑姑会伤心难过许久。 李锦悠对着苏欢道:“二哥,你别理会他,如果我这一顿骂能让他清醒些还好,若是不清醒,下次我见了他继续再骂。” 说完她好似想起来什么似得开口道:“对了,方才我和四哥在马场的时候遇到点事情,弄不好会有些麻烦。你先去书房找外祖父吧,我想他们应该也想和你商量。” 苏家四兄弟里,苏瑀沉稳办事有方,苏渊风流不羁,苏霆冲动善武,唯独苏欢智计无双,只是平日里,他从不显露罢了。 苏欢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点点头:“那你自己招呼李家妹妹,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人。李家妹妹,我先走一步。” 李宜双连忙微微福身行礼道:“苏二哥慢走。” 苏欢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等到他走后,李锦悠才转身看向李宜双道:“五妹为何不和大哥一起离开?” “三姐,妹妹留下是有事情,想要单独和三姐说。” 李锦悠看了眼四周的下人,沉默片刻之后,这才道:“你随我来。” 她带着李宜双一起,出了花厅,从廊下穿过,直接走到了花园外的一处假山前,命青黛远远守在外边,四周无人之后,李锦悠才开口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五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李宜双站在原处,抬头看着素衣粉面的李锦悠,面露犹豫之色,片刻之后,她突然咬咬牙,双腿一弯,整个人盈盈跪倒在地上。 “五妹,你这是做什么?”李锦悠退开几步皱眉道。 李宜双抬头看着李锦悠开口道:“三姐,我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探望你和夫人,二是,想要替六妹向三姐道歉。” “……”李锦悠没说话。 李宜双跪在地上涩声道:“六妹不该听信奸人挑拨之言,夜闯碧水苑,以致闯出如此弥天大祸来。如今六妹已经得到了教训,我不求三姐原谅六妹所为,只求三姐看在你我姐妹情分之上,饶了六妹这一回。日后我和姨娘必定多加管教,绝不会让她再犯!” 李锦悠闻言轻抿着嘴唇,淡淡出声:“五妹这话是求错人了。罚六妹的,是父亲和祖母,五妹若想替六妹求情,也应当去找他们。” 李宜双眼路怨愤之色,“三姐当我没去找过父亲和祖母吗?祖母一心气因六妹至夫人和你离开相府,狠心不让六妹出来,更是闭门不见我,不让我和姨娘踏入松竹院半步。父亲听信李映月的话,觉得那夜的过错都是因六妹而起,所以就连大夫也不让我给六妹请。” “前两日,我偷偷去了祠堂,却被嬷嬷挡在了祠堂外。我费尽心里才从嬷嬷嘴里知道,六妹如今过的凄惨,她脸上的伤处已经发炎起脓,若是再不寻大夫,她那张脸就彻底毁了。” 她仿佛想起了李宜巧在祠堂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场景,眼底带着恨意。 那一日,她去了祠堂之后,得知李宜巧的情况,惊慌之下就去求父亲,求他哪怕不放李宜巧出来,也替她找个大夫看看脸上的伤,保住女儿家最重要的脸面。 可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父亲就怒斥出声,更是把她骂了出来。 当时李映月就在一旁,还假情假意的让她不要再惹父亲生气。她恨李映月把李宜巧当枪使,更恨她幸灾乐祸,害的她们姐妹落得如此境地,所以忍不住和李映月大吵了一架。 可是谁也想到,李映月居然假意被她推倒,而父亲连问都不问,只是看到李映月眼中的几滴泪水,就把全部的过错怪罪到她身上。 说她机巧算计,姐妹同胞,一样恶毒。 那时候她才体会到那天夜里,李锦悠被冤枉之时,被父亲一掌打在脸上,口口声声的骂着她孽女时的心情。 李宜双眼底染上水润之色,满眼恳切地看着李锦悠道:“三姐,六妹鲁莽冲动,又耳根子软,她是嫉妒你嫡出的身份,想要为难与你,可是她却从未想过要害你性命。三姐,就当是妹妹求求你,求你救救六妹好不好?” 李锦悠看着李宜双眼中的泪意,心底一片冷清。 李宜巧的确是没想过要害她性命,相比于李映月的心计深沉,李宜双的算计隐忍,李宜巧可说是率直的可爱。 她爱一个人,爱的轰轰烈烈,恨一个人,也从不掩饰,甚至就连陷害的手段都简单的让人觉得可笑。 可是李锦悠却不会因为这样就去帮她。 上一世,李宜巧几次被李映月当枪使,她都念及姐妹之情,念及她本性不坏,所以放过了她,可是最后却险些害得自己没命。这一世重活之后,她曾经发过誓,哪怕对不起天下人,哪怕变成蛇蝎妇人,哪怕心狠手辣受万人指摘,她也再也不要成为被伤害,被践踏的那个人! 第47章彼此算计二 第47章 彼此算计(二) 心中清冷依旧,李锦悠面上却仿佛是被说动了一样,低叹了口气,对着李宜双说道:“地上寒凉,你起来吧。” “三姐,你愿意帮我?”李宜双面露激动。 李锦悠摇摇头:“五妹,我帮不了你。” “怎么会,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能够帮我!只要你肯开口,祖母一定会放六妹出来……” “五妹,你觉得我会去找祖母说这话吗?” 李锦悠打断了李宜双口中的话,抬头看着因为她拒绝而脸色瞬间变白的李宜双,神色淡淡道:“我若要去替六妹求情,就必须和母亲回相府去,否则你觉得祖母凭什么会因为我一句话就放六妹出来?可是那天夜里的事情你也很清楚,我和母亲如果这个时候回去,将来的日子会如何,五妹难道不明白?” “三姐……”李宜双紧咬着下唇。 “五妹,我知道六妹本性不坏,可是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承担。这件事情,我的确是无能为力。” 李宜双闻言跌坐在地上,眼中突然滚出热泪来,竟是嘤嘤哭了起来。 李锦悠冷眼看着,完全没有开口安慰的意思,一直等到李宜双哭声渐歇之时,这才继续道: “此事都怪李映月从中作祟,若不是她挑拨嫁祸,六妹不会被伤,我和母亲也不会被逼出府。只可惜……父亲如今眼里心里就只有她一人,早忘了我们这些儿女。李映月心机深沉,今日害了六妹,也不知道来日还会害谁。” 李锦悠状似惋惜道:“只可惜我没有她那份算计,如今又在庆国公府,鞭长莫及,否则我一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尝尝被人陷害嫁祸,有口不能辩,有话不能说的感觉!” 李宜双原本满眼怨愤,可是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却是神情猛的一怔。她脑中如闪电般划过个念头,心思顿时敞亮起来。 是啊,李映月害了李宜巧,为什么她不能还回去? 只要没了李映月,父亲必然会看到六妹,看到她!若是到时候再稍加运作,将这次李映月挑唆李宜巧夜闯碧水苑的事情抖露出来,到时候父亲和祖母必定不会再怪罪宜巧! 而李映月……祖母最恨的就是祸乱后宅的人,如果她知道李映月所做的事情,一定会将她赶出府去! 想到此处,李宜双连忙收起脸上泪意,微垂着眼帘掩去眼底的精光,状似柔弱道:“是妹妹妄想了,六妹落到今日也是罪有应得,谁让她这么轻信与人?三姐,刚才我说的那些糊涂话,还望三姐不要放在心上。” “多谢五妹体谅。”李锦悠淡淡道。 李宜双闻言眼中恨意闪过,面上却是带着几分苦涩自嘲道:“我今日已经出来了许久,若是再不回去,被祖母知道了,恐怕又要责罚。三姐,你和夫人多保重身体,过几日有机会我再来看望你们。” “好,我送你。” “不用了,我知道路。” 李宜双摇摇头,朝着李锦悠福了福身子,就转身离开。 她身形纤细瘦弱,此时垂着肩时,看上去有些萧索,可是李锦悠却只是望着她的背影淡笑出声。 她果然没有看错李宜双。 刚才李宜双眼底一闪而逝的算计,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那其中掩藏的恨意和狠辣,让李锦悠清楚知道,她今天所做的一切没有白费,而她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也起了作用。想必要不了多久,李宜双一定会送给她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李锦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底泛起浅淡笑意。 她刚想转身离开,却不想身后的假山之上,却突然传出一阵低沉笑声。 “什么人?!” 李锦悠赫然回头,就见到那假山的山石突起处,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玄色锦袍,领子上绣着银丝金线的云纹,一头乌发用白玉发冠束起,浑身上下只有腰间的锦带之上,挂着一枚精巧玉佩,除此之外别无他饰。 此时那人斜靠在假山之上,修长的双腿悬在半空,而他狭长的双眼之中,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对着她道:“小丫头当真是狠毒,居然能面不改色,几句话就算计了自家姐妹。” 李锦悠闻言淡淡道:“景王莫不是闲的发慌?居然有闲情逸致,跑到庆国公府来偷听墙角?” 季君灏闻言顿时轻笑出声,丝毫没在意李锦悠的失礼之言,反而挑着桃花眼眸子亮晶晶的淡笑道:“本王若是不来,又怎么能看到这么一出精彩的好戏?而且又怎么能知道,原来传闻之中温柔可爱的李家三小姐,居然是这般蛇蝎心肠?” 方才李锦悠几人在花厅之时,其实他就已经在侧,当时李锦悠那么容易动怒,和李景铄翻脸,甚至怒言相对,让他觉得怪异。 李景铄是李家嫡子,是李锦悠的亲哥哥,无论是苏氏还是李锦悠,将来要依靠的,只有李景铄一人。可是李锦悠却好像有意触怒李景铄一般,在他开口之后根本没有试图解释,反而出言咄咄相逼,甚至还把李景铄主动推到了李映月身边去。 那日在百花楼里,眼前这个少女的冷静,狠辣和心性,他至今仍旧记得,她绝不是那般冲动坏事的人。 直到刚才,他亲眼看到李锦悠在这里,面不改色的挑拨李宜双的仇恨之心,又状似无意的告诉她应付李映月的对策,他才恍然大悟。 李锦悠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李宜双相信,她们是同一国的人,她们同样憎恨李映月! 若是李锦悠没有之前花厅里,和李景铄、李映月争吵的一幕,如果她没有冲动易怒,对李映月口出恶言,李宜双绝不会轻易相信,她后来所说的那些话,也不会在她稍加点拨之后,就福灵心至瞬间明白,该怎么去对付李映月。 李锦悠听着季君灏的话,丝毫不动怒,只是面不改色地说道:“既然我已经免费演了一场戏让景王观看,眼下戏也完了,景王殿下是不是应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第48章彼此算计三 第48章 彼此算计(三) “你的东西,什么?”季君灏眨眨眼,笑得惫赖。 李锦悠面色微沉:“景王何必装傻?” 那一日,她送了夏侯善去百花楼之后,一直到回相府之前,唯一接触过的就是景王。当时她将九州麒麟玉贴身收藏,等闲之人岂能近身?能够不声不响的将其拿去,还不惊动她的,除了景王不会有第二个人。 季君灏见状轻笑起来,眼前这女子直接的可爱,让他忍不住想要逗逗。 他手腕微转,下一刻就出现一枚墨绿色的玲珑玉佩,玉色沁润,晶莹通透,那玉佩极为灵活的在他指尖转动了一圈,然后乖巧的落在他掌心之中。 季君灏不着痕迹地看着李锦悠,就发现这玉佩出现之后,李锦悠眼中瞬间的变化。 他不由轻扬嘴唇道:“本王不知道锦悠所说的是何物,不过那日在百花楼中,本王倒是在房中捡到了这枚玉佩。龙纹雕刻,镂空锁芯,可是极好的手艺。” 李锦悠闻言微眯着眼,她分明听出了季君灏话里的潜意思:这东西是他捡来的,至于是不是她的,这全由他景王说了算! 她不由心中抽了抽,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她面上不变,看着季君灏开口道:“这玉佩是锦悠不小心遗失的,景王拿着也无用,不如还给我。作为报酬,景王若有什么吩咐,尽可提出,锦悠若有能力必当报答。” 季君灏顿时笑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玉佩,只觉得样式古朴,颜色也是上好玉色,可如果只是因为这些,应该不值得李锦悠这般在意。只是他也知道,想从眼前这女子口中套出消息,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想了想后,扬了扬手中玉佩,邪笑着道:“既然是锦悠的东西,那本王倒是要好好收藏,以后倒也好睹物思人?” 李锦悠听到他调戏之言,神色冷淡道:“景王确定?” “当然,本王对锦悠可是倾慕的很。” “那景王便留着吧,只要景王不怕烫手。” 李锦悠淡淡说完,竟是半点争抢之意都没有,直接转身就走。 季君灏看着她干脆利落的样子顿时眼角抽了抽,生怕真惹恼了这有趣的小丫头,连忙开口道:“算了,本王没有夺人所好的打算,不如你告诉我那日你去百花楼中到底是做什么,我便把这玉佩给你如何?” 李锦悠转身道:“那日有个朋友受了些伤,在城中其他地方不怎么安全,所以我把他送去了百花楼。” 季君灏没想到李锦悠这么简单就告诉了他事情,虽然只是寥寥一句,可话中的意思却包含很多。 李锦悠是相府小姐,背后更有庆国公府,若是普通朋友,随处皆可安置,又何必背着两府送去百花楼?而且那人还受了伤,在城中不安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那人的身份特殊,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要么,就是那人被人追杀,不能出现在明面上。 无论是哪一种,那个被李锦悠小心翼翼的避开眼线,送去百花楼的人,恐怕都不简单。 季君灏想到这里轻笑两声,直接将手里的玉佩朝着李锦悠身前扔了过去。李锦悠连忙伸手接住,待到看清手中之物的确是遗失的九州麒麟玉后,心中顿时松了口气,面上也泛起些浅淡笑容:“多谢景王。” “不必客气,本王最爱成人之美。再说锦悠如此威猛,对亲父亲姐妹尚且能如此心狠,本王若敢拿了你心头之好,恐怕会天天被你惦记吧?若是一不小心,说不定哪日横死街头也不自知。” 李锦悠闻言莞尔:“景王何必自谦,锦悠哪有王爷狡诈。不过,王爷既然这么说了,锦悠总觉得若是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王爷如此夸赞。” 说话间她猛的拿出三根银针朝着季君灏眼前射去。 季君灏上次吃了亏,这次早有防备,他连忙一把抓住银针,大笑道:“你以为本王吃过一次亏还会上当?你……什么东西?!”他话还没说完,原本握着银针的手指就猛地松了开来。 他连忙朝着手上看去,就见到那里不过瞬间就已经浮现出斑斑红点,他顿时扭头不敢置信道:“你居然下毒?” 李锦悠扬唇笑道:“不是什么烈性毒药,只不过会让王爷三个时辰内不怎么舒坦的痒痒药罢了,好教王爷知道,凶猛的女子最好少惹,免得惹祸上身……” 说话之间,李锦悠见季君灏黑着脸想要上前,慢悠悠的再次抬起手,季君灏以为李锦悠又要出招,快速后退几步,谁知道对面的李锦悠朝着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一排贝齿在日光下白的晃眼,张大嘴扯着嗓子突然大叫出声:“来人!!抓刺客!!” 卧……槽! 季君灏顿时黑了一脸。 “你,无耻!” “没有王爷无耻。”李锦悠笑得露齿:“王爷武功高强,连国公府也能来去自如,就是不知道陛下知道王爷这么厉害,会如何看王爷?” 季君灏顿时脸色更黑。 耳边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快速朝着这边跑来,季君灏再也顾不得多言,低声骂了几句,连忙脚下轻点地面快跃身朝着假山后奔去。 这些年,景德帝对异姓王府早已经心存忌惮,更是时时命人监视,他不得不装病甚至隐忍,才能保全异姓王府在景德帝的容许之下,可如果被景德帝知道今天的事情,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等到青黛赶来的时候,季君灏早已经没有了身影,她小跑着跑到李锦悠身前急声道:“小姐,刺客在哪?哪有刺客?!” 李锦悠淡淡道:“刚才已经跑了。” “啊?” 青黛眨眨眼,一脸茫然。而李锦悠却是忍不住闷笑出声。 之前她带着李宜双过来的时候,因为李宜双的要求,所以早就让这附近的人全部退走,包括府内的侍卫在内。 如今这整个后花园假山附近,恐怕除了她和青黛就再无他人。国公府别处的侍卫虽多,可是她刚才的叫声看似很大,实则却用了技巧只控制在这附近响起,再加上距离太远,那一声不大的喊叫根本不可能惊动远处的侍卫。 景王听到青黛跑来的声音,以为是侍卫来了,居然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如果他知道他居然被一个毫不会武的小丫头给吓跑了,估计会气得吐血三升。 第49章彼此算计四 第49章 彼此算计(四) 李锦悠笑得眉眼弯弯,几乎能看到景王吐血的场景。 另一头,从国公府跑出来的季君灏刚从墙头出来后,就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他不由黑着脸阴郁地看了眼庆国公府,狠狠的磨了磨牙。 就在这时,他右手之上一阵痒意袭,季君灏连忙忍不住抬头就准备去挠,却不想还没动作,就被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动,连忙放下手来。 “主子,你总算出来了!” 季君灏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近前的墨珏,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放了下来,遮掩住手背上的红肿,却忍不住背在身后使劲蹭了蹭,又蹭了蹭,只觉得手心上的痒意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抓心挠肺。 他不由使劲的将手拢在衣袖里,脸上黑的能滴出水来,阴恻恻的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墨珏莫名其妙被主子嫌弃,只觉得满腹的委屈。 他明明记得,一个时辰前主子出门的时候,还满脸春光像是遇到什么好事一样,怎么转眼就乌云密布,简直像是要雷霆暴雨了? 墨珏默默吐槽两句,想起主子今天来国公府是来见那个李三小姐的,不由暗自猜测:难不成主子在人家姑娘面前碰了壁了?还是求爱被拒绝了?亦或是被李三小姐欺负了,所以才把怒气洒在他头上? 想到这里,墨珏不由目露理解地看着季君灏,眼中满是同情。 主子单身二十几年,从没跟姑娘打过交道,被拒绝了也应该是正常的吧? 季君灏感觉到墨珏带着森森恶意的目光,脸上神色更黑,声音冷如万年寒冰。 “你那是什么眼神?再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本王,小心本王挖了你的眼珠子去喂狗!” 咳咳…… 墨珏头皮发寒,连忙低下头去,心中却是体会季君灏的“恼羞成怒”,不敢再招惹他,只是正色道:“主子,属下来这里是有要事禀报。今天京里出事了,方才宫里传来消息,说今日七皇子和太子前往郊外马场时,被刺客袭击。” “刺客?”季君灏皱眉,“谁吃饱了撑的去杀他们?” 墨珏闻言嘴角抽了抽。 太子是当朝储君,七皇子又是天子的儿子,他们被刺杀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啊呸呸呸……他怎么被主子给带歪了!他连忙说道:“太子逃得快没受损伤,七皇子却是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季君灏不由皱眉,刚想说话,手上一阵骚痒传来,他忍不住再次蹭了蹭后,这才黑着脸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墨珏点点头低声道:“今天在场的还有五皇子和庆国公府的四公子,听说当时七皇子为了救太子才会受伤。事发之后,七皇子被太子带回了太子府诊治,五皇子直接就进了宫。听宫里的探子说,这次袭击七皇子他们的人是元梁国的人,还是元梁国皇室暗卫。” 季君灏蹭痒的动作一顿,豁然抬头:“元梁国?” “是,而且五皇子还说,那些元梁国的人之所以对他们动手,是因为九州麒麟玉和夏侯善在七皇子手上。” 季君灏眼中利光一闪:“九州麒麟玉?” 墨珏点点头:“元梁国这几年一直在追踪夏侯善和九州麒麟玉的消息,几番追杀都被夏侯善逃脱,如今他们既然找上门来,想必七皇子脱不了干系。主子,我们要不要去七皇子府看看?” 季君灏沉着脸想了想后,却是冷声道:“不必了,这事情别去掺合。” “可是主子,那九州麒麟玉可是天下至宝,听说得之能得天下!” 季君灏顿时不屑出声:“这天下之主,岂是区区一块玉的去留就能决定的,那得麒麟玉得天下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传言。而且你当真以为,那玉和夏侯善会在七皇子手上?” 墨珏脸上一怔:“主子的意思是……” “七皇子慕容峥为人最是隐忍,而且行事小心,从不露首尾。这些年他在暗中筹谋,骗过了所有人,就足以见得他心智如何。他如果真的得了夏侯善和九州麒麟玉,恐怕早就做了处理,又岂会让元梁国的人找上门来?” 季君灏淡淡道:“如今麒麟玉和夏侯善在他手上的事情闹的天下皆知,人人都知道得麒麟玉者得天下,如此诱惑,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忍得住?你且看着吧,今日之后,那麒麟玉和夏侯善如果在七皇子手上也就罢了,可如果不在……” 季君灏冷笑出声,恐怕这各方势力,朝中诸皇子,从此之后都会把七皇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就连景德帝恐怕也会对他心存疑虑。慕容峥想要再像以前那样,藏在太子身后,暗中算计筹谋,恐怕再也不可能了! 虽然不知道此事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陷害慕容峥,但是他有预感,这次的事情就是个惊天大坑,谁跳谁死! “你只需要派人注意七皇子和那些人的动向即可,其他事情不要掺合,让那些人去抢吧,我们只要看戏就好。” 墨珏闻言也知道轻重,而且他也不是蠢人,之前是没有想到,眼下被季君灏一点醒,顿时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不由一头冷汗,好还他先来问过主子之后,还没来得及贸然行事,否则被七皇子的事情拉入泥沼里面,恐怕极难脱身。 他连忙低声道:“主子放心,属下明白。” 墨珏说完抬头看向季君灏,正想询问别的事情,可是突然就看到原本一脸寒色的季君灏突然脸上变得扭曲,下一瞬,就见到他右手使劲的在腿上蹭了几下。他甚至眼尖的看到,主子的手不小心蹭过......然后在蹭过之后,主子脸上居然出现了舒爽的神色…… 墨珏猛的打了个寒颤,满脸惊愕的看着季君灏失声道:“主子……” “干什么?” “那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算李姑娘拒绝了您,您可千万也别伤了自己……” 季君灏闻言一怔,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墨珏话中的意思,可是转眼看到他眼神隐晦的瞄向自己的下体和右手,顿时额头上青筋直蹦,下一瞬满脸阴鸷的朝着墨珏一脚踹了过去。 “滚!” 第50章祸水东引一 第50章 祸水东引(一) 九州麒麟玉和夏侯善现身晋国京城,并且在大晋七皇子慕容峥手上的消息,不出一日就传遍了京中。 七皇子原本因救太子重伤有功,而被景德帝嘉奖的事情被耽搁安置了下来,反而关于麒麟玉和夏侯善,连景德帝也亲自过问。立刻派遣顺天府尹,大理寺和刑部一通捉拿当日刺客,并且命太医署的人全力救治七皇子。 慕容峥的伤势颇重,可是却硬生生的在当天夜里就被人给救醒了过来,用一根千年人参吊着气被送进了皇宫之中。 景德帝第一时间询问了麒麟玉和夏侯善的下落,然而在众人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无论景德帝怎么询问,慕容峥对于麒麟玉和夏侯善的事情都是一问是三不知。他咬死了他从未见过麒麟玉,到了后来,甚至惹恼了景德帝。 景德帝虽没有明言斥责,可是却连夜又将他送回了七皇子府,并有传言说景德帝在他离开之后斥其野心不孝,妄图天下。 慕容峥被送回府后,事情却并没有完结。 各方人士纷纷入府,为的都是打探麒麟玉的消息,而一向和他没什么来往的其他皇子也都纷纷而至,话里话外的试探着麒麟玉的下落。 除此之外,天下各方势力也开始朝着京城聚拢,而一些本就追踪麒麟玉下落的人,更是将七皇子府视作了横插一刀,强抢麒麟玉的人。 七皇子府成了京中最热闹的地方,可是这热闹却让慕容峥过的苦不堪言。 他根本从来就没见过九州麒麟玉,更没有见过夏侯善主仆,可是此时外界人人都认为,麒麟玉和夏侯善就在他手中。 慕容峥在马场林间那日虽然有伪装演戏的成分,可受伤却是真的,眼下他伤势未愈,就开始面对连番探问,无数次跟人解释那麒麟玉和夏侯善不在他手中,可是却毫无用处。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私藏了麒麟玉和夏侯善,想要谋夺天下,更在不知不觉间,慕容峥就得罪了无数人。 短短几日时间内,慕容峥以前的隐忍和谋算都成了笑话。他的野心明晃晃地暴露于众人眼前,成了人人眼中心中之刺。 …… “我真没有见过麒麟玉,更不知道夏侯善在何处,我若是真知道,早将其上交给了父皇,又怎么会私藏?” …… “我说了我没见过,那只是流言!” …… “元梁国的人为何杀我?那是被人陷害……是有人想要害我!……对,我没见过麒麟玉,甚至连那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 慕容峥口干舌燥的又送走了一批前来试探的人后,再也忍不住,翻身而起挥手砸了身前的药碗,踢翻了床前的矮凳,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漆黑的药汁洒了一地,慕容峥捂着胸口急速咳嗽起来。 一旁的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替他顺气,却不想刚刚才靠近,就被慕容峥一脚踢翻在地。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那些丫鬟吓得簌簌发抖,连忙脸色发白的快速退走。等到她们都走之后,房内就只剩下慕容峥,和一个面无白须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眼睛极小,颧骨高瘦,一双眉毛直入鬓间,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刻薄。 此时那人见慕容峥杵着小榻粗声喘气,连忙上前替慕容峥拍着后背,一边顺气一边沉声道:“七皇子,你不能生气,大夫嘱咐让你要平心静气,好好休养,这样伤势才能好的快。” “平心静气?你让我怎么平心静气?!” 慕容峥面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喘着气怒声道:“我隐忍了这么多年,筹划了这么多年,可是却一夕之间全被破坏。如今人人都以为麒麟玉和夏侯善在我手上,所有人都防备忌惮我,就连父皇也对我起了怀疑,你让我怎么平心静气?!” 若不是那一日他做的太过真切,恐怕连太子都会怀疑他。而且太子也的确是起了疑,言语中也曾试探过九州麒麟玉的下落,虽然被他几句话和苦肉计暂时打消,可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今还有太子在他身前替他挡着,隔绝了大部分意图不轨的人,可如果有一天连太子也不再信他,到时候他就要自己面对所有人!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时候的场景! 那人顿时叹口气,沉声道:“七皇子,你这次恐怕是被人陷害了!那人好恶毒的心思,以九州麒麟玉和夏侯善引得所有人对你群起攻之,心怀猜忌。就算你如何解释,恐怕那些人都只会以为你是想要独吞麒麟玉。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用如此恶毒之计来陷害你?” 慕容峥怒道:“我若知道是谁,早就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将他碎尸万段了!” 他喘息几声,好不容易让气息平稳了一些,这才满眼阴鸷的说道:“无论是谁,敢这么陷害我,坏我的事情,我会让他知道,得罪我慕容峥的下场!” 那中年人闻言道:“我就是不明白,元梁国的人为什么会认定了九州麒麟玉在七皇子手上?对此紧追不放?!” 慕容峥沉声道:“元梁国这些年一直在追踪麒麟玉和夏侯善的下落,夏侯善逃亡诸国,却一直没有逃脱掉追杀。他们既然来到京城,就说明那麒麟玉和夏侯善的确是出现在了京城之中。只是恐怕有人从中作梗,在中间做了手脚,把祸水东引,将元梁国的人引来了本皇子身上!” “那七皇子,眼下我们该怎么办?”中年人忍不住皱眉道:“如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你的身上,这七皇子府更是时刻都被人监视,你更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连陛下也对你起了疑心,我们再想像以前那般行事根本就不可能。” 慕容峥闻言阴鸷道:“既然夏侯善和九州麒麟玉就在京城,你立刻命人暗中搜索,务必要将其找出来!本皇子倒是要看看,那九州麒麟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害的本王落到如此境地!” “还有,你去做一件事情。只要此事成了,这些人就再也顾不上我!” 第50章祸水东引二 第50章 祸水东引(二) “七皇子的意思是?” “嫪纪,传信给西南,让那些人动起来。” 慕容峥眼底闪过寒芒,对着中年男人说道。 “七皇子,你是要做那件事情?” 嫪纪面露惊色,连忙劝道:“我知道七皇子心忧麒麟玉被人陷害的事情,可是眼下做那件事情,时机还不成熟。若是此时行事,一旦败露,我们这么多年的功夫,可就全部白费了!” 慕容峥阴沉着脸道:“就算失败,也比等死的强。眼下我已暴露在众人眼前,与太子翻脸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我手中若无权势,没有银钱,别说是争夺储君之位,恐怕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不一定,又怎么还能顾忌其他?” 嫪纪闻言顿时心中一凛。 他想起这几日京中的传闻,想起那些兴冲冲而来,阴沉着脸离开的各方势力之人。慕容峥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得罪了太多的人,如果让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他必死无疑! 嫪纪知道轻重,下一瞬郑重道:“七皇子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 …… 距离太子和七皇子被行刺,九州麒麟玉的消息传出仅仅两日,就到了苏贵妃的寿辰之日。 无论京中暗潮涌动,七皇子府闹成了什么样子,这一日,宫中御花园中却是人来人往,无比热闹。 景德帝对苏贵妃极为宠爱,苏贵妃更是在宫中二十年盛宠不衰。 每一年苏贵妃寿辰之日,景德帝都会特地命人替她大肆操办,不仅请宫外戏班入内表演,还会命司乐间编排歌舞,准苏贵妃宴请京中夫人、贵女入宫贺寿。其寿宴规格仅次于当朝太后,就连太子亲母,当朝皇后的千秋节,与之相比之下也绝不逊色多少。 也因此,人人都知道,庆国公府圣眷正浓。 也正是因为这样,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平日,京中无论是皇室权贵,还是朝臣勋爵,见到老庆国公时,都会礼让三分。 这天一大早,李锦悠就被苏氏从软床之上拉了起来,忙忙碌碌的洗簌一番之后,身上一向素淡的衣衫被换了下来,穿上了一袭玫红色的琵琶襟上衣,下身配着烟缎锦织长裙。 李锦悠看着身上衣裙的颜色忍不住一阵沉默。 她本就偏爱素色,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只觉得沧海桑田,早就没了那喜爱世间绮丽之色的心思,所以除了与血液同色的赤红以外,她对这些颜色花哨的衣裳首饰一向是敬而远之。 她原本想要开口提议换一套衣裳,可是见苏氏脸上的笑容,无奈笑了笑。 罢了,只要娘亲开心就好。 苏氏没注意李锦悠神色变化,她只是快速的将李锦悠如缎子般乌黑的长发束在一起,挽了个漂亮的发髻,又选了支彩蝶戏珠的琉璃簪子插在她发间,这才拍拍手得意道:“娘亲的锦儿,果然是最漂亮的。” “娘亲,人人都说我长得像你,你这是在夸女儿呢,还是在夸你自己呢?”李锦悠忍不住出声道。 苏氏笑得得意:“夸我又如何,难道锦儿觉得,娘亲不值得夸?” 李锦悠看着眼前鹅蛋脸,皮肤光滑如少女,眼眸泛着温柔笑意,挽着发却丝毫不像三十几岁妇人的苏氏,不得不承认,苏氏的确是大美人一个。 这时候,门外传来爽朗笑声。 “锦儿,你娘亲当年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那时候前来求亲的媒人差点踩烂了国公府的门槛,要不是你母亲早早嫁了,当年京中的第一美人,就没有那徐夫人的份了。”周氏笑着走进来说道。 苏氏没想到不过是跟女儿炫耀两句,却被嫂嫂看到个正着,还出言调笑。她不由脸上浮现出些粉色,嘴角轻抿着露出几分羞怯,却更添风韵。 “嫂嫂,你快别笑话我了,我只是跟锦儿闹着玩儿呢。” 周氏一本正经道:“我可没有玩笑,当年那些为你痴狂的公子哥可不少……” “嫂嫂!”苏氏忍不住娇嗔。 周氏见状大笑出声:“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入宫的时辰快到了,锦儿,你可都收拾妥当了?” 李锦悠忙从里面走了出来,浅笑着道:“大舅母,我已经准备好了。” 周氏见到李锦悠走来时,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咱们锦儿可真是个美人,将来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无双男儿,到时候舅母一定要替你好好把把关,千万别让那些人轻易叼走了咱们的心肝宝贝!” “舅母……” 李锦悠满脸无奈,自从住进国公府后,她算是发现了,国公府的老老少少除了护短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毛病,那就是别人家的都是草,只有自家的才是宝,自家的怎么看怎么觉着好,夸起来简直直白的让人忍不住脸红。 她心中虽有些失笑,可心头却泛着柔软,这样的才是家人,才是她要呵护守护,让她们一生喜乐平安的人。 李锦悠跟着周氏和苏氏一同上了马车,一路上周氏都在低声说着:“锦儿,入宫之后不用害怕,只要跟着我和你娘亲就好。还有,贵妃娘娘很好相处,但是难保宫里不会有人不好相与,到时候若是遇到,你大可不必搭理,只要礼数上过的去就好。” 李锦悠点点头道:“舅母,锦儿前两年也跟着娘亲入宫见过娘娘,宫里的规矩锦儿都明白,不会给娘娘和国公府丢脸的。” “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我是怕你受委屈。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你不去招惹人,人就不会招惹你的,有时候麻烦可是会自动找上门来的。”周氏忍不住嘀咕道。 李锦悠自然知道周氏说的麻烦指的的是谁,无非是苏贵妃在宫中那些对头,和看不过国公府盛宠而眼红的那些人罢了。 那些人不敢当着庆国公的面说什么,也不敢在苏贵妃面前造次,可是对着庆国公府的人,可从来没有嘴下留情的。 损上几句那是轻的,说不定几句不小心,就一脚踩进了那些人挖好的坑里。 丢脸、丢人事小,可若是连累了苏贵妃,或是庆国公府,那才是惹了天大的祸事。 第51章宫宴风波一 第51章 宫宴风波(一) 李锦悠比任何人都懂得后宫之中女子的手段和生存之道,自然也明白周氏的担忧。 “舅母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李锦悠安慰道。 苏氏也在旁道:“嫂嫂别这么担心了,锦儿聪明懂事,我想就算有什么麻烦,恐怕也能很好的化解。宫里的那些人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相府里的人……” 周氏闻言皱眉,李老夫人是二品诰命,官位在身,这种场合必定会出席,而相府没了苏氏母女,那几个庶出女儿想必也会带进宫来。 这几日里,相府没有再派下人来过国公府,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可是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觉得相府好像是在准备什么。 李锦悠见两人愁眉不展,不由开口道:“娘亲,舅母,你们不必担心,我和娘亲毕竟是相府的人,祖母就算生气,难道还会当着那么多夫人小姐的面为难我们,自己落下把柄不成?再说她们要是真敢为难,丢的也是相府的脸面,可不是国公府的。” 周氏闻言顿时一笑:“锦儿说的对,倒是咱们杞人忧天了。” 马车哒哒的朝着宫门前驶去,绕过正阳门,从东南宫门入宫。宫墙高大巍峨,青砖垒砌见证着大晋国百年兴衰,上面的厚重让得几人都是安静下来。 马车一路穿过宫巷,一直到了夜华门前才停了下来。照规矩,宫外马车,上至王公,下至朝臣,无论是谁,但凡到了夜华门前,就得弃车而行。 李锦悠跟在周氏和苏氏身后,一步步踏入了上一世致死都没逃脱的牢笼。 那时候,她曾经陪着慕容峥率兵攻入宫墙,曾经无数次陪在他身边指点江山,曾经站在宫内最高的位置,享尽世间羡艳目光,拥有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至尊荣华。 可是后来,风云突变,世事无常。 她也是在这里,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狠狠跌下来,摔得头破血流,摔得痛的再也站不起来。 如今再看之时,那红瓦高墙,飞檐金壁,既无最初见时的巍峨震慑,又无后来渴求自由的窒息压抑。李锦悠只觉得,前尘往事恍然如梦,如今留给她的,只有那刻骨的仇恨,还有对亲人那仅剩的温暖。 李锦悠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御花园所在的地方。等到她和周氏、苏氏三人到场的时候,御花园内已经是热闹非凡。她们三人入内,顿时惹来不少人的目光。 这些时日,丞相府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原本许多人还当是谣言,可是如今看到苏氏和李锦悠居然是和庆国公府的大夫人一同入宫的,顿时脸色都有些微妙起来。 不少人正想上前打招呼,却不想就在这时,又有人到。而原本场内那些人在看到来人之后,都纷纷停下了脚步。而隐约之间还能听到对面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好美的女子!” 李锦悠眼色微暗,转过头去,就见到身后不远处,一身浅白衣裙,披着白纱,恍若仙女下凡的李映月缓缓朝着这边走来。 她今日脸上化了浅妆,柳眉弯细而长,淡淡的腮红更衬得她皮肤白皙胜雪。嫣红的嘴唇扬起淡淡的弧度,眸若秋水含情,顾盼之间还藏着淡淡的愁思,引起无限缱绻。那惹人怜惜的模样,让人恨不得能将她拥入怀里,蜜意怜爱。 这女子身上的风华,将站在她身旁的另外两个女子的姿色,遮掩的半点不剩。 李映月跟随着冯氏进入御花园中,刚一入内,就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那其中有嫉妒,有羡慕,和她来之前所预想的一样。 众人震惊她的美貌,吃惊她的风采,而今日的宫宴之后,她必定会成为京中最为瞩目的焦点。 她轻扬螓首,露出修长的脖颈,像白天鹅似得俯视着场内众人,然而当她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的李锦悠和苏氏三人时,脚下顿时一怔。 冯氏也已经看到了三人。 苏氏见冯氏朝着她看来,直接带着李锦悠走上前去,对着冯氏行礼道:“老夫人。” “祖母。”李锦悠也乖巧叫道。 冯氏见到两人时笑了笑:“你们母女两回府省亲,一去不回,这是准备把老婆子我扔在府中不理会了吗?我正想着这几日是不是派人去接你们两。” 苏氏闻言抿了抿嘴唇说道:“老夫人……” “好了好了,今日是贵妃娘娘的好日子,你可别愁眉苦脸的,省的娘娘还以为我们相府欺负了你。你可已经见过娘娘了?” 苏氏摇摇头:“还没有。” 冯氏顿时笑道:“那快些去见见娘娘吧,你们姐妹也有许久未见,想必有话要说,锦儿就留在这里,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苏氏闻言开口就想拒绝,她不放心把李锦悠一个人留在冯氏身边,更何况她身旁还有李映月等人。 冯氏却还没等她张嘴就已经皱眉道:“怎么,锦儿是我亲孙女,难道你还怕我害她不成?” “妾身不敢。”苏氏连忙道。 一旁的周氏见老夫人拿身份压苏氏,还想强留李锦悠,顿时就竖着眉毛想要开口,李锦悠见状连忙抢先道:“娘亲,你和舅母先去见姨母,锦儿好些日子没见到祖母了,也想陪陪祖母。” 苏氏轻抿着嘴唇,她心中明白,她绝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和冯氏翻脸。冯氏句句以身份说话,而且所说的全在情理之中,她若强要李锦悠和她离开,等于是公开和相府撕破了脸。 况且冯氏留下李锦悠的目的,恐怕也只是怕她在苏贵妃面前说什么不利于相府的话,否则之前她那句“别让苏贵妃以为是相府欺负了你”是说给谁听的? 她低头看着李锦悠,就见到她眉眼弯弯的朝着自己清浅一笑,笑容里满是安抚。 苏氏这才开口道:“那就麻烦老夫人了。锦儿乖,你先陪着祖母,等一会儿贵妃娘娘召见你时,娘亲再让人来接你。” “好。” 李锦悠乖巧的点点头,苏氏这才朝着老夫人行了礼,和周氏一起转身离开,在宫人的引领下,朝着瑶华宫主殿的方向走去。 第52章宫宴风波二 第52章 宫宴风波(二) 两人走后,李锦悠才笑着走到冯氏身边,一手扶着她,一边娇糯的叫道:“祖母。” 冯氏原是对苏氏和李锦悠有些怒气的,当日她们说走就走,全然不顾忌相府的名声,害的相府流言四起,后来李修然几次派人去请,甚至连李景铄也亲自去接,她们却仍旧不给相府丝毫台阶。 所以刚才见到苏氏的时候,她才会不留情面,言语中甚至带着几分斥责和怨怪,可是如今看到李锦悠粉嫩嫩的小脸上,可怜兮兮的小眼神,那水润润的眸子直晃得她心软。 “你啊!” 冯氏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李锦悠的额头,气恼道:“你这个倔脾气,和你父亲置气,连祖母也不想理会了?” “锦儿哪敢,锦儿也是时时都想着祖母。” “想着也不见你回来?” 李锦悠顿时撅着嘴,脸上满是小女儿生气时气恼的神色,“祖母,父亲他那天那么对我,他不只冤枉我,还要感赶我出府,我才不要这么容易就原谅他呢!” 老夫人神色顿时沉下来:“三丫头,你说什么胡话,你父亲毕竟是你父亲,就算他有过错,你是女儿也只能受着。你这般胡闹,让你父亲的脸面放在何处?” “父亲要脸面,那锦儿的脸面呢?父亲那样说我,口口声声骂我孽女,还说我不配当他的女儿。我要是就这么回去,我以后还怎么在相府里做人?!” 李锦悠顿时眼中泛泪,紧咬着嘴唇倔强道:“锦儿知道祖母最疼锦儿,但凡祖母说别的事情,锦儿都能答应祖母,唯独回府这件事情不行!父亲将我和母亲赶出府来,冤枉打骂我,他若是不道歉,不亲自来请,锦儿绝不会回去!” “你!” 冯氏顿时怒不可遏,她原本是想要劝得李锦悠松口,到时候只要她一回府,苏氏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回府。可是谁知道李锦悠口风却这么紧,就是紧咬了牙关死不松口,而且还口口声声要让李修然亲自去庆国公府接她们母女回府。 她张嘴就想训斥,可是猛然想到这里是皇宫,四周全是京中各府的贵女夫人,眼前李锦悠的大眼之中已经蓄满了泪水,莹莹坠坠,好像随时都会决堤似得,冯氏顿时不敢再训。 要是李锦悠当真是哭闹了起来,在这种场合里,丢的只会是丞相府的脸。 冯氏沉着脸,面色难看道:“你当真不和祖母回去?” 李锦悠沉默不语,只是用一双大眼睛看着冯氏,虽未开口,和意思却很明确。 冯氏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她又怒又气,还有些对李锦悠的失望。她不由怒哼一声,直接推开了李锦悠扶着她的手,径直朝着一旁走过去。 李元瑶和李宜双见状迟疑片刻,就都只是看了李锦悠一眼,快速朝着冯氏的方向追去。 李锦悠看到冯氏走远,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就想转身离开。谁知道就在这时,李映月却是几步挡在她身前,状似亲昵的靠着她。 从远处那些人看去,只以为李映月和李锦悠关系极好,两人都是小女儿娇态。 李映月用极小的声音低声说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三妹妹,三妹妹果真是好演技。” 区区几句话,几滴泪水,就以小女儿姿态应对了冯氏的咄咄逼人,将她以孝道、身份压迫之势尽数化解。。 原本周围那些人听到冯氏的话时,看向李锦悠的目光还带着怀疑不解和若有所思,可是被李锦悠这番作态之后,那些质疑就全部变成了同情和怜惜。 李锦悠之前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而她流泪倔强的模样更是映入了所有人眼中。 虽然有些违逆长幼尊卑,可李锦悠毕竟还是个孩子。 此时在场内那些人眼里,丞相府坐实了那夜的传言,而冯氏和李锦悠的一番对话,反而让不少人都对丞相府升起一丝鄙夷来。 李锦悠闻言拿着绢子擦掉眼底的泪珠,抬头看着李映月道:“再好的演技在表姐面前,也得自愧弗如。” 李映月听着李锦悠毫不留情的话语,想起那日在国公府内李锦悠嘲讽的话,再也不掩饰心底怨恨,双眼死死的看着李锦悠道:“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李锦悠带着笑对着身旁两个路过的夫人行礼,换来她们赞叹之言后,这才回头淡淡道:“是知道你进入府中之后所做的种种,还是知道当时我从廊楼上摔下来时,救我的根本不是你?亦或是知道你处心积虑,先是自残博取同情,后又撺掇李宜巧夜闯碧水苑,拿她当枪使陷害于我的事情?” 李映月被李锦悠气势所逼,脚下不由后退几步。 李锦悠却仿佛还觉得不够似得,似笑非笑道:“还是……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族亲遗孤,而是父亲和他青梅竹马的情人生下来的女儿?! 李映月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眼底全是惊骇之色,忍不住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娘亲的事情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算她再想取代李锦悠,也知道眼下的李修然决不可能让她娘亲的事情暴露出来,否则庆国公府绝不会放过李修然。 所以就算她再嫉恨,再不甘,也只能以双亲已逝的李氏远方族亲之女的身份,进入丞相府。最后为留在丞相府,名正言顺的叫李修然一声父亲,更是不惜自降身份,认了王姨娘为母。 可是她却没想到,李锦悠居然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李锦悠看到李映月眼中的惊慌,不由嘲讽出声:“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你处心积虑混进丞相府,为的不过就是丞相府嫡女的位置,你以为你和父亲做的有多隐秘?还是觉得你们能够瞒过所有人?” “父亲为了让他青梅竹马的女儿当上相府小姐,可谓是费尽心思,甚至不惜拿我和母亲给你当踏脚石。可是实在抱歉的很,有我李锦悠在,你们的期望恐怕要落空了。你李映月这辈子都与相府嫡女无缘,注定永远都被我压在身下,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第53章宫宴风波三 第53章 宫宴风波(三) 李锦悠声音浅淡,可话语里的意思却满是锋芒。 “所以我劝你还是歇了那心思,安安稳稳当个庶出小姐,否则哪一日撞的头破血流,可无人同情你。” 李映月紧握着拳头,满眼怨毒的看着李锦悠道:“你胡说,父亲一定会帮我,他迟早会休了苏氏,抬我母亲的牌位入府!” “是吗?” 李锦悠嗤笑出声:“李映月,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你以为父亲如今的丞相之位是怎么来的?你以为他当初是为了什么才抛弃你的母亲,抛弃你,转而求娶我母亲的?” “他生来就是自私自利之人,为了他自己的仕途,为了相府的殷贵,他可以放弃一切。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比得过他自己!” 她浅笑着眼底满是凉薄:“你信不信,只要庆国公府一日不倒,苏贵妃和五皇子一日还在,父亲就绝不可能为了你而舍了母亲和我!因为他不敢,也不愿!不仅因为你对他来说毫无助力,他更舍不得庆国公府带给他的便利和权利!” “你……”李映月脸上煞白。 李锦悠见她眼神晃动的样子不由冷笑道:“你以为父亲将你从蕲州接来,让你入相府为女,当真是为了你那个逝去的母亲,还是为了你们之间的父女之情?别妄想了,他不过是看中了你的容貌,看中了你的听话,看中了你能给他带去的富贵荣华。他想要让你入京,不过是打着让你联姻的心思,无论你将来是入宫为嫔还是嫁给皇子为妾,都能为他挣来一条通天坦途。” “你胡说!” “我胡说?呵呵……” 李锦悠轻笑出声:“我和父亲朝夕相处十几年,他尚且能够如此待我,你以为你一个长在蕲州,从未在他膝下承欢的女儿,当真会让他为你舍弃他心中的抱负和野心?别做梦了!” 李映月被李锦悠的话说的连连后退,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眼底时而怨恨,时而挣扎,原本白皙漂亮的脸颊几乎要扭曲。 李锦悠正想再刺激她几句,却不想就在这时,李映月脸上的神情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猛然抬头看向李锦悠怒声斥道:“你居然想离间我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让我对他心生怀疑怨恨!李锦悠,你真卑鄙!” 李锦悠见她反应过来,顿时暗道一声可惜,只不过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淡淡道:“离间?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说的是真是假,你来日自会清楚。” “你闭嘴,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李锦悠,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恶毒,我当真是小看了你!” 李锦悠看着李映月态度强硬的话,分明在她眼中看出了言不由衷,她顿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刚才的话李映月的确是不会相信,可她心中必定还是有了怀疑,只要疑心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李映月和李修然之间只要稍起误会,那疑心的种子便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想到这里,李锦悠突然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映月微笑声:“表姐,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映月顿时心中一紧,她只觉得被李锦悠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心中一阵寒意止不住的往上冒。 “你说,如果在这里出了乱子,比如说你动手打了我,或是伤了我,你在京中的名声还会剩下多少?到时候贵妃姨母会不会因此直接杖杀了你?反正你本就不是我们相府的女儿?” “你什么意思?!”李映月满脸警惕。 李锦悠淡淡笑道:“没什么意思啊,只是想告诉你,我准备陷害你了……”她说着话时,突然整个人就做势朝着李映月身上倒去,李映月顿时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快速后退几步,飞快地避开了李锦悠,看着她时的目光更是犹如看着蛇蝎。 “李锦悠,你想干什么?” 周围人都被李映月的喝声和动作惊到,纷纷朝着两人所在的地方看来,就见到李映月竖着柳眉,对着李锦悠时,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而李锦悠则是轻咬着嘴唇,满脸受伤的看着李映月。她的手还保持着挽人胳膊的动作,身形前倾,瞬间便让所有人以为,方才是李锦悠想要挽着李映月,而李映月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她。 而李锦悠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她们的猜想。 只见李锦悠微垂着眼帘缓缓放下了手,苦涩一笑道:“表姐,原来你所说的都是骗我的,原来你这般不喜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她并没有说话,可话里未尽的意思却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明白。她说话间满脸落寞的收回了手,深深看了李映月一眼后,就直接转身离开。 周围人看着李锦悠略显落寞的背影,顿时谴责的看向李映月。而不少人更是从李锦悠那声“表姐”里,猜到了李映月的身份。 当下就有人低声道:“原来她就是那个刚死了父母,就迫不及待的进入丞相府的那个相府的表小姐?” “她是叫李映月吧?我听说她不是过继给了丞相夫人了吗?” “怎么可能?丞相夫人可是庆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又儿女双全,她怎么可能收一个来历不明,心思恶毒的女人当女儿,更何况你们瞧瞧她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狐媚子,谁知道她进丞相府到底是图什么?” “也对,难怪李夫人会带着李小姐回国公府,这个李映月在皇宫里都敢这么对李小姐,还不知道在相府里的时候,她是怎么欺辱嫡出的呢,这事情换成谁能忍得下来?”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那些夫人贵女声音虽小,可是园中本就安静,李映月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顿时知道自己被李锦悠给陷害了,此时她想要辩解,却根本无从说起。 面对周围那些人的目光,李映月下意识的用起了惯用的手段,微垂着眉眼泫然若泣,整个人看上去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可谁知道那些夫人小姐们却根本不吃她那一套,看向她的目光更是鄙夷。 第54章宫宴风波四 第54章 宫宴风波(四) 李锦悠走到远处站定之后,回头就看到李映月的做派,忍不住低笑出声。 李映月惯会伏低做小,装着柔弱纯善来衬托他人的恶毒。 她这一招对那些被她美色所惑的男子来说极为有效,可是对于京中那些见惯了世面,看惯了后宅之中,各种手段阴私数不胜数的贵人们来说,却只会让人觉得她上不得台面。 人的确是天生同情弱小,可这份同情也是要看对象的! 而京中这些夫人小姐都是经历过不少阴私的,偏偏她们之中甚少有会同情她的人。 今日苏贵妃寿宴,人人都穿的花团锦簇的,唯独李映月却是穿了一身白。说好听了那是独树一帜,可说不好听了,那简直是触人霉头,拿所有的贵人小姐,甚至苏贵妃的寿宴给她的风光出头当踏脚石。 “可真是梨花带雨好不娇艳,只可惜这哭的有点假。” 李锦悠正看着热闹,身后突然传来个稚嫩的声音。她诧异回头,就见到不远处一个十二三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盘锦丝花衣裙,肤色自然红润,一双黝黑的眼珠子灵气十足,明明面容稚嫩,那女孩却偏偏板着脸皱眉看着李锦悠:“你跟那女的一样,我瞧见她根本没推你,你也不是好人!” 李锦悠看着小女孩娇声说话的模样,顿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哦?你看到了?那你可听到她跟我说了什么?她说她要害我,所以我才先对她出手,难道这也有错?” 小姑娘顿时皱眉:“这个……好像没错。” “那不就对了。而且我不喜欢她,不想和她虚情假意,更不想她在稍后的宫宴上,借口和我姐妹情深,同我赖在一起。”李锦悠随口说道。 小姑娘闻言耸耸鼻子:“我也讨厌宫里那些人,明明背地里恨我恨得要死,面上还表现的对我很好,结果每次都借着我去接近父皇,等到父皇一走,她们就爱理不理,还背地里说我坏话。” 李锦悠闻言轻笑,原本她就猜想,眼前这小姑娘可能是景德帝的公主,如今她一句父皇,倒真是应证了她的身份。 景德帝膝下有十几个皇子,公主也有七八位,但是其中大多都已经成年。 那些公主或是送去和亲,或是已经嫁人,如今留在京中的,除了被赐了封号,已经分封建府的明昭公主慕容雅慧之外,就只还有皇后的嫡公主慕容芷,和已逝云妃留下的九公主慕容嘉宁。 慕容芷年逾十五,已论及婚嫁,眼前这女孩自然不可能是她,那就只能是七公主慕容嘉宁。 李锦悠知道慕容嘉宁的身份之后,却并没有点破,只是淡淡笑道:“所以啊,我也不喜欢有人这么对我,才会想点办法让她没法再靠近我。” 慕容嘉宁歪着脑袋,看着李锦悠道:“你好像很聪明。” “这不是聪明,只是自保的手段罢了。” 慕容嘉宁想了想,这才郑重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姐姐,你叫什么?” “臣女李锦悠,见过七公主。”李锦悠行礼道。 慕容嘉宁没让李锦悠拜下去,就已经伸手拉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眨着眼睛看着她道:“原来你就是她们嘴里说的那个李家三小姐?我听说你聪明极了,我能不能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才让那些讨厌的人不再靠近我?” 李锦悠淡淡笑道:“公主乃千金之躯,公主若是不愿,这宫里谁能强求?” “可是父皇那里……” 她以前曾为此事哭闹了几次,可是却都被父皇训斥不懂事情,为此还发了脾气。 李锦悠闻言笑道:“陛下是您的父亲,是您的依靠,那些人既然会想到借由你来接近陛下,就说明陛下足够疼爱你。公主可听过一句话,刚极易折,太过强硬,会让人心生厌烦,可太过软弱,却也会让有些人欺上头来,只有刚柔并济,才是最好的办法。而且公主,陛下虽是陛下,可也是你的父亲,如果他见你受了委屈,你再在他面前撒撒娇,他难道不会心疼?” 慕容嘉宁轻皱着眉头,半晌后才眼中一亮:“我明白了。” 她拉着李锦悠的手摇了摇道:“谢谢你,我以后可以叫你锦悠姐姐吗?” 李锦悠摇摇头:“君臣有别,公主不可自降身份,否则被别人听到,会惹来麻烦。” 慕容嘉宁皱皱鼻子,不满道:“那就私下里叫你锦悠姐姐,只要不被人听到就好!” 说完她根本不等李锦悠反驳就低声道:“锦悠姐姐,我听说你和丞相夫人被丞相赶出了相府,是真的吗?” 李锦悠听出慕容嘉宁只是好奇,话中并无恶意,不由点点头道:“恩,我和娘亲现在住在庆国公府。” “是不是刚才那个女的欺负你?要不要嘉宁替你报仇?” 李锦悠失笑摇摇头,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到有人通传,说太子,三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到了。 众人连忙抬头,就见到四个身形高挑,容貌都十分出色的年轻男子走进了园中。太子和七皇子并肩而行,三皇子和九皇子则落后了几步,四人走进来后,顿时引得园内不少少女红霞满面。 她们都知道今日来这里的目的,所以望向几位皇子之时,都是眉目含春,满面娇羞。 李锦悠看了其他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慕容峥身上。 此时距离被刺那日已过去足足五日,可是慕容峥身上的伤势却好像还未全好,他走路之时,步伐虚浮,而脸上也苍白的带着病色。 她不由嘴角轻扬,看来慕容峥这段时间当真是过的不好,否则怎会过了五日居然还是现在这么个模样? 慕容峥原本沉着脸,太子体谅他心情和伤势也没为难他多话,可是刚一踏进御花园后,他就感觉到一道目光带着令人不太舒服的感觉在打量他。 他连忙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和慕容嘉宁站在一起的李锦悠。 第55章宫宴风波五 第55章 宫宴风波(五) 和那日的红衣狠辣不同,今日的李锦悠穿着打扮温和可爱了许多,就连眉眼之间,也不再有那日的戾气,只是浅淡的噙着笑容朝着慕容峥看了一眼后,就将目光移去了别处。 慕容峥忍不住沉下脸,他没忘了那日李锦悠差点杀了他,更没忘了当时李锦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七弟,你怎么了?” 慕容熙见慕容峥脚下停住,不由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不远处浅笑盈然的李锦悠。他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笑道:“原来是李三小姐。” “就是那日和大哥、七哥一起在城郊遇袭的那个女子?”九皇子慕容安问道。 慕容熙点点头笑着道:“这个女子性子果决,关键时刻不输男儿,那天若非有她察觉刺杀之人,又替我挡下了暗器,恐怕我和七弟不一定能活下来。算起来,我和七弟都欠她一个救命之恩呢。” 慕容峥心中冷哼,救命之恩? 恐怕那天如果不是他故意将那些元梁国的刺客引到她身旁,她绝对会在一旁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那些人手里,或者被那些人重伤擒走! 这个女子心如蛇蝎,哪里当得起他的救命恩人? 不过他面上却没多说,只是点点头:“的确,李三小姐帮了我不少,否则我恐怕早就死在那些人手里了。” 三皇子慕容朔闻言笑道:“七弟何必自谦,那日就算没有任何援兵,恐怕七弟也只会被擒,有九州麒麟玉和夏侯善在手,元梁国的人又敢将你如何?” 慕容峥顿时沉下脸:“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说过了,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什么九州麒麟玉!” 慕容朔闻言笑盈盈地说道:“七弟说没有便没有吧,我不过是好奇九州麒麟玉的样子罢了,七弟何必生气?再说三哥也理解你,那麒麟玉乃天下至宝,若是我得了,恐怕也舍不得给别人一观。” “三哥这话就错了,再是至宝难道还能抵得过咱们兄弟情义,父子亲情?如果我要是得了麒麟玉,用不着你们开口,弟弟一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给你们观看,然后上贡给父皇。”九皇子在旁凉凉道。 “你!”慕容峥气怒。 两人嘴里说着信他,可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指责他私藏麒麟玉,慕容峥顿时怒从心头起。 这些日子,为了麒麟玉和夏侯善的事情,他已经焦头烂额苦不堪言,如今再被两人这般讽刺,顿时忍不住就欲发火。 慕容熙连忙拉住慕容峥,对着慕容朔两人皱眉道:“好了,今天是苏贵妃的寿辰,你我都是前来贺寿的,不是来打架的,你们就消停点,别闹了笑话。” 慕容峥闻言顿时神色微变,慕容熙这话看似是在维护他,可实则却是在呵斥他们三人,而且他决口不提麒麟玉,但是看向他时眼底已生怀疑。 他分明也是开始相信,麒麟玉和夏侯善在他手上的传言! 慕容朔和慕容安自然也看出来太子心态的转变,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开口。 御花园内宴席已设,诸人按照品阶各自落座之后没多久,就听到有小太监尖利着嗓子大声道:“苏贵妃娘娘驾到!” 席间诸人连忙起身,就见到一身华丽牡丹绛紫宫装,青丝挽成飞云髻,头上插着青鸾衔珠宝石凤头金簪,容颜绝美的苏贵妃在苏氏和周氏的陪伴下款款走来。 等到她坐到上位之后,下方诸人才纷纷下拜,恭敬道:“贵妃娘娘金安。” 苏贵妃唇边露出笑容,宫装群下白皙的手臂朝着人群方向一扬:“都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 众人纷纷落座,苏贵妃抬眼扫了席间一眼后,微微上挑的眉梢上带着无限风情道:“今日本只是本宫的小节,只是陛下圣意,怕本宫过的不热闹,所以才会年年劳烦诸位进宫替本宫贺寿,本宫实在是愧受。大家既然来了,便不必拘礼,说说笑笑,那才热闹。” “娘娘说笑了,陛下与娘娘恩爱,才会年年命人替娘娘操办寿宴,我等羡慕还来不及呢。”当下便有夫人在下方接口道。 苏贵妃顿时掩嘴一笑,扭头看着他身旁的苏氏道:“妹妹,听你说锦儿也进宫了,怎得不见她人?” 苏氏笑了笑,连忙朝着席间的李锦悠望去。李锦悠顶着众人的目光,脸上带着浅笑几步走上前对着苏贵妃行了礼,这才扬着精致的小脸笑着道:“锦儿见过姨母,祝姨母福寿康泰,年年岁岁,青春永驻。” 一句贺词,让得苏贵妃很是开心,她连忙朝着李锦悠招招手笑着道:“你这小嘴当真是越来越甜了,快过来让姨母瞧瞧。” 李锦悠连忙上前,乖巧的站在苏贵妃身前。 苏贵妃打量了一番后顿时笑道:“瞧瞧,前两年看着还是个小丫头,这两年眼瞧着眉眼都长开了,咱们的锦儿如今也成了大美人了。” 李锦悠闻言轻轻一笑,琼鼻之下粉嫩的嘴唇勾起害羞的弧度,面上娇俏道:“锦儿哪能比得上姨母,姨母才是高贵端庄,优雅迷人的大美人呢!” 苏贵妃顿时大笑,连忙将李锦悠拉到了身边,让她紧挨着她坐下之后,这才一一同太子几人打了招呼,吩咐歌舞开始。 席间一片热闹,不少人纷纷上前同苏贵妃说着贺词,李锦悠因坐在苏贵妃身边,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位深受盛宠的贵妃娘娘对她有有满意,所以难免的,那些人上前之时,总会夸赞几句,甚至一些人夸赞起来,就连听着的李锦悠都只觉得脸红。 “丞相千金果真是美貌无双,再过两年,这京中第一美人恐怕就该是李三小姐了。” “李三小姐性情乖巧,又与娘娘投缘,李夫人真是有福气。” 李映月坐在席间,耳边萦绕的全是对李锦悠的夸赞之语,她看着坐在苏贵妃身边,满脸笑容的李锦悠,恨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紧咬着牙齿无声骂着李锦悠抢了她风光。 第56章受封县主一 第56章 受封县主(一) 李映月抬头看向对面席间,或是潇洒不羁,或是稳重俊逸的几位皇子,想起入宫之前李修然的吩咐。 他告诉她,让她找机会一定要让几位皇子看重她甚至倾慕她,这样将来只要李修然从中使力,她想要嫁给皇子成为皇子妃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此处,李映月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她盈盈然的站了起来突然出声道:“今日是贵妃娘娘的寿辰,臣女仰慕娘娘才情,早有听闻娘娘喜琴,所以特地准备了一支琴曲,想要献给娘娘,祝贵妃娘娘身体康泰,年年岁岁,花开似锦!” 她这话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皇子等人看向李映月时,均是眼中出现一抹惊艳之色,就连太子也是目泛涟漪,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的女子。 苏贵妃神色淡淡的看向李映月,“你就是丞相府新收的义女?” 李映月盈盈下拜:“臣女李映月,给贵妃娘娘请安。” 苏贵妃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李映月身上扫过,这才淡淡道:“起来吧。你即说有好琴曲,那便弹来听听。” “谢娘娘。” 几个宫人连忙去替李映月搬了长琴放在场中,而李映月也丝毫不露怯,走到场中缓缓坐下。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放在琴弦之上,微闭着眼,原本柔和的神色瞬间变得空明,整个人也如同高山明月一般,犹如雪山上的莲花,高洁中带着柔美,让人移不开目光。 下一瞬,她蓦的睁开眼,手指轻轻划过琴弦,琴声顿时出现在场中。 如山泉叮咚,又似流水无际,仿佛将众人引入了仙境之中。仙音渺渺,如在耳边底诉,又像是情人缠绵,赫然正是一首《长相思》。 琴音缠绵,如泣如诉,时而婉转,时而情浓,让得众人都是不由自主的陷入了琴声之中。 许久之后,当音律停下来后,御花园内竟是寂静了片刻,然后三皇子率先拍着手大声赞叹道:“好琴,好曲,好人!” 他此话一落,御花园里顿时响起惊天的掌声,而李映月顿时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三皇子的目光更都是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中的炙热让得李映月脸上娇羞一片。 她微微垂首,嫣红的嘴唇微微抿着,双眼中全是欲语还休,直引得三皇子慕容朔心中火热,看向李映月时,竟露出痴色。 李映月想起李修然曾经跟她分析过的朝中诸皇子的情况,三皇子出身殷贵,母族强大,其母慧妃在宫中地位虽不及苏贵妃,可却也极得景德帝喜爱。 如果不出意外,太子登基,三皇子必得重用,可若是太子出事……三皇子慕容朔,是最有可能夺得皇位的人选之一! 想到这里,李映月娇羞的朝着三皇子那边看了一眼,这才走到苏贵妃身前低声道:“臣女谨以此曲献给贵妃娘娘,祝娘娘身体康健,和陛下之间恩爱永久。” 苏贵妃闻言忍不住赞叹道:“果然弹的不错,来人,看赏!” “谢贵妃娘娘!” 李映月连忙拜谢,等到接过赏赐之物后,突然笑着道:“贵妃娘娘,臣女本是蕲州人士,在来京城之前,早就听闻京中贵女各个才貌兼备,贤淑有德,今日正值娘娘寿辰,不如就请各位贵女也表演些才艺,也好让映月开开眼界。” 她这话一出,原本对她隐有排斥的夫人贵女都是便了看法、 她们今日进宫,除却是为了给苏贵妃贺寿之外,更主要的则是冲着几位皇子选妃而来,如今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朝中几位最出众的皇子都在,她们自然乐意表现。虽然她们自知比不过李映月,可选妃却不只凭容貌。 万一她们侥幸入了哪位皇子的眼,那可是求了天大的好姻缘,更是能够飞身成凤,名动京城! 苏贵妃自然也是知道众人心思,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便笑着道:“那可正好,本宫也想看看,诸位小姐的本事。” 李映月见事成,就退回了席间,迎面而来的目光再无半点轻视,就连一向对她没有好感的冯氏也是难得的对她露出了笑容,夸赞了几声。 而李映月貌似恭顺地回了几句后,这才眼含得意的看向李锦悠。 她今日必定会是这满场的焦点,李锦悠才艺平平,到时候就算她是相府嫡女,就算她得苏贵妃宠爱又如何?她注定只能成为她的踏脚石! 才艺开始,各家小姐都使出拿手绝活,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一手精致的簪花小楷;大理寺卿家的小姐吹笛一曲赢得满堂喝彩;京城第一才女徐月水袖墨舞震惊四座……一个个的人表演下来,场面上竟是无比热闹,然而无论如何,却无一人的风头能够盖过最先表演的李映月。 一直到李元瑶一曲江南采莲曲赢得不少人赞叹之后,场内就只剩下李锦悠还未表演。 “现在只剩下李三小姐,不知道三小姐要为娘娘表演什么?”一直未曾开口的慕容峥突然开口道。 苏氏顿时满脸担心,李锦悠给了她个安抚的眼神之后,这才站起来道:“我不喜文墨,也不善诗词,比不得诸位小姐多才多艺,不过倒是曾经学过一首琴曲。” 御花园中,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不由看向李映月。慕容嘉宁更是不断朝李锦悠使着眼色。今日李映月一首相思曲惊艳四座,论琴艺,在场所有人都自认比不过她的风头,所以之前的表演里,无一人弹奏古琴,在场所有人都在有意避开李映月的锋芒。 可是没想到,李锦悠却是傻傻的撞了上去。 李映月听到李锦悠要弹琴,顿时不屑笑了起来,她早就听过李锦悠的琴声,虽然还算流畅,可与她相比,却是天壤之别,她没想到李锦悠居然会这么傻的跳出来说要弹琴。 她看着苏氏和周氏神色一动就想阻拦,生怕李锦悠反悔,连忙笑着出声:“三妹妹的琴艺也是一绝,大家不妨听听。” 听到李映月如此夸赞,那些夫人小姐的眼中都是露出惊异之色。 李映月的琴声已经是卓绝,能与传言中的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相媲美,能让她如此称赞的,想必更好,她们纷纷露出期待之色。 第57章受封县主二 第57章 受封县主(二) 一旁的苏氏却是脸色大变。 她对李锦悠最为了解,更知道她的琴艺到底如何,这些年,李锦悠最不喜琴,所以能够完整弹出的曲子几乎没有,她怎么都没想到,李锦悠居然会选择表演弹琴。 她连忙就想开口阻拦,却不想李锦悠已经朝着场中走去。 李锦悠大步走到琴前坐下,根本没有半点停顿,手指就猛的在琴弦上划过,整个场中发出“铮”、“铮”、“铮”的刺耳琴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钝极的东西上划过,那声音让人浑身发毛,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 “李三小姐,你到底会不会……啊!” 场中刚有人想出言嘲讽李锦悠到底会不会弹琴,可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得李锦悠一脸肃穆的猛的按住琴面,下一瞬,双手快速在琴面上拨弄起来。 原本刺耳的声音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声音。李锦悠没什么指法,更没有李映月弹琴时的美态,琴音甚至算不上柔和,可是她手指每落一下,那琴声就好像是烈火一般,焚烧着在场所有人的心间。 他们仿佛看到了两军交战的场景,仿佛看到了战火纷飞的血热,这琴音勾出了他们心底埋藏最深的野望,让得他们热血沸腾! 琴音越来越高,李锦悠身上气势也越来越盛,当攀至顶点之时,李锦悠突然开口: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注) 当她嘴里“鬼雄”二字落下之时,那琴音嘎然而止,只留下仿佛琴弦和手指碰撞时,发出的颤音。 场中所有人都仍旧仿佛沉浸在那气势磅礴的琴音之中,恍惚间难以回神,而苏氏则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场中孑然而立,眉目间锋芒毕现的少女,只觉得无比陌生。 “好!好一个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一声低沉喝声从御花园外传来,场中诸人纷纷被惊醒,所有人都朝着那边看去,就见到身着一袭明黄龙袍,面容威严,脸上带着笑容的景德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 所有人都不敢迟疑,连忙朝着景德帝跪下行礼,而景德帝随口让众人平身之后,就直接走到李锦悠身前,看着眼前的少女沉声问道:“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李锦悠恭敬道:“回陛下,此曲没有名字。” “哦?为何?” “此曲是一战场归甲的兵士所谱,他一家三代,男丁尽皆充军,祖父,父亲,哥哥全部战死沙场,这首曲子是他入伍之时,感念同袍和亲人所谱,并未留下名字。” 景德帝闻言顿时皱眉,顿时沉声道:“你说什么?一家三代,人人充军?” 李锦悠点点头:“在他们那个地方,年年征兵,一个村子只余老弱妇孺,一个男丁没有的比比皆是,子不见其父,妻不见其夫,良田无人耕种,农业处处荒废。刚开始时,那些妇人尚能代替离家的男子,可时间一久,妇人因劳作过度而亡,附近村落逐渐成鬼村。” 景德帝眉毛忍不住跳了跳怒声道:“岂有此理!他们好大的胆子!!” 御花园中众人都是吓了一跳,纷纷跪在地上,可是心中却不解,景德帝为何会因为李锦悠几句话就气成这样。然而太子和几位皇子却已经反应过来了,此时看向李锦悠时都是面色难看。 自太祖建朝时,朝中就有规定,赋税徭役都有定例。军中征兵,闲时征丁十不过三,战时十不过五,无论如何,最起码的劳动力会留下来,这样不仅能够节约军中用度,更是为了防止毁坏一国根基。否则若是所有壮丁都从了军,从此地无人种,商无人经,百姓吃什么,喝什么?这个国家也离亡国不远了! 可是李锦悠刚才的话却说的很明白,一家三代,人人从军,这分明是违背朝廷旨意的事情。而且数十村落个个如此,这分明不是一两个军中蛀虫就能办到的,若是细查起来,恐怕牵连甚大。 他们不由都是抬头看向李锦悠,目光落在她白皙胜雪的脸上,想要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景德帝怒气勃然,却也知道这事情恐怕不是一两天能查的清楚的,他怒哼一声,命众人平身之后,这才沉着眼看着李锦悠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借由战曲妄议朝政?!” 苏氏和周氏都是吓了一跳,冯氏也是紧捏着掌心,谁也没想到景德帝居然会给李锦悠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过,若是落实,李锦悠必死无疑! “陛下……”苏贵妃连忙上前几步柔声道:“锦儿她就是个孩子,她知道什么朝政之事?再说今日弹琴表演之事,也不是她主动提及,她又怎么会提前想到陛下会这个时候过来?还会询问她曲子的事情?” 景德帝闻言微眯着眼看着李锦悠道:“是吗?” 李锦悠跪在地上,抬着白皙的脸颊,一双黑葡萄似得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景德帝道:“陛下,您说我妄议朝政,不知道我到底议论了什么朝政?是陛下询问我这曲子的事情,我才以实相告,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还敢狡辩,苏贵妃寿辰,你为何不弹别的,独独只弹这一曲?” 李锦悠眨眨眼睛,不解道:“我琴艺不好,只会这一曲。其他的曲子从来未曾弹完过。” 景德帝皱眉,“琴艺不好还选弹琴?” 李锦悠瘪瘪嘴,满脸委屈道:“我也想选别的,可是我别的都不会。前些日子我才被父亲赶出了府,本就被人嘲笑,难道陛下想让我今天再丢一次脸,那恐怕到时候,父亲恐怕恨不得再也不让我回去了。” 景德帝:“……” 周围众人:“……” ———— 注:引用自《九歌·国殇》 第58章被封县主三 第58章 被封县主(三) 苏贵妃见到李锦悠这个时候居然还敢这么大胆子,寻着机会就告李修然的状,而且直接告到了圣驾之前,心中哭笑不得。可是见景德帝脸上厉色消散,也同时松了口气。 她连忙走过去拍了李锦悠后脑勺一下,佯装气恼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陛下,你可千万别听她小孩子胡闹。” “人家哪有胡说,陛下,你替锦悠评评理。我又没错,明明是父亲赶了我和母亲,可是如今反倒过来变成了我的不是了,父亲就是觉得我不够优秀不够好!陛下,算起来您还是锦悠的皇姨父呢,你可要给锦悠做主!” 李锦悠鼓着脸,看上去如同瓷白的青蛙似得,那模样稚气的可爱,哪还有半点刚才弹奏战曲时的冷厉和锋芒。 场内众人都被她这神转折给闹的回不过神来。 景德帝却是哭笑不得,他看着拽着他胳膊的小丫头,心中原本的怀疑顿时没了踪影。眼前这女孩,不过是个闹着脾气撒着娇的小女孩,她能有什么心计,懂什么朝政?恐怕那战曲当真是她想要争脸面才无意间弹出来的。 他看着小丫头亲昵的口气,有些陌生,却并不厌恶,半晌后,景德帝居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直接伸着手揉了揉李锦悠的发顶道:“你这鬼丫头……谁说你不够优秀的?你可帮了朕的大忙了。” 他想了想后突然开口:“你既然叫朕一声皇姨父,那朕答应你,你如果能告诉朕当初那个给你曲子的是哪里的人,朕就送你件礼物,保证你父亲以后不敢随意让你出府。” “当真?”李锦悠瞪大眼。 “君无戏言!”景德帝正色。 李锦悠闻言连忙想了想后开口道:“锦悠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只是听他说,他们家门外不远处就是云澜江,身后就是崇乌山,那里冬天也很暖和,不像咱们京城,年年都会下大雪。对了,他还说他们那里有种什么粉,做出来的姜糖特别好吃。” 景德帝闻言转头看向身边的老太监,那老太监苦笑着摇摇头。 晋国境内何其之大,那云澜江更是贯穿大晋南北,途径无数村庄城镇,谁知道李锦悠说的到底是哪里? 谁知道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吏部尚书的夫人孟氏却是面露迟疑之色,片刻后突然开口道:“李三小姐,你方才所说的,可是滤粉姜糖?” 李锦悠连忙点头:“对对,当时那人说的就是这个,就叫滤粉姜糖。” 景德帝连忙朝着孟氏看去:“你知道她说的是哪里?” 孟氏连忙回道:“回陛下,如果妾身猜的不错的话,李三小姐所说的地方,应该是云州以南一个叫安融的地方。那里面朝云澜江,背靠崇乌山,离云州只有不到三百里的路程。妾身本就是云州人,当年还未出阁时,外祖家就在安融,最爱吃的就是滤粉姜糖,所以李三小姐所说的地方,十之八九就是安融。” 孟氏的话一落,七皇子慕容峥就已经脸色大变。 云州?怎么会是云州! 他紧紧握拳,豁然抬头朝着李锦悠看去,却见她没有丝毫异色。 景德帝丝毫没注意到慕容峥的脸色,只是点点头后微眯着眼,这才对着李锦悠道:“这答案可不是你给出的,你得多谢谢尚书夫人,不过朕答应你的还是给你。至今日起,朕封你为安平县主,享朝廷俸禄,这样你父亲以后就不敢在随意让你出府了。至于尚书夫人,赐金百两,锦缎两匹,以示嘉奖。” 孟氏顿时满脸欣喜,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谢陛下赏赐!” 李锦悠也是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的跪下朝着景德帝行礼道:“锦悠多谢皇姨父!以后有皇姨父帮锦悠,看父亲还敢欺负我!” 景德帝顿时被她口中的称呼乐的哈哈大笑,对于李锦悠的亲昵格外受用。 他的皇子皇女不少,可是能与他这么亲昵,又不怕他的却几乎没有。如今猛一见丝毫不怕自己,态度亲昵,甚至于机灵聪慧的李锦悠,顿时就喜欢上了。 他不是没看出李锦悠的小心思,可是景德帝却并不觉得厌恶,反而觉得这丫头机灵,所以他才会毫不在意的就封了她县主之位。 周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张大着嘴。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景德帝不仅没有处罚李锦悠,反而还封了她当县主!那可是从二品的封号! 席间的贵女都有些眼红,特别是那些家中也有亲眷在宫中为妃的女子,更是恨不得被封县主的是自己,谁也没想到李锦悠只是叫了声皇姨父,撒了撒娇说了两句李修然的不是,居然就换回来了一个县主! 李映月坐在席间,紧紧扯着手中的帕子,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滴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才是最出色的,可是所有人的目光却都落在李锦悠身上?她算什么?她不过就是仗着出身在相府,同样是父亲的女儿,她凭什么被封为县主?!凭什么得了陛下的亲睐! 她突然开口低声道:“三妹妹真是风光,只是今日之后,她恐怕更不会回府了。她居然踩着父亲的名声成了县主,也不知道父亲知道以后该有多难过。” 原本笑得脸都开花的冯氏脸上笑容顿时一僵,她皱眉看了眼在景德帝和苏贵妃身前笑得自如的李锦悠,眼底阴沉之色一闪而逝。 和冯氏、李映月不同,五皇子慕容玉、七皇子慕容峥和九皇子慕容安,三人看向李锦悠的目光都出现前所未有的火热。 一个这般会讨父皇欢心,又是丞相府嫡女,庆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如果能取她为妃,那她身后所有的势力就都能为他们所用。而且之前李锦悠弹琴时那锋芒毕露,锐不可当的样子犹在眼前,那种凌厉、狠辣和果决,也让他们为之心动。 特别是慕容峥,原本他对于李锦悠就特别关注,如今更是对她势在必得。这个女子这般聪慧,如果能得了她,那么对于他的大业必定会有所帮助! 第59章气急败坏一 第59章 气急败坏(一)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周氏和苏氏还如坠梦中。 她们没想到,只是入宫一次,李锦悠居然就摇身一变,从丞相之女,变成了从二品的安平县主。 享朝廷俸禄,位同贝子…… 周氏晕乎乎的低声道:“阿眉,你快掐我一下。” 苏氏却是傻傻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背,顿时疼得倒吸口冷气,这声音也让得周氏回过神来。 “没想到锦儿居然这么有福气,合了陛下的眼缘。” 之前离宫的时候,景德帝对于李锦悠和煦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哪里有半点像是朝中那个雷厉风行,铁血手段的皇帝? 在御花园里,不知多少人眼红,而刚才离宫的时候,那些夫人们更是对她们亲热的不行,言语间满满都是对李锦悠的夸赞。 周氏高兴的眉开眼笑,苏氏却是犹带后怕道:“我倒是希望锦儿没有那么出风头,你都不知道,之前陛下斥责锦儿妄议朝政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好在后来雨过天晴,否则……” 她眼底满是后怕之色,后宅之人,妄议朝政,其罪当诛! 苏氏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李锦悠,沉声问道:“锦儿,你老实告诉娘亲,征兵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曲子又是谁给你的?” 她怕李锦悠年幼懵懂,不知深浅,被有心人所骗,利用她,借她之手,来把那曲子送达天听。 李锦悠听出了苏氏话中的怀疑,却只是眨眨眼装傻道:“我半年前一次出府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个很落魄的人,当时我给了他一些钱,他就弹了这首曲子给我听,我觉得好听,所以就学了下来。” 苏氏闻言皱眉,追问道:“那安融的事情和征兵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那人说的,我当时好奇,就记了下来,刚才陛下询问,我就直接说了出来。” 李锦悠眼都不眨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那个所谓的安融人,反正那人本就是她虚构的。 这首战曲实际上出自一本不完整的古曲曲谱,而这首曲子,是上一世她的一个好友融合了那曲谱之后谱出的曲子。 曲意激昂炙烈,节奏鲜明急促,最适合行军所用,所以后来被她普及到军中成了出征战曲。 今天的事情她早就有了准备,她早就猜到李映月必定会不甘平庸,在宫宴上弹琴想要名动四方,所以她才会在宴席之前,故意激怒李映月。 不仅说出她的身份,让她怨恨自己,更以嫡庶之名贬低李映月,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头,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她才是李修然最疼爱的女儿。 后来的事情发展完全都在她意料之中,李映月弹了琴,风光无限,被众人追捧之下,自然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出丑,而她顺势而为,弹奏了这首战曲,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景德帝的注意,让他开口询问这战曲的由来! 那征丁之说,还有鬼村的事情并非是假的,而是真正有的事情。 地方官员和军中将领合伙欺瞒朝廷,骗取军饷,从中截留,贪污受贿,数额大到让人震惊。 上一世直到一年半后,云州四境闹了饥荒,灾民暴乱揭竿而起,这件事情才被查出来。 当时景德帝震怒,朝中被牵连者无数,就连太子也被人陷害涉案其中,失心于景德帝,以至于后来被慕容峥几次陷害,彻底让景德帝对他失望,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将他贬为庶民。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是太子所为,可是只有她清楚知道,这全部出自慕容峥之手。 他和云州水路都督刘启山暗中勾结,牵线兵部、户部、吏部,还有地方官员和军中将领共同行事,所做的并非只有掏空国库骗取军饷的事情,他们把那些超额征收的壮丁,根本就没有送去军营,而是当成了奴隶贩去了边境矿场。 当年她满心满眼都是慕容峥,知道这事情后还想方设法替慕容峥善尾,才让慕容峥在云州暴乱之后,能够毫发无伤的脱身出来。 如今,她就要用这件事情让慕容峥狠狠栽上一个跟头! “锦儿,锦儿?” 苏氏说了好几句话,都没听到回应,抬头就看到李锦悠垂着眼帘正在发呆,不由轻轻推了她一下:“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李锦悠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今我成了安平县主,不知道父亲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他恐怕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接你回去。” 周氏开口道:“你今日在御花园里出尽了风头,满园的小姐没有一个人能和你相比,而且你还未议亲,就有了封号,这京中权贵怕是都会把目光放在你身上。我想,这次回府之后,那些说亲的媒婆恐怕会踩破相府的门槛。从今以后,李修然再也不能轻易动你。” 三人说着话,都是满脸笑容,马车刚离开南宫门,却是突然急停了下来。 周氏连忙开口道:“出什么事了?” “大夫人,丞相府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三人都是一顿,撩开车帘后,就见到冯氏和李映月几人就站在前方的马车前。 苏氏连忙带着李锦悠下了车,走到冯氏身前恭敬道:“老夫人。” 冯氏只是看了眼苏氏后,就直接移开了眼,把目光落在李锦悠身上,目光中满是复杂。 沉默了片刻之后,冯氏才开口道:“苏氏,那天的事情相爷已经知道,他错怪了你们母女,这些时日也时常懊悔,只是扯不下脸面来接你们。今日我替他向你们致歉,你就当看在我的份上,带着锦儿回府吧。” 苏氏抿着嘴唇沉默不语,她知道老夫人这是在告诉她,相府服软了。 冯氏一辈子强硬,李修然父亲早逝,她独自一人将李修然抚养长大,性子里的强势甚至就连李修然也要退让三分,而她也把相府的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她说出这话来,就等于变相服软,苏氏就是有心不想回去,一时也开不了口。 第60章气急败坏二 第60章 气急败坏(二) 李锦悠看着站在冯氏身后不远处满眼怨恨的李映月,却是突然开口。 “祖母,锦儿恐怕还不能回府。” 冯氏顿时沉下脸,她都已经服软,李锦悠却还一口拒绝。 她刚想开口怒斥,却不想李锦悠已经再次开口道:“祖母,并非是锦儿不愿体谅祖母,只是方才元公公告诉锦儿,宫里册封县主的圣旨,最迟明日就会送往庆国公府。” 冯氏忍不住变了脸色。 元公公是景德帝身边随伺的大太监,也是宫里的太监总管,他既然说这话,就说明将册封圣旨送往庆国公府是陛下的意思。 可是李锦悠是丞相府的女儿,册封她的圣旨却送去庆国公府是什么意思?! 是苏贵妃在圣驾面前说了什么?还是连陛下也对相府不满? 苏氏听到这话也是神色微动,她不知道册封圣旨是不是要送往庆国公府,但是眼下说什么她都不想回相府。 苏氏带着歉意,朝着冯氏福了福身子低声道:“老夫人,皇命难违。锦儿今日虽得了陛下亲睐,被封县主,可若圣旨到了庆国公府却无人受领,恐怕这喜事就要变成天大的祸事了。所以还请老夫人谅解,妾身和锦儿暂时还不能回府。” 冯氏紧抿着嘴唇,眼底的沉色几乎压抑不住。 她如何听不出来,苏氏母女两根本就没有回府的打算,她们还在记恨那夜的事情,铁了心除非是李修然亲自来请,否则她们绝不回去。 若是平日,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训斥,可是眼下她却是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苏氏和李锦悠拿皇命圣旨说事,她若是强要李锦悠回府,岂不是违逆圣命? “夫人,三妹妹是相府的小姐,却在庆国公府领受圣旨,传扬出去,父亲以后还怎么做人?”李映月不知什么时候走上前来开口道。 苏氏淡淡道:“那你觉得该如何?” “为何不让人将圣旨转送去丞相府,三妹妹不是陛下钦赐的县主吗,难道连这点事情也办不到……” 李映月这话一出,李锦悠和苏氏都是面露嘲讽之色,冯氏则是脸上一变猛地怒斥出声:“你给我闭嘴!陛下的决定岂容你妄议?!” 封赏是恩赐,不知进退就是罔顾圣恩! 景德帝金口玉言,封李锦悠为县主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如果她们在再三要求,到时候只会让景德帝觉得她们恃宠而骄,得寸进尺。而且若真的逼李锦悠去求了这旨意,恐怕到时候天下人都会戳他们脊梁骨。 冯氏没理会满面委屈的李映月,只是抬头看着冯氏道:“圣命不可违,我不强求你们母女跟我回去,但是苏氏,你是个懂事的,你该知道,你是相府主母,你的一双儿女是相府嫡亲子孙,只有相府好了,他们才会好。我想这些事情你该明白轻重,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满眼复杂地看了眼苏氏和李锦悠,眼底满是说不出的失望,没等苏氏回话,她直接转身就走。 苏氏看着冯氏的背影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任由冯氏在下人的搀扶之下上了丞相府的马车。 李映月恨李锦悠在宫宴上抢了他的风头,本想挑起老夫人和她们母女的间隙,谁知道挑拨不成反被骂。见老夫人上了马车,她只能恨恨地瞪了李锦悠一眼,这才满眼不甘心的也小跑着回了马车之上。 等着丞相府的马车走后,李锦悠才朝着满脸默然的苏氏低声道:“娘亲,你还好吗?” 苏氏神色幽幽的低叹道:“我对你父亲的感情早不如从前,他伤我恨我,我毫不在意,可是老夫人她……,她是个好婆婆。自我入丞相府后,她就待我极好,每次我与你父亲起争执时,她也总是护着我。她那般看重丞相府的声誉,看重李家的名声,如今却被我们母女一再牵累,我想,她大概也对我失望了吧。” “娘亲……”李锦悠声音低沉:“祖母会谅解的。” 苏氏听到她的话,朝着丞相府马车离去的方向微垂着眼帘叹了口气,等着再抬眼时,脸上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她拍了拍李锦悠的脸蛋,见她满眼担心,不由露出笑容道:“好了,你别担心,娘亲没事,娘亲只是随口感叹几句罢了。老夫人是好,可对于娘亲来说,锦儿和你哥哥才是娘亲最重要的人。为了你们,娘亲愿意做任何事情。” 李锦悠闻言眼底微沉,苏氏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天李景铄来过,更不知道当时他曾经说过的那些指责的话,如果她知道,被她一心看重,宁愿付出全部也要保护的李景铄,却为了李修然,为了相府那般看她,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苏氏没注意李锦悠的不对劲,她只是拉着李锦悠笑道:“锦儿,咱们回去吧,你今日受封县主,你外祖父和舅舅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今天晚上娘亲给你做八宝水晶鸭,就当庆祝咱们锦儿名动京城!” 说这话她满面笑容地拉着李锦悠回了马车之上,和周氏一起说说笑笑的返回了庆国公府。 宫宴轰轰烈烈的落下了,期间发生的事情却是飞速地传遍了京城。 这一日在席间发生的事情,更是成为了满京城的话题,特别李锦悠在席间如何一曲震慑众人,如何一曲引得景德帝称赞,被封安平县主的事情,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与其相比,本该出彩的李映月却有些泯灭众人。 人们最多在提起李锦悠时,顺带的提起李映月,知道丞相府有个庶出女儿貌美无双,除此之外,无人再记得有关于李映月的事情。 李映月准备良久,想要在宫宴上一鸣惊人,名传京畿,谁想她所做的一切都成全了李锦悠,而她却彻底被李锦悠的风光所掩盖。 宫宴第二日,宫里册封的圣旨就到了庆国公府。 景德帝赏下的物件足足有三大箱,各种首饰珠宝更是数不胜数,让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他对这个新晋封的县主有多另眼相待。庆国公府为此满府沸腾,庆国公更是大手一挥,庆国公府上下大赏,更是让所有人都沸腾。 与之相反,丞相府内却是气氛低沉。 第61章气急败坏三 第61章 气急败坏(三) 李修然听到管家仔细回报着庆国公府内发生的事情。 当听他说起庆国公府的喜庆,还有各府道喜的人差点踩烂了庆国公府的门槛,气得脸上铁青。 冯氏知道圣旨和赏赐真的送去了庆国公府,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劈头盖脸的将李修然骂了一顿,便自顾锁进了松竹院,不让任何人进去。 李修然听到下人说冯氏气得连饭都没吃,还把他派去送东西的人给撵了出来,气得差点掀了桌子。 “这个孽女,没想到她居然得了陛下的眼!可是她却敢说出让我亲自去请她们母女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李修然愤愤低骂出声。 他没想到李锦悠居然会在宫宴上得势,一曲名动天下,更没想到景德帝居然会封她为安平县主。 如今这整个丞相府里,除了他和冯氏,人人见到李锦悠都要低上一头,就算是他,再想惩处李锦悠也不能轻易动手。 她如今封号在身,想要惩处,需上书朝廷,若敢私下惩处,那就是藐视圣上,大逆不道。 李映月也是满脸愤恨,她筹划了这么久,想要在宫宴上一鸣惊人,为此她不惜隐忍这么长时间,可是谁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却都成了成全李锦悠声名的踏脚石。 她的琴艺成了抛砖引玉,她的《相思引》成了儿女情长,她的美貌成了艳丽,而李锦悠的一首战曲,吟唱金戈铁马,战场铁血的战歌,却名扬天下。 如今满京城学士贵女都在弹奏那首被景德帝亲自命名为《战阙》的曲子,连带天下人都知道,丞相府李家出了个才艺无双,心系天下的嫡出女儿,又有几个人还记得,以一曲《相思引》艳惊四座的李映月是谁?! 李映月紧握着手心满眼愤恨,恨李锦悠抢了她的风光,更恨她可以藏拙诱她以为她不善琴艺,最后却让她成了满场的笑话! 她强压着心中愤恨,嘴里状似是柔声劝解道:“父亲,三妹妹能被封县主,也是咱们府上的荣耀,听说陛下对她格外亲睐,赏赐的东西堪比郡主规制,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荣宠。” 李修然听到后不仅没喜,反而更怒。 如果李锦悠还在丞相府,她被封县主,恩赏越厚重,他当然越开心,甚至会引以为傲,因为那代表景德帝对丞相府的肯定和赞赏。 可如今她人在庆国公府,圣旨和赏赐都是送往庆国公府,再大的荣宠和丞相府有什么关系? 如今满朝上下,谁不在背后嘲笑他李修然有眼无珠,错把珍珠当瓦砾,为了个不讲礼数,胡作非为的庶女,把这么好的女儿赶出了丞相府。 一想到今日早朝之上,庆国公那张老脸满是红光的,接受朝中诸人恭贺之词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气遏。 受册封的明明是他李修然的女儿,凭什么到头来却便宜了苏穆那个老匹夫?!而他却还要受苏穆和苏清河的冷嘲热讽! 想到这次的罪魁祸首,李修然就猛的扭头看向王姨娘,怒声道:“都是你教的好女儿,要不是因为她,我相府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锦悠和夫人又怎么会离开相府?!本该是我相府的风光,如今却平白拱手让给庆国公府,而我本该得陛下嘉奖,如今却反而成了满朝廷的笑话!” “老爷……” 王姨娘突然被斥,顿时双眼垂泪,低声辩解道:“婢妾知道错了,是婢妾教女不善,可是老爷,巧儿她已经知道错了,她真的知错了,老爷,求你就饶了巧儿这一回吧……那祠堂潮湿阴暗,巧儿的伤势未愈,求老爷看在父女之情的份上,就放她出来吧。” “闭嘴!你还有脸替她求情?如果我没有念着父女亲情,她敢做下这种事情,我早就把她打断了腿扔出府去了!” “老爷……” 王姨娘还想再求情,却不想李修然猛一拍桌子道:“够了,你当本相的话是耳旁风吗!?你再敢为她求情,我就把她撵去家庵,这辈子她都休想再回来!” 王姨娘和李宜双都是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没想到李修然会这么绝情。 李宜巧才不过十三,花一样的年纪,如果将她送去家庵,那可是断了她一辈子的生路。 王姨娘紧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的直落。 她掩着脸小声嘤嘤的哭了起来,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李宜巧则是紧紧握着拳头,看着李修然时早没了当初的濡慕和敬仰,而抬头看向刚才刻意挑起李修然对李宜巧厌恶之心的李映月时,更是满眼仇恨。 李映月面对李宜巧的目光却是嫣然一笑,对着李修然劝道:“父亲,六妹虽然有错,可她毕竟年幼,三妹妹的事情也不能全然怪她,她虽冲动可本性不坏……” “不坏?我看她是心如蛇蝎!月儿,我知道你心善,念及姐妹情谊,可她既然犯错,就该被罚,谁也别想替她求情!” 李修然怒然打断李映月的话,扭头看向低声哭泣的王姨娘,只觉得被她的哭声哭得心烦意乱,眼底所剩无几的耐性终于告罄。 “你还有脸哭?你不思教女,不明己过,如今惹出祸事哭有什么用?还不给我滚回房中思过,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王姨娘被训斥的满脸苍白,见李修然怒气勃然,她不敢再多留,带着李宜双就离开了房中。 两人刚出门外,就听到李修然在身后说道:“一个个的尽会给我捣乱,若不是还有点用处,我早将她们全部赶去庄子里,省得看着心烦!” “父亲,王姨娘也不想的。” “她若不想,怎不会好好教导你六妹?别跟我说他,越说越气!” 说完后李修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里的怒气一顿,声音也放柔了几分道:“好在月儿争气,宫宴上虽不及李锦悠那个孽女,却也仍然引得众人瞩目。” “今日早朝时,段成德段大人对为父亲近不少,朝后他话里话外更都是在询问有关你的事情。段成德是三皇子的母家的舅父,想必是三皇子看中了你。若无意外,为父替你好好经营一番,你嫁给三皇子为妃应当是没有问题。” 第62章送君一别一 第62章 送君一别(一) 李映月听到李修然的话后顿时大喜,面上却是不依的娇羞道: “父亲,你胡说什么,月儿哪里想嫁人了!“ 李修然见状大笑道:“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若成了三皇子妃,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儿,为父必定给你百里红妆送你出府,绝不叫三皇子看轻了为父的宝贝女儿。” 李映月顿时不依的娇嗔跺跺脚,红着脸道:“父亲取笑月儿……月儿不与你说了……” 李修然哈哈大笑出声,一时间就,房中父女两人欢欣不已。 房门之外,王姨娘紧咬着嘴唇脸色透白,李宜双更是紧紧扯着手中的锦帕,眼底的愤恨几乎要溢出来。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她和妹妹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明明她们才是一直承欢膝下的嫡亲血脉,可是父亲对她们却从无笑脸。 无论她和妹妹怎么讨好,怎么做到最好,哪怕付出再多的努力,父亲也从来没有夸赞过她们半句,而一旦做错,就是毫不留情的训斥和惩罚。 可是李映月呢? 她不过是半道认来的女儿,一个双亲已逝的遗孤,一个连半点血脉关系都没有的外人,可是父亲不只疼她入骨,更是要替她周旋让她成为三皇子妃,甚至还要百里红妆送她出府,生怕她将来在三皇子府受了委屈。 他可曾想过,自己和宜巧也是他的女儿,同样是庶女,父亲可曾有半点曾为她们姐妹两人做过打算?! 到底那李映月有什么好的?! “双儿。” 王姨娘小声啜泣着,双眼通红的开口道:“巧儿要怎么办,那祠堂阴湿,她的脸已经有些像要化脓,若是再不医治,她的脸可怎么办吶……你父亲,你父亲他好狠的心,他这是要生生折磨死我们母女三人……” 她哭的伤心,心中的愤恨却半点不比李宜双少。 她当初舍了七品小官正妻的身份,嫁给李修然为妾,虽是冲着他丞相的身份,可未必没有为儿女打算的意图。 她原曾想,就算她这一世凄苦一些,一双女儿都是庶出,可都有一张不错的容貌,虽然为庶可依旧身份高贵,只要李修然愿意帮忙筹谋,未必不能嫁个高官大户为妻。 可是如今李修然不说帮她们姐妹两筹划,更是对她们不闻不问。 李宜巧如果再毁了脸面,这京中勋贵谁还要她? 别说是富贵人家的正式,就算是小妾怕也没人瞧得上,到时候李宜巧的一辈子就当真是毁了。 李宜双咬咬牙,深深地看了眼身后的房门,这才伸手扶着王姨娘朝外走去,等到走到无人处时,她才低声道:“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妹妹出来的。” “可是你父亲那里?” “父亲那里别指望了,只要三姐和夫人一日不回府,父亲就绝不可能饶了妹妹,更何况还有李映月从旁挑唆,她是打定了心思不想让妹妹翻身。”李宜双愤恨道。 王姨娘闻言心中一慌顿时低声道:“娘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夫人和三小姐是铁了心的不回来,连你亲自去道歉认错,大公子亲自去请都被她们撵了回来,难道要娘亲自去求她们不成?” 李宜双苦笑道:“你去求她们有什么用?就算你跪在庆国公府门前,恐怕她们也不会回来。那天的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无论是庆国公府还是夫人他们,都抹不下脸面来,更何况眼下李锦悠被封安平县主,更是一朝得志,眼下除非父亲亲自去庆国公府,道歉请她们回来,否则她们绝不可能主动回府。” 王姨娘这才想起昨日李宜双回来后告诉她的事情,如果李锦悠和苏氏当真肯回来,昨天老夫人那般劝说,甚至以身份孝道威胁,她们两人早就回来了,又何至于有今日老夫人大发脾气的场面。 她不由面露焦急道:“可她们不回来,你妹妹她可怎么是好?” “娘你放心,妹妹那里我自然能让她出来。” 李宜双拉着王姨娘的手,四下看了看无人后才低声问道:“娘,上次我让你弄来的东西,可弄到了手里?” 王姨娘怔了怔,半晌才想起了李宜双说的是何物,连忙脸色微变点点头道:“当然在,你上次吩咐之后,我就趁机会弄到了手,这些日子我一直放在房中小心藏着。” “有没有让她发现?” 王姨娘摇摇头:“当时无人看到,这么长时间她也没让人来讨要,我想她大约是以为东西是丢在了别处,并没放在心上。” 李宜双闻言顿时说道:“那等一会儿回去之后,你把那东西交给我,我有用处。” 王姨娘顿时大惊:“你要做什么?她眼下可是你父亲心尖尖上的人,你可别跟她硬来。” “娘,你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蠢,在这个时候去跟她硬碰硬。我只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映月敢那般坑害妹妹,如今还落井下石,想要置我们母女于死地,我绝不会让她如此风光下去!” 李宜巧冷哼出声,从来都只要她算计别人,还从未被别人算计到这种境地!当初夫人和李锦悠尚且不如她,被她玩弄在手心里,如今突然冒出来个李映月却害得她们母女三人在相府失宠。 李映月如此算计她们之后,居然还想要顺顺利利地嫁给三皇子为妃,踩着她们母女三人上位?她做梦! 李锦悠和苏氏人虽没有在相府,可是苏氏在相府之中掌管中馈已逾二十年,相府之中早有她安排的人手。 之前她们离府之时,两人只带走了最贴身的丫鬟和嬷嬷,可是相府之中根基还在,所以虽然人不在府中,可是相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一日就被李锦悠知道了一清二楚。 “小姐你都不知道,老夫人听说陛下厚赐的事情,还将那些赏赐尽数送来了庆国公府,气得把相爷大骂了一顿,还说若请不回小姐和夫人,让他以后都别踏进松竹院半步。相爷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等到老夫人走后,他就把气全部撒在了王姨娘和五小姐身上。” 第63章送君一别二 第63章 送君一别(二) 李锦悠接过剥了壳的果子扔进嘴里,轻笑着道:“他一贯会把过错怪罪到别人身上,却从不承认是他的过错!” 说完后她淡淡道:“父亲虽然恼怒此事,可若无人提及,断没有迁怒王姨娘母女的念头,恐怕这其中少不了李映月的‘劝慰’之言吧?” 青黛连忙点点头道:“那可不是,听说表小姐还替六小姐求了情,劝相爷别气小姐和夫人,说小姐被封县主是给相府光宗耀祖呢。结果相爷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怒火更甚。” “他不仅大骂王姨娘教女不善,而且原本给六小姐找的大夫也不让去了,不只禁了王姨娘的足,还不准她们替六小姐求情,说是王姨娘和五小姐再敢给她求情,就把六小姐送到家庵里去。” “当时的场面那叫一个热闹,相爷的骂声在前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府里的下人都知道王姨娘和五小姐遭了训斥,那些嬷嬷丫头在对她们院子里的事情时也怠慢了不少,听说都全部赶上去巴结表小姐去了。” 李锦悠闻言忍不住嘲笑出声。 李映月果然是掐了一手好点,一句光宗耀祖恐怕让李修然气得吐血。 她如果人在相府,被封县主,得陛下厚赐,当然是光宗耀祖,那简直是祖上冒烟儿需要大肆庆贺的事情,可如今她人在庆国公府,圣旨和赏赐都是送到了庆国公府,和相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眼下别说是光宗耀祖了,恐怕李修然被人戳脊梁骨都快被戳死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后斥他有眼无珠,李修然能笑得起来才怪。 她将嘴里的果子咬碎,发出清脆的嘎嘣声音,一边淡淡道:“那李宜双和王姨娘有什么反应?” “听说王姨娘气得大哭,回去之后就病倒了。五小姐也闭门不出,每日在房中抄写女诫,说是要替六小姐思过。” 李锦悠轻笑出声,思过?李宜双会有那么好的心情才怪。 她本就因庶出心眼极小,平日的大度也只是装出来的罢了,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个有能成为皇子妃的可能就让人把自己推下廊楼,险些丧命。 如今李映月几次三番陷害她们,对她们落井下石,李宜双能忍得住才怪,以她的狠毒和睚眦必报,想必要不了几日,那李映月就该倒大霉了吧? 想到这里,李锦悠站起来道:“青黛,宫里送来的上次你可都清点了,可有找到我要的东西?” 青黛连忙点头:“小姐说的是那朵大花吗?奴婢知道那花是小姐特地问陛下求来的,奴婢替小姐好好收着呢,小姐可要?” 李锦悠点点头:“你去将那东西拿出来,再将之前准备的银票给我,然后随我出府一趟。” 青黛虽然疑惑李锦悠为何会这个时候出府,可是却没多问,她只是快步去了后厢,不过一小会儿,就捧着一个精致的碧绿盒子走了出来,那上面还摆放着一叠银票。 而李锦悠在裙装里面套上了一套男装后,就吩咐下人备了车,直接带着那盒子一起出了府。 马车没有半点停留,足足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停在了城中最鼎盛有名的云来居。 李锦悠让车夫在楼下候着,自己带着青黛去了楼上包厢,片刻之后,那包厢门再次打开时,从里面走出来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 那人一身白色锦袍,长发用玉冠束起,脸上虽然稍显稚嫩,可眉眼间的锋锐冷清之色,却让人忽视了他的年龄。 他手上拿着个盒子,行走时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仿若坠落凡间的谪仙,让得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 他直接走出云来居,走过庆国公府的马车,然后身形快速消失在街头。 “主子,是李三小姐。” 不远处的马车上,墨珏看到那突然出现的人影,顿时忍不住开口道。 李锦悠的长相扮作女装时虽然清美,可只要收敛了锋芒,就丝毫不引人注目,可她扮作男装时,身上锋芒毕现,整个人在人群之中就如同遗落沧海是明珠,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人一眼就会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引得路上姑娘小姐连连回看,而她也不恼,见人家看她,她便露齿朝着别人一笑,眼神清亮,笑容惑人,顿时引得那些姑娘小姐满面霞飞,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儒雅的公子哥。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若不是初遇时那番交缠,知道眼前这芝兰玉树的少年是个女子,否则就怕是他也要忍不住赞一声,好俊俏的少年。 打扮成这副样子,这丫头肯定又是去干坏事儿…… 季君灏摸了摸下巴,突然开口道:“墨珏,跟上她。” 墨珏见季君灏低声邪笑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可是主子,咱们还要去宫里…” 他话还未完,季君灏就已经一个眼刀甩了过来,墨珏连忙自觉闭嘴,驾着马车不着痕迹的远远跟在李锦悠身后,就见到李锦悠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姑娘小姐芳心颤动,满面桃花,一路从正阳街绕过了几条小巷,最后走到了百花楼前。 “居然来了这里。”季君灏眼神微眯。 “主子,可要我进去瞧瞧?”墨珏低声问道。 季君灏想了想摇摇头,“不必了,这丫头性子狠毒倔强的厉害,若是让她知道本王跟踪她还窥探她行踪,恐怕得恼上本王。我们就在这里候着。” 墨珏闻言颇为惊讶,他家主子一向是唯我独尊的主,什么时候居然会顾虑别人的感受了? 他不由面带诡异,难不成主子真看上了李三小姐不成? 季君灏斜靠在马车软塌之上,并没回头,却是冷飕飕的对着他道:“把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给本王清空了,否则回去之后就去马厩里洗马!” 墨珏顿觉头皮发麻,季君灏说的并非是景王府的马厩,而是别的地方,如果真让他去洗,三天三夜都洗不完。 他连忙扭头看向百花楼大门口,不敢再看他。 第64章送君一别三 第64章 送君一别(三) 李锦悠并不知道自己被季君灏跟踪了,她进了百花楼后,楼内的老鸨一眼就认出来她这个出手阔绰的俊俏公子。 那老鸨连忙挥着帕子,娇笑着迎了上来。 “哟,有些日子没瞧着公子了,公子今儿来的可真早。” 李锦悠笑着从袖中拿出张银票丢到了老鸨手中,淡淡笑道:“我是来寻夏兄的,他可在?” 那老鸨看清楚手中银票的数额后,顿时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身上带着香风靠着李锦悠的胳膊,无比亲热道: “在在在,当然在,夏公子这些日子一直就住在咱们的墨云阁里没有离开。小公子出手大方,妈妈我可没有半点亏待过他,小公子既然是来找夏公子,那我这就命人带你过去。” 她连忙找了个下人过来,李锦悠又塞了张银票到老鸨手中,这才跟着那人去了墨云阁。 墨云阁中。 何伯正立于夏侯善身后,脸上满是焦急:“公子,今天就是半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可是那苏锦却还没来,她会不会骗了公子?早已经拿着九州麒麟玉跑了?” 夏侯善坐在桌前,端着茶杯淡淡道:“急什么,眼下才刚过未时。” “可是公子,我们住在这百花楼内已经半月,那苏锦却一次没有来过,别说是来探望公子,就连派个人来送个消息也未曾有过。难道公子真的相信,她会把涅槃莲送来给公子?” “我与她当初约定,便是半月之后将涅槃莲拿来,如今半月之期未到,她为何要派人来探望?” “公子!” 何伯见夏侯善漫不经心,顿时气急。 那九州麒麟玉何等重要,如果当真是被苏锦骗了去,那该当如何是好?可公子不仅没有半点担忧,反而这般玩笑,他怎能不心焦。 夏侯善见何伯真急了,这才浅笑着安抚道:“好了何伯,你不必担心,苏锦肯定会来。” “公子为什么这么肯定?” 夏侯善笑了笑道:“她如果真有心不顾承诺,欺骗我们,这半月时间里,她早就该带着麒麟玉一走了之了,又何必几次三番给百花楼送钱来?” 何伯惊愕:“公子,你是说这半个月里她曾经给百花楼送过钱?” “骷髅红粉,销金如水,普通烟花之地尚且花销甚大,更何况是这大晋京中最富盛名的销金窟?” 夏侯善轻叩着茶杯,眼底弥漫着笑意:“这百花楼一向只接待权臣阀贵,楼中所用一应物什都是上等物件。就说我现在喝的这茶,茶叶是上好的铜山红袍,泡茶的水是冬雪藏水,这屋中的摆件,件件精贵,不下千两。院中的仆人小厮,随叫随到的可口饭菜,哪一样不要钱?” “你以为我们这半月里,连半分钱都没有给过,单凭那颗夜明珠,就足以让百花楼的人把我们安排在这销金如流水的院子里?像大爷一般的对待?” 何伯顿时语塞,他这才想起来,他们逃亡来晋国的时候,手中的银钱早已经花销殆尽,如今所剩的,也只有几个无法兑换典当的贴身物件。 他们住进这百花楼后,所用所花,百花楼从未向他们讨要过半分。 他一直以为是那日来时,李锦悠给的那颗珠子的缘故,可是听夏侯善细算起来,他才明白,那珠子就算有些价值,可却也顶不上他们在这百花楼内的花销。 如果不是有人在这段时间内送了银钱过来,恐怕他们早就被百花楼撵出去了。 虽然明白夏侯善说的有道理,可是何伯还是忍不住道:“可是公子,就算苏锦当真是送了银钱过来,可她要是拿不来涅槃莲怎么办?这些日子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京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有关涅槃莲的消息。” “拿不拿得来,等等就知道了。” 夏侯善说完后刚轻抿了口茶水,门外就已经传来了敲门声。 何伯连忙满身戒备:“什么人?” “是我,苏锦。” 门外传来清朗的声音,何伯顿时脸上一喜。 他连忙几步上前打开房门,就见到门外,一身白衣,男装打扮的苏锦手中抱着个淡紫色锦盒立在门口。 他顿时满眼炙热地看向李锦悠手中的盒子,忍不住急切道:“你可找到了涅……” “何伯!” 夏侯善打断了何伯未完的话,看了眼门外不远处候着的小厮,对着李锦悠淡笑道:“先进来再说吧。” 何伯闻言一凛,顿时知道自己太过心急,他连忙抱歉的抿着嘴角,让开路对着李锦悠道:“苏小……公子,快请进来。” 李锦悠听到苏小公子这称呼忍不住轻笑出声,转头扔了些碎银子打发走了那些小厮后,这才抱着盒子走进房中。 何伯四周看了看无人后,这才关上房门走了进来,对着李锦悠低声道:“苏小姐,你可找到了涅槃莲?” 李锦悠轻笑道:“幸不辱命。” 何伯顿时大喜,连忙朝着她看去,就见到李锦悠直接将手中盒子放在桌上,然后打开了盖子。 那盒子里外夹层,外边看着不过是个精致的布盒,可一打开盖子,顿时露出里面白玉所做的玉盒来,而在白玉盒子中间,铺着一层浅黄的明缎,上面一朵盛放的花朵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那花的花朵有碗口大小,花瓣赤红如血,花心含苞,未开之处则还是淡淡的粉色。从墨色的花蕊往下,花茎则是绿的有些透明,就像是果肉似得,引得人垂涎欲滴,想要咬上一口。 何伯看着盒中之物忍不住道:“不是说是涅槃莲吗?怎么不是莲花?” 李锦悠失笑:“谁告诉你们涅槃莲名字带莲,就非得长得像莲花?” 何伯顿时满脸赫色。 李锦悠见状解释道:“此花是因为长于地火聚集之处,地火喷发之后,万物不存,唯独它能活下来而得名。涅槃莲只生长在有地火的地方,而且高热之下才能成形,再加上那地方十分危险,常人难以采摘,所以外界极少有人见到。” 她说话间从袖中拿出小刀,将花茎处斩断了一小截,拿出来后就直接把玉盒快速合上,把那截花茎递放在手心之中递给了夏侯善。 第65章送君一别四 第65章 送君一别(四) 看到夏侯善将花茎接过,李锦悠才继续道: “这涅槃莲虽生于火热之地,可性却极寒,一旦采摘之后,就极为畏热,需用玉盒保存,否则置于外界,不出一日,药性就会全部流失,化为枯草。你以后每次服食之时,只需将其斩断一截即可。” “眼下你可用此物保你性命康健,等到来日寻得合适的大夫,让其用涅槃莲为药引,必定能够彻底医治好你体内的症状。” 夏侯善闻言想也没想,就直接将那截花茎放入了口中,轻轻一抿,就感觉嘴里一股冰凉之意顺着喉间流淌而下。 那凉意并不渗人,反而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片刻就浸入心肺之间,竟然开始缓解他体内的情况,让他觉得之前一直难受的心肺之处,仿佛有新的活力注入一般,无比舒畅。 何伯紧紧地看着夏侯善,手间内力灌注,准备一有不对就及时施救。然而片刻之后,原本面色苍白如纸的夏侯善脸色居然好看了许多,就连他一直带着乌青色的嘴唇之上,也浮现出了血色。 何伯连忙伸手去探夏侯善的脉,就发现他之前微弱的脉象居然有所缓解,虽然不多,可却实实在在的比之前强上许多。 他连忙大喜道:“公子,这涅槃莲真的有效,太好了!” 李锦悠笑着道:“自然有效,我早说过了,我们之间的交易,你们绝对不会吃亏。” 夏侯善闻言看着她道:“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多谢你。” 不只是为她遵守承诺将涅槃莲送来,更因为这些时日在京城中发生的事情。 何伯这几日暗中打探涅槃莲消息的时候,早就已经知道,元梁国的人错以为他们主仆和麒麟玉被大晋皇室所得,因此找上了晋国皇室,那七皇子慕容峥因为元梁国刺杀,不仅差点丧命,也因此替他扛下了所有的追杀和瞩目。 如今在世人眼中,真正的夏侯善和九州麒麟玉都在慕容峥手中,而他和何伯,从此以后天高云阔,短时间内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随时杀到,而夜不能寐,行不能停。 这几年他一直在想办法将麒麟玉脱手,但是因为他的身份,每次不仅不能脱手,甚至还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他也曾经试过用李锦悠同样的办法,想要将元梁国的目光引去别的地方,好让自己脱身,可是却一直没有办法。 一是寻不到好的机会,二是没有好的人选。 机会总是有的,可是人选才是最大的问题。 元梁国国力强横,普通人根本不敢跟元梁国皇室抗衡,就算他能让追杀的人误会他将麒麟玉交给了那些人,可不出一日,元梁国的人就能查到真相。 而能够抗衡元梁国,不怕他们追杀纠缠的人,他却不敢靠近,否则恐怕祸水东引不成,最后反而会把他自己给赔进去。 可是这一次苏锦却是完美的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这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 李锦悠自然知道夏侯善是为什么谢自己,她只是微微笑道:“我说了,你给我麒麟玉,我会替你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眼下涅槃莲已到手,你可要离开京城?” 夏侯善想了想点点头道:“是要离开。虽说你将元梁国的人引去了慕容峥那里,但是这京城毕竟是是非之地,而且这几日何伯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就发现有不少人在暗中打听我们主仆的消息,我想,那慕容峥恐怕是已经怀疑我们就在京城。我们在这里待着,迟早消息会泄漏出去,倒不如早早动身离开。” 李锦悠闻言也是赞同,她最熟悉慕容峥,自然知道夏侯善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慕容峥心思深沉,狡诈多疑,他这次被她陷害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肯定能想到他是替人背了黑锅。 以他的聪明,他一定能够想到,元梁国的人既然来到京城,夏侯善主仆肯定也在京中。 眼下他还硬抗着自己派人暗中搜寻,不敢轻易掠天一阁的锋芒,可如果他扛不住各方压力之时,将这消息告诉了景德帝,到时候朝中派兵全城搜查,这百花楼就不再安全。 与其等着那一天出现,倒不如早早离开。 “那你可想好了去何处?”李锦悠抬头问道。 夏侯善淡笑道:“你不是早已经替我想好了去处吗?” 李锦悠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她从袖中拿出一沓银票,又从怀中拿出一些不大的金裸子,累叠放在银票之上后,这才全部放在桌上,推到夏侯善身前。 夏侯善皱眉:“我不需要这些。” 李锦悠微笑:“我知道你不需要,以你的本事,只要去到北境,想要用钱,随时可得。可是你眼下身体未愈,花费银钱的地方还很多,这些就当是我送给你,贺你将来一统北境的贺礼。” “你们此去北境,路途遥远,那里民风彪悍,又处处凶险,有些事情,若用钱摆平,总能省些麻烦,而你的心思,就放在那些用钱也难以解决的事情上。这些钱只当是给你一些微弱助力罢了。” 她说完后,见夏侯善依旧沉着脸不肯收下,不由皱眉道:“你我虽相识不久,可我早已将你引做知己,如果你当真觉得拿了这些银钱心中不舒服,那便当欠我一个人情吧。北境之王的一个人情,难道还当不得这点金银?” 夏侯善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只觉得心神震动。 北境分裂数百年,想要一统,何其艰难,就算他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之事,不逊于任何人,可是他也从未奢望过,自己真的能够一统北境十八部落,成为北境之王。 可是李锦悠却说的这般笃定,坚信他一定能够做到,相信他能做到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这种超乎寻常的信任,让得他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他根本不知道李锦悠能预知未来,更不知道李锦悠早就见过他一统北境的时候,当然相信他能做到。 夏侯善眼中忍不住柔和许多,没再推拒那叠银票,反而看向李锦悠的目光之中,却是是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动容和情谊。 “多谢你的信任,你放心,他日你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情绝对值得。” 第66章危险的男人一 第66章 危险的男人(一) “我一直都相信。” 夏侯善是何人,没有人比李锦悠更清楚,更没有人比她明白,将来的夏侯善,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一统北境十八部落,成为北境之王,其威慑之力远超晋国。 他的一个人情,足以抵得过千金万银,更抵得过珍宝无数! 李锦悠浅笑着站起来道:“你们走时我就不来送你们了。此去北境,一路凶险,望君擅自珍重。” 说完后她直接转身就准备离开,谁知道就当她打开房门准备出去时候,身后夏侯善突然出声道:“苏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真名?” 李锦悠身形微顿,下一瞬转身朝着夏侯善灿烂一笑。 “我叫李锦悠。夏侯,他日有缘,你我再见。” 看着李锦悠慢慢走出小院,消失在眼前,夏侯善才看着桌上的那些银票露出温柔的笑容来:李锦悠,李锦悠……果然是你,丞相府三小姐,一曲战歌惊天下,被景德帝亲口册封的安平县主! 难怪何伯满京城打探,却遍寻不获有关涅槃莲的半点消息,只因为那涅槃莲在皇宫之中,寻常人根本无从打探;又难怪她会定下半月之期,只因为她要等一个机会。 她是要等苏贵妃寿辰之日,她一曲惊动景德帝,封她为县主,也从而得到了将涅槃莲从皇宫之中拿出来的机会。 李锦悠……苏锦…… 夏侯善蓦的轻笑起来,脑中回想起与李锦悠认识以来发生的事情,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眼底更是缱绻一片,他抬头看着院外喃喃道: “阿锦,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等到再见之时,我必定不再是今日的夏侯!待到那时……” 待到那时什么,他并没说出口,可是他看向李锦悠背影的目光之中,却全是掩不住的情谊和势在必得! 李锦悠走后不久,夏侯善主仆不声不响的也离开了百花楼,他们除了身上银票和那个紫色盒子,就没再带任何东西。 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毫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晋京畿,朝着北边疾行而去。 而一直以为夏侯善主仆仍在七皇子府中之人,丝毫不知道,他们费尽心机想要寻找的人,却早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 另一边,李锦悠从百花楼出来之后,就准备回云来居去找青黛一起回府,谁曾想刚走没几步,突然就有一辆马车快速奔到她身前,急停在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李锦悠皱眉,刚想说话,就听到马车之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堂堂丞相府三小姐,大白日的就来逛窑子,可真是好兴致。” 李锦悠顿时沉下脸,眼底满是阴沉之色。 又是景王?! 能把马车停在这里等着她,还知道她进过百花楼,她刚一出百花楼就将她堵个正着,她就不相信景王真的是这么巧,刚好驾车路过这里还遇见了她! 他分明是在跟踪她! 一想到前世几次出入敌军阵营,从未被人察觉的自己,居然被人跟踪而不自知,李锦悠暗骂自己重生后太过安逸,失去了警惕之心的同时,对于季君灏更是生出杀意。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莫名其妙的缠上。 李锦悠忍着心底泛滥的戾气,冷声对着季君灏道:“小女子哪有景王兴致好,堂堂大晋第一异姓王,不去理会朝堂政事,国家兴亡,反而没事跟着个姑娘到处乱跑。” 季君灏听到李锦悠带着嘲讽的话,顿时轻笑出声。 他掀开车帘,看到马车下一身白色锦袍的李锦悠,目光落在她冷清异常的眸子上,淡笑着道:“锦儿想去何处?不如本王送你一程。” “多谢王爷,不过不必了。” 这个景王和传言之中半点不像,不只不像是病秧子,反而心思深沉嘴巴恶毒,性子更是阴晴不定。他给她的感觉极其危险,就像是是一只有意收敛了爪牙的雄狮,又像是笑得一脸伪善的狐狸,眼下看着毫无威胁,可实则带着致命的危险,时时算计于她。如果她放下戒心一旦靠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啃的尸骨无存! 她抬着头淡淡道:“王爷贵人事忙,锦悠不敢叨扰,多谢王爷美意,锦悠先行告辞了。” 季君灏看到李锦悠忙不迭的转身就想离开,那模样像是躲瘟疫似的神情,让得他脸上笑意渐渐冷了下来。 他狭长的双眼微微上挑,眼底黑色灿若星辰,如同磁石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绝美的脸上带着说不出来的风情。若是女子见了这模样,恐怕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只是了解他的墨珏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因为他知道,每当主子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就代表着,他生气了…… 墨珏忙扯着缰绳朝着一旁缩了缩身子,深怕被自家主子的怒气尾巴扫到,而季君灏却丝毫没理会墨珏的小动作,只是看着李锦悠道: “锦儿确定你要自己回去?眼下满京城都知道安平县主得陛下厚宠的事情,这京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国公府,你之前从府中出来,在云来居换了男装出来也就罢了,可再这么回去,你以为这京里的人就真的没人能认出你来?” 季君灏说完之后似笑非笑道:“本王可是听说,三皇子约了李映月,眼下就在云来居里谈论风月,正好本王听说那位新入门的李家大小姐长得是我见犹怜,漂亮的不似凡间女子,本王正好去瞧瞧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间绝色。” 李锦悠脚下顿住,心中忍不住低声骂了几句。 季君灏分明在威胁她,如果她不上车的话,他就跟着她一起去云来居,到时候若是在那一闹,别的人或许认不出她来,可李映月却一定能认出来。 一旦李映月看到她女扮男装,必定会去探查她今日去了什么地方。 京中本无秘密,她去百花楼时也没刻意遮掩,如果被李映月知道她去逛窑子,那就热闹大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李映月不知道她去了百花楼,她女扮男装和景王纠缠不休的事情,到了李映月嘴里,恐怕没事也会生出事来。 第67章危险的男人二 第67章 危险的男人(二) “景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要送锦儿一程。” 李锦悠看着面不改色,一副“本王都是为了你好”的季君灏,嘴角僵了僵。 这个无耻的男人! 她心中怒气横生,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是朝着季君灏僵着脸说道:“那就麻烦王爷了。” 季君灏嘴角一扬,见李锦悠自己走了回来,利落的爬上了马车,毫不迟疑地坐在他对面,这才懒懒笑道:“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锦儿一向聪慧,又怎么会干出让自己不顺畅的蠢事来?” 李锦悠皱眉道:“王爷还请叫我李小姐,否则被人听到王爷如此称呼臣女,恐怕会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本王与锦儿早已熟识,叫李小姐多见外。锦儿也不必称呼本王为王爷,不如叫本王灏哥哥如何?” 李锦悠脸一黑,差点吐了季君灏一脸。 谁和你熟了,我跟你一点都不熟好不好,还有那是什么破称呼,灏哥哥……李锦悠心中打了个寒颤,彻底见识了景王的无耻。 季君灏看到李锦悠身子猛僵,下一瞬脸上铁青,顿时心情大好,薄唇朝上勾起,见到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李锦悠吃瘪,他心里说不出的舒爽。 李锦悠虽未抬头,却分明能感觉到季君灏邪肆的眼神和笑意,脸色更加难看。若是可能,她真想一拳打碎这男人脸上的笑容。 可是形势比人强,她又不愿真的招惹景王,所以她干脆撇过脸去,垂着眼帘,眼观鼻,鼻观心,紧闭着嘴巴,懒得理会眼前这笑得得意的男人。 马车哒哒的朝着云来居行去,季君灏侧眼看着李锦悠问道:“你那个朋友准备走了?” 李锦悠打定注意不搭理景王。 “当真不与本王说话?” 李锦悠继续沉默。 季君灏逗了她几句见她已然不开口,顿时淡淡道:“锦儿这么守口如瓶,想必是怕本王去叨扰你那位朋友吧?本王甚是好奇,能让锦悠这般在意的是什么人。墨珏,你命人去百花楼瞧瞧,看咱们李三小姐到底送了什么人进去……” 李锦悠面色顿时一沉,抬眼看着季君灏道:“你到底想如何?” “不如何,本王就是好奇罢了。” 李锦悠看着他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怒火上涌,她深吸口气淡淡道:“他伤养好了,自然就要走,那百花楼里花钱如流水,难不成还要一直住着?” 季君灏闻言轻笑道:“原来如此,能让锦悠这么挂在心上的,难不成是锦悠的心上人?” 李锦悠见季君灏双眼微眯,不知道怎的,就在他眼中察觉到了危险之色,想起夏侯善的身份不能曝光,更不能让季君灏抓到夏侯善,李锦悠下意识的解释道:“心什么上人,你见过哪家姑娘把心上人往青楼里送的吗?那只是个普通朋友……” 她刚解释到一半就猛的顿住,抬头看见对面脸上恢复了笑容的季君灏,忍不住脸一黑:“景王未免管的太宽,那人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君灏笑得惫赖:“怎么没关系,本王说过了,本王对锦悠倾慕不已,要是他是你的心上人,那本王就去打断他手脚,绑块石头把他扔进云澜江里喂鱼。” 李锦悠闻言脸上微沉,看着季君灏道:“景王殿下,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她看着斜靠在软塌之上,长腿占据了整个马车三分之二还要多的男人,目光落在他那双如黑曜石般漂亮的双眼之上,沉着脸道:“我与景王本无交集,那天的事情不过是场意外,你我两清难道不好吗?景王身份尊贵,何必处处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季君灏薄唇轻掀,嘴边带着凉薄笑意:“本王何时为难过你?” 李锦悠沉着眼:“景王何必明知故问?你先是偷入庆国公府,如今就跟踪我,难道还不算为难?” 她顿了顿正色道:“你示弱装病,故意放弃手中权利,降低景德帝戒心,却夜探天一阁,必有图谋。我不过是女扮男装入个百花楼,又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又何必紧追着我不放?你我之间本无仇怨,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各做各的,互不相干,难道不好吗?”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大半,只是嘴边剩下的笑意却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冷厉:“女扮男装不是大事,那私藏夏侯善和九州麒麟玉,最后祸水东引嫁祸七皇子,算不算大事?” 李锦悠心中猛的一惊,长袖下的手指紧紧曲起,紧握成拳,而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面露诧异道:“什么九州麒麟玉?景王在说什么?” 季君灏淡淡看着李锦悠脸上神情,见她眼底没有半丝波动,不由淡淡道:“元梁国人追踪夏侯善足有几年之久,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了京城?可若夏侯善和麒麟玉真在七皇子手中,他也不会暗地里派人四处打听消息了。” “这和我有何关系?” “七皇子在京中势力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如果存心要找一个人,绝不可能连半点消息都没有,除非,夏侯善藏在一个他根本想不到的地方。整个京城之中,能让七皇子想不到的,恐怕除了皇宫之外,就只有天一阁的百花楼了。” 季君灏斜倚在软塌之上淡淡道:“皇宫夏侯善肯定是不敢进去的,至于百花楼……当日夏侯善从元梁逃出,一路被追杀,据说他多次动用天算之术,身体已耗尽潜能亏损至极致,他身上就算有再多银钱,也根本支撑不到今日,更何况是花费大量钱财住进百花楼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你却突然送了个重伤之人进百花楼。我命人打听过,你送去的是主仆两人,那主人姓夏,主仆二人住进百花楼后,除了那仆人偶尔进出之外,那个夏姓之人却从不外出。” 说道这里,季君灏话里带着隐隐的压迫: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今天你去之后,那主仆二人应该会立刻离开百花楼,并且远离京畿?” “因为七皇子若在这几日还找不到夏侯善的下落,便会顶不住各方压力,到时候他必定会把夏侯善和九州麒麟玉在京的消息告诉陛下。以朝廷的力量全面搜捕,就算夏侯善主仆藏在百花楼,也绝不能躲过!” 第68章危险的男人三 第68章 危险的男人(三) 李锦悠听着季君灏嘴里的话,面上虽然仍旧不动声色,可是心底却早已经是惊骇莫名。 她忍不住轻叹一声,眼前这男人,好敏锐的心思! 季君灏不过只是抓住了她行事时的一些小小的破绽,甚至寻常人都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可是他却是凭着直觉推断出来了大部分的事实,无限接近于事实的真相。 夏侯善和何伯的确会离开,而且应该在她出了百花楼时就立刻动身,若她猜的不错,恐怕此时他们主仆都已经快要到城门了,只因为夏侯善和她都明白,他身份特殊,留在京中越久,就越危险。 一旦夏侯善身份曝光,七皇子,景德帝,各方势力,还有朝中其他皇子,元梁国杀手都不会放过他们。 而像是这次这样陷害七皇子,找一个势力不惧元梁国,又能替他背黑锅,让他从众人眼前脱身,摆脱元梁国追杀的机会,却不会再有第二次! 虽然心中惊叹,可是李锦悠脸上却面不改色地淡淡道:“景王讲故事的能力臣女自叹弗如,只可惜,我并不知道什么夏侯善,更不明白,景王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君灏早知道李锦悠不会那么轻易承认,他薄唇轻掀,冷飕飕地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七皇子如今只想寻一个替罪羊,让他自己从你为他挖好的坑里爬出来,只要让他有哪怕一点机会,他也绝不会放过。” “再说,你当真以为夏侯善主仆离开京城,没人抓到他你就万事大吉了?你可别忘了,百花楼里的人是亲眼见过他们的,必定还记得他们主仆长相的,天一阁虽然不惧晋国和元梁国皇室之人,可他们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已走的客人,得罪两国皇室,到时候只要从他们嘴里知道那主仆两的长相,再寻到元梁国皇室的人稍加印证,就能知道你送到百花楼的人,到底是不是夏侯善主仆。” 说道这里,季君灏蓦的笑起来道:“李锦悠,你可知道,你这一招祸水东引,害的慕容峥损失惨重?你不仅坏了他这么多年的布置,更是让他这么多年的隐忍都付诸东流,如今他成了各方势力的眼中钉,如果让他知道他落到现在的田地都是因为你,你说他会怎么对付你?” 李锦悠听到季君灏的话,就知道不管她承不承认,他都认定了这些是她做的,只是她脸上却没有半点惧怕之意。 她微歪着头,突然嘴角轻扬道:“七皇子会怎么对付我,我是不清楚,可我向来惜命,若是七皇子当真找到了我,说不定我会为了活命随口说出一两个幕后主使来……” 李锦悠顿了顿看着季君灏笑着道:“景王殿下,你说我如果告诉七皇子,说我是被你主使,你说七皇子会相信我一个稚龄少女有如此心机,还是会相信,他那个一向不问政事,退居朝外的景王叔实则表里不一,野心勃勃,想要拿他当踏脚石呢?” 季君灏脸上的笑容猛的顿住,他满脸阴鸷地冷眼看着李锦悠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威胁本王,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景王若真想杀我,只需要动动嘴巴,自有人替你取我性命,又何必委屈自己亲自前来?” “放肆!” 季君灏冷冷看着李锦悠,眼中杀气猛现。 他猛地直起身子靠近李锦悠,一只手狠狠卡住李锦悠白皙的脖子,用劲收拢手指。 李锦悠顿时感觉到呼吸被制,一股窒息的感觉迎面扑来,她却只是淡淡看着季君灏,没有半点害怕之色。 喉咙上的手犹如铁钳,季君灏仿佛被她惹怒了一般,猛地收紧,提着她脚离开地面。 李锦悠悬在半空之中,她只觉得她胸腔的空气好像快要被挤空,而口鼻之间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再次来袭,可是她依旧是面无表情,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之中,清明之色逐渐褪去,被淡淡的浊色所代替,可在那双眸子之中,自始自终都没有半点求饶之色出现。 季君灏看着眼前的女子,感觉着手下的身子渐渐失去力道,而那张原本白皙胜雪的脸上,此时已经浮现了青紫色,甚至于她的呼吸已经微弱到仿佛随时都会断去,可是她那双眼睛,却仍旧冷清的好像万年寒潭,望向他时,仿佛能够透过他的双眼,看清他心中所有的一切。 他突然生出一丝狼狈的感觉来,连忙松开了手,原本被他抓着的李锦悠顿时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大声咳嗽了起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许久之后,她平复了气息之后,这才转头看向他道:“王爷可解气了?” 此时她脸上因咳嗽呛得通红,原本冷清的双眼之中,带着泪意覆盖后的水渍,她嫣红的嘴唇此时仍是苍白之色,而原本好听的声音,也是嘶哑不堪。 季君灏看着跌坐在马车上的少女,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气恼像是懊悔,又带着几分不愿承认的心疼。 明明是他出手差点杀了她,可他此时却恨不得亲手杀了伤害她的人! 他猛地一咬牙,对着马车外的墨珏怒声道:“停车!” 墨珏连忙扯着缰绳,那马嘶鸣一声,马车急停了下来。 季君灏对着李锦悠冷声道:“下去!” 李锦悠淡淡看了季君灏一眼,直把他看得狼狈不已恼羞成怒,差点再此次出手时,她才直接转身掀开了车帘,朝着外面矮身钻了出去,下了马车。 马车外的墨珏见到李锦悠出来后,目光在她身上一扫,顿时落在了她脖子上掩饰不住的青紫掐痕上,他瞳孔猛的一缩,刚想开口说话,身后就突然传来季君灏冷的犹如寒冰的声音:“看够了吗?” 墨珏猛地一哆嗦,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李锦悠。 而李锦悠见状只是淡淡一笑,将原本压下的衣领竖了起来,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迹后,这才淡淡地看了马车上的主仆两人一眼,直接转身离开,连半句话都不曾留下。 第69章言语激怒一 第69章 言语激怒(一)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的背影,满脸阴鸷,薄唇紧抿,狭长的眸子里全是冰冷之色,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无边的寒气。 墨珏只觉得自己身体都快被冻僵了。 见周围人都是好奇地看着这边,不由硬着头皮道:“主子,咱们不去云来居了?” 季君灏冷冷看了他一眼,直接回了马车之中。 “回府!” “可是主子,陛下召你进宫……” “要怎么应付宫里的人,难道还要本王教你?” 车里传出冷寒的声音,虽然隔着一道车帘,可是墨珏却是莫名打了个寒颤,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季君灏那张冷的快要掉冰渣子的俊脸。 他不由暗道一声倒霉,刚才主子还哈哈大笑来着,怎么一转眼就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李三小姐真是好大的能耐,每次和主子见面,总能惹得他动怒,而且还一次比一次厉害。 上次主子满脸阴霾,这次不仅是吵嘴,居然还动了手…… “还不走?难道要本王亲自驾车?”季君灏见马车未动,寒声道。 墨珏连忙收回心中的胡思乱想,手中鞭子一挥,就驾着马车朝着景王府的方向快速行去。 李锦悠并不知道身后的情形,她下了马车之后,不敢再在路上耽搁,就直接快步回了云来居。好在这时人云来居中人正多,她趁乱走进去直接去了二楼,推开那房门之后,就直接走了进去。 房中一直抱着衣服傻傻等着的青黛听到动静,顿时吓得连忙回头,当看到进来的是李锦悠后,顿时高兴道:“小姐,你回来了?” 李锦悠点点头,走到一旁脱下身上外衫,将之前的女装换上。 青黛见状,连忙凑上前去帮忙,她一边替李锦悠整理着衣裳一边低声道:“小姐,您去了一个多时辰了,奴婢见你还没回来,简直快要担心死了,小姐下次去哪里一定要带着奴婢,要不然……” 青黛话音猛的一顿,她双眼紧紧盯着李锦悠颈上的青紫掐痕,吓得脸色发白,惊声道:“小姐,你的脖子……” “别那么大声!” 李锦悠连忙瞪了青黛一眼,青黛这才想起来,眼下她们可不在府内,这里是云来居,门外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看到小姐脖子上被人伤成这样,恐怕会损了小姐的名节。 她连忙压低了声音急声道:“小姐,你脖子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伤害小姐?” 李锦悠摇摇头,将裙子衣襟上方的照着之前的模样竖起来,又把头发放下,用发簪随意挽在脑后,两边从胸前垂落下来,刚好遮住了脖子上的伤痕,这才对着青黛道: “刚才出去的时候不小心遇见个疯子,又傻的招惹了他,所以遭了报应…好了,你别担心,这只是小伤,不碍事的,你别告诉娘亲。” “可是小姐,你脖子上都肿了,而且你的声音也哑了……” 那么深的掐痕,看着都让人发疼,那一片片的青紫,没个十天半月的,怎么可能能消退的下去?而且李锦悠如今的嗓子也有些嘶哑,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不太顺畅,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让夫人发现? 李锦悠翻了翻眼道:“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回去之后,你去替我寻些活血化瘀的伤药擦一擦很快就能好了。至于声音,若是母亲问起,你就告诉她我入了风寒,有些着凉。” 青黛虽然觉得欺瞒夫人不对,可是小姐既然这样吩咐,肯定是有她的打算,所以她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李锦悠闻言这才满意点点头,她几步走到桌前,青黛连忙上前替她斟茶,而她直接拿起来一饮而尽,脸上松了口气。 刚才在马车上,她虽然笃定景王绝不会杀她,可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到了死亡就在脚边,只要稍稍一挪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当时只要景王不松手,或是再多掐她一会儿,她可能真的就没命了。 此时想起来,她真的是太过冒险了,如果景王不是她认为的那种人,或者是她所以为的凭仗根本就对景王毫无用处,那她的性命岂不是白白丢了? 她甚至还来不及手刃仇人,看到他们一个个落到她当初的境地,就莫名其妙死在了马车上。 她死过一次,虽不怕死,可她却不愿意这么憋屈的死去,一想起神经病似得喜怒无常的景王,李锦悠就忍不住地浮现抹杀气。 她曾经说过,这一辈子,她绝不会让人再欺辱伤害她,景王…… 李锦悠冷笑一声,压住了心中压抑不住的杀气,抬头看着青黛道:“走吧,我们回府。” 青黛点点头,把李锦悠换下的衣服小心折好,用锦盒装起来后,这才叫了小二前来结账,一切办妥,她才抱着锦盒,和李锦悠一起走出了房中。 两人出去之后,就准备下楼离开,却不想就在这时,对面的厢房却同时打了开来。 李映月和三皇子慕容朔从里面出来时,一抬头就见到了已经准备离开的李锦悠。 慕容朔对于那日在宫宴之上,一曲震惊天下,得景德帝厚赐的女子印象极深,虽然他看上的是温柔可人的李映月,可这个弹奏战曲之时,锋芒毕露,气势高昂的女子同样让他印象深刻。 “安平县主?” 李锦悠身形微顿,回头就见到慕容朔和李映月并肩站在身后。 她嘴角轻扬浅淡笑道:“锦悠见过三皇子。” 慕容朔闻言笑着道:“安平县主何需多礼?没想到你今日也在云来居,早知道如此,我干脆约着你们姐妹两一起来此了。” 李锦悠闻言笑了笑,却没接话。 如今这满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她李锦悠和相府中人关系极僵? 那日的宫宴之上,人人都看到李映月推了她,而后来李映月一曲《相思引》艳惊四座,本该风头无二,可却被她一首《战阙》硬生生的压了下去,抢尽了风头。 如今京中许多人都在盛传,原本她们两人就有嫌隙,后来因为宫宴上的事情更是不和,慕容朔却在此时说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刻意装不知道?还是他想要抱得美人归的同时,却又想收了她李锦悠的心? 第70章言语激怒二 第70章 言语激怒(二) 李映月在旁闻言不由脸色僵了僵。 李锦悠能看出来慕容朔眼中的热切,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她强忍着心中怨恨,朝着慕容朔柔柔一笑,红唇轻启道:“我与三妹妹也已许久未曾好好说说话,今日三皇子相约,我原也想约妹妹一同出来,只是那庆国公府……” 她说道一半,轻咬着嘴唇满脸委屈地顿了顿,这才强撑着笑容道:“三妹妹,今日难得一见,又无外人,不如咱们一同坐坐?” 没有外人? 那三皇子难道不是? 还有她那句有关庆国公府的话只说了一半,虽没有说清庆国公府到底怎么,可是联系她之前所说的话,再加上她后来脸上委屈之色,分明是想让人误会,她李锦悠仗着庆国公府高门大户,瞧不起她? 李锦悠眼中嘲讽之意甚浓,这就是李映月,一贯懂得怎样引人误会,踩着别人的跋扈,来显示出她自己的清高纯善。 青黛站在李锦悠身旁,听到李映月的话后抬脚就欲上前辩说,可李锦悠却是微微上前半步,挡住了她的动作。 她神情浅淡地朝着两人笑道:“实在不巧的很,我出来时娘亲吩咐了,让我早些回去。表姐入府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和三皇子难得相约,我也不好打扰,免得坏了二位的兴致。” “三皇子,锦悠先行告退。” 说完之后李锦悠朝着三皇子行了个礼,直接转身和两人错身离开。 青黛见李锦悠离开,她连忙就抱着锦盒想要追上去,可是在走到李映月身旁时,她却突然停住了脚。 “表小姐,咱们相府也算是高门大户,你就算想要嫁给三皇子为妃,三聘六礼,纳吉定期,彩礼接送……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如今表小姐还待字闺中,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与三皇子私下约见,这场面若是被别人瞧见了,不仅表小姐名声受损,还会牵累了我们家小姐,表小姐还是好自为之的好。” 说完她满脸鄙夷地看了眼李映月,然后才恭敬地朝着三皇子福了福身子,快步离开。 李映月气得脸色铁青,她紧咬着牙槽恨不得追上前去撕烂青黛的嘴。 她没想到,往日牙尖嘴利的李锦悠今日没说什么,她这个丫鬟却毫不留情的唾弃了她一顿。 她如何不知道,还未定亲就私下约见有损名声?可她如今在京中,除了李修然,什么都靠不上。 她原以为,凭借着李修然的宠爱,凭借着她从娘亲那里学来的手段,她能将相府的人哄的服服帖帖,能在相府之中过的如鱼得水。 可谁知道,偏偏在相府之中,不只有个处处压着她的冯氏,处处压着她娘亲的苏氏,还有个小小年纪就心思狡诈,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李锦悠! 李锦悠不仅数次针对于她,还生生的让她从原本的相府嫡女变成了如今的庶出女,她好不容易才盼着李锦悠被赶出了相府,可谁知道,她不仅没有失魂落魄,反而在庆国公府里,过的比谁都滋润! 原来就算李锦悠和苏氏回了庆国公府,有庆国公给她们撑腰,可她也同样有李修然在身后,所以她丝毫不惧她们。 可如今李锦悠却一跃成了安平县主,位同贝子,日后见面,若是李锦悠用身份相压,她还不得不屈膝给李锦悠行礼。而若她对李锦悠做些什么,轻则是以下犯上,重则甚至是大逆不道之罪! 可是让她心甘情愿的委屈自己,处处给李锦悠伏低做小,呆在庶出的位置上,将来嫁给一个富贵人家,平凡普通的渡过一生,她又怎会甘心?! 如今三皇子对她颇有好感,她如果能够顺利嫁给三皇子,成为三皇子妃,那她日后就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所以就算知道和慕容朔相约有损名声,她却依旧还是来了。 可是如今被青黛点破,她仍旧是心有愤恨,若不是李锦悠步步紧逼,她何至于如此,甚至不惜坏了她原本待价而沽,在诸皇子中挑选一个最好之人的打算? 慕容朔离得稍远,再加上青黛刚才站的位置很是巧妙,所以他只是看到青黛在那边停了片刻,却并未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此时见到李映月脸色难看,慕容朔不由开口问道:“映月,你这是怎么了?” 李映月轻咬着嘴唇,眼角湿润道:“三皇子,难道我真的这么让人不喜欢吗?为什么三妹妹不肯叫我姐姐,更不肯和我说说话?我知道她还在怨我,怨我身份低微,却高攀了相府,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夺走她的地位,我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 她双眼朦胧,眼中的水意弥漫,两派睫毛微颤,那泪珠悬而未落,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娇美。她脸上泛着失意的苍白,洁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更显得娇弱动人,惹人怜惜。 这样的美人,这样的欲语还休,明明受了委屈,却还只是抱怨自己,而对李锦悠却只是存着难以企及的亲情和奢望。 任何人听到李映月这番话,都会觉得李锦悠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更遑论是本就对李映月一见钟情的慕容朔? 美人垂泪,慕容朔恨不得能将她揽进怀中怜惜安慰。 他连忙低声道:“映月,不是你的错,是那李锦悠不识好歹……” 李映月咬着下唇摇摇头,眼中泪珠顺着眼睫滑落,如珍珠似得,一滴滴落在了慕容朔心上。 “你不必劝我,我都知道,是我奢望了。我本只是普通女子,本就不该奢望,不该期冀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三皇子,我累了,谢谢你今日的盛情款待,我……先走了……” 她话音微颤,抬头看着三皇子时,那眼中伤心之色差点让慕容朔心碎,还没等他开口留人之时,李映月已是直接转身离去,留给她一个仿若高山雪莲般,让人忍不住想要拥入怀中的背影。 慕容朔抬头看着李映月离开的方向呆呆出神,眼中原本淡淡的情谊已经浓的化不开来。 他只觉得他从未见过这般善解意义的女子,就连哭泣,都让他觉得美的窒息,美的让他恨不得为了她去做一切。 第71章言语激怒三 第71章 言语激怒(三) 李映月离开云来居时,还能感受到她身后那炙热无比的目光。 她微微一扬嘴角,眼底露出得意之色。 她就知道,只要是她愿意,这世间没有哪个男子,能够逃过她的软语娇言…… “表姐笑得这么娇艳,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恐怕还会以为表姐这是思春了。” 正当李映月得意之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凉凉的嘲讽声。 李映月连忙转身看去,就见到一身月白色浣花云纹长裙,青丝随意挽在脑后的李锦悠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此时她嘴角轻扬,眼中嘲讽之色毫不掩饰。 想起刚才听到的话,李映月不由气怒。 之前在云来居时,青黛嘲讽她不讲礼数,她本就已经气急,当时若不是碍着有三皇子在,她绝不会放过那个贱婢! 眼下三皇子不在,李锦悠却还嘲讽她思春,她怎么还能忍得下去? 她也懒得再装,直接冷哼一声走到李锦悠身前,对着她阴沉着声音道:“我还当三妹去了国公府几日当真是学乖了,没想到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真该让陛下也好好瞧瞧,你这安平县主到底是什么德行!” “再怎么牙尖嘴利,也比不上表姐如此豪放。怎么?表姐才来相府不过两月,费尽心机将我和母亲赶走,独占父亲的恩宠,却这么快就已经觉得相府满足不了你的野心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攀上三皇子,飞上枝头当凤凰?” 李锦悠淡淡嘲讽道:“我德行好坏至少没有与人私会,恨不得立刻就扑倒别人,爬进皇子府去。倒是表姐,才该让慧妃娘娘好好瞧瞧,肖想着当她儿子皇子妃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映月气怒:“你再说一次?!” “说就说,难道我还怕了你了?” 李锦悠嗤笑出声:“慧妃出身世家大族,是出了名端庄有礼,你以为你凭着你这副皮囊,引得三皇子为你倾心,你再与他私下见面谈情,惠妃娘娘就真的会答应,让三皇子迎娶你为妃?别做梦了!” 她眼中带着嘲讽道:“先不说你来历不明,就算你当真是相府小姐,未定亲前,私会外男,还公开与三皇子出双入对,简直是不知廉耻,不守妇道。” “惠妃娘娘对三皇子寄予厚望,她绝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成为她的儿媳,去毁了三皇子的名声!更何况表姐你大概是没听过一句话,这落地的凤凰虽然不如鸡,可这还没飞上枝头的凤凰,算起来才真的是只上不得台面的野鸡罢了。” “你!” 李映月被李锦悠几句话气得满脸通红,李锦悠明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明知道她是李修然的女儿,可是却几次三番的拿着她的身份说事,如今更是如此讽刺于她,她心中从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直接伸手就想去挠李锦悠。 李锦悠却是快速的朝后退了一步,嘲讽道:“说你上不得台面你还觉得我冤枉了你,这大庭广众之下和男子私会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想当街打人?就你这样的,还想当皇子妃?” 她说完后上下扫了李映月几眼,然后嘴里“啧啧”了两声,虽然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却比直言讽刺更为伤人。 李映月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原本美丽无双的脸颊瞬间扭曲,怒声道:“李锦悠,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李锦悠冷下了脸。 “你想着抢别人父亲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过分?你算计我和母亲的时候,怎么不觉着过分?你害得李宜巧被关祠堂,几乎毁容,你怎么不觉得过分?如今我才说了几句实话,你就觉得我过分了?李映月,你是觉得你真的高贵过别人,还是觉得你一个外室女,当真就能霸占着相府,为所欲为?” 李锦悠从唇齿之间溢出一声冷笑,透骨彻寒。 “只希望你能牢牢抓着三皇子,否则……” 她冷笑一声,眼中寒霜如刃,直刺李映月双眼之中。 没等李映月回话,李锦悠就直接淡淡转身对着青黛道:“走吧,和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说话,当真是脏了我的嘴。” 李映月满脸寒霜的看着李锦悠带着青黛悠悠远去,气得眼睛通红,她耳边还能听到不远处李锦悠和青黛说话的声音。 “小姐,你别气了…” “和她生气?值得吗?”李锦悠冷哼出声:“青黛,回去之后,你就去约五妹来庆国公府见我,与其让这种人攀上皇室,我宁愿嫁给三皇子的是五妹!回头我就进宫去见姨母,让她安排五妹与三皇子相见!我就不相信了,三皇子当真是瞎了眼,看不上知书达理的五妹,却看上这么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 “可是小姐,表小姐她如今也是相府小姐,您这样,老爷会生气吧?” “相府小姐?凭她也配!她还不知道是父亲从哪里捡回来,父亲如今求着我回府还来不及,又怎会为了她这么个便宜女儿来指责我?你信不信,只要我告诉父亲我愿意回去,条件就是让五妹替代李映月,去争取三皇子妃的位置,父亲绝对会毫不迟疑的答应?” …… 李锦悠和青黛的身影逐渐远去,片刻后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可是她们的话却仿佛魔咒一样不断在李映月耳边回响。 她没想到李锦悠会生出这种心思来,居然想要帮李宜双和她争三皇子妃的位置。 李宜双长相虽不如她,可其他方面与她相比却不差分毫,而且她还是真正的相府小姐,比之她这个半路才入相府的“外人”,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如果有了李锦悠的支持,再加上苏氏和庆国公府从中作梗,李修然说不定真的会为了让李锦悠母女回府,而放弃她转而为李宜双筹谋。 她知道李修然对于李锦悠成为安平县主的事情,到底有多眼热,如果李锦悠当真以回府为交换,李修然必定什么都答应她! 李映月不由气得牙根紧咬,脸上扭曲,一双漂亮的大眼之中全是阴沉之色。 “大小姐……”她身旁扎着双环髻的丫鬟水绿小心翼翼的轻声叫道。 李映月狠狠一咬牙,怒声道:“回府!” 她一定不能让李锦悠和李宜双有机会破坏她的好事! 第72章言语激怒四 第72章 言语激怒(四) 李映月回到相府时,就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房中,任凭谁去叫她也不出来,更是滴水不进。 李修然知道后担心不已,亲自去了芷兰苑看望。 当从李映月口中得知,慧妃娘娘因京中关于李宜巧的传言,对相府女儿教养颇有怀疑,甚至有意阻挠她与三皇子的婚事的时候,李修然顿时气得摔了茶杯。 他当下就下令让李宜巧禁足的时间再增三月,连带着王姨娘和李宜双也被迁怒,被叫到近前狠狠斥责了一顿。 李宜巧和王姨娘从主院出来时,满相府下人看着两人时,再无半点尊敬。 等她们回到自己院子里时,早已经错过了晚膳的时间,王姨娘想要让厨房送些吃食过来,却不想院中下人去了一趟厨房,许久后,却又两手空空的回来。 “凤喜,膳食呢?”李宜双沉着脸问道。 凤喜眼中含泪,满脸委屈道:“五小姐,那些大厨房的人简直是狗眼看人低,奴婢前去想要让他们给姨娘做些吃食送过来,谁知道他们说夜深了,老夫人规定食有定时,不能私自开灶。可是奴婢却亲眼看到,表小姐那边派人知会了一声,他们就立刻给表小姐做了饭送了过去。奴婢找他们理论,谁知道他们不仅不认错,反而还将奴婢嘲讽了一番,说……说……” “说什么?” “说姨娘惹了老爷的厌弃,还不知道哪一日就会被送出府去,还说姨娘也不过是个卑贱的侍妾,还以为是当初风光的时候,如今不过是落地的凤凰,连下人都不如……” “砰——” 凤喜的话还没说完,李宜双就猛地一拍桌子,一把掀翻了桌上的东西。 那茶杯茶壶叮里哐啷的滚落一地,瞬间摔的粉碎。 她满脸阴寒地怒声道:“他们好大的胆子!” 当初她们在府中风光之时,那些人费尽心力的讨好,巴结她们母女,恨不得时刻都服侍在身前,以表忠心。 如今她们才一落难,当初的那些人却都一个个跳出来落井下石! 简直是可恶至极! 凤喜抹了抹眼泪道:“小姐,姨娘,如今满府的人都知道,老爷宠着表小姐,而且表小姐就快要成为三皇子妃,他们知道表小姐不喜欢小姐和姨娘,所以才处处为难我们。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再这么下去,不仅六小姐出不来,连小姐和姨娘也会失宠于老爷……” 王姨娘在旁气得眼通红,她捏着掌心满眼愤恨道:“都怪李映月那个贱人,要不是她回来胡说八道,说惠妃娘娘不喜宜巧,老爷何至于训斥我们,害的连那些下人都敢如此对我们!” 凤喜闻言忍不住道:“慧妃娘娘根本就没有说不喜六小姐的话。姨娘,奴婢刚才和表小姐身边的水绿打听了,表小姐只是因为在和三皇子见面时遇到了三小姐,两人起了争执。当时三小姐因为生气,说情愿帮五小姐和三皇子成就好事,也绝不会让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踩着相府爬进皇子府,所以表小姐才迁怒小姐的。” 李宜双和王姨娘都是一怔,王姨娘顿时道:“三小姐真这么说?” “奴婢不敢说谎,水绿是奴婢的远房表姐,她见奴婢受委屈才告诉奴婢这些。听水绿说,当时三小姐气冲冲的说,她宁愿用回府为代价和老爷交换,也不会让表小姐嫁给三皇子。”凤喜连忙道。 王姨娘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她连忙转身看着李宜双说道:“双儿,三小姐当真愿意帮你?” 李宜双也是眼神晃动,李锦悠和李映月之间的关系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李锦悠真的愿意帮她,哪怕只是为了打压李映月,她也心甘情愿! 只要她能嫁给三皇子,她就再也不会被父亲动辄喝骂,被府中下人轻视,更不会被李映月那个贱人陷害! 可是…… 李锦悠就算真想帮她,父亲真的会愿意让她替代李映月吗? 李宜双满脸迟疑,如今府中的情况,有眼之人都能看出,李修然对李映月到底有多偏宠,他当真会为了让李锦悠回府,就将成为三皇子妃的机会交给她? “双儿,你怎么了?”王姨娘见李宜双沉着脸,不由奇怪道。 李宜双道:“娘,我是怕,三姐的话只是说说而已。而且我更担心,以父亲对李映月的宠爱,他有没有可能让我取代她成为三皇子妃?” 王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突然想起李修然对待李映月和自家女儿的分别,再也笑不出来。 “那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李映月成为三皇子妃,看着你妹妹老死在祠堂里不成?”王姨娘忍不住说道。 李宜双双眼锐利,带着寒芒道:“那可不一定,虽然不能全部指望三姐和父亲,但是今天的事情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只要能让父亲厌弃了李映月,坏了李映月的名声,以父亲对权势的执着,他必定会想办法让府中其他人顶上去。 而这,就是她的机会! 她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在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之中,遥望李映月所在的芷兰苑,眼底露出无边寒色: 李映月,我原不想这么早对付你,是你逼我的,你既然敢如此待我,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庆国公府中,李锦悠好不容易哄住了满心关切的苏氏,又被周氏逼着喝了一大碗治疗风寒的汤药,这才将两人哄走。 等到两人走后,她立刻将含在嘴里的汤药吐了出来,又连漱了好几次口,才怏怏地斜靠在软塌上,满脸菜色。 青黛在旁忍不住轻笑出声。 李锦悠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不满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拦着娘亲和舅母?” “奴婢可不敢拦着。” 青黛翘起嘴角,递了一碟藕粉香糕到李锦悠面前,这才笑着道:“谁让小姐要骗着夫人和大夫人,说你得了风寒,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夫人和大夫人不逼着你喝药才怪。” 第73章深夜交锋一 第73章 深夜交锋(一) 李锦悠心中翻个白眼。 她要是不骗着苏氏和周氏说她得了风寒,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被她们发现了她脖子上的伤痕,到时候恐怕不只是这两人,整个庆国公府都会被闹翻了天不可。 如果被庆国公和苏霆几人知道,是季君灏伤了她,照着他们几个人的脾气,恐怕他们非拿着刀冲到景王府去为她讨公道不可! 一想到到时候会出现的场景,李锦悠就不由心塞。 她连忙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那淡淡的藕粉桂花的香味,冲淡了嘴中汤药的苦味,她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青黛见状斟了杯酸梅汁汤递给李锦悠,见她眉头舒展下来,这才忍不住问道:“小姐,今天咱们在云来居说了那些话,表小姐回去之后,真的会去找王姨娘和五小姐的麻烦?” 李锦悠嘴角轻扬淡淡道:“李映月心胸狭窄,又疑心甚重,她知道李宜双有机会和她争夺三皇子妃的位置,必定迁怒。” 以李映月的性格,她回去之后必定会哭哭闹闹,再编排几句,挑起李修然对李宜巧的恨怒,到时王姨娘和李宜双自然会因受牵连而倒霉。 李宜双本就小气多妒,睚眦必报,李映月如此再三陷害她,她能忍得下这口气才怪。 青黛却是有些不解,“可是小姐,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费尽心力,又是演戏,又是嘲讽,还险些得罪三皇子,难道就是为了激怒表小姐去对付五小姐吗? 李锦悠闻言笑了笑:“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李映月也容不下李宜双。” “那小姐,我们怎么?” “我这么做,只是想要推李宜双一把罢了……” “推她一把?” 青黛满脸茫然的眨眨眼,只觉得越听越糊涂。 李锦悠见状轻笑出声,这时候的青黛还没有经历以后的那些波折和磨难,心思远不及入宫之后的灵敏,但她却丝毫不在意,也并没有多做解释,她只是淡淡一笑道: “等过几日,你就明白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养足了精神,这几日过去,就有大热闹好瞧了。” 青黛点点头,她早就知道李锦悠休息的时候不喜有人在侧,所以她轻声道:“那小姐也早些歇息。” 青黛离开后,李锦悠笑着摇了摇头。 她撑着手臂从榻上站起身来,看了眼四周后,这才缓缓走到了铜镜之前,伸手将头上的白玉发簪取了下来。 一头如云般的青丝垂落在脑后,露出她犹带着伤痕的白皙脖颈,还有那张极为精致的容颜来。 李锦悠看着镜中的女子,眼中突然浮现出几分怔愣来。 镜中的女子肌肤白皙胜雪,一双大眼黑白分明,澄澈透明的仿若山间碧泉,琼鼻之下,嫣红的嘴唇轻轻上扬,唇边带着浅浅的梨涡,一张精致的小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看上去像极了不知世间愁苦之事的闺中少女,没有烦恼忧愁,天真而绚烂。 可是这世间谁又能知道,在这副稚嫩纯真的皮囊之下,却藏着一个早已经千疮百孔,受尽磨难,枯槁苍老,甚至已经品尝过死亡滋味,再次为人的灵魂? 李锦悠伸手覆盖在自己双眼之上,冰凉的手指遮盖住眼眸,瞬间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身处瓮中,眼不能视,口不能言,与鼠虫做伴,日日等死,只为求一个解脱…… “哗啦——” 身后的窗边突然传出一声轻响,李锦悠瞬间被惊醒,豁然睁开眼来。 她眼色如电,疾射向身后的窗边,右手更是收入袖中紧握着手间的簪形匕首,凌冽冷寒地朝着那边厉喝道: “什么人?” 窗边空空如也,原本紧闭的窗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些,被外面风吹的不断来回碰撞着,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什么人,出来!” 李锦悠再次低喝,那里却依旧没有回应。 她看着被风吹的不断摇曳的窗扇,轻轻皱眉,下一瞬警惕地走到窗边看了眼四周,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她淡淡看了眼远处的黑暗,仿佛想要透过黑夜看清那暗中什么东西一般。 半晌之后,李锦悠才收回目光,嘴角流露出淡淡的讽笑,伸手将窗户关好之后,一转身,就看到窗边不远处的小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蓝花白釉的精致瓷瓶。 那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可是李锦悠却能够确定,原本那地方是绝对没有这瓷瓶的。 她神色顿了顿,沉着眼走过去将瓷瓶打开,就闻到里面传出一阵淡淡的摩罗花汁液的味道,芬芳之中带着无以伦比的诱人清香。 “黑玉生肌膏?” 李锦悠不由微眯着眼看着手中的瓷瓶,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上面还未散去的淡淡温度。 几乎瞬间,她就猜到这黑玉生肌膏是什么人送过来的,然而李锦悠却没有半点感激高兴,她只是摸着脖子上的掐痕冷笑一声:白日里处处刁难,言辞威胁,甚至差点亲手掐死了她,这会儿送这些东西来是想做什么? 赎罪?还是道歉? 只可惜,无论是哪种心思,她都不会接受,也无心理会! 景王之于她,是绝不会有交集的人。 她重活一次,只想要报复所有曾经伤害过她,背弃过她的仇人,保护好所有对她好却被她牵累致死的亲人,其他的,她不愿意去想,更无意于掺合那些她不想掺合的事情。 她这一世,只想好好的活下去,等到报仇之后,便远离京城,再也不去掺进那些纷争之中,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 想到上一世的愚蠢和惨死,李锦悠目光微冷,直接将盖子盖上,拿着瓶子就毫不迟疑地朝着窗外扔去。 片刻后,窗外传来瓷瓶落地时碎裂的清脆响声。 李锦悠淡淡看了看窗外,就直接将窗门砰的一声关上,下一瞬披散着长发回了房中,和衣躺在了床上。 第74章深夜交锋二 第74章 深夜交锋(二) 夜色寂寥如水。 窗外。 一身黑衣的季君灏站在阴影处,身后的树影彻底隐藏了他的身形,让他如同暗夜幽灵一般,毫不引人注意。 他紧抿着嘴唇看着不远处地面上的瓷瓶碎片,目光落在那碎片上的白色粉末上时,顿时一片阴鸷。 “好的很。” 他薄唇轻掀,嘴角流露出淡漠的冷冽。 夜沉如水,银白的月光透过树梢,隐隐斑驳的落在季君灏身上,在夏夜之中,竟是让人觉得莫名寒凉。 季君灏就那般冷厉着目光,仿佛想要穿透那扇窗户,看清里面的少女。 他想起自己白日回府之后,一直焦躁反复,入了夜后眼巴巴的送来了极品伤药,却不想被那少女毫不留情地扔了出来,季君灏脸上就是一暗,猛地冷哼一声,下一瞬脸上突然浮现骇人的笑容。 只见夜色之中,黑影一闪,季君灏就仿佛幽灵一样,快速地靠近了窗边。 窗户早已经被从内锁死,季君灏冷笑一下,手上朝着窗户轻拍,原本窗后的插销顿时的被内力震断。 窗户倏的大开,季君灏直接脚下轻点,翻身进了房中,身形如电地朝着床边疾射而去,伸手就朝着床上躺着的人影抓去。 却不想就在他手指已经触到那柔软肌肤的时候,原本紧闭着双眼的李锦悠却突然睁开眼,置于腹上的手掌猛地朝上突翻,指尖几根银针闪烁着刺骨寒芒,毫不留情地朝着季君灏双眼直刺过去。 “找死!” 破空之声传来。 季君灏连忙后仰,就察觉到一道劲风朝着他颈后袭来。 他猛地侧身朝着一旁闪去,一道寒光擦着他颈边擦了过去,顿时在他后颈之上,留下一道血痕,那里隐隐擦伤的刺痛让得他神色猛的一暗。 季君灏阴沉着眼,朝着李锦悠攻了过去,两人在狭小的房间之中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季君灏武功高强,每次出手时都是势若雷霆,可李锦悠却仗着身形瘦小,不断地快速在他身前来回闪避,而她每次出手之时,都是无比刁钻恶毒,专往他身上脆弱致命之处招呼。 季君灏越打身上寒气越重,两人交手十数招后,他猛的抓住一次空隙,毫不犹豫的伸手朝着李锦悠胸前拍去。 而就在这时候,原本身形微晃的李锦悠却是豁然快速前冲,面对他手上攻势,她冷厉着双眼不仅丝毫未退,反而拿着簪形短匕,毫不留情地朝着他胸前直刺了过来。 她居然打算以伤换伤! 季君灏眼底猛的变色,刚才那一瞬间的变化居然是李锦悠刻意露出来的破绽,她居然想要拼着受伤也要杀他?! 眼看着手上劲风就要落在李锦悠身上,季君灏脑中突然浮现出白天在马车上时,李锦悠满脸青紫,险些丧命的模样。 那并非哭泣的泪眼朦胧,还有撕心裂肺紧紧抓着他神魂的咳嗽声,却仿佛被刻入了他心底深处似得,突然浮现在眼前,让得他心神一阵晃动。 他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冷厉俏脸,手中去势突然一顿,手里的力道瞬间收回了大半,而原本朝着她心口而去的方向,转而轻飘飘的落在李锦悠肩上。 李锦悠手中的发簪,却是毫不留情地直直的刺入了季君灏胸前,没柄而入! 季君灏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几步。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发簪,和狂飚的鲜血,幽幽出声:“锦儿,你真狠。” 李锦悠闻言眼露惊色,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被打中的地方,发现那里只是有些微麻,她心下微惊。 季君灏的攻势明明那般猛烈,带着令人骇然的气势,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他重伤的打算,也想好了这次之后,如果季君灏没有身死,她该怎么应对。 可谁知道,季君灏却突然收回了攻势。 那一掌不止半点都没有伤到她,反倒让她有了可趁之机,将手中发簪直接插入了季君灏心口之间,几乎要了他性命。 她正神思震撼之时,就听到季君灏突然轻叹一声,伸手抓住胸前的发簪,毫不犹豫的拔了出来。 鲜血溅了出来,喷在了他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下颚上,瞬间晕红了大片,丝丝点点的溅射在了他薄削的嘴唇上,独添了几分魅惑之色。 季君灏是静静地看着李锦悠,眼底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下一瞬,他如星辰般璀璨的双眼微微弯起,嘴角露出异常耀眼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发簪,缓缓道: “锦儿,你赢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朝着身后倒去。 李锦悠心中一惊,脑中尚未从季君灏突如其来的绝色笑容中回过神来,行动就先于思想,身子下意识的上前两步,一把伸手搀住了季君灏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另外一只手快速地捂住他胸前的伤口,急速的在止血的穴道上点了几下。 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李锦悠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个男人欲至她于死地,甚至对她纠缠不休,她不是应该想要他去死吗?! 季君灏胸前被鲜血浸染,疼的他几乎要窒息,可是那捂住伤口的柔软之上,却传来让他心悸的温度。 他抬头看着身旁的少女,感受着她僵直的动作,和眼中一闪而逝的恼怒,眼底蓦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笑容。 “其实,还是我赢了。” 季君灏得意地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下一瞬,他直接双眼一闭,整个人朝着李锦悠身上压了过去。 “景王?” 李锦悠听到季君灏的话本觉得微怒,正想说话,就感觉到身上的重量猛的加重。 她连忙伸手推攘,却发现手下触摸到的身体,软软的毫无任何力量。 李锦悠连忙抬头,就见到季君灏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嘴唇之上也毫无半点血色。 她心中一惊,快速伸手朝着他鼻尖探去,待到感觉到那依旧有力的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李锦悠试探着推了推身上的男人。 “景王?” “季君灏?” “季君灏?你醒醒。” 手掌拍了拍身前男人的脸颊,季君灏依旧毫无动静。 李锦悠沉着脸皱眉片刻,闪身从季君灏身下钻了出来,然而当看到他身子朝着地上倒去的时候,脑中猛然浮现出刚才他拼着被她刺伤,却突然收回那一掌的情形。 想起刚才他扬着发簪,满脸笑容地轻声说着她赢了的样子,李锦悠忍不住再次伸手一把搀住了季君灏,对着他绝色俊逸的脸轻唾了一声,这才黑着脸直接拖着他的身子,费力地把他挪到了一旁的贵妃椅上。 第75章深夜交锋三 第75章 深夜交锋(三) 李锦悠看着季君灏胸前的伤口,迟疑片刻,低叹一声。 刚才她和季君灏交手之时,她恼怒眼前这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出手,更是几次逼得她几乎陷入绝境,所以出手之时丝毫没有留情。 她知道自己手中的力道有多重,而那一下刺得到底有多深,没人比她更清楚,如果这伤势不及时处理的话,就算点穴止血,也根本起不到作用,若是时间耽误的长了,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危。 若是彼此仇杀,就算景王身死,她也丝毫不会觉得心软,可是景王是来给她送药,又在最后关头对她留手,如果她真的不管景王的伤势让他死在这里,她却做不到。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李锦悠抿了抿嘴角,沉着脸伸手扯开了季君灏身前的衣裳,看清胸口那个鲜血涌动的伤口时,这才去寻了伤药和棉布过来…… 季君灏脑中浑浑浊浊,只觉得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感觉到有什么人在不断地在他胸前用什么东西摩擦着,那种似刺痛,又像是灼烧般的感觉让得他猛得睁开了眼,手掌更是如同利刃一样朝着身前的人影劈了过去。 然而下一瞬,他手上的动作就猛的僵住。 “锦儿?”季君灏喃喃出声。 李锦悠丝毫没理会停在头顶,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大手,双手绕过季君灏后背,将他胸前的伤口彻底包扎起来后,这才淡淡道: “伤势太深,簪子插入了肺叶,伤了心脉。这段时间少动武,别沾水,按时换药,约摸一个月时间,就能大好。” 季君灏看着一脸冷清地仿佛大夫似得,说着他伤势的李锦悠,好像他胸前这伤不是她弄出来似的。 他蓦的扬眉,“锦儿还懂医术?” 李锦悠淡淡道:“不懂,以前曾经学过,只可惜学不会。” 她没说谎,她的确是不懂医术,而且天生就没有学医的天分。 当年慕容峥夺嫡之时几次险些出事,更是差点为人所害,她为了慕容峥,想方设法的拜在了药王谷门下,只可惜她入谷学了大半年,却连最基础的诊脉辨药都没学会,更别说那些高深病理和药理。 她在药王谷呆了大半年,医术没学到半点,毒术却学了个周全。 药王谷的人见她对毒术颇有天赋,便把谷内所有的毒经和一些远古遗方都交给了她,后来那些东西还帮了她大忙。 离开药王谷后,她便跟着慕容峥南征北战,为慕容峥夺取皇位,这些包扎和处理伤势的能力,还是后来在战场上跟着那些老兵学来的,但是也仅限于此。 如果没有伤药,让她自己去诊治伤患,那还不如给他一包毒药,直接毒死那伤患算了。 季君灏闻言轻笑出声,虽然李锦悠的话好似敷衍,可是他却莫名觉得,李锦悠说的都是真的。 他伸手撑着软塌,略歪着头看着李锦悠,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女越来越神秘。 明明才十三、四岁的年龄,内力微弱,甚至骨骼也能探得出来,她绝非是那些伪装成孩子的武林高手,可是她身手却刁钻狠毒的犹如已经战斗过成千上万次的老辣杀手,心性更是冷清到有些淡漠。 她心机深沉,心思狠毒,在诡计谋略之上更是堪比朝中的老狐狸,那种不知不觉间就将你算计进去,走一步便能谋算十步五十步的能耐,就算那些老狐狸也未必拥有。 而她的性情更是完全不像是个少女。 她沉着冷静,好像对生死完全不在意,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之前他们两人交手的时候,若不是他及时收回力道,李锦悠手中的簪形匕首就算能够刺中他,她自己也绝对会重伤,可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以伤换伤,这种狠辣就算是他也觉得自愧弗如。 季君灏忍不住开口道:“锦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锦悠心中微震,面上却是淡淡道:“景王莫不是胸前伤了一回,连脑子也一起伤了?” 季君灏双眼炙热地看着李锦悠,薄唇轻掀出声:“本王只是在想,以李修然那种人,怎么可能培养的出来你这种女儿。而你如此出色,这么多年,为什么会甘于沉寂,从未流露出过分毫……” 他相信,如果李锦悠哪怕显露出一星半点,绝对早已经是这京中有名的人物。 就像这次苏贵妃寿宴之上,只要她愿意,她只用一首战曲,就换来了从二品县主的尊荣,这样的李锦悠,怎么可能会被相府的那些庶子庶女逼得,被赶出相府? 想起那夜的传言,他反而觉得,李锦悠更像是有意离开相府,好方便她筹谋算计什么! 季君灏猛然想起这一次七皇子慕容峥,被李锦悠坑了背黑锅的事情,想起慕容峥如今的情况,季君灏眼中锋芒闪现。 李锦悠到底是有意想要去算计慕容峥?还是她当真只是因为想要帮夏侯善一把,才随意找了个替罪羔羊,偏偏慕容峥就那么倒霉,成了那个背黑锅的人? 李锦悠察觉到季君灏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怀疑,便知道他肯定是在猜测慕容峥和夏侯善的事情。 她心中轻叹,当日前去寻找夏侯善的时候,带着几分迫不得已,因为她很清楚,若是那天夜里没有去找夏侯善,最多三日,夏侯善必定会因为被追杀而被迫离开大晋,就算没有她的提醒,他也一样会前往北境。 到时候若再想从他手中得到九州麒麟玉,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当时被人追杀之时,嫁祸慕容峥,保全夏侯善本就是权宜之计,其中并非没有漏洞,她已经尽力抹掉了其中的疑点,可是对于精明之人,特别是知道夏侯善曾被她藏身于百花楼的季君灏来说,想要知道真想并不是难事。 她侧眼避过季君灏炙热的目光,直接站起身,拿过一旁的帕子擦着手中的血迹,开口说道: “景王与其关心这些与你无关的事情,倒不如多想想自己。你如今示弱退让,无外乎是想让景德帝对你放心,可实则却根本不可能。景王府手掌三十万季家军,大权在握,季家的名声更是响彻大晋,是为晋国战神。除非你能将军权全部交出,否则景德帝绝不会对你放心。” 说道这里,她将手中染血的帕子扔在了桌上,淡淡道:“我听说景德帝已经替你寻好了赐婚的对象,是傅家的女儿,而你们成婚之时,必定就是你移交军权之时。景王有闲心来寻我的麻烦,不如想想该怎么样,才能保住季家军和景王府。” 第76章冯氏病重?一 第76章 冯氏病重?(一) 季君灏听到李锦悠的话,眼底冷色闪过。 他何尝不知道景德帝对他的算计? 这些年他一退再退,几乎将景王府原有的权利尽数交出,就是为了让景德帝放心,只可惜事与愿违。 景德帝不仅没有对他放心,反而对他,对景王府,依旧是紧追不放。 他并不是惧怕景德帝,更不是惧怕大晋皇室,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去做,也不想去做。 他不想他们季家军守护了几代的忠臣战神之名,最后败在他的手上…… 季君灏心中冰凉,面上却是嘴角轻扬,带着淡淡笑容笑谑道:“没想到锦儿居然如此关心本王,连陛下准备为本王赐婚的对象都这么清楚,难不成锦儿早已经对本王情根深种?” 他话语刚一说完,一枚银针就直接擦着他的耳边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之中。 季君灏瞳孔一缩,就听得李锦悠冷冷道:“景王说话还是小心些好,要知道祸从口出。”说完之后她直接道:“夜已深了,我要休息。景王,请吧。” 季君灏抬眼看着李锦悠,很清楚的看到了她眼底的不耐,他轻笑着,薄唇轻掀开口道:“锦儿何必如此绝情,你方才看了本王的身体,本王都不与你计较,你就收留本王一夜,全当是看了本王身子的报酬……” 他话还没完,两根细长银针就出现在李锦悠手指之间,那上面不在像之前那样空空如也,反而闪烁着诡异的蓝芒,上面隐隐还泛着青黑,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见着李锦悠又要出手,季君灏连忙收敛了话音,摇摇手道:“好好,本王走,本王这就走。” 他站起身来,一手捂着胸前,一双凤目可怜水润润地看着李锦悠喃喃道:“只可怜本王伤重还要夜行,这伤口……嘶,好疼……” 李锦悠淡淡看着他,没有半点反应,更别提什么同情心泛滥开口留人。 季君灏也怕真惹恼了眼前手里还抓着银针的李锦悠,要是李锦悠气怒之下给他来上一下,以他眼下的情况恐怕就闪躲不开。 他只得无奈起身,转身从窗口跃了出去,站在窗外道:“锦儿,那本王走了?锦儿可莫要想本王……” 回应他的,是两扇急甩过来的窗户,差点夹住了他笔挺的鼻梁。 季君灏看着眼前紧闭的窗户,喃喃道:“还真是心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也不知道温柔一点……” 窗户纸缝里疾射出两根银针,刷刷的没入他身后的树干之中。 “……” 季君灏摸摸鼻子,低沉笑出声来,这个女子,终究是对他留了情了。 他看向夜色之中,眼底得意微闪,下一瞬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李锦悠就站在窗前,感觉到窗外的人已经离开,她这才收起了手中的银针,看着屋内打斗后留下的痕迹,想起季君灏刚才狼狈的样子,也是忍不住低笑起来。 她将之前打倒的东西搬了起来放回原处,又稍稍收拾了一下屋子,以免明早吓倒了青黛,等到弄好一切之后,她这才躺回了床上,微闭着眼睡了过去。 然而不足一个时辰,李锦悠就被梦中的嘶喊和绝望惊醒。 她豁然张大着眼,额上浸着冷汗看着床顶的横梁,就那般静静的躺在那里,和往日一样,一夜到天明。 接下来两日,李锦悠都一直在庆国公府呆着,并未外出,对于那些接连前来恭贺之人,庆国公府通通迎入府内,好生接待了一番,而李锦悠也接到了无数邀请她过府游玩的帖子。 她谦逊有礼,进退有度,容颜又绝佳,待人接物时尽显大家风范,既不倨傲,也不小家子气,落落大方极得人心。 一时间,相府三小姐美名名冠京畿,人人都说李修然是瞎了眼,才会错把珍珠当瓦砾,把这么好的女儿赶去了庆国公府,反而把个庶出女儿当成宝。 这种传言喧嚣不止,直到第三日,相府中才来了人。 庆国公坐在上首,下方是苏欢和苏霆,而另外一边,则是苏氏、周氏和李锦悠。 “聂嬷嬷,你怎么来了?”苏氏开口问道。 聂嬷嬷朝着几人行了礼,这才脸上带着忧色道:“夫人,老夫人病了,在病榻之上还思念夫人和三小姐。奴婢不忍见老夫人难过,所以才斗胆前来。” 苏氏脸色微变,面带急色道:“老夫人病了?什么病?可严重?” 聂嬷嬷眼眶发红地说道:“自从上次入宫回来之后,老夫人就一直郁郁寡欢,食不下咽,大夫说老夫人是心思难解,忧郁成疾。夫人,奴婢知道夫人和三小姐委屈,可还请夫人看在老夫人往日对您和三小姐的疼爱上,回去看看老夫人吧。” 说完她跪下朝着苏氏和李锦悠磕了几个头,那悲戚模样,仿佛冯氏已经不行了一样。 苏氏见状心里猛地提起,她想起往日冯氏对她的维护,对李锦悠的疼爱,再想起那日宫门前,冯氏因为她的拒绝,那失望难过的眼神,连忙就想答应下来,却不想一旁的李锦悠却是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锦儿?”苏氏皱眉。 李锦悠却只是示意苏氏稍安勿躁,然后转身对着聂嬷嬷开口问道:“聂嬷嬷,祖母病重,可有请大夫瞧过?” 聂嬷嬷神情微变,连忙道:“有请过,是回春堂有名的陈大夫……” “那怎么可以?陈大夫虽说在京中颇有名声,可毕竟只是寻常大夫,祖母病重,父亲怎么这般糊涂,连太医也不去请?” 李锦悠神情中带着几分淡漠讽刺,起身对着庆国公道:“外公,祖母对锦儿和母亲一向爱护有加,如今祖母病重,锦儿想求外公,让二哥哥进宫去请太医出来,去相府给祖母诊治。” 庆国公听到李锦悠说是要请太医,只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 人上了年纪,谁每个生疮害病的时候,何必闹到去请太医?他正想说话,就猛的看到苏欢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庆国公愣了一下,顺着苏欢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笑容僵在脸上的聂嬷嬷。 第77章冯氏病重?二 第77章 冯氏病重?(二) 庆国公虽不是心思玲珑之人,可却也不蠢。 按理说冯氏如果真的病重,重到要请苏氏母女回去尽孝的话,李修然怎么会没去请太医?甚至京中连半点消息都没传出? 他看着聂嬷嬷神情诡异,顿时知道,冯氏病重的事情恐怕另有蹊跷。 想到这里,庆国公顿时神色微冷,他冷着眼顺着李锦悠的话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李老夫人身为二品诰命,又是相爷亲母,自然不能马虎。欢儿,你立刻进宫去请太医。” “别,国公爷,不用了……” 聂嬷嬷见庆国公居然毫不迟疑地就同意,让苏欢进宫去请太医,脸上顿时闪过抹急色,她连忙开口道: “老夫人病情虽急,可她一向不准奴婢们多事,如今奴婢前来国公府寻夫人已经是犯了老夫人忌讳,若是让她知道还惊动了太医,奴婢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若是出事,亲家母问起来,老夫替你扛着!”庆国公大手一挥道。 聂嬷嬷顿时大急,她额头隐隐冒出了汗珠,脸色泛着白色急声道:“真的不用了,国公爷,老夫人只是思念夫人和小姐,只要她们回去,老夫人保准病症全消,委实不必惊动太医……” 庆国公脸上已经沉了下来,而苏欢、苏霆,包括苏氏在内,此时哪里还看不出来,聂嬷嬷今天来到底是为的什么。 什么李老夫人病重,什么思念苏氏母女,忧思成疾,相府的人分明是想要用孝道二字,逼迫李锦悠和苏氏回相府。 之前的事情她们占理,所以就算李锦悠和苏氏留在庆国公府,就算当初册封的圣旨和赏赐是送来的国公府,也无人敢质疑半句。 可如今冯氏却借口身体病重,并且让聂嬷嬷亲自来请她们回去,如果她们还呆在国公府里不愿意离开,甚至不愿意回去伺候冯氏,到时候传扬出去,人人指责的就不再是李修然的有眼无珠,而是她们母女不守孝道! 苏氏眼底发寒。 前几日时,冯氏才和她在宫门前说的那般明白,冯氏本就是性情倨傲之人,她都已经说到那种地步,她们母女仍旧拒绝回去,冯氏必定就已经知道她们的打算,绝不会再用这种下作手段来逼迫她们。 毕竟她身后还有庆国公府,还有苏清河等人,李锦悠又刚封了县主,得陛下亲睐,冯氏绝不会冒着与她们彻底撕破脸的风险,来做这种下作事情。 如果不是冯氏,那么聂嬷嬷今日前来,就必定是他人指使。 在相府之中,能够指使得动聂嬷嬷,让她背着冯氏行事的人,除了李修然,再没有别人! 而庆国公和苏欢三人也和苏氏一样的想法。 庆国公顿时气怒,他一拍桌子冷声道:“你这老奴简直是胡说八道,老夫的女儿和乖孙女又不是灵丹妙药,怎么可能解疾病忧?李老夫人既然病重,自当请太医前去诊治,若是耽误了病症,你们这些奴才可担当得起?! 聂嬷嬷没想到庆国公会突然发作,顿时吓得脸上发白。 苏欢在旁开口道:“祖父说的是,聂嬷嬷,我姑姑因为那夜的事情心神俱伤,眼下本就还未恢复,而表妹年幼胆怯又受了惊吓,整日心神恍惚,她们就此跟你回去,怕是近了老夫人身前,不只照顾不了她,恐怕还会惹得她不高兴。我看还是让她们在府上养好身体再说,我这就去请太医。” 说完他直接站起来道:“来人,准备马车,我要立刻去太医院。” 门外管家知趣的早已经备好了车,苏欢直接转身就出府,乘车前往太医院,聂嬷嬷见庆国公府的人动了真格,顿时吓得鼻尖上全是汗珠子。 她连忙转身对着苏氏和李锦悠道:“夫人,三小姐,真的不必如此劳师动众,老夫人只是思念你们,不如你们先跟奴婢回府……” “不必了,阿眉和锦儿身体不适,等一会欢儿会带着太医随你一同回去。”庆国公一口打断。 聂嬷嬷心中大急,再也顾不得隐藏心思。若是太医真的回了府,而她又没将苏氏母女带回去,到时候就惹出天大的祸事来了。 她眼底带着急色,声音中带着几分逼迫道:“国公爷,老夫人病重,夫人和三小姐是晚辈,就算身体不适,也该回去尽孝。国公爷处处阻拦,到底心存何意?夫人,你和小姐若不回去,难道就不怕被人指责不尊孝道吗?” 庆国公顿时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瞪大了眼怒声道:“放肆!你这刁奴,谁敢说阿眉和锦儿不孝?!” 他早前曾经征战沙场,杀敌无数,一身煞气就连敌方将领见了也忍不住颤抖,更何况是聂嬷嬷这种一直藏于后宅的深宅妇人? 聂嬷嬷只觉得一股煞气铺面而来,犹如钢刀刮面,顿时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庆国公则是站起来厉声道:“我家阿眉和锦儿最是孝顺之人,她们受了委屈被无端欺辱,气急心伤,病体未愈,因此无法伺疾,谁敢说半句不是?” “我庆国公府历来最重孝道,从来不做那招人话柄的事情,从今日起,欢儿、霆儿就代替他姑姑和表妹亲自陪同太医令前往丞相府,照料老夫人的“病体”,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够的话,老夫就带着清河、周氏还有府里所有的人,亲自去丞相府伺疾!” “女债父尝,老夫来替阿眉和锦儿亲自照顾亲家母,你回去问问李修然,他满不满意?” “噗哧!” 一直在旁看戏的李锦悠刚喝了一口茶水,听到庆国公的话后,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她连忙掩饰的捂着嘴轻咳起来,涨的俏脸通红。 亲自替她们母女照顾冯氏? 亏得外祖父想得出来,李修然和相府的人此时最怕见的恐怕就是苏家人了,他们平日里躲着尚且避之不及,如今聂嬷嬷要真的让外祖父带着一家子老老小小的滚刀肉,借口进了丞相府,恐怕丞相府的房顶都得被他们掀了不可! 苏氏和苏霆也是脸色古怪的耸了耸肩膀,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原本刚才的盛怒早已经消散一空。 第78章冯氏病重?三 第78章 冯氏病重?(三) 聂嬷嬷吓得脸都白了。 她终于体会到,为什么满京城的人都说,庆国公苏穆就是块油盐不进,刀劈不开的滚刀肉了。 她更明白了,为什么就连李修然和老夫人,平日里提起庆国公时,时常气得咬牙切齿,却从不敢真的当面与他起了争执。 聂嬷嬷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道:“国公爷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老夫人只是思念夫人和三小姐,并没有其他意思。今日前来,是奴婢冒昧,奴婢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聂嬷嬷转身就想离开,她此时那还想着要让李锦悠和苏氏回去,她只想赶紧离开国公府。 谁知道庆国公却不依,他直接命人把聂嬷嬷拦了下来,冷声道:“那怎么行,欢儿已经去请太医了,你就在这里等着,等欢儿将太医带来之后,他亲自送太医和你回去!” 聂嬷嬷这次真的是如丧考批,她愣愣的任由管家将她拉到了一旁坐下,脸上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她满眼哀求的看向苏氏,苏氏却只是淡淡移开了眼,而当她看向李锦悠时,李锦悠则是笑的淡漠:“聂嬷嬷照顾祖母辛苦了,来人,给聂嬷嬷斟茶。” 聂嬷嬷脸更白的厉害,她此时早已后悔不迭。 原以为苏氏性子软糯,她能以冯氏病重相压,逼两人回府,立下大功,可谁知道两人完全不吃这一套,庆国公府更是不好相与,如今她进退不得。 一想到回去之后要面对的场面,聂嬷嬷接过茶杯的双手都在打着颤。 所有人都坐在大厅内,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苏欢就真的带着太医院的人,提着医药箱回了国公府, 他不由分说,直接命人架着聂嬷嬷上了国公府的马车,三人一同朝着相府赶去。 看到聂嬷嬷走时双腿发软的样子,等到她离开后,李锦悠蓦地笑得乐不可支,眉眼弯弯的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到,等李修然看到聂嬷嬷带着太医和苏欢回去时的表情,更仿佛看到太医去了之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堂堂一国丞相,居然借口老母亲病重,以孝道逼迫她们母女就范的事情。 先有宠妾灭妻,后有如此下作手段,李修然的脸这次恐怕都被丢尽了! 苏氏和苏霆也是忍不住摇头,下一瞬低笑起来,庆国公却是冷哼道:“想要欺负老夫的女儿和乖孙女,老夫不掀了你的丞相府,老夫就不叫苏穆!” 丞相府中,聂嬷嬷突然带着太医和庆国公府的二公子回来,顿时惊动了所有人。 李修然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脸上早已经铁青。 “李丞相,姑姑和表妹担心老夫人病症,又怕自己身子不好,回府之后反而影响了老夫人,所以才特地让小侄带着徐太医前来。” 苏欢说道这里面露忧色道:“徐太医,还麻烦您好好替李老夫人诊治一番,看老夫人身体究竟如何。” 徐太医连忙点头:“苏二公子放心,微臣定会全力以赴。” 他并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苏欢急冲冲的去太医院请他,又急冲冲的把他带来了相府。 徐太医只以为冯氏怕是不好了,所以忍不住开口道:“李丞相,其他事情稍后再说,不如让微臣先替老夫人诊脉吧。” 李修然面上铁青,想要开口拒绝,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此时若是拒绝,到时必有闲言传出,可若是让徐太医进去诊治,冯氏身体康健的事情必然瞒不住,到时候他的脸就丢尽了。 徐太医见李修然沉默不语,不由皱眉道:“李丞相?” 李修然面对徐太医怀疑的目光,衡量再三,这才狠狠瞪了聂嬷嬷一眼,带着徐太医去了松竹院,而他和苏欢就站在松竹院外面等着。 许久之后,徐太医才提着医药箱从房中出来。 苏欢连忙迎了上去,急声问道:“徐太医,李老夫人的病情如何?” 徐太医提着医药箱满脸古怪,他看了看满脸焦急的苏欢,又看了看神色难堪的李修然,面有难色道:“老夫人的病……这个……” 苏欢见他如此说话,心中了然,脸上却是越发焦急的开口道:“可是老夫人的病情有什么难处?徐太医,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如果需要用到什么药材,你也尽管开口,我们国公府就算倾家荡产也必定寻来,就算寻不着,宫里苏贵妃娘娘那里也有,我姑姑和表妹一定会去求来。” 徐太医听到这话后,不禁感叹庆国公府重情重义。 之前庆国公府的人神色焦急地入宫请他,要求他务必来替李老夫人诊治之时,他还当李老夫人病重,正奇怪为何不是丞相府的人进宫请太医,可是等他刚才入内之后,却发现李老夫人根本就没病。 她身体康健,气血盈润,说话时中气十足,完全没有半点病症之像。 他不由怀疑,联想起之前来时路上,从苏四公子嘴里听来的话,徐太医顿时察觉,今日庆国公府恐怕是被丞相府的人当了筏子了。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丞相府用老夫人病重的谎言,随意挥霍国公府的情谊,当真是让人鄙夷。 徐太医心中不屑,可是面上却不显。 无论李修然为人如何,他毕竟是一国丞相,而且此时就站在旁边,他有什么话也不能直说,所以徐太医只能说道: “二公子别急,李老夫人的病情并无大碍,她只是有些风寒虚弱之症,稍微服些汤药,歇息几日也就无碍了。” 苏欢顿时松了口气,捂着胸口状似无意道:“那就好,之前丞相府的人来我们府中,说是要让姑姑和表妹回来之时,将老夫人的病情说的那般严重,我还当老夫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眼下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李修然听到苏欢的话顿时气得脸上铁青,他扭头看着徐太医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恍然大悟的神情,顿时黑着脸说道:“今日之事多谢二公子了,不过我母亲的病症既然不要紧,太医署的事务又繁忙,徐太医就先请回吧。” 第79章使计陷害一 第79章 使计陷害(一) 徐太医听到李修然变相赶他之言,顿时也是面色不虞。 他没想到他好心好意替李修然圆了谎话,让他不至于和国公府闹翻太过丢脸,他却对自己没有好脸色。 他不由带着几分隐怒道:“既然相爷如此说,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就提着药箱紧皱着眉头快步朝着府外行去。 苏欢见状脸上带着真诚道:“李丞相,既然老夫人无碍,那我也先回府了。对了,祖父还让我转告丞相大人,姑姑和表妹因受了惊吓,五神俱伤,这几日身体欠安,实在不宜照顾病人。如果老夫人这几日好不起来的话,还请相爷命人捎句话来国公府,届时我们几个兄弟和叔伯就来府上替姑姑和表妹尽孝,为老夫人伺疾,保证不会让相爷难做。” 李修然闻言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不必了,苏二公子请回吧!” 苏欢笑眯着眼,朝着李修然行了个晚辈礼,言行上挑不出来半点错处,等到行完礼后,他这才在李修然几乎挂不住的脸色之下转身慢悠悠的离开。 他刚踏出院门,就听到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聂嬷嬷脸上,紧接着就是李修然压抑不住的低吼声。 苏欢满眼嘲讽的撇撇嘴,收敛了脸上笑容,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徐太医道:“徐太医,今日麻烦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子这就送你回太医署。” “多谢苏二公子。” 苏欢摇摇头,扶着年迈的徐太医上了马车后这才道:“徐太医客气了,今日劳烦徐太医一趟,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 说话间他朝着徐太医拱了拱手,又从袖中摸出个精致的紫色钱袋子,将其递给徐太医后温声道:“这些银钱不多,就当是我请徐太医喝口茶水,还望徐太医莫要嫌少。” 徐太医方才被李修然激起的怒气已经消散许多,他伸手接过钱袋,将其塞进衣袖里,然后看着彬彬有礼的苏欢,再想起刚才不识好歹的李修然,顿时忍不住低声说道: “苏二公子,你别怪老夫多嘴,今日的事情恐怕丞相府是有意为难你们。” 苏欢闻言瞪大眼:“徐太医此话何意?” 徐太医低声道:“方才我去瞧过了,那李老夫人根本就没病,她身体康健的很。” “没病?” 苏欢微张大嘴,片刻后紧皱着眉头面露恼怒之意。 他愤然的刚想开口说什么,可是转瞬之间,他又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强压下了眉宇间的怒色,声音之间带着压抑着的怒气,对着徐太医道:“这事情还请徐太医保密,千万别传扬出去。” 徐太医顿时皱眉:“这是为何?丞相府这般为难你们,难不成苏二公子还要替他们保留颜面?” 苏欢摇摇头苦笑道:“徐太医误会了,我并非是为丞相府保留颜面,而是为了我姑姑和表妹……” “徐太医想必也知道,前几日相爷才因为一些事情,将她们母女逼出了丞相府,让得姑姑和表妹心伤至极,今日突生此招,恐怕就是想用孝道二字,逼迫她们母女低头认错。可是我姑姑她们何错之有?” “表妹性子天真率直,若非那庶女苦苦相逼,出言侮辱,她又怎会出手教训?姑姑大度宽容,持家有方,又几时苛待过相府的姨娘?可是李丞相却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殴打表妹,还将她们母女赶出相府,如今还用这种下作手段逼她们就范,你说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苏欢说道这里,面露愤然,又带着怒气和无奈:“那夜的事情分明是丞相府的不对,可是被他们红口白牙一说,反而成了姑姑她们母女的错。为了此事,我祖父气得差点病倒,如果今天的事情再被他老人家知道,恐怕非得气的不成样子。” “可是,难道就任由李丞相他们如此戏弄庆国公府?”徐太医听完之后仿佛感同身受,忍不住愤然道。 苏欢面露苦笑道:“不然还能如何?我们受点委屈没有关系,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只是姑姑她们母女……哎,还不知道这次事情不成,下一次丞相府还会出什么手段。” 说完后苏欢叹口气不再言语,面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忧心。 徐太医见状张了张嘴,想要劝慰几句,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他对苏氏母女满是同情,可对李修然在则是更加鄙夷。 堂堂一国丞相,居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逼迫自家夫人和女儿就范,当真是无耻之尤! 等到了太医署后,徐太医才告辞进了太医署。 等见到他进去之后,一直在外驾车,满脸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才忍不住开口道:“二公子,这个徐太医当真能帮小姐和小小姐?” 苏欢靠在马车上的软塌之上,脸上哪还有半点忧心和怒火,他只是冷漠笑道: “这个徐仁泽医术虽然平庸,可却小气记仇,而且最好讲他人是非。今日李修然那般扫了他脸面,他必定记恨在心,你且等着,不出一日,李修然用这种下作手段,逼迫姑姑她们母女回府的事情就会传遍朝中。到时候我看他李修然还有什么脸面,好意思去为难锦儿和姑姑!” 他说完之后微眯着眼睛,原本俊雅的面容顿时带上了几分邪气,而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眸之中全是精明和狡猾之色。 若让那些以为庆国公府中全是直率耿直,毫无心计的人见了,恐怕会惊叫一声妖孽。 此时的苏欢哪还有半点翩翩少年郎不解世事的样子,那副睿智样子,加上上挑的眼角,和眼中的精光,看上去竟有几分小狐狸的模样,而眉眼之中隐露的淡漠,更让他整个人平添几分冷厉。 果然,徐仁泽回到太医署后,便将在丞相府中看到的事情与他人说起。 他虽未明说李修然是如何算计李锦悠母女,但是却在拿取药方的时候无意间说起,丞相李修然为了逼迫李锦悠母女低头认错,竟是不惜拿自己母亲的康健儿戏。 第80章使计陷害二 第80章 使计陷害(二) 太医署中,许多人聚集在一起。 徐仁泽说完之后,旁边便有人不解询问,徐仁泽便将他在丞相府中见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你们说说看,这丞相府的人是不是太过分。今日庆国公府的人一听说李老夫人病重,就匆忙前来请我前去看诊,路上更是紧赶慢赶,生怕耽误了老夫人的病情,可是谁知道,我去之后才发现,那李老夫人根本就没病,她身体康健的不得了!” 旁边之人顿时纷纷哗然。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那庆国公府的人知道这事吗?”旁边有人忍不住问道。 徐太医愤声道:“我当时为了维护李丞相的脸面,违心说了李老夫人是风寒之症,谁知道李丞相不仅不领情,还将我和苏二公子赶出了府。苏二公子彬彬有礼,不仅亲自将我送回太医署,还一路询问老夫人的病情,我实在不忍他被蒙在谷中,这才实情相告。” 旁边立刻有人问道:“那苏二公子就没生气?” “当然生气,这种事情换做谁人不气?可是气又能如何,苏二公子不仅不能发作,还要我替他保守秘密,省的李丞相借此为难丞相夫人母女两人。” 徐太医说完后,忍不住叹口气道:“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你们说说,那丞相夫人出身名门,在京中素有贤名,那李三小姐更是得陛下亲睐,被册封为安平县主。若换做旁人,放在谁家不是风光无限,宠的如珠如宝,可如今却被李丞相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逼迫,当真是可恨。” 其他人闻言顿时都是面露同情之色,纷纷出声。 “以前还一直觉得李丞相翩翩有礼,却不想居然如此下作!” “对啊,上次庆国公在宫门前大骂李丞相,我还觉得是庆国公太过了,可如今想来,这事要是换成是我,我非得揍上他两拳不可!身为一国丞相,百官之首,用这般手段逼迫妇孺,当真是无耻!” “嘘,你小声点,这话要是被丞相府的人知道,小心你的脑袋。” 方才说话那人一梗脖子大声道:“怕什么,丞相也是人,也要讲天理王法,他敢做还怕我们说?再说了,用这种手段逼迫自家妻女,算什么男人?” 太医署里本就是人多口杂之处,这人的声音瞬间传遍的里外。 其他人好奇之下不由围拢过来,而片刻之后,今日发生在丞相府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太医署,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朝着其他地方扩散开来。 不出一日,就传遍了朝中,甚至连京中百姓都知道,李修然所做的那些事情。 等到李修然察觉到事情不对之时,流言早已经不受控制,他在朝上被政敌嘲讽,下朝后人前人后被人指指点点,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却发现连下人都是目光古怪。 李修然气得砸了眼前能见的所有物件。 而冯氏听闻自己居然成了算计苏氏母女,不折手段之人的事情之后,更是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一旁的李宜双和李元瑶连忙上前替冯氏顺气,聂嬷嬷则是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双腿到腰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你,你这个……” 冯氏气得指着聂嬷嬷说不上话来,半晌之后看着头抵在地上的聂嬷嬷怒声道:“你这个混帐东西,没有半点脑子吗!你跟了我几十年,往常的精明劲都去了哪里,你怎么会干出这种糊涂事情来?!” 聂嬷嬷奄奄一息地哀求道:“老夫人,奴婢知错了,求老夫人饶了奴婢,饶了奴婢……” “饶了你?谁来饶过我们相府?!你私自前去庆国公府,打着我和老夫人名义逼迫夫人和小姐回府之时,可曾想过今日?”李修然怒声道。 要不是这个老奴才私心妄为,他怎么会成为满朝的笑柄? 一想到今日早朝之时,庆国公当着满朝文武,说要来相府替苏氏母女伺疾时,满堂哄笑鄙夷的神情,他就忍不住怒道:“把这个胆大妄为的狗奴才给我拖出去打,死活不论!” 聂嬷嬷顿时急的满头大汗,连忙抱着冯氏的脚哀声道:“老夫人,奴婢冤枉,奴婢冤枉……老夫人救救奴婢,奴婢是奉命行事…奴婢冤枉…” “还敢喊冤?你奉命,奉的谁的命?我和相爷可曾开口让你前去庆国公府?!” 冯氏怒声道,她只以为聂嬷嬷口中的话只是狡辩之词,气她背着她行事,陷她于不义,狠心一脚踢开了聂嬷嬷,怒道:“把她拉出去!” 聂嬷嬷顿时紧紧抓着桌腿,任凭身后两人怎么拉扯都不松手,口中还不断凄厉求饶。 “奴婢冤枉!!奴婢真的冤枉!!” “慢着。”李映月站在一旁,突然开口道:“祖母,孙儿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冯氏怒道:“有话就说。” 李映月柔声道:“聂嬷嬷伺候祖母几十年,一直小心谨慎,从未犯过大错,她怎会突然做下此等悖逆之事?而且聂嬷嬷一直口中喊冤,说是奉命行事,孙儿想她或许真的是受人唆使,这其中也许另有隐情也说不一定。” 冯氏闻言顿时微怔,李映月继续道:“祖母、父亲仁慈,何不听听聂嬷嬷到底为何喊冤?也免得当真冤枉了好人,反而放纵了那暗中行事,坏我相府名声之人?” 李修然皱眉,半晌后才带着怒气命人将聂嬷嬷拖了回来,冷声道:“好,既然有映月为你求情,那我倒是要听听,你这奴才有什么冤枉的。你既说你是奉命行事,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奉的什么人的命?你若是敢有半句虚言,本相今天就活活打死你,再命人发配了你一家老小!” 聂嬷嬷簌簌发抖的趴在地上,连忙道:“奴婢不敢,奴婢是奉五小姐的命令,是她告诉奴婢,说相爷和老夫人忧心夫人母女不归府的事情,她曾偷听到相爷说想要以孝道逼迫夫人母女回府的事情。奴婢一时立功心切,才会轻信了五小姐,以为这一切都是相爷的意思,这才私自前去庆国公府……” 第81章使计陷害三 第81章 使计陷害(三) 聂嬷嬷话音一落,满屋的人齐刷刷地看向李宜双。 李修然满脸怒色:“居然是你?!” 李宜双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聂嬷嬷,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 李宜双说完后她急切地看着李修然道:“父亲,你别听这奴才胡言乱语,自从那日父亲说六妹牵累月姐姐名声之后,我心中愧疚,便和姨娘天天在房中自省,抄写佛经,连房门都未曾出过半步,满府下人皆可作证,我又怎么可能去找聂嬷嬷说这些事情?更糊涂的鼓动她前去庆国公府?” 聂嬷嬷闻言顿时抬头:“五小姐,你怎能翻脸不认?!如果不是你说相爷心忧夫人和三小姐离府的事情,撺掇奴婢前往庆国公府,用老夫人生病的名义将夫人和小姐骗回,奴婢又怎么会突然前去?而且你还告诉奴婢,说不能让老夫人知道,否则老夫人必定不愿。” “我没有!我从未说过这些话!” “你说谎!” 聂嬷嬷连忙回头看着冯氏大声道:“老夫人,相爷,奴婢真的没有说谎,是五小姐身边的芽儿亲手将这封书信交给了奴婢,当时她还给了奴婢两张百两银票。奴婢怕事后五小姐翻脸不认,还偷偷从芽儿那拿来个金钗,那金钗还是以前老夫人赏赐给五小姐的,奴婢记得清楚。” 说完后,她抬头看着冯氏哭着道:“老夫人,奴婢跟随老夫人大半辈子,只是不忍老夫人为了夫人的事情伤心,所以才会听人撺掇,做下这等糊涂事情。那银票、金钗,奴婢半分没动,全部都在奴婢房中的枕下放着,老夫人若然不信,大可命人前去取来印证。” 冯氏和李修然对视一眼,李修然沉声道:“来人,去聂嬷嬷房中搜!” “是,老夫人。” 管家带着婆子丫头涌入后院,而冯氏则是扭头看向聂嬷嬷低声道:“若你说的是真的,我或许能够饶你好心办了坏事,可若你是胡言乱语,攀咬他人……” 冯氏眼底厉色闪过,“我绝容不下你!” “奴婢不敢,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还望老夫人明查!”聂嬷嬷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冯氏闻言转头看向李宜双,眼底满是沉色:“五丫头,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宜双紧咬着嘴唇,眼眶发红道:“祖母,双儿是什么性子,难道祖母还不清楚吗?双儿就算再糊涂,也绝不会做下这等事情,双儿问心无愧!” 冯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却没开口说她信不信,只是那神情却不见往日亲昵。 她转身直接走到上首坐下,而李修然坐在她身旁,两人一时间都是沉着脸不吭一声。 下方云姨娘和李元瑶不敢吭声,王姨娘满脸急切地看着李宜双,想要开口为她辩解两句,可面对李修然暗沉的神色,却又不敢吭声。 李映月站在李修然身侧,神情淡淡的,可若细看,却能看清她眼底的那抹得意和算计。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管家带着人回到了厅内。 他手里捧着两张银票和一枚金钗走上前去,双手交到冯氏手中,低声道:“老夫人,相爷,老奴带着人去到聂嬷嬷房中,从她那里搜出了这些东西。” 冯氏看清楚那金钗样式之后,顿时大怒,直接一把拿着金钗扔到了李宜双身上怒声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八宝凤蝶衔珠钗是你十二岁生辰时,我亲自赏给你和六丫头姐妹两的!如今为什么会在聂嬷嬷手中?!” “这……这不可能!” 李宜双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拿着金钗满脸惊慌。 王姨娘见状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声道:“老夫人,相爷,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五小姐的金钗平日连穿戴都舍不得,一直珍藏在房中,又怎会轻易送人?这金钗绝不是五小姐的!” 李映月闻言不轻不重地道:“可如今这钗子出现在聂嬷嬷手中却是事实,五妹妹该如何解释?难道是聂嬷嬷为了陷害五妹妹,从五妹妹房中盗取而来的?” 王姨娘顿时瞪着李映月气急道:“你别胡说八道,五小姐的钗子一直小心收着,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说话间她一把夺过李宜双手中的金钗,急声道:“老爷,你要相信妾身,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双儿。是李映月,一定是她,是她想要陷害双儿……” 谁知道她话还没说话,李修然就已经一脚踹在了她心口处,将王姨娘踹翻了过去。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诬赖他人?来人,把王姨娘带下去,关进祠堂!” 王姨娘顿时脸色煞白,她没想到李修然居然会这般绝情。 李宜双满眼通红的拦在王姨娘身前,怒视地看着李修然道:“父亲,你前不久才冤枉了三姐姐和夫人,逼得她们离府,难道今天又要冤枉我和姨娘吗?难道你真的要把你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逼走,才觉得开心?” “你说什么?!” 李修然满脸铁青,伸手就朝着李宜双脸上扇了过去。 李宜双却是不闪不避,硬生生地受了那一巴掌,一张俏脸顿时红肿起来。 她不喊不叫,只是双眼含着泪水,静静地看着李修然。 那神情,那目光,居然像极了那天夜里的李锦悠。 李修然触及那双眼睛时,瞳孔猛的一缩,原本再次高高扬起的手,居然再也打不下去。 李宜双见状凄凉笑道:“父亲,我从来没像这一刻这般,明白三姐姐和夫人那夜的委屈。那天你只因为眼中所见,就屈打了三姐姐,冤枉夫人,如今你只因为这一支金钗,听着一个奴才的两句话,就认定事情是我做下的,却不听我半句辩解。可是父亲,你可知道,这八宝凤蝶钗早在几日前,就已经被我亲手送给了三姐姐……” 李修然猛的睁大了眼。 李宜双笑的满眼是泪:“那一日,我去国公府求三姐姐和夫人回府,那八宝凤蝶钗便送给了三姐姐,当做六妹向她道歉的礼物,如今又怎么可能会在聂嬷嬷手中?” “况且当日祖母送我和六妹金钗时,曾经特意在每支钗上刻上了我们两人的小字,可你看看那钗上可有字迹?” 第82章棋高一着一 第82章 棋高一着(一) 李修然闻言连忙捡起地上金钗,翻转着看了一番后,发现那上面空空如也,他连忙转头看向冯氏。 冯氏想了想点点头道:“当日的确是在上面刻了小字。这钗子,的确不是五丫头的……” 这话一出,李修然沉下了脸,而一旁的李映月却是神色顿变。 她猛的抬头看向李宜双,眼底流露出几分慌乱。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李宜双就已经哭着道:“我知道父亲从来不看重我和六妹,可我们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父亲如此向着外人,就不怕我们寒心吗?” 李修然张了张嘴,想要怒斥,可面对着李宜双那双含泪的眼睛,却只觉得有些心虚。 就在这时,相府的护院突然拖着个被绑了手脚的丫头走了进来。 “相爷,方才我们在后院门前,突然看到这个丫头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等将她拦下之后,从她身上搜出许多银子和金银首饰来。奴才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将她押来由相爷和老夫人发落。” 那人将一个包袱扔在地上,顿时露出里面的金银细软来。 一包沉甸甸的金裸子,一叠整齐的银票,外加几支做工精致的金银首饰,无论从哪一样看去,都不该是一个丫头所有。 屋中几人见到那包袱时都是纷纷变色,而王姨娘早已经失声道:“芽儿?!” 那丫头听到王姨娘的声音,下意识缩着脖子,当抬头看清楚不远处的李宜双和王姨娘时,连忙缩着脖子紧紧垂着头。 “你就是芽儿?”李修然沉着眼怒声道。 芽儿吓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奴,奴婢芽儿,见过相爷,老夫人。” 冯氏冷声道:“你就是五丫头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的带着这么多东西想要去哪里?还是偷盗主子钱财,想要携款私逃?!” “奴婢没有!”芽儿大惊,连忙矢口否认。 大晋刑律严苛,偷盗者斩手,家奴盗取主家财物私逃更是死罪,若是被扣上偷盗之名,送交奉天府,她就死定了。 冯氏冷声道:“若不是偷盗,这些东西你从何处得来?” 芽儿脸色刷的变白,她紧紧垂着头,身上颤抖的厉害。 冯氏见状眼神一厉,那护院连忙踢了芽儿一脚,低声呵斥道:“老夫人问话,还不回答?!” 芽儿紧咬着嘴唇,苍白着脸道:“这些是……是五小姐赏的……” “胡说八道!你好大的胆子!撺掇聂嬷嬷前往庆国公府,陷相爷和我于不义,让我们成为满京城的笑话,如今居然还敢狡辩攀咬五小姐。说,到底是什么人命你做这些事情的?!”冯氏猛一拍桌子怒声道。 芽儿吓得身子抖成了筛子,却仍旧咬着牙苍白着脸道:“老夫人明鉴,这些真的是五小姐赏赐给奴婢的……” 冯氏顿时大怒:“你还敢嘴硬!来人,给我打,就按在这房中狠狠的打!我倒要看看,你这奴才到底有多硬的骨头!”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真的是五小姐……” 芽儿一边尖叫着就想求饶,那押着她进来的护院就已经押着她摁在了之前打聂嬷嬷的长凳之上,下一瞬,就狠狠一棍子落在芽儿猴脊之上,疼的芽儿惨叫出生。 她紧咬着牙,死不松口,而冯氏和李修然都狠了心,要查出幕后主使,下令之时毫不留情。 那护院领命之后,棍棍到肉,不过片刻,就将芽儿后背上打的血肉模糊。 芽儿不过挨了十数棍声音就已经嘶哑了下来,渐渐的,她呼救的气息越来越弱,脸上白的毫无血色,片刻之后,竟是一双眼睛猛地一闭,晕了过去。 冯氏冷声道:“把她泼醒,继续打!” 那高大护院闻言,立刻端着一杯茶水就泼在了芽儿脸上,等到芽儿醒过来时,那棍子就已经再次落了下去,这次不过三五棍之后,芽儿就再也受不住惨叫出声: “我招,我招……老夫人饶命,饶命……” “住手!” 冯氏叫停了棍棒,冷眼看着芽儿道:“说,你到底受了什么人指使?若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命人拔了你的舌头!” 芽儿疼的牙齿打着颤,断断续续道:“是表小姐,是表小姐让我陷害五小姐……这一切都是表小姐做的!求老夫人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说完之后,就疼的再次厥了过去,而李映月却已经脸色煞白。 李宜双眼中带泪,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映月道:“月姐姐,居然是你?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和姨娘,难道就因为我与你之间小小争执,你居然就用这种手段来陷害我?” 说完后李宜双眼中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抬头看向冯氏道:“祖母,双儿从无害人之心,我只想一家人和和睦睦,可是月姐姐她……她竟然……求祖母为双儿做主!” 冯氏满脸怒容,而李修然看着李宜双脸上的红肿,想起方才他毫不犹豫对李映月的维护,而她却辜负了他的信任和疼爱,不由满脸铁青道:“映月,居然是你?” 李映月心神大慌,她急忙道:“父亲,不是我,我怎会让人去害五妹妹,我跟芽儿更不相熟,是她冤枉于我……” 说道这里,她看着已经昏过去的芽儿急声道:“这个丫鬟为财背主,说不定她是见诬赖五妹妹不成,才转而诬赖女儿。父亲,月儿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父亲不清楚吗?月儿怎么可能去伤害五妹妹?” 李修然看到她脸上神色,面露犹疑。 李映月一直温婉善良,从无害人之心,而且她待人一向和善,怎么会突然使计陷害李宜双? 见李修然面露迟疑之色,冯氏颜色微沉,她突然眼尖的在芽儿的包袱之中,看到个浅绿色的香囊,顿时神色一紧,开口道:“慢着。来人,把那包袱给我拿过来!” 那护院连忙停手,将包袱双手递给了冯氏,而冯氏却只是将那香囊拿在了手中,当看清香囊上的模样之后,眼底只剩一片寒凉。 第83章棋高一着二 第83章 棋高一着(二) 那香囊通体浅绿,绣花的缎面之上,有着个精巧的月字,而那字体,并非京城所有,而是蕲州特有。 冯氏记得,整个相府之中,只有李映月的贴身之物上,才绣着这字。 她将香囊拿开,就见到香囊下面,放着一封信笺,那信纸之上,竟然是与李修然十分相似的字体,而信的末尾,赫然盖着李修然的私章。 冯氏看清信纸上的内容后,勃然变色,怒声道:“李映月,你好大的胆子!” 李修然骤然回头:“母亲,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看看,她干的好事!” 冯氏一把将手中之物,扔到了李修然怀中。 李修然连忙接住,他先是看着那香囊微微色变,而当看清那信上以他名义,给芽儿的哥哥批复官职的文书时,脸上再无半点犹疑,只剩铁青。 他双眼满是戾气地疾射向李映月,那眼里的目光如同钢刀,直刮的李映月背脊发寒。 “父亲……” 李映月苍白着脸就想开口,谁知道还没等她说话,李修然就已经将手中之物全数朝着她扔了过来,直砸的她眼前一黑。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假借我的名义,用我的私章暗授官位?!” 李修然死死地看着李映月,脸上哪还有半点慈爱之色。 他根本没想到,一向乖巧温顺,楚楚可怜的李映月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不仅陷害李宜双母女,诓骗聂嬷嬷去庆国公府,借口老夫人身体欠安的理由,逼迫苏氏和李锦悠回府尽孝,丢尽他的脸面,还敢借由他的名义,偷取他的私章,私授官位。 若是此事被朝中之人知晓,御史必然弹劾,到时候,他这顶乌纱就别想要了。 景德帝最恨官员之间私相授受,若是他知道自己居然敢随意将官位送交与人,别说是他,就是这整个相府的人都会因为这事受牵连,死无葬身之地! 想起如果今天护院没有拦住芽儿,让她带着这封书信离开了相府,拿着这书信去给她哥哥捐官的后果,李修然就气得脸色发青。 他扬手拿起桌边的茶水,就重重朝着李映月脚边砸了过去。 茶杯重重的落在李映月脚边,“砰”的一声,碎了一地,而其中的茶水连带着茶叶顿时溅了起来,全数落在了李映月身上浅蓝色的衣裙之上,其中有一些甚至飞起落在她脸上,顿时让得她满身狼狈。 “父亲,不是我……” 李映月吓得脸色发白,满身狼狈地朝后退了两步。 “你还敢狡辩?这些东西若不是你的,那是谁的?”李修然扬着手里的香囊怒声道。 李映月看到那香囊之后,顿时嘴里发苦,她仰着螓首面上全是苍白之色强自辩解道:“父亲,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做害你之事……” “够了!” 没等她说完,一旁的冯氏就已经冷声道:“你也不必辩解,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这香囊到底是不是你的?!” “我……” 李映月咬着下唇刚想摇头,冯氏就已经紧接着道:“你若说这香囊不是你的,那我便找京中经验娴熟的绣娘亲自验证。你来府中之后,所用贴身之物都是你自己从蕲州带来的,想要知道这香囊是不是你的,只要从你房中找出你存放的贴身之物,稍一对比针线就能知晓!届时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李映月闻言神色猛变,她紧咬着嘴唇看着冯氏和李修然,却见到两人眼中都是急怒森寒之色。 她心里一急,连忙回头朝着李宜双看去,就见到方才还哀哀哭泣的她此时早已经眼底冰凉,而看向她时的目光更是满是嘲讽,那隐隐的挑衅和不屑更是让她明白。 她被算计了! 李映月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她紧紧握着掌心,紧咬着后牙槽,气得浑身发抖。 面对李宜双带着挑衅的神情,她心中怒气狂涌,却根本不敢让冯氏命人去她房中中取物对比,因为她很清楚,冯氏手中的那个香囊,的确是她的。 前些时日,王姨娘借口替她做了参加苏贵妃寿宴的新衣,将她叫去了房中试穿衣裳。当时她换好衣裳回房之时,就已经发现这香囊遗失。 她原以为这香囊是不知道掉在了何处,却没想到是被王姨娘拿了去,她更没有想到,王姨娘居然会拿着她的香囊去陷害她! 李映月想要张嘴辩解,可是却无从说起。 那一日香囊遗失,她并未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她此时说香囊早就遗失也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她不久前才和李宜双吵了一架,气得王姨娘卧病在床好几日,她如果说这事情是被王姨娘母女陷害,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为了报复王姨娘母女。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她收买了芽儿在先。 她原本察觉李宜双有些小动作,细问之下,知道李宜双想要借李锦悠回府的事情讨好李修然和冯氏,所以她才干脆收买了芽儿,让她以李宜双的名义去诓骗聂嬷嬷前去庆国公府。 她早就知道,聂嬷嬷一旦前去,事情必定闹大,到时候只要聂嬷嬷供出李宜双,李宜双就会彻底失信于李修然,就算李锦悠有心扶持她,她也再也没有机会,去和自己去争三皇子妃的位置。 可是谁能想到,李宜双不仅没有被她所害,反而借机调换了那八宝凤蝶钗,还在芽儿身上放入了她的香囊,更是写了那封私授官位的书信反过来陷害于她。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那香囊就是铁证,她是跳进云澜江中也洗不清! 李映月明知道自己被陷害了,更知道陷害自己的是何人,却完全说不出半点辩解之言。 她脸上苍白一片,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落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她抬头看向冯氏,就发现她眼底的厌恶之色更浓,而之前一向疼爱她偏宠她的李修然,眼底也全是失望和寒色。 她心中顿时明白,今日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担定了这个罪名!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想要如何辩解,而是要想想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受到的处罚最轻,不至于彻底失宠于李修然! 第84章棋高一着三 第84章 棋高一着(三) 李映月心中百转千回,外界不过只是瞬间的事情。 李修然见冯氏说完之后,李映月默不吭声,便猜到那香囊恐怕真是李映月的。 他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声道:“真的是你?!你陷害亲妹,更陷我于不义,你这个逆女,你可知道,就因为你所做的蠢事,让我如今成了满朝的笑话!” 李映月此时已经不再辩解,她只是瑟缩着肩膀,眼泪扑簌簌的滴落在脸上。 她双膝跪地,几步朝前,丝毫不顾膝下被茶杯的碎片扎的殷红一片。 她只是咬着下唇,轻扬着螓首,漂亮的大眼中噙满了泪水,粉嫩的嘴唇毫无血色,而白皙的脸颊之上全是凄楚之色。 “父亲,是我错了,我只是见父亲烦恼夫人和三妹妹的事情,所以才想着用这个办法去劝三妹妹和夫人回来,我真的没有去害五妹妹,那书信也不是我所写。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说着话,眼底的泪水如同珍珠一样,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滑落,粉嫩白皙的脸上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李修然见状紧皱着眉头,心中虽然有些不忍,可是一想到早朝之时那些人含沙射影的话,他就忍不住心生怒气: “你还知道你错?!你可知道,你瞒着我做出这种事情来,让满朝文武耻笑于我。你让我如何在朝中立足?让我怎么面对陛下和天下人的眼光?” 李映月低声啜泣,“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一时贪心父亲笑颜,想要替父亲解决烦忧,却做了错事。我只是想要让夫人和三妹妹回来,让父亲不会再因那夜的事情被人耻笑,可是我没想到,三妹妹和夫人这般绝情,就连祖母生病也不愿意回来看一眼,还把这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是我天真,是我不懂事。都怪我,是我让父亲为难,是我让父亲成了他人的笑话……” “你住口!” 冯氏见到李修然神色松动,更有迁怒苏氏母女的意图,顿时怒声道:“李映月,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敢拿苏氏母女说事?如果不是因为你,这府中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如果不是你从中挑拨,他们夫妻不会心生嫌隙,父女更不会反目成仇!” “你到了此时还敢避重就轻?你偷拿丞相私印,暗发官函,陷修然于不义。若是被人知道此事,不止是修然,就连我们丞相府,也要跟着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你居然还敢砌词狡辩?” 说完后冯氏怒视李修然道:“当初你要将她接回来,我不反对,后来你要将她收成女儿,我也没有开口阻拦,可是你如今看看,她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她进了我相府之后,可有做过哪怕一件好事?!” “我不求她为了我相府声名立万,更不求她给我们相府争来什么好名声,可最起码的忠孝礼仪都学不会。这种女子,你当真还要把她留在府里?!” 李映月面色瞬间惨白:“祖母……” “闭嘴,我不是你祖母!” 冯氏看着李映月冷声道:“原本我同意让你留在府里,还让你过继到王姨娘膝下,成为我相府小姐,只是因为我看你身世可怜,又有几分姿色,不至于亏待了我相府声名,可如今看来,你就是最大的祸害!明日一早,我便命人将你送回蕲州,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准踏入我相府半步!” 李映月被冯氏的话一说,顿时摇摇欲坠。 她没想到冯氏居然要赶她回蕲州。 她紧咬着嘴唇,绝美的脸上煞白一片,眼中噙着的泪水,双目看着冯氏道:“祖母,我不要走!” “由不得你不走!”冯氏寒声道。 李映月抬头看向李修然,却见他虽然面露不忍,可是面对冯氏的怒气却是半点替她出头的打算都没有。 她不由惨然而笑,笑得凄楚黯然:“父亲,难道你也要赶女儿离开吗?我已经没有家了,我是李家的女儿,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儿?” 李修然别过目光,不去看李映月脸上泪水,硬着声音道:“你可以回蕲州,我会命人替你安排好一切,让你从今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呵呵……” 李映月惨笑出声,她眼中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一滴滴滑落,死死看着李修然。 “父亲,你以为我入京求的是衣食无忧吗?你难道忘了你当初说过的话了吗?你说这里是我的家,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会照顾我疼爱我一辈子。可是如今,父亲居然要赶我离开?” 她笑的凄凉,“如果父亲和祖母一定要让我离开,那我……不如就死在这里!” 说话间,李映月突然站了起来,哀戚地看了眼李修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朝着一旁的墙柱之上冲了过去。 众人只听得“砰”的一声,瞬间头皮发麻,而李映月整个人头上鲜血瞬间流出,轻飘飘的朝着地上倒了过去。 “映月!!” 所有人都被李映月的决绝惊呆了眼,更没想到,她会突然撞柱。 冯氏被吓得险些跌坐在椅子上,王姨娘也是心底发寒。 她紧紧抓着李宜双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连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李修然大叫一声,连忙上前将李映月抱在怀中,失声道:“映月,你这是做什么?!” 李映月白皙的额头上满是鲜血,青丝长发散落在侧,却遮掩不住她脸上苍白如纸的绝丽容颜。 她微睁着眼,眼波缱绻,眼角被血色浸染的鲜红的吓人,她却只是对着满面焦急的李修然虚弱至极的低声道: “爹,爹爹…映月已经没有娘亲了,映月只有爹爹,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有意让爹爹为难…,映月,映月只是想要爹爹多…多笑笑,就……就像娘亲……娘亲还在的时候……” “爹爹…对,对……不……起……” 她口中断断续续的说完,嘴角浮现柔美至极的笑容。 下一瞬,她就双眼紧闭,仿佛木偶一般跌落在李修然的怀里,没了生息。 第85章回府一 第85章 回府(一) 李修然看着怀中浴血的李映月,想起她刚才口中的话,心中猛地揪紧。 他想起眼前这个孩子还尚在襁褓的时候,那个为了他愿意付出一切的女人,柔笑着抱着孩子,依偎在他身旁; 他想起眼前这孩子还只有小小的时候,在他膝上玩耍时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当初他找到她时,这个女孩浑身狼狈,却紧紧抓着他抱着他痛哭不已大叫“爹爹”时的情景。 …… “娘亲死了,我只有爹爹,爹爹别不要我。” …… 那时候眼前的少女紧紧抓着他的衣摆,睁大着黑葡萄般的眼睛,满脸惊慌的对他这么说道。 他承诺了要照顾她,要疼爱她,要竭尽全力的补偿她们母女,可是如今,她却差点死在了他怀里…… 李修然想起过去的种种,心中的愤怒寒意早就消散一空,他紧紧抱着怀中的李映月,失声叫道:“快找大夫!快找大夫!!” 他早忘了冯氏等人还在一旁,只是猛的打横抱起李映月,就匆匆忙忙地朝着厢房跑去,独留下满脸铁青的冯氏在厅内。 冯氏气的两眼发黑,摇摇晃晃的就朝着身后倒去,李宜双和李元瑶连忙上前扶着冯氏。 李宜双急声道:“祖母,祖母你怎么了?” 冯氏紧紧捂着胸口,气的喉间喘着粗气道:“冤孽!!冤孽啊……!!”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让李映月入府,如果早知道那个看起来乖巧温顺的女子居然是个心机深沉,不安于室之人,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让李修然将她接回来。 如今闹得相府合家不宁,李修然为了她更是像丢了魂似的,李映月做出这等错事,李修然居然还护着她,如此糊涂,他哪还有在朝为相时的半点精明? 王姨娘在旁满脸愤恨道:“这个李映月也不知道到底给相爷灌了什么迷汤,相爷为了她连老夫人也不顾了,上次她撺掇巧儿去害三小姐,逼得夫人和三小姐离府,这一次又想方设法的来害双儿,让得相府成为满京城的笑话,我看她根本就是个祸害!她就是想除去府中所有的子女,成为这相府中独一无二的小姐!” 冯氏低沉着眼,眼底厉色更重。 她紧紧捏着掌心,望着李修然和李映月离开的方向时,眼中寒色闪烁。 “老夫人,您可真的要为我们做主,在让李映月如此嚣张下去,这相府中哪还容得下我们?夫人和三小姐还有庆国公府可去,可妾身和双儿巧儿,又该怎么办…”王姨娘说着说着,就抹起泪来。 冯氏闻言冷冷看向王姨娘道:“你入府这么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还不清楚?” 王姨娘吓得连忙收声。 冯氏这才道:“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映月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针对五丫头?” 王姨娘摇摇头,倒是李宜双抿着嘴,迟疑半晌才开口道:“祖母,或许是因为,那天三姐姐对她说的那番话。” “什么话?” 李宜双紧抿着嘴唇,“几天前,表姐和三皇子私下约见时,刚巧碰见了三姐姐。三姐姐不知为何和表姐起了争执,三姐姐气怒之下曾经扬言,说要让苏贵妃娘娘撮合我与三皇子的婚事,说宁愿府中任何姐妹嫁给皇室,也决不让她得逞。那天表姐外出回来后,父亲就因表姐在外受了委屈教训了我和姨娘,如今……” 李宜双叹口气,有些委屈又满是苦涩道:“我想……今日的事情,恐怕还是因为表姐怕我抢了她的姻缘,所以才容不下我……” 冯氏闻言顿时冷声道:“容不下你?她算什么东西?当真以为她入了我丞相府,就真的是相府小姐了不成?还想嫁入皇室……” 冯氏冷哼一声,李映月如今还只是入了相府,就已经这般不安分,先是觊觎嫡出,后又挑拨离间,如今更是连庶出小姐都容不下,若真让她入了三皇子府,来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皇室争斗,从无间断,残酷血腥人人皆知。 李映月嫁进去的确是风光无限,可若她不知收敛,再撺掇三皇子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整个李家都要给她陪葬!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乖巧听话的李元瑶,或是懂事明理的李宜双与皇室结亲。更何况,李锦悠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她心中还是向着相府的,她怨恨的,只是当日的委屈,还有莫名入府,抢了父亲宠爱的李映月。 想到这里,冯氏看着李宜双道:“你三姐姐当真说过,要让苏贵妃撮合你和三皇子的话?” 李宜双点点头。 冯氏微眯着眼沉思片刻,这才抬头道:“命人放六丫头出来,请大夫好生诊治。命人准备马车,明日一早,我亲自去庆国公府。” 如今李修然被李映月蒙了心智,与其让她在相府中坐大之后,兴风作雨,倒不如她亲自去把苏氏母女请回来。 苏氏性子虽软,李锦悠却绝不是好欺辱之人。 那日宫宴之上,她就已经看出,李锦悠性格中的强势和果决绝不输任何人,恐怕也只有她回来,才能压得住李映月! 李宜双眼底喜色闪过,却不着痕迹道:“双儿陪祖母一起去请三姐姐回府。” …… 李锦悠得知李映月撞柱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 她和苏氏正和周氏一起,在房中用着早膳,苏欢把这消息带回来时,房中几个人都是一怔,然后纷纷皱眉。 “李映月现在如何?”李锦悠轻咬了口手中的枣糕,随口问道。 “听说大夫去的及时,人是救回来了,只是昏迷了一整天才醒了过来,额头上的伤势不轻,少说得修养半个月。” 苏欢端着小碗喝了口白粥之后,这才说道:“听说昨天李映月陷害李宜双不成,事迹败露之后,李老夫人要命人将她送回蕲州去,当时形势紧急,就连李修然也不愿帮她,她为了留下,这才撞的柱子。” “只不过这一撞之后,李修然回心转意,不仅在床前守了一夜,等到李映月醒来之后,他便下令府中之人,以后再也不准提及让李映月回蕲州的事情。” 第86章回府二 第86章 回府(二) 苏氏和周氏闻言对视一眼,眼底均有沉色。 “没想到那个李映月居然这么豁得出去,为了留在丞相府,居然撞柱,她也不怕撞歪了,毁了自己的容貌。”周氏忍不住开口道。 苏氏也是在旁同样神色。 李映月的容貌是她亲眼见过的,若说绝色,在这京中当真是无人能及。就凭她那一张脸,将来只要不自己寻事,嫁一个好人家也不难,可是她居然为了用苦肉计挽回李修然的心,居然这般狠绝,她也不怕当真伤了她那张脸? 李锦悠闻言嘴角轻扬,李映月从来就是这样。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可以对别人狠,也可以对自己狠。 就像上一世,她也曾经用同样的手段,骗的李修然疼她入骨,骗的她把她当成至亲姐妹,骗的世人都以为她惹人怜惜。 就算她最后脚踩着亲妹妹爬上了皇后宝座,就算她嫁给了她的杀夫仇人,就算她不折手段抢了妹妹的丈夫和孩子,可到头来,所有人都还以为她纯真善良,如同高山白雪,不染尘埃。 画皮画肉难画骨。 谁能想到,她那副出淤泥而不染,纯洁善良,不谙世事的表皮之下,藏着一颗怎样的蛇蝎心肠?! 李锦悠嘴角轻扬,眼底满是讽刺。 一旁的苏欢突然感觉到身旁的李锦悠身上,涌现出无边的戾气。 那种戾气让人如坠九幽,好似进入了被恶鬼纠缠一般,从背脊深处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豁然回头,就看到李锦悠眼底来不及掩去的恨意,可是还没等他细看,那种恨意就已经消散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李锦悠那双澄澈干净,透明异常,甚至带着浅浅笑意的双眸,就好像他刚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苏欢心底一沉,眼底也暗了几分。 锦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让她生出这般滔天的恨意来? 周氏和苏氏都没注意到兄妹两人之间的异色,周氏只是沉声道:“我原听你说起那个女子的时候,还当你是夸大其词,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子能有多深沉的心思?可如今看来,那女子当真是不容小觑。” 苏氏点点头:“李修然这些年一直标榜孝道,对老夫人也向来言听计从,更是对老夫人的意见从不违拗,可这次却为了李映月顶撞了老夫人。这相府的天,当真是变了……” “那你现在当如何?”周氏皱眉道。 苏氏想了想道:“我原是想用这次的事情点醒李修然,可是眼下看来,恐怕我们的离开反而帮了李映月了,我和锦儿若再拖着不回府去,恐怕相府就当真成了李映月的天下了。” “可是,你们如果就此回去,岂不是便宜了李修然?”周氏带着几分不忿道。 苏氏闻言也是皱眉,她们母女和相府闹的如此之僵,如果就此回去,不止落人口实,就连府中诸人也会低看她们母女一等。 可如果不回去,难道就任由李映月在府中作威作福? 李锦悠见到两人为难的样子突然开口道:“其实娘亲和舅母不必为难,我想,最迟不过半日,相府之中必定会有人来请娘亲回去。” 苏氏诧异抬头:“你是说……” “相府之中,不愿见李映月坐大的人大有人在,娘亲大可安心等着便是。” 苏欢也是在旁点头道:“锦儿说的是,李映月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李修然容得下她,却不代表别的人也能容得下她。” 他话音刚落下,就见到苏霆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几分古怪。 “四哥,怎么了?”李锦悠问道。 “李老夫人来了。” 苏氏和周氏都是不约而同地看向李锦悠,她们没想到李锦悠居然一语成箴,相府不仅是来人了,而且还是冯氏亲自前来。 李锦悠抖落指尖的糕点淡笑着问道:“老夫人一个人来的?” 苏霆摇摇头:“李宜双和李元瑶一同来的。” 李锦悠闻言轻笑出声,她就知道李宜双会来见她,只是她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李元瑶也会跟着一同前来。 她转头看向苏氏道:“娘亲,祖母应该是来和你谈让你回府的事情,你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府,不如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这样既全了祖母的脸面,也不会让我们自己落人口实。” 苏氏诧异问道:“你不同我一起去见你祖母?” 李锦悠轻笑着点了点桌面道:“这个时候,祖母未必想要见我。她只是想让我们回府,既然这样,只要娘亲去了就行了,我想要去会一会五妹。” 这次李宜双设计陷害李映月的事情不可谓不毒,若是成功,必定能够彻底绝了李映月的后路,让她在丞相府中再无立足之地,可是李映月关键时候豁出命去的那一撞,却彻底坏了她的计划。 如今冯氏虽然对李映月厌恶不已,可李修然却因为李映月的苦肉计,对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甚至对李映月更添怜惜之心。 李宜双想要再借这次的事情去设计李映月,绝无可能,不仅如此,她甚至于还要防着李映月事后报复。 以李映月的心性,她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险些没命,她绝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李宜双母女三人。 李宜双聪慧无双,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单凭她自己的能力,面对有着李修然当靠山的李映月,她根本就保不住她们母女三人。除非能够有人帮她一把,而眼下她能找到最好的人选,就只有她李锦悠一人。 苏氏匆匆忙忙的去见了冯氏,而李锦悠则是直接去了湖边凉亭。 李宜双和李元瑶被青黛带往凉亭中时,就见到一身素衣长裙的李锦悠端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个手捧大小的炉子,炉上放着个精巧的紫砂茶壶。 她皓腕轻抬,将茶壶轻轻的在火上来回移动着,炉中的火焰舔砥着紫砂茶壶,壶口中飘起轻渺的热气,带出淡淡的茶叶清香。 美人煮茶,如诗如画。 比起美的不似凡人,容颜倾国倾城的李映月来说,李锦悠的美更像是壶中清茶,虽不慑人眼球,却弥久不散,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流连忘返。 第87章回府三 第87章 回府(三) “三姐姐,你煮的什么茶,真好闻。” 李元瑶忍不住轻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好奇问道。 李锦悠抬头看了眼两人,对着李宜双点点头,示意她随意之后,这才对着李元瑶微笑道:“这是安苏国特产的美人裳,我也是第一次烹煮,正巧你们来了,也来试试味道如何。” 李元瑶睁大着水汪汪的眼睛坐在旁边,抿着嘴羞怯的点点头。 倒是李宜双听到这壶中茶叶是美人裳之后,顿时羡慕道:“我听说这美人裳极为稀有,全天下只有安苏国境内的上宜州才有些许产地,但每年产量不足百斤,几乎都供给了各国皇室和一些世家大族。” “美人裳茶味涩中回甜,犹如腊梅幽香,以冬雪融水烹饪之后,香味清冽,更有宁神养气之效。市面上一两美人裳价值千金,还有价无市,三姐姐却能闲时烹来饮用,当真是让人羡慕。” 李锦悠闻言淡淡一笑:“什么价值千金,不过是世人追捧罢了。对我来说,美人裳也好,一碗清水也罢,只要能饮之下肚即可。” 她将壶中烹好的茶水倒进精巧的紫砂茶杯之中,分别递给了李宜双和李元瑶后,这才继续道:“你若是喜欢,等会儿回去时,我让青黛给你装些带上,反正陛下赏赐了不少。” 李宜双连忙摇头:“陛下赏赐之物,妹妹怎敢享用,三姐姐当真是折煞我了。” 李锦悠听到这话笑的浅淡。 上一世时她与慕容峥成婚之后,所得的赏赐之物何其之多,又有多少是被李宜双姐妹两和李映月想方设法地编排了去?如今倒是突然乖觉,不敢朝这区区茶叶下手了? 她轻拿着茶杯抿了口茶水,掩去了眼底的讽刺,淡淡朝着两人问道:“你们今日怎么有闲暇来国公府看我了?” 李元瑶连忙道:“三姐姐,我们来是想跟你说,府里出事了。” 李锦悠挑眉:“出事?什么事?” 李元瑶抬头看了眼李宜双,李宜双在旁开口道:“三姐大约还不知道,前几日李映月借我的名义诓骗聂嬷嬷,让她前来国公府,以孝道逼迫夫人和三姐回府。当日的事情父亲和祖母都不知情,直到徐太医和苏二哥去了相府给祖母看病之后,这事情才暴露出来。祖母和父亲大怒,我和姨娘被人陷害,险些步了三姐和夫人的后尘……” 说道这里,她微微扬起脸颊,那白嫩的脸上巴掌印还没消散,上面虽有脂粉遮掩,却仍能看清楚那青紫之色,让人很容易就能知道,当时李修然对李宜双下手之时,根本未曾留情。 她抿着嘴角说道:“若不是后来查出了证据,洗清了我和姨娘身上的嫌疑,恐怕此时我和姨娘也被撵出了相府。” 李锦悠闻言皱眉:“居然有这种事情?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这般害你们?” 李宜双苦笑道:“还能有谁?” 李锦悠手指扣着茶杯,脸上沉了下来,眼底的笑意也消散不见。 她猛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带着几分隐怒道:“又是李映月?!” 李宜双见李锦悠生气,心中一喜,面上却是凄楚道:“本来事情真相大白,祖母气怒之下说要将她赶回蕲州,谁知道她却寻死觅活撞了柱子,用苦肉计博了父亲的怜惜。结果父亲不但不计较她做下的事情,反而袒护着她,险些将祖母气出病来。” “父亲当真是老糊涂了!” 李锦悠冷声道,“堂堂一国之相,把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宠的如珠如宝,自家的亲骨肉反而不放在心上,先前冤枉我和母亲也就罢了,如今祖母也不顾了。不仁不孝,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李元瑶听到李锦悠口中毫不留情的话,有些害怕的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三姐,你别说了……” 李锦悠看着李元瑶的神情,知道她是怕自己的这些话被别人听了去。 她顿了顿,沉着脸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 凉亭之中一时间沉寂下来。 许久之后,李宜双才借机使走了李元瑶,等着凉亭之中只剩下她们两人时,她才对着李锦悠说道:“三姐,想必你应该也猜到今天祖母亲自前来庆国公府,所为何事吧?” 李锦悠点点头:“大约是接我和母亲回府。” 李宜双叹口气道:“如今的相府早已经不是以前的相府,府中没了你和夫人,李映月一人独大,有父亲护着她,就连祖母也要让她三分。如今她还只是相府小姐就已经如此,若当真让她和三皇子成就了好事,恐怕这相府之中,再无一人能被她放在眼中,届时我们姐妹怕再也没有容身之处。” “三皇子妃?凭她也配?” 李锦悠眉眼肃冷轻哼出声:“慧妃娘娘对三皇子寄予厚望,段家更是看重门楣,李映月说到底只不过是父亲的义女,又怎能入得了段家人的眼?” 李宜双苦笑:“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三皇子却对她情有独钟,段家人又能如何?三姐,你恐怕还不知道,昨日她撞柱之后,今日一早,三皇子得了消息就亲自上门探望,为了她受伤的事情,甚至还和父亲起了争执。有三皇子的喜爱,又有父亲的谋划,想要入三皇子府并非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李锦悠闻言冷寒着脸,掩不住怒气沉声道:“父亲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三皇子前途无量,与他结成姻亲当然是好事,可他为什么要选李映月这么个外人?!” “无论是你还是元瑶,就算是宜巧,哪一个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无论你们中间是谁,能嫁入皇室,将来无论是对相府还是父亲都是一大助力,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你们,反而要把一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捧在手心里。我真是怀疑,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李宜双见李锦悠满脸怒气,刚想再添油加醋鼓动一番,可神情却猛的一怔。 她突然抬头看向李锦悠失声问道:“三姐,你刚才说什么?” 第88章回府四 第88章 回府(四) “什么说什么?” 李锦悠没好气道:“难道我说错了?他放着好好的亲生女儿不用,反而去帮一个五服之外的远亲之女谋划,难道他就不怕将来李映月嫁入了皇室之后,不必再依靠相府之时,对他翻脸不认人?” 李宜双闻言顿时脸色微变,而一双杏眼之中,骇色闪烁。 她此时才蓦的想起,自家父亲是何等精明的人。 他自私重利,为人行事从来都有算计,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做过对他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 李映月和他无亲无故,就算过继到府中,叫他一声父亲,可是没有血缘牵绊,又怎么比得过府中她们这些自小在他膝下长大的至亲骨肉?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将李映月宠的如珠如宝,更是宁愿将她送入皇室,也不曾考虑过她们姐妹半分,甚至还不惜为了个得罪庆国公府? 难道真是因为李映月那张倾城绝色的脸,还是李修然突然善心大发? 李宜双紧握着手中锦帕,突然想起昨日李映月受伤昏过去前说的那些话。 她记得李映月当时曾提起她已经过世的母亲,还说想让李修然变成和她母亲还在时那样,甚至于,她甚至还提到李修然对她和她母亲的承诺…… 这此间种种,好似都在告诉她,李修然和李映月的母亲早就相识,甚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简单! 难道,李映月并不是什么族亲之女,而是父亲养在外边的亲生女儿? 李宜双想到这种可能,眼球微微突出,脸上的神色也瞬间僵住。 “五妹,你怎么了?”李锦悠突然出声。 李宜双吓得回神,她神情中带着几分慌乱,又夹杂着仿佛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一般的暗喜,强自镇静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父亲到底为什么会这般对待我们姐妹。” 说完她感觉到李锦悠眼神中带着探究,连忙垂着眼帘道:“三姐,我过来也许久了,想必祖母和夫人也说完话了,不如我们过去瞧瞧?” “也好,我也有几日未曾见到祖母,甚是想她。”李锦悠点点头,转身吩咐青黛将茶具收好,就转身带着李宜双朝着正厅走去。 李锦悠走在前面,余光看到侧边眼中忍不住精光闪烁的李宜双,眼底划过一抹淡淡嘲讽。此时她眼中那还有半点恼怒和愤恨,那背对着李宜双的脸上,嘴角突然轻扬,眸子中全是冷漠笑意。 李映月,你想藏着身份不声不响的融入相府,我偏偏要将你和李修然的关系公布于众! 就是不知道,当世人知道,与庆国公嫡女“恩爱有加”,标榜仁义道德的李修然居然是个为了前途抛妻弃子,荣华富贵后又带着私生女前来,夺取被他诓骗的正室府中地位的伪君子时,面对天下人的耻笑和嘲讽,李修然到底会保这个让他声名狼藉的女儿,还是要他的前程富贵! 两人来到前厅之时,冯氏和苏氏已经商谈完毕。 苏氏恭敬地站在冯氏身侧,替她奉茶,两人之间和煦的丝毫看不出那日宫门前曾有过的争吵。 李锦悠脚下顿了顿,就直接走上前去对着冯氏行礼道:“锦儿给祖母请安。” 冯氏沉着脸看着李锦悠道:“你这丫头真是好大的气性,那日祖母不过说了几句重话,你就当真不回府看望祖母,难道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了不成?” “锦儿怎敢……锦儿想祖母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嫌弃?”李锦悠轻扬着嘴角笑着道。 冯氏闻言轻哼一声,她如何听不出来李锦悠这是敷衍之词? 苏氏见状在旁说道:“老夫人别生气,锦儿就是孩子性子,一直与她父亲置气,再加上前几日妾身身子一直不爽,害怕把病气过给了老夫人,所以这才不敢回府探望。这两日好些了,妾身正打算带着锦儿回府呢。” 冯氏听到苏氏主动提起回府,脸上这才好看了许多,她知道苏氏这是在给她台阶下,她自然也不敢拿乔,只是缓和了几分佯怒的看着李锦悠道: “这次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就饶了你,下次若再敢如此混来,看我不教训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李锦悠顿时笑的眉眼弯弯,也不等冯氏开口就自己站起来,凑上前去抱着冯氏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最疼锦儿,才舍不得教训我呢,锦儿还给祖母准备了礼物,等回去后就送给祖母,就当锦儿给祖母赔罪好不好?祖母就别生气了……” 冯氏顿时被逗笑,她没好气的戳了李锦悠的额头一指头,“你这丫头,鬼精灵的,居然还知道收买我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好收买的,要是礼物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还没说完,冯氏自己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宜双在旁娇笑道:“祖母嘴里说的严厉,恐怕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府中姐妹谁不知道,祖母向来最疼三姐姐,恐怕三姐就是什么都不送,祖母心里也是甜的。” “就你嘴甜。”冯氏轻笑出声, 她扭头看向苏氏说道:“前两日府中送来了一批蜀锦,都是上好的料子,明昭公主前几日也发来了帖子,邀请各府夫人小姐半月之后过府饮宴,锦儿姐妹几人都受邀前去,你替她们挑些料子做几件新衣,到时别坠了相府的名声。” 苏氏笑着点点头:“妾身明白,等会回府之后,我便让嬷嬷去准备。” 几人在正厅中说笑了一阵,冯氏就去见了庆国公,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冯氏出来时,脸上带着沉色。 她直接出了国公府,带着李宜双和李元瑶上了马车,而苏氏则是带着李锦悠两人,被周氏和苏欢、苏霆二人亲自送出了国公府。 周氏拉着苏氏在旁说话,苏欢则是看着李锦悠道:“锦儿,你当真要回去?” 苏霆也是在旁道:“你父亲那般对你,你就这么回去岂不是便宜了他?” 李锦悠笑了笑道:“祖母放低身段亲自来接,我和娘亲若再不回去,就当真是和相府撕破脸了。” 第89章赴宴一 第89章 赴宴(一) 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之前的事情李修然丢尽了脸,她也得到了她想得到的。后来册封县主,太医事件,又再三落了相府的脸面,如果此时冯氏亲自来请,她还不愿意回去,那就真的是不知进退了。 除非她打算再也不回丞相府,否则她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得罪冯氏,白白把冯氏推到李映月身边? 苏霆有些似懂非懂。 李锦悠笑了笑也没多解释,她只是对着苏欢说道:“二哥,多谢你之前做的事情,若非如此,我和娘亲恐怕一时间还想不到合适的办法回去。” 那一日她虽然鼓动庆国公请了太医,可若非是苏欢从中周旋,若非前去相府的是徐仁泽,换做太医署其他人,恐怕都会因为顾忌李修然丞相的身份,而不敢将相府以孝道相压,欺辱她们母女的事情宣扬出来。 到时候虽然也会有流言,可只要不喧嚣于尘,就不会真正触怒冯氏,也不会让冯氏看清眼下府中的形势,亲自来请她和苏氏回府。 苏欢自然明白李锦悠谢的是什么,他嘴角轻扬笑的儒雅道:“你我是兄妹,我帮你是应该的,又何必言谢?” 李锦悠闻言轻笑出声。 苏霆在旁边不解的挠挠后脑勺,纳闷道:“你们在说什么?二哥,你帮锦儿做什么了?” 苏欢笑着没回话,倒是李锦悠看着憨直的苏霆满脸笑容:“没什么,四哥,白羽和追风这几日就交给你照顾了,等我回府安顿好之后,我就把白羽接回府去,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城郊骑马。” 那一日马场之上虽然遇袭,可因她救了慕容熙的缘故,慕容熙依旧按照先前的约定,送了她两匹战马。 其中一匹毛发如雪,通体雪白,被她取名白羽,留给了自己,而另外一匹身形矫健,正是她当日最先驯服的那匹战马,被她赠给了苏霆,取名追风。 苏霆听到李锦悠提到爱马,顿时朗声笑道:“这个你放心,四哥一定替你照顾好白羽。” 三人说笑了几句,便有相府的人来催促离开,苏欢对着李锦悠正色道:“你和姑姑回去之后,万事小心。那个李映月心机深沉,手段不弱,我知你聪慧过人,但若是有什么难处,记得别硬撑着,一定要派人来国公府告诉我们。” “你要时刻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我和你三个哥哥,父亲、小叔和祖父,乃至这整个庆国公府都在你身后,就算没了丞相府,庆国公府也永远是你和姑姑的家。” 李锦悠眼底泛着酸涩,咬着嘴唇沙哑着声音道:“二哥,你们真好。” “傻丫头……” 苏欢轻笑出声,他伸手揉了揉李锦悠的长发,笑着道:“你回去后好好处理府中的事情,至于你之前说过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告诉父亲,父亲也已经派人去查了,等到一有消息我就让人通知你。” 他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苏氏的催促声,苏欢轻笑道:“快去吧,别让姑姑久等。” 李锦悠点点头,也没再多言,她只是和苏欢苏霆两人告别后,就转身上了相府的马车。 冯氏亲切的将李锦悠拉到身旁坐下,对着她说道:“这次回府之后,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当是过去了,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有祖母为你做主,明白吗?” 李锦悠知道冯氏是在提醒她不要再抓着那夜的事情不放,更是给她一个定心丸,表示她以后会站在她们母女身后,李锦悠点点头道:“锦儿知道,可是祖母……父亲那边恐怕还在气我和母亲吧?” 冯氏沉下脸:“他糊涂我不糊涂,这几次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我清楚的很!他护着那个李映月,就以为我没办法了?那个李映月以后要是乖乖的不惹是生非,我尚且能容她,她要是再敢兴风作浪……” 冯氏冷哼一声,原本慈爱的脸上全是阴沉之色,那眼底闪过的狠色让得李锦悠微眯着眼。 李锦悠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冯氏或许和她上一世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那一世冯氏与世无争,对府中子女更是疼爱有加,一直到她死前,她怨恨过李家所有的人,却唯独没有怨恨过冯氏。 可是刚才冯氏眼中毫不掩饰的狠厉却让她恍惚觉得,或许上一世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马车哒哒的离开了庆国公府,朝着相府快速行去,和当初深夜离开时不同,这次回去,因是冯氏牵头,苏氏和李锦悠不仅没有受到半点怠慢,甚至于到了门前时,早就有人在门外候着。 两人回府之后,冯氏便直接命府中所有人都前去苏氏房中请安,并且毫不犹豫地将府中中馈之权移交给苏氏,并让李锦悠协助管理,其所代表的含义,让所有人都明白,之前夫人和三小姐的离府,不仅没有吃罪于老夫人,反而让老夫人完全站到了她们身后。 原本有些小心思的人都纷纷歇了心思,而那些原本打算投靠李映月的人也心中打鼓,立于原地观望起来。 当天夜里,李修然便去了苏氏房中歇下。 次日一早,两人出现时,又恢复了以往相敬如宾的模样。 李锦悠对于李修然的态度并不亲近,却也不疏远,而李修然对于李锦悠,也并未亲近多少,父女俩之间任谁都能看出关系不睦,可表面上却谁都没有主动再提及那夜的事情。 而在接后连续几天的时间里,李映月都以养伤之名,呆在芷兰苑中没有露面,倒是李宜双和李元瑶来的很勤,李宜双更是几乎每一日都到碧水苑报道。 整个相府中人都知道,三小姐和五小姐突然之间变得极为要好,甚至于就连王姨娘,也在苏氏面前极得脸面。 因为李锦悠回府,原本送往庆国公府的帖子,便转送到了丞相府,更有甚者,不少世家大族,门阀贵胄更是纷纷上门打听李锦悠的婚事。 李修然原是对李锦悠的婚事有所想法,甚至已经打算好了要用李锦悠的婚事来为自己谋算一些好处,却不想苏氏却毫不犹豫地以李锦悠年幼为由,拒绝了所有的求亲。 李修然虽然恼怒,却对此毫无办法,只是对于苏氏母女,却心生了不少怨气。 第90章赴宴二 第90章 赴宴(二) 李锦悠对于李修然的打算并不是不知情,她只是当作不知道,安安心心的在府中修炼。 她对内功极为陌生,上一世接触武学太晚,因骨骼筋脉定型,一直都是以横炼功夫为主,对内功也只是一知半解。 这一世她秘密更多,更是无法询问他人,所以她只能凭着那份无名内功秘籍,靠着自己慢慢摸索。 李锦悠每日勤奋修炼,刚开始体内一直感应不到气机,她也丝毫不气馁,一直到了小半个月后,她才隐隐觉得,体内开始浮现一阵暖流。 那气息初始时并不强大,甚至显得微弱至极,可却带着无限生机,不断的在她体内筋脉之中游走,让得她无论是身体灵活度还是手上劲道都大了许多。 李锦悠高兴之下,修炼的更勤,整日都在碧水苑中闭门不出。 冯氏和李锦悠曾在宫门前有过一次交锋,那时的李锦悠实在太过锐气,她原本还担心李锦悠被封了县主之后,又是她亲自前往庆国公府请回来的,整个人会变得不可一世,可谁知道她回府之后就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和以前一样乖巧。 冯氏顿时松了口气,而相对的,对李锦悠的态度也越发好了起来。 上有冯氏护着,下有苏氏宠着,李锦悠每日除了在碧水苑中修炼,便是在府中听着青黛说起京中八卦,日子过的好不悠哉。 直到七月初,明昭公主邀约要回的日子到了,在相府中闭门不出长达半月之久的李锦悠才收拾妥当,跟着冯氏和苏氏一起,应邀前往公主府。 明昭公主慕容雅慧是已逝武贵妃的女儿,也是景德帝膝下最年长的公主。 贵妃武氏出身草莽,性情率直,因早年救了还是皇子时,奉命出宫办差,却落入他人算计之中的景德帝,而与之结缘。 她没有什么身世背景,更没有百般玲珑心思,可是却凭着一身好武艺和对景德帝的一片深情,几次三番救了景德帝性命,后来景德帝登基之后,因感念其恩,将其接入宫中,封为武嫔。 武嫔秉性耿直,不善心思谋算,因其直来直去的性子,在宫中得罪了不少人。 入宫三年怀孕之时,因被宫中嫔妃陷害而吃罪于景德帝,被其打入冷宫。怀孕八个月时,宫中发生政变,景德帝险些身死,在关键时刻,怀有身孕的武嫔突然出现替景德帝挡了致命的一剑,再次救了他的性命,而武嫔却因为那一剑早产。 当初武嫔腹中原是一男一女双生子,却因早产,皇长子还未出生便已夭折,而生出来的那个女孩,便是大公主慕容雅慧。 大公主出生后,武嫔便因伤势难治而亡。 死后景德帝查明当初之事实乃冤枉,内心懊恼后悔之余,追封武嫔为武贵妃,而慕容雅慧也被封明昭公主,寓意“明月昭昭,思情可鉴”的意思。 景德帝因有愧于武贵妃,对明昭公主可谓是疼宠至极。不仅将其交给皇后亲自教养,更在其成年之后,为其择选当时的文科状元,原晋国第一世家,陈家的长子陈青豫为驸马。 这本是件喜事,可谁知道明昭公主和驸马成婚后不足一年,陈家便与景德帝的亲弟弟荣安王勾结,意图造反。 当时怀孕已有五个月的明昭公主大义灭亲,为保景德帝和皇室安危向宫中通风报信,坏了荣安王的事情,陈家因事败被抄家灭族,陈青豫自缢而亡,而明昭公主也因为伤心过度,流掉了腹中已经五个月大的孩子。 此事之后,景德帝对明昭公主怜惜不已,不仅为其大建公主府,更是几次三番想为她再次赐婚,谁知明昭公主却因情伤,变得性格古怪难以相处,宁愿在府中养着面首,却也不愿再次嫁人。 景德帝碍于当年之事,对其放任随之,而京中虽有不少人对明昭公主的行为不耻,却也清楚明白她在景德帝心中的特殊地位,明面之上从来无人敢轻易得罪,就连朝中诸皇子和太子,见了明昭公主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皇长姐,丝毫不敢得罪。 冯氏在马车上说着有关明昭公主的事情,提醒着李锦悠几人要注意的事情,以免她们去了公主府后,犯了不该犯的忌讳。 等到说完之后,她才幽幽低声感叹道:“其实说到底,明昭公主也是个可怜人,招了陈家之子为驸马,最后却没了丈夫孩子,如今再富贵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人。” 李锦悠闻言却是笑了笑,没去接话。 皇室之中,哪有那么多的可怜人? 二十几年前,武贵妃的确是因景德帝而死,而景德帝也确实是对明昭公主宠爱有加,可这种宠爱却丝毫敌不过他对于皇位,权势的热衷。 当年明昭公主择婿之时,看上的并非是陈青豫,而是另外一人,但陈青豫却对明昭公主一见钟情。 那时候的陈家之主是三朝元老,其府中子侄更是在朝中身居要职,几乎把握了一半的朝权,朝中文臣更有许多是其门生,可谓是权可遮天,就连当时的皇帝也不得不让他三分。 景德帝刚上位时,借助的就是陈家的权势,可后来时日见久,陈家的权势越来越大,景德帝便开始怀疑忌惮陈家有不臣之心。 景德帝本就疑心颇重,几次想要借机除去陈家,可却一直寻不到好的由头,陈青豫对明昭公主的一见钟情顿时让景德帝大喜过望,几乎没做考虑,便将陈青豫招做了驸马。 明昭公主几乎是受了情伤才与陈青豫成的婚。 婚后两人感情随着时间不断见好,而明昭也渐渐被陈青豫的体贴感动,两人感情日渐笃定之时,陈家却出了造反之事。 陈家一夜之间九族尽灭,陈青豫也自缢而亡,而明昭却背负着出卖夫家的名声,死了丈夫孩子,独活了下来。 李锦悠当年曾经听慕容峥提起过,陈青豫的自尽是为了保住明昭和她腹中的孩子,而陈家的灭亡,也根本不是因为和荣安王一起犯上作乱,而是另有隐情…… 第91章赴宴三 第91章 赴宴(三) “锦儿,你入了公主府后,切记要少说多听,万不可得罪了明昭公主,明白吗?” “多谢祖母提醒,锦儿明白。” 李锦悠乖顺的低垂着眉眼点头,心中虽然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露。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才稳稳停在了公主府前。 此时公主府前已经停满了各式华贵马车,赴宴的宾客也已经到了许多,不时有穿着各色衣裙的夫人贵女走进公主府。 李锦悠带着得体的浅笑,扶着冯氏下了马车,再转身扶着苏氏下来,等到三人都落地后,她一抬头,便看到从另外一辆马车里走下来的李映月和李元瑶、李宜双三人。 李宜双穿着一袭碧波色百蝶穿花云缎锦群,容颜娇俏,而李元瑶则是穿着鹅黄色收腰长裙,看上去温婉可人。 两人面上抹着浅浅的胭脂,既不浓艳,却又增色不少,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可和她们身旁的李映月相比之下,却顿时变得相形见拙。 李映月半月未曾露面,之前在宫宴之上展露的锋芒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被收敛的干干净净。 她穿着一袭湘妃色烟水百花群,头上插着一支垂珠半月钗,绝美的脸上脂粉未施,显得她整个人有些病态的苍白,看上去比起苏贵妃寿宴那日,更显柔弱无依。 她满头青丝被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在额头上靠近发际的地方,画着一朵别致的夕颜花,颜色绚丽,让她整张脸柔弱之中更添几分魅惑。 一路行来,几乎人人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李映月身上,因为她实在太美,美的令人侧目。 李锦悠浅笑着站在原处,目光落在李映月额上夕颜花的位置,眼底浮现出抹讽刺。 那日撞柱之时,李映月为了苦肉计能够得到李修然怜惜,那伤势是真真切切的不掺半点水分。如今才不过半个月,就算李修然给她用了最好的伤药,精心保养,那额上的伤痕依旧没有全消,而她为了能够来参加宴会,不惜在伤口上作画,其心机不可小觑。 “三妹妹……” 李映月见到李锦悠后,眼底的怨恨一闪而逝,随即她娇弱地朝着李锦悠笑了笑,这才转头看向冯氏和苏氏低声唤道:“祖母,夫人。” 苏氏浅笑着点点头,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倒是冯氏,在看到李映月弱不经风的样子时心中顿时兴起几分厌恶,忍不住冷哼出声: “病还没好,就在府中好好养着,如今非闹着出来了,又做出这幅病怏怏的样子是给谁看?你既入了相府就该有贵女该有的风范,别整天做出小家子气的模样,简直丢尽我们相府的脸面!” 李映月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轻咬着下唇默不吭声。 冯氏见状更见烦躁,就是这幅样子,这几日每每她想要教训李映月时,她都这样子摆着一副受尽委屈的脸,虽然不开口辩解,可却让得李修然为了她与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起了争执,这可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怒然就想开口训斥,李锦悠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对着她轻声道:“祖母,我瞧着其他府中的人应该都到了,咱们也进去吧,否则若是迟了,恐怕会有所失礼。” 冯氏神情一顿,这才想起来眼下不是训斥人的场合。 她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怒意,沉着脸对着李映月道:“今日是你父亲再三要求,我才带着你前来,等会儿进了公主府后,你最好安安分分的不要惹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仿佛再也懒得看李映月似得,直接转身就走。 李宜双和李元瑶连忙快步跟了上去,而李锦悠则只是淡淡瞟了她一眼,就转身轻挽着苏氏的手臂一起朝着府内行去,一时间,门外竟是只剩下李映月一人。 周围人来人往,不住的有人好奇地朝着这边看来。 李映月紧握着拳头,看着李锦悠几人离开的背影,眼底的怨恨几乎遮掩不住。 那其中有对冯氏的恨意,有对李锦悠的不甘,更有对李宜双的报复之意。 她此时恨不得让她们去死,可是她却知道,她什么都不能做。 经过上次的事情,李修然虽说对她心存怜惜不再赶她出府,可她依旧察觉到李修然对她起了戒备之心,如果这个时候再和冯氏等人起了冲突,李修然未必会全心向着她。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忍…… 李映月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三息时间,好不容易压下了眼底的怨愤,这才垂着眼帘,微红着眼,在一众人诡异的目光之下踏入了公主府,快步跟上了冯氏等人,却与她们保持了一定距离。 前面冯氏几人有说有笑,而后边的李映月却显得形单影只。 她双眼微红,贝齿轻咬,双手搅动着衣摆,时不时满眼羡慕又难过地看一眼不远处的冯氏几人,那动作和神态让人一见之下,就觉得她是受了委屈和排挤。 走在前面的李锦悠余光看到李映月的做派之后,顿时察觉到周围有不少人,都朝着这边投来怀疑的目光。 她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带着柔和浅笑道:“表姐,你离我们那么远做什么?祖母不是说了吗,今日公主府内的宾客众多,你又甚少参加这种宴会,你若是离我们太远,小心待会寻不见我们,到时若是有所失礼,别人还当我们相府容不下你一个表小姐。” 周围的人顿时恍然大悟,再看向李映月时,眼中全是古怪之色。 李映月见状顿时恼怒,不得不快步走上前去,轻咬着嘴唇道:“妹妹说的是,是姐姐的错,还请祖母和夫人不要生气。” 说完她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冯氏,下一瞬就连忙垂下了头,好像极为害怕冯氏一般。 冯氏心中一股恶气涌动,刚想开口,就听到耳边传来另外一人说话的声音。 “李老夫人是大度之人,丞相夫人更是出了名的贤惠宽容,想必不会与李小姐计较。安平县主,你说是吗?” 第92章言语交锋一 第92章 言语交锋(一) 李锦悠抬头,就见到穿着一身天蓝色软烟罗直裰的七皇子慕容峥站在不远处。 他眉眼暗沉,薄唇抿紧,略带煞气的眸子中带着浓郁的逼迫之意,暖暖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脸颊之上,却丝毫掩饰不住他上扬的嘴角所带起的嘲讽弧度。 那神情,就好像是在等着看谁的笑话。 李锦悠眼中寒光一闪,慕容峥这是在替李映月撑腰?还是找自己麻烦? 他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满是陷阱,无论她回答是与不是,最后都只会落人口柄。 若她说是,那就等于变相承认,李映月所有的做派都是因为她和冯氏的凶悍严厉,可若她说不是,却又等于告诉众人,冯氏和苏氏小肚鸡肠,根本就配不上“大度贤惠”这四个字! 李锦悠突然低笑出声。 “安平县主笑什么?”慕容峥狭长的双眼微眯,眼底厉色闪过。 李锦悠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似得,只是带着笑容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七皇子说的有理,祖母和母亲一向宽容,对我们府中姐妹也极为疼爱,表姐虽然刚入府不久,又不是相府的亲生女儿,可祖母和母亲待她也视若己出,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小事就惩罚于她?倒是七皇子,你这般急着就为表姐出头做什么?难不成是……看上了我这位倾城绝色的好表姐了?” 她说完之后,满脸促狭对着慕容峥的眨了眨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之中全是调笑之意,那模样竟是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周围众人闻言都是忍不住轻笑起来,而看向慕容峥和李映月时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暧昧之意。 可不是吗,冯氏和苏氏在京中是出了名的贤惠大度,又怎么会因为区区小事就在这种场合惩罚府中小辈? 而且方才这安平县主和那李映月只不过是随口闲话几句,连口角都算不上,可是慕容峥就急忙忙的跳出来替李映月出头,若说他不是对李映月有意,谁信? 慕容峥感觉到周围众人的变化,眼底冷色弥漫。 他不过是见到李锦悠有意针对李映月后,下意识的想要为难为难这个之前曾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少女,想要看她出丑难堪,找回当日曾经在她面前丢过的面子。 可是谁知道,他话一出之后,李锦悠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反而是直接把话题扯到了李映月身上。 她不仅借一句话点明了李映月进入相府后不久,就算教养有缺也与相府无关,更清楚明白的告诉了众人,她李映月根本就不是相府的嫡亲女儿。 就算她叫李修然一声父亲,叫冯氏一声祖母,她依旧不过是个被收养过来的表小姐。 慕容峥野心极大,他这些年一直隐隐切切想要得到的,乃是那至高无上之位,他的皇子妃,也必定要是对他有所助力,能够与他比肩之人。 她可以温柔贤惠,可以小鸟依人,但必须是出身名门世家,身世殷贵,而绝不可能是李映月这样,空有美貌,自以为有心机,实则却是来历不明,虚有其表的女人! 看着场中满脸羞红,水润着大眼欲语还休地看着他的李映月,想到众人居然会将他和这样的女人视为一体,慕容峥对李映月便多了一丝厌恶。 他刚想开口说明,却不想就被一阵清朗声音打断。 “咱们几个兄弟之中,就属七弟平日里最是正经,没想到七弟原来也是个懂得怜花惜美之人。” 众人回头,就见到一袭浅青色螭龙锦袍,面上带着暖人浅笑的慕容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前来,他眉眼含笑地看着李锦悠道:“锦儿,你这丫头可别调笑七弟了,说不准他哪日就成了你的表姐夫,到时候你家表姐可会不依。” 李锦悠顿时笑弯了眼:“五皇子说的有理,是锦悠冒昧了,我在这里给七皇子赔礼,还望七皇子千万莫要挂在心,倘若你有朝一日真的成了我家表姐夫,可不许和着表姐一起来欺负我。” 周围的人听到她这番小女儿话语,都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原本就羞红了脸的李映月更是低垂着头,羞得睫毛如小扇一样不断颤抖,而洁白如玉的耳廓上也染上了淡淡红霞。 那模样,分明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的娇羞少女,让的众人看向慕容峥时,眼中暧昧之色更重。 当下就有人忍不住调侃道:“安平县主真会说笑,七皇子若真成了你姐夫,到时就是一家人,他怎敢欺负你?” “是啊,要是他们欺负你的话,你就去找陛下评理去。” “哈哈……” 周围的人笑作一团,慕容峥的脸色却黑如锅底,他死死瞪着李锦悠,眼底的煞气几乎快要掩饰不住。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坏他好事? 如果今日坐实了他和李映月之间的事情,到时候无论是碍着李修然的脸面,还是他自己的名声,他都不能再拒绝。 可是如果现在反驳的话,却同样会伤了相府的脸面,更会让人觉得他敢做不敢当,到时候还有谁敢把女儿嫁给他? 李锦悠看着慕容峥脸上铁青之色,看了眼慕容峥身后人群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满眼阴沉地看着场中笑闹的慕容朔,抬着头对着慕容峥露齿一笑,那模样分明是在告诉慕容峥:我就是在算计你又怎么样? 慕容峥紧握着掌心,满脸阴鸷。 而李锦悠却在他眼色如刀直刺过来之时,直接移开了视线对着慕容玉点了点头,就扶着冯氏,和苏氏几人一起,朝着女宾席走了过去,那潇洒模样气的慕容峥暴怒不已。 慕容玉站在原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满面寒霜的慕容峥,再看看已经走远的李锦悠,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个他从来未曾注意过的小表妹,好像越来越有趣了,她和慕容峥之间,好像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就像刚才,他分明从李锦悠眼中看出了她对慕容峥的厌恶和恨意。 可是据他所知,这两人是上次在城郊遇袭那次才初次相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会让李锦悠这般排斥慕容峥? 第93章言语交锋二 第93章 言语交锋(二) 赏花宴席设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里,园中百花盛放,姹紫嫣红。 入园之后,就能见到在一片宽阔的花草丛中,铺着一张极大的丝绒地毯,除了上首处单独留出来的公主席位之外,左右两边各放着数张客席,男女席位各占一边,中间留着一块空处。 此时客席之上大多已经坐满,而每一张席位之前,都摆着白玉石桌,上面金银为盏,琉璃做器,在阳光之下显得五彩斑斓,看上去极为奢华。 李锦悠扶着冯氏入座之后,当下就有不少人上前来打着招呼,大家对于景德帝新封的这个县主都是十分感兴趣。 而李锦悠也丝毫不怯场,被众人围在中间,耳边话语不断,她却一直都是笑容满面,应对得体,这种从容淡定的态度顿时赢得一片称赞目光。 李宜双带着浅笑一直跟在李锦悠身后,既不主动搭话,又不献媚逢迎,这种矜持自律的态度倒也是给不少人留下了好印象。 许久之后,等到周围众人散去之后,李锦悠和李宜双才扶着冯氏想要入座。 谁知道冯氏却是挥手甩开了两人的手,转头怒视着李锦悠。 “祖母?”李锦悠抬头看着冯氏,眼带疑惑。 冯氏沉着眼看着她,带着隐怒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李锦悠挑眉:“锦儿不明白祖母说什么。” “不明白?”冯氏怒极而笑,她冷着眼道:“我知道你厌恶李映月,但是你该知道,李映月如今是相府中人,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为何要当众撮合她与七皇子的事情?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七皇子对她根本就无意!你难道不知道,要是刚才七皇子当众反驳,不止李映月无地自容,我们相府的脸面也全都丢尽了!” 李锦悠面对冯氏怒气却只是淡淡一笑:“可是七皇子不是没有反驳吗?” “你!” 冯氏听到李锦悠理直气壮的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只觉得李锦悠是在拿相府的名声儿戏! 就算她不喜欢李映月,就算她恨不得将李映月赶回蕲州,可也挡不住李映月如今是相府小姐的事实。 女子未曾订亲,便与外男传出暧昧之言,李锦悠更是当众告诉众人七皇子与李映月有私。 若是成就好事也就罢了,可若是七皇子否认,到时候传扬出去,人人都会以为相府女子不守妇道,她维护了一辈子的相府声誉,便会一朝丧尽。 她怒极而笑,刚想低斥出声,却不想李锦悠已经率先开口道:“祖母,其实你用不着这般气恼,我没有拿相府儿的声誉戏,我这样做正是为了保全相府。” “你胡说什么?”冯氏皱眉看着李锦悠。 “我没有胡说。” 李锦悠拿着酒杯在手中轻转,神情淡淡道:“祖母应该感觉的出来,李映月虽不是父亲亲女,可她心比天高,双亲刚一过世便想尽办法入了相府,如今更是一心想要攀附皇家。” “父亲被她柔弱外表所骗,满心纵容,不仅放着府中姐妹不理,为李映月的野心铺路搭桥,前几日更是允了她私下与三皇子相见,做出这等不合规矩的事情来。” “祖母,父亲爱‘女’心切,难道连你也忘了吗?三皇子在众皇子之中地位极高,惠妃娘娘和段家都对他寄予厚望,以三皇子的出身,他身后的人能容许他迎娶李映月为妃吗?父亲如此费尽心力撮合他们,岂不是得罪了慧妃和段家?” 冯氏闻言面色微变,三皇子慕容朔出身高贵,其母慧妃出自段侯府。 段家世代殷贵,族内更是出过无数重臣,到景德帝这一朝,虽说家世不比从前,可却也是这大晋国内一等一的世家。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李映月的出身? 先不说李映月并非李修然亲女,就是最近有关李映月的恶名,也在京中喧嚣于尘。 人人都知道丞相府有个来历不明的小姐,心思恶毒,费尽心机讨好李修然,才入了丞相府,不仅不思感恩,还一心想要占据嫡出的身份。 如此恶名,别说是三皇子妃,恐怕就是让三皇子纳她为妾,慧妃和段家都会觉得毁了三皇子声誉。 如今李修然心心念念的想要让李映月嫁入皇家,如同昏了头似得,想要让她飞上枝头,成为那傲视京中女子的金凤凰。 冯氏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清楚的很,更知道他有时候为达目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到时候他若是暗中默许,让李映月和三皇子做下什么苟且事情,再以此相逼,迫使三皇子迎娶李映月,说不定还会因此交恶段家和慧妃。 李锦悠见冯氏满脸沉色,微垂着眼帘淡淡道:“三皇子出身高贵实难攀附,可七皇子却不同。他出身低微,生母早逝,这些年虽然一直依附于太子身侧,看似碌碌无为,可实则却野心勃勃,他绝不是甘心屈居人后之人。将来无论是太子登基,亦或是有其他可能,以七皇子的心机和城府都必会有一席之地,而七皇子眼下也急需要相府的帮衬,所以如果表姐能够与他成就好事,他一定不敢怠慢相府中人。” 冯氏闻言眼底闪过若有所思。 她前些日子的确听说了七皇子的事情,据说他手中握有九州麒麟玉和夏侯善,引得无数人觊觎,当时李修然也曾在她面前感叹过,说是七皇子这些年忍辱负重,刻意收敛光芒,恐怕是所图非小。 如果他手中真的拥有天机神算夏侯善,又握有九州麒麟玉,恐怕这大晋的将来到底是谁的,还有变数。 相府若能在此时和七皇子攀上姻亲,得了七皇子亲睐,也算是给相府多留了一条后路。 更重要的是,就算七皇子最后事败,也不过是损了李映月这个她从未放在心上的孙女,她半点不觉得心疼,说出去,相府嫁过去的不过是个表小姐,就算和三皇子府撇清关系,相府也能有退路。 想到这里,冯氏对于李锦悠擅作主张的事情释然了许多,只是她抬头看着李锦悠时,眼底复杂之色更甚。 她发觉她当真是小瞧了自己这个孙女,没想到她居然能想的这么长远,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就有这种机心! 冯氏微垂着眼帘眼底厉色微闪,李锦悠处处为相府打算当然是好,就算这其中有些私心,她也能够容忍,只希望,她的心机算计不要用在相府之上,否则…… 她必不会手下留情! 第94章言语交锋三 第94章 言语交锋(三) 李锦悠感觉到冯氏身上一闪而逝的寒意,嘴角轻扬。 她知道冯氏认同了她的话,至少眼下不会拦着她将李映月和慕容峥凑在一起。 刚才的事情虽然有些冒险,将她自己也暴露在了冯氏眼前,一不小心便会引起冯氏的怀疑,可相比着能让慕容峥、李映月不好过,她觉得这一点损失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抬头看着场中满面娇羞的李映月,眼中带着淡淡嘲讽。 此时的李映月应当是无比高兴的吧? 她本就野心勃勃,自视甚高,如今不仅引得三皇子对她垂青,就连七皇子也对她表示出“好感”,愿意为她出头,她大概心中在思量的是,到底要在这两人之间选择谁,才能让她所得到的好处更大。 只可惜她却从未想过,这一世的慕容峥,还未如同上一世那般对她情根深种,就连慕容朔也不过只是对她初有好感。 眼下这两人无论是谁,都不是她能够随意握在掌心,一手掌控之人! 李映月的确是如李锦悠所料,感受着周围人的热情,还有那些贵女眼中隐隐的羡艳目光,她只觉得近几日来所受的委屈都消散一空。 就是这样,只有她才该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也只有她,才配让众皇子为她神魂颠倒! 李映月装作害羞地垂着脑袋,弱柳扶风地走到了冯氏所在的席间,可目光却依旧胶着在慕容峥身上,时不时带着丝丝情意地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入席的慕容朔。 此时她正在心中衡量着,三皇子和七皇子之间的好坏。 七皇子容貌出色,能力也极为出众,深受太子倚重,只可惜他出身太低,在宫中又无倚仗,未免有些可惜。 三皇子虽然容貌略逊色七皇子,可他身后有慧妃,有段家,若是……他将来更有机会能够登上大位。 可是,其实她更看好的是五皇子慕容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慕容玉的儒雅风度,温柔体贴,是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比不上的,他身后不仅有手握军权的庆国公府,这些年更是深受景德帝喜爱,其母苏贵妃更是承宠二十年不衰。如果能够嫁给慕容玉,那她将来必定能够富贵锦绣。 只可惜,慕容玉却是李锦悠的表哥! 李映月狠狠一咬牙,心底对李锦悠的怨恨再增几分,却不知道她在心中比较几人的同时,她眼中的算计之色却是全部落入了慕容峥等人眼里。 这种神色旁人或许不懂,可对于自幼便再后宫中尔虞我诈,彼此算计的生活中长大的慕容峥几人来说,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她眼中的神色代表着什么? 慕容玉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一贯温和的笑容之上附上了几分寒意。 而慕容峥心中更加厌恶,不仅厌恶李映月那种对他势在必得,仿佛任由她挑选算计的神色,更厌恶将他和李映月送作一堆的李锦悠。 他微垂着眼帘,盖住了眼中浮现的弥天杀意。 “明昭公主驾到……” 园外传来通传的声音,李锦悠顿时带着浅笑转头望去,就见到园外长廊的尽头,一个女子在一群婢女们的簇拥之下朝着这边袅袅走来。 她穿着一袭朱红色金丝云纹牡丹抹胸长裙,外面披着一层明淡紫色绣花披帛薄烟纱,腰肢被云带收的盈盈一握,而宽大的裙摆上则是锈着繁复的花枝缠绕,明明看似庸俗的颜色,却被她穿的高贵无比。 她一头青丝撩了至脑后高高挽成了飞凤流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牡丹金玉花簪,容颜虽美,可一张面容之上却全是冷漠寒霜,而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之中更是黑沉沉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心死之人,好似在里面找不到半点生气。 李锦悠看着徐徐走来的明昭公主,忍不住心中叹气,眼前的明昭公主和她记忆之中的那个女人,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这女子何等肆意骄狂,何等心性狠辣,甚至被冠以毒妇称号,可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为情所伤的女人。 李锦悠还记得她在宫中最后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满头珠钗,身着绫罗锦裙,站在宫内最高的凤阙楼上。 寒风吹的她红衣飞舞,一头长发散落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之上,那双从未有过生机的眸子璀璨如星空,美的动人心魄。 “这世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我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虚妄。我这一生,都耗在了情爱之中,可我终究是败了。” “李锦悠,你不是我,走到尽头只能一路走下去,你还有退路,还有选择的机会,别盲目的陷入了爱情里面,去找一个爱你胜过爱自己的男人,慕容峥他……不适合你。” 那个红衣如血的女子在跳下凤阙楼前对着她如此说道,李锦悠依然还能记得她跃下高楼时,脸上如释重负的微笑和解脱,还有她那仿佛箴言一样劝谏的话语。 只可惜,那时候的她早已经陷入在了慕容峥钩织的甜言蜜语中不可自拔,直到后来被背叛,被伤害,被囚禁身死,亲自经历了那些惨痛的教训,她才明白,为什么明昭死前会那么肯定的告诉她慕容峥不适合她。 因为明昭早就察觉了,慕容峥,根本就不爱她! 只是她明白的太晚,孤注一掷的飞蛾扑火,最后却自己绝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落到那般凄惨的下场。 …… “参见明昭公主,公主金安。” 席间众人纷纷下跪行礼,明昭公主由身旁的一名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的女官扶着入了席,等到坐下之后,她才淡淡挥手朝着众人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公主。” 众人纷纷起身,等到众人都坐下后,才发现了明昭公主身旁站着的那个极为眼生的俊俏少年。 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面白如玉,眉如漆墨,一双眸子中盛满了盈盈秋水,嫣红的嘴唇轻笑时会露出嘴角边浅浅的酒窝,看上去竟是比女子还要柔弱美貌几分。 第95章自取其辱一 第95章 自取其辱(一) 所有人看到那少年时都是一怔,随即神色各异。 明昭公主这些年一直在府中豢养着少年,几乎每次宴会之时,跟随在她身边的少年都不是同一人,但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那些少年各个都是貌美无双。 虽然对外时,公主府的人说那些少年只是明昭公主身旁的伺从,可京中之人谁不知道,那些少年都是明昭公主养在府中,以供取乐的面首罢了。 场内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那少年的身份,投过去的目光带着隐晦的不屑,而那少年仿佛脸色有些发白,虽然一直保持着嘴角上扬,可眼底却全是暗淡之色。 他微垂着头站在明昭公主身侧,替她斟酒。 慕容峥几人都是有些厌恶地看了眼那少年,然后起身和明昭公主见礼。虽然对明昭公主的行径嗤之以鼻,但他们却很明白,父皇对于这位皇姐的特殊宠爱。这些年无论这位皇姐行事如何胡来,父皇最多也只是斥责几句,却从未有过惩罚,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了这位地位特殊的皇长姐。 明昭公主对慕容峥几人也只是淡淡点头,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是皇子就多了几分热情。 酒过半巡,明昭公主才淡淡开口。 “今日的宴会与往常一样,你们随意,不必拘束。长亭,你去弹一首曲子给大家听听。” 公主身旁的那个少年红着脸点点头,转身从一旁的女官手中接过了长琴,就抱着琴走到了中间的空地,等到盘膝坐下之后,他便将琴放在矮桌之上,低头弹奏起来。 少年的琴音十分的美妙,有山泉的清澈,有初春时的暖意,一如他略带稚嫩的容颜,就像是初现的晨曦,从最初的浅浅而弹,到后来如游龙入海,腾挪蜿蜒,仿佛变成了寥寥环绕的浅吟,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让人无法不动容…… 等到一曲结束,周围不少人都是眼前发亮地看着那少年,而那少年脸上的红色更盛,抱着长琴站起来朝着众人行了一礼。 “弹得真好,皇姐,你这位琴师可半点不比宫中的御用琴师差,琴音如云流水,当真是让人想沉溺下去。”慕容峥面带笑容的抚掌称赞道。 明昭公主满脸冷淡的点点头,对于慕容峥的称赞没有半丝回应。 慕容峥对于这位皇姐的冷漠早已经习以为常,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就连面对父皇、母后,明昭公主也极少露出笑脸,更何况是面对别人的时候,所以他半点没在意明昭公主的冷漠。 “皇姐的这位琴师琴艺的确是出类拔萃,只不过……”慕容峥突然转头看向李锦悠勾起嘴角道:“比起在苏贵妃寿宴之上,一曲震惊天下,引得父皇亲口册封的安平县主,可还是略逊色了几分。” “哦?” 明昭公主微微扬眉,双眼顺着慕容峥的目光看过去,落在了李锦悠身上,当看到那个容颜清浅的少女丝毫不惧与她对视之时,明昭沉寂许久的眸子突然生出淡淡的兴味,她开口道:“安平县主的琴艺当真如此之高?” “当然,我怎敢欺瞒皇姐。” 慕容峥很肯定地点点头,嘴角带着几分恶意道:“当日皇姐未曾进宫,所以并没有亲耳听到,安平县主的琴艺可谓是当世一绝,就连父皇都对她夸赞不已,而那首曲子如今更是传遍大街小巷,士子名伶争相弹奏。” 明昭公主闻言勾勾唇角,“既然这般厉害,那不如就请安平县主为大家弹奏一曲,给大家助兴如何?” 冯氏等人闻言都是面色微变,而苏氏更是突然握紧了李锦悠的手,眼露焦灼。 当日在苏贵妃寿宴之上,各位小姐无论是弹琴跳舞,那都只是以表演才艺为名,而且那日众人也都清楚,宫中的那场宴会与其说是为了给苏贵妃贺寿,不如说是为了给诸位正当年龄的皇子相亲所用,所以李锦悠哪怕再出色,再出彩,也只会引人称赞和羡慕。 可今日的情形却完全不同。 明昭公主身旁少年的身份谁人不知,说好听了是琴师,可说不好听了只是个豢养的男宠,他刚弹奏完,李锦悠便上前弹奏,为明昭公主和在场诸位取乐,那和伶人有何区别? 李映月眼底全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李锦悠拍了拍苏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站起来浅笑着道:“公主有此雅兴,锦悠自当遵从,只是公主或许不知,这首曲子乃是战曲,更是祭奠亡灵之曲。今日风光正好,弹此曲未免太过扫兴。” “哦?你的意思是,本宫的要求你不允?”明昭公主言语清淡,可任谁都能听出她话中的不喜。 慕容峥在旁淡淡道:“安平县主,你虽被父皇册封为县主,可皇姐乃是大晋最尊贵的公主,这普天之下没有皇姐所要而不能得之物,难道她的命令你也不愿遵从?” 李锦悠扫了眼火上浇油的慕容峥,勾起嘴角笑着道:“七皇子何必这么心急?公主有所令,锦悠自当遵从,只是这风光正好的日子,要听也是听让人心情愉悦的曲子。” 她说话间抬头看向明昭公主,浅笑着道:“不知公主可听说过解忧曲?” 明昭公主皱眉道:“你说的是那个楚国已逝宠妃莲妃所写的那首曲子?” 李锦悠点点头,“准确来说,那首曲子并非是她所写。此曲以解忧为名,曲调欢愉,能解人心头烦忧,最适合今日弹奏。” 明昭公主听到李锦悠的话后,随意点点头,“随你。” 李锦悠笑着抬头看向之前弹琴的少年,轻声问道:“这位公子,可否借长琴一用?” 那少年抬头朝着李锦悠看去,场中的少女背脊挺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像琉璃似得,干净透澈的没有半点污色。 此时她朝着他看过来,眼中没有鄙夷,没有不屑,只有着淡淡的欣赏和让人舒心的清浅笑容。 少年自从进入公主府后,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过如此善意的笑容。 他突然眼角微弯,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李锦悠灿烂一笑,然后转头看着明昭公主说道:“公主,这解忧曲长亭也会,不如让长亭弹奏给公主听如何?” 第96章自取其辱二 第96章 自取其辱(二) 明昭公主闻言蓦的睁眼,定定地看向场中一身白衣的少年。 少年却只是轻柔浅笑地回望着她,眼底全是恳求。 这个少年自从跟随她后,从未提过任何要求,却没想到他第一次求她,却是为了给这个安平县主解围? 明昭公主转头定定的看着李锦悠,仿佛透过她那双黝黑的眸子看到她心底,想要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能值得让长亭为她开口求情? “公主……”少年再次出声。 明昭公主看着少年眼底的恳求之色,沉默片刻,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既然长亭要替你弹奏,那便由他来吧。不过你既然被父皇亲封县主,无论德才都应兼备,既然弹不了琴,那就作画吧。安平县主,你身为丞相之女,应该不会连画都不会吧?” 说完她根本不给李锦悠拒绝的机会,直接对着身旁女官吩咐道:“来人,替安平郡主准备文房四宝。” 公主身旁的女官点点头就快速吩咐了下去,不过片刻就有人搬了桌子,又拿来了纸笔。 那少年长亭没想到他为了替李锦悠解围,才出头说自己来弹琴,反而激怒了公主,他不由满含歉意地看了眼李锦悠。 李锦悠见状笑着朝那少年摇摇头,然后直接走到了摆好的画布之后,看着明昭公主浅笑道:“不知公主想看什么画?” 明昭眼中一厉:“既有解忧曲,那便以解忧为题作画吧。” 李锦悠顿时一笑,转头看着少年道:“那便烦请公子弹琴为我伴曲了?” “好。” 长亭红唇轻启,朝着李锦悠笑了笑,就直接抱着长琴走到了她身旁不远处,直接盘膝坐下,把琴放在膝上,抬手便弹奏了起来。 美妙的琴声再次缓缓流出,与之前变幻不定不同,这次的琴声温柔缱绻,婉转动听,仿佛有一缕情丝,在空中轻盈流转,若有若无的浮现在每个人的耳边。而李锦悠便在琴声之中拿起笔来,微微沉吟片刻,便蘸了墨在纸上画了起来。 点点浓墨铺展,丝丝绕绕朝外扩散。周围所有人都只见得那少女在琴声之中,眉目含笑,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勾勒。 她皓腕微露,一双大眼认真之时显得更为有神,嫣红的嘴唇轻扬,配合着那让人心动的乐曲,格外的赏心悦目。 许久之后,琴声渐歇,最后一个急音落下之时,李锦悠也同时收笔,两人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一曲毕,周围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好一个解忧曲,就是不知道安平县主画的是什么?” “这短短的时间能画出什么,不过单凭她方才的那份气度和从容,哪怕画出来的画不好也叫人无话可说!” “可不是吗。快看,画展开来了。” 席间众人纷纷小声议论出声,而那女官则是命人将李锦悠做好的画呈现出来。那洁白的画纸之上,浓墨四散,乌黑一团,蓦的看过去,就像是随意将墨汁倒在了画纸之上,完全看不出来画中到底画的什么。 一直沉默的慕容朔蓦的沉笑出声:“这就是安平县主作出来的解忧画?可真是别具一格。”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李锦悠笑着道:“三皇子这般着急做什么?这画不是这么看的。” 她带着笑几步上前,示意拿着画的那两人将手中的画翻转过来,将背面呈现出来。场中之人目光锁定在画面之上,当看清楚画上的东西之后,顿时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那原本从正面看上去犹如涂鸦凌乱不堪的画面,翻转过来顿时变了样子,只见那画面之上,几朵墨莲盛开在水面之上,花瓣招展,枝叶繁茂,而在墨莲丛中,仿佛用笔随意勾勒了几下,那浅浅浮起的曲线,远远看去竟是一对鸳鸯。 这画技算不得高超,所画之物也普通至极,但是反面作画的能力却是别具一格,让人忍不住赞叹出生。 明昭公主看着画也是双眸微动,略带惊色道:“你居然会反面作画?” “雕虫小技罢了。”李锦悠淡淡道。 周围人都是转头看向李锦悠,眼中隐露惊叹之色,就连慕容峥看着李锦悠时,眼中也是流光溢彩,他却还是忍不住道:“皇姐让你以解忧为画,这幅画哪来的解忧之意?” 李锦悠顿时笑道:“世人皆知这解忧曲是莲妃所写,可实际上,这解忧曲的真正来历却鲜少有人知道。当年莲妃未入楚国后宫之前,曾是边疆迴国的公主,她为公主时的称号便是解忧,自幼便与迴国大将军呼延烈相识,此曲便是两人相恋之时,呼延烈为她所作。” 周围人听她讲起宫廷秘事,都是不由神情专注,就连明昭公主也是仔细了许多。 “解忧公主容貌倾城,呼延将军威武不凡,两人相处之时日久生情,彼此爱慕,互许终生。本该是天作之合,谁知却横生枝节,迴国皇室腐朽,国力日渐势微,迴国皇帝为保护皇位和自己的权势,为了他的贪婪野心,便将解忧公主送去了楚国和亲,以换的楚皇对他的支持。” “解忧公主为了国家和亲人,不得不忍痛与呼延将军诀别,嫁去了楚国,成了楚皇宠妃。迴国皇帝因此得到了无数赏赐,迴国更是得到了楚国兵力扶持,在一众小国之中风头无两。” “迴国皇帝渐渐的开始觉得不满足,他害怕解忧公主会为了呼延烈背叛他,更害怕楚皇知道解忧公主的过去,便厌弃了解忧公主,所以他便命呼延烈上了战场,最后亲手设计害死了他……” 李锦悠浅淡的把故事说完之后,这才淡淡道:“这首解忧曲,就是解忧公主未曾远嫁之前,呼延烈为她所写,那解忧公主也是个可怜人……所以我想,她每次弹奏此曲的时候,大概想的都是和呼延将军情意缠绵,生死不离吧?” 明昭公主听着李锦悠的话后,手指慢慢曲起,谁也没有看到,她拢在袖中的掌心之上,早已经被指甲戳破,血迹染满了整个掌心。 第97章自取其辱三 第97章 自取其辱(三) 明昭公主抬头冷冷看着李锦悠,强忍着怒意称赞道:“不愧是安平县主,果然让本宫刮目相看。” 周围人并未注意到明昭公主脸上异色,听到她夸赞之后,也纷纷附和。 一时间整个席间都是无比热闹,李锦悠不仅没有因为表演取乐明昭公主而成为笑话,反而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看着缓缓走回来的李锦悠,李映月狠狠的搅着手中锦帕。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该是丢脸的事情,如今反而成全了李锦悠?! 她不甘心的开口道:“三妹妹所说的故事当真是动听,不过我却觉得你说的不对,那故事里的解忧公主当真是不应该。她既已身为公主,享受着公主的待遇,就该承担她公主该有的责任,为国远嫁有何不可?更何况她既然已经嫁给了楚皇,却又想和那呼延烈情意绵绵,生死不离,依我看,那解忧公主半点都不值得可怜,那个呼延烈也死的活该……” 李映月的话算不得好听,但话里的意思也算在理,只是明明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转眼却被她毁的没有半分意境,周围之人都是微微皱眉有些不喜。 而坐在上首的明昭公主也是抬头看向李映月,开口道:“你叫什么?” 李映月连忙笑着回道:“臣女李映月见过公主。” “原来你就是李映月?” 明昭公主淡淡出声,然而下一瞬就已经冷下了脸,声音如同尖刀一般毫不留情的直将李映月脸上的笑容说的僵硬:“本宫还当是什么人,议人生死,毫无同情,如此冷血,没想到竟然就是那个不知廉耻,父母刚死便迫不及待的用尽手段,认了李丞相为父的女子。如此凉薄心性,也难怪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是该死之人!”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明昭公主自驸马死后,虽说性情大变,孤僻冷漠,可她却极少这般有意为难谁人,更别说是当着众人之面说出如此狠厉严苛的话了。她此言一出,等于是全面否定了李映月的名声,而她今日的话若传扬出去,李映月的以后就全毁了。 明昭公主却犹觉不解气,继续冷声道:“公主职责就该为国远嫁,罔顾至亲至爱之人,那你为人子女,难道就不该为你亲生父母守孝一辈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另攀高枝,让你父母断了传承香火,死都不得安宁?如果解忧和呼延烈该死,那你就该千刀万剐,不忠不孝,自私自利之人,居然还敢出来招摇?” 众人都是吓得纷纷噤声,而原本满面笑容的李映月如同被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凉透心底,脸上更是“刷”的一声瞬间青了。 她连忙跪下来抬头就辩解道:“臣女没有,臣女是……” “住嘴!没有规矩的,本宫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来人,给本宫掌嘴!” 明昭公主眉眼含怒,她身旁的女官闻言丝毫没有同情的就想上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容朔连忙开口道:“皇姐,李小姐初入京城,许多事情都不知晓,她虽言语有失,可却并无恶意。皇姐大人大量,何必与她计较。” “与她计较?她配吗?” 明昭公主冷声道:“初入京城,就该呆在闺阁之中好生教养,如此不懂规矩,怎配入我明昭公主府?李修然到底什么样的眼光,居然会收她当女儿,还是李老夫人,这就你们相府的教养?” 李映月脸上血色尽失,白的透明,而冯氏此时也是难堪恼怒到了极致。 她身为丞相亲母,又是御封诰命,走到哪里不是风光无限人人羡慕?可是今日却因为李映月被明昭公主当众训斥,成了满场的笑柄。 她几乎可以预见,今日之后,京中会把此事传承什么样子。 她此时无比后悔,她就不该因为李修然一时恳求,而同意把李映月带来公主府,如今不仅没有得到半点称赞,还还得相府落到如此尴尬境地。 明昭公主见李映月双目垂泪,可怜兮兮的样子更觉恼怒,直接冷声道:“收起你那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本宫教训你那是你的福分。现在,滚出去,别让本宫看到你,简直污了本宫的眼!” 冯氏怒然抬头,见李映月还直直的杵在那里,她不由怒声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没听到公主的吩咐吗?还不退下!” 李映月气的发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居然惹得公主如此发怒,更不明白为什么面对李锦悠时虽然冷漠却保持风度的明昭公主,面对她时却这般毫不留情。 她张嘴就想说话,冯氏就已经眼尖的一把拉住她,毫不客气的狠狠朝着她扭了一把,然后将她拉了回来,命人把她送出了宴席。 明昭公主目光阴冷,如影随形地跟着离开席间的李映月,等到她出去之后,明昭公主才转头看向慕容朔。 “三弟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没有。” 慕容朔原本还想替李映月求情,可是一触及明昭公主眼中的怒色和寒霜后,到了嘴边的话却是下意识的咽了回去。 这个皇姐的性格强势冷漠,却又是父皇心中最痛,他虽然对李映月有几分好感,却委实没必要为了她而得罪了皇姐。所以他只是讪讪地闭了嘴,移开了目光。 慕容玉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满是深意地看向李锦悠。 明昭公主的事情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皇室之中的人却都很清楚,当年驸马之死,陈家破灭到底为何,他也一清二楚。 李锦悠口中所说的那个故事里的解忧公主和皇姐的往事太多相似之处,多到让他有种李锦悠在讲述的分明是明昭公主往事的错觉。而李映月倒霉就倒霉在,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秘事过往,一句“呼延烈该死”,彻底触及了明昭公主的逆鳞。 若非如此,明昭公主也不会当众厉斥驱逐,毫不留情。 慕容玉微眯着眼看着李锦悠,眼底慢是探究之色。她到底是知道了明昭公主的往事,才刻意以解忧公主之事相激,借公主之手惩处李映月?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第98章有意为难一 第98章 有意为难(一) 慕容峥看着李映月被带出去,眼底满是寒霜,他同样知道这事情的过往。 当年明昭公主就是因为父皇一句,“你享受了公主该有身份和地位,就应该承担你身为公主该有的责任”,所以不得不舍弃了自己所爱,嫁给了陈家长子,后来她和驸马两人好不容易日久生情,夫妻情深之时,父皇却又因为猜忌而对陈家下手。 他还清楚记得,陈家被查抄,驸马自缢那一日,她在金銮殿上发疯似得哭骂之声,还有满脸绝望的泪容,那是明昭公主惟一一次失态,也是惟一一次不顾一切的质问父皇、母后。 她言语间毫不掩饰的怨恨,让得她自己也险些被暴怒的父皇下旨处死。后来若不是因为明昭公主情绪激动没了孩子,彻底和陈家断了关系,父皇又怎会因内疚而对她这般宠爱? 尽管如此,她依旧是没了丈夫,没了孩子,心性大变。 这样的明昭公主,怎么可能容得下李映月方才的那一番话? 慕容峥双眸黑沉,眼底带着极致的冷光。 虽然李锦悠并没有鼓动半句,甚至于一切都像是李映月因为嫉恨李锦悠的风光而妄自出头,自取其辱,可是他就是莫名觉得,这一切都是李锦悠设计好的。 那个心性狠毒的女子,从一早提出要弹奏解忧曲时……不对,或许从最初踏入公主府,激怒李映月,与他之间起了嘴角之时,便已经猜到了最后的结果。 她料定了两人言语交锋之后,他必定会为难于她,她更是猜到了他会用什么样的办法让她难堪,所以她才会那般从容,那么丝毫不显惊慌地提出弹奏解忧曲。 他想,就算那个名叫长亭的少年,没有替她解围,李锦悠也终究会把话题引到解忧公主和呼延烈身上。而李映月,注定今日会落到如此下场。 慕容峥紧抿着嘴唇,这个女子,对人性的揣摩何其敏锐,她几乎算计好了每个人的反映,每个人会说的话,只是……她是怎么知道这些有关明昭公主的皇家秘事的? 一直微垂着头恭谨谦顺地坐在一旁的李宜双也是抬头看着身旁不远处的李锦悠,眼底的忌惮之色更深。 她虽然不知道李锦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可是她就是莫名觉得,这件事一定和李锦悠有关。 没人比她更清楚李锦悠和李映月之间的恩怨,更没人比她更明白,李锦悠的手段有多么狠辣绝情。 她心中隐隐升起一种害怕的感觉,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眉目含笑,嘴角轻扬的女子无比陌生,和她印象之中的那个天真纯善的三姐越行越远,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眼前的李锦悠是真的,她甚至怀疑是有人假冒了李锦悠,才让的她性情大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李锦悠感觉着众人的变化,却只是微垂着眼帘,嘴角全是淡薄笑容。 明昭和驸马的事情,本是极为隐秘之事。先不说此事关乎皇家隐秘,就只是景德帝因为忌惮陈家之势,只因猜忌怀疑就利用自己的女儿,陷害几朝元老,令其满门抄斩,鸡犬不留的事情,就足以让这事情成为禁忌,无人敢提。 就算是在前世,她与明昭私交甚笃的时候,明昭也从未与她提起过她和驸马的过往,更不曾说起过任何有关陈家的事情,而她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些隐秘,还全要感谢慕容峥。 那时候太子刚倒,慕容峥却还未真正走到台前,他比太子在时更加收敛光芒,蛰伏于所有人的视线之外。他暗中筹谋,收集所有在朝中让他觉得有威胁,或可以拉拢,或可以除去的人的隐秘之事,借以寻找这些人的弱点,让那些人为他所用。 当时她和慕容峥已经成婚,慕容峥虽不爱她,可他却需要一个能成为他助力的帮手,所以那些事情,不论他愿不愿意,依旧被她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于很多慕容峥引以为隐秘之事,也曾经都暴露在她眼前。 李锦悠轻抚着指节,嘴角轻扬。 如果慕容峥知道,他那些引以为傲的筹谋,好不容易积攒的势力,多年精心安插的暗棋,被她一个一个的拔掉,成为置他于死地的祸首之时,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公主大怒,宴会虽然继续进行,可早没了之前的热闹情景。 所有人都是闷头饮酒,特别是之前那些曾经议论纷纷的贵女,此时都是闭紧着嘴巴,生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再度惹恼了明昭公主,成了第二个李映月。如此情景,这么多人在场,如果当真如同李映月那样被呵斥驱逐出去,那她们还不如一头撞死来的干脆了当。 眼见着气氛凝滞,许多人都有些坐不住的时候,园外却突然传来了明朗笑声。 “皇姐今日的宴会怎的这般安静,这可不像是皇姐的风格。” 众人纷纷朝外看去,就见到一身明绛紫色四爪翔龙锦袍的太子慕容熙从淡笑着走了进来。在他身旁,还跟着另外一道高大身影,那人穿着玄色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银色云纹,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庞上,狭长的凤眼带着锐利之色,略薄的嘴唇轻掀,嘴角带着疏离笑容。 他身旁跟着一个一身藏青劲装的随从,赫然正是景王,季君灏。 李锦悠见到季君灏时,猛的想起那夜的情景,想起她拿着发簪浅笑着说着她赢了时的神情,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酒杯,目光微暗:他怎么来了? 其他人也都是面露诧异,这几年景王因身体原因一直极少出现在人前,不仅不与朝臣相交,就连宫中的宴会也时常缺席,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太子和景王叔怎么有空过来?”明昭公主连忙道。 慕容熙笑着道:“我与景王叔刚从宫中出来,记起今日是皇姐设宴之日,便拉着景王叔一同过来瞧瞧。只是没想到进来之后,这园子里歌舞乐曲全部没有,这般静悄悄的,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皇姐设宴的日子。” 季君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女宾席位上的李锦悠,神色冷淡道:“宴会如此冷清,明昭是不欢迎本王?” 第99章有意为难二 第99章 有意为难(二) “景王叔说笑了。”明昭公主连忙开口否认。 她神情虽然依旧冷漠,可看的出相比之前的肆无忌惮,在面对季君灏时,却明显的多了几分收敛和忌惮之色。 她也的确是有些害怕眼前这个男人。 若论年岁,景王明明比她还要小上两岁,可是早在十年前,老景王逝世之时,他便以十五岁稚龄接掌了三十万季家军。 那一年,晋国内遭遇百年不遇的水灾,而手掌大军的老景王却突然意外辞世,让的晋国朝局动荡不安,元梁国趁势来犯,大举进军晋国,军中无人压制。 元梁大军一路向北几乎打进了晋国腹地,就在晋国岌岌可危之时,一直从文的季君灏毅然弃笔从戎,接掌了帅令。 他带着三十万大军挥师南下,与元梁国军队大战三日,一举灭了元梁国的数万前锋军,擒了当时的元梁主帅,率领季家军势如破竹地打进了元梁国境内,逼得元梁国皇帝不得不以边境三座城池作为赔罪之礼,换季家军退回晋国。 经此一役,晋国安然度过了老景王逝世所带来的风波,而季君灏则成了新的晋国战神。 接下来七年之中,季君灏率领季家军南征北战,为晋国开疆扩土,西征柔然,东伐破孥,将原本晋国的国土扩大了足足三分之一,更是让得原本在三国之中处于中下游的晋国一跃成为三国之首,就连原本最为强势的楚国,在面对晋国之时也要退让三分。 当时的景王在军中说一不二,天下更有传言,知景王而不知晋皇。 可就在三年前,季君灏在一次出征中却突然得了一场重病,险些身死,好不容易救了回来,却落下了病根。 从那之后,原本强势的景王季君灏虽然仍旧掌握着季家军,却鲜少再出现在人前,除了偶尔景德帝召他入宫伴驾之外,他便常年居于景王府中,极少再见过外人。 明昭这几年虽然也很少见到季君灏,可是对于这个声势几乎能与父皇并肩的异姓王叔,心中却充满了敬重和忌惮。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放肆,却唯独在季君灏面前,她不想,也不敢。 她连忙站起身来,神色恭谨道:“景王叔说的哪里的话,您能够来明昭府中,是明昭的福气,明昭岂敢不欢迎?” “是吗?” “当然!”明昭毫不迟疑的点头,随即立刻转身对着身旁女官大声道:“来人,替景王爷和太子殿下看座。” 公主府的下人对于这位战神王爷也是满心崇敬,连忙快速的搬了最好的玉桌软垫过来,几乎没做他想就直接放在了公主等同的位置上。 季君灏一入座后,就看得出来地位高低。 原本的男宾席上,无论是城府极深的慕容峥,还是慕容朔和慕容玉,都是纷纷起身朝着季君灏见礼。 而在入座之时,季君灏面不改色的坐在上首,身为一国储君的慕容熙则是坐在他下手旁边,一路朝下,才分别是慕容峥三人。而季君灏入座之后,原本还虎视眈眈看着几位皇子的一众闺秀都是满面含春的把目光转向了他。 季君灏在晋国就是神话,而在京中这些小姐眼中,如果能得了景王亲睐,那可是比嫁给皇子还要风光无限的事情,所以各个眉目含春,恨不得扑上前去。 而席间诸人对于季君灏又惧又怕,言语小心翼翼又带着满满的恭维。 李锦悠看着这种情形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实在懒得看这些人虚假的恭维攀附一面,干脆低头拿起桌上的糕点放入口中。 原本她只是想要转移视线,谁知道糕点入口之后,那甜腻的味道顿时让得她弯了弯眼。 上一世吃过了太多的苦,让她对于甜食格外的执着,她忍不住再拿了一块入口,只觉得心情更好,笑容满满之下,这一下就一发不可收拾,眼见着一小碟糕点见底,李锦悠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过李宜双面前的那碟。 李宜双不由瞪大了眼,而李锦悠却只是朝着她一笑,就再次把一块糕点塞入了嘴中,那模样,丝毫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 慕容峥和慕容玉原本都是在思量着,季君灏突然来此的用意,可心思却都又下意识地分了一些在李锦悠身上,当看到她拿着糕点,像是鼹鼠一样不断蠕动着小嘴,笑弯了眼满脸满足的模样时,慕容玉忍不住噗哧轻笑出声,而原本神色冷沉的慕容峥也是忍不住抖了抖嘴角。 季君灏坐在席间,听着耳边的恭维之言,眼底隐有不耐之色。 当看到慕容玉和慕容峥落在李锦悠身上的目光时,他神色顿时暗沉下来,突然开口道:“既然是宴会,怎的这般冷清?” “我府中有歌舞,景王叔若有兴致,我立刻命人传他们上来。” “慢着。” 季君灏打断了明昭公主的动作,淡淡道:“歌舞乐曲时时可见,也太没意思了。” 明昭公主一愣,“那不知景王叔想看什么?” 季君灏嘴角轻扬,眼底露出淡笑,抬头看着场内众人道:“古语有云,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我大晋虽以文儒之风盛行,可骑射方乃男儿本色。今日既然聚在这里,不妨来一场比试,骑行场地所限,那便比射箭吧。作为彩头,本王手中有一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匕首,乃是当年先皇所赐,今日谁若赢了比赛,本王便将匕首赠与谁人。” 所有人都没想到,景王居然会突然提出射箭比赛,更没想到景王居然会提出用先皇所赐之物才充当彩头。 席间无论男女脸上都流露出兴奋之色,要知道皇家赏赐之物本就不多,更遑论是从先皇手中流传下来的,先皇在世时,对人极为严苛,赏赐臣子之物也皆有定数,极少有流于人前之物,而能够被他赐给景王,那匕首必定不是凡物,如果今日真能将那匕首赢了回去,奉于祠堂之中,那可绝对是无上的荣耀。 席间一个容颜娇美,身材高挑的女子突然站起来双目放光道:“不知这比赛我们女子可能参加?” 第100章有意为难三 第100章 有意为难(三) 慕容熙看到那女子容貌之后,顿时笑起来。 这人乃是兵部尚书傅常年的女儿傅辛雅,父皇早有意将她许配给景王,而这京中许多人都知道她对景王的心思。 慕容熙不由带着戏谑的笑容扭头看向季君灏道:“傅小姐如此雅兴,比试一番倒也无不可。景王叔,你觉得呢?” 季君灏面对那女子的热情只是冷淡道:“席间无论男女,只要赢了比赛,便能拿走本王手中之物。” 那女子顿时面露欣喜,自信满满的抬头看着季君灏,眼中全是势在必得。 而季君灏却是突然抬头,将目光射向席间的李锦悠,蓦的开口道:“不知安平县主可有兴趣参加比赛?” 席间诸人都没想到,景王会突然问起李锦悠,均是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她,就连明昭公主和慕容熙等人也是神情微怔,不解景王为何会突然点中李锦悠。 站于季君灏身后的墨珏却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连忙低头掩住满脸的古怪之色。 李锦悠突然被点名,神情一顿,将嘴中的糕点咽下之后,抬头看着季君灏,就见到他一双狭长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道: “那一日苏贵妃寿宴之上,本王虽无缘亲眼所见,但安平县主那一曲战阙如今却已成军中战歌。安平县主既然能弹奏出如此气势磅礴,锐气凛然之曲,想必骑射方面也当不错吧?” 慕容熙顿时了然,原来景王是因为那战曲才注意李锦悠,他连忙在旁笑道:“王叔说的不错,李小姐的箭艺如何我不知晓,可她在骑行上面可是极为了得,就连我和七弟也比不过她。那日在城郊赛马之时,她还从我手中赢走了两匹上好的北镜战马,以她的骑术,我觉得恐怕比起王叔来,可能也不逊色分毫。” “是吗,安平县主如此厉害,那就更要一试了,本王这柄匕首,万金难求,你若是赢了,本王就将其送给你如何?”季君灏开口道。 李锦悠闻言淡淡一笑:“景王高看锦悠了,那一日城郊的比试是太子殿下与七皇子有意相让,锦悠才能侥幸取胜,又怎敢与景王相提并论?况且锦悠不喜刀剑,所以恐怕要辜负王爷好意了。” 她话语虽说的婉转,可在场之人都能听得出她话中的拒绝之意。 席间诸人虽觉得可惜,但却没人觉得李锦悠失礼,毕竟京中不懂骑射的闺秀到处皆是,李锦悠不会射箭也没什么奇怪的。 谁知道季君灏闻言却是扬唇一笑,那突如其来的笑容让的他整个人如同冰山融化,俊美的容颜让得席间一种女子只觉得窒息。 他微眯着眼道:“既然你不喜刀剑,那本王便再加一物好了。” 他从腰间解下随身佩戴的玉佩,将其拿在手中扬了扬道:“此物乃是极品白玉所制,有宁神养气之功效,本王随身佩戴多年,如果安平县主能赢了比赛,本王也将其一并赠送给县主如何?” “嘶——” 席间众人都是倒吸口冷气,傅辛雅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季君灏。 他,他怎么能够提出以玉佩相赠? 而且还是随身之物? 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一个男子会向一个女子赠送玉佩,就代表那女子乃是他心仪之人,而玉佩在古礼之中更和香囊等物兼并称为定情之物。 难不成,景王是看上了李锦悠? 慕容峥和慕容玉同时沉下了眼,傅辛雅看向李锦悠的目光中更是带着隐隐的杀意。 墨珏却是在季君灏提出要以玉佩相赠时,就已经变了脸色。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眼李锦悠,又看了眼季君灏:这玉佩爷从不离身,如今居然拿了出来。爷,难不成当真是看上了这李三小姐?! 李锦悠不知道墨珏的小心思,可她却分明感觉到了傅辛雅和场中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和嫉恨。 她皱眉看着季君灏,黝黑的眸子中带着一丝质凝重: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季君灏见李锦悠没回话,原本笑着的眼阴了下来,面无表情道:“怎么,难道安平县主觉得这玉佩当彩头还不够?” 场中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景王身上遮掩不住的寒气,大家都被他的阴晴不定的性情给弄傻了眼,明明刚才还以为是情意绵绵,怎么转眼就变成了雷霆暴雨? 冯氏忍不住僵着脸拉了李锦悠一把,眼底满是焦急之色,生怕李锦悠当真回绝了景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景王在朝中地位之特殊,这两年虽然鲜少现于人前,可他以前的事迹仍旧让人心颤,别说是朝中皇子大臣,就连陛下见到景王也要礼让三分,若是李锦悠真的得罪了景王,到时候相府就麻烦了。 “锦儿!”冯氏急促的叫了一声。 苏氏也是满脸担心地看着李锦悠,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招惹了景王。 李锦悠抿了抿嘴唇,眼底的笑意收敛干净,抬头静静地看了季君灏一眼,这才淡淡道:“既然景王有兴致,锦悠自当遵从。”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景王身上的寒气瞬间消散了大半,而他原本冷沉的眸子也再次和缓了下来。 慕容玉连忙站起来打着圆场笑道:“皇姐,我记得你府上正好有一把映日弓,不如就拿出来作为我们比试所用的弓箭如何?” “当然没问题。” 明昭公主连忙命人去将弓箭取出,又让人准备好了靶子。在慕容玉和一些人的有意圆场之下,席间略显僵滞的气氛也恢复过来。 男子们摩拳擦掌对景王的那柄匕首势在必得,而一些修习过骑射的女子也纷纷跃跃欲试,她们对于那匕首兴趣不大,可是对于景王的随身玉佩,可是人人都想要得到。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无论景王是何意思,得了那玉佩,就等于变相和景王之间有了牵扯。 映日弓弓形不大,比起寻常短弓要略长三分,整个弓通体墨黑,弓弦却是灿烂的金黄之色,而在弓上握手的上下两侧,则镶嵌着各色宝石,看上去极为炫目。率先下场的就是慕容熙,他握住弓箭扩臂拉开弓弦,屏气凝神片刻之后,突然松手,那弦上的箭便急速朝着远处射去,正中红心。 “好!” “太子殿下真是厉害!” 席间掌声雷动,夸赞之声四起,而紧随着他之后,慕容朔,慕容玉和慕容峥三人也齐齐出手,席间气氛热闹起来。 第101章对赌生死一 第101章 对赌生死(一) 等到所有男子都射完之后,才轮到了女子这边,傅辛雅便第一个下场。 她手握着长弓,神色凌厉地看着箭靶,整个人如同标枪一般,挺直着背脊拉开了弓弦,谁知就在这时,她却突然朝着李锦悠看了一眼后,合拢了手中长弓,抬头对着众人道: “如此射箭未免太过无趣,这箭靶固定,每次单独一支箭,只要准头不差都能射中,不如我们换个玩法如何?” “傅小姐有何建议?”慕容熙笑问道。 傅辛雅扬唇笑的张扬:“命几个人举着箭靶,并排一列在一定范围内活动,然后射箭之人每人有五次机会,我们来比谁命中红心更多怎样?!” 慕容熙顿时大笑,“孤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几位皇弟觉得如何?” 慕容朔等人均是表示没有意见,他们本就只是把这场比试当作玩乐,连个女子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做不到? 傅辛雅满眼挑衅地看着李锦悠,眼带嘲讽道:“安平县主,你呢?” 李锦悠感觉到傅辛雅对她的恶意,不过转念一想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景德帝有意将傅辛雅赐婚给季君灏,而季君灏虽然拒绝,但是傅辛雅仍旧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容不得任何人窥视。 刚才季君灏因她一句之言,便同意增加彩头,更言明送她玉佩,仿佛她这场比赛已经赢定了似得,这必然让的傅辛雅心生不满之意,所以她才想要用这种办法来打击她,让她丢脸。 毕竟在大晋之中,女子以柔弱为美,修习骑射的人本就不多,更遑论是有高深的箭艺? 傅辛雅笃定了她就算会骑射,也技术不高,所以才提出这种办法,想要让她丢脸。 李锦悠能理解傅辛雅的想法,却不代表她能认同她的做法,她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般无缘成为别人的筏子,更不喜欢有人踩着她往上爬! 她眼底厉色微闪,淡淡道:“傅小姐有此雅兴,锦悠自当奉陪到底。” 傅辛雅见李锦悠如此说,只以为她是逞强,满脸不屑的嘲讽一笑。 在她看来,就算她此时再逞强,等到等会拿着弓箭之时,她必定会原形毕露! 她嘴角轻扬,直接转身再次拿起弓来。而此时原本立于树下的靶子也早已经被人举了起来,在不远处快速移动。她微微凝神,双目聚焦在不远处的靶子之上,瞄准之后,手一松,那箭枝便命中红心。而她毫不迟疑,再次拉开弓弦,接连五箭,均是命中几个箭靶的红心。 射箭完毕,场中传来轰然掌声,就连明昭公主和慕容熙等人看向傅辛雅时,也是忍不住赞叹出声。 这种箭技,就算是在男子之中也算是出色,更为难得的是,傅辛雅还是个女子。 原本一些跃跃欲试的女子看到傅辛雅的表演之后,都是止步不前,就连一些男子也都歇了比试之心。 “傅小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慕容朔笑着夸赞道。 傅辛雅矜持而笑,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季君灏,满面欢喜的想要从他眼中看到哪怕半点称赞之色,谁知道她回过头时,却发现季君灏只是满眼深沉地看着李锦悠,神情专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有看到她眼中殷切。 傅辛雅心中忍不住怒气升腾,豁然转身将手中弓箭递到李锦悠身前,带着几分挑衅道:“安平县主,请吧!” 李锦悠抿嘴一笑,淡淡接过弓箭。 她本就比傅辛雅要小上三岁,虽然身材在同龄之中已算高挑,但是面对这张本是男人所用的长弓之时,那弓衬的她整个身形十分娇小,弓头甚至遮住了她的脸,看上去十分滑稽。 周围的人见状都是忍不住小声笑起来,而傅辛雅眼中嘲讽之色更重,她忍不住开口道:“安平县主这样子能拿得动弓吗?别连弓弦都拉不开,到时候可就丢人了……”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神情就突然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锦悠,而周围诸人也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时,纷纷张大了嘴。 只见李锦悠将五支箭同时置于弦上,其中四支并拢在掌心,捏成一束,另外一支则是扣在小指之上,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猛地拉开了弓弦。 原本看似淡薄柔弱的身体随弓一同张开,几乎毫不作停留,在拉开弦的瞬间,她仿佛连瞄准都未曾瞄准,手中弓弦就猛的一松,那四支聚拢的弓箭顿时离弦而出。等到飞射出去片刻后,她才再次飞快拉开弓弦,将另外一支射出。 只看见第五支箭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四支间中间射去,不过片刻,就到了近前。 众人只听到“嗤”的一声,那箭从箭束之中穿过,而原本并拢在一起的四支长箭顿时受到外力猛地分散开来,朝着四周疾射而去。 “砰”、“砰”、“砰”、“砰”、“砰” 接连五声入靶之声传来,那五支箭竟是毫无偏差的射中了附近的靶子,每一支都命中红心。 “怎……怎么可能?” 原本还在嘲笑李锦悠连弓都拿不起来傅辛雅,瞠目结舌地看着那靶子,靶子上犹然还在颤抖的箭尾,仿佛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她只觉得她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此时仿佛都成了嘲笑自己的话柄,而那些坐于席间笑话李锦悠的那些人也都是满面潮红,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明昭公主满目流光溢彩地看着李锦悠失声道:“你居然会五珠连射之技?” 李锦悠淡然将弓递给一旁的公主府下人,这才开口道:“这并非是真正的五珠连射,只是取巧罢了。” “怎么取巧?”慕容熙忍不住问道。 李锦悠笑了笑却没回话。 场中诸人都以为李锦悠是在不愿意传授这绝品箭技,而坐在上首席位上的季君灏勾起嘴角低笑起来。 他知道李锦悠并没有说谎,刚才那最后一支箭射中前面四支箭时,所有人都被那一幕所震惊,目光全部集聚在那些箭上面,唯独他看的清楚,就在那箭支被撞散开的瞬间,李锦悠再次射了几枚银针出去。 那些银针带着不弱的内力,几乎是全凭着银针的力道,将那些原本偏离轨道的箭支打回了移动的靶子上面。 也就是说,李锦悠……投机取巧了。 第102章对赌生死二 第102章 对赌生死(二) 看场满场震惊之色,季君灏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个女子,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境况如何,她总能在人群之中,绽放出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光彩。 慕容峥也是满目流光溢彩地看着李锦悠,突然抬起手捂着胸口。 他只觉得心脏某个地方跳动的快了起来,原本对李锦悠的满心厌恶之中,好像多出了些什么。 那种感觉既陌生又让他隐隐觉得不适,更让他的目光有些离不开场中那个盈然浅笑的女子。 慕容玉倒是没想那么多,李锦悠和他本就比其他人关系更近一层。 方才那些人嘲笑李锦悠时,他本就心生恼怒,此时见她用实力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让他们闭嘴不敢再言,他眼角眉梢都流露出笑意来。 慕容玉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注意力后,这才朗声笑着道:“安平县主五珠连射,每一箭都命中靶心,这种箭技,就算在军中也为数不多,称之为神射手也不为过。不知道在场诸位之中,可还有谁觉得自己能够赢过安平县主的?” 众人都是讷讷无言。 让他们一支一支的射箭,靶子移动的情况下,都不一定能够保证全中,更何况是像李锦悠那样五珠连射? 慕容玉见状嘴角轻扬,转头看向季君灏,“景王叔,看来你手中的彩头有得主了。” 季君灏扬眉淡淡道:“既然安平县主赢了,这匕首和玉佩自然给她……” “慢着!” 季君灏的话还没完,一直铁青着脸的傅辛雅就直接急声打断道:“为什么算她赢,她不过是侥幸而已!” 众人都是朝她看过去,慕容玉更是开口问道:“傅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辛雅脸色难看道:“安平县主刚才也说了,她所用的并非是五珠连射之技,而是取巧所成,谁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这样的结果怎么能够算数?我不服,我还要和她再比!” 慕容玉皱眉,场中诸人更是觉得傅辛雅有些无理取闹。 在他们看来,李锦悠刚才说她取巧,不过是谦虚之言,可是傅辛雅不仅当真还紧抓着不放,硬要再比,这未免太过无礼了。 慕容玉刚想开口拒绝,谁知道傅辛雅就已经直接转头看着李锦悠,隐隐带着逼迫道: “我从小便修习骑射,寒暑未曾间断,十几年来,我每年春秋都入猎场,所猎之物比你所见之物还多,我不相信你一个闺阁小姐能比得上我。李锦悠,你敢不敢跟我再比?!” 傅辛雅直呼李锦悠的名字,可谓是失礼至极。 傅夫人见明昭公主皱眉面露不满,就想起身阻拦傅辛雅,谁知道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李锦悠就已经淡淡出声:“傅小姐想比什么?” “真人射猎,一箭定输赢!” 李锦悠抬头看着傅辛雅,蓦的笑起来。 傅辛雅大怒:“你笑什么?” “我笑傅小姐未免太天真了。” 李锦悠浅笑道:“刚才说要换移动靶的人是你,现在要求真人射猎的也是你,若是下一次我再赢了,你会不会再要求我跟你入猎场狩猎比试?傅小姐,这天底下不是人人都要围着你转的。” 傅辛雅怒道:“我说过一箭定输赢就是一箭定输赢,你不信我?” “我凭什么信你?”李锦悠扬眉。 傅辛雅气的俏脸通红,双目带着火气脱口而出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不信我,而是你根本就不敢与我比。你怕你输给了我,怕你顶着御封县主的名号却虚有其表,怕你之前积攒的名声都只是镜花水月,怕你自己丢脸人前!” “辛雅!” 傅夫人听到傅辛雅的话,顿时脸色一变,连忙几步上前拦住傅辛雅,对着李锦悠道:“安平县主请勿见怪,辛雅她只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辛雅,还不给安平县主道歉!” 傅辛雅却半点不退,死死看着李锦悠道:“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哪句话说错了?李锦悠,你若是觉得我冤枉了你,那你就跟我比试。如果我真的输给了你,我就亲自向你磕头奉茶,对我刚才的话道歉!如果你输了,你就亲口承认你不如我,以后不要觊觎你不该得到的东西!” 席间诸人皆是哗然,傅辛雅虽然没有说的明白,可是众人有哪里不懂。她话中李锦悠不该觊觎东西的是什么,纷纷转头看向季君灏。 季君灏眸光阴沉,抬头冷冷扫向那些人,席间诸人吓得连忙收回目光。 墨珏感受着自家主子身上那冻死人的寒气,却是暗暗替傅辛雅默哀,敢把主子当成她的所有物,这傅辛雅,死定了…… 席间众人被季君灏的目光一吓,不敢再看他,不过在看向李锦悠、傅辛雅两人的时候,眼底都带上了异色,在他们心中,眼前这两个女子是在为了景王争风吃醋。 李锦悠感受到那些暧昧的视线,眼底浮现冷色。 她本不欲和眼前这个被嫉妒迷了眼的女人计较,因为她明白,女人一旦坠入爱河,便会变得毫无理智可言,可是傅辛雅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相逼,更是将她拉进了景王这趟混水里。 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收敛,原本温和的眸子里,浮现出骇人的寒意,那一闪而逝的厉芒让得傅辛雅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来。 傅辛雅刚想再次开口,却不想李锦悠已经带着冷色道:“你想比是吗?可以!但是规则要由我来定。” 傅辛雅面对着李锦悠冷清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可想其此时所在的地方,想起不远处看着这里的景王,她硬着头皮道:“好,你说!” 李锦悠扫了眼在场诸人淡淡道:“你既说你年年入猎场,看不起我们这些未曾沾过血腥的闺阁女儿,那我们今日便赌大些吧。你我各自头顶一个苹果,站在十五丈开外,同时朝着对方各射一箭,最先命中苹果却不伤人者胜!” “哗——” 所有人听到李锦悠口中的规则之后,都是面露骇色,傅夫人和冯氏、苏氏等人更是脸色发白。 这哪里是在比射箭,分明就是在赌命! 李锦悠用她自己的命,去赌傅辛雅的命! 第103章对赌生死三 第103章 对赌生死(三) 席间一片哗然。 十五丈开外,就算是正常大小的箭靶,也常有失手的时候,更何况只是个小小的苹果? 那种情况之下,对射之时,面对生死危机,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心不慌气不乱,发挥如常? 一旦李锦悠和傅辛雅之中,有任何一个人手中有半点颤抖迟疑,那箭支没有射中苹果,而是稍微低上半分,那岂不是会要了对方的性命? “安平县主,这规则未免太过苛刻了。你与傅小姐只是寻常比试,又何必如此冒险,不如让皇姐府中的下人拿着苹果,让你们二人比试如何?”慕容熙忍不住开口道。 慕容玉也在旁劝说道:“锦儿,你别冲动,千万别拿自己的性命儿戏。你与傅小姐都是女中巾帼,在场之人人人皆知,你们不必如此较真。” 傅辛雅听到两人的话后,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李锦悠说出来的规则实在是让她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李锦悠居然要跟她赌命。 她本就有了退缩之意,此时听到慕容熙两人的话,正想顺着台阶下来,却不想一抬头,刚好就看到不远处的李锦悠满眼嘲讽的看着她,那目光中带着不屑和轻视,仿佛早已经笃定了她不敢比试,眼底满是轻蔑之色。 傅辛雅怒目而视,而李锦悠仿佛还嫌不够似得,扬了扬唇角无声道:胆小鬼,就这种胆子还敢跟我比? 傅辛雅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蔓了上来,瞬间冲走了她心底所有的顾忌,她直接脱口而出道:“太子殿下和五皇子不必劝说了,我跟她比!” “辛雅!”傅夫人面色发白,“你胡说什么?” “母亲,我没胡说,我自幼练习骑射,我就不信李锦悠她会比我强!” 傅夫人气的嘴唇直抖,伸手就强拉着傅辛雅回,却不想刚碰着她就被她甩开了手。 苏氏和冯氏也是面无血色,苏氏几步上前拉着李锦悠的手,急声道:“锦儿,你怎么这么糊涂?” 与人赌命,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儿戏,无论是伤了李锦悠,还是伤了傅辛雅,最后的结果都是相府和傅家交恶,而若是最终闹到了陛下跟前,谁也讨不了好。 “娘亲,你放心吧,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李锦悠给了苏氏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一旁的李宜双和李元瑶扶好摇摇欲坠的苏氏,她这才同样挣脱了苏氏的手,扭头看向明昭公主道:“公主殿下,还请你命人拿两把一样的弓来。” 明昭沉着脸,她根本就不愿让李锦悠和傅辛雅如此比试。 李锦悠和傅辛雅,一个是兵部尚书的独女,一个是御口亲封的县主,当朝丞相的嫡女。无论她们之中谁人,今天若是因为赌斗而在这里出了事情,在场之人都难辞其咎。 父皇对她的宠爱宽容的确不假,她平日的强势也都是因为地位不同,可如果真的在她府中闹出了人命,还是两个朝中重臣的女儿,又岂是随随便便能够抹平得过去的? 可是李锦悠和傅辛雅却是铁了心要比试,她刚想开口拒绝,却不想一直沉默不语的季君灏却突然开口道。 “明昭,命人去取弓来。” “景王叔!” 明昭皱眉抬头,就听到季君灏冷声道:“既然是自愿相比,生死便需自负。今日本王为证,李锦悠,傅辛雅,比试之中,你们无论是谁死伤于另外一人之手,皆为比试结果,另外一人,无须负罪。你们可听明白了?” 季君灏这话一出,不仅是明昭,就连慕容熙等人都是脸色大变。 傅辛雅嘴唇之上血色尽失,脸上煞白的可怕。 她想要辩驳拒绝,可是看着景王那双冷淡至极的眼睛,却不愿意让他小瞧,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李锦悠却是毫不迟疑地冷淡道:“我明白。” 景王话已至此,明昭就算想要阻拦也不可能,她看着场内对立而站的两个女子,心中生出恼怒来,一时懒得再管她们生死,直接命人去库房取了两张一模一样的弓来,而那张映日弓则是被拿了回去。 李锦悠掂了掂新送上来的弓箭,这弓箭比之前的映日弓要轻上许多,而且对她来说大小也正合适。 她直接从一旁的果盘之中拿出两个差不多大小的苹果来,将其中一个随手抛给了傅辛雅,再拿着另外一个苹果,缓步走到离傅辛雅足有十五丈开外的地方站定。 傅辛雅手里紧紧抓着弓箭,看似冷静,可另一只手中的苹果险些被她捏碎。 “等一下我会喊三个数,然后你们同时出手,优先命中而不伤人者,胜!”季君灏淡淡道。 李锦悠点点头,随意地将苹果放在头顶之上,然后微微沉淀片刻,就拉开了弓,对着景王看了一眼,示意随时可以开始。 傅辛雅紧张的手心冒汗,她不愿被景王小瞧,更不愿意被李锦悠看扁,所以她硬着头皮也把苹果放在头顶上,脖颈里面却已经湿润一片。 她手指颤抖地拉开了弓,将箭置于弦上,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满脸淡定的李锦悠。 那种从容不迫,仿佛什么时候都能一直保持冷静自持的模样让得她嫉妒无比,和她此时满脸煞白,裙下双腿隐隐发抖的模样更是天差地别。 她仿佛感觉到李锦悠在嘲笑她,笑她自不量力,笑她以卵击石。她更仿佛能感受到周围人紧紧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知道她今天一旦输了,便输了所有,她不甘心! 傅辛雅狠狠一咬嘴唇,突然想起之前偶然看到季君灏对着李锦悠时,眼底流露出来的恍然和迷茫,心底的慌乱渐渐被嫉恨所取代。 她看着眼前的李锦悠,心中恍然之间生一股恶念来,眼底更是被杀意所笼罩。 既然是她提出的赌命,既然是她想要给她难堪,那她便成全了她! 反正景王说的明白,既然赌命,生死自负! 拉开的弓弦紧紧绷着,傅辛雅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冷静了下来,坚定的拿着手中弓箭,脸上再也看不见之前的那种慌乱。 第104章吃醋一 第104章 吃醋(一) 李锦悠看着傅辛雅的神态,更感受到了她眼底掩不住的杀意。 她嘴边冰冷一笑,同样拉紧了弓弦,一直冷清如水的双眼蓦然加深,变得锋锐无比。 “三。” …… “二。” …… “一!” 季君灏口中一字还未完全落下,所有人都还没有反映过来之时,一直紧拉着弓弦的李锦悠右手便猛的一松,原本拉紧的长弓猛的绷直,那利箭便带着破空声,毫不留情地朝着傅辛雅那边疾射了过去。 傅辛雅仍还在瞄准,还在考虑着要怎么不着痕迹的杀了李锦悠,却又能让人寻不出破绽来,要怎么去应对丞相府之后可能会有的为难,要怎么去应付陛下可能会出现的责问……却不想她心中念头还未想清,就听到耳边传来场外的惊呼声。 “辛雅,小心!!” 傅辛雅下意识抬起头来,就看到不远处,一道寒芒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她面门疾射了过来。 寒光闪烁,杀气四溢。 冰冷的杀意将她笼罩,让得傅辛雅浑身僵硬,就连手指也仿佛不是她的一般,她手中拉紧的弓弦猛的一松,那利箭“噗哧”一声朝着场边射了出去,她却完全顾不得那么多,只感觉到眼前那箭尖闪烁的寒光仿佛已经到了跟前。 她惊慌之中连忙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李锦悠,双眼不带半分暖色地看着她,那黑沉沉的颜色不像生人,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幽灵一样,冰冷的让人脊背生寒。 傅辛雅手脚冰凉,眼见着那箭就要到身前。 她突然丢掉手中长弓,猛地抬手捂着脸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箭支带着厉风从她头顶擦过,射穿了苹果,“砰”的一声,嵌入了她身后的树干之中。 而在她惊叫的同时,席上也同时传出了愤怒叫声,却是傅辛雅手中那支箭射歪到了席间,没入了挡在明昭公主身前的长亭身上。 明昭公主怒声道:“傅辛雅,你敢谋害本宫?!” 她此时气急,如果不是长亭拉了她一把,如果不是长亭及时挡在了她身前,此时被箭射中的,就是她了! 傅夫人脸色“唰”的一下变白,她几乎三两步地跑到了傅辛雅身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惊恐道:“公主恕罪,辛雅绝不是有意的,她怎敢谋害公主,求公主恕罪!” 明昭公主一把掀翻了桌上杯碟,怒声道:“什么不是有意的,本宫看她就是故意的!好好的闹了本宫的宴席不说,如今更是敢朝着本宫放箭行凶,本宫看她是活的不耐烦了!!” 傅夫人吓得脸色发白,而明昭公主却是懒得理会她,直接转头看着跌坐在地上,满脸苍白,被李锦悠那一箭吓得傻愣愣的傅辛雅,怒哼一声就欲再骂,谁知道就听到身前少年传来一声闷哼,直挺挺地朝着地上倒去。 “长亭!” 她连忙低头,就看到身前的俊美少年身上血流如注,那箭头直接插入了他身体之中,伤口外早已经被鲜血浸染。 明昭公主带着几丝惊慌惊恐道:“长亭,你怎么样?你别吓本宫!来人,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旁边的女官慌了手脚,连忙就朝着外边跑去。 席间诸人更是一阵慌乱,谁也没想到傅辛雅居然会失手伤人,还伤了明昭公主身边的男宠。 慕容熙等人站在旁边看着,谁也没有上前帮忙。 在他们眼中,长亭不过是明昭公主府豢养的男宠,就算死了,大不了再寻一个就是,根本不值得他们出手。而季君灏则是神色冷淡,就好似没有看到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人受伤一样。 李锦悠看着跌倒在地上的长亭,还有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白袍,只觉得无比刺目。 她仍然记得刚才在席间,这少年为她求情时,有些害羞却满脸坚定的模样,还有他们弹琴作画完毕时,他朝着自己弯着澄澈的双眼,露出笑容的神情。 他笑起来时干净的像是个孩子,嘴角上扬,眼如琉璃,纯净的好像没有沾染到半点世俗的尘埃。 她知道她不该出头,否则会遭人惦记,可有些事情,她却不得不做。 她李锦悠,从不欠人! 李锦悠紧抿着嘴唇几步上前走到了长亭身前,对着明昭公主道:“让开。” “李锦悠,你干什么?” “公主,这箭射中长亭要害,等到太医过来,他早就死了!公主如果想让长亭活命,就听我的。”李锦悠冷声道。 明昭公主听到长亭可能会死,顿时慌了神,面对李锦悠沉着冷静的面容,她下意识的让了开来,而李锦悠毫不犹豫的蹲在长亭身前,看着眼前少年俊美的容颜,低声道:“长亭,你可听得到我说话?” 俊美少年虚弱的点点头。 李锦悠淡淡道:“我现在要先替你拔箭,或许会有些疼,不过你要忍着,绝对不能在拔箭的时候晕过去,你明白吗?” 被箭射中了要害,如果她拔箭之时,长亭一口气喘不过来晕了过去,恐怕神仙都把他救不回来。只要他能扛过那瞬间,那便没有大碍。 长亭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耳边听着她冷清却柔和的话语,眼底露出虚弱却又依旧灿烂如朝阳的笑容来。 “好。” 李锦悠看着少年脸上快速消退的血色,狠一咬牙。 她知道眼下耽误不得,便伸手抓住那箭的中间,眼中沉了下来。而周围的人见状也忍不住纷纷噤声,紧紧盯着李锦悠纤细白皙的手掌。 慕容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底满是暗沉,而季君灏则是神色阴沉地看着李锦悠扶住长亭的手,就在他们的注目之下,李锦悠深吸了口气,下一瞬,就毫不迟疑的握着箭朝外猛的用力拔了出来。 箭尖离体,伤口上炙热的鲜血顿时喷了出来,溅了李锦悠一脸,而原本被她按在地上的长亭更是疼的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了皮肉之中,却紧咬着嘴唇只是闷哼一声,没有发出半点痛呼。 李锦悠见状温和一笑,仿佛没有感受到自己被抓破的手臂,只是伸手紧紧按住长亭的伤口,转头朝着季君灏道: “伤药!” 第105章吃醋二 第105章 吃醋(二) 众人听到这几乎如同命令的语气,都是一怔。 下一瞬,他们纷纷倒吸口气,朝着景王看了过去,眼底全是说不清道不明之色。 季君灏脸色阴沉地看着李锦悠,眼底戾气浮现。 李锦悠却好似完全没有看到季君灏的神色,见他不给伤药,转头就朝着慕容玉和慕容熙看了过去,她相信他们身边的护卫身上,肯定会有伤药。 季君灏见李锦悠直接不搭理他,转头就想问别人要,脸上神色更阴鸷了几分,冷声道:“墨珏,把伤药给她。” 一直仿佛隐形人一样不吭一声的墨珏只觉得头顶寒风飘过,被自家主子怒气扫到的他只想泪目,为什么每一次主子和李三小姐之间斗法,受伤的总是他? 他家主子性子别扭,吃醋耍脾气就跟寒风过境似得,偏生人家李三小姐完全感受不到。 墨珏默默的在心中替自家主子抹了一把辛酸泪,面上却是毫不迟疑地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来,走上前去递给了李锦悠。 “县主,这是我家王爷从北巫族弄回来的伤药,药效极好……” 墨珏刚想替自家主子美言几句,表表功劳,却不想李锦悠直接满脸冷漠的拿走了他手中的伤药。 李锦悠闻了闻瓶中之物后,就好似扶长亭似得,在他胸前不着痕迹的点了止血的穴道,然后才将药粉倒在了伤口之上,从怀中掏出手绢来,让墨珏替她按住长亭的伤口,伸手提着裙摆就想扯下布条来。 墨珏耳尖地听到自家主子抓着椅子把手时,骨节之间传来的爆响声,还有那蹭蹭往下降低的气温,他连忙一把拦住快要撕裙子的李锦悠,连忙道:“安平县主千金贵体,这种粗活小人来就行了。” 他一把把衣摆扯了下来,快速的将长亭身上伤口包扎起来,最后还用力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这才讨好地转头去看自家主子。 季君灏冷哼了一声,脸上神色依旧不太好看。 李锦悠却没想太多,她只是看了看伤口,就低头对着脸色发白的长亭道:“没事了。” 少年闻言,紧咬着的嘴唇蓦的松开,苍白的嘴唇上露出一排血痕来,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李锦悠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后,整个人就如同失去了支撑一般,双眼一闭,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长亭!” 明昭公主连忙将他抱住,一边抬头看着李锦悠。 李锦悠擦掉脸上被溅上的血迹,淡淡道:“箭拔出来止住血就应该没事了,等一下太医过来后,替他重新包扎伤口,再开些补血养气的汤药,修养一些时日就好了。” 明昭公主伸手探着长亭的鼻息,感觉到他虽然昏迷,可气息却已经稳定下来,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这才松了口气,站起来时险些摔倒。 李锦悠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才免得她出丑,而她就那般任由李锦悠扶着,然后开口命人将长亭小心翼翼的抬着送回了后院住处,又命人守着门外,太医一来就直接带去后院。 等到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后,明昭公主才觉得缓了过来,松开李锦悠的手后,看着花园中之前慌乱之时被打翻的杯碟,再抬头看向依旧跪在那里的傅夫人,和一脸呆滞的傅辛雅,怒气勃然的喝道: “傅辛雅!都是你干的好事!” 傅辛雅完全没有反映,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众人都是一惊,而傅夫人更是拉着她的胳膊急声道:“辛雅,你怎么了,公主在唤你?” 傅辛雅傻愣愣地坐在地上,神情呆滞。 傅夫人顿时眼中带泪,使劲摇着傅辛雅大声道:“辛雅,你怎么了?” 傅辛雅被猛的一摇,脸上呆滞的神情瞬间褪去,下一瞬仿佛被惊醒了一样瞬间回过神来,猛地扯着傅夫人的手站起来惊叫一声。 然而还没等明昭公主开口找她麻烦,她却是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哗哗的朝下流,紧紧拉着傅夫人的手哭着道:“她故意的,她要杀我,她故意的,李锦悠刚才要杀了我!!” 满场之人都是目瞪口呆,没想到之前看着还英姿飒爽的傅辛雅居然这么不堪。 而听到傅辛雅恶人先告状的明昭公主,更是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直气的脸色铁青。 傅夫人满脸尴尬,没想到一向胆大的女儿居然会被吓得当场失态,她刚想开口说话,不远处的李锦悠就已经冷然笑了起来。 “傅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何时想要杀你?” 傅辛雅满脸是泪的抬头,“就在刚才,你那一箭根本就不是射的苹果,你是想要我的命!!” 周围人都是面露怀疑之色,他们这时候才想起来,如果不是傅辛雅突然吓得跌倒,李锦悠那一箭可不正好射中的是傅辛雅的脑袋吗? 而傅夫人听到自家女儿的话后,更是豁然抬头看着李锦悠,眼底带着逼视之意。 李锦悠她当真对辛雅下杀手?! 李锦悠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似得,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眼底带着轻讽道:“我那一箭射的是什么,我很清楚。我和你比试,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我会去故意杀你,你当在场的诸位都是傻子吗?更何况,傅辛雅,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的命在我眼中根本就一文不值,更不值得我为你陪葬!”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片刻间回过神来,瞬间懂了李锦悠话里的意思。 今日比试,虽然是傅辛雅强求,比试之前,景王也曾经说过两人之间生死自负,死伤不必负责,可李锦悠若当真在比试之时杀了傅辛雅,别说是故意下手,哪怕只是因为失手伤了傅辛雅性命,傅家也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傅常年身为兵部尚书,掌握六部之一,又只有傅辛雅这一个独女,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女儿死在一场比赛之上而无动于衷? 一旦察觉李锦悠是故意杀害傅辛雅,傅家必定会和丞相府不死不休,到时候恐怕就连李丞相也护不住李锦悠。 李锦悠又不傻,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第106章灭煞一 第106章 灭煞(一) “你撒谎!” 傅辛雅感受到众人目光的转变,顿时一慌,连忙扯着傅夫人的手臂急声道:“母亲,她真的想要杀我,是真的…!” 她仍然记得之前那一箭时,李锦悠那冷彻骨髓的目光,那里面毫不掩饰的杀意她绝不会看错,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吓得跌倒? 她敢肯定,当时如果没有躲了开来,李锦悠那一箭,一定会要了她的性命! 只可惜在场之人无人相信她的话,就连傅夫人也是面露迟疑。 李锦悠闻言忍不住笑的嘲讽:“傅小姐,你一直说我要杀你,证据呢?如今大家看到的,反而是你用箭伤了人!” 傅辛雅脸色发白。 李锦悠轻飘飘的道:“箭,是你要比的,比试的方法,也是你亲口同意的。如今你技不如人,自己吓得跌倒,便吵嚷着说我要杀你,早知道这就是堂堂尚书之女的风度,我宁愿早早认输算了,免得到头来,居然还要落得被冤枉的下场。” 傅夫人被李锦悠一番话说的脸色铁青,而傅辛雅更是浑身气的发抖,却找不到半句话来反驳。 众人看向傅辛雅的时候,早没了之前的欣赏之色,反而全是满心的鄙夷。 就像是李锦悠说的那样,谁都看的出来,今日的比试本就不是李锦悠自愿参与,最初是景王相逼,她才有了那五珠连射之技。 当时在场之人皆能看出来,她的箭术比起傅辛雅要厉害很多,是傅辛雅心有不甘,咄咄逼人,再三用言语侮辱,甚至拿御封县主的称号来激怒李锦悠,李锦悠才会跟她愤而比试,更一怒之下立下了这个所谓的赌命之约。 更何况在比试之前,景王也曾经说过,“生死自负,无怨于人”,当时傅辛雅并没有反对,如今她自己吓得不敢出手,输了比赛,就诬赖别人想要杀她? 这世上哪来这样的道理! 明昭公主更是冷声道:“愿赌服输,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本宫看有机会的话得跟父皇说说了,这朝中如今什么人都能混上高位。能把女儿教成这个样子,都说言传身教,若有朝一日大晋有难,傅大人可别和傅小姐一个样子,扔下我大晋数万万百姓和父皇,自己跑了!” 她这话说的毫不留情,直听得席间诸人忍不住变了脸色。 明昭公主的话可谓是严苛至极,这种话如果当真传了出去,傅常年一辈子的官声就算是毁了! 傅夫人闻言,顿时脸色一白。 她此时再也顾不得护着傅辛雅,傅辛雅是她女儿,可傅常年却是她丈夫,是她和女儿唯一的靠山!若是傅常年倒了,她,傅辛雅,还有家中年幼的霖哥儿就全完了。 傅夫人毫不犹豫的一把将傅辛雅摁在地上,完全不顾她嘴里的痛呼声,带着几分严厉道:“辛雅,向安平县主赔礼道歉!” “母亲,我凭什么要跟她道歉,是她想要杀我,是她要杀我!!……” “闭嘴!” 傅夫人一个耳光落在傅辛雅脸上,直打的她摔倒在地上,怒其不争道:“如果不是你咄咄相逼,县主为何要与你比试,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难道你输了比试,还要连脸面都一起输了不成?!” 傅辛雅不敢置信的捂着脸抬起头来,半边脸上瞬间红肿起来,而她却是死死的看着傅夫人,怎么也不相信,一向疼她入骨,连半点委屈都不愿让她承受的母亲,居然会当众打她,还如此严厉的教训她。 傅夫人看着傅辛雅脸上的巴掌印,还有她脸上的泪水,眼底闪过疼惜和后悔,后悔刚才没有再强势一点,拦住寻衅的傅辛雅,更后悔没有拦着她们刚才的生死比试,可是她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明昭公主道:“公主,是臣妇教女不善,养成她娇纵性情,不知深浅才会险些误伤了公主,更失礼于安平县主。臣妇有罪,请公主饶了小女,若有罪过,臣妇愿一力承担。” 说完后傅夫人转头看着李锦悠,垂着头带着恳求道:“安平县主,求你饶了辛雅,我替她向你赔罪。” 李锦悠看着眼中带泪的傅夫人,再看着满脸呆滞的傅辛雅,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苏氏。 她回头看向身后,就见苏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旁边,此时正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李锦悠突然就想起那一日离开相府前去庆国公府时,苏氏在马车上说过的那一番话。 同样是母亲,同样为了女儿愿意承担一切。 苏氏是这样,傅夫人也是这样。 李锦悠脸上的冷色突然就淡了下来,她看了傅辛雅一眼后,这才对着傅夫人道:“算了,今日赌约,就当一场玩笑,傅夫人和傅小姐不必当真。” 说完她转头看向明昭公主,对着她福了福身子:“公主,之前对赌之事,傅小姐虽有过错,可也的确因与锦悠置气而起,我也当负一些责任,还请公主莫要气恼,伤了身子。” 在场众人都是满脸诧异,谁都没想到之前出手时毫不留情的李锦悠,居然会开口为傅辛雅求情。 那些夫人在看向李锦悠时,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称赞,而傅夫人则是满脸感激。 明昭公主却是扬眉,眼底带着怒气。 傅辛雅伤了长亭,想要这么容易就让她原谅,凭什么? “李锦悠,你凭什么要本宫原谅她?你也说了今日的事情你要负责任,本宫不惩处于你已是格外开恩,你还敢来替傅辛雅求情?” 李锦悠淡淡道:“今日比试,本就是公主认可,就说明公主应该早就预料到了,比试之中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刚才那一箭射歪也并非有意,公主如此大量之人,难道要为这等小事为难我们?” “本宫就为难了如何?” 李锦悠皱眉,而周围众人也看出来,明昭公主是在有意为难李锦悠。 季君灏看到李锦悠被明昭为难,心中突生不喜,直接皱眉冷声道:“行了,多大点事,吵吵闹闹的吵得本王头疼!” 第107章灭煞二 第107章 灭煞(二) 明昭回头,就见到季君灏满脸不耐,看着她时的神情间尽是阴沉之色。 “本王难得出来一回,你若是不想让本王呆着,直接开口,本王立刻就走,别拿着一些破事,坏了本王的兴致!” 明昭公主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一旁的慕容熙连忙拦住她,笑着打着圆场道:“景王叔别误会,皇姐只不过与安平县主开个玩笑罢了。景王叔难得出席一次宴会,我们怎会愿意因此小事而扫了王叔的兴致。对吗,皇姐?” 明昭公主心中忿然,可看到季君灏脸上的冷色,只得不甘地张嘴道:“这是自然。” 慕容熙闻言这才笑了起来,转头对着傅夫人母女淡淡道:“好了,傅夫人,今日是安平县主和公主大度,才愿大事化小,傅夫人,傅小姐,起来吧。” 傅夫人闻言顿时大喜,她满是感激地看了眼李锦悠,然后对着明昭公主谢了罪之后,这才拉着地上的傅辛雅起来。 傅辛雅脸色煞白煞白的,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泪痕,半边脸肿的老高。 她感觉着周围投来的各色目光,只觉得无地自容,更明白今日之后,她的下场比起之前被赶出公主府的李映月好不了哪去。 她这些年积攒的贤名,这些年好不容易得到的赞美,都会因为李锦悠而烟消云散! 傅辛雅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刺破了掌心,鲜血渐渐的弥漫出来,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只是紧咬着嘴唇低垂着头,也不知是她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知道了害怕,还是因为被傅夫人一巴掌打醒了过来,此时她不发一言,只是苍白着脸任由傅夫人扶着她,朝着席间退了回去。 路过李锦悠身旁之时,傅辛雅忍不住看向李锦悠。 虽然她已经极力掩饰,可是仍旧掩饰不住眼底深处的怨恨,还有一丝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惧意 等到两人离开场中,慕容玉才微笑着道:“好了好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大家也别哭丧着脸了。景王叔,刚才这一场既然是锦儿胜了,你的彩头是不是也应该拿出来了?” 周围众人都知道五皇子这是在缓和气氛,连忙纷纷附和。 明昭公主虽然心有不满,却也知道眼下再去追究已经不合适。 先不说她若是再要强行惩处傅辛雅,博了太子的面子,景王这里更是不好过,所以她只能也强笑着附和道:“五弟说的是,景王叔,快把你那宝贝匕首拿出来让我们瞧瞧,也好开开眼界。” 季君灏申请冷淡道,“既然安平县主赢了,东西自然是归她。” 说话间他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来,连同之前从腰间取下来的玉佩放在一起,全部交给墨珏。 墨珏看着那白璧无瑕的玉佩,不由眼角抽了抽,面上却是无比恭谨的送到了李锦悠手上。 李锦悠将东西拿到手后,只是看了眼那玉佩之后,就随手将其揣入了怀中,那态度随意的让墨珏眼皮直跳,而李锦悠却根本没注意墨珏的神色,只是淡淡侧过眼,将目光落在了那匕首之上。 只见那匕首十分小巧,连带刀鞘在内一共只有一尺长短。那刀鞘由金丝编造,上面镶嵌着赤红和海蓝色两种宝石,交相辉映,边上缀着一些细小的银边,看上去无比炫目。与之相对应的,刀鞘之上露出来的刀柄却显得朴实无华,深褐色的刀柄之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处雕槽,上面刻着淡淡的纹路。 荆棘缠绕,彼岸花开。 神器灭煞? 李锦悠看到这纹路之时,顿时瞳孔微缩。 她将手握在刀柄之上,只觉得那刀柄与手指之间无比契合,就仿佛这匕首天生就该为她所用一般,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下一瞬,她毫不迟疑的快速将匕首拔了出来,挥手朝着一旁的树干上斩了过去。 只听得“噗哧”一声,一道寒光闪过,那足有成人大腿粗细的树干顿时拦腰被斩断,上面的半截枝桠轰然朝着一旁倒了过去,砸断了大量的花草,溅起一地飞灰。 “嘶——” 众人倒吸口气,忍不住面露惊异之色。 慕容朔更是失声道:“好锋利的匕首。” 他目光如彩地看着李锦悠手上的匕首,眼底闪过贪婪之色。 此时那匕首握在李锦悠手中,看上去毫不起眼,平平无奇的甚至连一些利器该有的锋芒都没有。 那匕首幽暗的刀刃就像是放置了许久似得,甚至还带着一些腐朽气息,就像是老古董一样,一眼看过去,甚至让人怀疑这匕首能不能切开什么东西。 可是唯有距离最近的李锦悠才能清楚地看到吗,那匕首锋刃之上仿佛篆刻后留下的古老刻纹,更能感觉得到,这匕首刀刃附近的血槽之中,那不知道曾经吞噬过多少人命才留下的浓重的血腥和煞气。 扑鼻而来,夺人心魄。 李锦悠丝毫没觉得害怕,反而突然爱上了这把匕首。 此等利器,静时朴实无华,动时锋芒毕露,这才是最适合她所用的兵器! 她只觉得这匕首无比称心,更能感觉得到,这匕首绝非是季君灏之前所说的那样,只是先皇赐给他的把玩之物。 如此有灵气的兵器,如果不是时常带在身侧,以人血人命饲养,又怎会养出如此极致锋利,一往无前的气势? 而且灭煞…… 她早在上一世就曾经听人说起过,也曾眼馋无比,却根本无缘得到。 那时候这匕首在天一阁第一杀手夙夜手中,夙夜是暗夜的王者,阴影中起舞之人,他手持此匕首,每一次出鞘,必带血而归,取走所杀之人的性命,也因为夙夜天下第一杀手的威名,这灭煞匕也成了江湖之中,人人谓之神器的兵器。 后来夙夜死于宿敌手中,灭煞匕便下落不明,却没想到,今世在夙夜还未出现之前,这匕首居然会在季君灏手中,更没想到,季君灏会将这匕首当作比赛的彩头,送给了她。 李锦悠将匕首快速合入刀鞘之中,将其收入了袖口里,然后真心实意地朝着季君灏行了一礼:“多谢景王厚赐!” 第108章要叫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人一 第108章 要叫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人(一) 慕容熙忍不住眼带垂涎,回头看着季君灏。 “景王叔,如果早知道你口中的匕首居然是如此锋锐之物,我一定不会这般容易认输,让安平这么轻易就将此利器得了去。” 慕容朔也是在旁开口道:“安平县主平日应当用不上此等锐利之物,不知你可愿转赠给我,本皇子必定以其他珍贵之物等价换之。” 说话时候他看着李锦悠手中的匕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贪念,毕竟如此小巧,又好携带的防身利器,他怎会不动心? 李锦悠闻言扬起嘴唇,摇头道:“锦悠对这匕首也极为喜爱,所以还请三皇子恕罪。” 慕容朔闻言面色微沉:“本皇子用五万两买这匕首。” 李锦悠摇头,心中却是鄙夷,这慕容朔当真以为她不识货不成? 她淡淡道:“三皇子,这灭煞乃是锦悠心头所好,别说你给五万两,就算五十万两,五百万两,我也绝不会卖。” 慕容朔顿时脸色难看,他是当真喜爱这匕首,一眼就相中了它,可是他没想到李锦悠这么不识好歹,他不由面露阴沉:“县主何必如此固执,不过是个匕首,你开口,只要是本皇子府中所有,都能与你交换!” “我说过了,不换。”李锦悠皱眉。 慕容朔沉着脸就欲发火,一旁的慕容玉突然微笑道:“三哥,锦儿既然不愿与你交换,你又何必要强人所难?传扬出去,人家还以为你堂堂三皇子,居然不顾身份地去和一个女子争夺东西,岂不是引人嘲笑?”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三哥为了把匕首,就这般逼迫一个女子,有点太失身份。” 慕容朔顿时气的脸色铁青,他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季君灏眼底已经是杀意弥漫。 那匕首是他刻意为锦儿挑选的兵器,从今日入公主府时,他就已经决定了那匕首的归属,却没想到慕容朔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打这匕首的注意,季君灏突然开口道:“本王赠给安平县主的东西,三皇子,你想强要?” 慕容朔听到季君灏的声音,脸上的铁青瞬间白了几分,他连忙道:“景王叔,我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本王的东西就这么廉价,你五万两银子,一两件把玩之物就想换了去?” 慕容朔脸上一急,连忙解释:“景王叔你别误会,我真不是小瞧这匕首,我只是太过喜欢,所以才会一时失态……” “够了!” 季君灏冷声打断他的话,抬头扫了眼席间众人,冷漠至极道:“这匕首是本王赠给安平县主的,便是她的东西,无论你们是谁,若是敢打匕首的主意,别怪本王不客气。” 心中刚升起一抹邪念的慕容朔连忙打了个寒噤,将想要强抢的念头压了下去。而席间原本也看上了匕首,准备等到之后暗中做些手脚的人,也都纷纷歇了心思。 有景王给李锦悠作保,这大晋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抢景王的东西? 李锦悠看着慕容朔青里透白的神色,不由抿嘴轻笑,她神情温婉如水,笑容却让得偶尔抬头的慕容朔脸色更是青了一片。 席间气氛一时尴尬下来,众人面对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季君灏,大气不敢出,就连太子和几位皇子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愿意冒头。 明昭公主见状只觉得头疼,这宴会办的一波三折不说,如今被季君灏这么一弄,哪还有半点的气氛? 她连忙命人换来了歌姬舞姬,等到曲乐响起之后,看着席间翩翩起舞之人,席间众人的心才慢慢安定了下来,谁都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情,脸上倒是恢复了几分言笑晏晏,大家无不是在谈论着灭煞的锋利,要么就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再无人去关注满脸苍白眼露不甘的傅辛雅,更早已经没人记得,之前曾经因为得罪了长公主,而被驱赶出去的李映月。 宴会快结束时,明昭公主实在不放心长亭,便借口更衣离开了席间,让所来宾客自行在园中游览。 冯氏和苏氏几乎瞬间便被一众夫人团团围住,言语之间尽是讨好,其间更不乏打探冯氏两人的口风,询问李锦悠与景王之间是否有暧昧之事。 冯氏和苏氏几乎想都没想便一口否认,那些夫人顿时乐开了花,纷纷向两人推荐起自家子侄,那模样分明是看上了接连几次大放异彩的李锦悠。 冯氏深知李锦悠性情,不敢擅自答应,只是与其周旋。 而苏氏却只是笑容满面的与人交谈,言语之间却半丝口风也未曾泄漏。 众人见李锦悠不成,便转而将目光落在了乖巧的李元瑶,和看上去安静柔顺的李宜双身上。 今日宴会之上,李映月虽然大为失礼,甚至得罪了明昭公主,惨被驱逐,可耐不住李锦悠的出色。她不仅为丞相府挽回了颜面,更是让得所有人在看到她之余,也注意到了李元瑶两人。 这一次,冯氏和苏氏倒是没再拒绝,浅笑晏晏的与人说着两个小女儿的事情,而李宜双和李元瑶都是微红着脸垂首跟在两人身旁,看上去娇羞无限。 李锦悠靠在凉亭下的漆红柱子上,听着不远处冯氏一边走远,一边还朝着外人毫不含蓄地夸赞着李宜双和李元瑶,而那些夫人也纷纷附和之时,都是忍不住低笑出声。 李宜双的将来如何,她不愿去管,也不想理会,毕竟以李宜双的心机,就算没有她,李宜双也定能为她自己谋一个好的将来,可是李元瑶不同。 她性情懦弱不争,又胆小不懂得反抗,如果真的能够借此次为她择一份好姻缘,摆脱了上一世的凄苦,倒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锦儿在笑什么?这么开心。”略显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锦悠快速回头,就见到身后不远处,一身玄色锦袍的季君灏眼色暗沉,嘴角轻扬地斜倚在亭中横栏之上。 他衣襟处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而修长的双腿就那般随意的伸直靠在栏杆上,身形说不出来的恣意随性…… 第109章要叫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人二 第109章 要叫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人(二) 李锦悠顿时收敛了脸上笑容,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些以前的事情。” “哦?锦儿的往事,可愿说来让本王听听?” 季君灏几步上前站在李锦悠身旁,双眼深沉地看着李锦悠,目光痴缠在她身上,眼底全是炙热。 李锦悠扯了扯嘴角,直接侧开脸,眼底带着淡讽:“看来景王当真是闲的厉害,不仅来搀和贵女们的赏花宴,如今还做起打探别人私事的勾当?” “王爷与其在这里打探他人隐私,倒不如好好处理你身边的风流债,不要把你的麻烦引到别人身上来,殃及池鱼。” 季君灏闻言一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不远处湖边的柳树下,一身红衣的傅辛雅正满脸愤恨地看着这边。 当注意到他看过去时,傅辛雅眼底的恨意快速收敛,就好像变脸似得,转瞬之间便红了眼眶,嫣红的嘴唇轻咬,神色之间尽是委屈。 李锦悠看到傅辛雅变脸的速度,似笑非笑道:“美人垂泪,景王也不去安慰一番?” “她哭的她的,干本王何事?” 季君灏连半点目光都没施舍,毫不犹豫地收回视线看着李锦悠,完全无视了傅辛雅因为这一幕而瞬间苍白的脸,他只是嘴角带着几缕邪笑问道:“倒是锦儿,这般在乎本王和她的关系,难道是吃醋了不成?” “呵呵……” 李锦悠淡笑出声,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屑。那神态,那语气,直让得的季君灏黑了脸。 “景王当自己是孔雀吗?自作多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更何况,我从来没有自虐的习惯,去喜欢一个心思狡诈,危险得随时都可能会要了自己性命的男人!”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冷淡至极的脸,眼色突然暗沉下来。 他猛的上前两步,将李锦悠逼得退到柱子跟前,而他则是伸出手来,将她困在柱子与他之间,远远看过来时,就像是他抱着李锦悠似得,直接让远处的傅辛雅脸色更加苍白,摇摇欲坠地捂着嘴哭泣着跑了出去。 他却好像丝毫没在意自己动作上的失礼,只是一张英俊的脸满是危险的低垂下来,双眼阴沉地看着李锦悠满是压迫道:“锦儿,别惹本王生气。” 李锦悠眼底顿时一沉,脑海里猛的想起前一世的那个男人,他也是这样,用着同样的语气和她说着同样的话。 “李锦悠,别惹朕生气。朕看在你这些年为朕奔波的份上,才留你一条狗命,映月才是朕最爱的人,你算什么东西?滚出去!” 眼前浮现出那一日的光景,慕容峥抱着李映月高高在上,满眼轻蔑的看着匍匐在地只想求一个说法的她,而她的哭泣哀求,深情倾诉,不仅没有换来半点旧日的恩情,反而被慕容峥毫不留情地命人乱棍打出了昭阳宫。 被触及往日隐痛,李锦悠脸色猛的一沉,毫不犹豫的抬脚朝着季君灏下盘踹去,原本隐于袖中的匕首,更是丝毫不曾留情的出鞘,朝着他要害处刺去。 季君灏见她动手,脚下微闪,快速避开了她带着内力的腿脚,然后一抬头就察觉到近在眼前的寒光。 他眼底一沉,一把抓住李锦悠的手腕,手指狠狠一按,李锦悠只觉得手心一麻,那匕首就落到了季君灏手中。 季君灏抓着李锦悠的手狠狠一拉,将其反手压在身后,而另外一只手中的匕首,却是抵在李锦悠心口的位置。 “你当真以为本王舍不得杀你?” 动不动就对他动手,甚至将他的纵容当成了放肆的资本? 李锦悠扬起脸颊,半点没有被季君灏眼中的杀意和胸前的匕首吓到,她只是微扬起白皙的脸颊,眼底全是如万年深渊一样的寒霜,神色冷漠至极,没有半点温度。 “你最好是立刻就杀了我,否则我必要了你的性命!” 季君灏心脏一缩,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挠了他心脏一下,让他被李锦悠眼中的杀意惊到。他看着眼前仿佛从九幽炼狱之中爬出来的少女,那眼底毫不掩饰的仇恨仿佛炽烈的火焰,要将人也燃烧干净似得。 他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原本心底满满的怒意突然变成了惊天愤怒。 他狠狠的一把将李锦悠推在了主柱子上,欺身而上,一双眼中弥漫着愤怒阴沉之色,满脸阴鸷道:“你在恨谁?” 李锦悠瞳孔微缩,瞬间惊醒过来。她惊觉自己居然把眼前的景王当成了上一世的慕容峥,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把仇恨、怒意和怨愤暴露在了他眼前。 她紧抿着嘴唇,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眸子里所有的神色。 季君灏见状心中更怒,他伸手掐住李锦悠的脸,强迫她抬起头来,满脸森寒道:“说!” 李锦悠微微皱眉,只觉得季君灏简直是神经病,她使劲甩开季君灏的手,冷眼看着他道:“放开。” 季君灏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再次逼进她,满脸执着的问道:“说,你到底在恨谁?” 他说话间伸手轻抚着李锦悠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最后将手指放在李锦悠胸口的位置,带着内力使劲一戳,疼的李锦悠倒吸口冷气,他却只是满是戾气地问道:“你这里有恨,是谁?” 能够驻扎在她心里,哪怕是恨,也让她那般入骨入髓? 李锦悠只觉得心脏处像是被尖刀划开了一样,疼的嘴唇煞白,她咬牙看着季君灏道:“王爷看错了,我没有在恨谁,这世间也没有谁值得我放在心里!这里是明昭公主府,往来皆是宾客,王爷此举未免太过失礼,若被他人看到,恐怕有损王爷声名,所以还请王爷放开锦悠。” 季君灏目光中带着极致的怒火,他知道李锦悠在说谎,他绝不会看错李锦悠眼中刻骨的仇恨,那种恨,只有放在心底,每一日都恨不得抽筋扒皮,啃骨嗜血之人,才会引导出那般惊天的恨意。 他想要掌握她的一切,无论是爱恨还是情仇,他甚至无比厌恶,眼前这女子心里还住着其他的人,哪怕那个人是她所恨之人! 第110章要叫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人三 第110章 要叫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人(三) 季君灏沉着眼看着李锦悠,目光胶着在她那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双眸上。 他突然猛地低头。 “唔唔唔,唔唔唔(季君灏,你放开)!!” 李锦悠扭动着身子,抬脚就想去踹季君灏,却被他长腿一伸,直接将她的腿夹在了双腿之间,季君灏将李锦悠拉入怀中,眼底带着极致的火热,低头靠在李锦悠耳边,低哑着声音道:“李锦悠,本王不想放开你。” “你无耻!” 李锦悠脸上的冷漠再也保持不住,气的脸色通红,她没想到这个外人眼中的大晋战神,冷漠至极,霸气无双的男人,就是个四处发/情的禽兽!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微肿的双唇,红霞乱飞的脸颊,而她一向冷情至极地双眸全被愤怒,羞恼所替代,整个人变得无比鲜活,他脸上的阴沉顿时消散了大半,嘴边浮现出一抹惑人至极的笑容,垂下头来,冰凉的薄唇靠在李锦悠耳畔,轻含着她的耳垂声音暗哑道: “本王有没有齿,你应该最清楚。李锦悠,本王告诉你,无论你心里爱着谁,恨着谁,终有一日,本王要叫那里永远都只装得下我一人!” 李锦悠耳垂上传来酥麻的感觉,来不及喝骂出声,就已经被耳边突如其来的犹如誓言般的话语震住。 她神情呆愣地看着季君灏,而原本紧锁着她的季君灏也松开了手,在她还没来得及反映之时,就已经站直了身子,俊逸无双的脸颊上直接恢复了之前的冷漠绝情。 “安平县主,可真巧,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清浅笑声,李锦悠连忙抬头,就见到慕容峥嘴角含笑朝着这边走来,在他身旁还跟着气度盎然的慕容熙。 李锦悠心中微慌,深怕刚才的事情被两人看了去,可是她仔细观察了两人的神色,却没半点异常。 她想起刚才那许久,这附近都没人过来,还有季君灏突如其来的放手,就知道这附近恐怕早就被季君灏的人守着,若不是他同意,那些人绝不会放慕容熙两人过来。 想到此处,她心底微松了口气,心中虽然还带着茫然,可眼底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清浅淡。 慕容熙两人进入亭内之后,就朝着一旁的季君灏行礼,等着两人见过礼后,李锦悠才朝着两人福了福身子,“锦悠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七皇子。” 慕容峥看着李锦悠微肿的双唇,还有脸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红霞,虽未亲眼所见,可却也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觉得心中有种仿佛是自己的猎物,被他人侵占的愤怒,更带着说不出来的怨恨,带着几分暗怒忍不住开口道:“景王叔和安平县主在说什么?笑的这般开心?” 季君灏听到他问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慕容峥一眼,他如何看不出来慕容峥眼底对李锦悠的怪异神色,心中顿时杀气升腾。 他没有去接慕容峥的话,只是极为冷淡的侧过脸,将之前夺过来的灭煞在指尖一转,然后递给李锦悠道:“这匕首锋利,极易伤手,用时切记小心。等到今日宴会结束后,你来景王府,本王教你一套防身的功夫,正好也能用到这匕首。” 李锦悠接过匕首之后,心中对于季君灏伪装的正经嗤之以鼻,嘴里无比冷淡道:“多谢王爷好意,不过锦悠常在府中,用不上任何防身之技,所以不用劳烦王爷费心了。” 季君灏听到她拒绝,眼色微沉,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沉默着看了李锦悠一会后,这才淡淡道:“随你,只是以后若有麻烦,记得来找本王。”说完后他转身看着慕容熙道:“本王有些乏了,先行回府,你替本王向明昭辞行。至于你父皇今日吩咐的事情,你最好尽快去办,若需要什么帮助,来景王府找本王。” 慕容熙连忙开口道:“我明白,谢谢景王叔,王叔早些回去歇息。” 季君灏冷漠点点头,看了李锦悠一眼,就直接转身离开,从头至尾都没有去看一眼旁边的慕容峥。 原本一直站在凉亭之外的墨珏见季君灏离开,也是看了眼凉亭之中的三人,目光带着诡异看了眼李锦悠红肿的嘴唇,心叹了一句“主子简直太凶猛”,就连忙快步跟着季君灏身后一同离去。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慕容熙才对着脸色难看的慕容峥道:“七弟,你别太在意,景王叔一向对人冷漠,他并非是针对于你。” 慕容峥强压着心中怒意,袖子掩盖之下,紧握的拳头上青筋直冒。 他当然知道景王冷漠,他位高权重,手握军权,声势地位名望样样俱全,就算在面对父皇的时候,他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何况是对他?只是他还是觉得心中怨愤,从小到到,他最恨别人如此无视冷待他,这会让他想起曾经不堪的过往。 他紧紧握着袖中的拳头,心中恨声道:终有一日,他一定要成为这世上最为尊贵之人,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瞧于他,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仰望他,惧怕他,对他俯首称臣! 包括季君灏! 慕容峥心中不断无声呐喊,脸上却分毫不露,他只是苦笑着点点头:“我明白,景王叔这些年来除了对大哥以外,对我们几兄弟何曾有过好脸色,我又怎么会在意?我只是刚才见景王叔和县主在一起时,看上去笑的很是开心,所以才会忍不住开口搭话随口问了一句,谁知道反倒是惹恼了景王叔,却是我自作多情了。” 第111章兄弟阋墙一 第111章 兄弟阋墙(一) 李锦悠听到慕容峥强作镇定的话,不由心中冷笑。 她对慕容峥比对她自己还要了解,又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面的言不由衷? 慕容峥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在宫中常被人欺辱,甚至被人打骂无视,所以他长大后,最恨的就是被人瞧不起。 他此时嘴里说着不在意,可心里十有八九已经把季君灏恨到了骨子里。 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心眼极小,一点点的仇恨都会想尽办法的报复回去,他眼下说着不在意,那只是因为季君灏比他强,强大的让他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暂时忍让,否则以慕容峥的脾性,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对景王府出手。 而且笑的很是开心? 李锦悠心中冷哼,慕容峥到底哪只眼睛看到他们之间开心了?他们刚才的情况明明是恨不得杀了对方! 她面上露出冷淡笑容道:“七皇子说笑了,景王性情冷漠,连你都不愿多言,又怎会无缘搭理我这个与他初次见面之人?他方才过来不过是来向我询问战阙的事情,又见我不会用匕首,所以才纡尊,为我指点一二。” 慕容峥听着李锦悠睁眼说瞎话,嘴角露出冷笑。 她不会用匕首? 那恐怕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会用匕首之人了! 那天在城郊树林里,面对元梁国杀手的时候,他亲眼看见这女子是如何拿着那发簪当匕首,毫不留情地取走了数人的性命。 那种狠辣绝情,那种雷霆手段,又怎会是不会使用兵器的人? 他甚至敢肯定,如果那天把李锦悠手中的白玉发簪,换成了今日的匕首,恐怕威力还会再添数倍! 更何况只是指点兵器,用得着让她去景王府中,不止教授她防身之术,更承诺她有麻烦尽可去找他?季君灏何时变得这么仁慈善良了?! 慕容熙却不知道当日在林间发生的事情。 那天在林子里遇袭之时,李锦悠为了不让庆国公府和苏霆受牵连,让太子先走,所以慕容熙根本就不知道那天他走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后来事后,李锦悠因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会武,有意没提,而慕容峥也因为想要用苦肉计讨好太子,甚至于让太子对他心生愧疚之心,也从未对外人提起过那天的事情,所以慕容熙直到现在都还以为,那天在城郊,是慕容峥一个人拼死击退的那些元梁国杀手。 他至今都不知道,李锦悠会武,更不知道那一日在林中死掉的那些人中,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命丧在李锦悠手上。 此时他听到李锦悠的话后,丝毫没觉得怀疑,只是笑着道:“原来如此,那首战阙如今传遍军中,饱受军中将士喜爱,景王叔本就是军中之人,询问也属正常。不过景王叔为人冷情,一向极少主动与人相交,他能亲自承诺教授你防身之术,还愿意替你解决麻烦,看来你是真的投了景王叔的眼缘。” 李锦悠抿嘴笑着道:“太子殿下这次可说错了,不是小女子投了景王的眼缘,只是景王向我询问了一些事情,他的承诺,只不过是作为我帮助他之后所给的酬劳罢了。” “哦?景王叔还能向你询问什么事情?”慕容熙面露不解。 季君灏身份贵重,虽已许久未入朝,可仍是权倾朝野,他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去问李锦悠的? 李锦悠笑着道:“景王刚才不止询问了战阙的事情,还询问了安融征兵的事情。我听景王的意思,好像是因为陛下命太子殿下前往西南查探此事,所以他才来找我打听。” 慕容熙顿时一怔,没想到景王居然连这事情也告诉了李锦悠,更没想到一向冷心冷清的季君灏会帮他打探这件事情。 他不由心情极好,再加上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等他启程之后,京中所有人便都会知道,所以他也没有隐瞒。 慕容峥听到两人谈及安融的事情,下意识的眼色微沉,没想到刚才景王口中所说,父皇吩咐慕容熙去办的事情,居然是去安融,而他在今日之前居然丝毫没有得到消息! 慕容峥紧握着掌心,装作诧异道:“大哥要去西南?” 慕容熙点点头:“对啊,那日安平县主在宫中弹奏战阙,说出了‘鬼村’和征兵的事情后,父皇大怒之下一直记挂在心中,今天我入宫之后,父皇便命我前往西南调查此事,若有涉案官员,一律可以先斩后奏。” 居然放了这么大的权…… 慕容峥眼底猛的一闪,面上却是关切道:“那大哥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就启程。” 慕容峥皱眉:“怎么这么快,大哥难道不需要准备一下?” “没什么好准备的,父皇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慕容熙说完之后,脸上带着几分郑重道:“而且父皇曾说了,兵者,国之重器,民者,国之基底,这二者关乎一国兴亡,如果安融那里当真如同县主所说的那样,此事几乎危及国本,所以我想尽快启程,也好能够尽早查明真相。” 慕容峥紧抿着嘴唇,皱眉道:“可是此事既然能隐瞒这么久,恐怕朝中涉及人等不少,牵连甚广。大哥此次前去,必会坏了一些人的好事,到时候若是他们狗急跳墙,大哥恐怕会有危险。臣弟想要与大哥一同前往,保护大哥!” 慕容熙闻言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 慕容熙皱眉道:“你难道忘了,没有父皇的金口,所有皇子都不能擅自离开京城,否则便会遭御史弹劾,轻则受罚,重则论罪!而且上一次九州麒麟玉和夏侯善的事情,后来虽然已经查明是有人嫁祸于你,可如今夏侯善消失无踪,九州麒麟玉也下落不明,那些人依旧还是对你存有怀疑,你一旦离开京城,恐怕会有麻烦。” “可是大哥,你一个人去西南太过危险,我不放心。” 慕容熙顿时笑着安抚道:“好了,你别担心了,此次前去,各地官员绝不敢明面上为难于我,而他们若是暗中动手,我也未必那么好欺负!而且我告诉你,我已经向父皇上奏,让沈离和我一同前去西南,父皇和幕后还给我安排了不少暗卫,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第112章兄弟阋墙二 第112章 兄弟阋墙(二) “可是……” “别可是了,你瞧瞧你婆婆妈妈的样子,也不怕让安平县主见笑。” 慕容熙大笑着拍了拍慕容峥的肩膀,笑声爽朗,显然他嘴里虽然说着嫌弃慕容峥婆妈,可对于这个弟弟的关心,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慕容峥闻言这才有些不情愿的闭上了嘴,只是脸上还是带着担忧之色。 李锦悠看着慕容峥的一番作态,嘴角勾起嘲讽弧度。 慕容峥此时万分担忧太子的安危,言语神情,无一不真,任谁见了刚才这幅场面,都只会觉得他与太子兄弟情深,可是李锦悠却很清楚,恐怕此次太子前往西南,绝不可能安然回来。 上一世的太子,就是因为安融征兵的事情被陷害,失了储君之德,后来又因慕容峥几次出手,让他逐渐失了帝心,最终被景德帝夺了太子之位,如今安融的事情因为她的插手,而提前爆发出来,让慕容峥措手不及。 西南云州是慕容峥布置多年,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棋,而安融就是这步棋局里看似无关,实则却能成为将这棋局彻底搅乱的棋子。 这几年慕容峥在云州、利州、兰川等州府之间,暗中行之征兵贩兵之事,而这件事情,不仅能为他快速积攒起大量的财富,还能为他聚拢那些同样为了利益能够不择手段、行事毫无底线,心思狠辣之人。 那些人大多分散在朝中各个部门,平日里看似无关紧要,可关键时刻却能颠覆朝局,将这些人全部聚拢起来,是一份极为强大的助力,而在西南聚敛的那些财富,也足以能够让他在未来的时间里扩建自己的势力,收买朝中重臣,甚至于为他将来的夺储之路扫平一切障碍。 上一世慕容峥就是因为有了这笔横财,才能够大肆培植势力,豢养私军,收买朝臣,如今慕容峥怎么可能让太子破坏了他最为重要的一步棋? 所以李锦悠几乎敢肯定,太子此去西南,一定凶多吉少。 至于那个沈离,如今是慕容熙身边最为宠信的谋士,也是他最为信任朝臣,可李锦悠却记得清楚,上一世在慕容峥的府上,她却是不止一次看到那个沈离神情恭谨地站在慕容峥身旁,为他出谋划策,为他谋算皇位,而他们还曾经深切地探讨过朝中时局,和军中势力分布等等的事情…… 简直是老熟人呐! “安平县主在想什么?”慕容熙见李锦悠笑容清浅,不由笑着问道。 李锦悠抬头看了眼借口要去为慕容熙准备离京所需之物,而匆匆离开的慕容峥,轻笑道,“太子殿下不必叫我县主,直接唤我名字即可,这个县主叫起来让我觉得,我好像一夜间成了土财主似得。” 慕容熙听着李锦悠这形容的话顿时忍不住低笑出声,他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不乐意被人称呼把朝廷封的名号的,还拿堂堂从二品的县主,去说是像一个土财主。 他乐的眼睛都笑弯了起来,“行,那我就叫你李小姐吧。李小姐刚才看着七弟的背影在想什么,笑的那般开心?” 李锦悠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七皇子和太子感情真好。” 慕容熙顿时笑道:“那是自然,七弟亲母早亡,从小便养在我母后膝下,我与他一同长大,幼时读书玩耍皆在一起,打架闹事也都是结伴,早些年父亲惩罚我们顽皮的时候,我两还一起挨过板子,我们的感情自然要比其他几个兄弟深厚几分。” 是啊,深厚到他可以毫不犹豫的送你去死…… 李锦悠轻笑道:“难怪七皇子如此担心太子前往西南的事情。” “对啊,你也觉得他太过操心了吧?”慕容熙笑着道。 李锦悠微微一笑:“太子明明很开心,又何必要故意数落七皇子?不过说实在的,我也觉得七皇子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 “先不说这大晋久治长安,太子殿下受人爱戴,此次南下又是奉的陛下的命令前往调查,谁敢伤害太子?再说了,太子此行有沈大人随行,他智计无双,算无遗策,幼年时更是跟随苟卿先生学习谋略策论,堪称最好的谋士,有他跟随在太子殿下身侧,太子殿下此去必定能够一帆风顺。” “你说什么?沈离是苟卿先生的学生?”慕容熙猛的顿住。 李锦悠仿佛没发现慕容熙的不对,笑靥如花地答道:“对啊,沈大人可是苟卿先生最为得意的关门小弟子。几年前苟卿先生还在世时,他曾经亲口对人称赞过,说沈子言是他收过的弟子之中,天赋最为聪颖,学业也最为出色之人。而子言就是苟卿先生为沈大人取的表字呢。” 慕容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指扣着桌面,眼底划过一抹阴霾。 若说苟卿先生是何人,天下人皆知,他是和万儒先生、埕云先生,洛先生齐名的四位当世大儒之一。 两年前,苟卿先生因病骤逝,慕容熙这些年长居京中,对苟卿先生也只是闻其名,却未曾见过真人,但是他却知道这晋国京城之中,有一人就是苟卿先生的弟子。那人正是慕容峥身边最为亲信的谋士,嫪纪。可是他却从未听沈离说过,他也是苟卿先生的弟子。 沈离如果真的和嫪纪师出同门,为什么要隐瞒? 为什么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师出同门却要装作完全不认识,甚至还是他和七弟为两人彼此介绍身份,才装作第一次认识的样子? 慕容熙猛地抬头看着李锦悠,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沈离的事情的?” 李锦悠笑靥清浅,“听我小舅说的啊,他说他几年前在外游历的时候,曾经有一次途径云海书院时,刚好遇到了苟卿先生在那里讲学,那时候沈大人就站在苟卿先生身旁。去年小舅回来,带我外出游玩的时候,在京中偶遇沈大人,虽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但是小舅还是把他认了出来。” “当时小舅还颇为感慨,说原来朝中的新贵沈离就是沈子言,他说沈大人这几年的变化很大,从一个青葱少年都变成了权势谋臣了。” 第113章兄弟阋墙三 第113章 兄弟阋墙(三) 慕容熙紧紧看着李锦悠的双眼,想要从中找出半点异样来,可是却发现她眼中清澈依旧,神情坦然的完全不像是说谎。 而李锦悠面对着慕容熙的逼视,也半点不惧。 她口中的小舅正是庆国公的二儿子,苏氏的二哥苏清风。 和大舅苏清河的沉稳,老练完全不同,小舅苏清风的性子跳脱,不喜受拘束,更是对权势毫无兴趣。 他喜好山水,偏爱武学,爱在江湖中游荡,年过三十却依旧还未成家。 庆国公曾经给苏清风安排过几次婚事,可苏清风每次都会在关键时刻跑得无影无踪,甚至有一次还在快要入洞房的时候逃婚溜走,没了踪影,险些让对方那个女子自寻短见,好不容易救回来之后,那女子却是烈性之人,一把绞掉了自己的长发,出家当了尼姑。 那次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京城之中,但凡是有些家世的世家女子,自此只要谈及庆国公府的二公子,就避之不及。 庆国公自此也死了让苏清风成婚的心思,每次见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的直跳脚,而苏清河对于这个弟弟也毫无办法。 打,打不过,命人去抓,又抓不着,几次三番下来,也只能任由着他肆意妄为。 这些年苏清风极少在京中停留,每次就算回来,也最多十来日就再次离开,期间除了庆国公府的人和一些他的至交好友之外,外人连见都见不到他本人,更别说是想要从他嘴里打探出什么事情了,所以李锦悠丝毫不怕慕容熙会揭穿她的谎话。 果然,慕容熙一听到是苏清风,便信了李锦悠的话。 不止是因为苏清风常年在江湖中游走,的确有可能见过沈离,最主要的是李锦悠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面骗他。 这种事情,只要他一旦起疑,派人前去详查,就能查出蛛丝马迹推测出事情的真假,李锦悠若是说谎,最后只会无缘无故的得罪于他。 李锦悠不像是那种蠢到没事找事之人。 慕容熙不由紧皱着眉头,眼底满是阴沉之色。 他仔细想着和沈离相遇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从最初的偶遇,到后来的相交,往日未曾细想没有发现,如今细想起来,一切都变得太过巧合。 自从沈离跟着他回到京城之后,每一次他与慕容峥之间有什么事时,总是沈离从中转达,他去七皇子府的时间也极多,而沈离也经常不着痕迹的在他身前,说了许多有关慕容峥为他做过的事情。 前不久传出九州麒麟玉的事情时,他曾经对慕容峥起疑,也是沈离暗中调查之后,得出是有人嫁祸的结论,让他和慕容峥从归于好。 慕容熙越想的多,心中怀疑就越甚,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烦躁来。 他只觉得脑子里隐隐疼痛起来,脑仁处犹如针扎一般,让得他恨不得毁掉眼前所有的东西。他快速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快速放在鼻尖轻嗅,原本烦躁无比的神情随着那气味的释放,渐渐的安定下来。 李锦悠自然注意到了慕容熙脸上的不对劲,当她见到那香囊之后就已经面露诧异之色,等到闻着空气中飘散的古怪香气时,顿时神色猛变,沉着脸道:“太子殿下,可否将你手中的香囊给我看看?” 慕容熙神情一顿,抬头就看到李锦悠神色无比凝重,他心底猛的一惊,下意识的就把手中的香囊递给了李锦悠。 李锦悠拿过之后,放在鼻尖轻嗅了片刻,整个人脸色顿时难看。 她豁然抬头看着慕容熙道:“殿下,此物是何人给你的?” 慕容熙皱眉道:“这是我府中的丽姬所制。半年前,我外出狩猎之时受过一次伤,伤好之后就留下了头疼的毛病,当时太医寻不出法子医治,她便翻遍了医术,寻了许多土方,最后才做成了这香囊,说是里面装着有宁神醒脑的药草。我每次头疼或者心情烦躁的时候,只要闻上一闻这香囊,便能立时好转。怎么了?这香囊有问题?” “宁神醒脑的药草?我看是毒草吧!”李锦悠冷声道。 “怎么可能?!” 慕容熙满脸怔愣,眼底全是不信之色。 李锦悠也没想让他立刻就相信,干脆直接从袖中拿出灭煞,将那香囊从中划了开来,香囊里面装着的东西顿时散落在桌上。 那香囊之中,装着的全是各色晒干的药草和鲜花花瓣,散发着无比浓郁的香气,李锦悠拿着匕首在其中翻找片刻,就从中找出了几根泛着赤金色,形如兰花,却小上无数倍的花朵来。 那花朵的花瓣上有着浅浅的倒齿,而花托之上,连着一截同样赤金色的藤蔓,上面有着许多浅金色的根须,虽然已经炮制晒干,可看上去颜色依旧艳丽如朝阳。 “果然是这个!” 李锦悠冷哼一声,直接拿着匕首朝着手指上一划,一滴鲜血落在那藤蔓之上,那藤蔓立刻就像是鲜活了过来一般,将滴落在上面的血液全部吸收,原本赤金色的藤蔓也随着血液的浸入瞬间变的青黑,如同腐朽了一样,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恶臭味。 “这是什么?”慕容熙脸色大变。 李锦悠冷淡道:“这花名叫金钩如意花,别名又叫神仙草,是生长于西疆一些沼泽地中,以猛兽血肉为肥料,花朵盛开之后带有剧毒的毒草。这种草名字虽然好听,可其功效却十分恶毒,若是有人误食之后会立刻毒发身亡,若长期带在身边,超过五年便会导致人体神经麻痹,若再辅以少量醉乌草服用之后催化药性,最多两年,轻则瘫痪,重则痴呆!” 慕容熙猛的站起身来,死死看着李锦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神仙草毒性刚开始发作之时,症状并不明显,那些还未深入五脏之中的毒素只会让人心烦气躁,偶尔会伴随精神恍惚,手脚麻痹的症状。” “而随着毒性加深,毒素慢慢入侵到脑子和五脏中时,中毒之人便会出现失眠,记忆短缺,性情暴虐,偶尔昏迷的症状,直到最后毒素蔓延全身,麻痹症状也会跟着扩散,导致全身不能动弹,记忆完全消失,变成疯子或者痴呆!” 第114章兄弟阋墙四 第章 兄弟阋墙(四) 李锦悠说的无比肯定。 这种金钩如意花的毒性她最为清楚,因为她上一世就曾经亲眼看到过,慕容峥用这东西,去谋害他人。 当时那人就是因为中了神仙草的毒而不自知,被慕容峥的探子辅以醉乌草催化了毒性,不过一年多时间,就从一个正常人活生生的变成了个疯子。 后来慕容峥将配置好的解药给他灌下之后,神仙草和醉乌草的毒全部解掉,可那些深入骨髓和脑海中的毒素却早已经破坏了那人的机理,哪怕体内半点毒素也没有,可他的疯症却再也好不了。 而且因为慕容峥提前让他服下了解药,所以后来无论找了多少大夫,都没有一个查出来那人的疯病是因为神仙草。 只是她没想到,慕容峥居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对太子下手。 半年前,那应该是太子助他拿下六城巡守之职的时候,太子贴心贴肺的对他,他却这么来回报全心全意拿他当亲弟弟疼爱的太子,难怪上一世在西南征兵的事情被陷害后,慕容熙变得性情暴虐,冲动易怒,而在朝政之事上却越来越力不从心,从人人期待的明主圣君,落得人人唾骂不能担当重任的废材之人。 当时人人都以为他是因为郁郁不得志,服用了五石散的缘故,却不想真正的原因居然是中了神仙草的毒! 算算时间,如果从半年前开始,等到一年半后,安融事件爆发时,差不多刚好就是两年,也就是神仙草毒性潜伏最长的时间。而那个时候,也是太子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夜沦落成为庶民,最后病死家中的伊始。 慕容熙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早已经脸上变得铁青。 他原是不相信李锦悠的话的,只以为她是在胡言乱语,可是听到她所说的那些症状后,却只觉得心中发寒。 因为他最近这两个月来,的确开始出现手脚麻痹的问题,甚至于经常会心烦气躁,对着手下之人大发脾气,偶尔会忘了自己做过的事情。 他为此曾经请过太医,可是太医每次都说是因为他太过繁忙,压力太大所致,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因为中了神仙草的毒。 “好一个丽姬!”慕容熙怒声道:“当初他父亲送她来太子府后,孤待她不薄,她居然敢谋害孤!” 李锦悠却是皱眉:“太子殿下难道真的以为,这神仙草是你府中姬妾所为?” 慕容熙猛的抬头:“你什么意思?” “太子贵为一国储君,是将来的大晋皇帝,那丽姬既然跟随太子,将来自然是荣华富贵风光无限,她何必要冒着风险来毒害太子?” “如果太子真的出事,陛下必定会下旨详查,这种手段未必能瞒得过陛下,到时候她不仅会没了后半生的靠山,还会担上谋杀太子的罪名,她身后的亲族也会因她被牵累一同给太子殿下陪葬!你觉得她如果没有更好的下家,有人替她谋划好了所有的退路,她敢下如此毒手?” 李锦悠顿了顿继续道:“况且这金钩如意花只有在西疆的极域之地才会生长,就算是许多西疆人,也未必知道此花的用途,更何况是一个长居于太子府中,不通医理的姬妾?她从哪里得到的这种毒草,她又是怎么知道以醉乌草的毒性,能够激发金钩如意花的药性的?” “太子你可曾想过,这毒草的毒性初发时虽然隐蔽,可我观太子的气色,这香囊想必带在身边时日已经不短。毒入体内,悬于体表,太子的脉象之中恐怕早已经带有些神仙草的毒性。您身边每日有人请平安脉,就算不知道您是中了神仙草的毒,难道就察觉不出半点不对劲来?” 慕容熙神色一变,他听明白了李锦悠话中的意思。 神仙草毒性隐蔽,可就算再隐蔽,他如今已经出现了那些中毒后的症状,太医怎么可能连一星半点都察觉不出来,除非,那个为他请平安脉的太医,早就已经被人收买了,他在故意隐瞒他中毒的事情! 慕容熙紧紧咬着后牙槽,恨不得吞了那太医的血肉,他居然敢这般害他!? 李锦悠看着慕容熙怒火弥漫的双眼,淡淡道:“太子是将来大晋掌权之人,想要谋害你的人不在少数,能够不着痕迹的收买了太子身旁的姬妾和太医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太子还是万事小心的好。” 慕容熙冷着脸,他当然知道如果李锦悠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身边被收买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 丽姬,沈离,太医…… 这一个个他信任之人,却全部对他存有异心,他恐怕早已经处于别人所织的危险之中而毫不自知。 一想到今日他如果没有来明昭公主府,没有遇到李锦悠,没得因为好奇而多说了几句,得到她提醒,他恐怕会把这香囊一直带在身边,当成是救命良药。 等到两三年后,他被毒草所害,变成疯子或者痴呆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一想到将来会有的后果,他整个背心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脸色阴沉的沉默了许久,这才抬头看着李锦悠,眼底带着逼视道:“李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有关神仙草的事情?” 李锦悠淡淡道:“我从小便喜欢医毒之术,小舅曾想带我拜在药王谷门下,只是我资质不够,没能如愿。不过我却也因此看过许多医毒之书,虽不算专精,却也知道一些稀罕的草药和毒药。” “是吗?” 慕容熙微眯着眼,脸上的笑容带着危险之色,他根本就不相信李锦悠口中之言。 如果刚开始沈离的事情还是巧合的话,后来这神仙草的事情却根本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的。 那神仙草藏于香囊之中,又有鲜花气味遮掩,李锦悠根本就没有看到,只凭着气味便能指出,这只能说明,要么,李锦悠的医毒之术极为高明,要么就是她早就知道了香囊的事情。而这两种可能之中,慕容熙更倾向于后者! 李锦悠一个闺阁女子,她是怎么知道这么多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的? 而她今日刻意提醒他,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15章公主召见一 第115章 公主召见(一) 李锦悠见慕容熙不信,甚至眼底带着浓郁的怀疑之色,不由站起来冷淡道: “太子恐怕是习惯了阴谋算计了,连最简单的好心提醒也吝于信任。刚才那些话你如果不信,那便算了,就当锦悠什么都没有说过。” 说完李锦悠直接转身就走,神情间没有半点迟疑。 慕容熙连忙起身,横步挡在了李锦悠身前,心中的怀疑虽然还在,可脸上却真心带上了几分笑容,“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说的话让我觉得太过突然,毕竟丽姬在我身边已经好些年头,我却半点没有察觉出她居然这般恶毒。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多谢你的提醒,否则我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李锦悠听到这话,神色才缓和了些,对着他说道:“太子不必客气,方才的提醒,就当是你曾经赠给我那两匹战马的酬谢吧。时辰已经不早了,明昭公主还未出现,今日的宴会恐怕是散了。太子若无事的话,锦悠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她朝着慕容熙福了福身子就直接转身离开。 慕容熙没再留她,只是当看到她身形快要走出凉亭的时候,蓦的开口道:“下毒的人是七弟?” 明明是询问,可是他语气却是无比笃定,完全不像是猜测之言。 李锦悠脚下一顿,却没回答,只是好像完全没听到似得,径直抬脚朝着远处离开。 慕容熙看到李锦悠那一停顿,虽然没有得到李锦悠的肯定,可他却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手心猛的收紧,眼底露出极端凶煞之气,那神色,却是恨不得将慕容峥吞下腹去。 他这些年对慕容峥一直犹如亲弟,在朝中处处维护于他,在父皇面前处处拉拔他,让他从一个毫不受重视、人人可欺的皇子,走到了如今的地位,拥有不下于其他皇子的权势,却不想他居然敢当面讨好亲睦于他,暗中居然对他做下如此恶毒之事! 如果这神仙草的事情真的是慕容峥所做,他必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李锦悠离开凉亭之后,眼底便带着清冷笑意。 慕容熙最后问出的那句话,让她明白,太子已经对慕容峥起了怀疑,甚至于他已经猜到了所有的事情是慕容峥所为。 上一世慕容峥之所以能够走的那么顺利,甚至于半丝危险都没有的在暗中培植势力,频频对其他皇子出手,却从没有人猜忌过他,就是因为在他身前一直有太子,替他挡着所有人的视线和锋芒,而他自己则是如同毒蛇一样,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每次他出手之后,人人都只会以为是太子出手,甚至于把所有的仇恨都加诸于太子身上。可是这一世,没了太子的全心信任,他又提前露于众人眼前,她倒是要看看他还能不能那么顺利的得到他前世费尽心力想要的东西! 李锦悠在园中寻找了片刻,才见到了冯氏和苏氏,两人与一群夫人正在说笑,而原本跟在她们身后的李元瑶和李宜双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与那些小姐们在一起。 李锦悠刚想上前去见冯氏,却不想就被公主府的下人拦住。 “安平县主。”那人朝着李锦悠行了一礼。 李锦悠抬头,就看清眼前拦住她这人,赫然正是明昭公主身边的那个女官。 她穿着墨绿色衣裙,眉眼严肃,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冷色,显然不太爱笑。她当年和明昭相交之时,对于这个女官也算熟悉,所以并不惧她,只是浅笑着道:“这位姑姑,怎么了?” 那女官低垂着眉眼道:“奴婢乃是明昭公主身边的管事姑姑,名叫司琴。安平县主,公主有请。” 李锦悠神情一怔,明昭公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长亭那里,找她做什么? “不知公主找我有何要事?” “奴婢也不清楚,公主只是命奴婢前来请县主去后厢。县主,请吧。” 司琴对于李锦悠的话淡淡回道,神情间虽然带着恭谨,可语气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李锦悠沉默片刻,就知道这趟非去不可,她点点头道:“麻烦司琴姑姑引路。” 司琴见李锦悠直接应承下来,并没有多问她不该问的事情,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对着李锦悠点点头道:“县主不必客气,请随奴婢来。”说完她就直接转身离开。 而李锦悠看了冯氏几人一眼,便转身跟在司琴身后,朝着公主府后院走去。 两人穿过廊下之时,还遇到了不少在园中游玩的贵女,司琴皆是恭谨的点点头,也并不招呼多言,就直接带着李锦悠去了后厢。 精致的厢房之中,燃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周围各处可见的精致华贵,都能知道,明昭公主日常时过的有多奢华。 司琴引着李锦悠入内之后,就丢下她去了里间,而李锦悠见状只是淡淡地站立在房中安静等着,神情间丝毫不见慌张。 许久之后,不远处的蓝花帘子才被掀开,已经换了一身绛紫色宫缎金缕花长裙,眉眼间含着担忧之色的明昭公主才从那里面走了出来,一边对着身旁的司琴交代道: “长亭的伤势不轻,太医说他流血过多,你命人把库房中的人参补药挑好的拿出来,熬汤给长亭进补,然后命人好生服侍着,若有怠慢,本宫决不轻饶。” “奴婢明白。” 司琴点点头,扶着明昭公主走到主位之上坐着,明昭公主这才一挥手,让司琴带着房中的下人全部退了出去。 片刻间,整个房间之中,就只剩下她和李锦悠两人。 李锦悠微笑着蹲身行礼:“锦悠拜见公主。” 明昭公主并未开口让李锦悠起身,反而就那般冷眼看着她,任由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蹲在地上。 李锦悠见状也不心急,脸上带着浅浅微笑,不急着起身,仿佛丝毫没有看出来明昭公主对她的不满和有意惩戒的心思。 许久之后,许是李锦悠的淡然和笑意触怒,明昭公主眼底升腾起一抹愠色,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李锦悠,你可知罪?!” 第116章公主召见二 第116章 公主召见(二) 李锦悠看着盛怒的明昭公主,微微一笑。 “锦悠不知何罪之有,请公主明示。” “你还敢狡辩?你之前故意提出弹奏解忧曲,引出解忧公主和呼延烈的事情,后又有意让李映月激怒本宫,分明就是想借本宫之手惩戒李映月。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本宫当筏子,你不想要命了?”明昭公主冷声道。 李锦悠闻言轻笑起来,“锦悠当然惜命,只是实在不解公主为何这般恼怒?” “那解忧曲不过是首曲子,正巧符合今日的情景,所以我才会提出弹奏,公主不是也允了吗?后来的故事是公主询问,锦悠才一一道来的,至于激怒公主,不过是一首曲子罢了,我实在是不知公主的怒气从何而来,又何来拿公主当筏子的事情?” 明昭公主眉眼含怒,李锦悠弹奏解忧曲的事情的确是她所允,可她后来所说的那个故事分明就是在影射她和驸马,她以为她不知道?! 明昭公主眼底全是冷色道:“你用不着跟本宫言辞狡辩,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中清楚。本宫不管你是从何处知道了本宫的事情,但是本宫警告你,若是以后你再敢借此事来算计本宫,借本宫之手达成你的目的,本宫便要了你的命!” 李锦悠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顿时也冷淡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明昭公主那张一如往昔,艳丽却冷漠的脸颊,嘴角轻扬淡淡道:“公主这话未免太过奇怪,你的事情,你的什么事情?公主难道有什么事情不可对人言?况且今日要我弹琴的是公主,要我作画询问解忧曲来源的也是公主,我尚且没说公主拿我堂堂相府嫡女,陛下亲封的安平县主当伶人取乐,不合规矩,公主如今还反倒来说我算计于你,公主未免也太过高看你自己了。” 她眉眼中带着寒霜,神色之中的冷意半点不输给明昭,而嘴边更是扬起嘲讽弧度:“李映月在我眼中不过是个庶女,是个从穷乡僻壤而来,死死抓着我父亲期望攀上高枝,后半生荣华富贵的女人,我若想要对付她,多的是办法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何须用到公主?” “放肆!”明昭公主脸上盛怒,厉声道:“你居然敢如此同本宫说话?!” 李锦悠淡淡道:“事实如此,我为何不敢?” 明昭公主怒看着李锦悠,“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李锦悠闻言看着明昭公主,蓦的扬唇一笑:“公主如果真想杀我,就不会命人让我来此了,随便花几个钱雇几个杀手,夜里给我脖子上或者胸口来上一刀,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至于说教训,凭借公主的身份地位,你大可以不知不觉的教训于我,又何必让司琴把我带到这里来,避开所有人的眼线?” 明昭听到李锦悠无比笃定的话语,顿时一怔。 眼前少女的脸上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惧,更没有半点强撑之色,就好像她真的笃定她不会对她出手。 明昭不由心生诧异,这些年来,除了父皇和母后,还从未有人在她这般盛怒之时,还敢如此冷静沉着的直视着她,就连太子和诸皇子面对她时,也带着几分避忌和忌惮。 她不由深深看了眼李锦悠,眼底的怒色和冷厉突然散去,扬唇一笑:“难怪能得到父皇的赞赏,还能一举得封县主,李锦悠,你果然不错。” 李锦悠同样勾起嘴角,浅笑道:“多谢公主夸奖,锦悠愧不敢当。” 明昭公主脸上淡淡道:“好了,你不必谦虚,本宫说你不错你就不错,起来吧。” 李锦悠闻言浅笑着站起身来,神色自如地看着明昭公主。 明昭公主对李锦悠的胆色更佩服几分,带着浅笑道:“本宫今日招你前来,只是想要看看被父皇破例晋封的女子到底有何特殊之处,再有就是替长亭谢谢你。就算你今日当真借本宫之手惩处李映月,利用了本宫,看在你救了长亭的份上,本宫也不会为难于你。” 李锦悠笑了笑并未接话,只是转而问道:“不知长亭公子伤势如何?” “伤及要害,太医说幸好当时你处理及时,否则长亭必定丧命。” “没事那就好。” 李锦悠笑了笑,她是真心不希望那个笑容纯净的少年,因为她与傅辛雅的赌斗而无辜丧命。 明昭公主见着李锦悠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歧视之意,想起她之前替长亭拔箭之时的温和笑容,蓦的开口问道:“李锦悠,本宫有个问题想问你。” “公主请讲。” “你身为相府嫡女,自小受最好的教养,难道你就不歧视长亭?不觉得本宫豢养他们可耻?为什么长亭中箭之后,你还要冒着可能会有的流言蜚语上前救他?” 当时在场有那么多人,无论是景王,还是太子、诸皇子,甚至于是那几个男宾和席间的女客,他们都带着随从护卫,其中不少都会处理长亭身上的伤势,就连她府中下人之中也有,可是为什么却无一人出手?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们觉得长亭只是一个献媚惑主的男宠,是个上不得台面之人,根本不值得他们动手。 可是李锦悠为什么要出手相救? 她当时不仅接触了长亭的身体,而且显露出了不该属于贵女所有的本事,极容易惹来流言蜚语。 最主要的是,她拔箭之时那般快、狠、准,太容易让人误会一些事情。就比如是她,如果不是看到李锦悠身上那瞬间的气势和果决,她也不会怀疑之前李映月的事情是李锦悠故意而为。 李锦悠闻言莞尔:“救他,是因为所有的人都在嘲笑我时,只有他愿意帮我。至于其他的,我为什么要觉得可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以长亭的容颜,谁不想留在身边多看上几眼?再者,谁说住在公主府内,出现在公主身边的,就一定是公主的男宠,公主难道就不能是喜爱长亭的单纯善良,而将他留在府中当弟弟般疼爱?” “这世间之事,本就是清者越清,浊者越浊。有些人脑子里全想的是一些龌龊事情,看别人时,自然也觉得所有人都与他一样。对于这种人,公主又何必在乎?” 第117章公主召见三 第117章 公主召见(三) “好一个清者越清,浊者越浊!” 明昭闻言彻底笑出声来,那张平时因为冷漠而显得有些艳丽过头的脸庞,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李锦悠说的理所当然,却是让她心中生出种遇到知己的感觉,这种被人明白被人相信的感觉让她觉得新奇。 她不由笑道:“你这女子当真是与那些人不同,本宫喜欢。坐吧,陪本宫说说话。” 李锦悠本就想与前世这个亦敌亦友之人相交,如今有机会了,她自然不会拒绝。 她直接坐在了离明昭公主不远不近的地方,带着浅笑和明昭公主闲聊起来。两人同样的笑容,同样冷清之中带着淡淡的欣赏,相识一笑之时,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傲气和自若。 明昭公主只觉得眼前这少女极为对她胃口,她言语不卑不亢,既不会过于讨好,又不会显得太过清高,她谈笑之时不会毫无分寸,也不过问她不该过问的事情,和每每却又能恰到好处的说出她自己的见解,既不会喧宾夺主,又不会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两人相处之时,就好像已经相识很久朋友一样,自在随意,不必防备,让她觉得十分舒服。 两人越聊越是投契,等到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司琴敲门而入之时,看到的就是两人相谈正欢的场面。 司琴不由诧异,她已经许久没在公主脸上看到这般自在随意的笑容了。 明昭公主见到司琴之后,脸上的笑意略微收敛了几分,皱眉道:“什么事儿?” “回公主,各府的人都已经准备回去了,李老夫人命人来寻安平县主。” 李锦悠听到是冯氏寻她,连忙站起身来浅笑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锦悠先行告辞,公主累了一日,也好生歇息。” 明昭公主点点头道:“行,你先回去吧。不过以后若有时间,多来公主府里走动走动,本宫带你去看看本宫的私藏。” 李锦悠闻言顿时轻笑着应承下来,然后才朝着明昭公主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厢房,被门外的丫头带回了后花园里。 而等到她离开之后,司琴看着淡笑着喝茶的明昭公主,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您可别太大意,这个安平县主有些太蹊跷了。” “本宫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人。” 明昭公主放下茶杯,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可是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公主是说?” “这些年,曾有不少人想要借着本宫在父皇和母后心中那‘特殊’的地位而得到好处,那些人也曾经打探过我的事情,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知道的如果李锦悠那般全面,她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她是我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这种感觉太不正常。” 明昭公主淡淡说完,轻拢着秀眉道:“而且李锦悠十分聪明,心思极重,她虽然不愿承认,但是本宫知道,之前李映月的事情的确是她故意所为。” 司琴闻言顿时面露煞气,“那公主为何还要对她这般和颜悦色?她居然敢算计公主,而且还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万一她向对付公主该怎么办?” 明昭公主摇摇头:“不会的,本宫能感觉的到,她对本宫没有恶意。” “公主!”司琴闻言皱眉。 “好了,本宫的感觉从来都不会出差错,无论李锦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对本宫的确是没有半点恶意。李锦悠的事情本宫会注意的。你去替本宫去办件事情。” 明昭公主眼中瞬间露出厉色,“那傅辛雅敢伤了长亭,险些要了长亭的性命,今日碍着太子和景王的关系,本宫不能奈何她,但本宫绝不会让她好过!” 司琴点点头,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低声道:“公主放心,奴婢会去安排,必定不会让公子白白受伤。” 公主府的宴席散后,李锦悠扶着苏氏,和冯氏一同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李映月惨白着脸站在马车之前。 冯氏见了李映月后,直接冷哼一声,黑着脸上了马车,而苏氏同冯氏一车,上车之前才对着李映月道:“先上车吧,有什么回去再说。” 李映月满脸愤恨地看着李锦悠和苏氏上车之后,马车扬长而去,她这才紧捏着拳头,和李宜双两人上了后面的车上。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李宜双和李元瑶都还沉浸在刚才在公主府中,众人的夸赞声中。 李宜双抬头看到李映月绝美的容颜之时,眼底闪过一抹极致厌恶,下一瞬笑着开口道:“今日三姐在宴席上可真是大出风头,不仅赢了傅家小姐,得了那些彩头,还得了景王的亲睐,可真是让人羡慕。” 李元瑶闻言并未想太多,只是点点头满眼羡慕道:“是啊,景王爷可是咱们大晋的守护神,五妹看到了吗,自从他去了席间之后,连明昭公主和太子都要让他三分,他说话时无人敢反驳,他发怒时,就连太子和公主他们都无人敢说个不字。” 李宜双听到李元瑶的话,见她满脸倾慕的模样顿时取笑道:“我看四姐这是喜欢上景王爷了吧?瞧你脸上这红霞乱飞的。” “没,我没有,五妹,你快别胡说。” 李元瑶也不知道是被说中了心思,还是害羞,闻言顿时紧张的满脸通红,她一边摇着手一边嘴里结巴道:“我只是,只是觉得王爷很是英武,没有喜欢……” 李宜双顿时笑起来,“四姐你不用解释了,景王爷威武俊朗,性格强势,又手握大权,他可是咱们大晋的战神,就连陛下对他,也是敬重有加。更重要的是,景王爷如今还尚未迎娶正妃,听说他洁身自好,府内连个姨娘通房都还没有,这京中的女子,有几个不爱慕于他的?” 李元瑶俏脸通红,想起席间威武不凡的景王,只觉得心中小鹿乱撞,可谁知道李宜双下句话,却是让她煞白了脸,“只可惜啊,再爱慕又有什么用,景王爷怕是已经心有所属了。” 第118章庵堂思过一 第118章 庵堂思过(一) 李元瑶闻言脸色顿时有些变了,紧掐着掌心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四姐难道没看出来,之前比试的时候,三姐一开口,景王便把贴身玉佩也取了出来当彩头。四姐不会不知道一个男子送女子玉佩代表什么吧?” “那又不能说明什么。” 李元瑶辩解道:“当时参加射箭比赛的还有男子,还有其他的女子,景王又怎么会提前知道赢得是三姐?说不定景王只是因为凑热闹,才会把玉佩拿出来的。” “说你天真你还真傻啊?景王的贴身之物,岂是寻常可比,你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如果是个男子赢了比试,景王也会把那玉佩赠送给他吧?” 李宜双闻言顿时轻声嗤笑道:“四姐,你难道没看出来,景王分明是在借比试为借口,送玉佩给三姐?而且之后的好几次,景王看似公允,可实际上都是在帮着三姐说话呢!” “你难道没瞧见,三姐与傅小姐那一场比试之后,无论是景王还是几位皇子,瞧着三姐的目光里都带着倾慕之色,听说后来三姐还被明昭公主单独召见,两人相谈甚欢,公主还破例邀请咱们三姐,说她随时都能去公主府走动,这可是京中投一份的殊荣。所以说呐,今天这场宴会里,咱们三姐那才是最大的赢家。” 李元瑶脸色白了白,听到李宜双说景王是故意送玉佩给李锦悠时,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失望和难受,那种隐隐忍不住冒出来的酸水让她紧紧拽着手中的帕子。 她微垂着眼帘,轻咬着嘴唇没在出声。而坐在她身旁的李映月却是紧紧捏着掌心,眼底闪过愤恨之色。 她在宴席之上丢尽了颜面,被公主驱逐出府,受尽众人嘲笑,可李锦悠却是风光无限,得了所有人的称赞和亲睐。 李映月只觉得心底的怨恨犹如猛兽一样吞噬着她的心志,恨不得置李锦悠于死地! 李宜双看到李映月眼底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恨意,眼中闪过一抹笑容,而当看到李元瑶手中几乎被她搅的不成样子的锦帕时,更是忍不住微眯着眼,带上了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马车回府之后,李映月被冯氏狠狠训斥了一顿,而李修然听说她在公主府宴会上被明昭公主赶出了府邸,还连累冯氏遭了训斥,成了满京城贵妇人之间的笑话时,也是气的满脸铁青。 他没想到他费尽心思的安排筹谋,甚至几乎冒着和冯氏母子翻脸,才让冯氏同意带她出席公主府宴会,好叫她能真正的以相府之女的身份,融入京城贵女圈中,结果不仅没有换来名声斐然,反而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这样的李映月,还怎么能够嫁入皇家? 还有哪个勋贵世家,高门大阀,愿意娶她这种人为当家主母?! “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李修然气的脸色铁青。 李映月眼中垂泪,她紧紧咬着嘴唇,低声哭道:“父亲,映月知错了,是映月冒失,才会得罪了明昭公主。” 冯氏在旁闻言怒声道:“知错就算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冒失,就是因为你不分场合的胡乱开口,不仅累的你自己被赶出公主府,就连我也受了明昭公主的斥责。” “人人都以为我相府的女儿没有家教,我李冯氏不会管理后宅,若不是锦儿后来力挽狂澜让得众人改观,你让我相府以后在京中如何立足,让我以后如何有脸面面对京中那些夫人!?” 李映月紧紧低着头掩饰眼底的恨意,嘴里带着哭腔道:“祖母……” “够了!我早就说过你是个祸害,来我们相府就是来祸害我们相府的!从今天起,你就就给我滚回蕲州,没有我的准许,不准你再踏入相府半步!”冯氏怒声打断李映月的话怒声道。 李修然看着李映月惨白的脸色,还有摇摇欲坠的身形,有些不忍心的开口道:“母亲,今日之事我看映月也不是有意的……” “她不是有意的?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见不得我们相府好!你看看自从她来了之后,相府里头可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可是母亲,映月在蕲州已经没有家了,你让她去哪儿……” 李修然的话还没说完,冯氏就已经怒声打断道:“去哪儿也比让她留在相府里丢人现眼的好!” “上次我让她走你护着她,我顺了你,这次你说让我带她去公主府,我也随着你的意带着她去了,可是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 “如今满京城谁不笑话我,笑话相府?难道你到了现在还要护着她,非要看到她毁了相府,拉着相府给她陪葬你才开心?!李修然,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说道这里,冯氏就想到了这几次李修然为了李映月的事情,与她所起的争吵,再想起今日在公主府内,被明昭公主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指责之时的情景,她就气的眼前发黑,身子不由摇了摇就想往下倒去。 苏氏和李修然都是吓了一跳,连忙一左一右的扶着冯氏,李修然更是一边拍着冯氏的后背一边急声道:“母亲,你怎么样?” 冯氏一把拂开李修然的手,气的声音颤抖道:“不用你操心,你处处护着这个女人,我看你就是想活活气死我!” 李修然脸色难看的站在一旁,面对着怒气勃然的冯氏只觉得束手无策。 李锦悠和李宜双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映月,还有闹得僵持不下的冯氏和李修然,李锦悠突然淡淡开口道: “父亲,我觉得祖母说的有道理,表姐如今在京中名声尽丧,人人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今日在公主府内发生的事情,就会想到明昭公主对她的那些斥责,表姐只会永远都抬不起头来,那些世家大族也只会想到表姐的坏处。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暂时离开出去避避风头,等到过个三五个月,此事被人遗忘之后,再让表姐回来。” 她说道这里,见李修然紧皱着眉头,继续道:“而且只是不在京城,也不一定非要让表姐回蕲州,父亲大可以让表姐以静修思过的名义,将表姐送去城外的庵堂之中。这样既不会离京太远,又能暂时躲避风头,等到这事情过去之后,再让表姐回来就是。” 第119章庵堂思过二 第119章 庵堂思过(二) 李宜双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一紧,紧紧地看着李锦悠的侧脸,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城外最有名的庵堂就是水月庵,京中但凡有贵女犯了过错,都是前往那里静修思过。如果李映月当真要去庵堂的话,十之八九也是会被送往那里。 李宜双曾经去过那庵堂一次,那里与世隔绝,距离最近的官道都要走上两个时辰,附近百里之内更是没有人家。 李映月若是以静修之名入内,轻易不能随意离开,到时候就算她有倾城美貌,就算她有再多心机,面对满是尼姑的庵堂也根本无计可施。 李锦悠此举简直比送李映月回蕲州还要恶毒! 她分明是想要绝了李映月所有的后路! 李映月虽然半点不知道水月庵的情况,但是她却很清楚,她和李锦悠之间,彼此都恨不得弄死对方,李锦悠绝不可能这么好心帮着她说话,那庵堂里面必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李修然显然也不傻,从李锦悠口口声声叫李映月表姐,而不是姐姐时,他就明白,李锦悠绝不会那么好的为李映月着想,他下意识就想开口拒绝,却不想李锦悠已经幽幽开口: “当然,父亲若觉得连去庵堂也委屈了表姐,那便让她留在府里吧,只是从今往后,咱们相府也用不着在京中各府之间走动了。” 她话虽然没说的太明白,可在场诸人谁不知道她那句话后面是什么意思? 不在京中走动,还不是因为人人只要一见到相府中人,就会想起今日李映月做下的事情,实在太过丢脸! 她李锦悠丢不起那个脸。 冯氏本就气李修然护着李映月,此时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更气,她猛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李修然怒声道: “怎么,你还舍不得这个祸害?!我看锦儿让她去庵堂都便宜了她,如果不愿意去,就给我滚回蕲州!李修然,你这次如果再护着她,以后就别叫我母亲,我也没你这么个糊涂至极的儿子!” 李映月紧紧握着拳头,她知道这一次冯氏是铁了心让她离开相府,不是去庵堂,就是回蕲州。 去了庵堂,她尚且还有回来的可能,可若是回了蕲州,她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京城了! 她恨得双眼发红,低垂着的头溢满了怨恨之色。 她恨李锦悠,更恨老夫人…… 李锦悠,冯氏,别让她找到机会,否则她要她们生不如死! 李映月心中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是柔柔弱弱的带着哭腔道:“父亲,您别气着祖母,是映月的错,丢了父亲和相府的脸面,映月愿意前往庵堂静修思过,求父亲和祖母成全。” 冯氏闻言怒哼一声,冷声道:“算你识趣!修然,你怎么说?” 李修然闻言沉默片刻,这才皱眉道:“既然如此,那便让映月去城外的水月庵中静修,等到此事风头过去之后,再接她再回来。” 冯氏听到李修然松口,面上这才缓了下来,而李锦悠在旁扬起嘴角,眼底全是冷色。 第二天一早,李映月便带着两个丫头,乘着马车,在李宜双姐妹和王姨娘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离开相府,被送去了城外的水月庵,而随着她离开的,还有她满心的不甘和怨愤。 午后,李锦悠懒懒的靠在软塌之上,听着青黛说着李映月离开时的事情,眼底带着冷淡笑容。 “小姐你都不知道,表小姐走的时候哭的简直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相爷差点被她哭的心都软了,要不是老夫人态度强硬,命人把她塞进了马车之中带着离开,奴婢瞧着相爷那样子,都要忍不住开口让她留下来了。” 李锦悠淡淡道:“那不正是她的拿手好戏吗?” 不哭的梨花带雨,惹人心碎,不装的白莲花似得不惹尘埃,怎么能引起李修然对她的怜惜之心,又怎么能博得府中众人同情,为以后回府埋下引线? “表小姐就是惯会装可怜!明明长着柔弱的外表,可心里却是蛇蝎心肠!” 青黛一边替李锦悠扇着扇子,一边愤愤然道:“上次她设计六小姐想要害小姐,后来又挑拨大公子与夫人的关系,还有上上次……哎呀,反正数都数不清楚了,小姐,她都那么害你和夫人了,你干什么还要替她求情啊,为什么不让老夫人直接把她撵回蕲州算了?!” “撵回蕲州?” 李锦悠闻言轻笑着摇摇头,李映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赶回蕲州? 她可是李修然的心头宝,就算是老夫人再厌恶李映月,就算李映月在公主府的宴会上惹了天大的祸事,可是以她在李修然心中的地位,如果没有让李修然对她彻底死心绝情,李修然是绝对不会同意,也不愿意真的让李映月回蕲州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她却知道的清楚,李映月的娘就是李修然心中的白月光,胸口的朱砂痣,因为两人至死都没能在一起,记忆中留下的全都是最美好的时光,所以她的死就成了李修然一辈子的遗憾和后悔所在,而李映月最懂得怎么样用她娘的名义,让李修然对她心软。 上一次老夫人赶她回蕲州时,她敢冒着毁容的风险撞柱使用苦肉计,又怎能知道这一次如果老夫人逼得狠了,她又会用出什么样的招数? 与其让李映月有机会引起李修然的怜惜之情,将这次的事情彻底抹过,倒不如借机会将她送去水月庵。 虽然她知道以李映月的心机,想要再次回京绝对不难,可是至少这段时间里,那水月庵里足够让她吃尽苦头。 李锦悠想起那水月庵中的那些腌臜事情,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上一世李映月几乎用同样的办法,把她送去了水月庵,她可没少在水月庵中受罪,她还没有让李映月享受到她曾经所遭受的一切磨难,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李映月回蕲州?! 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想起那些前尘往事,李锦悠眉眼之间戾气闪烁,而一旁的青黛只觉得身遭的气温突然降低了许多,不由搓了搓胳膊。 第120章狼心狗肺一 第120章 狼心狗肺(一) 李锦悠往后靠了靠身子,这才开口问道。 “青黛,我之前让你帮我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青黛放下扇子,拿了一块在井水中冰镇过的藕粉凉糕递给李锦悠,一边轻声道:“奴婢去打听了,今天一大早,太子殿下就离开了京城去了西南。据说与他一同前去的,除了兵部郎中沈离外,还有副督校尉司马贺,而且听说随行的,还有八百天武军。太子殿下今儿早上离开京城的时候,阵仗特别大,城里面好些人都去瞧热闹了。” 李锦悠听到司马贺的名字,勾了勾嘴角。 这司马贺他在京中戍卫营任职,职位虽然不高,可却身手高强,对太子忠心耿耿,是太子慕容熙最信任的武将之一,也是他最为倚重的左右手。 慕容熙将他带去西南,除了是对慕容峥和沈离起了怀疑,想让司马贺保护他以外,恐怕最大的原因就是,如果他们此次能在西南查清楚安融征兵一事,将之顺利解决,那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不仅是慕容熙太子之位更稳,就连司马贺,也能够凭借着这份天大的功劳,从此以后仕途坦荡,平步青云。 只可惜她眼下不能离京,手中又没有什么能用之人,否则太子去了西南之后,只要入了安融,稍稍做些手脚,她必定能让慕容峥狠狠栽一个跟头,而绝非只是断了他财路那么简单! 青黛并不知道李锦悠在想什么,只以为李锦悠是好奇,她随手端着凉糕递给李锦悠:“小姐,今日这凉糕做的如何?” 李锦悠轻抿着嘴里的凉爽糕点,笑着道:“味道还不错,这种时节吃这个最合适不过。等会儿你吩咐小厨房里,给娘亲、祖母和云姨娘那里一人送一碟去。” “那相爷呢?” “他那里不用管。” 李修然如此对待娘亲和她,她不喂给李修然砒霜就已经是对得起他了,还想让她送凉糕,他享受得起吗! 青黛见李映月提起李修然时,脸色就不太好看,连忙低声道:“知道了小姐,你要觉得好吃就多吃些。这些日子你胃口一直不太好,你要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奴婢,奴婢去给你做。” 李锦悠笑了笑,没拒绝的又拿起块凉糕,送入口中,那甜甜的凉丝丝的味道让的她眼神也跟着柔和起来。 青黛在旁边凑着趣,讲着京中各府的新鲜事,而李锦悠一边听着一边笑盈盈的。 谁知道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个扎着双环髻,穿着绿色衣裙的丫鬟脚步凌乱的冲了进来。 青黛顿时转头斥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这么没规矩,小姐的房间也是你能乱闯的?” 那丫鬟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汗珠子,脸上全是焦急道:“三小姐,不好了,大公子在夫人的院子里面吵起来了,还动手打了陈嬷嬷……” “你说什么!?” 李锦悠豁然起身,脸色难看道:“大哥怎么会去母亲那里,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翰林院里当值吗?”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大公子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说表小姐之所以会被送去水月庵,都是因为夫人和小姐从中挑拨的原因,所以直接冲进了夫人院子里,嚷着让夫人把表小姐给接回来。夫人不同意两人就吵了起来,陈嬷嬷怕大公子失手伤着夫人,就想要上前拦着,结果大公子就动手打了陈嬷嬷。” “奴婢见事情不对,就赶紧来找小姐了,三小姐,你快过去看看吧,秋香苑里已经乱成一团了!”那丫鬟带着哭腔,满脸焦急道。 李锦悠顿时沉下了脸,她一把将手中的凉糕丢进了盘子里,转身就朝着外边快步走了出去。 苏氏的秋香苑离碧水苑并不算远,两处都在相府后花园的东北角上,因为苏氏喜静,所以秋香苑比之碧水苑还要偏僻几分。 李锦悠出了碧水苑后,就直接朝着秋香苑快步行去,等到了秋香苑外,人还没进到院子里,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只听得李景铄红着脸怒声道: “母亲,我一直敬重你贤良淑德,宽容大度,可是你如今怎么能变得这般小心眼?父亲不过只是让映月过继到你名下,又没有想过让她取代锦悠的位置,你和锦悠怎么能这么容不下她,居然忍心把她送去水月庵那种地方?” “铄儿,我已经说过了,李映月的事情是她咎由自取。她得罪了明昭公主,又害的你祖母在公主府的宴席上出尽了丑,你祖母恼怒之下,才会做主把她送去水月庵中思过,与娘和锦儿无关!” “你骗人!” 李景铄满脸不信地怒声道:“映月温柔乖巧,性情恬静,她怎么可能犯下那般大的错事,再说就算她当真是得罪了明昭公主,你和锦悠为什么不在宴会上替她求情说话?” “这几日里,人人都知道她李锦悠在明昭公主府出尽了风头,更得景王亲睐,只要她开口,公主怎么会那般不给映月颜面将她赶出了府去?!我看李锦悠就是故意的,是她心胸狭窄,蛇蝎心肠,容不下映月留在府中,所以才会在公主府的宴席上故意陷害映月!” 苏氏闻言气的浑身直哆嗦,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景铄居然是这么看待她和锦儿。 她忍不住怒声道:“景铄!你胡说什么?锦儿是你的亲妹妹,你怎能这般说她?!” “我说她怎么了,她做得出来难道还怕我说?如果不是她,映月不会一时冲动得罪了明昭公主,如果不是她从中挑拨,祖母又怎会这般误解映月,好端端的要把她送去水月庵?” “她这般恶毒刁钻,陷映月于不义,母亲,你不仅不教训她,却居然还纵容她,与她联手陷害映月!我没想到你居然也是这般狭隘善妒之人,你简直不配成为相府当家主母……” “啪!” 李景铄口中的暴怒之言还没说完,就只见到院门口一道残影闪过,李锦悠几乎瞬间就到了他身前,毫不留情地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第121章狼心狗肺二 第121章 狼心狗肺(二) “李景铄,你敢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李锦悠神色冷厉,眼底全是毫不遮掩的森寒戾气。 说她恶毒刁钻? 说母亲狭隘善妒? 李景铄,你好大的胆子! 李景铄被那一巴掌打的嘴里弥漫着血腥味道,而脸上更是瞬间红肿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身前的李锦悠,满眼愤恨地指着她道:“李锦悠,你居然敢打我?” 苏氏看到儿女打起来,顿时满脸焦急地开口道:“铄儿,锦儿不是有意的。” “你闭嘴,用不着你管……” “啪!” 李景铄刚抬头朝着苏氏怒吼了一句,脸上就再次挨了一巴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李锦悠就不解气的再次反手一巴掌打的他差点滚在地上,而这一次比先前还狠,李锦悠见他居然敢不知死活地再此呵斥母亲,手中忍不住带上了内力,直打的李景铄连牙带血的吐了出来。 李景铄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烧火辣的疼了起来,而周围下人那震惊的目光更是让他心中难堪。 他捂着脸快速抬头,眼底的恨意几乎遮掩不住,看着李锦悠近在咫尺的容颜,想都没想就朝着她扑了过去,手中的拳头更是朝着李锦悠脸上挥过去,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胆大包天的妹妹。 谁知道李锦悠却只是一低头,身子一侧就避了开来,然后狠狠一脚踹在李景铄的肚子上,直接把他踹飞了出去,砸在身后的树上,然后没等他再次爬起来,李锦悠就已经几步上前一把拽着李景铄的领子,将他拖的半趴在地上,一把卡住他的喉咙,眼底戾气弥漫,更泛着隐隐的杀意。 “李景铄,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恶毒刁钻,什么才是蛇蝎心肠?” 仿佛是炼狱里传来的声音,阴沉冷厉,带着满满的凶煞之气,让得院中所有人都忍不住背脊发寒。 李景铄只觉得呼吸一窒,喉间仿佛被掐断了一样,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连忙伸手就想掰开李锦悠的手,可谁知道那明明纤细瘦小的手掌却如同铁钳一样,死死的卡在他脖子上,任由他如何用力都掰不开来,反而随着他越是挣扎,那手就抓的越紧,仿佛想要活活扭断他的脖子,将他掐死一样。 “你……放手……” “李…锦悠,你……放开我…你个贱…啊!” 李景铄赤红着脸使劲挣扎着,却丝毫没有用处,他正想开口怒骂,却不想李锦悠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直接狠狠一指头按在他的喉结之上。 李景铄只觉得喉头一疼,嘴里发出急促的惨呼,胸腔里的空气顿时消耗一空,他难受的伸长了脚,脚下不断在地上扑腾,而他头脑之中也因为缺氧开始出现晕厥,脸上渐渐发青,双眼甚至翻起了白色。 他张大着嘴,所有的怒骂全部噎了回去,咽喉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放……放手………” 李景铄身子不断挣扎,而挣扎的力度渐渐变弱,他双手无力的抓着李锦悠的手,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见李锦悠丝毫不为所动,好像真的要杀了他一样,他这才使劲转过脸去,满脸惊惧地朝着苏氏求饶。 “母亲……救命……救…我……” 苏氏眼看着李景铄的脸上泛起了青色,呼吸越来越弱,顿时吓了一跳,她连忙走上前来带着哭腔道:“锦儿,锦儿你快松手,他是你哥哥,他是你哥哥啊!” “我没有这么狼心狗肺的哥哥!” 李锦悠冷哼一声,想起刚才李景铄所说的那些话,就恨不得直接扭断他的脖子,可是看着苏氏的眼泪,看着她神情中的痛苦之色,却终究是松开了手,犹自不解气地,狠狠一把将李景铄甩在了一旁。 李景铄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只觉得重新活过来似得,他顿时狼狈地趴在地上,捂着喉咙咳得死去活来,满眼是泪,痛苦不已。 李锦悠拦着想要上前察看他状况的苏氏,对着地上的李景铄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恶毒刁钻,说我陷害李映月,那你是亲眼看到我害她了,还是亲眼看到我如何恶毒?” “单凭旁人的几句话,你连脑子都不过,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跑来母亲的院子里撒泼,对着她大吼大叫,口出恶言,还敢出手伤人。李景铄,你想没想过你如此作为,到底置母亲于何地?你让府中下人姨娘以后如何看待母亲,如何看待她这个当家主母?!” 李景铄萎顿在地,捂着脖子疼得面色发白。他听着李锦悠的话后虽然心中有些后悔刚才冲动之下做出的事情,可一想起仙女一样的李映月,却被李锦悠害到如此地步,不由捂着喉咙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你如果没有陷害映月,为什么在公主府里不替她向明昭公主求情……” “我凭什么要替她求情?!” “她是你姐姐……” “姐姐?她算哪门子的姐姐?!李景铄,我看你是被李映月哄的昏了头,连善恶好坏,亲疏远近都分不清楚了!” 李锦悠冷笑出声,眼底满是寒霜。 “李映月到底是怎样的人,你从没清楚,只是因为她善于装柔弱,善于扮可怜,你便一门心思的扑上去替她说话,甚至不惜伤害母亲和我。李景铄,你可知道,从那个女人入相府开始,我和母亲便接连出事,桩桩件件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她挑唆六妹前来害我,构陷五妹想要毁母亲名节,更是处处想要毁了我,将这相府嫡女之位取而代之,踩着我和母亲的尸骨爬上她想要的位置。” “你以为在公主府的宴席之上,她为何会触怒明昭公主?若不是她心存恶念,出言害我,她何至于会被明昭公主责骂并且赶出府去?” “她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我,你告诉我,我凭什么要替她求情?又凭什么要冒着把整个相府都拖累进来的危险,为了她去和明昭公主为难?若是明昭公主因她而迁怒相府,到时候祖母,父亲,整个相府,都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你以为你就能逃得过去?!” 第122章狼心狗肺三 第122章 狼心狗肺(三) “李景铄,你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进的翰林院?!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面去了!” “你!” 李景铄被李锦悠毫不客气的话说的脸色铁青,他张了张嘴,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锦悠满脸冷漠道:“你为了个外人,这么对待疼爱你至极的母亲!为了个外人,你就打了从小照顾你的陈嬷嬷!李景铄,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说,这天底下还有比你更狼心狗肺的东西吗?骂你一句白眼狼,都嫌脏了我的嘴!” 李景铄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抬头看向苏氏,就见到她满脸是泪的模样,而一旁被他打伤的陈嬷嬷额头上更是鲜红一片。 感受到李锦悠眼底的冷漠疏离,还有满院下人不认同的目光,李景铄忍不住狼狈的低下头来,低声辩解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要替映月讨个公道,她,她那么善良,她是不会陷害母亲的,又怎么可能处心积虑来害你。你们,你们肯定是误会她了……” “你简直愚不可及!” 李锦悠苦心说教半晌,却不想换来李景铄这番话,她只觉得整个心都凉透了,脸上寒色更甚,眼底更全是凉薄。 而苏氏泪眼之中满是失望,她紧抿着嘴唇,双眼中泛着泪光,深深看了眼李景铄后,就直接转头对着院子里的人说道:“来人,送大公子出去。” “母亲,映月她……” “滚出去!” 一直都未曾发怒的苏氏突然怒喝出声。 李景铄看着苏氏带着泪水,寒着脸转身不再看他,那极致失望的神色让得他心中发慌,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远去了一样。他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站起来就想上前去拉苏氏的衣袖,却不想一向对他疼爱至极的苏氏却是直接挥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进了里屋。 “母亲!” 看着苏氏离开,李景铄心中彻底慌了。 在这相府之中,最疼他的莫过于苏氏,而他也正是明白苏氏疼他,所以才敢这么放肆的来秋香苑里胡闹,想要让苏氏出头去接李映月回来,可是他没想到,苏氏不仅不像以前那样,事事依着他,反而居然这么冷淡的对他。 他慌乱之间就想跟进屋里面去,却不想李锦悠直接冷着脸站在他身前,伸手用力一推,便将他逼退了回来。 李锦悠转头冷声对着院里的人道:“没听到夫人的话吗,送大公子出去!还是你们想跟大公子一样,和他一起滚出去?” 院子里那些下人都是纷纷一颤,实在是刚才李锦悠太过吓人,特别是她将大公子压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说要杀了他的时候,那样强势冷厉的眉眼,那样狠绝骇人的手段,让他们分明感觉得到,当时如果不是夫人还在,三小姐是真的会杀了大公子的。 此时听到李锦悠冷厉的言语,院中的丫鬟仆人不敢迟疑,连忙上前几步,将想要入内的李景铄团团围住,而青黛则是堵在李景铄前面,带着不屑指着院门道:“大公子,请吧!” 李景铄站在原地不动,满眼愤恨地抬头看着李锦悠道:“李锦悠,你不能赶我走,我是你大哥……” “从你为了个李映月,敢对着母亲口出恶言,指责你至亲妹妹恶毒蛇蝎之时,我李锦悠就已经没你这种大哥!李景铄,你最好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这次是有母亲替你求情,我才放过你。若下次你还敢这般对母亲,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毒!” “现在,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锦悠冷漠至极地扫了李景铄一眼,直看的他背脊发寒,脸色更是青成一片后,这才转头眼色冷厉地对着下人道:“将大公子轰出去!他若是不走,青黛,直接动手给我打出去!” “是,姑娘。” 青黛本就对李景铄满是不屑,更何况她一向只听李锦悠的话,闻言毫不迟疑的拿起一旁的扫帚,对着李景铄道:“大公子,请吧?你如果不走,就别怪奴婢不客气了。” “你敢!” 李景铄怒目而视,刚想威胁几句,却不想青黛就直接拿着扫帚朝着他身上招呼了过去,那力道猛地打在他身上,直疼得他倒退了三步。 秋香苑的一众下人看到青黛动手,想起往日夫人对她们的厚待,还有今日三小姐表现出来的强势,都是不敢再迟疑,连忙一拥而上,连推带挤的把李景铄给弄到了门外。 李景铄没想到府中下人居然敢对他出手,他站在门外两步上前,正想大骂,却不想青黛看到他凑上来,直接毫不留情的甩上了秋香苑的大门。 “砰!” 门板在眼前被合上,而刚想进去的李景铄差点被砸中了鼻子。 “白眼狼!” 青黛对着门上“呸”了一声低声骂道。 她一直跟随在李锦悠身边,知道的远比相府中的下人要多。 她知道早在他们还在庆国公府,没有回来相府的时候,李景铄就已经带着李映月上门欺辱过小姐一次。那时候李景铄口口声声的责怪夫人损了相府声誉,逼迫小姐和夫人回府,没想到今日居然又为了李映月,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妹妹,简直就是个瞎了眼的白眼狼! 不打他简直对不起小姐和夫人! 周围秋香苑的下人虽然不敢像青黛那样骂出声来,可心底也都是纷纷吐了两口唾沫。 夫人对大公子的好这满相府的人都看在眼里,却不想大公子今天居然为了个外人就这么对待夫人,简直太不是个东西。 “青黛。” 李锦悠听到青黛的话,沉着眼看了她一眼。 青黛心知小姐是怕她胡乱说话,给自己惹来麻烦,连忙吐吐舌头,一溜烟的丢了扫帚跑到了李锦悠身前。 李锦悠这才看向院中众人,淡淡道:“陈嬷嬷头上的伤势不轻,你们去请个大夫回来,替她好生诊治。还有,如果有人跟你们问起今天的事情,知道怎么回答吗?” 第123章调查李映月一 第123章 调查李映月(一) 秋香苑的下人被她淡淡一扫,都是心中一凛。 陈嬷嬷撑着丫鬟的手连忙低声道:“如果有人问起,老奴会告诉所有人,老奴额头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与任何人无关。” 其他人听到陈嬷嬷的话,顿时知道李锦悠这是家丑不想外扬,也连忙垂着头附和着陈嬷嬷的话。 “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奴婢也是,今天秋香苑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李锦悠听到她们的话,这才点点头道:“好了,你们下去吧。陈嬷嬷,你好生休息,母亲这里有我。” “谢谢小小姐。”陈嬷嬷感激地福了福身子,这才被人扶着去了偏院。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青黛这才忍不住凑上前去愤愤道:“小姐,你干嘛不让他们把事情告诉老夫人?大公子今天实在太过分了!” 李锦悠扬眉道:“告诉祖母了又能有什么用?大哥是府中的嫡长子,又早早入了翰林院,祖母疼他入骨,父亲更是器重他,今天的事情告诉了祖母,祖母恐怕不止不会训他,反而会斥责我出手伤他。更何况今日的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大哥最多被人指责几句不孝,母亲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的名誉更会毁于一旦。” “可是小姐,难道就这么放过了大公子?”青黛愤然道。 “放过他?” 李锦悠闻言冷哼一声,就这么放过他,怎么对得起他对母亲的无礼,又怎么对得起他对自己那些莫须有的指责? 李景铄这些年过的实在太顺遂了,顺遂的他都几乎快要忘了,谁才是他的至亲亲人,谁才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若没有母亲,若没有庆国公府,就算他是李修然的儿子,也绝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已入仕,更是一跃进入了翰林院,官拜从六品翰林学士,为以后的平步青云铺平了道路,成了这满京城勋贵门阀之中,人人称羡之人,更是京中闺秀争相想嫁的新贵。 可惜他却没有半点感恩之心。 上一世庆国公府落难之时,已经官拜三品侍郎的李景铄从未想过要伸手拉他们一把,反而和李修然一起落井下石,恨不得置庆国公府于死地。 母亲逝世之后,尸骨未寒之时,他就听了李映月的撺掇,高高兴兴地,连询问她这个至亲妹妹一句都没有,就直接一口答应了李映月,迎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牌位入府,占据了母亲的正室之位,更代替母亲,享受李家世世代代的香火供奉…… 想起那些往事,李锦悠脸上一片阴沉。 她重生之后,从来就没想过,要认这个狼心狗肺的人当哥哥,更没想过要让他再像上一世那样,有机会伤害母亲,伤害她! 如果今天的教训之后,李景铄乖觉不再犯错,她或许能看在母亲的份上,不主动为难于他。 可他如果还敢像今日这样来伤害母亲,她必会把上一世他欠母亲的,欠庆国公府的,欠她的,一一还给他!她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痛不欲生! “小姐,你怎么了?”青黛看着李锦悠脸上覆上的寒霜,忍不住低声道。 李锦悠回过头来,并没有回答青黛之前的问题,只是淡淡道:“你去小厨房,让人准备些热水来,我进去瞧瞧母亲。” 青黛点点头。 李锦悠看了眼院内的杂乱,眉宇间带着丝阴霾,直接转身走进了屋里。 房间里面,门窗尽关,些许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让得大白日里也显得不那么亮堂。 苏氏坐在软塌之上,双眼怔愣地看着手腕上的玉镯,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哭声,可眼中的泪水却是不断地顺着脸颊滴落,紧抿着的嘴唇上没有半点颜色。 李锦悠见状只觉得心中发堵。 苏氏手上的那玉镯是李景铄第一次发了俸禄之后给她买的,相比起苏氏其他的首饰,这玉镯的玉质极差,做工粗糙,跟府中的那些精致的金银首饰完全没得比,可是苏氏却当成宝贝一样,一直带在身上,从来没有离开过半步,此时她看到玉镯,恐怕是又想起了李景铄了。 李锦悠眼底闪过抹阴沉,低声道:“娘亲…” 苏氏听到声音,回神之下连忙侧过身去,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水,这才抬头强颜欢笑道:“锦儿,你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青黛做了些凉糕,我吃着味道不错,就想着给娘亲送些过来尝尝。” 李锦悠并没有说起是有人去碧水苑中叫她,更没说她是听说了李景铄闹事才赶过来的,她只是说着来给苏氏送凉糕,不想让苏氏难堪。 苏氏闻言轻咬着嘴唇,勉强笑道:“那你快坐着,娘去让小厨房把那凉糕装出来……” “娘亲。” 李锦悠伸手拉住想要出去的苏氏,声音里带着疼惜,眼前苏氏强撑的笑容让人觉得无比僵硬。 原本强装笑脸的苏氏身子一顿,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和难过再也憋不住。 她眼眶一红,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转过头去伸手抱着李锦悠低泣道:“他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他的亲娘,是她亲生母亲。他怎么能为了个外人就说我恶毒,还那般诋毁于你……” 李锦悠伸手环着苏氏的肩膀,低声道:“娘亲你别难过了,大哥是糊涂了,才会被李映月给哄骗了去。” “他是糊涂了,他糊涂的亲疏不分,糊涂的这么来戳我的心……”苏氏想起李景铄之前说的那些话,顿时悲从心来,伏在李锦悠箭头低泣着,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落下,片刻间就打湿了李锦悠的肩膀。 李锦悠环着苏氏,也不再开口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苏氏的后背,无言地安慰着她。 无论母亲有多坚强,她终究只是个女人,一辈子围绕着儿女、夫君打转的女人。 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有过上一世的惨痛经历,早已经心硬如铁,刀剑不侵,恐怕面对李景铄的指责和冤骂都会觉得受不了,更何况是一心将儿女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恨不得倾其所有的苏氏? 她怎么受得了李景铄那些戳心窝子的话? 第124章调查李映月二 第124章 调查李映月(二) 许久之后,苏氏的情绪才平复了一些,她抬头看着满脸冷清的小女儿,低声道:“锦儿,娘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 李锦悠伸手抹了抹苏氏脸上的泪痕,认真道:“娘亲在锦儿眼中,永远是最好最厉害的娘亲。因为锦儿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娘亲都会保护锦儿,有娘亲在,锦儿什么都不怕。” 苏氏闻言深吸口气,看着眼前轻柔浅笑的女儿,泪眼盈然。 是啊,铄儿被李映月欺骗,与她生了嫌隙,可是她还有锦儿。 她的锦儿还这么小,还没有找到最好的少年郎,她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 无论是铄儿,还是其他人! 苏氏伸手摸了摸李锦悠的脸颊,轻抚着她的眉眼,声音中带着几分哭泣后的沙哑道:“锦儿放心,娘亲会保护你,哪怕豁出娘的性命,娘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锦儿。” 说完之后,她眼中冷了几分,第一次带上了狠戾之色道:“只是我没想到,那个李映月居然这么大的本事,不仅哄的你父亲对她百依百顺,更把铄儿也哄成了如今的糊涂样子。铄儿往日虽不聪明,但却心性善良,孝顺有加,可没想到他如今居然不惜为了李映月,这般辱骂你我,连至亲骨肉也示若不顾,我当真是小瞧了她的本事!” 李锦悠淡淡道:“我可从来没小瞧过她,从她能够让那般注重声誉的父亲,将她从蕲州接来京城,住进相府之时,我便知道,她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娘亲,之前我让舅舅他们替我查的事情,有头绪了吗?” “你是说让你舅舅,去蕲州查李映月身世的事情?” 李锦悠点点头。 她虽然早就知道了李映月的身份,甚至连她祖籍何处,母亲何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这些却绝对不能从她口中说出来,否则苏氏相不相信还不清楚,就算苏氏相信了她的话,她也根本解释不了,她从未离开过京城,在李修然全力隐瞒之下,她是怎么知道李映月是李修然亲生女儿的事情。 而且有些事情,由庆国公府查出来,外祖父出头,远比她说出来的效果要好的多,只有让苏氏亲自看到那些证据,知道李修然是如何对她,她才能彻底对李修然死了心。 否则有苏氏在,她永远都不可能放开手来对付李映月父女两,因为她不能保证对付李修然的同时,不会伤害到苏氏。 苏氏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轻声道:“你舅舅已经派人去了蕲州,想必要不了两日消息就能送回来。只是锦儿,你为什么会怀疑李映月根本就不是李氏族亲之女?” 李锦悠闻言脸上带着冷笑,“娘亲,难道你没发现,父亲对她的态度太过不寻常了吗?如果只是族亲之女,父亲怎么可能接她入府,甚至不惜与您翻脸,也要收她当女儿?如果当真只是族亲之女,父亲对她的态度也未免也太过热切,太过不合身份了些。” “当初六妹犯错,只因害的父亲丢了脸面,父亲就毫不怜惜的把她送进了祠堂,更是对她脸上的伤不理不问,害的六妹几乎毁容,可是李映月犯下的错又比六妹轻多少?可父亲又是怎么对她的?” 苏氏闻言,面色沉下来。 李锦悠替苏氏倒了杯茶水,嘴里淡淡道:“先不说上次她假借祖母的名义,陷害五妹,害得父亲和相府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单就这次她在公主府里的所作所为,如果是换了府中其他姐妹,父亲怎会轻易放过?” “父亲那人,那么在乎脸面,在乎相府名声,可到头来却依旧出言护着李映月,就连最后送她去水月庵,也是被老夫人的强势逼得没了退路,才不得不去屈从。区区一个族亲之女,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这么溺爱的?” “溺爱的毫无原则,溺爱的不在乎相府名声,甚至肯为了她,和他从不愿意起争执的老夫人硬碰硬,气的老夫人放出狠话才肯屈服?” “娘亲,你想想父亲以往的所作所为,他眼中何时有过我们府中的这些女儿,可为什么对于李映月,他却是恨不得倾其所有,恨不得将相府之中所有最好的,最精贵的东西,都一并给了她!” 苏氏听着李锦悠的话,轻抿着嘴角,眼底的冷色随着李锦悠的话,越来越浓。 她和李修然生活了二十几年,李修然是什么性情,没人比她更了解。 那是个自私自利,视声誉、名利为一切的男人,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仁心过旺,会为了带点血缘关系的女子,就倾其所有的人。 如果李映月当真只是李氏族亲之女,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以李修然的性情,他绝对不会容许她再留在相府之中。 可如今,他不仅容了,还百般维护,如此异常,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个李映月的身份,根本就不是她们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换而言之,李修然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们! 想到有这个可能,苏氏黑眸之中弥漫着阴霾,沉着脸道:“你放心吧,我会催你舅舅那边尽快去查。一旦有了消息,他们就会立刻送过来。” 李锦悠点点头,把手中的茶杯递给了苏氏,抿着嘴唇道:“娘,除了让舅舅帮忙查李映月的身世之外,这几日最好也派人盯着水月庵,我怕大哥会去找李映月,到时候被她一撺掇,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苏氏面色一沉,以李景铄今日的所作所为,他还真的可能会做出那种糊涂事来。 “我等一下就让陈嬷嬷从府中挑两个嬷嬷,送去水月庵里照顾李映月。” 李锦悠闻言便理解了苏氏的意思,名为照顾,实为监视,有那两个嬷嬷在,至少短时间内,李映月想要在水月庵中闹出什么事儿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见苏氏全部心力都放在了李映月身上,脸上神情已经没那么难受,便又陪着苏氏呆了一会儿,直到她困倦扶着她歇下之后,这才离开了秋香苑。 从秋香苑中出来之后,李锦悠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却没有回去碧水苑,反而是直接去了后花园,然后趁着无人注意之时,脚踩在墙上快速翻过了院墙,独自一人出了府。 第125章茗峰阁 第125章 茗峰阁 七月的盛京,正是最热的时候,炙热的阳光照射下来,仿佛连空气之中都翻滚着热浪,让人觉得闷热的喘不过气来。 李锦悠从相府出来之后,就在附近的巷道之中来去穿梭,直到确定身后没人跟着,附近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后,她才一闪身进了路旁的一家布庄。 和布庄老板随意寒暄了几句,李锦悠就拿了一套黑色锦袍和同色的面纱斗笠之后,以试衣为名,躲进了布庄的里间。 她快速地将身上的衣裙全部换下,穿上了那套黑衣斗笠,又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粉,在脸上涂涂抹抹半晌,然后将剩余的药粉全部撒在手背上,看着原本白皙的手上肌肤变的干枯,上面皱纹横生之后,她这才将随身的衣物在布庄后院之中藏好,然后从后门悄无声息的离开。 出了布庄之后,完全换了一身装束,黑衣绕体,斗笠蒙面的李锦悠就直接顺着正阳街一路向东,去了城内最高的建筑 ——茗峰阁。 那茗峰阁内销售珠宝玉器,琳琅珍玩,药材兵器,武功秘籍,应有尽有。里面所售之物,无一不是珍品,而随意拿出一件,都能引得世人争抢,随意售出一件,都是天价。 在茗峰阁中,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就算茗峰阁中没有,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弄来。 当初茗峰阁刚在京中开市之时,阁中珍宝刚一面世,就引起天下人觊觎,其中不乏朝中权贵,江湖势力,可无论是谁,与茗峰阁为敌的下场都只有一个,全部身死。 当初为了此事,景德帝还曾震怒命人查封了茗峰阁,抓走了茗峰阁的掌柜,可是第二日,景德帝的龙床之上就被摆上了血淋淋的人头,那个躺在他身边的妃子更是活生生的被吓成了疯子。 景德帝为此大病了一场,搜遍了整个皇宫都找不到凶手,而血淋淋的人头却从未间断。 从龙床、御案,到花园、书房,但凡是景德帝出现的地方,接连十天,他身边暗卫几乎被杀了个遍,而人头每一日都定时定点的送到他身前。 直到有一日,一柄带着鲜血,寒光闪闪的匕首高挂在他头顶之时,景德帝才吓得不得不放了茗峰阁的人,让那掌柜毫发无伤的出了天牢。 经此一役,茗峰阁声名大噪。 人人都知道茗峰阁身后有一股神秘势力,大到能够视一国皇室于无物。至此,再也无人敢轻易招惹茗峰阁,而茗峰阁也一直立足于京中,几乎成了超越晋国皇室的存在。 世人皆是不知茗峰阁身后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却很清楚的知道,茗峰阁身后的势力庞大的让人胆寒,更是大到就连一国皇室,也不敢轻易招惹。 茗峰阁楼高七层,在京中极为显眼,门上横梁雕着麒麟瑞兽,而檐角上则是镶嵌着金箔,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显得极为耀眼和奢华。 李锦悠在门口站了片刻,就直接走入了茗峰阁之中。 阁内人潮涌动,却没太多嘈杂的声音,每一个进入茗峰阁的人都谨守着茗峰阁的规矩,而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看过去,便知道里面那些都是富贵之人。 一身玄衣,斗笠遮住了所有面容的李锦悠入内之后,顿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那些人只是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只有阁内的伙计迎了上来。 他见惯了一些脾气古怪之人的打扮,所以直接忽略了眼前客人的容貌,笑着道:“这位客官,我们茗峰阁内各式奇珍应有尽有,不知您想买些什么?” 李锦悠压低了声音,刻意嘶哑着嗓子道:“老夫听说你们这茗峰阁内不只出售东西,也收珍宝?” 那伙计闻言点点头,世人皆知茗峰阁内能买外边买不到的东西,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茗峰阁内也收外界不敢收之物。 上至皇室传世之宝,下至各门派举世奇珍,只要所售之人能拿的出来,他们茗峰阁就能出的起价钱。 他看了眼眼前被斗笠遮住看不清面貌之人,笑着道:“我们阁内的确也收东西,但是客官恐怕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只收天下奇珍,世间罕有之物,非极品非奇珍不要。客官手中若是寻常物件,小的只能说声抱歉了。” 李锦悠沉声道:“老夫手中之物,世间独此一件。” 伙计顿时眼前一亮,连忙道:“真的?那不知客官想要卖些什么?” 李锦悠淡淡道:“这东西价值连城,恐怕你做不了主。让你们茗峰阁的管事来。” 那伙计听到这话顿时皱眉,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人太过夸大。 他们这些茗峰阁内的伙计都不是随便招入的人,他们均是自幼便被茗峰阁身后势力所收养,从小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鉴别珍宝,锻炼眼力,又有什么东西是他们看不出来的? 他不由皱眉道:“客官恐怕有所不知,我们茗峰阁的管事从不轻易见外人,您有何物不妨拿出来让小的帮您掌掌眼,若真是世间罕有之物,小的再替您去请管事如何?” 李锦悠闻言冷哼一声,“怎么,你怀疑老夫诓你不成?” “小的绝无此意,只是阁内有规矩,若非实物在手,管事是不会轻易接见外人的……” “哼,什么破规矩?老夫以为你们茗峰阁至少有点眼力,没想到居然眼皮子这么浅。既然如此,就当老夫未曾来过,那玄阴石髓难道还怕卖不出去不成!”说话间李锦悠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那伙计听到“玄阴石髓”四个字后,顿时惊呆。 这东西他曾经无数次听到管事提起过,甚至于有一段时间,茗峰阁内所有势力更是不惜代价的想要寻找,翻遍了天下各国却遍寻不获。如今有人送上门来,如果因为他的怠慢而让人离开,恐怕管事知道之后会直接扒了他的皮。 他慌忙之间就想上前拦着李锦悠,却不想一旁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只见白影一闪,一道身影直接挡在了李锦悠身前。 第126章狮子大开口一 第126章 狮子大开口(一)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他唇红齿白,眼如桃花,肌肤白皙的比女人更甚,修长的脖颈上纹着一只赤红的蛇纹,从左边脖颈处缠绕着,一路攀沿到了右边下颚边上。 那蛇嘴里的信子如同活物一般,随着他呼吸之时,隐隐颤抖,让的那人看上去由里到外都透着股妖气。 他穿着一袭看似普通的白色锦袍,浑身上下别无他饰,只有袖口和衣摆处绣着一片极为别致的暗金色云纹。 李锦悠一眼便看出来,那些云纹全是金线织造,而且他身上看似普通的料子,却是比贡品蜀锦还要珍贵数倍,就算京中勋爵贵族手中,也极为罕见的洛川锦。 “这位客官且慢。” 那人伸手挡住李锦悠,微眯着眼笑道:“方才招待不周是我们茗峰阁的不是,还请客官见谅。” 李锦悠收回脚步,语气阴沉,又带着几分尖戾道:“怎么,刚刚怠慢了老夫,此时老夫不卖了,你还想强留下老夫不成?” 那人笑的妖媚道:“怎么会,客官是走是留都是你的自由,我们茗峰阁从不强买强卖。只是我想要告诉客官,无论你手中有什么样的珍宝,这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比我们茗峰阁出的价钱更高。客官与其去其他地方碰运气,倒不如再考虑考虑我们茗峰阁如何?” 李锦悠闻言,斗笠下的唇角轻扬,嘴里却是冷哼一声,看似十分恼怒。 那人见状便知道自己说动了眼前这装束奇怪的斗笠人,连忙笑着道:“当然,鉴于方才我们店内的伙计有所怠慢,我可以承诺客官,若是你最后真能与我们茗峰阁做成交易,你可以在我们阁内三楼随意挑选一样东西,就当是我们茗峰阁对你表示的歉意,如何?” 李锦悠听到这男人的承诺之后,斗笠下的双眼顿时微微变色。 这茗峰阁分内外两部分,外面一层二层摆放着各种展柜,柜子里放着的都是一些较为珍奇和稀罕的物件,花草药材,兵器物件,珍玩饰物,应有尽有,只要肯有钱,就能购买,里面的东西都是对外出售,不需任何身份。 可是三层以上就完全不同,想要上去,身份、地位、钱财缺一不可,而里面任何一件东西,都足以比拟一、二层内东西价值的数十倍之多,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若要以她平日里的身份,恐怕连上三楼的资格都没有,却没想到,如今却有机会白得一件。 李锦悠心动不已,如果当真能够上去白拿一件东西,她倒是赚了天大的便宜! 她眼底露出些喜色,不过身形动作却丝毫不露,只是嘶哑着嗓音冷哼道:“你以为老夫会在乎你那点东西?” “前辈当然不在乎,这只是我们茗峰阁的诚意,为了刚才的失礼所表达的歉意,还请前辈笑纳。” 李锦悠闻言沉默片刻后,这才道:“算你有些眼色。” 那妖艳的男人听到李锦悠松口,顿时忍不住笑容更盛,他红唇轻启道:“这位前辈,你既然是来谈生意的,这外面未免太过嘈杂,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不如里面请,我先带你去见茗峰阁的管事如何?” 李锦悠点点头,跟在那面容妖异的男人身后,在众多打量的目光下朝着茗峰阁内走去。 两人绕过一二层后,直接上了三层,那男人却还没停,反而是继续带着他朝深处走,边走边不着痕迹的打量身边的“斗笠人”,却见他步伐稳定,呼吸平稳,身形移动之间没有半丝慌乱。 那人眼底不由带上了几分慎重,突然开口道:“我名叫夜宸,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李锦悠顿了顿,声音嘶哑道:“苏绝。” 夜宸听着这名字,仔细在脑中回想了半晌,却发现从未在江湖中听说过苏绝的名号,而京城中也从未有过这号人,他顿时便知道,这“苏绝”恐怕不是眼前这人的真名,而是化名而已。 不过他也没多打听,只是继续引着李锦悠穿过一片悬空的走廊之后,这才停在了一间十分精致的阁楼之前,引着李锦悠走了进去。 “宁胖子,我给你带客人来了。” 夜宸进门后就直接出声道,他声音刚落,房中立刻便有个中年男人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那人穿着褚色金纹锦袍,腰间一掌宽的金色腰带上,镶嵌着硕大的宝石,肉乎乎的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细的金链子,身高和体宽几乎一模一样,走动时更是如同一个移动的肉团,此时对着他们笑时,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隙。 李锦悠隔着斗笠上的黑纱看着眼前穿着打扮无比俗气的胖子,抿着嘴唇角微微上扬,而站在她身旁的夜宸则是指着那胖子笑道:“前辈,他就是我们阁内的管事,宁大乙。” 李锦悠点点头淡淡道:“宁管事。” 宁大乙连忙摆摆肉乎乎的肥手笑道:“什么宁管事,你直接管我叫宁胖子,宁大乙都成。” 说话间他大手一挥,无比热情地说道:“既然能劳动夜宸这小子亲自带你进来,就说明你手中肯定有不凡之物,我宁大乙最喜欢的就是宝贝。来来来,不用客气,这边请坐,有什么事情慢慢再谈。” 李锦悠闻言直接走到了一旁坐下,而宁大乙亲自替她斟茶,一边笑着道:“不知这位客官要卖些什么?只要您能拿的出来,我们茗峰阁就能出得起价钱,包管让客官您满意。” 李锦悠嘴角轻扬,嘶哑道:“玄阴石髓。” “哦,玄阴石髓啊,这可算不上什么特殊的东西,虽然值得上一些价钱,可是……不对,玄阴石髓?!” 宁大乙原本照着以往的经历,想要先贬低一下卖家的东西,然后好以最低的价钱,拿下对方手里的东西,可是等他说到一半,登时反应过来不对头来。 他本在斟茶的手猛地一晃,手中茶壶里的水顿时冲到了桌上,淅沥沥的淋了他一身。 宁大乙却丝毫顾不得湿掉的衣襟,连忙将茶壶放好,手忙脚乱的直接拿着袖子抹掉了朝着李锦悠那边流过去的茶水,这才猛地抬头道:“你刚才说,你要卖的是什么?” 第127章狮子大开口二 第127章 狮子大开口(二) 李锦悠好笑地看着神色大变的宁大乙,声音不变的重复道。 “老夫说,老夫要卖的,是玄阴石髓。” 宁大乙脸色顿时一变,瞪大了小眼急声问道:“你手中有玄阴石髓?” 李锦悠摇摇头:“没有。” 宁大乙和夜宸都是脸上一黑,特别是夜宸,瞬间有种自己被人耍了的感觉。 之前在外厅的时候,若不是这人说他手中有玄阴石髓,他怎么可能低声下气的相求,甚至不惜允诺这人让他自己在三层以上挑选一件东西,亏血也要将他留住。 如今他把他带到了这里,见到了宁大乙,他居然又说他手中没有玄阴石髓,这不是耍他是什么? 宁大乙黑着脸沉声道:“这位客官,你可知道戏弄宁某人会有什么下场?” 夜宸更是杀气腾腾的看着李锦悠,那张妖异的脸颊之上弥漫着煞气,双眼之中更是冰寒。 李锦悠却半点不慌,她只是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沙哑着声音淡淡道:“我手中的确没有玄阴石髓,但是我却知道,哪里能找到玄阴石髓。” “你们难道不知道,那玄阴石髓不能储藏,就算用最好的玉瓶收起,其功效也会在离开诞生玄阴石髓的阴极之地后,随着时间流逝而快速消退,若是沾染了人气,最多三日,那石髓便会化作毫无用处的清水。老夫又不是傻子,怎会做这杀鸡取卵的事情?” 宁大乙和夜宸闻言顿时一怔,下一瞬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只因为眼前这人所说的特征,的确是玄阴石髓所有! 宁大乙连忙开口道:“你说的可当真,你真知道哪里有玄阴石髓?” “老夫从不说谎。” 宁大乙顿时大喜,他们寻找了整整三年,翻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甚至连楚国和元梁,以及周边诸国都没放过,可是却没有找到半点玄阴石髓,甚至于就连江湖百晓生那里都没有半点与之相关的消息。 他们甚至都已经找的有些绝望了,只以为这东西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却不想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大个惊喜。 此时哪怕不是亲眼见到,只是有关玄阴石髓的消息,也足以让他兴奋的不能自已。 他强压着心中狂喜之情,眼底却掩不住的火热,抬头看着李锦悠道:“那玄阴石髓在什么地方?” 李锦悠并没回答,只是神色冷淡地把玩着桌上的茶杯。 宁大乙见状先是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失态。 这人既然来茗峰阁,自然是想用玄阴石髓换取他想要的东西,他这般开口询问,人家会告诉他东西在哪里才怪。 他不由强压住心底的急迫,稳了稳心神之后,这才满脸正色地开口道:“这位前辈,你既然来了茗峰阁,肯定是想出售玄阴石髓的消息。前辈不妨直说,想要用这消息换多少银子?” 李锦悠摇摇头:“老夫不缺银子。” 宁大乙不由一怔,“不缺银子,那你想要什么?” “老夫今日来此,只是想用玄阴石髓的消息,换你们茗峰阁的一个人情。老夫要你们承诺,在老夫或老夫指定的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们茗峰阁必须无条件的替老夫办一件事情。” “不可能!” 宁大乙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开玩笑,茗峰阁是什么地方,这人开口便是一个人情,还要他们应承下来,无条件的替他办一件事情,谁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万一他要茗峰阁认他为主,要他们替他争夺天下怎么办? 这一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这人贪心,这个承诺就是一个无底洞,简直是后患无穷。 他宁愿花上千百万两银子,也绝不愿意让茗峰阁留下这种后患。 宁大乙沉声道:“前辈,你这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区区一个消息,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就开出如此大的海口来,你未免也太贪心了。我可以承诺,你如果愿意把玄阴石髓的消息给我的话,以后你在茗峰阁内无论买什么东西,一律八折,而且我一次性付给你一百万两现银。” “一百万两?” 李锦悠淡笑,语气中掩饰不住阴戾嘲讽:“玄阴石髓,万金难得一滴,服之能数十年功力,入药可解世间一切阴毒。一百万两银子就想买这个,宁管事,你当老夫是傻子吗?” 宁大乙闻言皱眉,“前辈这话就错了,你若真能把玄阴石髓带来,别说万金一滴,就算是十万金,我也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直接给你现钱,但是现在你仅仅凭着一个消息,就想换茗峰阁一个人情,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若信,那便是真的,若不信,老夫大可立刻离开。我想,这天下想要玄阴石髓的大有人在,绝不只有你茗峰阁一家。” 说完李锦悠直接起身来,声音沙哑低沉道:“别家老夫或许不知道,可老夫却曾听说,天一阁的人也在四处寻找玄阴石髓的下落,想必老夫若是去寻找他们,用这消息换天一阁一个人情,应当是绰绰有余。” 宁大乙听着李锦悠的话后,顿时脸色铁青。 而夜宸在听到她说起天一阁,眼中顿时杀气弥漫,他直接拔出长剑,剑尖直指李锦悠,桃花眼中戾气横生道:“你敢威胁我们?” 李锦悠双眼一眯,声音也冷了下来。 “怎么,想对老夫动手?” 夜宸冷哼一声,满脸阴沉道:“动手又如何,敢用天一阁来威胁我们茗峰阁,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话间脚下一动就朝着李锦悠扑了过去,手中长剑更是毫不留情的朝着李锦悠要害之处斩去,那模样哪还有半点之前在外面时的和煦,反而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煞气。 李锦悠看着近在咫尺的寒光,丝毫没有半点退让,就那般直直的站在那里,仿佛傻了似得,不止是夜宸,就连宁大乙也不由瞪大了眼,惊呼出声: “夜宸,别取他性命!” 夜宸冷哼一声,剑尖却没有半点偏离,依旧是朝着李锦悠喉间刺来。 眼看着那剑尖刺破幕篱,就要刺入她喉间,李锦悠嘴角轻扬,冷哼出声。 “老夫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拿剑指着我!” 第128章威慑一 第128章 威慑(一) “老夫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拿剑指着我!” 李锦悠冷哼一声,身形半点不动,手中却是打了个响指,一缕细粉随着指间飘落下来。 当触碰到空气时,那粉末顿时变作一缕看不见的轻烟。 那轻烟带着淡淡的香气,几乎片刻就弥漫在了李锦悠身侧十步以内。 原本满脸杀气腾腾的夜宸,身形瞬间僵硬,而那持剑的手僵在半空,剑尖却再也进不得分毫。 李锦悠右手一抬,直接朝着停在喉前半寸的长剑上弹去,一股巨力顺着剑尖朝着握剑的夜宸手上涌了过去。 夜宸顿时闷哼一声,直接手腕一松,那长剑瞬间便落在地上,而李锦悠毫不犹豫的轻飘飘一掌印在夜宸胸前。 他整个人顿时闷哼一声,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整个身子瞬间朝着不远处倒飞了出去,砸在了桌上。 原本还等着让夜宸“教训教训”这个苏绝,再拿银子换取玄阴石髓的消息的宁大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没想到主子身边最得力的暗将夜宸,居然会被人一招击败,更没想到那人只是随手一拍,就直接把夜宸给拍飞了出去。 看着落得满地碎成渣的茶壶茶杯,宁大乙连忙就想上前,却不想他脚下刚动,就发现整个身子僵硬麻木,无论手脚都动弹不得,身体更是毫无知觉。 宁大乙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你居然下毒?!” 李锦悠淡淡拍拍手,脚尖一点地上的长剑,那剑顿时飞到了她手中。 她伸出手指弹了弹剑尖,发出“嗡”的一声刺耳剑鸣之后,这才冷声道:“你们茗峰阁敢强买强卖,老夫难道就不能用点毒?若非如此,难道要老夫在这里等死不成?” 说完她声音转厉,直接朝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夜宸走去。 “老夫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拿剑指着我,更恨不讲规矩之人!” 她嘴里话音刚落,手中长剑直直地就朝着夜宸心口刺去。 宁大乙失声尖叫着住手,而夜宸更是满脸惊惧。 眼看着那剑尖就要刺入他心口之中,将他一击毙命之时,房内的屏风之后,一只玉杯带着破空声瞬间到了李锦悠身前,朝着她手腕处打了过去。 李锦悠手中长剑一挽,剑尖落在那玉杯之上,那玉杯便擦着夜宸的头顶飞了过去,“砰”的一声嵌入了她身后的柱子里。 “夜宸不过一时失言,得罪了前辈,前辈就欲取之性命,未免太过狠毒了些。” 屏风后走出一个身着石青色长衫,面容平平无奇的青年。 他一双黑眸之中带着几分暗沉,眉头轻皱着,对着李锦悠沉声道。 李锦悠动了动手指,直接将长剑丢在地上,然后将布满皱纹的手掌重新收回长袖之中后,这才抬头看着那人冷淡道:“一言不合就想取老夫性命,难道就不狠毒?你别告诉老夫,你躲在那屏风之后这么久,眼看着他们对老夫动手,就没存着恶念。” 那人紧皱着眉头,这人果然知道屏风后有人! 他神情更加警惕,沉声道:“前辈身手不弱,应当知道夜宸虽然对你出手,却绝无取你性命的意思,他只是想要留下你而已。” “那他留下老夫之后呢,难道是想要跟老夫谈天说地,聊聊风花雪月之事?” 那人听着李锦悠满是嘲讽的沙哑语气,顿时语塞。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谈什么天地,说什么风月,夜宸出手不过是想要逼这个斗笠人就范而已,如果他当真拿下了这个人,他们又怎么会这般客气的与这人说话,恐怕早就逼着他吐出玄阴石髓的下落了。 他们本就理亏,此时被李锦悠一说,夜宸气的满脸通红,而宁大乙脸上也是一阵尴尬。 那青年同样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刚才的理直气壮瞬间没了,连气势也放低了几分,对着李锦悠开口道:“方才的事情是夜宸的错,我替他的鲁莽向你道歉,还请前辈能够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回。” 李锦悠闻言哼了一声,“他敢对老夫动手,想让老夫饶了他,哪有这么容易!” “那前辈想要如何?” “这小子之前答应老夫去三楼任选一样东西,如今再加一件。” 夜宸满脸铁青:“我说了是交易达成之后……” “难道你们不想要玄阴石髓的消息?”李锦悠扬眉道, 夜宸顿时一噎,气的脸上发黑。 他想要强硬的说不要就不要,大不了老子另外去找,可是一想起主子身上的毒,再想起他们这几年翻遍诸国,走遍大半个天下,都找不出半点玄阴石髓的下落,逞强的话就卡在了喉咙之间,再也吐不出来。 一时之间,他说要也不是,说不要也不是。 他仿佛看到了眼前这人隔着那层黑纱,满眼戏谑的样子,忍不住黑着脸重重哼了一声,如同闹别扭的孩子似得扭头朝向别处。 青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平日里骚包至极的夜宸,说的哑口无言的,见他气的恨不得跳脚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他朝着李锦悠说道:“只要前辈愿意饶了夜宸和宁管事,这件事情我可以做主答应你。” 斗笠下的李锦悠嘴角一扬,直接手腕一番,手中出现两粒药丸,淡淡道:“张嘴!” 那人见状就知道是解药,连忙上前一人一指,打开了宁大乙和夜宸的嘴,李锦悠手指一弹,那两粒黑漆漆的药丸就直接落入了夜宸和宁大乙的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还没等两人回过神来,一股让让人作呕的味道就在嘴里弥漫开来。 又臭又腥,还泛着酸苦之味。 宁大乙捂着脖子干呕出声,而夜宸更是使劲的咳出声来,桃花眼上带着水渍怒瞪着李锦悠道:“你给我吃的什么鬼东西!” 李锦悠淡淡道:“毒药。不出一刻钟你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你!” 夜宸翻身起来就想扑过去,那青年连忙横手挡在他身前低声斥道:“夜宸,这位前辈跟你开玩笑的,那是解药,你没发现你能动了吗?” 第129章威慑二 第129章 威慑(二) 夜宸闻言这才反映过来,他动了动手脚,发现刚才麻痹的身子已经恢复自如,而之前的僵硬不复存在。 他顿时怒指着李锦悠道:“你敢骗我?!” 李锦悠努努嘴,刻薄道:“蠢货。” “你!”夜宸气的直跳脚,怒气冲冲道:“我要杀了你!!” 他身前的青年顿时哭笑不得,他连忙一把抓着夜宸,将他拖了回去。 夜宸不断挣扎,嘴里大声道:“长鸣,你让开,我要杀了这老头子!” 李锦悠看着他的模样嗤笑出声,再次补刀:“就你这样能杀得了谁?跟只乱蹦的蛤蟆似得,老夫一个指头就能戳死你。” “啊啊啊啊啊,你有种别用毒,我们单挑!!” “那你怎么不干脆让老夫绑着双手双脚,站着不动让你杀?你可真有脸说。” “你!” 夜宸脸色红了青,青了黑,差点一口血喷出三里远。 “我要杀了你!!” 夜宸气的额头上青筋直冒,脖子上那条赤红的蛇纹也仿佛鲜活了起来一般,隐隐在他脖颈之间蹿动。 仲长鸣看到那蛇纹之时,顿时一惊,连忙上前几步挡在夜宸身前,死死按着他想要扑上前去的身子。 夜宸长相妖娆,性子更是狡赖,平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凭着他那张脸去祸害众生。从来都是他把别人气的跳脚,几时见过有人能几句话就把他气成这样的? 仲长鸣连忙伸手抓着夜宸的胳膊,将他拽住低声道:“好了夜宸,别闹了,别忘了主子的正事。” 说完后他转头对着李锦悠苦笑道:“这位前辈,你就高抬贵手,别逗夜宸了。” 他哪里看不出来,眼前这人分明只是在逗着夜宸玩,而且看着夜宸气的跳脚的样子,他分明感觉到这个斗笠人身上传来一股森森的恶意。 之前那种前辈高人的感觉瞬间在他心中崩塌,他只觉得眼前这人性子实在是不敢恭维,他还从未见过,有这般恶趣味,嘴巴恶毒又刁钻的“江湖前辈”。 李锦悠同样注意到了夜宸颈间那诡异的蛇纹,特别是在仲长鸣颇为紧张的压着夜宸,不让他乱来的时候,她忍不住看着两人若有所思。 此时听到仲长鸣讨饶的话后,李锦悠像是不耐地说道:“行了,反正这小子傻乎乎的,逗乐子老夫都嫌他不够乐呵。” 眼看着夜宸因为她一句话又差点暴走,仲长鸣连忙抢先开口道:“多谢前辈宽宏,之前前辈所说,换取玄阴石髓消息的条件,不知道是否能够更换一下?我们这茗峰阁中,各种珍宝皆有,若是前辈愿意将玄阴石髓的消息告诉我们,这茗峰阁内之物,你可随意挑选,或者,我们也可以用等同价值的东西与前辈你交换如何?” 李锦悠闻言嘶哑着嗓子笑起来,带着几分嘲讽道:“同等价值?你们茗峰阁内珍宝的确不少,可是能与玄阴石髓相比的,你觉得会有?” “先不论你所说的东西,到底能不能比得上玄阴石髓,就算能比的上,老夫也说过,老夫不缺钱财珍宝,说了一个人情,便是一个人情。除此之外,老夫什么都不需要。” 仲长鸣顿时皱眉,“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的顾虑和宁大乙一样,茗峰阁是什么地方,一个人情可大可小,万一眼前这人让他们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该怎么办? 李锦悠淡淡道:“没有,老夫的条件就是这个。你们若是愿意交换,老夫便将这玄阴石髓的所在告诉你们,若是不愿意,老夫立刻走人,绝不强求。” 仲长鸣闻言沉默,他看出来了眼前这人态度强硬,而且经过刚才夜宸和宁大乙无缘无故中毒的事情之后,他对这人也满心忌惮,不敢用强。 他正想说让这人给他们一些时间考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极细的声音。 仲长鸣神情微变,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之色,沉吟了片刻之后,便直接直接抬头道:“好,既然前辈一定要如此,那我们可以答应前辈,许诺你将来你若有所需,茗峰阁必倾尽全力为你做一件事情。” “长鸣,这怎么可以……”宁大乙大急。 仲长鸣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宁大乙顿时一怔,口中的话却并未再说。 见暂时安抚住了宁大乙,仲长鸣才继续道:“不过,我答应前辈这件事情,也是有条件的,前辈必须先让我们亲眼看到玄阴石髓之后才行。” “这是自然。” 李锦悠点点头,她从没想过单凭一个消息,就能让茗峰阁欠她一份人情,只不过…… 她微眯着眼,对着仲长鸣道:“老夫近日有事要暂时离开京城,三日之后,老夫的徒儿会亲自前来,带你们前去取玄阴石髓,等到事情办妥之后,你们再兑现承诺即可。” 徒弟? 屋内三人都是一怔,宁大乙忍不住问道:“不知前辈的高徒是什么人?” “她来了你们自然能够知晓,不过老夫提前提醒你们,那玄阴石髓所在之地十分危险,四周更有凶物守候,你们若想取用,记得带些好手。老夫的徒儿性子不好相处,她只会自保,绝不会主动救人,到时候你们若要求她出手相救,所要付出的代价可绝不小。” 李锦悠说完后直接站起身来,对着几人说道:“之前你们答应的那两件东西也暂时寄存在你们这里,三日之后,我那徒儿一并前来取回。” 仲长鸣见李锦悠想走,连忙开口道:“前辈不多留一会儿?” “不必了,老夫还有要事。” 她淡淡瞥了眼屋内三人,意有所指道:“我那徒儿身份有些特殊,老夫常年不在京中,并不能时时保护于她,今日这份人情,也算是为她所求。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老夫先行告辞。” 见李锦悠转身就朝外走,仲长鸣连忙道别,而宁大乙则是亲自把李锦悠送了出去。 等到了一楼时,之前接待过李锦悠的伙计见到他居然是被宁大乙亲自送出来的,顿时吓得满头冷汗。 他紧紧低垂着头躲在角落里,生怕这个带着斗笠的神秘人看到他。 其他人见到宁大乙神色恭谨的模样,也都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第130章茗峰阁主一 第130章 茗峰阁主(一) “前辈慢走,三日后我等在此恭候前辈高徒。” “回去吧,三日后,她自会前来。” 李锦悠摆了摆手,说完后她便转身便朝着人群方向走去,不过片刻,整个人就没入了人群之中。 等见她离开有一段距离之后,宁大乙才突然一挥手,茗峰阁外瞬间有两道人影跟了上去,远远的跟在李锦悠身后。 三人一前一后的远远缀着,那两人原本想要跟着前面那人,查清楚那斗笠人的身份所在,却不想走了没多远,就见到那斗笠人直接一闪身,快速转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那两人都是心中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脚下发力快速跟了上去,等到拐进巷子里时,却发现巷子里早已经没了那个斗笠人的身影。 “该死的,被那人给跑了?”其中一人怒声道。 “这里这般空旷,前后皆是民居,那人想要离开,必定有人看到。” 另外一人说完之后,抬头看了眼巷子里,就发现除了个小乞丐外,迎面还走来一个手中提着一包东西,脸色蜡黄的中年妇女。 他连忙走上前去,皱眉问道:“大婶,你可有看到刚才有一个穿着黑衣,带着斗笠的人从这里经过?” 那妇女满眼警惕地看着两人,操着一口别扭的官话说道:“我么有见到什么黑衣人,侬们是什么人?” 那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逼视着那妇女,想要看清她是否是在说谎,谁知道那妇女被他一看,吓得连忙后退几步,抬着胳膊紧紧护着胸口,带着浓重的鼻音尖声道:“侬们想要干啥,侬们再靠近我,我就要叫非礼了!” 那两人顿时脸上一黑,看着妇女脸上的黑斑,黑漆漆超厚的嘴唇,还有那不知道多久没洗,看上去干枯焦黄的肌肤,差点吐了出来。 “大婶,我们只是想要问问你,有没有瞧见个黑衣人……” “走开,侬们别靠近我,我要叫了!” “大婶,我们就是问问……” “非礼啊,快来人啊……有人非礼良家妇女!!” 那中年女人见到两人不断靠近,突然扯着嗓子就大喊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仿佛当真是被人非礼了一样。 那两人听到她仿佛杀猪一样的叫声,看到巷口外已经有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两人顿时心里骂了声“卧槽”,想都没想直接转身就跑。 这天子脚下,皇城之中,他们要真是被这奇葩丑女人赖上了非礼之名,被人送去了衙门,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两人跑的一个比一个快,眼见着他们一溜烟儿的跑出了巷子,在他们走后,原本那高声尖叫的中年妇女却是直接收起了叫声,朝着四周看过来的人骂骂咧咧地说道:“哼,问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明明就是垂涎老娘的美色,老娘才不会上当咧!” 那些原本想要上前看热闹的人,听到她这话之后,看着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却刻意摆成娇花模样,纷纷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忙不迭地转身就走,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们一样。 等到巷子里再次空空如也之时,那中年妇女才收起了之前的夸张模样,嘴角轻扬,露出抹狡黠的笑容,而她那张丑陋的脸上,一双黑眸瞬间变得流光溢彩,格外的夺目。 宁大乙返回了阁楼后没多久,那跟踪李锦悠的两人就已经进来。 他们心有余悸地看着屋内的三人,没好意思说自己被那奇葩女人吓跑了,只是满脸赧然地低声道:“宁管事,仲大人,我们把人跟丢了。” “真没用,跟个人都跟不上!”夜宸带着怒气道。 仲长鸣闻言在旁道:“也不怪他们,那个人既然敢这般光明正大的来茗峰阁,还敢对你和财神动手,不怕与我们茗峰阁起冲突,肯定有几分本事,我早就料到他们会跟丢的。” 说完他对着那两人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仲大人。” 两人听到仲长鸣的话后,都是松了口气,连忙朝着屋内三人行了一礼后,就快速退了出去。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夜宸才忍不住开口道:“长鸣,你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个老头子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 宁大乙也是在旁道:“是啊,要是他以后让我们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到时候耍赖不成?” “我也知道他是狮子大开口,可是你们应该也知道,主子体内的毒已经深入肺腑,若再不解毒,恐怕性命堪忧。那玄阴石髓是必须用到的解药之一,这些年我们遍寻不获,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点消息,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弄到手。”仲长鸣沉声道。 “可是……我们如果再讲讲的话,说不定那个苏绝愿意松口,你何必这么急着答应……” 仲长鸣闻言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屏风后就传来一阵低沉声音:“是本王让他答应下来的。” 夜宸和宁大乙顿时一怔,连忙朝着那边看过去,就见到一道颀长身影从屏风后面踱步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玄色锦袍,衣襟和袖口处用银线滚边,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却丝毫不显凌乱,反而带着几分霸气和张扬。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削薄的嘴唇带着凛冽的弧度,一双黑眸之中浮现出淡淡的紫色,看上去惑人心智。 若是李锦悠在此的话,一眼便能认出,眼前这从屏风后的暗道中走出来的人,赫然正是景王——季君灏! 而他身后跟着的,则是他的随身暗卫,墨珏。 “主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宁大乙满脸惊愕道。 夜宸也是微张着嘴,显然没想到季君灏和墨珏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仲长鸣对着两人解释道:“主子他们是和我一起过来的,原本是想来找你问些事情,却不想刚巧听到了玄阴石髓的消息,所以我们就一直在暗道之中没有露面。刚才如果不是你们和那人起了冲突,那人想要对夜宸下杀手,我也不会现身。” 第131章茗峰阁主二 第131章 茗峰阁主(二) 夜宸听到仲长鸣提起刚才的事情,知道他被那黑衣人羞辱的一面全被主子看在了眼里,顿时满脸通红。 他赤红着脸,低垂着头,对着季君灏呐呐道:“主子,属下给你丢脸了……” “连什么时候被人下了毒都不知道,是够丢脸的。等到这次事了,自己去云谷加训两个月!”季君灏冷漠道。 夜宸闻言脸色瞬间白了白,显然对于季君灏口中的加训心有余悸,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季君灏叫了声“主子”,想要开口求饶,可是却见季君灏丝毫没有动容,反而神色更冷了几分。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敢把求饶的话说出来,只能双肩一垮,沮丧的说了句“是”后,就垂头丧气地退到了一旁,心里却对让他落到如此田地的“苏绝”骂的死去活来。 宁大乙、仲长鸣和墨珏,都对夜宸都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那云谷之中的特训完全不是人能承受的,想当初仲长鸣和墨珏几乎是脱了几层皮,才从云谷之中活着出来的,事后还连着做了许久噩梦,夜里根本不敢入睡。 宁大乙虽然因为行商而没有被特殊“照顾”,可却也知道云谷之中的特训有多恐怖。 三人都是同情的看了眼可怜巴巴的夜宸,却没人敢替他求情。 等到季君灏走到一旁坐下之后,宁大乙才开口道:“主子,你说刚才那人到底是什么人?我觉得他好像是知道你们在屏风后面,所以才会装着对夜宸下杀手,逼长鸣露面,而且属下也觉得奇怪,他好像很清楚我们和天一阁的恩怨。之前我们才刚说不愿答应他的条件,他就直接把天一阁抬了出来威胁我们,他不会是那边派来的人吧?” 季君灏修长的手指弹了弹桌面,冷声道:“不是。如果是那边的人,他根本用不着遮掩面目。” 宁大乙想想也是,那边的人行事嚣张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他们从来不会顾忌任何人,也用不着用遮遮掩掩、勾心斗角那一套,刚才那人应该不是那边的人。 想到这里,他松了口气开口道:“只要不是那边的人就好,也不知道他说的消息是真是假,如果当真能够找到玄阴石髓的话,主子解毒就有希望了。” 仲长鸣也是点点头道:“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知道玄阴石髓的消息,否则也不会说三日后让人前来带我们前去了,而且就算他说的是假的,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怎么没损失?怕就怕到时候,会有人在路上做手脚。” 宁大乙反驳到,他想了想开口道:“主子,刚才那苏绝说,玄阴石髓外有凶兽守护,而且这一路上也不太安全,三日后让谁和他的徒弟一起前去?” 夜宸也连忙道:“我去!” 仲长鸣也是自告奋勇:“我也去。” 谁知道季君灏却是微眯着眼想了想,半晌后开口冷淡道:“让天绝调十个人过来,三日后,本王亲自前去。” “主子?” 屋内三人都是面色一顿,纷纷大惊失色。 主子身份特殊,如果被人察觉他离开京城,就是一场天大的麻烦,更何况他身体里的毒就是最大的隐患,万一爆发之时没有神医安远在,谁也救不了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刚才那人所说的消息是真是假尚且不能确定,万一他只是用玄阴石髓做饵,设局想要坑害他们,主子贸然前去,只会危险…… 仲长鸣满脸焦急地开口道:“主子,前去寻找玄阴石髓,危险未知,不如你留在京城,属下带人直接把东西取回来……” “是啊主子,让长鸣和夜宸一起去,到时候再加上天绝的人,一定能把东西带回来。”宁大乙也在旁劝道。 谁知季君灏却是皱眉冷冽。 “不必,本王亲自去。” “主子……” “长鸣,主子要去自有他的打算。” 仲长鸣还想再劝,墨珏就见到季君灏眉眼之中泄露出来的不容反驳和不耐,他连忙一把拉着仲长鸣,给他使了个眼色,阻了他接下来的话后,然后才开口道: “而且主子亲自去也是好的,刚才那苏绝不是说了吗,玄阴石髓的功效随着离开生长环境之后的时间越久,就消散的越多。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到时候若是在三日之内赶不回来,那玄阴石髓就彻底失去了功效。我们这些年四方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有关玄阴石髓的下落,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见几人仍旧迟疑,墨珏继续道:“长鸣,你们别忘了,之前安神医也说过,主子的病情,最好是在找到玄阴石髓之后,立刻服用,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压制主子体内的毒素,而且还能借机提升内力。如今能解主子体内毒素的其他几样药,都还没有踪迹,那玄阴石髓的药力绝不能浪费分毫。你们若担心主子安危,便从云谷中多派几人前来,再让安神医一同前去。” 几人听到墨珏的话后,见季君灏没有反驳,便知道墨珏的话几乎就代表了季君灏的意思。 他们这才歇了让季君灏留在京中的打算,因为他们都明白,主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容改变。 见阻拦不了季君灏,三人便立刻小声商讨起三日后的事情。 听着三人偶有的争执,和暗中的安排,季君灏却是神色冷漠地抬头看着窗外。 窗外微风轻拂,那成片的竹林刷刷的晃动着,竹叶间的阴影如同轻舞的少女,让他突然想起了昨日在公主府内,与那个性情倔强的女子彼此较量后的那一吻。 李锦悠染上了怒气之后,亮晶晶的眼睛和怒红的小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唇边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柔软触感。 他伸着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抚过薄唇,眼底透露出几分火热来。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能够早点解毒,因为他想活着,想好好的活着! 只有活着,他才能将那个女子禁锢在自己身边,只有活着,他才能看着她嬉笑怒骂,看着她冷如冰霜。 他想要那个女子满心满眼,都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第132章狼崽子一 第132章 狼崽子(一) 小巷之中,李锦悠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给瞧上,准备掳回府中。 她顶着那张全是黑斑的面容,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看着空荡荡的巷子,嘴角噙着抹淡笑:想要跟踪她探知她的身份,哪有那么容易! 她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哪怕是茗峰阁的主人亲自前来,她也有把握能够毫发无损的安然脱身。 李锦悠想起刚才所做的事情,心中隐隐带着几丝兴奋。 上一世,这玄阴石髓的消息爆出来时,已经是一年半之后,那时候她已经嫁给慕容峥为妃,这玄阴石髓的消息还是从慕容峥的谋士口中得知。 当时慕容峥费尽心力想要夺得玄阴石髓,可是这消息却不知道为何走漏。整个江湖、朝堂,各国权贵,几乎倾巢而出,为了得到玄阴石髓,所有人都是杀红了眼,谁知这玄阴石髓最后却被天一阁的人强势夺得。 当时她就隐约听说,茗峰阁的主人身中奇毒,必须要以玄阴石髓压制毒性,辅以其他绝世奇药才能解毒。 在天一阁的人得到石髓之后,茗峰阁的人曾开出天价收购,甚至不惜以任何条件交换,只求天一阁能够割爱将玄阴石髓换给他们,可天一阁主却毫不松口。 后来双方为了这玄阴石髓,还爆发了几次剧烈厮杀,整个京城乱成一锅粥,直到茗峰阁主人毒发身亡,天一阁被连根拔起才宣布告终。 那一战,京中血流成河,被波及之人无数。 茗峰阁以震惊天下的疯狂毁了天一阁,杀尽了天一阁在京中之人,灭了天一阁在各国所有的据点,茗峰阁也因此元气大伤退出世人眼前,从此消失无踪。可慕容峥却因此得了天大的便宜。 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身受重伤的天一阁主,将他手中那些侥幸在这场乱战之中逃出来的杀手,尽收囊中,而天一阁主也成了他手下最得力的一员杀将。 从此以后,那人便如同他手中利刃,砥血取命,替他铲除所有与他为敌之人,为他劈开所有拦路荆棘,更帮他揽尽江湖势力,让慕容峥几乎成了暗夜之中,无人敢掠其锋芒的王者。 如今她重生归来,一切都还未发生,她怎会再让慕容峥如愿? 与其让慕容峥捡了便宜得了好处,还不如用玄阴石髓的消息,换茗峰阁一个人情。至少,在她势单力薄之时,茗峰阁的人情足以保她,和她所在乎的那些人,安然无忧! 至于为什么要用苏绝的身份来出售消息…… 李锦悠淡淡一笑,她不过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看似神秘的“师父”,否则她如果以自己的身份前来和茗峰阁交易,恐怕不止达不到让茗峰阁退让,被逼答应她条件的结果,反而会给庆国公府和自己惹来天大的麻烦。 如今有“苏绝”那一手毒术震慑,她再以真实身份出来,茗峰阁就算想要为难于她,也要考虑到她身后那位神秘的“师父”。 要知道江湖之中有一句至理名言,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有两种人,一个是大夫,一个是毒师。 前者和阎王抢命,后者送人去见阎王。 一个毒师如果真要隐藏在暗中对付谁的话,那人只会防不胜防,相信以茗峰阁中之人的聪明,绝不会为自己招惹来一个不明身份,却带着强大威胁的敌人。 李锦悠淡淡扬唇一笑,那张布满黑斑的脸上瞬间带出怪异的美感来。 她看了眼天色,转身就想离开巷子,却不想刚走了不到几步,一道脏兮兮的矮小身影,就跌跌撞撞的朝着她撞了过来。 两人对直撞了个满怀。 李锦悠身形一晃,下一瞬就已经站好,而那黑影这才停了下来,连忙垂着头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转身就想跑。 李锦悠见状扬唇一笑,一伸手就提着那人的后领将他拖了回来,噙着笑似笑非笑道:“偷了我的钱袋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那身影一顿,黑漆漆的脸上,一双眸子之中不见半丝慌乱之色。他只是在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直接极其熟练地抬脚就朝着李锦悠腿上踹了过去,而手中一抹尖利也朝着她手腕处刺了过去。 李锦悠脚下一闪,避开了腿上的攻击,然后伸手淡淡抓着那只又瘦又小的胳膊,明明没有用上什么力气,却让那人影动弹不得。 “你放了我,快放了我!!” 那人影被抓住后,使劲挣脱也挣脱不开手臂上的手指,顿时眼中一狠,张嘴就朝着李锦悠手上咬了过来。 李锦悠眼底微暗,手里一松,还不等那人影转身逃跑,她就直接一掌拍在那人影的胸前,直接将他打的倒飞了出去。而她身子却是如影随形,片刻就闪身到了那人影身前,眼底全是寒霜。 那人影疼得蜷缩成一团,杂乱的长发盖住了脏兮兮的面容,跌倒的地方更隐有血迹出现,可是他却只是紧咬着牙,护着怀中的钱袋子一声不吭。 见李锦悠走过来,想要靠近他,他连忙猛地抬头,用那双如同野兽般凶戾的眼神,死死看着李锦悠,那双眸子中浮现出一层血色,凶悍的骇人。 那种感觉,就如同被伤了的狼崽子,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嗜血和兽性。 李锦悠见状轻咦一声:这乞儿好大的煞气! 她抬脚就想朝着地上那身影靠拢过去,而地上那人见状也是猛地弓起身子。 李锦悠看到他动作,还以为他会再次冲上来,谁知道那乞儿却只是突然用手护住了头颈和胸口,双腿蜷缩起来,然后整个人紧紧团成一团。 李锦悠瞳孔微缩,这个姿势,虽然难看,却足以保护这个人在被人殴打之时,不会伤及要害! 这地上的人影到底是挨了多少打,才会在见人靠近之时,下意识的就做出这种动作来? 她动了动脚,皱眉刚想开口,却不想旁边一堆杂乱的谷草堆中,却传来十分微弱的声音。 “不,不要,不要伤害我哥哥……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哥哥……” 第133章狼崽子二 第133章 狼崽子(二) 李锦悠没想到这巷子里居然还有其他人。她神情一怔,连忙转身看过去,就见到那杂草堆里,躺着个面如白纸,骨瘦如材的小女孩。 她身上穿着破旧却干净的衣服,上面的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如杂草般枯黄的头发被扎了起来,束在脑后,露出深深凹陷的双颊。 那女孩双唇干裂,右额上有着一块黑斑,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大的惊人,此时那眼中盈满着痛楚和哀求。 见李锦悠朝着她看过去时,那女孩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枯草,断断续续的哀求。 “求,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哥哥……求你……” 李锦悠看到那小女孩的模样时,顿时心中一抽。 这样的虚弱,这样的可怜,瘦小的孩子让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的孩子…… 李锦悠连忙上前几步就想靠近那小女孩,却不想就在这时,地上原本蜷缩成一团的人影却如同被碰触了逆鳞一样,猛地站起来冲到了小女孩的身前,双眼血红,如同野兽一样满脸狰狞的朝着李锦悠低吼出声: “滚开,别碰我妹妹!!” 李锦悠身形顿时怔住,眼前这脏兮兮的人影因为心中焦急,声音顿时褪去了之前的狠戾,变得清脆尖利,分明是少年变声时才有的声音。 这个出手狠辣,如野兽般的乞儿,居然还是个孩子! “你…” “滚开!” 没等李锦悠说话,那乞儿就挥着利器想要再次冲上来,却不想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女孩传来虚弱的声音。 “哥,哥哥,我疼……” 那小女孩伸着手紧紧拉着那人的衣角,干枯的手背上几乎能看到凸起的青筋,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小声低喃道。 那少年听到她的唤声,连忙焦急地转头看着她,眼中的狠戾之色瞬间散去,满是惊慌地的抱着她,急声道:“欢欢,别怕,哥哥会保护你,哥哥这就去给你买吃的……” 小女孩却没有回话,她只是脸色发白,双眼微闭,口中呼吸若有似无,好像随时都会散去。 那乞儿顿时大惊,使劲摇晃着女孩的身体:“欢欢,欢欢……” 李锦悠感觉到那小女孩的呼吸越来越弱,心中一惊,急忙几步走上前。 那少年立刻如同受惊的孤狼,凶狠地怒声道:“你干什么?!” “她的呼吸快没了,想要救你妹妹,就给我让开!” 李锦悠冷声道。 说话间,她直接挥手推开了因为听到她的话后,如遭雷击,身形瞬间僵硬在原地的乞儿,靠上前去,手指放在那小女孩干瘦的手腕上,感受着她悬若游丝的脉搏。 她翻了翻小女孩的眼皮,又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便二话不说的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来。快速倒出一粒药丸,直接塞进小女孩的嘴里,用内力轻击她的下颚,逼迫早已经失去意思的小女孩将药丸吞进肚子里之后,这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你要带我妹妹去哪?!”乞儿死死抓着李锦悠的手,神情惊慌。 “她再不去看大夫,活不过两个时辰!” 乞儿满脸惊慌,手中一松,李锦悠就直接抱着小女孩朝着巷子外快步行去,等到了巷口之时,却见那乞儿少年没有跟上来,李锦悠面如寒霜的直接转头厉声道:“呆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那乞儿少年闻言瞬间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跑了过去,而李锦悠见他跟上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小女孩,寻到了附近最近的医馆,将其送了进去。 坐堂的大夫正在清算账册,听到脚步声连忙笑着抬头就想招呼出声,谁知道看到入内的是个满脸黑斑,穿着满是补丁衣裳的的中年妇女。 那女人怀中抱着个面黄肌瘦,气若悬丝的小女孩,身后还跟着个浑身脏污散发着恶臭的小乞丐。他脸上顿时一黑,满眼嫌恶道:“干什么干什么,我这是医馆,不是难民营,你们赶紧出去!” 他说话间就想站起来驱赶几人,谁知他还没上前,李锦悠就已经二话不说,直接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拍在那大夫身前的柜子上,冷声道:“给我治她,若是治不好,我拆了你这间医馆!” 那大夫吓了一跳,看着桌上那锭银子深深的陷在木桌里面,而眼前这恶妇用手轻飘飘的拍过的地方,留下足有半尺深的手印,上面连半丝木屑都没有,他顿时吓得满头冷汗,到了嘴边的恶言顿时咽了回去。 “这,这位夫人,赶紧把这小姑娘送进内堂,老夫,老夫这就替她诊治……” 李锦悠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直接朝里走去,那乞儿快步跑在前面,掀开帘子,免得那帘子阻挡了李锦悠的去路。 几人进了内堂之后,李锦悠就小心翼翼的把小女孩放在了软塌上,而那大夫则是脸色有些发白,满脸惧怕的看了眼李锦悠后,见她虽然冷着脸,却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靠着墙边儿走到了那小女孩身前,将手放在那女孩腕间诊治起来。 乞儿少年就站在旁边,嘴里不停的道。 “我妹妹到底怎么样了?” “你这大夫要是治不好我妹妹,我就杀了你这庸医!” “你别碰她,她胳膊上有伤,你再敢弄疼她我要你好看!” …… 被乞儿如狼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耳边还不时响起少年威胁的话语,在加上之前李锦悠如同“恶妇”一样的恐吓,那大夫手里的动作抖了又抖,面色也更显苍白,额头上斗大的汗珠一滴滴的顺着脸颊往下落。 他苍白着脸,颤抖着手,小心了又小心,生怕得罪了身旁这一大一小看上去都不是好人的人。 谁知道忙中出错,他原本要看病情的手却不小心触到了小女孩身上的旧伤,已经昏迷的女孩忍不住疼的轻哼出声。 “你敢弄疼我妹妹!”那乞儿顿时满脸阴狠的就要扑上去。 李锦悠见状眼疾手快的一把拎着他的衣领,直接把他甩到了一旁,转头沉声道:“你给我闭嘴,再敢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出去!” 第134章狼崽子三 第134章 狼崽子(三) 乞儿倔强的看着李锦悠,条件反射地就想开口反驳。 李锦悠见状只是微眯着眼看了他一眼,那乞儿顿时只觉得心中一凛,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下意识的憋了回去。 他能感觉得到眼前这女人说的是真的,他如果敢再多说一句,她真的会把他扔出去,而且以这女人的身手,他根本就打不过她! 乞儿紧抿着嘴唇,阴沉着黑漆漆的脸颊,看着软塌上妹妹,握着拳头强压着愤慨,不敢再出声。 李锦悠见状这才收回目光,皱眉看着那大夫道:“这孩子身体怎么样?” 那大夫抹了把冷汗,颤巍巍的道:“这位夫人,这小姑娘只是久病成疾,再加上饿的太久营养跟不上,所以身子才会这般虚弱,现在只要给她扎个针,祛了体内的寒气,然后再辅以汤药调养,就能保住性命,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她体内气血亏损的太过严重,又饿的太久,肠胃恐怕会留下问题,而且至少在近两三月内,她都离不开汤药和补品,要是不及时将她的身子补过来,将来恐怕会留下后患。” 李锦悠闻言点点头,这个大夫所说的情况和她察看后得出的病情基本一致。 这孩子身体太虚,需要的必须是长期的温补,而且她也能看的出来,这孩子身子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她善于用毒,却不擅长用药,所以无法替她诊治。 想了想,李锦悠直接开口道:“既然知道病症,你就替她施针,然后把方子开给我。对了,让你的伙计给他们兄妹俩熬点米粥端过来。” 大夫面色难看,他这是医馆又不是酒楼,哪有煎药还带供饭的? 他刚想说什么,可是一抬头看着李锦悠冷清的眉眼,一想到眼前这恶妇留在那桌子上的手印,他就是浑身一抖不敢拒绝,连忙走到外堂开了方子拿了药,让伙计拿去后院厨房煎着顺便熬粥之后,他这才小心翼翼在那乞儿凶狠的目光下,给软塌上的小女孩施针。 等到一套针灸做完之后,他已经浑身是汗。 那伙计刚好把熬好的粥端了过来,没有添加任何东西的白米粥,冒着淡淡的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房中。 原本还满脸凶戾的乞儿,顿时忍不住喉头滚动,满眼发光的看着那米粥咽了咽口水。 李锦悠见状只觉得好笑,这狼崽子的性情凶狠,却终究只是个饿狠了的孩子罢了。 “去吃吧。”李锦悠神色柔和了几分,对着那乞儿道。 乞儿脸上迟疑了半晌,终究是没抵住米粥的香气,手脚麻利的扑了过去,然而却并没有直接去吃,反而端着半碗米粥走到了软塌跟前,对着床上的小女孩轻声道:“欢欢,快醒醒,有吃的了。” 床上的小女孩一动不动,那乞儿扭头看着李锦悠,李锦悠轻声解释道:“你妹妹刚施了针,一时半会儿恐怕醒不过来,你先吃着,我让伙计把剩下的粥热着,等她醒来你再喂给她吃。” 乞儿迟疑了片刻,看着妹妹脸上的颜色的确好了几分,而且神情间也没有之前的难受和痛哼,他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着桌上的一大锅米粥,确定妹妹也有吃的后,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那硕大的瓷碗里的粥不过片刻就见了底,伙计连忙再给他添了一碗,等到这次吃完之后,乞儿却仍旧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忙扑上去就还想再盛,谁知道李锦悠却是伸手拦住了他。 那乞儿紧抿着嘴唇看着李锦悠,眼中戒备再起,“你干什么?” 李锦悠却只是对着他摇摇头说道:“你饿的太久,一次别吃太多,不然肠胃会受不了。”说完她从袖子里拿出条锦帕来,擦了擦那乞儿的嘴角,雪白的手帕上顿时出现一道乌黑印子,乞儿的嘴边一圈却白净了起来,露出干裂的嘴唇。 李锦悠丝毫不嫌脏,又拿着锦帕擦了擦他的脸颊,将他脸上的污渍擦掉了一些后,这才淡淡道: “你妹妹的身子还要将养一些日子,暂时不能移动,这几日你和她就暂且住在这里,等到她能够下床走动之时,我会替你们寻好住处。” 乞儿感觉到那明明看似粗糙的手,却十分轻柔的落在脸上,而眼前这女人的容貌明明丑陋,可眼睛漂亮的却比他见过的最闪亮的星星还要好看,里面全是温柔神色。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颊下意识的朝后退了退,怕弄脏了那条雪白的锦帕,而他眼中原本的戒备却慢慢消失,神情中却带着几分迷茫。 李锦悠感觉到这乞儿避开她的手,只当他是不习惯有人碰触,干脆直接将锦帕放在了他手中,这才转身对着一旁的大夫道:“你们这里应该有多余的住处吧?” 那大夫顿时脸色发苦,“这位夫人,小店是小本经营,真的养不活两个孩子……”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有一张银票递了过来,那上面明晃晃的一百两让的他嘴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脸上从刚才的不情愿,瞬间变成了惊喜。 “可有住处?” “有有有,上好的房间,床铺洗簌一应都有,夫人您放心,老夫一定会让人好生照看他们两人,尽快让那孩子的身子康复起来。”大夫连忙接过银票急声道。 李锦悠点点头:“该吃该用的,给他们备齐,那孩子身子虚,该用的补药别吝啬,钱不够我下次再给。” “是是,老夫明白。” 李锦悠见那大夫点头如蒜,这才转头对着乞儿道:“这几日,你们就好生在这里呆着,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们。” 她并没有等那乞儿的回应,就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等快走到医馆门口时,那乞儿才回过神来,急匆匆的冲了出来,大声道:“喂……你等等!” “怎么了?”李锦悠回头。 那乞儿紧抿着嘴唇,将手中的一个暗紫色钱袋拿了出来,递给李锦悠道:“你的钱袋,还给你。” 第135章狼崽子四 第135章 狼崽子(四) 李锦悠看着那黑漆漆的手中,拿着的紫色钱袋,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用了,你收着吧,回头去给你和你妹妹买几身换洗的衣裳,再添些需要的东西,剩下的留着傍身。我过几日会出门办点事情,说不准会耽搁多长时间,你和妹妹如果想吃什么用什么,就自己去买,别舍不得。” 乞儿紧紧抓着钱袋,满眼迷茫。 “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他明明偷了她的钱袋,还差点出手伤了她,换做是旁人,恐怕恨不得打死他,可这个人为什么不仅给妹妹看病,半点不嫌弃他们身上的脏污,而且还替他们安排好将来的生活? 这几年,他一直带着妹妹东躲西藏,过着狼狈无比的生活。 他见过各种嫌恶,厌弃,甚至鄙夷的目光,打骂更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们这么好过… 李锦悠闻言神色一僵,为什么对这两个孩子这么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眼前这狼崽子样的孩子那般护着妹妹,是她希望有却从未有过的兄妹情深,也许,只是一时恻隐之心…… 她不是个好人,重生归来之后,也从没想过要做好人。 她曾发过誓,宁愿恶毒狠辣,宁愿心如蛇蝎,百般算计,也不要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可今天在看到这两个孩子时,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李锦悠抿了抿嘴角,脸色冷厉了几分,直接转身就走。 那乞儿看清了李锦悠眼底的复杂,见她冷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双眼中浮现出一丝慌乱,急声道:“喂,你…你真的会回来找我们吗?” 李锦悠脚下顿了顿,就继续朝前走去,眼看着越来越远时,才飘来她略显冷硬的声音。 “会。” 乞儿闻言神色瞬间一松,紧紧抓着手中钱袋,大声道:“我叫冷亦,我妹妹叫冷欢,你今天救了我们,我会报答你的!” 李锦悠闻言没有回头,甚至连半点停留都没有,不过片刻之后,整个人就消失在了长街之上。 冷亦却是紧紧抓着钱袋,望着李锦悠的背影,眸子里透出坚毅之色:他一定会报答她的!一定会! 看着手中那条已经染满了脏污的白色锦帕,冷亦抿着嘴角,一双如野兽般凶狠的眼睛柔和了下来。 他用黑漆漆的手,小心翼翼的把锦帕叠好,贴身放着之后,这才望了眼早没了身影的李锦悠,紧抿着嘴唇转身回了医馆之中。 李锦悠从医馆离开之后,又绕了一些路程,感觉到身后无人跟踪之后,她才用同样的办法,回到了先前那家布庄。 从后门避开了旁人,返回了最初藏着衣服的地方,快速换上了她原本穿着的衣裙,又用药水擦干净了脸上和手上的易容药粉之后,便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她将用布巾包着的长发放了下来,随手用白玉发簪将青丝挽在脑后,这才从背着的包袱里拿出叠好的黑袍和斗笠,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布庄内的掌柜乍然看见她忍不住眨眨眼,满脸吃惊。 之前这女子说是进去试衣裳,谁知道一去就没了踪影,他找遍了里间也没见到这人,还以为她拿着衣服跑了,直叹今天倒了大霉,居然被人混走了件上好的锦衣。 谁知道他都已经接受了白损失一件上好的玄衣时,那消失无踪的女子,却又满脸冷清的不知道打哪儿又钻了出来。 他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小姐,你还在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拿着衣服跑了吗?”李锦悠嘴角轻扬,淡淡看着他道。 那掌柜顿时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赔罪道:“不是不是,小人哪敢这么想,只是方才小姐进去后就没了踪影,我找遍了里间也没见到,还以为小姐出了什么事情。” 李锦悠扬扬嘴唇道:“好好的能出什么事情?我只是来这里之前吃坏了肚子,借用了一下你们内院的净房而已。” 那掌柜虽觉得这小姑娘如厕的时间也太久了些,可终归是女儿家的私密事情,他也不好过问,只能赔笑着道:“那小姐,这衣裳和斗笠你可还要?” “要的。” 李锦悠点点头,这衣服以后还能用到,她当然要。把手中的衣袍斗笠放在掌柜身前,又从旁边挑了几件素色衣裙,这才放了一锭银子在他身前淡淡道: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和这两件一起包起来,替我送到丞相府去,到时候你就告诉门房,就说这些是三小姐要的就行。” 掌柜的闻言顿时张大嘴,丞相府三小姐?那不就是那个一曲战阙名动天下,被陛下亲封了安平县主的李三小姐? 他看着眼前容颜清婉,神色冷清的女子,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连连拱手道:“原来您就是李三小姐,小的失礼失礼。小姐若是喜欢,小的这就命人把东西给三小姐送去府上,这些银钱就不必了。” 李锦悠却是摇摇头,“该收的,收着。” “真的不必,小店能得安平县主光顾,已是三生有幸,又怎能收县主的银钱?” 李锦悠闻言却只是淡淡道:“我从不白拿别人的东西,你若不收银子,这些衣服便收回去吧,我另去别家再买。” 那掌柜满脸尴尬张张嘴,本想讨好李锦悠,从而攀上丞相府这棵大树,却不想眼前这女子明明年龄不大,可却冷清的油盐不进。 他还想再劝说两句,谁知眼前这女子就已经直接转身离开,他不得不歇了那份心思,连忙道:“安平县主,安平县主且慢,我收了,我收还不成吗?” 李锦悠淡淡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银子再次抛到了柜台上,这才在那掌柜的如同送大佛一样的恭敬下,出了布庄大门。 等到李锦悠走后,掌柜的连忙叫来了店里的伙计,把李锦悠选上的几套衣裙全部取下来,小心熨烫,准备随后就给丞相府里送去。 第136章杀人了一 第136章 杀人了(一) 李锦悠从布庄出来之后,便在城内闲逛了许久,将三日后可能要用到的东西一并买下来,又准备了一些药材,准备回去制成毒药,到时候防身之。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见天色已经不早后,她这才提着个不大的包袱返回了相府。 谁知道她才刚一踏入相府,就感觉到府中的气氛十分奇怪,不仅门房处没人,偶尔见到几个下人,也都是神色惶惶。 她轻皱着眉头直接回了碧水苑,刚一踏入院门,就见到一身青衣的青黛正满脸焦急,搅着手指头,不断的在院中来回走动。 “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李锦悠皱眉,扬声道:“青黛?” 青黛身形一顿,连忙抬头,当看到李锦悠时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快速跑到了她身前急声道:“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李锦悠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皱眉道:“出什么事儿了,其他人呢?” “小姐,其他人都去了老夫人那里,二公子杀了人了,奉天府的人找上门来,说是要带二公子走!” 李锦悠神色一惊,李希慕杀了人? 他怎么会杀人? 而且,奉天府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闯入相府中来抓人? 她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丢在青黛怀里,转身就朝着冯氏的松竹院里快步跑了过去,青黛见状连忙一溜烟跑进屋里,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之后,也赶紧跟在了李锦悠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松竹院,还没进去,就见到院外站着十数个官兵,神情肃穆的守在那里,而府中的下人都是聚在院子外面,和那十几个官兵对峙。 两边虽然没有说话,可彼此间的气氛却紧张到了极致。 院子里面,奉天府尹童景州正和冯氏对峙,而李希慕就站在冯氏身侧,旁边还有府中几个姨娘和苏氏,李元瑶和李宜双、李宜巧姐妹两也都在不远处。 李锦悠进去时,院内诸人都看到了她,苏氏连忙出声唤道:“锦儿。” “母亲,出什么事了?” 李锦悠快步走到苏氏身前,见她眼底隐隐浮现的青黑色,不由紧皱着眉头。 苏氏连忙低声道:“奉天府的人说,你二哥杀了吏部侍郎家的大公子,他们要捉他回衙门问罪。” 吏部侍郎,王比槐? 李锦悠闻言顿时心中微惊,吏部侍郎家就是上一世和李元瑶结亲的人家。 当时上一任吏部尚书因为贪污,被人弹劾,被景德帝下令诛杀之后,王比槐就成了新任尚书最有力的人选。 李修然为了拉拢王比槐这个助力,便将李元瑶嫁给了王家的大公子,王庆阳,却没想到,这一世李元瑶还未议亲,王比槐也还没晋升,王庆阳就已经莫名其妙的死了? 她连忙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希慕,就见他脸色暗沉,眼底阴云集聚,而一旁李希慕的生母云姨娘和李元瑶都是满脸惨白。 李锦悠皱眉沉声道:“二哥,你当真杀了人?” 李希慕满眼阴沉,“我没有,我今日外出之时,看到王庆阳出手调戏四妹,我就出手教训了他一顿,但是我离开的时候,王庆阳还好好活着,不仅与人饮酒作乐,还扬言要前来报复于我,又怎么可能是我杀的他!” 童景州闻言顿时沉声道:“你肯承认对王庆阳出手就行,今日在云香居内,你与他大打出手,你走之后他便死在了云香居内,不是你杀的还会有谁?” 李希慕满脸阴戾:“我说了,我没有杀他!我自幼习武,出手会不会杀死人,多重的力道才会死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我真要杀他,一招足以,又何必还要用那么多手段。我只是教训他一番,替四妹出气,却绝对没有伤及他要害,更没有杀他!” 童景州闻言冷哼一声:“是不是你杀的,不是你说了算,等你跟本官回衙门之后,本官自会查明真相。” 说完后他抬头对着冯氏沉声道:“老夫人,本官奉陛下命令掌管奉天府,保京城百姓安危,无论是谁行犯罪之事,都不可轻饶。老夫人也是出身名门,更是当朝丞相之母,您当明白事理才是,还请老夫人不要为难本官,让本官将二公子带回府衙,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冯氏听到这话顿时脸色铁青。 她有意阻拦童景州,不想让他带走李希慕,可是童景州却用她的出身来讽刺于她,甚至还言明,若是她不让就要用强,这让她怎么能不怒。 苏氏将冯氏开口就想怒骂,怕当真闹僵,连忙抢先开口道:“童大人,我家相爷还未回府,我和母亲只是一介妇孺,根本做不了主。我已经命人去宫中请相爷回来,不如请童大人稍候片刻,等相爷回来之后再做决定可好……” “不行!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别说只是相府公子。今日就算是相爷在这里,本官也要把他带走。来人,请李二公子回府衙!” 院外的官兵直接冲了进来,李元瑶吓得簌簌发抖,而一向爱耍小心机的云姨娘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毫无形象地直接扑到了李希慕身前,死死挡着他,对着冯氏哀求道:“老夫人,老夫人求你救救希慕,他绝不会杀人的,老夫人,婢妾求求你……” 冯氏手脚颤抖,气怒道:“童景州,你当真要与我们相府为难?!” 童景州满脸肃色道:“本官不与任何人为难,本官办案只讲证据!” “好一个只讲证据!” 童景州话音刚落,旁边就传出一声冷淡至极的声音。 他连忙回头,就见到一身素色衣裙的李锦悠从苏氏身边走了出来。 她直接走到李希慕身前,横身挡住了那些想要上前的官兵,转头冷清着双眼对着童景州道:“童大人既然说只讲证据,那大人不妨说说,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王庆阳就是我二哥所杀?” 第137章杀人了二 第137章 杀人了(二) 童景州皱眉,沉声道: “李二公子与王庆阳在云香居内动手,酒楼的掌柜伙计均能作证。他走后不出一个时辰,王庆阳就死在了云香居内,仵作验尸之后断定,王庆阳是死于内伤,不是他所杀又会是谁?!” “笑话,先不说他们动手之后,人人都能证明王庆阳还活的好好的,不仅饮酒作乐,还扬言报复,怎能说他死于我二哥之手?更何况,童大人也说过,我二哥离开云香居足足一个时辰,王庆阳才身死,谁知道这一个时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是有人趁机杀了王庆阳,嫁祸给我二哥。” 李锦悠冷淡道:“童大人,你仅凭我二哥与王庆阳起过冲突,就断定我二哥是凶手,难道不觉得太过武断吗?!” 童景州闻言脸色瞬间沉下来。 “李小姐,你这是砌词狡辩!衙门内的仵作曾经言明,内伤发作时间有可能会延迟一到两个时辰,有时甚至一两日之后才会发作。李希慕打伤了王庆阳,在他走后,王庆阳才死有什么奇怪的?” 李锦悠闻言冷哼一声:“你也说只是有可能!就是说就连你自己也并不能完全断定,那所谓的内伤是我二哥所为,更不能确定那所谓的内伤到底是什么时候伤的。如果内伤当真会延迟一两日才发作,又有谁能证明,王庆阳就一定是死在我二哥手中,而不是他之前与人争斗时被人留下的暗伤?” 她神色冷淡的看着童景州道:“王庆阳此人性格跋扈,好逞凶斗狠,又爱欺负女子,在京中得罪之人数不胜数,想要他死的人更是多的能埋了你的奉天府衙门,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童大人连证据都不足,就口口声声说我二哥是凶手,还带兵前来相府锁拿凶手,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童景州话语一塞,被李锦悠问的哑口无言,明知道李锦悠所说的都是狡辩之言,可他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仵作的确是说王庆阳死于内伤,但谁也无法证明,那内伤就是李希慕所留。 若是他和李希慕大打出手时当场死亡,自然是铁证如山,可正如李锦悠所说,李希慕都离开云香居足足一个时辰,王庆阳才突然暴毙身亡,谁敢肯定他就一定就是李希慕杀的?又有谁能证明,那内伤就一定是李希慕留下的? 更何况,王庆阳此人的名声,在京中有多招人厌恶他不是不清楚。 吃喝女票赌,逞凶斗恶,仗着自己那个吏部侍郎的爹四处为恶,被他毁了清白的女子数不胜数,想要他死的人恐怕都能从宫门前排到城门口,谁知道是不是真如李锦悠说的那样,被人捡了便宜,杀了王庆阳嫁祸给了李希慕? 李锦悠见童景州脸色铁青,不由嘴角轻扬,眼底带着厉色,如刀剑般锋锐的寒芒直刺向童景州道:“连童大人自己都不敢肯定,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我二哥杀人,童大人到底哪来的底气,居然来我相府拿人?” “我记得朝中有明文规定,三公六卿,皇室子爵,一品官员府邸,无圣上旨意,不得擅入,你如今不仅带兵入府,还如此冲撞进了后院,惊动了老夫人和府中女眷。” “我祖母和母亲均是御封诰命,而我也是陛下亲口所封的县主,童大人行事如此不顾后果,冲撞我等,不知可是已经向陛下讨来了圣旨?奉旨行事?” 童景州脸色猛的变化,额头上瞬间浮现一层细密冷汗。 李锦悠却犹不罢休,继续补刀:“而且先帝曾下过诏书,晋国之内但凡有官职、功名在身之人,除非犯下谋逆、叛国之罪,否则如要锁拿审问,需经刑部三堂议审,下批捕文书之后,各府衙方可捉拿。” “童大人,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二哥是去年陛下钦点的武科少举第一人,两年后是要参加京中武举,争夺武科状元的吧?还是童大人已经拿到了刑部的批捕文书了?” 童景州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脸色“刷”的一声变得煞白,只觉得心中透凉。 他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李锦悠:她,她怎么对朝廷律令这么清楚? 院中原本想要上前锁拿李希慕的官兵都被李锦悠的一席话说的僵硬在原地,他们纷纷转头看向童景州,就见到一向威武的童大人此时苍白着脸,嘴角僵硬,额头上斗大的汗珠不停滚落。 他们都是见惯了市面之人,此时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个李三小姐所说的话,恐怕都是真的,他们大人今天不止拿不下李希慕,甚至于还被李三小姐拿住了把柄。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连忙朝着身旁的官兵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收了手脚,连忙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了几步。 神仙斗法,小兵遭殃,他们可不想成为童景州和李锦悠斗法之后,牺牲的炮灰! 相府众人见李锦悠不过几句话就拿捏住了童景州,均是松了口气。 冯氏满是赞赏的看了眼自己这个孙女儿,然后才沉着脸对着童景州道:“童大人,你既敢带兵前来,想必是已经有了准备,还请童大人把陛下的圣旨和刑部的文书拿出来,否则,老身拼着这一身诰命不要,也要进宫去求见陛下,问一问是不是先帝一走,祖宗的规矩就不用理会了?还是陛下封我儿的丞相只是儿戏,所以我相府才敢被人这般轻贱,什么人都能闯进来?!” 童景州脸色一白,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强势,看着冯氏的冷色,他连忙躬身道:“老夫人,今日之事也是形势所逼,下官才会有所得罪,还望老夫人原谅一二。” 冯氏冷哼一声,“不敢!我李冯氏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哪当得童大人行如此大礼,童大人方才还口口声声的说我老婆子要是不让,你就会不客气,如今我就在这里等着,看童大人要如何对我们这些老弱妇孺不客气!” 第138章心机手段一 第138章 心机手段(一) 童景州脸色更加难看,知道之前他的态度是把这冯氏给得罪狠了,可是,他原本就是算计好的,趁着李修然不在府里,强势锁拿了李希慕。 只要能把他带回奉天府衙,让他认了罪,就算李修然回过神来再想做什么,他也丝毫不惧。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李修然的确是被人绊住了手脚回不了府,可这丞相府里居然还有个这般熟悉朝廷律令的李锦悠。 她不仅丝毫不惧他的疾言厉色,而且态度强硬,那满脸冷厉的神色让他丝毫不敢造次! 童景州此时半点不敢强来,怕当真惹怒了丞相府的人。 先不说如今相府占理,他若强来,十数个官兵未必能抵得过相府这么多下人。 更何况,若真的把这个冯氏给惹急了,让她一状告到了陛下面前,治他一个藐视先帝,无视圣令的罪名,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童景州不由抹了把冷汗,见冯氏满脸寒霜,就知道冯氏这里说不通,他不得不转头对着李锦悠低声下气道: “安平县主,那死的人是吏部侍郎王比槐的儿子,他们以权势相逼,下官也是一时情急,想要查清真相,所以才会对贵府中人有所冒犯。还望安平县主能够高抬贵手,放了下官这一次。” 李锦悠淡淡道:“他们有权有势,我相府就该任人轻贱?” “我……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童景州呐呐道。 丞相就算再次,也好歹是正一品朝臣,他若当真敢顺着李锦悠的话,说出丞相府不如侍郎权势的话,恐怕不到明日,他这顶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他不得不再次放低了姿势,低声道:“安平县主,下官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冲撞了府中贵人,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下官这一次吧。” “饶了这一次,童大人意思是,你还想来第二次?” 童景州脸色一僵,连声道:“不会不会,当然不会,安平县主饶了下官,下官自会感恩戴德,又怎会不识好歹,再来叨扰……” “真的?” “真的!下官保证!” “那童大人可还要抓我二哥问罪?”李锦悠淡淡问道。 “不抓了不抓了。”童景州连忙摇头,“王庆阳的死因尚未查清,二公子虽有嫌疑,却无直接证据证明王庆阳为他所杀。下官回去之后一定重新查案,仔细询问当时在场之人,查明事实真相,必定还二公子一个清白。” 云姨娘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身形摇晃差点跌倒在地,而李元瑶更是死死抓着李希慕的衣角,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 整个相府中人都是放松下来,就连冯氏,一向平静的眼中也露出几分释然和欣喜。 李希慕扶着云姨娘站在原地,抬眼看着挡在他身前眉眼冷清,几句话就逼得来势汹汹的童景州不得不低头服软的少女,一向冷厉淡漠的眸子中第一次柔和下来。 他从未想过,除了自己的娘亲以外,他也会有一日,被人这般毫不犹豫的护在身后。 在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之际,只有这个少女,不顾一切的挡在他身前,言语如刀的与人辩驳,也只有她,用她纤细的身躯保护他,帮他据理力争。这种感觉,让他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温情,第一次觉得,有个妹妹,也挺好。 锦儿,谢谢…… 李希慕无声道,他会好好珍惜这份亲情,至死不渝。 奉天府的人气势汹汹而来,狼狈万分的离开。 等到出了丞相府后,童景州就忍不住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脸色难看的不得了,实在是他们刚才离开的时候,相府之中那些人嘲笑的目光,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他身旁一个官兵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大人,难道我们就这么走了?李希慕的事情明明足够给他定罪,就算强行抓捕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咱们就此放过这个机会,岂不是太可惜了?” “不走还能怎么样?你难道没听到那个安平县主所说的,咱们一无圣旨,二无文书,难不成你真想让那个李老夫人一状告到陛下面前,治本官一个藐视先帝,无视陛下的罪名?”童景州没好气地说道。 那人闻言顿时皱眉:“可是大人,宫里好不容易才绊住了李修然,如果这次不趁机拿下李希慕,等到李修然回府之后,他必定会想办法替李希慕脱罪,到时候七爷那里……” “闭嘴!” 童景州听到那人口中提及之人,顿时面色一变。他猛地打断了那人还未说完的话,神情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附近,见周边诸人都距离他有一些距离,没人能听到他们两人刚才所说的话后,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满眼厉色的怒视着那人,沉声道:“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要是坏了主子的事情,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那官兵瞬间脸色发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险些说漏了嘴。一想到主子对于那些坏了他事情,甚至于背叛他之人所用的手段,他就忍不住浑身发抖,整张脸上血色尽失。 “大人…我,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也不行,我们做的那是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主子一旦失势,覆巢之下,你以为我们能活的下去?!想要好好活着,将来荣华富贵,平步青云,你就给我闭紧了你这张嘴,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先替主子料理了你!” 童景州怒哼一声,见那人吓得双腿发软,脸上毫无血色,便知道他是真的知道怕了,这才收敛了些怒气沉声道: “主子的吩咐我自有打算,今日有那李锦悠拦着,想要抓走李希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你以为李锦悠既然已经点破了本官行事不合规矩,甚至坏了朝廷律令,丞相府里的那些人还会乖乖让我们抓走李希慕?到时候万一起了冲突,恐怕人还没抓着,我们这十几个人都会折在丞相府里。” 第139章心机手段二 第139章 心机手段(二) 人嘴唇发白:“可是那李希慕……” “李希慕那里自有王比槐跟着!王庆阳是王家的长子嫡孙,更是王比槐的心头宝,溺爱的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他,如今他死了,而且证据几乎都指向李希慕,王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你且看着,说不定不用本官出手,王家就会和丞相府拼的你死我活,到时候主子自然能够达成他想要做的事情。” 童景州说话之间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丞相府大门,想起刚才在相府之中,低声下气的向李锦悠和冯氏求饶的样子,眼底满身阴狠之色。 他倒是要看看,那个李锦悠能护得住李希慕一时,难道还能护得了他一世?! 等到王家找上门时,他倒要看看那李锦悠还有多大的本事能够嚣张! 想到这里,童景州眼底戾气闪烁,转头对着身后的十几个官兵道:“走,回奉天府!” 相府之中,眼看着童景州带着奉天府衙的人灰溜溜的走了,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 苏氏忙安排着让那些守着院子里的下人各自散去,然后命人清点今日的损失,安抚府中诸人。 冯氏则是带着其他人进了房内,神色之间带着些疲惫之色。 “今日之事多亏了锦儿随机应变,才能吓退了童景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冯氏揉着眉心道。 云姨娘闻言紧紧拉着李锦悠的手,一向尖利刻薄的脸上此时满是后怕之色,眼中还有之前因为惊吓未干的泪渍。 “是啊,三小姐,刚才要不是有你和老夫人在,希慕肯定会被那个童大人带走,到时候他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磋磨。姨娘替他谢谢你,谢谢你……”云姨娘说话哽咽,不断道谢。 孟姨娘同样心思玲珑,她心中明白,刚才如果李希慕当真因为替李元瑶出头而被抓走,背上了人命官司的话,到时候相爷大怒,最先受难的,就是她和元瑶母女两。 李锦悠刚才的举动不只是帮了李希慕,更是救了李元瑶。 她满眼感激地看着李锦悠道:“婢妾多谢三小姐替二公子和瑶儿解围。瑶儿,还不谢谢你三姐。” 李元瑶闻言紧紧搅着衣角,紧抿着嘴唇靠着李锦悠,眼圈通红地呐呐道:“三姐姐,谢谢你……” 李锦悠感觉到身边李元瑶颤抖的身子,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嘴唇,就知道她肯定是被今天的事情给吓坏了。 她不由伸手拍了拍李元瑶的手背,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眼底的温柔和安定,却是渐渐感染了李元瑶,让得她后怕慌乱的情绪渐渐平定了下来。 此时在她眼中,这个一向清冷的三姐姐,成了她心中最坚强最厉害的存在。 在所有人都保不住二哥的时候,是她出面保住了二哥和她,她不由反手握着李锦悠的手,像是得到了什么巨大的力量似得,轻抿着嘴角,露出一抹带着羞意,却满是信任的笑容来。 李希慕坐在两人身旁不远处,见到李锦悠温柔安抚李元瑶的动作之后,眼中柔和之色弥漫。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心底却是真真正正,毫无保留地认同了李锦悠这个妹妹。 那种血脉相连,手足不断的感情,让得他心中温暖无比,连带着一向冷厉的眉眼,也柔和了不少。 李宜巧坐在不远处,看着李锦悠轻轻松松就收服了两位姨娘和二哥、四姐,眼底顿时闪过丝阴霾。想起当初因为李锦悠而受的罪过,想起自己那张几乎被毁了的脸,她眼中更加阴沉了几分,带着几分怪笑道: “四姐可不是要谢谢三姐吗,要不是她出头救了二哥,二哥恐怕真的要因为你而惹了人命官司,进了大牢。四姐一向乖顺,却不知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了王庆阳那个花花公子,还累的二哥至此?” 李元瑶脸色瞬间发白,而李希慕则是猛地转头看着李宜巧,眼底满是厉色。 李宜巧这话好恶毒的心思,她分明是在暗指李元瑶不守妇道,勾引王庆阳,所以才会惹来祸端。 李锦悠感觉到李元瑶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她不由转头冷眼看了李宜巧一眼,淡淡道:“四妹是二哥的亲妹妹,遇到人渣相欺,二哥替她出头,理所当然。倒是六妹,听说你前几日才和太常寺卿家的公子同游圣阳湖,却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在船上吹多了湖风,以至于脑子糊涂,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宜巧的笑脸顿时一僵。 冯氏皱眉,太常寺卿家的公子?李宜巧怎么会和他游湖? 王姨娘见到冯氏脸上浮现的质疑之色,有些慌乱地开口道:“三小姐可别听人乱嚼舌头,损了巧儿的闺誉,巧儿那日是与太常寺卿家的小姐一同游湖,哪里是什么公子?!” “哦,真的吗?” 李锦悠淡淡挑眉看着王姨娘,眼底的嘲讽之色毫不掩饰,直看的王姨娘如坐针毡,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事情来。她连忙硬着头皮道:“当然是真的,三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去询问太常寺卿家的小姐,我们巧儿听话乖巧,怎么会与男子游湖?!”说完后她好像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语气强硬了几分道:“三小姐是明事理之人,应当知道女儿家的闺誉有多重要,这种流言蜚语怎可相信?” 李锦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哦,那也许是我听错了,只不过这世间之事皆是无风不起浪,六妹若真是在乎自己闺誉的话,平日里还是少出府的好,否则怕是到时候脸还没好,就再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来,将来议亲的时候恐怕会让祖母和父亲为难。” 王姨娘闻言顿时脸色铁青,而李宜巧则是直接扭曲了面容。 上一次她因为中了李映月的算计,冲入了碧水苑,让得李锦悠和苏氏离府。 父亲迁怒于她,不仅罚她去祠堂罚跪,还不许姨娘和姐姐替她找大夫,原本她脸上的上不算严重,只要及时医治绝对不会落下疤痕,可如今她的脸却因为那段时间的耽搁,就此落下了难看的伤疤,哪怕用最好的伤药也恢复不过来,几乎毁了容貌。 这些时日,无论是外出还是去哪里,她都不得不带着面纱遮掩,深怕被人瞧见了她的容颜。她费尽心思想要在毁容的事情流传出去之前,替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免得京中世家知道她容颜被毁,便无人敢再迎娶。 谁知道事情想的很好,可世事哪能尽如人意? 她犹记得那日游湖之时,船面突然晃动,她的面纱不小心被人扯的掉落下来。原本对她无比殷情的太常寺卿家的公子,如同见了鬼一样尖叫出声,而那些贵女公子也对她避之不及。 后来离开船上岸之时,她还听到那太常寺卿家的公子与身边小厮谈及她时,将她贬至尘埃的语气,甚至还把她脸上的伤痕,当成了与其他公子小姐聊天时候嬉笑的谈资。 一想到她落得如此田地,都是因为李锦悠,她就恨不得活活撕了她! 第140章心机手段三 第140章 心机手段(三) 李锦悠害的她成为那些人的笑柄,如今还毫不留情的戳她伤疤,她那里能忍得住?! 李宜巧扭曲着脸愤声道:“我自然比不上三姐,接连几次在勋贵之前显摆露脸,先是引得景王私相授受,后又有五皇子、七皇子有意跟父亲求亲,这满京城的公子哥,恐怕都要迷倒在三姐的石榴裙下了,又有谁人能瞧得上妹妹我?!” 这话一落,原本嘈杂的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是惊疑不定地看着李锦悠,不止是因为五皇子和七皇子的有意求娶的事情,更因为景王居然和李锦悠也有所牵扯。 这整个京城中谁人不知道,景王季君灏权势滔天,为人冷漠,可却洁身自好,年过二十五尚未娶亲,府中更是连个通房美妾都没有。 这些年,景王从不沾花色,虽然不少人猜测他有断袖之癖,可却仍然有大把的朝臣想要把府中闺秀嫁入景王府中。 他们为的不仅仅是景王这个人,更为的是他手中的三十万季家军,还有景王府世袭罔替的异姓王爵位。 人人都知道景王早年在战场上损了身子,这些年一直未曾痊愈,更有传言他活不过三十,可那又如何? 只要他们的女儿能够嫁入景王府,替景王生一个儿子,那景王府中所有的一切,包括季家军,世袭的王位,所有的财产,都将会是他们的女儿和女儿所生的那个孩子的!而只要掌控了这两人,就等于全盘掌握了景王府! 这些年里,因为这个原因想要替景王说亲的人从来就没少过,上至太后皇上,下至朝臣百官,可无论是谁,景王都一口回绝,甚至连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为了此事,景王和皇上甚至险些翻脸,更与太后闹过不少矛盾,只是景王一意孤行,他身份特殊,若是强来,谁也奈何不得他。 屋中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个一向冷心冷情的景王,居然会对李锦悠动心? 冯氏沉声道:“锦儿,巧儿说的都是真的?” 李锦悠扬唇淡淡道:“祖母,孙儿可不知道六妹说的是什么意思。景王从未与我有过什么私相授受,至于五皇子和七皇子……恕锦儿直言,他们是不是求娶于我,我都毫不在意,更不知情,而且这种事情,祖母和父亲应当比锦儿更清楚。” “你会不知情?” 李宜巧听到李锦悠的话,瞪着双眼怒声道:“苏贵妃和皇后都已经命人问父亲要走了你的庚贴,不是五皇子和七皇子求娶你,还会是谁?而且景王送你玉佩的事情,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还想狡辩?” “六妹,我看你真是被那日的湖风给吹晕了脑子!景王当日送我的玉佩和匕首,乃是我与傅家小姐比试之后,堂堂正正赢来的。景王赐东西给我时,周围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就叫私相授受了?还是在六妹看来,当时在场的那么多小姐夫人,甚至明昭公主和诸位皇子,都是瞎子,看不到我和景王做了什么?”李锦悠神色冷淡道。 而一旁的李希慕听到李宜巧满是污蔑的话后,也是气的满面寒霜。他紧抿着嘴角,厉声道:“李宜巧,你自己心思龌龊,不要当所有人都与你一样心思诡秘见不得人!锦儿那日与人比拼之事,京中人人皆知,景王设下彩头,被锦儿夺得,那也是光明正大。你如此冤枉锦儿,她大量,或许能因为你是府中姐妹不与你计较,可若污了景王的名声,景王府追究下来,你担待的起吗?!” 李宜巧被李希慕声色俱厉的一番话吓得脸色发白。 景王在京中的名声一贯冷厉,他不与人亲近,行事更是不留情面。这些年得罪景王之人,上至皇室宗亲,下至勋贵朝臣,没有一个有什么好下场的。而无论景王对那些人做了什么,只要不是伤及皇室颜面,涉及江山稳固的事情,陛下都会因为忌惮季家军和景王府的势力,当做毫不知情,甚至对于那些上折子讨公道的人,视而不见。 时间长了,人人便知道景王不能招惹,再加上他本就拥有的战神之名,和他手中掌握的滔天权势,这京中更无人敢轻易去碰触景王的逆鳞。 此时听到李希慕的话后,李宜巧吓得脸色有些发白,可是一想起李锦悠这些时日在京中的风光,想起那日那些人嘲笑的神情,再见到一向冷情的二哥居然会为李锦悠说话,她就忍不住满脸怨恨,嫉妒道: “二哥,你别拿景王来吓唬我,如果李锦悠当真和景王清清白白,又怎么会怕我说什么?更何况要不是景王的关系,刚才奉天府尹难道真是因为李锦悠几句话就慌忙退走?那个童景州连祖母的脸面都不给,祖母都那般求情仍然保不住你,可是李锦悠却偏偏几句话就保住了,难不成这相府之中只有李锦悠才配主事当家?!” 房中所有人都是脸色瞬变。 这偌大的丞相府中,上有相爷,后宅有老夫人和苏氏,何时轮到府中一个小姐来主事?更何况刚才的事情大家虽然心知肚明,知道是李锦悠出头,才能保下李希慕,吓走童景州,可此时被李宜巧明晃晃的拿出来一说,岂不是打了老夫人的脸,指责她和苏氏掌家无能? 李宜双面色雪白的拉着李宜巧,压低声音怒喝道:“够了,你别再乱说了!” “我哪里乱说,难道我哪一句说错了?要不是李锦悠和景王有关系,童景州凭什么怕她,如果她和景王没有关系,为什么祖母都镇不住那些人,偏就她镇住了,难不成祖母还比不上她李锦悠……” “砰!” 李宜巧的话还没说完,厅内就传来巨大的的声音。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朝着上首的位置看了过去,就见到刚才还笑盈盈的冯氏脸色在已经暗沉下来。她一双眸子里满满都是阴霾,而一向慈祥带笑的嘴角也冷厉的紧抿着,满眼阴鸷地看着李宜巧。 在冯氏身前的地上,原本捧在她手中的青花白瓷茶杯,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瓷片,里面的茶水全部溅了出来,洒了一地。 第141章心机手段四 第141章 心机手段(四) 李宜巧被冯氏目光一看,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似得,原本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间。 她满脸惊慌的看着冯氏,低声道:“祖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够了!” 冯氏满脸寒霜,一双眼阴沉地看着李宜巧,怒声道:“你看看你刚才的泼妇样子,哪有半点像是大家闺秀?这就是你娘交给你的妇容妇德德,还是你丞相府小姐该有的规矩?!” 李宜巧吓得脸色煞白,惊慌道:“祖母,我不是有意的……” “你给我闭嘴!” 冯氏猛一拍桌子,吓得刚想辩解的李宜巧“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而冯氏满脸阴沉道:“不是有意什么?不是有意辱骂你三姐,还是不是有意想要坏她名声?你和锦儿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却是实实在在的亲姐妹,你这般败坏她名声,侮她与人私相授受,你以为她的名声坏了,你就能好过到哪里去?” “相府之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今日却如此行事,简直是恶毒至极!我看昨日送李映月去水月庵的时候,就应该把你也一并也送了去,省得你在府中兴风作浪,败坏相府的声誉!” 李宜巧被冯氏一番话说的脸色青白,身子簌簌发抖。 王姨娘吓得“噗通”一声跪在李宜巧身旁,连声道:“老夫人,巧儿只是年幼不懂事,她并非有意冒犯三小姐,求老夫人恕罪,求老夫人恕罪!” 李宜双也跪在一旁,恨恨的在心中骂了李宜巧几句蠢货之后,这才抬起来眼中带泪道:“祖母,六妹一时糊涂,才会胡言乱语,是双儿没尽到做姐姐的责任,是我没教好她,才让得她冲撞了三姐和祖母。一切都是双儿的错,求祖母处罚双儿,饶了六妹吧!” “你还替她求情?”冯氏气的怒视李宜双。 李宜双泪眼盈然,“祖母,六妹原本性子乖巧,她从不会对人恶语相向,更不会这般诋毁他人。她只是因为毁了容貌,才会性情大变,又羡慕三姐美貌,所以才会忍不住冲撞了三姐。是双儿没保护好六妹,才害得她的脸变成如今的样子,求祖母饶了六妹,罚双儿吧!” 冯氏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李宜双,听到她口中的话后,转头看着李宜巧那张几乎被毁了半边脸的容颜,原本满腹的怒气顿时噎住,一时再也发不出来, 李宜巧毁容的事情,她也曾经有过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拦着盛怒之下的李修然,哪怕只是找个大夫替李宜巧瞧瞧脸上的伤势也好。无论如何,李宜巧毕竟是相府的小姐,哪怕只是庶出,将来也能凭借着出身嫁一户好人家,可如今她容颜被毁,哪怕就是嫁人,恐怕不是为妾,便只能嫁给一些想要攀附相府的小吏小官,想要进入门阀世家,成为当家主母,却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 冯氏想到这里,对于刚才李宜巧口出无状顿时就消气了大半。她几乎瞬间就相信了李宜双的话,李宜巧恐怕真的只是因为被毁了容貌,所以才会嫉恨越来越优秀的李锦悠,才会对她口出恶言。 说到底,李宜巧只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孩子…… 冯氏心中叹口气,面上虽然还带着冷色,可语气终究是和缓了一些,不过却仍旧是沉声对着李宜巧道:“你真该感谢你有个好姐姐!这次有五丫头替你求情,我就饶了你,不过你出言无状,随意侮辱府中姐妹,罚你禁足于房中,不把女诫抄够十次,不准出来!王姨娘,回去之后好好管教六丫头的礼仪规矩,如果下次她再犯,我决不轻饶!” “谢老夫人,谢老夫人,婢妾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导她,不敢再犯了。” 王姨娘闻言顿时欣喜,哭着道谢之后,连忙用手压着李宜巧的头朝着冯氏行了个大礼,这才拉着脸色苍白的李宜巧起身,匆匆忙忙地拽着她出了松竹院。 等到两人走后,冯氏才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宜双道:“五丫头,你起来吧,地上凉,别跪伤了身子。” 李宜双眼圈通红,满是濡慕道:“双儿替六妹谢谢祖母轻罚之恩。” “好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六丫头的事情与你无关,起来吧。” 冯氏感觉到李宜双眼中满满的信任和濡慕,心中的怒气更是消散无踪,而看向她的目光中更是带着慈祥和蔼,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来后,拍了拍她的手道:“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了,女儿家都娇贵,虽不似男儿那般膝下有黄金,可也别随意跪了损了自己的身子。” 李宜双眼睛通红,眼中泪意闪烁,满是感激的靠着冯氏道:“祖母……” 李锦悠坐在下首,看着李宜双仅凭一句话,就利用李宜巧毁容的事情,引出了冯氏的愧疚之心,不仅轻饶了原本该重罚的李宜巧,更是让她自己在冯氏心中的地位更添了几分。 此时看着那祖孙两手挽手一片和睦的场景,李锦悠眼底不由眼底带出几分冷淡至极的笑容。 李宜双终究还是那个李宜双,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只是从前一世显露于表的心机成算,变成了如今的心思深沉,那种谋算于人的手段越来越厉害,倒是她小瞧了她。 李锦悠微垂着眼帘,面无表情。 李希慕看着李宜双的神情也冷了几分,他本就聪慧,自幼更是看惯了府中姨娘的手段,如何看不出来李宜双所用的心机如何之深? 他转头看向李锦悠,就见到她嘴角还未落下的嘲讽笑容,心底也不由升起些讽刺至极的感觉来。他此时只觉得,眼前这偌大的相府,还有府中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有时候真的压抑的让人难受。 彼此算计,彼此陷害,有时狠毒起来,甚至是连外人都不如。 李锦悠没注意李希慕的目光,她只是看着亲睦的两人,嘴角带着几分嘲讽,淡淡道:“祖母,六妹的事情,尚且不用理会,她只是年龄小,才会胡言乱语,有五妹在前替她做榜样,她迟早会懂事的。只是二哥的事情,恐怕还没完。” 第142章陷害一 第142章 陷害(一) 屋中众人闻言都是一怔。 冯氏顿时顾不得身旁卖乖的李宜双,抬头皱眉道:“锦儿,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童景州不是已经走了吗?” “祖母难道以为,童景州走了,就代表这件事情结束了?祖母,那可是一条人命,死的还是吏部侍郎家的嫡长子,王家最受宠的儿子,王比槐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冯氏和云姨娘都是脸色猛的一变。 李锦悠却嫌好像他们的担心害怕还不够似得,神情冷淡道:“童景州今日敢闯丞相府,就是抱着不管怎样,先把二哥抓回去强行问罪的心思,所以父亲才会这么晚还被绊在宫中,而他也才敢那般强硬的带兵闯入相府里,不惜得罪祖母和母亲,得罪相府乃是庆国公府,也将强行将二哥抓走。” “之前若不是我突然想起朝廷律例,无诏不得强闯一品官员府邸,以此拦住童景州,他必定会直接动手,强行将二哥带走。只要二哥入了狱,他们在从中做些手脚,逼得二哥认了杀人之罪,就算父亲从宫中回来,想要对付童景州,救下二哥,也无从下手,甚至于,父亲和相府还会因为教子不善,纵容府中子弟行凶,而惹来陛下雷霆之怒。” “到时候不仅是二哥,甚至连父亲、相府,都会因为这件事情吃不了兜着走。” 李锦悠说话时,手指轻抚着指节,看着满屋子因为童景州退去,就以为高枕无忧,甚至已经起了心思开始算计彼此的女人,沉声道: “我刚才之所以能拦住童景州,不是因为我比祖母厉害,也不是因为童景州怕我,那只不过是因为童景州根本没有想到,相府之中除了父亲,还有一个熟悉朝中律例的人。” “我条条款款的将他所犯之错罗列出来,桩桩件件皆是足以丢官掉脑袋的大罪,祖母会觉得我们相府占理,自然情愿与奉天府起冲突,也绝不会让他把二哥抓走,而一旦闹起来后,父亲必定会很快赶回来,到时候童景州要面对的,就是父亲滔天的怒火。” “童景州明知道已经错过了机会,抓不走二哥,他怕事情闹大,所以才不得不暂时服软离开,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再来找二哥和相府的麻烦。” 李锦悠说的语气浅淡,可冯氏和云姨娘却已经是脸色发白,显然她们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童景州身为奉天府尹,掌管京中安全,王庆阳之死本就是他官职范围之内,该管之事。 他今日贸然来相府,被他们逼走,可来日他若是齐全了手续,甚至于讨得了陛下的圣旨,审理王庆阳之案,恐怕到时候就算是李修然,也阻拦不了他锁拿李希慕之心! 云姨娘神情惶然,面带惊慌道:“三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希慕是你二哥,你一定要救救他!” 李锦悠皱眉道:“我当然要救二哥,可是眼下我也想不出办法来。那王庆阳不管是怎么死的,可他死于和二哥的打斗之后,却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一切的表面证据都指向二哥,只要童景州走了刑部,拿了文书,二哥就必定会成为杀人嫌犯,被抓进牢中。而且王比槐老年丧子,他肯定不会放过二哥,王庆阳母亲陈氏的娘家,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眼下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尽快命人去宫中通知父亲,让他回来想办法。若是迟了……” 迟了如何她并没有说,可是满屋子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冯氏连忙甩开李宜双的手站起来,对着门外道:“来人,快来人!!” 门外才刚安排好下人的苏氏和管家一同进来,苏氏正想问话,却不想冯氏已经满脸焦急的对着管家道:“余管家,你立刻去宫门口等相爷,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相爷,让他立刻回府。” 余管家见冯氏神色焦急,顿时也知道事情轻重,连忙点点头也不敢迟疑,转身就朝着外边快速离开。 等到余管家走后,满屋子的人都是神色惶惶,他们从李锦悠的话中也已经明白,恐怕李希慕的事情绝非是他一人的事情,一个闹不好,李希慕当真背上了王庆阳的人命官司,他们整个相府都极有可能会被牵累。 孟姨娘紧紧拉着李元瑶的手,云姨娘更是摇摇欲坠的紧紧抓着李希慕的袖子,生怕他被人抓了去。 李宜双此时也没了心思讨巧卖乖,她一双手紧紧搅着衣角,抿着嘴唇满脸阴沉。她虽然爱耍小心思,甚至也不喜欢李希慕,很乐意见到他倒霉,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李希慕的倒霉不会牵连到父亲和相府!因为她很清楚,有相府,才有她。一旦相府倾覆,父亲受陛下贬斥,她李宜巧就算有再多心思,也什么都不是! 此时听到李希慕的事情极有可能牵连父亲和相府,她心中的小心思也全部收了起来,紧皱着眉头看着李锦悠。 房中所有人都是脸色难看,唯独只有李锦悠,和身为当事人的李希慕,反而面色平静,好像即将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与他们两人无关似得。 冯氏看到房中众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就觉得丧气,她沉着脸训斥了两句,就让所有人都回各自房中,而她则是直接去了李修然的书房,满脸焦躁的等着李修然从宫中回来。 从松竹院出来之后,心神俱疲的苏氏被李锦悠哄着回了秋香苑,孟姨娘和李元瑶回了自己的小院,云姨娘也被李希慕打发了回去,唯独李宜双、李希慕和李锦悠三人,一起留了下来。 三人并肩走过府内湖边,望着随风漂浮的杨柳,李宜双有些沉不住气地拦着李锦悠问道:“三姐,二哥的事情,你当真没有办法?” 李锦悠淡淡扬眉,“那是杀人的罪行,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你一向足智多谋,今日既然能够吓退童景州,必定有办法能替二哥洗清冤屈。我们是亲兄妹,难道三姐就不愿帮帮二哥吗?”李宜双紧咬着嘴唇,神情凄楚道。 第143章陷害二 第143章 陷害(二) 李锦悠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宜双,眼底满是嘲讽。 李宜双明明是在求她,可那双眼睛却是含泪看着李希慕,眼底满满都是担忧。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还以为李宜双与李希慕的关系有多好,而她李锦悠就是那个心硬如铁,明明有本事帮忙,却不愿出手相助自己亲生哥哥的蛇蝎女人。 李锦悠扬唇淡讽道:“五妹可真是高看我,我刚才已经说过,能够吓走童景州只是恰逢其会,如今二哥背负的可是杀人罪名,若没有确凿证据,你以为单凭一两句话就能解释的清楚?还是五妹觉得,我一个小小县主,能够拦得住当朝吏部侍郎,抵得过大晋律法?” 李宜双听到李锦悠三两句话就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不由眼底微沉。 她的确是想要激将李锦悠,让她出手帮助李希慕,可同时她也想借这次的机会,让李锦悠和李希慕心生嫌隙。 刚才在松竹院里,李希慕那般偏帮李锦悠,别说是李宜巧,就算是她又怎么可能不嫉恨? 眼下相府之中,李映月离开,李锦悠一人独大,如果连李希慕和李元瑶也向着李锦悠,那她和宜巧以后,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李宜双正想继续说话挑拨两人,让李希慕怨恨上李锦悠,却不想李锦悠像是早知道她要说什么似得,嘴角轻扬浅声道: “五妹与其在这里为难我,倒不如回去好好教教六妹规矩,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出去丢人现眼的好。” “你什么意思?!”李宜双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李锦悠嘴角轻扬道:“想知道什么意思,五妹为何不回去问问看,六妹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如今满京城的公子哥儿里,谁不知道咱们丞相府有个思春心切的六小姐,日日盼着能嫁门好亲事,所以等不及媒人上门,就自己出门寻找如意郎君。” “你胡说!” “胡说?”李锦悠笑的清浅,“你如若觉得我是胡说的话,那不妨出去打听打听,不过是短短数日时间,咱们那位六妹就借与各府小姐相约之名,将京中的公子哥儿约了个遍,谁家不知道她李宜巧如今的名声。” “她如此胡来,我与她虽为姐妹,毕竟不是同母,倒也不怕被她牵连,只是不知道你这个同胞姐姐,会不会因为她而成为京中勋贵门阀间的笑谈,日日挂在嘴边?” 李宜双脸上瞬间铁青,她突然想起之前在松竹院时,李锦悠提到太常侍卿家的公子时,李宜巧和王姨娘奇怪的神情,还有她们那瞬间的慌乱,眼底顿时阴沉下来。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亲娘和妹妹,能让她们做出那种表情的,李锦悠所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李宜巧紧咬着嘴唇,抬头看着李锦悠道:“多谢三姐提醒,我回去后自当会好好管教六妹,只是三姐明知道六妹所为,却不加以阻拦,如今时隔这么多日,六妹的名声都坏了之后才来告诉于我,三姐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李锦悠淡淡扬唇,“我能存什么心思?五妹让我阻拦六妹,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该如何去拦?以六妹如今满心恨不得我倒霉,看到我就恶言相向的模样,我说了之后她恐怕不止不会收敛,反而还会变本加厉。或者,五妹是想让我告诉祖母或是父亲,六妹私会外男的事情,让祖母他们去拦着?” “你!” 李宜巧怒然而视,她看着满眼嘲讽的李锦悠,狠狠一捏拳头,也顾不得再在两人面前伪装柔弱,怒哼一声,直接转身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不过瞬间就消失在了眼前,顿觉耳旁清静下来的李锦悠忍不住轻笑出声。 任凭她李宜双有多聪明,多会算计,都永远改变不了她有那么个只知道拖她后腿,不断给她找麻烦的拖油瓶妹妹。 想要拿捏住她,只要从李宜巧下手,简直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不过李宜双此时恐怕已经气的想吐血,毕竟任谁身边跟着李宜双那么一个头脑简单,冲动胡来的妹妹,都会觉得伤心伤肺。 李希慕看着李锦悠眼中的狡黠,和嘴角上挂着坏笑,忍不住摇头道:“你这般戏弄于她,也不怕她当真怨恨上你?” “她什么时候没怨恨过我?”李锦悠撇撇嘴,“只要我是相府嫡女,只要我的身份在她之上,她就永远不可能真心待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去理会她怨恨我是多是少?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李希慕闻言眼含宠溺地笑道:“你啊……性子总是这般倔强。” 李锦悠抬头看着李希慕,她自然发觉了李希慕此时与她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于以往,而且他话语中的亲昵也让她明白,眼前这个二哥是已经打从心底里接受了她。 李锦悠不由双眼弯成月牙,对着李希慕道:“二哥,刚才我的话你也听到了,难道你就真的不担心?那王比槐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如今他儿子的死跟你沾上了关系,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希慕淡淡道:“担心又怎样,不担心又怎样,难道担心了,该来的麻烦就不会来了?更何况,这不是还有锦儿吗?” “我?”李锦悠眨眨眼。 李希慕眼底带出些笑容,伸手揉了揉李锦悠的长发,轻笑道:“锦儿当真会不理会二哥的死活吗?” “当然……不会!” 李锦悠嘴角高高扬起,脆声道。 李希慕可是她上一世里,在她凄苦人生之中,为数不多,不计较回报而一心维护她的人。 那时候李希慕性情冷淡,从不会对她温声细语,更不曾对她表示过半点关切之意,可她却很清楚,如果不是李希慕在暗中数次出手相助,她恐怕还不等慕容峥和李映月动手,就早已经死在了那些阴谋纷争之中。 如今调转过来,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李希慕背负杀人之名,陷入牢狱之灾,而毁了终生? 第144章陷害三 第144章 陷害(三) 李希慕听到她毫不犹豫的回答,眼底笑容更甚。 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容颜娇美的女孩儿,是绝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李希慕伸着大掌捏了捏李锦悠的面颊,带着几分笑意道:“你果然是故意气李宜双的。不过,你为什么要吓唬祖母和姨娘她们?” 李锦悠摇了摇脑袋,躲开了李希慕手上的动作之后,这才道:“我要是不那么说,她们必定会以为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然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眼睁睁地看着你落难而不伸手,而且,我说的也并非全是吓唬她们的,今日这事情,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李希慕收起玩笑之色。 李锦悠皱眉道:“王庆阳虽然贪花好色,一向胆大包天,可他这人却极有眼色,只敢欺辱城中平民女子,绝不敢冒风险去碰朝臣府中的女儿,因为他很明白,他那个侍郎爹能够在他逼死普通女子之后,以权势钱财相压,为他料理干净首尾,却不代表他爹真的能够一手遮天。这些年里,二哥你可曾听说过,王庆阳何时因为调戏世家女子,而出过什么事情?” 李希慕紧抿着嘴唇细想了片刻,才发现果然如李锦悠所说,这些年被王庆阳糟蹋的女子之中,还真是没有一个是有身份的女子。那些人大多都是平头百姓,要么就是商户之女,却从无沾惹朝臣关系的。 李锦悠继续道:“既然王庆阳这么有分寸,他既然又怎么敢突然出面调戏元瑶?元瑶虽然只是府中庶女,可这两年参加京中宴会的时候也不在少数,王庆阳就算不认识她,难道就看不出来,元瑶的打扮和身边的仆人,绝非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更何况,二哥你平日都在武堂修学,数日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情,可今日为何会那般巧合的出现在云香居里?还刚好瞧见了王庆阳调戏元瑶的场面?” “二哥说你之前出手之时,只是想要教训王庆阳,却根本未曾对他下死手,我相信二哥这点分寸应该是有的,可是为什么偏偏你走之后不久,王庆阳就死在了云香居里,而且还是死于内伤?王庆阳死后,童景州就直接来了丞相府,若是往常,哪怕就是你当真沾惹了人命官司,奉天府的人也绝不敢硬闯入丞相府中拿人,可童景州为什么就敢?还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将你抓回奉天府问罪?难道他就真的不怕得罪了相府,得罪了父亲?” 李锦悠接连几个问题,直接问的李希慕满脸阴沉。 他并非是蠢人,更不是没有心机之人,只是他平日不喜阴谋算计,所以从来没往这上面来想。 之前只是没有细想,如今被李锦悠这么一点明,细细想来,今天发生的一切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巧合的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有人提前布置好的,只等着他一脚踏进去! 李希慕满脸寒霜道:“也就是说,今日云香居的事情,是有人布好了局,借王庆阳的死来陷害我?” 李锦悠点点头,“十有八九是这样,我猜测,当时在酒楼里面,应该是有人故意向王庆阳隐瞒了元瑶的身份,让他对元瑶起了觊觎之心,而你又被人刻意引去了酒楼,目的就是让你看到王庆阳调戏元瑶,引你对王庆阳出手。只要你动了手,无论王庆阳最后是谁杀的,你都是最大的嫌疑人。” 李希慕听到这里沉声道:“我如今没有官职在身,也还未真正考取功名,那个动手杀了王庆阳嫁祸给我的人,最终目标应该不是我,难道他们是想要通过我,对付在朝为官的大哥和父亲?” “不是大哥。他不值得这些人如此费心布置。”李锦悠淡淡道。 不是她小瞧李景铄,实在是李景铄那人,外表强势,实则却只敢窝里横。 他在对待外人之时,只要那人稍微比他强势一些,他就会立刻服软,而且他耳根子软,性子更是自以为是的善良。如果只是想要对付李景铄,根本用不着用这么复杂而又麻烦的办法,不说别人。 单就是她,就有千百种方法能让李景铄一个跟头栽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 能让那些人如此处心积虑,挖坑陷害李希慕,甚至不惜冒险赔上一个侍郎之子,又搭上奉天府童景州,牵扯进王比槐和他夫人身后的陈家,他们想要对付的,恐怕也只有在朝政之上,向来滴水不漏,极难找到漏子让他们去要挟的李修然了。 李希慕细想了一下,显然也明白了李锦悠的意思。他脸上神色越发阴沉,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成为别人对付李修然的筏子。 “他们要对付父亲,为什么不找大哥?” 李景铄是府中嫡子,地位官职都在他之上,找上他,岂不是更好拉李修然下水? 李锦悠淡淡道:“他们不敢招惹庆国公府,而且,他们如果真的动了大哥,就等同于和父亲撕破了脸,而你,则不会。” 李希慕闻言不由一怔,下一瞬就明白了李锦悠的意思。 正因为他是庶子,所以那些人才敢毫无顾忌的对他出手,因为他没有强大的母族,没有能够庇佑他的母亲,李修然也不会为了他就轻易与人撕破脸。 如今相府之中,虽说只有他和李景铄两个儿子,可是说到底,李修然还年轻,他还有大把的机会能够生儿子,万不得已之时,就算舍弃了他这个庶出儿子,对丞相府来说,也不会伤筋动骨。 可李景铄却完全不同,他是正室嫡出,身后更有强势的庆国公府。无论为了脸面,还是和庆国公府的关系,李修然就必定会尽全力保全他,而那些对李景铄出手之人,就等同于和李修然再没有了修复关系的可能。 李希慕冷笑一声,他并非第一次明白他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却还是第一次这般清楚的知道,原来他这个丞相府的二公子,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李修然能够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只可惜,他李希慕,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第145章不知羞耻一 第145章 不知羞耻(一) 想要拿当筏子对付李修然和相府,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李希慕紧紧握拳,神色冷寒道:“锦儿,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够查出幕后那些人?” “想要查出是谁设局陷害你,并不难,只要能够拔了童景州,他身后那人自然会忍不住现身,到时候无论是父亲还是王比槐,都绝不会容忍有人在暗中对付他们。眼前最麻烦的事情反而是,该怎么样才能够让丧子心痛的王比槐,把矛头从你身上转移开来,更不能让陈家的人,为此迁怒于你。” “只有让王比槐和陈家的人相信,王庆阳不是死在你手中,他们才不会紧咬着你不放,而童景州等人也就没有了强抓你的理由。”李锦悠沉声道。 李希慕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沉吟了片刻,这才抬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解决。” 李锦悠闻言皱眉:“你打算去找王比槐?” 李希慕摇摇头,“王比槐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就算找到他,让他知道王庆阳的死只是有人想要嫁祸于我,借机陷害父亲,他恐怕也会迁怒于我。想要让他歇了报复我的心思,只能去找王比槐的母亲王陈氏,还有陈家的人。只要让他们知道,真凶并非是我,王陈氏身为母亲,必定会更想要抓到真正的凶手,替她儿子报仇。” “那你怎么让她相信真凶另有其人?王陈氏眼下刚刚丧子,必定悲痛欲绝,她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你的话?” 李希慕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说完之后,他见李锦悠仍然皱着眉头,眼底有些担忧,不由笑着道:“好了,锦儿,你的心意二哥明白,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里。而且那些人想要拿我当筏子对付父亲,对付相府,也要看我愿不愿意,我李希慕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你先回去吧,我出府一趟。” 李锦悠见李希慕心意已决,而且想起上一世时,那个杀伐决断,聪明无比的晋国杀将,她不由歇了再劝的心思,只是点点头认真道:“那二哥一定万事小心。” “恩,我会的。” 李希慕笑着揉了揉李锦悠的长发,然后转身就大步离开,谁知道没走几步,李锦悠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二哥。” “恩?”李希慕回头。 “如果你去了之后,劝服不了王陈氏,就直接去陈家找陈阁老,告诉他,他们如若不信你的话,我可以直接解剖王庆阳的尸体,替他们重新验尸,只要如此,就能很简单的知道,王庆阳到底是怎么死的,死于谁人之手。陈家老爷子嫉恶如仇,最恨他人算计于他,他应当会答应你的要求。” 李希慕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忍不住神情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锦悠。 验尸? 解剖尸体?! 李锦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这种血腥手段?而且看她说话的样子,好像对此并不陌生,也并不是第一次如此作为一般。 李锦悠看着李希慕的目光,只是神色黯了黯,然后扬唇朝着李希慕笑了笑,柔声道:“二哥要记得我的话,去了王家之后,万事小心,我先回碧水苑了。”说完她抿了抿嘴角,转身就走。 李希慕看到李锦悠转身离开前的那个黯淡眼神,不由心中一凛。 他怎么能怀疑锦儿,若不是全然信任于他,锦儿也绝不会把她这种特殊的本领暴露在人前,更不会因为要替他洗刷冤屈而主动提出来。刚才那一瞬间,他居然对锦儿起了疑心,简直是该死! 李希慕不由眼底拂过懊恼之色,连忙抬头道:“锦儿,谢谢你,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来找你。” 前面已经转身离开的李锦悠听到李希慕的声音之后,因为被他怀疑而刺疼的心瞬间痊愈过来,她脚下微顿,回过头来朝着李希慕的方向灿烂一笑。 阳光透过树荫挥洒在她身上,星星点点的落在她绝丽无双的容颜上,她卷翘的睫毛如同扑闪的蝴蝶,一双眸子泛着黑宝石般的光辉。小巧的琼鼻之下,嫣红的嘴唇带着毫无防备的弧度,嘴角边上有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那笑容,让得世间一切都为之失色,也让得李希慕一向冷寂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一刻,也永远都不会忘了,眼前这个印刻进他心中,再也抹不去痕迹的笑容。 …… 李宜双根本就不知道她离开之后,李锦悠和李希慕说了什么,她只是匆匆返回了依兰阁后,就直接看到了阁楼之上,砸碎了一地东西,正在大发脾气的李宜巧。 此时李宜巧双眼圆睁,眉毛倒竖,结痂后留下一大块伤痕的脸颊上满是狰狞之色。她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一盒药膏就朝着身前跪着的小丫头身上砸了过去,嘴里大骂道: “你个贱人,居然敢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本小姐,你说涂了这药膏之后,本小姐的脸就会痊愈,可如今却丝毫起色都没有,还是这么难看!这疤痕反而越来越深!!你说,你是不是贪了我娘给你的银子,还是你收了李锦悠她们的钱,纯心想要毁了本小姐的容貌!!” 那小丫头头上挂着茶叶,身上又被砸了东西,又是脂粉又是茶水,看上去狼狈无比。 她听到李宜巧的话后,顿时吓得浑身发抖,连声哭道:“六小姐,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奴婢怎敢收别人的银子来害您……” “啪!” 李宜巧狠狠给了小丫头一耳光,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怒骂道:“不敢?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想看着本小姐毁容,都想看本小姐的笑话是不是?你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你们这些贱胚子是怎么在背后说我的,我打死你个贱人!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下流胚子!” 说话间她上前就想拳打脚踢,如同泼妇。 李宜双见状气的脸色发黑,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着她的胳膊,狠狠一用力,将她拉的后退开来。 “你闹够了没有?!” 第146章不知羞耻二 第146章 不知羞耻(二) 李宜巧被扯得一个趔趄,抬头就怒道:“姐,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还问你想干什么?!你是相府小姐,不是泼妇,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李宜双满脸怒气道。 李宜巧闻言顿时大怒,“我哪里泼妇了?我打她那是她活该,都是这些贱胚子,她们想要毁了我的脸,所以才给我买的这些没用的东西!我打死她都是她活该!” 说完她使劲睁开李宜双的手,扑上去就还想再打那小丫头,李宜双顿时气的眼前发黑,再次使劲把她扯回来后,直接反手一巴掌就落在李宜巧的脸上,然后抓着她狠狠朝着身后一甩。 李宜巧一时站立不稳,顿时整个人朝着身后跌去,直接落在了被她砸碎的瓷片里,疼的惨叫出声。 王姨娘顿时吓了一跳,没想到李宜双会突然对小女儿动手,更没想到小女儿会跌进满地的瓷片里。她连忙几步上前,抓着李宜双的手怒声道:“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打她!?” “她能打人,我为什么不能打她!?她要不是我妹妹,我现在就恨不得掐死她!” 李宜双满脸阴狠道,眼底那还有半点之前在松竹院时的温柔笑意,只剩下戾气和杀意。 王姨娘被大女儿眼中的狠戾吓了一跳,心中一惊,原本抓着李宜双的手顿时忍不住松了开来,而倒在地上的李宜巧却没看到李宜双的神色,她只是仰躺在地上狼狈大哭起来:“娘,你看姐姐,她不仅打我,还说要杀了我!娘,我好疼,我好疼……” 王姨娘顿时被小女儿的哭喊声惊醒,她连忙冲了过去,满脸焦急道:“巧儿,你怎么样,哪里伤着了,快给娘瞧瞧。”她伸手去扶李宜巧,却不想手才摸了一把,顿时摸到了湿意,抬手一看,上面满是血渍。她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急声道:“流血了,怎么流血了。李宜双,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她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伤她?!” “呜呜…娘,姐她一定是嫌弃我给她丢人了,她嫌弃我没了张好脸,不能给她找个好妹夫……呜呜……娘,我好疼……”李宜巧嚎啕大哭,边哭边骂。 “你给我闭嘴!” 李宜双气的额头青筋直冒,眼底的杀气毫不掩饰,她几步上前一把推开王姨娘,抓着李宜巧的衣领就把她提拉了起来,然后狠狠两巴掌扇在她脸上,直打的她脸上都红肿起来,而那道疤痕也格外的显眼之后,这才阴狠道:“李宜巧,你再敢哭嚎半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哭嚎的李宜巧被几个耳光直接给打蒙了,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李宜双,从来没觉得她这么陌生恐怖过。那张往日里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容颜上,此时全是狰狞和狠辣,而她那双眸子里,杀意弥漫。她瞬间如同被点了哑穴一样,哭嚎声戛然而止,而望向李宜双的眼里满是惊惧恐慌之色。 李宜双看她收了哭声,这才转头对着一旁的小丫头冷声道:“小环,你先出去,我和姨娘、六小姐说些话。” “可是小姐……” “出去!” 小环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迟疑,连忙撑着手从地面爬了起来,满脸苍白,一瘸一拐地快速低垂着头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她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阁楼上的大门。 等到屋中只剩下三人之后,李宜双才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姨娘和李宜巧。 “姐,姐姐……” 李宜巧吓得一瑟缩,眼底全是恐惧慌乱之色。 而王姨娘也第一次对自己的女儿起了害怕的心思,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宜双,更没有见过她脸上那般恐怖冷厉的神色。 李宜双没理会王姨娘,只是看着李宜巧冷声道:“你这几日每天都出府,告诉我说是应邀前去和其他府中的小姐赏花游湖,实际上是去干什么了?!” 李宜巧瞳孔微缩,低声道:“我,我是和她们去赏花游湖了……” “说实话!到底去干什么了?!” 李宜巧肩膀一缩,吓得坐在原地簌簌发抖,她看到李宜双毫无温度的眼神,顿时不敢再隐瞒,颤抖着声音道:“我,我是和其他府中的公子,在,在一起……” “你!!” 李宜双顿时气的脸色发黑,她没想到李锦悠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在她眼中每日外出和那些小姐培养感情,扩展人脉的妹妹,居然是暗中与那些公子私会! 李宜双气的双眼通红,手中抓着桌上的胭脂盒就朝着李宜巧身上砸了过去。 “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你才多大?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连亲事都还未议,就敢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情,你还要不要名声,要不要闺誉了?!你怎么能这么蠢,和那些混账东西私下来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男人嫁了?这么迫不及待的让人知道你不要脸面,想要攀个男人离开丞相府?!” 李宜巧被砸的满身粉红色的胭脂粉墨,吓得团成一团,紧紧抓着王姨娘的胳膊。 王姨娘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小女儿抓的生疼,回头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颊,顿时心疼不已。她连忙将李宜巧护在身后,抬头对着李宜双怒声道:“双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 “说她怎么了?我还没说你!”李宜双怒视着如同护鸡崽一样把李宜巧护在身后的王姨娘,满脸寒霜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每日外出和那些男人私会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根本就没和什么别府的小姐游玩,而是和那些混账玩意儿日日在外厮混?!” 王姨娘顿时不满:“什么叫厮混,你干嘛说这么难听……” “难听?我看你是还没听过什么叫更难听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每日与那些纨绔浪荡公子哥私会,在外人眼中不是厮混又是什么?!” “娘!她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懂,什么是女儿家的羞耻,什么是闺阁声誉胜过一切?她如此乱来,将来还想要嫁到什么好人家?!” 第147章不知羞耻三 第147章 不知羞耻(三) 李宜双气的满脸寒霜,说话时半点都没客气。 王姨娘听到李宜双的话后,顿时脸上一沉,也是满脸怒容。 “你这是怪我了?她这样出去,虽然不合规矩,可是形势所迫。巧儿如今毁了容貌,又传出了不善的名声,她如果不趁着毁容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之前,想办法找一个情投意合,又有身份的公子哥,她将来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难不成你真想让巧儿去给人当妾,给那些小官小吏的老头为妻,然后走上娘的老路?!” “你糊涂!” 李宜双气的眼前发黑,真恨不得摇醒王姨娘, “自己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你当这是什么,做买卖吗?这京中品性好家世好又有身份的公子哥,谁会这般下作,借着府中姐妹聚会的名声,与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私下来往?还是娘你觉得,让妹妹这样与人私定了终生,就真的能绑死那些公子哥,那些真正的高门大户能够接纳的了她?会愿意迎娶一个婚前失德的女子成为当家主母?!” “娘,你难道没听说过,什么叫做聘者为妻奔为妾?不知道奔为妾者,举族皆贱之?!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王巧慧养了个不知羞耻的女儿,还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李宜双有个这么不要脸的妹妹?!” 李宜双的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又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顿时浇醒了王姨娘想要让李宜巧靠诓骗的手段,选一个世家子弟套牢在身边,只要他们有了肌肤之亲,或是许下了婚约承诺,日后就能以相府名义逼那人娶了李宜巧,迎她入府成为当家主母的心思。 王姨娘脸色发白,紧咬着嘴唇强撑道:“应该没那么严重吧,巧儿她,她也没当真与他们如何……” “没有如何有怎样?” 李宜双闻言顿时怒声道:“世人谁管你到底有没有如何,他们只知道丞相府的六小姐思春心切,等不及媒人上门,就迫不及待的抓着个男人就往上扑!” “娘,你知不知道李宜巧和那些男人私会的消息,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京中门阀世家、勋贵显赫的氏族都知道这件事情,她如今就是那些人眼中的笑话!现在就连李锦悠都拿着这事来嘲笑于我,你以为她败坏了名声,以后还有谁还敢娶她?!” “别说是以后给小官小吏为妻了,现在恐怕就是那她送给那些人家为妾,也没几个敢娶她这般豪放,不知羞耻的女子!” 王姨娘脸上“刷”的一声变白,而李宜巧脸上也是血色尽失。 她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传出去,更没想到后果居然会这么严重,如果当真变成了这样,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姨娘彻底慌了神:“怎么会这样,双儿,你要帮巧儿,你要帮她……” 李宜巧也完全忘了李宜双刚才打她教训她时的怨恨,连忙撑着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被扎伤的身子,连滚带爬的几步跑到李宜双身前,哭泣哀求道: “姐姐,姐姐你要救我,你要救我,我是你的亲妹妹,你唯一的妹妹,你一定要救救我……” 李宜双冷声道:“我救你,我怎么救你,我如今都要自身难保了!人人提起你,都会说起你是我妹妹,都会提起你的同胞姐姐,你不仅害惨你自己,还害惨了我!!” “呜呜……我错了,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李宜巧哭的满脸是泪,紧紧抱着李宜双的腿不撒手,而王姨娘此时也早已经慌了手脚,她几步上前拉着李宜双的手道: “双儿,你一定要救救巧儿,她是你亲妹妹啊。这么多年,相府里的人如狼似虎,我们娘儿三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才熬过来了,你不能不管她。娘求求你,救救巧儿,救救她。娘给你跪下了……” “娘!” 李宜双一把拉着想要下跪的王姨娘,脸上的冷色终于有些挂不住。 她看着眼前哭泣的王姨娘和李宜巧,在她们殷切的目光中,紧抿着嘴唇,半晌后才点点头,“现在的情况已经成了这样,宜巧的名声毁了,想要拉回来恐怕不容易,我只能尽力帮她,不过你们也要答应我,以后宜巧必须要听我的,绝对不准再胡来,否则别怪我不顾姐妹情谊!” “好好好,一切都听你的,都听你的。”王姨娘连忙道。 李宜巧见李宜双还看着她,也是哭着道:“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李宜双闻言伸手摸了摸李宜巧红肿的脸颊,却见她害怕的瑟缩了一下,顿时眼底满是复杂道:“好了,别哭了,让小环进来替你用冰块敷敷脸,我会想办法替你寻一些黑玉生肌膏来,说不定你脸上的伤还有机会能够恢复过来。” “至于亲事……你暂时不要再出门了,我会找机会求了祖母和父亲,让他们为你寻一门好的。如今高门大户咱们不期待,可至少也会替你寻一门殷贵之家,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真的?” 李宜巧满脸欣喜的看着李宜双,见她点点头后,这才破涕为笑。她完全忘了之前李宜双打她的事情,伸手揽着李宜双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咬着嘴唇娇声道:“姐姐,我就知道你还是疼我的,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 李宜双闻言眼底复杂之色更甚,她伸手拍了拍李宜巧的手背,低声道:“那当然,你是我的亲妹妹,我绝不会害你。而且我们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李宜巧听到李宜双又恢复成以前的温和模样,心中的恐惧顿时散了些,想起今天经历的事情,顿时抱着李宜双的胳膊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王姨娘看到姐妹俩和好,也在旁高兴的抹泪。 然而房中两人里谁也没看到,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李宜双低垂着的眼帘之下,那幽黑的眸子中,不断闪烁的阴沉和狠戾。 那其中哪有半点的亲情,哪有半点她说话时,语气之中该带有的温和…… ---- 继续二十章爆更,宝贝们手中如果有免费票票的话,都投给北北吧~ 第148章心死一 第148章 心死(一) 依兰阁里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到了碧水苑中。 看着眼前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拿着赏钱,喜笑颜开的蹦跳着离开之后,青黛这才啧啧嘴道: “没想到一向温柔和善的五小姐狠起心来,原来也这么厉害,居然对自己的亲妹妹也下得去手。” 听刚才那小丫头的形容,李宜双打的那几巴掌可是没有留情的。 从下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可一直到了晚膳的时候,李宜巧脸上还肿的老高,而且双手和胳膊上还缠着白纱,应该是弄伤了,足以见得下午时李宜双打她的时候,到底有多狠。 李锦悠闻言淡淡一笑,将手中的茶盖往杯子上一放。 那李宜巧敢当众骂她水性杨花,勾引皇子亲王,借李宜双的手给她这点教训算是轻的。 李宜双心思不浅,眼光极高,上一世她虽然无缘嫁入皇室,可是却也用尽手段攀附入了一家手掌大权的侯爵府邸,成了名副其实的侯爷夫人。 这样心比天高的李宜双,怎么可能容许李宜巧坏了她的名声,毁了她好不容易才铺好的路? 在李宜双眼中,恐怕这世上任何人,都比不过她自己,只要能让她自己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在某种情况下,她能够舍弃她身边的一切。包括王姨娘,更包括她那个总是拖她后腿的妹妹! 这次知道李宜巧和王姨娘背着她做下的事情,李宜双恐怕气的恨不得杀了两人,打李宜巧几巴掌,那简直算是轻的。 其实论真算起来,李修然所有的儿女之中,最像他的不是他疼之入骨的李映月,也同样不是有势无胆的李景铄,更不是其他子女,反而是这个一向在府中不甚起眼,却又绝对不会被人忽视的李宜双! 两人一样的自私凉薄,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也可以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舍弃一切! 所以她不过才稍稍提了一下李宜双和那些公子哥私会的事情,就能让得李宜双暴跳如雷,对着李宜巧动手。 既能报了李宜巧侮辱她的仇,又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李锦悠眼底闪过抹冷笑,再抬头时,眼底已一片平和。 她剔了剔指甲开口问道:“那五皇子和七皇子,是怎么回事?他们何时来府里问父亲要了我的庚贴?” 青黛拿着扇子替李锦悠扇着风,随口道:“就是小姐出去后的事情,你那会儿刚出府,宫里面就来了人,说是奉了皇后娘娘和苏贵妃娘娘的命令,来取小姐的庚贴。” “当时因为老爷不在府中,夫人又好像不太愿意,所以就借口推拒之后,说是等下次入宫之时,在亲自送给两位娘娘,便打发走了那两位公公。这件事情只有夫人和奴婢知道,就连老夫人也没有惊动,不知道六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李锦悠扬扬嘴角,看样子这相府之中,当真没有什么秘密,而且母亲身边也不知道还埋了多少其他房中的探子,看来,是得要找机会好好清理一下身边之人。 李锦悠神情冷淡的用手轻敲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想起慕容峥和慕容玉居然同时对她起了心思,心中不由泛起一股烦躁之意。 她没想到这一世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慕容峥依旧如同前一世那样,问府里要了她的庚贴,而且提早了整整半年。 李锦悠能猜想得到慕容峥的想法,他是想要她从而拉拢丞相府和李修然,更想借她拉拢庆国公府,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五皇子慕容玉居然也会同时向府中要了她的庚贴。 她记得上一世苏贵妃虽然对她有意,可后来碍着她和慕容峥“真心相爱”,所以后来替慕容玉挑选了礼部尚书家的女儿,周敏君。 在她和慕容峥成婚之前,慕容玉和周敏君就已经完婚,两人虽然没有特别恩爱,却也相敬如宾,就算后来慕容峥登基之后,慕容玉带兵叛出京城,那周敏君也一直跟着他,不离不弃。 直到周敏君死之前,她都从未听说过这两人之间闹过什么矛盾,而她也是被慕容玉以正妃之礼下葬的。 这一世,周敏君还未出现,苏贵妃却已经提前问府中要了她的庚贴。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漏子,才会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还是,苏贵妃只是听说皇后问她要了庚贴,单纯不想要她投向皇后和慕容峥那边,从而让得庆国公府对慕容玉的支持出现变动,所以才开口替慕容玉也求了庚贴? “小姐,其实奴婢觉得五皇子还挺不错的,他温柔和煦,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每次见到他时都是笑眯眯的,而且五皇子和小姐又是表兄妹。小姐若是能嫁给他也挺好,亲上加亲,五皇子也一定会疼小姐的。”青黛见李锦悠神色莫名,不由开口道。 李锦悠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温柔和煦? 没有脾气? 那不过慕容玉做给世人看的罢了,那个人的心性和外表没有半点相符之处。他凉薄狠毒起来,半点都不输给慕容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当初她落难时,庆国公府破败时,他们曾不止一次的哀求过他,他明明有能力,也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够救他们,可他为何没有伸出过援手,甚至连过问都未曾有过? 在那个男人的眼里,恐怕庆国公府和她,也只不过是他争夺皇位的路上,为他锦绣添花、增加助力之人,而绝不是生死不弃的亲人。 嫁给慕容玉,面对一头每日以温柔为幌子,实则却时时算计自己,想着如何才能将利益最大化的笑面虎,她又不是疯了! 青黛见李锦悠面色冷淡,没有回答,不由转了转眼珠子试探着道: “难道小姐喜欢的不是五皇子,而是七皇子?可是奴婢觉得七皇子没有五皇子好唉,他虽然长得俊,小姐如果嫁给他,将来生的小小姐和小世子肯定很漂亮,可是奴婢每次瞧见他时,就觉得浑身冒寒气,小姐不如再想想?要不然还有三皇子和太子呢……” “砰!” 李锦悠听到青黛越扯越远,而且还扯到了慕容朔和慕容熙身上,顿时没好气地伸手就是一个爆栗打在青黛头上。 第149章心死二 第149章 心死(二) 青黛“嗷呜”一声捂着脑袋,疼的眼泪直冒。 “小姐,你干什么,好疼啊……” “疼就对了!” 李锦悠白了青黛一眼,没好气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就敢胡言乱语,皇家的事情是你该议论的?更何况你以为陛下的儿子都是大白菜,等着你家小姐我去挑选,愿嫁哪个就是哪个?” 其他几个皇子也就算了,那慕容熙可是早就已经取了太子妃和侧妃了,难不成让她跑去给太子当妾侍?还是让她去跟太子妃抢正室之位?! 青黛不甘心的咧咧嘴,在她心里,小姐就是神仙般的人儿,哪怕是皇子,能被小姐挑选上的,那也是他们的荣幸! 李锦悠看着青黛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由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青黛圆嘟嘟的脸颊,哭笑不得。 “你这丫头,别整天胡思乱想的,这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你家小姐我又不蠢,为什么非要傻的跳进皇家那个无底洞里去。” “无论嫁给哪个皇子,将来要面对的都是勾心斗角,血雨腥风,难道你想看着我日日被人算计陷害,时时提防身边之人。有时候晚上睡个觉,都怕身首异处,唯恐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更何况,经历上一世的惨痛之后,她的心早已经死了,也没有力气再去爱人,更没力气去接受一个人爱自己。 这辈子,她只想杀尽所有负过她之人。 待到事了之后,她就好好的保护她所在乎的人,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活一辈子,从此不再牵扯情爱之事。 青黛听到李锦悠的话后,顿时面露惊恐之色,她连忙摇摇头,低声道:“这么可怕,小姐,你还是不要嫁给五皇子和七皇子了,奴婢才不要小姐身首异处……” 李锦悠见青黛瞪大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满是后怕惊慌,原本有些阴霾的双眼顿时弯了起来,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怎么就没发现,原来还未进宫之前的青黛,居然傻的这么可爱? 李锦悠在房中逗着青黛玩儿,而被绊住了手脚留在宫中的李修然,却在得知了奉天府尹居然带兵强闯丞相府,想要抓捕李希慕的消息之后,立刻从宫里返回了家中。 刚一回府,他就被府中下人告知,老夫人冯氏正在书房等着他。 李修然脚步匆匆的直接去了书房,一打开房门,就见到冯氏手中捏着佛珠,满脸阴郁地坐在那里。 她皱眉看着前方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亲。” “修然,你回来了?” 冯氏听到李修然的声音后,脸上的焦急之色顿时松了些。 李修然挥退了跟着他进来的管家,关上门命管家守好房门之后,这才大步走到冯氏身前,皱眉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慕怎么会杀了王比槐的儿子?而且童景州怎么敢闯入相府来抓人的?” 冯氏闻言皱眉道:“人不是他杀的,慕儿说了,当时他见到王庆阳欺辱四丫头时,他虽气恼,可也只是教训了王庆阳一顿。在他和四丫头一起离开云香居的时候,王庆阳还好好的活着,而且你的儿子你自己清楚,慕儿一向稳重,懂得分寸进退,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杀王庆阳?” 李修然闻言紧抿着嘴唇,他当然明白李希慕是什么样的人。 若说老成持重,就连大儿子李景铄,也比不上这个庶出的二儿子,若论优秀,李希慕更是远超过李景铄。 只是他重视嫡出,而且还要靠着李景铄去抓着庆国公府的心,所以他才会舍好求次,将李景铄安排上了仕途,送进了翰林院。而更优秀的李希慕,却是被他从小就送去学武,期待他将来能手握一方军权,成为一方大将。 到时候李希慕和李景铄两人一文一武,立于朝廷之中,便能和他一起,保丞相府长盛不衰! 他很清楚李希慕的为人,更清楚他绝不会那般糊涂,出手杀人,所以之前从宫中出来之时,乍一听到李希慕居然杀了人之时,他心中除了震惊之余,就满是不解和不信。 “母亲,你把今日童景州来之后所说的话,还有所有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冯氏点点头,她也知道事情轻重,绝对不能耽误,所以便将下午的事情全部说了一次。 李修然听到童景州入府之后,强逼冯氏交人之时,气的脸色铁青,而听到李锦悠居然仅凭两三句话,就逼退了童景州和奉天府一行人时,那铁青之色却又变成了惊愕。 “母亲,你是说,下午时是锦儿出言力挽狂澜,才吓走了童景州?” 冯氏点点头:“是啊,当时童景州态度强硬,非要将慕儿抓走,我们所有人都慌了手脚,是三丫头突然出现,说了那些话后吓住了童景州,我才能将他惊走。” “只是童景州走后,三丫头却告诉我们,说那童景州今日走只是因为理亏,以后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王比槐因为王庆阳之死,也绝不会放过慕儿,说不定他们还会用其他的手段来对付相府,所以我就立刻让管家去宫中传信给你,让你尽快回来,好与你商量对策。” 李修然目光微闪,那个一向不知世事的三女儿,什么时候居然有这么大的心机和本事了? 不仅熟知朝廷律令,能在慌乱之中惊走童景州,更能这般准备的看清楚眼下的形势? 联想起这些时日里,相府里发生的事情,李修然眼底多了抹沉思和寒意。 他原本以为,那些事情许多都只是巧合,才会造成后来的结果,可是如今看来,却好像是他太过小瞧了这个女儿。 如果今天李锦悠所表现的机敏和果敢,才是她的真面目的话,恐怕这些时日那些让李映月声名狼藉,让相府和他成为笑柄的事情,也都是她一手而为。 那她做这些,刻意构陷李映月,是想要逼着他,在她和映月之间做出选择? 李修然面露沉色:李锦悠到底知道了多少,又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亦或是,李锦悠从头到尾都知道,李映月和他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这般排斥映月,甚至于容不下她? 第150章敲竹杠一 第150章 敲竹杠(一) 冯氏见李修然满脸阴沉,根本没想到李修然是对李锦悠起了怀疑,她只以为他是在考虑李希慕的事情。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修然,你说慕儿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锦儿所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李修然压下心头对李锦悠升起的怀疑,心知无论李锦悠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眼下他都不能做什么,只能暗中想办法暗中试探一下。 否则万一只是他多疑,李锦悠母女什么都不知道,他一旦找上了两人,反而将事情闹的不可收拾。 李修然心中有了决定以后,抬眼看着冯氏,沉声道:“锦儿说的那些顾虑都是真的,童景州既然敢闯入府中锁拿慕儿,就说明他早有依仗,亦或是,他身后早有了能替他撑腰之人,既然是这样,他就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至于王比槐,那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气量狭小,这一次死的又是王家最受宠的长子嫡孙,他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这次的事情,慕儿恐怕是中了别人的算计了……” “什么意思?”冯氏满脸惊然。 李修然满脸阴沉,“意思就是,有人想要借慕儿的事情,来陷害于我。慕儿是我的儿子,明知道他是被人陷害,我必定会出手帮他脱身,可是我如果料得不错的话,那些人就是在等着我出手。一旦我做了什么,就会留下话柄,而那些人也肯定还准备了后手来对付我。” 冯氏闻言忍不住面露惊容。 李锦悠之前说过,那些人的目的绝非只是想要害李希慕一人,而是李修然和整个相府。 当时她还觉得李锦悠言过其实,可是如今见到李修然居然也这么说,她顿时就慌了神。 “那怎么办?难道就不管慕儿了吗?” “不行。慕儿虽然是庶出,可也是我的儿子,我身为当朝丞相,如果不管他,任凭他被人冤枉背上人命官司,先不说朝中诸人如何看待于我,到时候御史必定会参上一本,说我‘齐家不宁,无以为官’,就算是陛下,恐怕也会因此而对我心生不满。”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你一旦出手救慕儿,那些人会有其他后手等着你吗?”冯氏睁大眼。 李修然点点头,“对,所以我才觉得棘手。” 冯氏闻言气的浑身颤抖,忍不住怒声道:“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那些人简直好恶毒的心思,他们这是想要断了你所有的路。到底是什么人,与我们相府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们?!” 李修然却是摇摇头缓声道:“恐怕不是深仇大恨,而是有人想要借此要挟于我。” 冯氏一怔,抬头看着李修然,就听到李修然满脸嘲讽道:“如果当真是有深仇大恨,想要置我于死地,他们就不会只在一个庶出儿子身上动手脚,今日被设计陷害的,就该是铄儿了。” “一个庶出的儿子,就算再有能力再得宠爱,他也终究不是一府顶梁,就算万不得已舍弃了他,也不会让我们相府伤筋动骨,更不至于让我们相府为此与他们拼命。” “他们分明是留有余地,害怕我为此与他们疯狂反扑,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只是想要借慕儿的事情拿捏于我,让我入他们麾下替他们办事罢了。” 如果那些人当真是想要至他于死地,他们就该是对李景铄出手,如果今日被指杀了王庆阳的变成是李景铄。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舍了他,不管对方是不是有后手,亦或是他们准备陷害他也好,他都必须要出手保住铄儿! 否则,先不说会丢了庆国公府的助力,他相府没了长子嫡孙,便没了香火传承,那几乎等于是断了他的后路,他怎么会肯?! 所以李修然几乎可以肯定,那幕后之人不过是想要借李希慕的事情,要挟他而已。 这两日,太子南下办差,储君不在朝中,京里有些人便开始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听说太子前往安融的途中,才离开京城走了不到两百里路程,就已经接连遇到三次刺杀,好在有司马贺率军同行保护,太子才能幸免于难,但是也难免惹来陛下雷霆大怒,差点掀了御书房的桌子。 景德帝下旨严查,甚至派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查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查出来,但是李修然却很清楚,朝中能做出这种事情,急于除掉太子想要取而代之的,除了那几个想要争夺皇位的皇子,还会有谁?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有这么大的野心,不仅想要借此机会除了太子,居然还想趁太子离开京城之时,将他李修然也收归麾下,也不怕野心太大,撑死了自己! 想到这里,李修然眼底寒芒闪烁。 想要拿捏他李修然,恐怕没那么容易! “母亲,慕儿的事情你不用理会,我会亲自处理。你只要和苏氏好好的管好内宅,看住府中众人,不要让内宅在这个时候,惹出麻烦事情来就行。” 冯氏点点头,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府内拖后腿,她沉声道:“我会吩咐下去,让府中诸人这几日都留在府中,不要出门。家中的事情你无须担心,好好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即可。” 说完她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慕儿是你的儿子,若能相救,就一定要救,可如果实在不行,你也别忘了,你身后还有相府这一大家子,还有李氏一族。千万别因小失大,损了你自己的前程……” 说话间,冯氏看了眼李修然,一向对待府中子女慈爱的眼中全是冷漠和绝情。 如果李锦悠在这里的话,恐怕很轻易就能看得出来,冯氏此时说要舍弃李希慕的眼神,和上一世李修然舍弃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自私,凉薄! 李修然点点头,“孩儿明白,母亲放心。” 冯氏闻言直接站起身来,转身就离开了书房。 她明白李修然的性情,更知道在他心中,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她丝毫不担心,李修然会一时糊涂,为了李希慕把整个相府都赔进去。更不担心,李修然会为了救李希慕,就受了别人的要挟,毁了自己的前程官途。 第151章敲竹杠二 第151章 敲竹杠(二) 冯氏走后,李修然开口唤了管家进来。 “相爷有什么吩咐?” “去把二公子叫来。” 管家闻言连忙低声道:“回相爷,下午奉天府的人走后,二公子就直接出了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李修然顿时皱眉,眼底满是不喜。 这种时候,李希慕不留在府中等他回来,好好商量对策,居然还擅自出府,简直是太不知事了。 他怒哼一声,想起二儿子越来越不听话的样子,甚至为了一些事情还几次三番的顶撞于他,便想着是不是要趁这次的机会,好好教训教训李希慕,好让他知道,他就算翅膀再硬,也终究还是他李修然的儿子! 没了他,没了相府,他李希慕什么都不是! 李修然眼底闪过摸阴沉之色,转声道:“那去叫大公子过来,就说我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做。” 管家闻言头垂的更低,有些瑟缩道:“相爷,大公子,大公子他也不在府中。” “什么?!” 李修然紧紧皱眉,面带隐怒道:“他也不在,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他去了哪儿?” “大公子在……在……” “在哪儿?!” “在西街的百花楼……” “砰!” 李修然手中的茶杯轰然落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音,而他则是满眼厉色地看着管家,怒声道:“你说他在哪里?” 管家吓得后退半步,硬着头皮道:“百花楼。” “胡闹!他怎么会跑去烟花之地?!” 管家连忙回答道:“老奴听大公子身边的奴才回报,说大公子早间去了夫人的院子里,与夫人和三小姐起了争执,然后就怒气冲冲的出了府,直接去了百花楼。听说大公子用八万两银子包下了百花楼的花魁玲珑姑娘,今天夜里……今天夜里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他简直是放肆!堂堂翰林院学士,陛下近臣,他居然敢去逛青楼?!” 李修然怒不可遏,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猛地抬头瞪着管家,“大公子手里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八万两,就是他几辈子的俸禄加起来也没那么多,如今李景铄居然敢拿这么多银子出去包个妓子,还美名其曰与其春宵一度,他是还嫌自家给别人送上门的把柄还不够多吗? 眼下李希慕的事情就已经够棘手,李景铄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这般胡来,简直是不知死活! 管家见到李修然暴怒,半晌不敢回答。 李修然猛一拍桌子怒声道:“说!大公子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府里谁做主给他的,是不是夫人?!” 管家硬着头皮小声道:“不是夫人,大公子找帐房支取银子,被夫人给驳回了,大公子就把庆国公爷送给他的那枚玉扳指,送去了茗峰阁做了抵押…换了八万两银子……” “砰!!” 满桌的纸墨笔砚瞬间被扫在了地上,李修然怒发冲冠。 这个孽子! 他怎么敢,怎么敢?! 那枚玉扳指乃是以极品灵玉雕刻而成,佩戴有养气提神,凝心静气之效,谓之奇珍也不为过,就算二十万两银子,也未必能买的回来,他竟然敢八万两就当了出去?! 而且那东西价值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其中的意义。 当年庆国公苏穆得到这枚玉扳指之时,正逢李景铄出生,这扳指本该是作为苏家传家之宝,可是当时苏穆因为心疼苏氏生产,又知道自己当了外公,所以便毫不犹豫的将这块本该是苏家传家之宝的东西,送给了李景铄做满月礼。 这玉扳指不仅是庆国公府送给李景铄这个外孙的礼物,更代表的是苏穆,乃至庆国公府所有人对李景铄的支持。 只要有这扳指在,庆国公府就是李景铄的后盾,更是他李修然,丞相府的后盾!可是,李景铄如今居然敢拿这枚玉扳指去换银子逛青楼! 这件事情如果让苏穆那个老匹夫知道,他必定会恼羞成怒,而被庆国公府珍之重之送出去的东西,如今居然成了喝花酒的女票资,恐怕整个庆国公府都会恨不得打死李景铄。 李景铄将来还想要得到庆国公府的支持,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李修然阴沉着脸站起身来,对着管家怒声道:“你现在立刻去准备八万两银子,跟我一起去茗峰阁!” 他必须赶在李景铄当掉扳指的事情,被庆国公府的人发现之前,把扳指给赎回来,否则……一切都晚了! 李修然匆匆忙忙的回府,又匆匆忙忙的带着人出了府。 他坐着马车,几乎不敢停留的,就直接去了茗峰阁。 夜间的茗峰阁灯火辉煌,金梁绕壁之下,在暗夜之中的京城里,竟是看着比白日里更加耀眼几分。 李修然带着人到了茗峰阁时,就立刻有人接待他,那伙计得知李修然的身份之后,便带着他直接去见了宁大乙,而当他提出想要赎回李景铄抵押的那快羊脂暖玉之时,宁大乙顿时忍不住笑起来。 “李丞相,你恐怕是误会了,贵府大公子送那枚玉扳指来茗峰阁时,可并非是抵押,而是抵卖,否则李丞相以为,那区区一枚扳指,能换走八万两银子?” “抵卖?!”李修然瞪大了眼。 宁大乙见他不信,只是笑了笑,便命人将一纸书约送到了李修然身前。 李修然拿起来一看,就见那上面写着的,果然不是抵押,而是抵卖二字,而左下角的地方,明晃晃的签着李景铄的名字,还盖着鲜红的手印。 李修然顿时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心中暗骂:这个孽畜!! 他紧紧捏着手中的纸张,沉着脸看着宁大乙道:“宁管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扳指乃是我相府传家之宝,我儿糊涂,才会拿此来做抵押换取钱财,如今我想要将其赎回,还请宁管事给本相一个面子。” “相爷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李修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宁大乙话语转了个弯,笑眯眯地说道: “若在合理的范围内,宁某自当给相爷这个面子,只可惜相爷的要求太不合规矩。我们茗峰阁买来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再原价还回去的,宁某人今日要是这么做了,那岂不是砸我们茗峰阁的招牌?” 第152章敲竹杠三 第152章 敲竹杠(三) 李修然双眼顿时暗沉,他如何听不出来宁大乙话中隐藏的意思。 他嫌八万两,太少! 李修然不由沉着脸道:“宁管事想要多少,不妨直言。” 宁大乙伸着肉乎乎的爪子,比了“八”后,嘴里轻飘飘的道:“八十万两。” 李修然还未说话,他身旁的管家就已经忍不住满脸怒容道:“你们这分明是在敲我们相爷的竹杠,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你就翻了十倍价钱,你们茗峰阁怎么不去抢?!” 宁大乙原本笑眯眯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那如同弥勒佛的面容带着几分森寒,淡淡看着那管家说道: “我茗峰阁中所售之物,哪一样不是天价?成十上百万两银子的东西还少了吗?如今这玉佩既入了我茗峰阁,自然是我茗峰阁的东西,别说八十万两,就算是八百万两,那也是我茗峰阁的价钱!” “你们相府想买就给钱,给不起价钱就趁早请回,茗峰阁也是时候打烊了。” 那管家气的满脸通红,指着宁大乙恨不得破口大骂。 李修然也是铁青着脸,站起身来逼视着宁大乙道:“宁管事,八十万两的价钱未免太过离谱,本相出十五万两,还请宁管事将那玉扳指归还本相,本相欠你一个人情可好?” 宁大乙笑的惫赖,“宁某人可享用不起相爷的人情,会折寿的。” 李修然一怒,他如何听不出来,宁大乙话语中那满满的嘲讽之意。 他忍不住面色阴沉道:“宁管事,本相知道你们茗峰阁身后有人,可本相好歹也是晋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相虽然奈何不了你们茗峰阁,可若存心与你们为难,你们茗峰阁在这京中绝对寸步难行!你确定你们真要为了一枚扳指,就与本相为难?!” 宁大乙嗤笑一声,半点不惧李修然的威胁。他撑着下巴靠坐在椅子上,肥嘟嘟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双层软肉,笑的森寒。 “这是买不起就改用威胁了?那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宁某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威胁这一套。相爷若想与我们为难,那不妨试试看,看到底是我茗峰阁寸步难行,还是相爷你先满门尽绝!” “你!” 李修然看着笑容满面的宁大乙,听着他嘴里杀气腾腾的话,脸上青了白,白了黑,黑了紫…… 片刻之后,他狠狠一甩袖子,对着身旁的管家怒声道:“我们走!” 看着李修然带着那管家阴沉着脸大步出了茗峰阁大门,宁大乙斜靠在门前,在两人身后挥着肥嘟嘟的手笑眯眯地大声道: “相爷既说这玉扳指是传家之宝,我宁大乙也卖相爷一个面子,东西我给相爷你留着,相爷若是想通了,就来茗峰阁找我,只要八十万两银票奉上,东西立刻归还给相府。” “当然,相爷可别想太长时间了哦,说不定哪天宁某人一不高兴,这扳指的价钱就要再翻个跟头,到时候相爷恐怕就要为此,倾家荡产了……” 满是戏谑的落到李修然耳中,气的他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 李修然紧紧握着拳头,听着身后宁大乙嚣张无比的笑声,气的连头也没回,就直接翻身上了马车之后,这才狠狠锤了一下车板,怒声道: “回府!” 该死的茗峰阁!该死的宁大乙!! 你们不要犯在本相手中,否则本相必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宁大乙斜靠在茗峰阁门前,看着相府的马车离开,这才收敛了笑容,转身看着身后黑暗处,从袖中拿出一块晶莹剔透,泛着沁人玉色的扳指出来。 “长鸣,你说主子到底为什么要让我这么整丞相府?” 当时李景铄来用扳指换银子时,的确是当,只是这主子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直接让他换了契约,将抵押换成了抵卖。 那时候李景铄那小子也不知道是自恃丞相府公子的身份,还是以为这京城之中无人敢骗他,居然连看都没看,就直接签了字画了押,留下扳指之后,拿着银子转身就走。 恐怕到现在为止,李景铄都还不知道,他八万两就卖掉了这枚极品的玉扳指。 看刚才李修然那般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这玉扳指十有八九,恐怕就是当年名噪一时,被庆国公苏穆高调送给李景铄的那枚吧? 主子这一下不仅坑了李景铄,更也坑了李修然。 这东西八万两买来,八十万两卖出去,主子分明是看准了李修然就算有钱也绝对不敢来买,他这般和丞相府过不去,难不成是李修然做了什么得罪了主子? 仲长鸣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已经没了踪影的丞相府马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下午主子知道李景铄来当这扳指的时候,就这般吩咐,只说让我们不必将东西还回去,至于什么原因主子没说。对了,主子让你把李景铄卖掉扳指的消息,想办法传到庆国公的耳中。” 宁大乙闻言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咱们主子这是想对李景铄那小子,赶尽杀绝啊?” 谁都知道李景铄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官图畅通,全因为有个当丞相的老爹,还有个在军中有大能耐的庆国公府当母家,若非如此,就算他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年仅二十出头就已经坐上了六品官职。 说白了,庆国公府就是李景铄的靠山,可是如今他却自己把庆国公送他的扳指卖了逛窑子,以庆国公的脾气,非气的扭断李景铄的脖子不可。 主子这是想绝了李景铄的后路啊? 仲长鸣闻言眼底若有所思,他当然明白这事情被庆国公知道后会有什么后果,可是主子这般对付一个毛头小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李景铄的能耐,他应该没有本事招惹到自家主子吧? 想了半晌想不明白,仲长鸣干脆不再去想,只是对着宁大乙说道:“庆国公府的事情你记得去办了。我先回一趟云谷,准备三日后的事情。” “行,你去吧。” 仲长鸣闪身离开。 宁大乙却是一手把玩着那块玉扳指,一只手摸着双层下巴上厚厚的一层软肉,眼底闪烁着精光: 主子这般“关照”丞相府,看样子他以后也得多留意留意相府的事情了,指不定哪一日寻着机会了,再好好照顾照顾李修然父子一番…… 第153章暴打李景铄一 第153章 暴打李景铄(一) 李修然丝毫不知道他走之后,宁大乙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来,更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李景铄、他,乃至相府,都被人给坑害了。 他只是气的脸沉如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自从他坐上丞相之位后,他还从来未曾受过这种屈辱! 管家小心翼翼的隔着帘子看了眼李修然,硬着头皮道:“相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那扳指……” “扳指暂时是取不回来了!”李修然气怒道。 并非是他拿不出来八十万两,而是他就算有钱也绝不敢拿出来。 这些年,他利用职权之便,也曾为自己和相府谋算,前前后后零零散散,少说聚敛的钱财也有百万两银子,可是这些银子却全都是见不得光的。 他将这些钱握在手中,那是为了给他和相府留一条后路,就算万不得已,丢了丞相的位置,他至少也能保自己,和府中诸人衣食无忧,富贵一生。 可如果他此时敢把这银子拿出来,他敢打赌,不出一日,丞相李修然身怀巨款,贪污受贿的折子,就会出现在陛下御书房的龙案之上。 到时候陛下责问起来,他要如何去解释这八十万两银子是从何而来? 又如何解释,以他那并不算高的俸禄,是怎么能够拿得出来,就算他十辈子俸禄加起来也不可能积攒下来的巨款? 李修然狠狠捏着座下的软垫,想起今日所受的屈辱,全是因为李景铄胡作妄为所致,抬头对着外面狠声道: “余管家,派人去百花楼把大公子给我抓回来,他要是敢不回来,给我打断腿拖回来!!” 管家连忙点点头,驾着马车匆忙回府之后,将李修然送进了府,这才带着府中家丁去了百花楼。 百花楼中,李景铄完全不知道自己惹下了大祸,在听到府中派人来寻他时,周围几个男子顿时忍不住笑起来。 “哟,李兄,你这是还没断奶呢吧,这哪有出来逛窑子,还要爹叫人来接的?” “哈哈,对啊,没想到李兄原来还是个好孩子。我说李兄,你丫不会还是个童子鸡吧?” “哈哈哈哈……” 周围顿时传来一片狂笑之声,而那些陪着他们饮酒作乐的百花楼女子,闻言都是捂着嘴,笑的东倒西歪的,顿时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肉来。 听到周围那些人肆无忌惮的笑声,感觉到身旁那个妖艳女子,满脸诡异地朝着他下身扫去,早喝酒喝的晕乎乎的李景铄顿时一股气涌了上来。 他伸手一把就抓着那女子就凑上前去,嘴上胡乱的在那女子身上亲着,一边嚷嚷道:“谁说本公子没玩过女人,让你们瞧瞧本公子的厉害!” 他趴在那女子身上啃着,手上更是上下捏着,不过片刻,那女人就被李景铄的上下其手给惹得娇喘连连,整张脸上泛着极致的红韵之色。 周围那些人见状不由乐的笑出声,也是搂着自己身旁的女子摸了起来,一时间房中一片春光。 余管家守在外面,见通传了几次,李景铄还是没出来,他正想再次上前敲门,却不想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糜乱声音。 余管家顿时老脸一红,心中骂了一声大公子简直胡来,想起之前李修然的怒气和脸上的寒霜,他咬了咬牙,直接一把推开了房门,吓得满屋子男女都停住了动作,而他则是大声道:“大公子,得罪了!” 他朝着身旁的相府家丁一挥手,那七八个人就直接围拢上去,将李景铄拖了起来,原本躲在他怀中的妖艳女子顿时吓得惊声尖叫。 而余管家却丝毫没有理会,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了张百两银票,直接塞到了那女子手中,然后目不斜视的对着那几个家丁道:“带大公子回府!” “余管家,你疯了!!”李景铄被拉着朝外走时,顿时怒骂出声。 余管家却丝毫没有理会,只是将李景铄身上的衣服拉好,然后不顾他的脸面,直接命人架着醉醺醺的李景铄,就强行从百花楼带着他回了相府。 “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你信不信我让父亲和祖母打杀了你们!!” “你们这些狗奴才,反了天了!本公子要杀了你们!” “放开我,放开我!” 李景铄一路挣扎着,一路被管家让人拖进了内院,路上惊动了府里许多人,而他却尤不自知,反而一路破口大骂。 李修然看到李景铄的时候,就见他满身脂粉气,醉的东倒西歪,不断大骂的样子。 看到李景铄脸脖子上那鲜艳的红唇印,还有他颈间被女子指甲抓住来的红痕,李修然就气的一个趔趄,忍不住几步上前,朝着李修然就是一脚,直接将他踹翻了过去,破口大骂道: “李景铄,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堂堂翰林院学士,你居然去逛青楼,包妓子?你这个孽障!” 李景铄白日里本就受了李锦悠和苏氏的气,又被秋香苑的下人轰了出来,本就郁结在心,所以才去百花楼里喝酒解闷,此时没想到一回来,就被李修然一阵打骂,还被一脚踹翻在地,他瞬间就想起白日里被李锦悠卡着脖子,威胁求饶的事情,顿时酒壮怂人胆,猛的抬头怒视着李修然,大声道: “翰林院的人怎么了?逛青楼又怎么了?难不成当了官就不能逛青楼了?!那父亲你当年又为什么会把孟姨娘接回府里来,她当年也不过是青楼女子,你还不是把她收进府内成了姨娘,成了你的妾室,我如今不过是逛一下青楼我怎么了我?!” 李修然听到李景铄的话气的险些背过气去,他脚下踉跄了几下,差点跌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之后,他看着李景铄梗着脖子不知悔改的样子,气的颤抖着手指着他道: “好……好……你个孽障,你翅膀硬了,居然敢这么顶撞我,我今日要是不打死你这个孽子,我就枉为人父!” 说话间他气的四处张望了一下,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石桌上放着的藤棍,他也没去想主院之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直接几步上前拿起来后,就朝着李景铄身上抽了过去。 第154章暴打李景铄二 第154章 暴打李景铄(二) “我让你逛青楼!” “我让你顶撞我!” “你个大逆不道的孽子!放着大好的青云仕途不走,却自甘堕落与妓子厮混,还敢卖掉庆国公送你的信物,你……我打死你个孽障!我打死你!!” 藤棍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抽在李景铄身上。 李修然气急之下,半点没有留手,那棍子上的尖刺瞬间就直接刺入了李景铄肉中,不过四五下,就已经带出了一串串的血珠子。 李景铄根本就没想到,李修然会说打就打,身上剧痛传来之时,他才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是谁。 看着李修然漆黑如墨的脸,还有那眼底的阴沉,李景铄原本因为喝了酒而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被李修然一棍子抽在背脊之上,疼的嗷嗷直叫。 “父亲,父亲我错了,啊……父亲,你别打了……啊……” 李景铄疼的想要跳起来,可李修然却全往他手脚上招呼,他才刚爬起来,就被一棍子打了回去,再爬起来,再被打回去…… 几次之后,李景铄双手双腿已经疼的麻木的仿佛不在是自己的一样,他不由紧紧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打着滚哀嚎。 李修然却半点没有留情。 他从未爱过苏氏,甚至对于李锦悠也没有半点疼爱之心,可是对于李景铄这个嫡亲儿子,他却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这些年来,他费心为他筹谋,为他铺路,甚至低声下气,为了他去刻意讨好庆国公那老匹夫,为了他几次三番的对着苏清河那个莽夫低头,他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让李景铄尽快成长起来,能够在朝中独当一面,能够成为李家第二个顶梁柱。 到时候他们父子联手,就算是强如庆国公府,他也不必再忌惮分毫。 可是李景铄呢? 他不仅没为他争半点气,好好经营仕途,想着怎样才能更进一步,反而处处给他惹麻烦,今天居然还敢变卖了那般重要的东西,只为了去逛青楼,如今回来之后还死不悔改,拿他当年的事情嘲笑于他。 想到之前在茗峰阁里受的气,想想若是庆国公知道那玉扳指居然被李景铄如此贱卖的后果,李修然就硬了心肠,手中棍子狠狠的继续抽着,他今天非要好好打醒这个逆子不可! 主院之中,李景铄哀嚎声不断,而李修然边打边骂,满院子的下人都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于上前阻拦。 冯氏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浑身血淋淋惨嚎不止的李景铄,还有还在挥着棍子打着的李修然。 “你们这是干什么?!” 冯氏怒喝出声,然后快步走到李景铄身边,看着他衣衫上浸出的血迹,顿时双眼发红怒视着李修然:“修然,你疯了,他是你儿子,是我的嫡亲孙子!你这么打他,是想要打死他吗?!” 李修然怒视着被冯氏护在身后的李景铄,怒声道:“打死了也是活该!也省得他不思进取,成天做那些龌龊事情!!” 冯氏还极少看到李修然如此方寸大失的样子,看着李修然气红的双眼,冯氏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了些,皱着眉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铄儿做了什么,居然引得你如此生气?” “做什么?母亲你怎么不问问他?今日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慕儿被人陷害,奉天府的人险些都踩烂了相府大门,他身为府中长子,他不在府中替我们分忧解难,他在做什么?他居然跑去了百花楼与妓子厮混,不仅如此,他还卖了庆国公送给他的那块宝玉扳指换了花酒钱,我……我恨不得打死他这个逆子!” 李修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的怒气上涌,拿着棍子上前就抽在李景铄胳膊上,直打的他惨叫出声。 见李修然还想再抽,李景铄连忙躲在冯氏身后,紧紧拉着冯氏的衣服,哭着道:“父亲,我知道错了,我知错了……祖母,你替我求求父亲,让他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冯氏看着李景铄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心疼不已,她伸手一把抓着李修然手上的棍子,沉声道: “够了,你再这么打下去,非把铄儿给打残了不可。更何况这么多下人看着,你也不怕人笑话!” “母亲!你这样护着他,只会害了他!” “我不护着他护着谁?铄儿是我们相府的长子嫡孙,你打了他一顿也够了,他知道错了,那扳指卖了,我们想办法赎回来便是!”冯氏寸步不让。 “赎回来?母亲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八十万两!把这整个相府卖了也赎不回来!!” 冯氏面色微沉,她原本以为只是几万两银子,可怎么也没想到,要赎回那暖玉居然要八十万两。 她不由沉着眼看着李景铄,而李景铄此时也被李修然口中的天价给惊呆了眼,满脸苍白道:“怎么可能,我当掉的时候只有八万两……” “当什么当,你那抵卖?!卖给了人家懂不懂?!庆国公府送给你的信物,你居然就如此贱卖了出去。你这个孽障,我打死你!” 李修然听到李景铄的话,顿时气的拿着棍子又要朝着他身上挥去,冯氏一把抓着他的手。 “母亲,你还帮着他?!” 冯氏沉声道:“那扳指买不回来,再想办法,你现在打死他又有什么用?” “母亲!” “好了,铄儿也知道教训了,他下次不敢了……” 李修然见冯氏护着李景铄,又见李景铄耸拉着脸的样子,气的紧抿着嘴唇,半晌后才猛地把手中的棍子丢在了地上。 “慈母多败儿,母亲,你这般宠着他,他迟早会惹出大祸来!” 说完他怒哼一声,转身就直接回了房中。 李景铄见李修然走了,顿时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暴怒的父亲,更没有被父亲这么狠狠的打过,此时他的酒意已经完全醒了,身上疼的眼底直冒眼泪。 冯氏看着李景铄苍白的脸色,还有眼底的委屈和泪水,却连半点悔过够没有,不由脸色一沉,抬头对着院中的下人寒声道:“你们都瞎了?还不赶紧扶大公子走?!” 第155章清除隐患一 第155章 清除隐患(一) 那些下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浑身是伤的李景铄就跟着冯氏一同回了松竹院。 一进房中,冯氏就立刻吩咐道:“聂嬷嬷,让人去端热水,拿伤药过来,顺便再给大公子煮碗醒酒汤送过来!” “是,老夫人。” 聂嬷嬷转身便带着人退了下去。 受了一天委屈的李景铄听到冯氏这般关心他,顿时忍不住伸手拉着冯氏的衣袖,带着哭腔道:“还是祖母对孙儿好,父亲只会轻信小人,不知道听了什么人的谗言,就这般狠毒的要打死我。那不过是个玉扳指罢了,府中多的是,父亲他好狠的心……” “啪!” 李景铄话还没说完,原本站于他身前的冯氏就已经转过身来,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直打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李景铄捂着脸颊,满脸惊慌地看着冯氏。 “祖母……” “你个混账东西,那是你父亲,他就算是打死你,你也只能受着。你自幼学习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更何况什么叫不过是个扳指?你可知道那扳指到底代表什么!?” “祖母……” “你给我闭嘴!” 冯氏满眼阴沉地怒视着李景铄,寒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打你,今日有人想要构陷你父亲,构陷你二弟,连你妹妹一个女儿家都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知道要出头护着相府,护着你二弟,可是你这个长子嫡孙在哪里?” “你居然在百花楼里寻欢作乐,与人厮混,恨不得那些人构陷你父亲的把柄还不够多!你让你父亲如何能不气怒,如何能不寒心?!” “铄儿,你可知道,今日之事一个闹不好,你父亲的官位不保不说,我们相府也会因此一朝败落。到时候你以为你身为相府公子,还能相现在这般悠闲自在,高高在上?!” “这些年来,你父亲为了维系和庆国公府之间的关系,废了多少功夫,花费了多少心力?可是你呢?你居然拿与庆国公府的信物卖了银钱去包一个下三流的妓子,庆国公和苏清河的性子你难道不清楚?一旦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以为他们还会像现在这么支持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费尽心力的为你铺平道路,让你仕途青云直上?” “铄儿,你怎么会这般糊涂!” 李景铄紧抿着嘴唇低垂着头,冯氏说了那许许多多她半句都没有听进去,却唯独听到了“李锦悠”三个字! 他不由紧紧捏着拳头,眼底没有半点悔意,反而全是怨恨之色。 李锦悠,为什么又是李锦悠?! 他才是府中的长子嫡孙,他才是这相府以后当家作主的人,为什么母亲向着李锦悠,如今连祖母也说他不如李锦悠? 她不过是个要嫁出去的赔钱货,她凭什么和他相比?!! 李景铄狠狠咬着牙,气的额上青筋直冒,可是他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只是垂着头,装作知错了一般,哑着嗓子道:“祖母,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 冯氏闻言怒其不争地看着李景铄,沉声道:“我看你就是这些年走的太顺!顺的让你得意忘形,忘了这官路坎坷,朝中凶险,一着不慎,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说完她见李景铄不争气的样子,忍不住一股怒气直冒,挥挥手道:“行了,我也不想与你多说,等一会儿让人给你处理了伤口之后,你就去祠堂里给我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你给我在祠堂里好好想想,你父亲今日教训你到底是对是错!” 李景铄张了张嘴,见冯氏沉着脸,心中发怵,不敢再求情。 等到聂嬷嬷等人替李景铄清理了身上伤口,又服侍着他喝下醒酒汤后,李景铄便被冯氏的人送去了祠堂罚跪,而且冯氏还专门吩咐了人在旁盯着,没有她的吩咐,任何人不准入内探视李景铄,更不准给他送半点东西! 夜色深沉,祠堂外面,一道人影站在远处,透过窗户望了望里面跪得笔挺的李景铄,又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不着痕迹的悄然退走,然后朝着府中后院里行去。 他绕过府中竹林,又绕过假山附近,最后才在一处暗角里见到了一道纤细身影。 “青黛姐姐。” 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赫然正是李景铄身边的小厮,他小声朝着那到纤细身影低声唤道。 那纤细人影听到声音之后回头,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和那双机灵的眸子,那模样正是青黛。 “元宝,那边怎么样了?”青黛低声问道。 “青黛姐姐放心,大公子被相爷狠狠打了一顿,几乎去了一层皮,而且老夫人把他带回去后,又挨了一顿训斥,眼下正在祠堂里罚跪呢,估摸着今儿夜里是别想起来了。” 青黛闻言轻笑出声,“臭小子,今儿的事情办的不错。” 元宝笑的狡黠,“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照着小姐的吩咐随口说了那几句话,然后“凑巧”带着大公子从茗峰阁前面路过而已,其他的事情都是公子自己去做的,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青黛姐姐可别说胡话来害我。” 青黛闻言笑的眉眼弯弯,“就你滑头,不过小姐说了,让你这几日小心着些,不要再做任何事情了,免得引起相爷他们的怀疑。” 说罢,青黛从袖子中拿出一小只鼓鼓的钱袋来,递给了元宝。 元宝看到钱袋,顿时脸色微变,他一把把钱袋推了回去,带着几分怒气道:“青黛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我帮小姐是因为青黛姐姐你曾经救过我。当年我流落到相府门外的时候,要不是你赏了我一碗汤饭吃,我早就饿死了,哪还有今日的元宝?我帮你那是我自愿的,如果拿了你的钱,那我成什么人了!” 青黛看着元宝气急的样子,顿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没好气的给了他脑袋上一下,低声斥道: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些是小姐赏你的,让你平日没事替她收集收集府中各院的消息,顺便盯着公子。我一个当奴婢的,哪来这么多银子给你,你瞎急个什么劲儿?” 第156章清除隐患二 第156章 清除隐患(二) 元宝闻言顿时一怔,下一瞬脸色通红。 他知道自己误解了青黛了意思,忍不住挠挠后脑勺道:“我还以为,还以为青黛姐姐你拿我当外人……” 青黛看着他的窘样忍不住大笑出声,片刻后又怕惊动了别人,连忙伸手捂着嘴巴,低声道:“刚还说你聪明,怎么又突然笨的可以?我如果真拿你当外人,就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了。你赶紧把钱袋收好回去吧,记得机灵点,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元宝点点头,接过钱袋一把塞进怀里,这才嘿嘿一笑,说了声“谢谢小姐”之后,就快速照着原路溜了回去。 青黛见他走后,这才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这才悄悄从假山后饶了出来,提着手中的食盒篮子,快步回了碧水苑中。 碧水苑里,李锦悠倚在软塌之上,手中翻着本从府外买来的游记,看的正出神。 青黛回来时,发现李锦悠正在看书,连忙放轻了步子,让房中的丫头先行退出去后,这才小步走到李锦悠身边,低声道: “小姐,我让小厨房里做了些红枣莲叶汤,能清热解暑,又不伤肠胃,小姐要不要尝尝?” 李锦悠闻言抬头,“可放了糖?” “当然。奴婢知道小姐喜欢甜食,所以特地吩咐了小厨房,放了一大勺蜂蜜和甜糖。” “那替我盛一些。” 青黛连忙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甜汤端出来后,盛进小碗里递给李锦悠,而李锦悠直接将手中的书卷扔在一旁,喝了一口甜汤之后,顿时只觉得又清凉,又甜到了心坎里。 “小厨房的手艺倒是有长进,回头给她们赏些银子。” “是,小姐。” 李锦悠微眯着眼又喝了几口,这才轻声问道:“元宝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青黛点点头,“都已经办好了,他一定会守口如瓶。而且那钱袋子也交给了他,让他以后替咱们盯着大公子那边的动静。” 李锦悠淡淡道:“那就好。对了,今夜的事情,母亲那边没有被惊动吧?” “没有,先前晚膳的时候,陈嬷嬷照着小姐的吩咐,借口今日夫人劳累,服侍夫人喝了安神汤,又吩咐了所有的下人,无论今天夜里发生什么都不许去打扰夫人,所以夫人一直在睡着,主院里发生的事情夫人半点都不知道。” 青黛说完之后,有些迟疑道:“小姐,咱们废了这么大功夫,又是激怒大公子,又是让元宝从旁撺掇,让大公子卖掉了国公爷送给他的玉扳指,他的确是为了去青楼的事情挨了一顿打,但是相爷本就没下狠手,而且没打几下,就被老夫人给拦了下来。” “虽说眼下大公子还在祠堂罚跪,可那点皮肉伤恐怕要不了几日就好了,而且到了明天一早,夫人那里肯定会知道大公子挨了打,到时候夫人恐怕会立刻忘了今天的事情,反而还心疼起大公子来,你这不是反而帮了大公子吗?” 李锦悠闻言淡笑出声:“心疼他?母亲若是知道他做了什么,恐怕只会对他更加心冷,恨不得没他这个儿子!” 她原就没期望过,李修然真的会把李景铄朝死里打,说白了,李景铄毕竟是相府的长子嫡孙,李修然就算是再气再怒,再心狠手辣,也绝不可能当真对李景铄下死手。 她要的,不过是李景铄将那枚玉扳指卖出去,她要李景铄彻底寒了外祖父和舅舅的心,断了与庆国公府的关系。 她要李景铄从此再也不能借庆国公府的势力为所欲为,更要李修然从此以后,再也别想利用庆国公府,利用外祖父和舅舅他们,来为为李景铄谋取权势地位! 至于母亲,她如果知道李景铄居然拿着外祖父送给他的宝玉扳指,去卖了换成钱财,到青楼寻欢作乐,与妓子厮混,别说是心疼他了,恐怕会恨不得打死他。 那枚扳指是苏穆当年费尽心力才得来的珍宝,连自家子孙都没舍得给,却独独给了李景铄,如今被他这般糟蹋,谁能不寒心? 青黛虽然想不通其中关窍,可是见小姐这般有把握,不由放下心来,不过转而却是低声问道:“可是小姐,你这么对大公子,夫人若是知道实情,恐怕会伤心……” 李锦悠手中的汤勺一顿,沉默片刻后才说道:“大哥的本性本就如此,如果他当真记得母亲,记得外祖父他们对他的好,无论别人怎么挑唆,他也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卖出去。” “如今不过是这点小事,别人随口几句话,他就能一气之下忘了庆国公府曾经帮过他多少,如此作践外祖父送他的东西,将来如果遇到其他事情,他岂不是更快的出卖庆国公府?” “他性情鲁莽冲动,耳根又软,太容易受人撺掇,被人利用,与其让他将来做出什么事情来牵连母亲和外祖父他们,倒不如干脆早早就断了他的念想。” 同样的,也只有让外祖父对李景铄彻底寒心,他和舅舅才不会为了替李景铄铺路,生生的毁了二哥苏欢本该有的仕途,更不会最后被李修然利用,踏入他布置二十余年的陷阱之中,让整个庆国公府的势力被李修然全部抢夺,百年殷贵一遭散尽。 整个苏氏一族,外祖父,舅舅,几位哥哥,包括母亲,在成了李修然的累赘,再也不被他忌惮,没有值得他利用的地方之时,被李修然一手毁灭…… “砰!” 手中的汤勺被猛的丢进了碗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李锦悠想起前世时庆国公府和母亲的下场,双眼之中寒厉如刀,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和煦样子。 “小姐……” “我没事,你让人去看看二哥回来没有。” 青黛满眼担心地看了眼李锦悠,她只觉得小姐好像自从上次坠楼醒过来之后,心中就好像藏了很多很多的心事。 每次她不小心提到府中一些人的时候,特别是相爷或是大公子、表小姐等人,小姐都会突然变得很奇怪。时而怨恨,时而冷漠,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害怕又心疼。 就好像,小姐曾经遭受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一般。 第157章清除隐患三 第157章 清除隐患(三) 青黛轻咬着嘴唇,想要开口劝解几句,却见李锦悠已经放下汤勺,直接拿起了之前扔在一旁的书,显然是不想再就刚才的事情多说什么。 她不由暗恼自己多嘴,又惹了小姐不高兴,只能闷闷不乐地连忙收拾了桌上的东西,这才退了出去,命人去了李希慕的院子。 李锦悠见到青黛出去,放下手中的书册叹了口气。 她知道青黛只是关心她而已,她更明白,前世那些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如同禁忌,只要稍一想起,便能引得她心绪波动。 这样绝非好事,可是她却忍不住,哪怕她心硬如铁,早已刀枪不入,可对于那些仇恨,她却始终都做不到视而不见…… 李锦悠轻抿着嘴唇,合衣靠坐在窗边,静静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一旁被她放下的书籍被窗外的夜风吹的哗哗作响,就如同她此时有些杂乱的心思。 …… 当天夜里,李希慕彻夜没有归府。 第二天,他依旧是没有回来,只是让身边小厮传来消息说,他应了陈家老爷子之邀在陈府做客。 李修然听完下人回禀之后沉吟了片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随他去了,而且还让那小厮回去之时给李希慕带了话,让他好好在陈府中做客,不必急于回府。而李修然自己则是带着李景铄一起,又去了一趟茗峰阁,但是却照样无功而返。 苏氏直到第二天晚膳之时,才知道李景铄居然拿着庆国公送给他的宝玉扳指,去换了花酒钱,气的差点砸了饭碗,不仅把前去想要用苦肉计求她心软的李景铄赶了出去,就连想让她替李景铄向庆国公府求情赔罪的李修然和冯氏,也一并被苏氏赶出了秋香苑。 李锦悠听到这事情的时候,只是笑而不语。 上次苏氏的妥协,那是因为形势所迫,而且苏氏还不想和李家撕破脸皮,可是这一次李景铄做出这种事情,李修然和冯氏居然还有脸去求母亲替李景铄圆谎,他们当真以为母亲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第三天,冯氏再次去了秋香苑,只是和苏氏说了没几句话后,两人便起了争执,不欢而散。 等到冯氏离开之后,苏氏就直接收拾了东西,没跟府中任何人打招呼,就带着李锦悠和陈嬷嬷回了庆国公府。 冯氏知道时想要阻拦时,两人早已经出了府。 而李修然却因为李景铄的事情有些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苏氏,苏氏带着李锦悠就直接出了相府,等到李修然知道苏氏和李锦悠居然去了庆国公府的时候,马车都已经走出两里地,气的李修然差点掀翻了桌子。 “娘亲,这次父亲和祖母恐怕当真是要恨咱们了。” 李锦悠趴在马车窗口,看了眼越来越远的丞相府后,想起因为听见她们离开,暴跳如雷的李修然和冯氏,不由放下帘子开口道。 苏氏沉默不语。 李锦悠见状抿了抿嘴角,轻声道:“娘亲,你在生气?” 苏氏依旧是不开口。 李锦悠心中叹了口气,一旁的陈嬷嬷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大公子只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情来。您不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李锦悠闻言也是开口道:“娘亲,你别生气,锦儿会一直陪着你。” 苏氏听着小女儿娇糯的声音,看着她白玉般的容颜,不由眼底微润,伸手将李锦悠拉到了自己身旁。 “锦儿,娘不是生气,娘只是难过。娘原本以为,你大哥只是性情软弱,不懂是非,才会被李映月哄的昏了头,那般对待我们,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般忘恩负义,居然拿着你外公送给他的信物,去换花酒钱。” “他难道不知道,这些年如果不是你外公和舅舅帮他,就算有你父亲在朝堂中周全,他也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早早入仕,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翰林院学士。可是他半点不知道感恩,心中毫不念及庆国公府对他的照拂,居然如此糟践你外公送他的东西,他简直……太让人失望。” 说道这里,苏氏想起了前两日李景铄冲进秋香苑里,对她和李锦悠恶言相向的事情,不由眼中酸涩。 这次李景铄卖了玉扳指之后,几次来秋香苑中求她,她虽然表现的绝情,一口拒绝了替他跟父亲和大哥求情的要求,甚至于不惜为了此事,和冯氏、李修然闹翻,可她摆出多绝情的姿态,心中却还是期望李景铄能够变好。 那是她疼宠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她怎会说舍就舍,说不要就不要? 可是她却也知道,如果不借这次的事情给李景铄一个教训,将来他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 李锦悠何尝不知道苏氏的心思,可是她却不想违心地去替李景铄说好话。 她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娘亲,大哥的事情自有父亲和祖母处置。我反而更想知道,李映月去了水月庵后,可还安分?” 苏氏闻言深吸口气,点点头道:“她还算安分,我让陈嬷嬷送去水月庵的嬷嬷传回来消息说,她最近日日都去庵堂,烧香礼佛,诵经修行,半步未曾出过水月庵。” 李锦悠眸光微闪,嘴角划过嘲讽笑意。 李映月居然会烧香礼佛? 她也不怕恶心了满天神佛? “娘亲,李映月不是那种受一次挫折,就认命的人,她恐怕暗地里计划着别的事情。娘亲可千万不要大意,小心着了她的道。” “我知道。”苏氏眉眼微厉,“她要是真那么简单,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哄的你父亲和哥哥,对她服服帖帖了。” 一旁的陈嬷嬷也是开口道:“小小姐放心吧,老奴会让那两个嬷嬷好生看着表小姐,绝不会让她在水月庵里闹出什么事来。不过小姐,小小姐之前的话也有道理,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您这次回国公府后,不如找大老爷问问,看表小姐的身份查清楚了没有。如果能够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入相府又有什么目的,咱们也心里有谱。” 苏氏自然也明白陈嬷嬷的意思,点点头道:“我知道,等到回去之后,我就会去找大哥问问看。” 李锦悠见陈嬷嬷行事谨慎,而且苏氏对于李映月也有了戒备之心,这才放心下来。 三人在车上小声的说着话,马车“哒、哒”地朝着庆国公府驶去,谁知道就在这时,快速行驶的马车却是突然被人从前拦住,疾行的车猛的急停了下来。 第158章前往陈府一 第158章 前往陈府(一) 马车突然停下,原本端坐的李锦悠和苏氏,下意识地朝着门帘外倒去。 “小姐小心!” 陈嬷嬷一把扶着差点栽倒的苏氏,这才扭头看向李锦悠,急声道:“小小姐,你没事吧?” 李锦悠摇摇头,皱眉掀开帘子,就见到车外拦车的居然是个十分儒雅的青年。 那人穿着白色丝绸锦衫,一头青丝用同色玉簪挽起,绣着雅致青竹的腰间别着一把山水折扇,面容只能说是清秀,可那一身一尘不染的气质,却让得他只有五分的容颜,涨至九分,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李锦悠看清他的容貌之后,眼底顿时生出几分厌恶。 居然是这个人! 陈嬷嬷抬头看着车前站着的年轻人,大声斥道:“这是丞相府的马车,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车?!” 苏氏也是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那年轻人连忙笑了笑,不慌不忙道:“李夫人别生气,我是陈阁老府上五子,陈铭瑄。李夫人,我母亲自上次明昭公主府的宴会之后,就对三小姐一见如故,对她甚是想念。” 苏氏闻言顿时皱眉,“陈夫人?” “是的,我母亲说李三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堪称京中女子表率,所以想请三小姐过府一聚。” 李锦悠听到陈铭瑄的话后了立刻便知道,恐怕李希慕在陈家遇到了麻烦,而能让陈铭瑄来找她去陈家的人,应该是陈家那位内阁阁老,陈沣,只不过因为男女有别,所以他们才借着陈夫人的名声罢了。 她想了想后转身对着苏氏说道:“娘亲,我想去陈家一趟。” 苏氏顿时皱眉,拉着李锦悠的手低声道:“锦儿,那陈家和李家一向没有往来,陈夫人与我也极少交集,她为什么会突然请你过府?而且你可能不知道,陈家和王比槐是姻亲,你二哥和王庆阳的事情还没闹完,他们此时让你去他们府上,会不会……” 不安好心? 李锦悠听出了苏氏心中的担忧,不由微笑着道:“娘亲,先不说王庆阳的死并非是二哥所为,就算是他做的,陈家会找二哥,找父亲,找相府,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身上来。” “他们今日来找我,想必是有其他的事情,你放心吧,陈家再怎么样也不会出手为难我一个小女子。你先去外公府上,我去去就回。” “可是……”苏氏皱眉,仍旧迟疑。 李锦悠安抚的拍拍苏氏的手背,淡淡道:“没事的娘亲,我有分寸的。” 苏氏看着李锦悠镇定的样子,就明白李锦悠和陈家之间,恐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刚想开口询问,可是一想起前两日童景州来府中之时,被李锦悠三两句喝退的事情,还有这段日子以来,李锦悠的所作所为,那询问之语就卡在了喉间。 锦儿不是铄儿,不会凭着性子胡来,她既然敢应承下来前去陈家,必定有她自己的打算,而且她比起铄儿聪慧机敏,就算去了陈家,被陈家为难,恐怕也不会吃什么大亏。 想到这里,苏氏压着心中担忧,回握着李锦悠的手,“娘亲知道,你去陈府应当是和你二哥的事情有关。你做事一向有分寸,娘亲也不拦你,但是锦儿,你要答应娘亲,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李锦悠点点头,“娘亲,我知道。” 苏氏闻言这才转头看着陈铭瑄说道:“陈五公子,既然锦儿同意随你去陈府,我也不便阻拦,但是请贵府务必好生照料锦儿。还有,锦儿毕竟是女子,不宜在贵府多留,所以还请你们在申时之前,务必送她回庆国公府,如果到时候她没回来,我便会让我父亲亲自去陈府接锦儿回府。” 陈铭瑄听到苏氏的威胁之语,眼底闪过抹不忿,面上却只是扬眉笑道:“李夫人请放心,我们务必会按时将李三小姐送回国公府。” 苏氏听到这话,这才放心下来。 “锦儿,去了陈家后,自己小心,若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别逞强。” “娘亲,你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 “那好,娘亲先回外公府里,等你回来。” 李锦悠见苏氏同意她去陈家,撒娇似得揽着苏氏,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身下了马车,朝着苏氏挥着手道:“娘亲先回去,锦儿一会儿就回来。” 苏氏点点头,又看了李锦悠一眼,这才示意陈嬷嬷放下了马车帘子,让车夫继续赶车。 等到相府的马车离开之后,刚才还满脸笑容娇俏可爱的李锦悠直接收敛了脸上笑容。 她眼底换上了冷清之色,嘴角也轻抿起来,看上去冷漠而又疏离,直接转身对着陈铭瑄道:“陈公子,我二哥可还好?” 陈铭瑄看着李锦悠身上瞬间转变的气质,眼底不由带上了一抹趣味,笑着道:“李小姐放心,二公子在我们府中做客,我们陈家自然是礼遇相待,他自然是好好的,只是我祖父听二公子说,李小姐身怀奇技,所以想要邀李小姐过府一叙。” 说完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微笑道:“李小姐,请吧?” 李锦悠点点头,当初她告诉李希慕她能够替王庆阳重新验尸,让李希慕前去陈家找陈老爷子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以陈家老爷子的性情,陈家的人迟早会找上她,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陈铭瑄这个骚包而已。 想到李希慕还在陈府之中,不知道境况如何,她心下不再迟疑,直接转身就朝着马车边上走去。 “李小姐,我扶你。” “不必了!” 李锦悠闪身避开了一旁满脸殷情,想要伸手扶她的陈铭瑄,语气冷淡的回了一句后,就直接伸着白皙的手掌在车辕上一撑,整个人就干净利落的跃上了马车。 陈铭瑄眼前一亮. “李小姐好俊的身手。” “陈公子夸赞了。我答应了母亲申时回府,时间有限,陈公子,走吧?” 陈铭瑄目光闪烁地看了眼神情冷淡的李锦悠,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京中关于这个女子的传言,还有之前祖父让他来请李锦悠时,略带惊疑不信的神情,不由扬唇笑了笑,脸上露出平日里迷煞了各府闺秀的笑容。 他伸手拍了拍车壁,前面驾车之人就直接一扬马鞭,马车动了起来,朝着陈府在的方向快速驶去。 第159章前往陈府二 第159章 前往陈府(二) 陈家的马车离开之后,不远处转角的巷子里,两道身影立在那里半晌未动。 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彻底没了踪影,其中一人碰了碰身旁那人。 “墨珏,你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 墨珏微皱着眉头随口道:“未来王妃。” 夜宸身形一顿,下一瞬顿时抬头看着那辆已经没了踪影的马车,满脸惊愕道:“谁的王妃?” 墨珏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和夜宸说话简直是拉低智商. 能被他叫做王妃的,除了以后景王府的当家主母以外,还会有谁? 他懒得理会夜宸,只是看了眼马车消失的方向,摸了摸下巴沉思道:刚才接走李三小姐的,好像是陈家的那个陈铭瑄吧?而且那个方向应该是去陈家的吧? 他记得前天下午,李家老二李希慕才和陈家的那个女婿王比槐,扯上了杀子之仇,还闹得奉天府的人都找上相府大门,怎么今天李三小姐就跟着陈铭瑄去了陈家? 墨珏微眯着眼细想了片刻,考虑着该不该把这事情告诉主子。 主子对李锦悠有多上心,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虽然他从来没当着其他人的面,表明过他对李锦悠的心思,可是主子对李三小姐的那种独占欲和霸道,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管陈家想要做什么,那个陈铭瑄可不是个好东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京城里不少世家女子,都被陈铭瑄那副温文儒雅的表面给骗的芳心暗许。 刚才他可是看的清楚,那个陈铭瑄看着李三小姐的眼睛里都在冒着精光,万一他从主子手上抢食,用他往日里迷惑那些闺阁千金的手段,把李三小姐也给抢走了,主子非得大开杀戒不可! 想到主子发怒的样子,墨珏抖了抖身子,顿觉头皮发麻,心下有了决定了之后,连忙一转身就快速离开了巷子。 夜宸正伸长了脖子想刚才看到的那女子的样子,一转头就见到墨珏跑了,不由恼怒,他连忙追了上去,怒声道: “喂,墨珏,你还没告诉我那女子是谁的王妃呢,不会是咱们主子的吧?怎么可能,那小丫头才多大点,主子怎么会看上那种嫩豆芽……” “嗷!墨珏,你打我干什么,好痛!!你别走,我问你话呢……” …… 李锦悠丝毫不知道自己跟陈铭瑄离开的事情,居然被人看在眼里,她只是安静的坐在马车之中,双眼微阖,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指轻轻交扣放在腿上,神情冷淡疏离的让陈铭瑄一眼就能知道,她不想和他多谈。 陈铭瑄微侧着脸,薄厚适中的嘴唇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满脸温情地看了李锦悠许久,那眼神炙热的能让每个被他注视的女子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可偏偏李锦悠却是半点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睫毛都未曾颤动半点。 陈铭瑄忍不住开口道:“李小姐,你觉得我很丑吗?” “还行。” “那李小姐为何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们不熟。” 陈铭瑄听着李锦悠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回答,面上一噎,不由强撑着笑脸,再接再厉。 “上次在明昭公主府的事情,我曾经听母亲说过,她说当时李小姐在宴席之上的风采无人能敌,而且五珠连射和后来的赌斗都是精彩绝伦,只可惜我无缘一见。” “夫人谬赞。” “那可不是谬赞,如今京中谁不知道,李三小姐可是各府闺秀之中头一人。” “是吗。” “是啊,而且我听二公子说,李小姐还会验尸?” “是。” “李小姐一个闺阁女子,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这等技艺?” 李锦悠听着陈铭瑄不折不挠的问话,强撑着的耐心终于告罄,她颇觉不耐的皱着眉头,睁开眼看着对面盯着她如同见到新鲜猎物,满眼兴致盎然的陈铭瑄,眼底带着几分寒霜道:“陈公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句话?” “什么话?”陈铭瑄神情一怔。 李锦悠冷声道:“呱噪是病,得治。你若是闲不下来,出去和车夫聊天,不要扰了别人的清静。” 以她的心思,怎么会看不出来,眼前这个骚包无比的男人,分明是把她当成了他以往那些猎物,不断地卖弄着他那副骚包的外表,和天生的面容,想要迷惑她让她动心。 李锦悠一想起前一世时,陈铭瑄凭借着这些手段玩弄的女子,再感觉到这男人看着她时,那种猎奇占有的眼神,就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哪能有好语气对他? 陈铭瑄原本笑盈盈的脸瞬间僵住,然后片刻间白了紫,紫了青,到了最后黑成一片,哪还有半点方才风云霁月,翩翩公子的样子。 他没想到他陈铭瑄居然有一日会被个女子嫌弃呱噪,更没想到这个女子会嫌弃他嫌弃的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车去。 他满脸羞恼的瞪着李锦悠,怒声道:“你……” “五公子,到了。”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李锦悠闻言淡淡扫了一眼一句骂言被堵在了喉间,憋得脸色发青的陈铭瑄,淡淡道: “陈公子生性风流不是过错,不过你那位堂哥的尸体想必还躺在你们府中。你该知道你堂哥是为什么死的,陈公子却还死性不改,难不成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去给王庆阳做伴?” 说完她讽刺一笑,直接起身扯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然后丝毫没有等陈铭瑄的意思,就直接朝着不远处的陈府大门内走去。 陈铭瑄眼看着李锦悠直接报了她的名字,就进了陈府,气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马车外的车夫小心翼翼道:“五公子,您不进去?” “滚开,本公子不进去还能去哪儿?你个蠢货!” 陈铭瑄怒骂了那人一声之后,这才跟着下了马车,等到落地之后再次恢复了之前白衣无尘的模样,只可惜那张脸怎么看怎么扭曲。 该死的李锦悠,她居然敢咒他!! 陈铭瑄狠狠的捏紧了拳头,步伐匆匆的也跟着进了府,他倒要看看那个李锦悠到底是怎么验尸的!她若今天过不去这关,他必定要这个女人和那个李希慕一起好看! 第160章先声夺人一 第160章 先声夺人(一) 李锦悠进了陈府之后,便有人直接领着她去了主厅,等到进去之后,就见到厅内坐满了人。 陈家老爷子陈沣高坐在首位,他左手边坐着陈家长子陈训庭和陈家众人,而他右手边,则是坐着满脸阴沉的王比槐,还有脸色苍白,满是哀伤之色的王庆阳之母,王陈氏。 大厅正中,摆着一具棺材,棺材上挂着白纱,而棺材中躺着的人不用看也知道是王庆阳。 李锦悠扫了一眼厅中,丝毫没有理会那些自她一踏入厅内就目光咄咄逼人,显然想要逼她理亏就范的陈家人,她只是把目光落在站在棺材前面,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的李希慕身上,当看清楚他身遭环境之后,眼底划过抹森寒。 李锦悠皱眉走到李希慕身边,看了眼他眼底的倦色,还有因为站立太久而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双腿,直接转头冷眼看着陈家众人。 “陈阁老,我以为你们陈家懂得起码的待客之道,可没想到堂堂钟鸣鼎食之家,也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 陈沣面色微变,没想到李锦悠开口便是这般咄咄逼人的话。 他紧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陈家小辈之中就已经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李锦悠怒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陈家何曾下作!?” “不下作?不下作你们让我二哥立于棺材之前,头顶白纱帷幕,脚踩三尺白绫,你们这是强逼我二哥给王庆阳守孝不成?” 李锦悠满脸寒霜,声音冷厉道:“我二哥来你们陈家,诚心诚意相劝,不过是不想让你们被人所利用,因王庆阳之死而与丞相府殊死搏斗,让那幕后之人渔翁得利。” “我们尽力想要化解此事,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你们若不信他所言,大可将他驱逐出府,哪怕打上他一顿,或是陈家和李家直接斗上一场也可以。至少能让世人知道,你们陈家行事,光明磊落!” “可是你们呢,开口留我二哥在府中,却又如此刻薄怠慢,暗施下作手段,你们简直侮辱了陈家那位风华绝代,惊艳诸国的先祖,愧对陈家百年门楣世家的名声!” 李锦悠立于堂前,明明纤细瘦弱的身体,却如同巍峨高山一般,压得满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她眉目间满是锋锐之色,一双清冷的眸子如同利剑出鞘,闪烁着无边的锋利和寒芒直刺向刚才开口那人,而其中的强势和逼视让的那人脸色发白,竟是忍不住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 李锦悠见状冷哼一声,这才收回目光,对着陈沣道: “陈阁老,我敬你是三朝元老,太子之师,乃是朝中德高望重之人,所以当初二哥说要来陈府尽力化解此次的误会之时,我才没有阻拦,甚至还曾言明有陈阁老在,陈家必定不会不明事理不辨是非就为难于他,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陈家居然这般为人!” “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二哥这种心性耿直之人,简直龌龊无耻!此事我们李家记着,必会向你们陈家讨一个公道!” 说完之后,李锦悠冷眼扫了眼堂前众人,怒哼道:“二哥,我们走!” 李希慕看着情绪激动,锋芒毕露的李锦悠,眼底闪烁了一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李锦悠来到陈府之后,会突然变得这么容易被激怒,而且行事之时这般咄咄逼人,那姿态,不仅没有半点服软之意,反而大有要和陈家同归于尽的打算,这完全不像是李锦悠会有的行事风格。 但是李希慕不解虽不解,却知道李锦悠绝不会犯傻做蠢事,更不会加害于他,所以他面上只是顿了顿,就任由李锦悠拉着,和她一起直接转身朝着陈家外面走去。 眼看着李锦悠来了,非但没有半点心虚示弱,反而这般强势的直接带走了李希慕,丝毫没有和解的打算,陈沣直接变了脸色。 如果真的就此让李锦悠和李希慕就此走了,先不说王庆阳的事情到底能将李希慕如何,单是他们陈家,就会声名扫地。 不仅如此,他们用如此手段逼迫李希慕给王庆阳守活孝,李修然知道之后,必定豁出去和他们撕破脸,也不会善罢甘休! 活人孝子,亡父亡母,这简直是在咒李修然全家去死,这不是逼着李家和他们鱼死网破吗? 到时候就算传到别人耳中,也没有一个人会替陈家说话! 他们陈家和王家,原本就算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陈沣连忙站起来朗声道:“安平县主,李二公子,且慢!” 陈家的下人快步跑上前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李锦悠转头满眼寒霜地转头看着陈沣道:“怎么,陈家辱了我们李家在先,如今还要强留我们兄妹二人?” “安平县主误会了,老夫绝无此意。只是方才你所说的事情并非我陈家所为,我陈家绝不会做出如此事情来。县主莫急,此事老夫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陈沣说完之后,没等李锦悠回话,就直接转头看着厅内众人沉声道:“我陈家世代门楣,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从不做此龌龊之事。说!这事情是谁做的?!” 厅内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应。 陈沣见状猛一拍桌子,怒声道:“都哑巴了?我问你们这是谁做的,自己滚出来!否则若是被我查到是谁,直接打断双腿,除了族籍,撵出陈家!” 陈家众人之中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陈沣会因为这事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狠话来。 打断双腿虽然严苛,可在这种世道想要续接并非是什么难的事情,可如果除去族谱,被撵出陈家,那他们的一切可就都完了。 所有人都是紧紧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去接陈沣的话。 李锦悠见状带着些讽刺说道:“陈阁老,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们陈家摆这么大的架势,逼着我二哥给一个死人守孝,不就是想屈打成招,让我二哥承认杀王庆阳的罪名吗?如今做都做了,你又何必做出这幅模样来,是想给谁看?” 第161章先声夺人二 第161章 先声夺人(二) 陈沣气的脸上铁青。 他没想到,李锦悠说话会这般不留情面。 之前被李锦悠羞辱的陈铭瑄本就满眼恼怒,此时听到她居然敢这般诋毁陈沣,顿时怒声道:“李锦悠,你凭什么这般说我祖父,你算什么东西?!”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李锦悠毫不客气地看着陈铭瑄道:“你不过是区区陈家三代第五子,无官无爵,非长非嫡,更无功名在身,说白了不过是个凭着家族庇荫的纨绔子弟,而我是陛下亲封的安平县主,位同从二品贝子,你凭什么对我直呼其名?又凭什么对我喝骂训斥?!” “你如此藐视于我,是看不起陛下的赐封,还是你们陈家觉得,你们是百年门楣,钟鼎世家,所以就能无视皇室诰封、凌驾于帝威之上?!” 李锦悠的话音一落下,整个陈家的人都是瞬间脸色发白。 陈沣更是身子一晃,差点跌坐下去。 先是毁了陈家名声,如今更是直指陈家无视陛下,这个大帽子要是扣下来,陈家非得落下个谋逆叛乱的罪名不可! 陈训庭连忙一把搀着陈沣,抬头对着满脸不甘,还想还嘴的陈铭瑄怒声道:“陈铭瑄,你给我闭嘴!” 陈铭瑄吓了一跳,转头道:“伯父,我……” “闭嘴!你祖父和安平县主叙话,哪有你说话的份。你立刻给安平县主赔礼道歉!” “凭什么,是她先辱及祖父,伯父,你怎能偏帮于她……” “你给我闭嘴!” 陈训庭厉声道:“今日之事本就是我们陈家不对在先,安平县主气恼之下迁怒你祖父也属正常,你个孽障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胡说什么?还不立刻给安平县主道歉!” “我不……” “道歉!” 陈训庭见陈铭瑄梗着脖子还想争辩,提高了声音厉喝道。 陈铭瑄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就见到一向和煦的陈训庭脸上全是阴沉之色,而那双眼睛里更满满都是怒火和警告之色,那种神色陌生的让他觉得害怕。 陈铭瑄脸色微白,紧紧咬着牙。 他出生于陈家二房,父母虽在朝为官,可官职根本就比不上大房的陈训庭,虽然他也是二房嫡出,可论地位,根本就比不上大房中嫡出的几个哥哥。 这些年陈训庭对二房的人不薄,对他也和煦有加,可这并不代表,二房就能挑战陈训庭这个家主的威严。 陈铭瑄心中很清楚,他可以得罪李锦悠,却绝不能得罪陈训庭,否则以后无论是他,还是整个二房,在陈家都会寸步难行! 他紧紧咬着牙,握着拳头满心不甘愿地看着李锦悠,半晌后才挤出了极低的声音。 “安平县主,对……对不起!” 看着咬牙切齿的陈铭瑄,李锦悠淡淡道:“陈五公子既然这般不情不愿,又何必道歉,反正你们陈家世家门阀,何必在乎我这个小小的县主?” 陈铭瑄紧紧捏着掌心,手背上青筋直冒,感觉到伯父和祖父那边看过来的利芒,还有那满屋子人不断压迫的视线,他不由更低头了几分,紧紧咬着后牙槽,强压着不甘、怨恨和怒意,满是憋屈的低声道: “安平县主,刚才的事情是我不懂礼数,冒犯了县主,还请安平县主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 说话间他紧紧抓着掌心,指甲全部刺进了肉里,整个掌心早已经鲜血淋漓。 李锦悠看着他不甘的样子,淡淡道:“既然知道无礼,以后就跟着陈阁老好好学学规矩的好,否则下次若是再得罪了别人,可不见得有我这么好说话。” “……” 陈铭瑄闻言一股气卡在喉咙里,差点恨不得掐死得寸进尺的李锦悠。 陈训庭生怕陈铭瑄会忍不住,连忙斥责了一句,让二房的人将他拉了回去。 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王比槐看着侄子受辱,不由阴恻恻的道:“安平县主真是好大的威风。” 李锦悠淡淡回头,丝毫不惧王比槐,挑眉道:“陛下既然封了我县主,我就要维护县主该有的尊严,维护陛下的颜面,难道王大人觉得我哪里做错了?还是王大人觉得,我就该任由陛下颜面受损,有人无视皇家封诰,而毫不做声?” 王比槐闻言一噎,他就算再怎么恨李锦悠,也不敢去接她的话。 这话明显就是个陷阱,踩下去后就会落得个藐视圣上的罪名。 他满眼阴沉地怒哼一声,“安平县主真是牙尖嘴利!” “比不上王大人!” 李锦悠见王比槐气的怒视于她,她却是懒得理会于他,直接转头看着陈沣道:“陈阁老,今日的事情,到底谁是谁非,我也不想与你们分辨,也不愿意与你们相争。你们为难我二哥,如此作践我们相府,无非是觉得我二哥杀了王庆阳,既然你们已经认定此事,我和二哥也没必要留在这里。我回去后,会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父亲,让父亲禀告陛下,求陛下亲审此案,到时候是非曲直,谁对谁错,自然由陛下定夺。” 说完后,李锦悠直接拉着李希慕的手,转身就朝着外面再次走去。 身后的陈沣大急,他连忙掐了一把身旁的陈训庭: 绝对不能把此事告知陛下,李锦悠和李希慕如此坦荡不惧,恐怕王庆阳真的不是他们所杀,如果闹到了圣驾之前,严审之下,王庆阳的死真的和李希慕无关,到时候他们陈家就要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 陈训庭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忙开口道:“安平县主请留步,有什么话大家好商量。” “商量什么,商量你们如何欺辱我二哥,欺辱相府?” 陈训庭瞬间噎住。 陈沣紧紧握着拳头,眼前这个面容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女,绝非好欺负之人。 他们原本想要以王庆阳之死,来迫使李锦悠和李希慕服软,从而牵连到李修然,甚至于庆国公府的身上,可是偏偏还没等他们发难,就已经被李锦悠抓住了李希慕被辱的事情,先声夺人。 第162章验尸一 第162章 验尸(一) 李锦悠句句在理,言行举止之间理直气壮。 他们陈家却从占理的一方,变成了理亏的一方。 此时李锦悠抓着陈家侮辱李家的事情不放,如果他们不能给她和李希慕一个交代,今天的事情恐怕无论如何都谈不下去,反而真的会闹得越来越大,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陈沣深吸口气沉声道:“安平县主不必着恼,此事老夫必定会给你,给李家一个交代!” 说完他转头朝外冷声喝道:“管家!” 一直候在外面的陈府管家连忙跑了进来,陈沣沉声道:“之前这厅内是谁布置的?” “是老奴。” “那这些白纱白绫,也是你放上来的?!” 管家听到陈沣的话后,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不是的老爷,这些不是老奴放的,老奴只是让下人打扫了这里,绝对没有放这些东西。” 陈沣沉着脸,“不是你放的?那好,你去把这两日在这附近当值的所有府中下人,都给我找过来,一个个的给我问,老夫就不相信了,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阴损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管家闻言连忙将附近的下人全部叫了过来,挨个挨个的询问,过了片刻之后,其中一个人才迟疑道:“老爷,奴才没瞧见是谁来布置的这里,但是前天庆阳少爷的尸身回府之时,奴才好像看到三夫人从库房里拿了不少白纱和白布出来……” 陈沣眼如寒刀直射向人群中的一个中年女人,陈训庭等人也同时看了过去。 那个女人顿时脸色大变,满头冷汗,脸色发白的双腿一软,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徐婉媚,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下如此事情?!”陈沣怒声道。 “父…父亲……我,我不是有意的,是,是大姐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她说李二公子害死了她儿子,她就要李家人给庆阳守活孝……我,不是我,是大姐……” 徐婉媚吓得脸色苍白,此时她生怕陈沣一气之下当真将她撵出陈家,毫不犹豫地就第一时间把王陈氏给卖了。 陈沣猛地转头看向王比槐和她身边的王陈氏,怒道:“居然是你!” 王陈氏看到陈沣眼底的怒色,忍不住心中一跳,吓得连忙就想后退,可是抬头看到前方的棺材,想到她那死去的儿子,她心中的惧意就瞬间被恨意所取代。 她昂着头毫不示弱道:“是我怎么了?父亲,李希慕杀了我的阳儿,他难道不该给我的孩儿守孝吗?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此时恨不得吞他的肉,喝他的血,把他碎尸万段给我阳儿陪葬!” 陈沣看着满脸狠色的王陈氏,紧紧皱眉,刚想说话,却不想不远处的李锦悠却已经开了口。 “陪葬?王庆阳他当得起吗?” “你说什么?” 王陈氏满脸狠戾地转头看着李锦悠。 李锦悠却丝毫不惧,冷哼一声道:“王庆阳根本就不是我二哥所杀,他凭什么让我二哥给他陪葬?也不怕冤死了我二哥,他下了地狱也不得超生?” “你口口生生说你的阳儿如何,你如何爱你的儿子,可你却连真正的凶手都不去找,反而一门心思的想要拉了我二哥这个无辜之人当替死鬼,你也不怕你儿子半夜爬起来找你喊你抓错了人,夜夜入你梦中来找你哭诉?” 满屋子的人听到李锦悠毫不客气的话,都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这个女子简直是太过恶毒,这种话也说的出口,她难道就不怕真的招惹了亡灵?! 他们怎能知道,对于李锦悠来说,活人远比死人更可怕。 她上一世经历了人世间所有最恶毒的事情,见过人间最恶毒之人,她也曾一脚踏入了地狱,在死亡面前游走了一圈,却得老天怜悯,捡回了一条命来,如今的李锦悠,又怎么会惧怕区区神鬼之言?! 王陈氏听到李锦悠如此编排王庆阳,不由气的双眼暗红。 她怒视着李锦悠,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 “我阳儿就是他杀的,那么多人看着,要不是他,阳儿怎么会受伤,要不是他,阳儿怎么会突然死在云香居?!” 王陈氏神情激动,童景州说的很清楚,阳儿是因为身受内伤,才会突然暴毙,所有人都亲眼看到李希慕对阳儿动手,不是他杀的,又会是谁?! 李锦悠闻言忍不住嗤笑。 “笑话,你儿子平日里招惹了多少人你难道不清楚?谁知道他到底死在谁手上?更何况你也不想想,我二哥日日都在武堂进学,为什么那一日就刚好出现在云香居内,又为什么那么刚好就看到你儿子在调戏我家中四妹?” “我二哥生气之下的确出手维护四妹,教训了王庆阳,但他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对王庆阳下杀手,更何况他怎么可能为了你那个草包儿子,就赔上自己的大好前途,赔上他一辈子?!” 李锦悠说话之时毫不留情,言语之中一句比一句重,句句如刀,直插王陈氏心间。 王陈氏气的满脸通红,想要反驳,可是张大了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像李锦悠说的,她并非不知道王庆阳平日了到底招惹了多少人,更不是不清楚王庆阳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虽然每次王庆阳惹了麻烦之后,她和王比槐都会想尽办法地替他摆平,可其中到底是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和解,又有多少人怀着惊天恨意,被他们以权势钱财相压? 王比槐在一旁阴恻恻的看着李锦悠,眼底满是阴鸷光芒,“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我家阳儿,来陷害李希慕?” 李锦悠沉声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不然为什么一切会那般巧合,又为什么王庆阳刚死,童景州就敢闯入丞相府中拿人,更是不惜与我父亲冲突,也要捉我二哥回奉天府?” “那杀了王庆阳之人,分明是想挑拨你们陈家,与我们相府之间的仇恨,更是想要让我父亲因为此事与你们彻底翻脸。” 第163章验尸二 第163章 验尸(二) 李锦悠声音轻淡,话语中的意思却是让所有人都动容。 她转头看着陈沣道:“陈阁老,想必你也该知道,我父亲一向中立,只忠于陛下,却从未主动靠近过任何一位皇子,更从不轻易站队,包括对太子也一样。而陈阁老你却是太子之师,你们陈家也是坚定拥护太子登基之人。如今朝中纯臣多以我父亲为表率带头,甚至隐隐以我父亲的动作行事。” “陈阁老,你不妨想想,若是你和我父亲拼的你死我活,我父亲又怎么可能支持太子?到时候他若是不敌于你们,或是因为我二哥的事情被人拿住了把柄,肯定会转投他人,而到了那个时候,得利的会是什么人?” “你们不仅会把我父亲逼向那幕后之人,甚至于,我父亲一旦站队,朝中那些原本就摇摆不定之人,和一心中立的纯臣,必定会感到不安。” “他们会不会以为我父亲得到了陛下的什么暗示,所以才跟随了谁人?他们又会不会照着我父亲所为,也全部聚拢到那暗中之人的麾下?”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你们等于是逼着我父亲把朝中这份无人得到的势力,拱手送给了那暗中之人!更是亲手给太子弄出来一个足以毁灭他储君之位,断了他帝王之路的大敌!” 王比槐一直阴沉的脸上露出骇然之色,而陈沣和陈训庭更是瞪大了眼,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女子。 他们想要开口斥责李锦悠危言耸听,可是嘴唇张开,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论是王比槐也好,还是陈沣也好,他们都在朝中为官数十年,见惯了那些皇子之间,为了皇位,阴谋陷害的手段,也见惯了他们杀人于无形的狠辣绝情,他们又怎可能是不知道其间厉害之人? 之前他们未曾细想,可是此时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细想起来,才发现李锦悠所说的虽然是猜测之言,可至少有六七成几率都有可能是真的。 王庆阳死的这么蹊跷,李希慕又出现的那么巧合,这一切都好像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了似得,等着李家和他们一起往下跳。 朝中众臣都知道,陈沣是太子之师,也是坚定拥护太子登基的人,如果他们真的和丞相府拼斗起来,李修然必定不可能再投向太子,甚至于,为了自保,为了斗倒陈家,李修然说不定还会另投“明主”,扳倒太子。 到时候只要那暗中之人稍一示好,或是他手中捏有什么把柄,稍一要挟,李修然必定会转投向他,成为太子登基路上,最大的障碍! 而他们陈家,就成了敌人扳倒太子,最有力的棋子! 陈沣想到这里,脸上早已经铁青一片,恨不得立刻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王比槐抬头看着李锦悠道:“我承认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可你又怎么证明,你刚才所说的全是真的,而不是为了替李希慕脱罪的辩解之词?!” 李锦悠淡淡道:“这很简单,重新验尸。只要验过王庆阳的尸体之后,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她这话一落,王陈氏却是猛地站起来,怒声道:“不行,我绝不会让你弄坏了我家阳儿的身体!!” 她早就在昨日知道了李锦悠所谓的验尸的方法是什么,她绝不可能同意让这个女子将她儿子的尸体弄的七零八落。 李锦悠闻言抬头看着她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你情愿看着王庆阳成为那人陷害陈家和王家的棋子,白白丢了一条性命,连凶手都不知道谁,甚至于要陈家和王家都为了他而被人陷害不去追查,也要留着他这具毫无用处的尸体?” 王陈氏闻言身子一晃,险些跌坐在地上。 王比槐伸手扶了她一把,抬头满脸阴沉地看着李锦悠:“安平县主,你能保证验了我儿的尸体后,就能找出凶手?” “不能保证,但却比什么都不做的强。”李锦悠淡淡道。 王比槐死死地看着李锦悠,眼底全是阴鸷和冷厉。 李锦悠也半点不惧的回视着他,眼里冷清一片。 许久之后,王比槐才沉声道:“好,我答应让你替阳儿验尸…” “夫君?!” “姐夫?!” 王陈氏和陈训庭同时不敢置信的抬头,王比槐却只是满是戾气的说道:“她刚才的话虽是为李希慕开脱,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不能看着我家阳儿枉死,更不能看着父亲和陈家因为阳儿,和李家相拼,拖累了太子,到头来反而便宜了那暗中之人。” 王陈氏紧紧拉着王比槐的袖子,闻言顿时忍不住泪流满面,而陈训庭和陈沣却都是松了口气。 如果王比槐夫妻坚决不让李锦悠重新验尸,那他们也不能强逼着让李锦悠去动王庆阳的尸体,到时候这件事情恐怕会越来越复杂。 好在王比槐顾全大局,知道事情轻重,同意了下来,否则连他们也不知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陈沣感激地看了这个女婿一眼,这才转头看着屋内众人道:“你们所有人都下去,训庭、比槐和琴儿留下。今天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不希望有除了在场之人外,第二个人知道!谁若是敢多嘴的话,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父亲(祖父)。” 陈家所有人都都是心中一凛,显然感觉出了陈沣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所有人都是第一时间的应了下来,然后陆续朝着门外退走。 片刻之后,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之内,就只还剩下陈沣、陈训庭、王比槐夫妻,和李锦悠、李希慕兄妹两。 见所有人退走,陈沣才沉声问道:“安平县主,可需要我们替你准备什么?” 李锦悠摇摇头,淡淡道:“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就行,还有,不管我等一会儿我做了什么,你们都不要出声打扰我。”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王陈氏。 王比槐沉着脸,对着她点点头,便拉着王陈氏退后了几步。 李锦悠这才开口道:“二哥,你来帮忙。” 第164章验尸三 第164章 验尸(三) 李希慕点点头,直接走上前去站在李锦悠身旁。 李锦悠看了眼棺中的尸体,伸手在腰间一抹,纤细白皙的手指之间,便出现了几根几寸长的银针,毫不犹豫的将银针分别朝着王庆阳尸体的头顶、咽喉、胸腹部刺去。 因为王庆阳死亡已经超过二十四个时辰,身体已经完全僵硬,银针根本刺不进去,李锦悠不由带上了些内力,瞬间便惊动了站在她身旁的李希慕。 李希慕心中震惊,不明白一向柔弱的三妹何时居然有这么深厚的内力了,不过他却丝毫不动声色,只是下意识的看着李锦悠的动作。 李锦悠也没有察觉到李希慕的异常,在下针之后,她就直接从怀中拿出手套和面纱分别带上之后,这才俯下身子,直接检查起王庆阳的尸体来。 她手指顺着王庆阳头骨一路按下来,每过一处,便淡淡开口。 “尸体头骨完好,颈骨无伤,肩上和腹部正常……手脚有轻微骨裂,右手腕骨碎裂,应该是死前与人对抗争执时造成。除此之外,尸体身上最重的伤势在胸口两寸处,应是受了重击,肋骨有大量损伤,却不致命……二哥,帮我把他翻过来,小心别碰掉了银针……” 李希慕连忙上前,提着尸体的手脚将他整个人在棺材里面翻了个身。 李锦悠再次上前,伸手在王庆阳背上按了几下之后,面色微变。 这是…… 她微眯着眼,身形凑近了一些,再次从后背之上一寸寸的按过之后,最后停留在了腰脊附近,按了几下后,突然抬头对着李希慕皱眉道:“二哥,你和四妹离开云香居的时候,王庆阳是站着还是倒着的?” “站着的。当时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追了出来,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说是要来找我麻烦。这事情云香居内的人都能作证。”李希慕沉声道。 李锦悠闻言直接看向陈沣等人:“如果我二哥没有说谎,那王庆阳就绝不可能是他杀的。” “什么意思?”陈训庭皱眉。 李锦悠对着陈训庭招招手,让他们几人都走上前来,这才用手指着尸体后背上腰脊的地方,淡淡道:“王庆阳身上脊骨断了三截,分别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伤势虽不足以致命,可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是绝对不可能站起来,更不可与人饮酒作乐。” “也就是说,在我二哥离开之后,他应该还跟别的人动了手。” 李锦悠话音一落,陈沣几人都是齐刷刷变了脸色。 陈训庭和王比槐都是同时上前,伸手去摸李锦悠刚才指过的地方,顿时便感觉到那里的骨节果然是断了,皮肉软塌塌的垂了下去,只是因为一直未曾给王庆阳翻身,所以他们都没察觉。 两人脸上都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李希慕离开云香居时,王庆阳还活蹦乱跳,能骂人能喝酒,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是断了脊骨?而发现王庆阳死后,他的尸体又一直都在他们身边,李锦悠和李希慕更不可能动手脚。 这也就意味着,王庆阳的脊骨,是在李希慕离开云香居后才被其他人打断的,而杀死王庆阳的,根本就不可能是李希慕。 王比槐阴沉着脸问道:“阳儿是被人打死的?” “不是。”李锦悠摇摇头,“他身体上并没有太重的伤,这断掉的脊骨应该也只是想要让他失去行动能力,无法反抗而已。这些伤势都不可能短时间内要了他的性命。” 说话间,她神情微动,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让李希慕将王庆阳再次翻回身来,然后伸手捏开王庆阳的嘴巴,看着里面某处沉声道:“你们来看,他的舌筋被人给割断了,应该是死前动静太大,那人想要他无法开口喊叫救命所为。” 王比槐看着儿子舌下被割断的一截,忍不住额上青筋直冒,而王陈氏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她的阳儿到底受了什么罪,居然被人如此折磨?! 李锦悠没理会旁边几人的反应,只是将插在尸身上的银针全部取了下来,皱眉看着手上的银针,那银针上居然全部无毒。 她不由皱眉,王庆阳不是死于外伤,也绝非窒息等原因,除了用毒,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在短短时间内,就能悄无声息,不惊动云香居内其他人和门外站着的王家随从,就能弄死王庆阳的。 可是这些银针无毒,却又是怎么回事? 陈沣几人见李锦悠皱眉,心中虽然焦急,却也不敢打扰她,只能在旁看着。 李锦悠想了片刻之后,对着李希慕道:“二哥,帮我脱掉他身上外衣。” 李希慕闻言瞬间一怔。 脱衣服? 王庆阳虽然死了,可他毕竟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锦儿怎么能看男子的身体? 李希慕抬头看着李锦悠,想要劝阻,可是见到李锦悠面无表情,微微皱眉的样子,想起李锦悠说一不二的性格,迟疑半晌,终究动手去掉了尸体上身的衣服,露出了尸身上早已经僵硬苍白的肌肤来,却并未动手去解开他下身的东西。 李锦悠并未察觉到李希慕的小心机,她只是直接靠近尸体,隔着面纱一寸寸地仔细检查起来。 片刻之后,她的目光停留在尸体右手掌处,那里有一个只有针孔大小的红点。 那红点并不明显,只是在红点附近肌肤,却如同被吸干了里面的血肉一般,皮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上。 李锦悠诧异之下伸手朝着那处红点附近轻轻一按,就见到那原本干瘪的肌肤之下,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般,瞬间鼓胀了起来。只见一条红线出现在肌肤之下,那皮肉内藏着的东西就快速就朝着尸体手臂上蹿了上去。 看着尸体手臂上突然鼓起的皮肉,李锦悠面露厉色,朝着李希慕沉声道:“二哥,匕首!” 李希慕神情微变,连忙将自己用来防身的匕首递给了李锦悠,而李锦悠想也没想就用匕首在尸体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十字口,一掌带着内力拍在尸体的胳膊上。 下一瞬,就听到“噗哧”一声,那口子瞬间裂了开来,从里面居然跑出来一只红色的足有大拇指大小的虫子来。 第165章杀人灭口一 第165章 杀人灭口(一) 那虫子一出来后,空气中散发着令人窒息地腥臭味。 还不等几人回过神来,那虫子就扑闪着翅膀,径直朝着李锦悠脸上飞了过来。 “锦儿,小心!” 李希慕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一步将李锦悠挡在他身后,伸手夺过李锦悠手中匕首,然后手腕一甩,那匕首便就丝毫不差的刺过那虫子,“咻”的一声将其钉在了棺材之上! 那虫子发出刺耳的尖鸣声,身子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挣扎着想要飞起来。 李锦悠连忙甩手两枚银针刺了过去,一上一下的穿过那虫子的翅膀,彻底将它钉死在了棺材上。 过了片刻之后,那虫子才渐渐停止了挣扎,身上流淌着让人恶心的脓液,彻底死绝。 陈沣几人都是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王庆阳身上居然会跑出一条虫子来,更没想到他都已经死了,那虫子居然还活着! 陈训庭脸色发白的看着被钉死在棺材上的虫子,骇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锦悠摇摇头,她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在他身边的李希慕却是突然出声道:“这个,好像是绝命蛊……” “绝命蛊?” “恩,一种只有西疆边域部落中人,才会豢养的蛊虫。” 李锦悠诧异抬头,“二哥,你知道?” 李希慕点点头,沉声道:“我曾经听武堂内一个曾经和西疆人战斗过的老将军说过,那边的人擅长养蛊,而其中有一种名为绝命蛊的蛊虫,十分恶毒。其形如飞蛾,体生双翼,通体艳红,只要被其侵入体内,必死无疑!” “这种蛊虫十分阴毒,见血必入,入之即死。而但凡被其所害之人,人死之后,尸体便会成为绝命蛊最好的养料,只要五日时间,母虫便能吸足养分产下新的蛊虫,到时候,只要接触尸体之人,都会感染幼虫,无一能活。” “最恐怖的是,被绝命蛊幼虫感染之人,死后症状如同瘟疫,全身恶斑,浑身流脓,看上去形如鬼魅,十分可怕……” 李希慕话音落下之后,就算以李锦悠的沉稳,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寒意来。 那陷害李希慕之人好大的野心,他不止想要借此收拢李修然这份助力,居然还想要一举除了陈家,甚至于是所有和陈家来往之人,包括太子。 要知道瘟疫入京是何等可怕之事,一旦王庆阳体内的绝命蛊真的培养出幼虫,陈家接触尸体的人必定都会感染,到时候陈家的人死状犹如瘟疫,就算死不了几个人,陈家也就完了。 盛京乃是一国之中最重要的地方,上至皇室勋爵,下至朝臣百官,都是绝不能出现意外之人。 景德帝一旦得知陈家之人居然染上瘟疫,必定会为了防止瘟疫扩散,把陈家和所有与陈家有来往之人全部隔离起来,更有甚者,景德帝为了自保,说不定还会命人杀了这些人,然后一把火烧了陈府,彻底断绝瘟疫源头! 到时候,陈家一亡,牵连的与陈家亲近几族人人自危,谁还顾得去保太子? 那暗中之人便能寻个借口,说太子不仁,不配为储君,引得老天震怒,降下瘟疫,而这等看似毫无道理之言,却也已经足够在他势力大损之时,去了太子的储君之位! 陈沣和王比槐等人,听了李锦悠的话后,此时已经是脸色煞白。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如果陈家中人,或者王家的人,当真被判定得了瘟疫之后会有什么下场,以景德帝的铁血无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将整个陈家,乃至和陈家有所关联之人全部“处理”,一个不留! 陈训庭颤抖着嘴唇,暗哑着声音道:“那人好恶毒的心思,他这是要将我们陈家斩尽杀绝!!” “不只是陈家,而是所有和陈家有所关联之人!”陈沣沉声道。 李锦悠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那个人分明是想要借由陈家,来陷害太子! 王比槐和王陈氏此时也已经是吓得魂不守舍,他们不由满心后怕,如果不是陈沣强行要求,让人去请了李锦悠前来,给王庆阳重新验尸,恐怕到了最后他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甚至于还会因此惹出滔天大祸来! 王比槐连忙抬头看着李希慕问道:“李二公子,你可知道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李希慕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听那个将军说,这绝命蛊母虫培养不易,需要耗掉饲养之人一半精血才能培养成虫,而且绝命蛊本身虽然带毒,却并没有半点攻击力,一旦被人发现,小心防备,轻易便能斩杀,那饲养之人也会因此遭到反噬,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所以就算是在西疆,也极少有人豢养这种蛊虫,而但凡豢养绝命蛊者,无论是谁,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轻易动用这种蛊虫。一来是太伤天和,二来是代价太大,他们承受不起。” 几人听到这话都是脸色难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一天值得人动用如此恶毒的方法来对付他们,而此时他们哪里会不清楚,恐怕整个陈家和王家,都成了那暗中之人扳倒太子的棋子! 陈训庭怒声道:“难道就找不到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了?!” 李希慕皱眉道:“不会找不到,能这般陷害陈家,甚至不惜损害天和也要除去太子助力,又同时想要将我父亲纳入麾下的,除了朝中那几位皇子,不会再有别人。而且如今留下的线索也并不少,一是这绝命蛊,二是奉天府尹!” “能够培养绝命蛊的,只有西疆那边的人,或是与西疆人有关的人。西疆人和晋国人长相完全不同,极易分辨,而且绝命蛊一死,那人最多只剩下半条命,只要在京城各大药铺医馆寻找受了重伤的西疆人,或是突然受了内伤垂死之人即可。” “除此之外,还有奉天府尹童景州。他既然敢毫无顾忌的闯入相府拿人,想要逼迫我认罪,借此逼我父亲就范,挑起陈、李两家的冤仇,想必与那幕后之人也脱不了关系,只要顺着他查下去,一定能够查出幕后之人。” 第166章杀人灭口二 第166章 杀人灭口(二) 李希慕说完之后,李锦悠也是点点头,二哥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 这次的事情虽然阴毒,可却并非隐蔽的无迹可寻。 无论是找到那西疆人,还是拿下童景州,都能顺藤摸瓜,找出陷害陈家和太子之人! 李锦悠正想开口说话,却不想一转头看到了棺材上挂着的白纱,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如同划过一道闪电,隐隐感觉像是抓住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猛的抬头看着一旁的王陈氏道:“王夫人,你在陈府设灵堂,暗中陷害让我二哥替王庆阳守孝,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有其他人告诉你的?” 王陈氏闻言一怔,下意识道:“是我身边的吴嬷嬷说的,她说李希慕害死了阳儿,就让他替阳儿守孝,这样阳儿就能走的安心一些。” 王比槐闻言顿时反应过来,今天的事情如果被李修然知道,他们和丞相府撕破脸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而私设灵堂侮辱李希慕的事情,分明是居心不良! 他立刻沉声道:“那吴嬷嬷人呢?” “她刚才说她肚子不舒服,去如厕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陈沣几人都惊觉了不对,如厕怎么会这么长时间还不见人影? 陈训庭连忙大声道:“来人!!” 门外的管家快速带着人走了进来,陈训庭开口道:“立刻让人封锁府中,不许任何人出入,还有,去把从王家和大姑奶奶一同过来人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管家闻言大惊,抬头看了眼厅内几人,发现他们脸色都十分难看,顿时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他丝毫不敢迟疑,连忙带着人封锁了陈府内外,而王家所有过来的下人都被第一时间控制了起来。 等到把所有王家的下人都找到后,他们刚把人送来大厅外面,准备清点人数从里面找出那个吴嬷嬷的时候,门外就立刻冲进来一个下人,急声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后面有人失足落进湖里,淹死了……” 李锦悠顿时心中微惊,眼露寒芒道:“死的是什么人?” 那下人被李锦悠眼中寒色吓到,顿时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道:“是,是王家的一个嬷嬷…不知道怎么的,就掉进了湖里面,刚才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了……” 吴嬷嬷! 厅内几人都是脸色泛黑,几乎同时猜到了那个死的人是谁。 “他们好快的动作!”李锦悠冷声道。 李希慕也是皱眉开口道:“陈阁老,看来你们陈家应该好好清理一番了,否则他日若是出了什么事,恐怕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他们才刚刚察觉到那个吴嬷嬷有问题,让管家带人去抓她,她立刻就溺死了,就算那暗中之人想要杀人灭口,也绝不能赶得这般巧合,除非…… 那个人本就一直隐藏在陈家之中,也就是说,在这陈府之中,或者说是在王比槐夫妻两身边,就有那暗中之人安插的人手。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自从他和锦儿踏入陈家之后,他们之前的一举一动,甚至于他们所说的事情,恐怕早就传到了那人的耳中,而且之前他们命人寻找吴嬷嬷的事情已经惊动了那些人,所以他们才会先下手为强,除掉了吴嬷嬷! 想到这里,李希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那锦儿今天在陈家所做的一切,说过的所有的话,恐怕都被那人知晓。 如果那暗中之人知道是锦儿坏了他的好事,帮陈家和太子逃过一劫,那人必定不会放过锦儿! 陈沣也是脸色铁青,他自然明白李希慕话里的意思,更看清楚了他眼底瞬间浮现的冷漠和厉色。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声道:“好,好的很!居然敢在我陈家埋人!来人,把所有在方才出现在附近的人给我全部抓起来,一个一个的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吃里爬外,如此对付我陈家!!” 李锦悠看着陈沣大怒之后,陈家鸡飞狗跳的到处去抓内贼,她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陈阁老,王大人,如果我是你们的话,眼下府内的事情虽然要查,可还有一件事情更为重要。” 王比槐咬牙道:“你是说,童景州?” 李锦悠点点头,“那人既然能毫不犹豫的除了吴嬷嬷,就说明他绝不愿意让自己身份曝光,更不愿意招惹陈家和我们相府,谁能保证他不会狗急跳墙,用同样的办法除了童景州?” “更何况,童景州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抓我二哥,如今恐怕已经走了刑部公文,一旦我二哥入狱,有些事情恐怕就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了的,二位不妨先想想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陈沣脸上暗沉,半晌后才沉声道:“比槐,你立刻去奉天府衙,就说阳儿的死我们已经查明凶手,此事与李二公子无关,就说我们不再追究。训庭,你立刻安排人手,去京中各大医馆药铺,搜索身受内伤,突然就医之人,特别是西疆人,一个都别放过!然后让人去查,童景州这些日子到底与朝中哪位皇子来往过密!” 王比槐和陈训庭也知道事情轻重,两人点点头,就各自快步出了陈府,去做自己的事情,而陈沣转头看着王陈氏道:“琴儿,你立刻回王家,将今日的事情告诉府中老夫人和各房,把其中要害得失说清楚,让他们切记千万不可中了别人的离间之计,做出什么蠢事来!” “可是父亲,阳儿……” “你放心,阳儿的仇为父一定会替你报,若是让我查出是谁在暗中如此摆弄我陈家,陷我们于死地,老夫必定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生死不能!” 王陈氏听着陈沣斩钉截铁的话,这才满脸是泪的看了眼棺材里的王庆阳。 想起自己的儿子成了那人的棋子,差点害死了王、陈两家,王陈氏就忍不住气的面色狰狞,她捏着帕子转身就出了陈府,乘着马车返回王家。 她绝不会让那人的阴谋得逞! 第167章环环相扣一 第167章 环环相扣(一) 李锦悠见陈沣有条不絮的安排下去之后,面上这才松缓了一些。 陈沣如此应对,就说明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也就代表着,无论是陈家还是王家,都不会再追究李希慕是不是杀了王庆阳的事情。 李希慕,没事了! 李锦悠收起了脸上的冷厉之色,眉眼间的锋芒也尽数收敛。 “陈阁老,今日事情已了,我和二哥想先行回府,与父亲商议今日之事,不知陈阁老可还有其他事情吩咐?” 陈沣闻言连忙道:“安平县主客气了,今天的事情多亏了县主,若非是你及时阻拦,恐怕我陈家就要惹出滔天大祸来了。之前的事情是我陈家多有得罪,请县主和李二公子勿怪。” 李锦悠闻言浅笑道:“阁老不必如此,之前只因形势紧迫,锦悠怕陈、李两家成了他人手上棋子而不自知,所以言语之间多有得罪,还要请阁老恕罪。至于其他事情,锦悠不曾记得,二哥,你可还记得?” 李希慕在旁笑道:“记得什么?之前可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李锦悠见李希慕如此上道,眉眼弯弯地眨了眨眼睛,笑的一脸狡黠,而李希慕看到她的俏皮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兄妹俩顿时相视一笑。 陈沣看着神色温和的李希慕,再看到他旁边笑的眉眼弯弯,露出浅浅梨涡,丝毫看不出之前厉色的李锦悠,不由心生羡慕之意。 他突然想起自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孙子,忍不住叹气:李修然何其幸运,居然能拥有一双如此出类拔萃儿女! 李希慕虽为庶出,可行事沉稳,进退有度,将来必成大器! 而李锦悠更是智谋无双,心性果敢,行事老练,其人堪称人间龙凤! 他陈家虽然子嗣众多,可其中出色之人却只有那么几个,而无论是他往日看好的老大陈天逸,还是天资聪颖的老四陈文楠,相比起眼前的李希慕和李锦悠来说,都要逊色不少。 “二公子和安平县主以后若是无事,可多来我陈府走动,老夫必定扫榻相迎。” 陈沣忍不住开口相邀道,而他言语之间,半点没有将眼前两人当作晚辈的意思,反而眼中尽是欣赏之色。 “有机会的话,我和锦儿一定拜访。陈阁老,告辞。” 李希慕朝着陈沣一抱拳,而李锦悠也是朝着他行了个晚辈礼,然后才在陈沣的亲自相送下,出了陈府。 入陈府时,雷霆欲落。 出来之时,风清云朗。 等到站在陈府之外,看着灿烂的有些晃眼的阳光,李希慕还如坠梦中。 他没想到,这次几乎是死局的事情,居然会如此轻易就化解开来。 更没想到,他去陈府之前,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却不想李锦悠来之后,不仅说服了陈家众人和王比槐相信了他没有杀王庆阳,更将陈家和李家拉在了同一条战线之上,安然无恙的将他带出了陈府,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 而此时他也才明白,李锦悠为何一入陈家,就那般咄咄逼人,毫不示弱。 因为她很清楚的明白,只有她保持着让人忌惮的强势,陈家才不敢轻易朝她出手,而只有他们由始至终都站在有理的一方,陈家才会因为顾忌后果,而将她所说的话听进心里去。 否则如果李锦悠一进陈家,就摆低了姿势,好言相劝,告诉陈家是有人暗害他们,王庆阳只是成了棋子,陈家和太子都成了那人的目标,陈家的人又岂会相信? “锦儿,前几日我说要来陈家之时,你是否已经想好了今日之事?”李希慕忍不住转头看着身旁的李锦悠,开口问道。 李锦悠轻扬着嘴角,“我又不是神仙,又怎能预先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你刚才?” “刚才?你是说陈家逼你守孝的事情?”李锦悠挑眉道。 李希慕点点头,不解道:“你一进陈家就那般强势,你怎么知道陈家会刻意在此事上为难于我?” “我只是猜测罢了。” 李锦悠闻言笑的清浅,“陈阁老和陈大人都是顾全大局之人,他们在朝中行事向来稳重,十分爱惜羽毛,从来不会做落人把柄的事情,更不会轻易就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所以他们既然同意让你留在陈府,自然就不会用下作手段来逼迫于你。可是陈家的小辈和王比槐夫妇就不同了。” “王比槐夫妇刚死了儿子,必定悲痛欲绝,情绪激动。而陈家小辈之中,除了老大陈天逸、老四陈文楠以外,其他几个都是没什么本事,却又心高气傲,好攀比、心思狭隘之人。如果我是那幕后陷害你,想要借李家的手除掉陈家和太子之人,必定会借此机会挑拨撺掇,只需随便几句话,就能让刚刚丧子的王陈氏,联合陈家小辈在暗中为难于你。” “陈家是百年世家,而李家虽是朝中新贵,可父亲毕竟是一国丞相。两家算起来只能说是势均力敌,而无论是陈沣还是父亲,都不是冲动行事之人,他们更不是会轻易拿自家基业与人拼死相博。那幕后之人如果不从中动些手脚,激怒陈沣和父亲,又怎能彻底让陈家和李家翻脸,达成他想要的目的?” 说道这里,李锦悠轻抚着指节,眼底闪过抹寒芒,声音冷了几分。 “二哥你试想,如果今天来陈家的人不是我,而是父亲,当父亲亲眼看到陈家所作所为,知道他们暗中逼迫你,替王庆阳守活孝的话,父亲会怎么做?” 李希慕紧抿着嘴唇。 如果今日到陈家去接他的不是李锦悠,而是李修然,看到陈家居然做下这等事情,欺辱相府,李修然必定会勃然大怒。 到时候哪怕只是为了颜面名声,他也必定会和陈家一斗到底! 而原本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更会变得不可开交,若那些人从中再做些手脚,陈家和李家必然会因此而成为死敌! 陈家更会因为王庆阳尸体内的绝命蛊而彻底败落,鸡犬不留! 第168章环环相扣二 第168章 环环相扣(二) “那人不仅想要收服我们李家,更想用绝命蛊绝了陈家和太子后路,简直好恶毒的心思!”李希慕脸色暗沉道。 恶毒? 李锦悠笑了笑。 李希慕终究还不是前世那个历经世事,心思深沉,不苟言笑的大晋杀神。 如今的他,说白了还是个只知道读书修学,想要在明年武举之上一鸣惊人的少年。 就算性子冷漠,可他心中却还保有那份纯真之地,他还学不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如今只是这点阴毒伎俩就已经让他觉得恶毒了,那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情远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简单,背后所还牵扯着更大的阴谋,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李锦悠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拐角之处,眼底露出抹寒芒。 那暗中之人的野心昭然若揭,只是,他想要踩着相府往上爬,也不怕摔死了自己! “二哥,虽说王比槐已经同意不再追究此事,陈家也不会再因王庆阳的死为难于你,可此事终究牵扯颇大,父亲和祖母恐怕还在为此事恼你。你不如先回府去,将今日的事情告诉父亲?” 李锦悠说话时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和父亲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今日在陈府之中我曾说过的那番话就不必说了,你只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陈家头上,就说这些结论都是陈沣和陈训庭得出的,他自然知道该如何为此事善尾。” 李希慕闻言便知道李锦悠的意思,她是不想让李修然和相府的人知道她有如此智计。 李修然为人自私自利,为了权利前途,任何人在他眼中都能被当作棋子,而越有用的棋子,他越不会罢手! 一旦李锦悠有如此心计的事情让李修然知道,他一定会将李锦悠当作他在争权夺利的过程之中,向上攀附时最好的工具。 到时候无论是锦儿的婚姻,锦儿的幸福,还是锦儿的将来,在他眼底都不如锦儿能带给他的利益! 李锦悠必定会被他当作棋子,不利用彻底,决不罢休! 李希慕满脸正色的点点头道:“我明白该怎么说,绝不会让父亲疑心于你。可是陈家这边?” “陈家不会说的。他们扶持太子,是保皇党一派,而父亲如今还在待价而沽,没有靠拢任何皇子的打算,他们和父亲并非同一阵营,而且这次的事情本就是陈家理亏。只要我们不主动提及今日的事情,他们绝不会自找没趣,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父亲,送上门去想要和父亲翻脸。” 李希慕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松口气。 李锦悠抬头看着李希慕道:“二哥,你回府去之后,只要照着我的去说,父亲不会疑心你的。” 李希慕闻言一怔,“我回府?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我要去庆国公府。” 李锦悠摇摇头,简单的把李景铄为了李映月辱骂苏氏和她,被她教训之后一气之下卖掉庆国公府信物,换了花酒钱,在青楼寻欢作乐的事情告诉了李希慕后,这才继续道: “大哥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外公和舅舅,父亲和祖母想要母亲去庆国公府替大哥求情。母亲本就伤心大哥忘恩负义之举,被他们再三逼迫之后,所以才决定带我回庆国公府躲几日清静。今日我本是与母亲一同回庆国公府的,只是半道被陈家的人截了过来。” 李希慕听完李锦悠的话后,不由面色沉下来道:“大哥简直是越来越过分了!” 连他都能看得出来,那李映月入府之后就没安好心,府中几次的事情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明眼人都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仗着一副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外表,却做着天下最恶毒的事情。 他一眼便看穿了李映月的本性,可是李景铄居然会为了那种女人,而罔顾至亲之人,甚至对亲生母亲和妹妹出言相辱,还敢出手伤人,简直是畜生不如! 他不由皱眉看着李锦悠道:“你和夫人回庆国公府也好,免得父亲和祖母处处为难你们。这次的事情也该让大哥好好受个教训,免得他以后还是不明白亲疏远近,再这么肆意妄为的胡来!” 李锦悠点点头,看了眼天色道:“二哥,你先回去吧,母亲喜欢醉仙楼的糕点,我去买一些给她带回去。” 李希慕原想送李锦悠去庆国公府,可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想起她之前验尸之时干脆利落的手法,和偶尔露出的功夫,不由收起了心中担忧,沉声道: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还有,今日在陈家的事情恐怕瞒不住那暗中之人,你自己要小心一些,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告诉我。” “好。”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府。” “嗯,二哥慢走。” 李希慕点点头,也不迟疑,转身就朝着丞相府大步离去。 他知道事情轻重缓急。 如果一切都如同之前所说的那样,锦儿的猜测都是真的的话,他必须要尽快回府去,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李修然,否则万一李修然不明真相,当真受了那人的要挟,就悔之不及了。 李锦悠见李希慕走后,站在陈府大门外立了一会儿后,这才朝着正阳街尾走去。 醉仙楼是京中最有名的酒楼之一,他们所卖的酒菜并不出名,可其中的糕点却别具一番风味,饱受京中各世家贵族的喜爱。 李锦悠进了醉仙楼后,便点了几样糕点让小二吩咐厨房去做起来,而她则是径直走到一处稍显僻静的角落里,要了壶茶,一碟杏花酥和一碟甜杉果,然后便坐在了那里。 她素手轻扬,亲自动手提着茶壶倒好了茶水,便带着浅笑吃起了面前的糕点。 不远处的翠蓝色珠帘之后,一道人影满脸阴鸷地看着角落里,神情怡然自得的白衣女子。 他目光落在她温婉清冷的容颜上,看着她脸上清浅的笑容,和微微上扬的嘴唇,眼神之中闪烁着极致的冷厉之色。 半晌后,那人影才收敛了脸上的阴沉,眼中仍旧阴冷,可薄唇却是微微勾起,带着惑人的笑容,一把掀开珠帘走了出去,缓步走到那边角落里,对着白衣女子笑道: “李小姐,真是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第169章野心一 第169章 野心(一) 李锦悠闻言抬头,看了眼不远处一身藏青色锦袍,长发被玉冠束在脑后,露出一张俊逸容颜的慕容峥,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站着的那个身形瘦小的中年文士身上,瞳孔微缩。 嫪纪? 没想到居然是他。 难怪这次陷害陈家和太子的手段让她觉得莫名熟悉,却原来是出自嫪纪之手。 李锦悠双眼清冷地看着嫪纪,她这一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狠心绝情和慕容峥不分轩辕,后来在慕容峥登基之后,却因为野心太大,而被慕容峥下令五马分尸的男人。 慕容峥身边最重要的谋士,幕僚,也是最有野心之人…… 下一瞬,她嘴角轻勾,扬起清浅笑容。 “锦悠在此待客,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两个人,看来我还少倒了一杯茶水。” 慕容峥和嫪纪闻言都是一怔,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李锦悠对面的空桌上。 当看到那空位之上,摆放着一杯犹冒着热气的茶水之后,两人同时脸色大变。 这女子,居然是在等他们?! 她是刻意在此饮茶,想要引他们现身?! 嫪纪瞬间收起了之前的轻视,眼中满是警惕地看着眼前浅笑盈然的少女。 而慕容峥脸上的笑容也消散无踪,一双眸子里全是阴霾。 李锦悠手指轻敲着桌面,浅笑道:“我早该想到,朝中诸皇子虽然都觊觎皇位,想要将太子取而代之,可是能够有这么大的野心,有这么深心机,布下如此周密之局,不仅害我二哥,还想借此机会除了陈家和太子的,也只有七皇子你了。” “想一想,除了七皇子,这朝中还有哪个人,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除了太子,为自己腾路?” 她淡淡说完之后,完全没有理会慕容峥瞬间阴沉的面容,只是抬头轻浅道:“七皇子自我从陈府中出来之后,就一路尾随到这里,想必应当是有话想说。既然如此,便随意坐吧。对了,还有这位,不知该如何称呼?” 嫪纪看了眼慕容峥后,收敛心绪恭敬道:“小人嫪纪,见过李三小姐。” 李锦悠闻言笑了笑,丝毫没有被人跟踪后的恼怒,反而云淡风轻道:“嫪先生既然和七皇子一同前来,想必当是他身边亲近之人,那便也请坐吧。” 说完她轻扬素手,十分自然地再倒了一杯茶,将之放在了另外一边的空位之上。 那样子,竟是丝毫没将神情谦卑的嫪纪,当作是七皇子府的下人或是随从,反而更像是和七皇子同等地位之人。 嫪纪看到李锦悠的动作之后,不由目光微闪,心中警惕意味更重。 他明白李锦悠十之八九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再因为想要刻意掩饰身份,而做出那些谦卑姿态,反而降了自己和七皇子的气势。 他站直了身子,对着李锦悠拱手道:“嫪某多谢李小姐。” “不必客气。” 李锦悠点点头,抬头看了眼身形仿佛钉在哪里,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的慕容峥,笑的淡漠:“七皇子一路尾随,难不成就只是想要在此处站着?这醉仙楼可是人多眼杂之地,还是七皇子想要别人知道,你今日纡尊降贵前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慕容峥眼中戾气闪烁,他抬头看了眼四周,果然见到不少人都已经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他本就容貌出众,再加上穿着打扮也不似旁人,站在这里十分打眼,太容易引起他人注意。 慕容峥他不由沉着脸,直接走到李锦悠对面坐下,而嫪纪也是跟随在旁,坐到了摆放着茶杯的地。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慕容峥坐定之后,就阴鸷着眼问道。 虽然他没说知道什么,可是李锦悠却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李锦悠捧着茶轻抿了一口,嘴角带着抹轻笑淡淡道:“这还要多谢七皇子善解人意。我原本并不知道是谁,可是你来了,我就知道了。” 慕容峥闻言顿时戾气横生,听着李锦悠的话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李锦悠之前在陈府之中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想要替李希慕脱罪,想要让陈家放过李希慕,更重要的是,她是做给他埋在陈家的暗桩看的。 她分明是想要借那暗桩告诉他们,他们的计谋被她给坏了,陈家和太子也已经有了防备,甚至于,她还知道了他们想要做什么事情,从而激怒于他,引诱他主动出来找她。 该死的! 他居然中了李锦悠的计! 慕容峥脸色瞬间阴寒,沉声道:“李锦悠,你到底哪来的胆子敢如此激我?你就这般肯定,我会出面前来找你,而不是直接杀人灭口?!” “灭口?” 李锦悠轻笑出声:“今日之事并非我一人知晓,若想要灭口,那陈府上下数百口人,七皇子岂不是也要斩尽杀绝才能封口?” 话说道这里,李锦悠突然一顿,面带凉薄笑意道:“哦……也不对,七皇子的确已经是对陈家斩尽杀绝了,那绝命蛊若非发现的早,再过几日之后,的确足以毁了陈家百年基业,让陈家鸡犬不留,而七皇子却能干干净净的半点罪过都不沾染。只是如今绝命蛊已死,陈家还安然无恙,更牵连不到太子,七皇子这么惜命,怎么会贸然出手灭口?” 慕容峥听着李锦悠满是嘲讽的话语,眼中阴云集聚。 “李锦悠,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李锦悠淡然一笑。 “杀我?你不敢!” 慕容峥满眼暴怒地冷视李锦悠,就听到她带着几分嘲讽道:“这次的事情已经触及到陈家根本,那绝命蛊虽未伤到陈家之人,可却已经足够让陈沣对布局之人恨之入骨。” “他眼下还不能断定是谁想要谋害陈家和太子,但是七皇子若敢出手动我,便会正中陈沣下怀,到时候你杀不杀得了我还不一定,可是你阴谋构陷陈家,陷害太子,行如此阴毒之事,却是必死无疑!” “七皇子心思何等缜密,暗中筹谋二十余年,躲在太子身后布局谋利,机巧算计,又怎会做出那等陷自己于险境的事情?” 第170章野心二 第170章 野心(二) 慕容峥听着李锦悠毫不客气的话,气的脸色铁青。 他死死瞪着李锦悠,眼底全是阴冷和寒霜,可对面的少女却丝毫没有惧色,她只是用那双冷清的大眼淡淡看着他,眼底的嘲讽之色,就像是在看着什么天大的笑话似得。 那种感觉让他觉得憋屈,更让他觉得一股怒意由心底升腾而起,而他眼中也全是对眼前这女子,毫不掩饰的杀意。 嫪纪察觉到慕容峥的情绪不对,心中骇然。 他跟随慕容峥数年,深知慕容峥的秉性,他绝非是那般容易就被人激怒之人。 这些年慕容峥为了隐藏自身势力,藏于太子身后,有时为了遮掩锋芒,所受的欺辱之言何止一句两句,可是他却从来都未曾被人激怒过,只是每每在那些人辱及他后,事后便用无比狠辣绝情的姿态,处理了那些人! 这也正是他为何要跟随慕容峥,替他筹谋,争夺天下的原因之一。 因为在他看来,慕容峥有着一切能成为帝王的条件。 他狠辣,他绝情,他心性冷漠,善于隐忍,他为了权势地位,可以舍弃一切,容常人所不能容之事。 这样的人,才是能够成为一方霸主,掌天下之权的人! 可是现在,为什么眼前这白衣女子,只是寥寥几句话,就能让得一向沉稳的慕容峥,如此方寸大乱? 嫪纪心中暗沉,眼底更是带上几缕厉色。 他皱眉看着对面眉眼清冷,笑意不及眼底的少女,沉声道:“李小姐何必故意激怒殿下?” “嫪先生此话何意,我何时激怒他了?” 嫪纪沉声道:“李小姐,以你的聪慧,难道看不出殿下虽然想要借李二公子之手,除去陈家,可是却决计没有为难李家的意思?否则,那日在云香居内,殿下找的就不是二公子,而是贵府大公子了。而且李小姐应该明白,殿下若是有意为难你们,你觉得你能够这么轻易就找到那日事情的破绽,这么简单就翻了二公子谋杀王庆阳的罪供?” “李小姐应该知道,殿下多的是办法,能够让李二公子罪证确凿,无法翻身!” 李锦悠闻言带着浅笑看着嫪纪,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照你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七皇子手下留情了?” 嫪纪没注意到李锦悠的神情,只是听到她嘴里的话后,以为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不由放缓了些声音道: “李小姐说笑了,嫪某并非此意,我只是想告诉李小姐,你不必如此恶言相向,借此刻意激怒殿下。之前在陈府之中,李小姐的所作所为,说明你已经猜到了殿下的目的,那么你就应该也知道,殿下虽想除去陈家,可对李丞相却是亲睐有加。他之所以利用贵府二公子,也只不过是想要得到李丞相的支持,绝无恶意。” “是吗?” “当然,七皇子曾经不止一次,向嫪某夸赞,李丞相乃是治世能臣,而李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想必李小姐应该知道,皇后娘娘替七皇子向贵府讨要小姐庚贴的事情,殿下既然心仪于你,想要迎娶你为正妃,以后大家便是一家人,殿下又怎会出手害自己岳丈和王妃?” 嫪纪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话语之中仿佛已经笃定了李锦悠和慕容峥之事必成,对李锦悠的称呼居然直接从李小姐变成了未来王妃。 而他心中也的确这么想。 在他看来,这京城一众闺秀之中,李锦悠无疑是最好的王妃人选。 她不仅是丞相府的嫡女,更是庆国公府最宠爱的后辈,还未出嫁就已经受封从二品县主,颇得陛下圣意。 如果慕容峥当真能够迎娶李锦悠为妃,不仅能够将丞相府和庆国公府收归己用,更能得到一个别人所不能比拟的助力。 有了这个聪慧无比,智计过人的女子从旁相助,慕容峥大业可成! 慕容峥和嫪纪也是同样的心思,他看向李锦悠的目光中多了些摄人光芒,而眼底更是划过抹势在必得之意! 李锦悠何其熟悉慕容峥,看到他脸上神色,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看着对面说的口沫横飞的嫪纪,李锦悠突然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那声音并不大,却震响在嫪纪耳边,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口中还未说完的话。 “嫪先生,我想你是否弄错了一件事情?” “我李锦悠不是三岁小孩,更不是那些只知道风月之情,却不知世事的闺中女子。你拿这些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诓骗于我,难道不觉得脸红吗?” 嫪纪神色一僵,“李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李锦悠嘴角轻扬,黑白分明的大眼之中全是掩不住的嘲讽之色:“七皇子看重我父亲,所以才要陷害我二哥,诬他杀人罪名,想要以此为把柄要挟我父亲为他所用,更想借此让我们丞相府成为他在朝中的助力,为他马首是鞍。照你话中这意思,我非但不该因此而怨恨于他,反而还要为此对他感激涕零,以身相许?” “我不是这个意思……”嫪纪皱眉就想反驳。 李锦悠却是直接打断他还没说完的话,冷淡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真当我什么都不懂,看不出来你们到底在图谋的是什么?还是你以为我不知道,那绝命蛊并非单单只是对付陈家和太子,实际上却还连李家也算计在内?” 一直还算从容的嫪纪瞬间脸色大变,他猛的抬头看向李锦悠,就见到她神色间带上了些许寒霜。 “七皇子若真心想要让我父亲归顺,可用的办法多的是,为什么偏偏用如此铤而走险的办法?” “朝廷之中,人人皆知,我父亲为人记仇,而且气量从来就不大,你们就这么笃定我父亲因二哥之事而暂时屈服于你们,待到此事平复之后,不会与你们翻脸?” “还是,你们根本就不在乎他翻不翻脸,因为七皇子你们,从头到尾就没打算放过李家?!” 第171章真正的目的一 第171章 真正的目的(一) 嫪纪眼底第一次露出骇然,他猛地抬头看着李锦悠。 “李小姐,这种话可不能胡说!殿下何曾想要谋算李家?!” 李锦悠闻言冷淡出声:“没有谋算李家?那嫪先生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你们为何偏偏选中陷害我二哥来诛杀王庆阳,而不是别人?难道你们真的只是因为看重我父亲手中权势?” “我父亲身为朝中丞相,手中权势的确很大,可朝中手握重权,且未曾依附于任何势力之人,却并非只有我父亲一个。” “太尉庞升,御史中丞江明成,他们一个掌握军机要务,乃是夺权必不可少之人,而另外一个手握监察大权,可左右朝中百官。若论权力,他们两人绝不逊色于我父亲分毫。” “你们如果真的只是想要对付太子和陈家,顺便收拢一方势力为自己所用,无论选择庞升,还是江明成,都远比选择我父亲更为有用。选择庞升,你们便能将军机要务一手掌控,为将来夺权之路铺平道路,而选择江明,凭着他手中的监察之权,只要他愿意,太子,陈家,乃至于其他依附于太子之人,没有一个能够逃脱的了,甚至可以为此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放弃更为有用的庞升和江明成,偏偏选择了我二哥和父亲?!” “你们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我父亲好对付,更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把握借这种事情,威胁收服庞升和江明成,却有把握收服对权术熟悉更深,更加老谋深算,甚至于心机更深的我的那位父亲?” 嫪纪张大了嘴,强自辩解道:“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打算借这种小事收服李家,你们的目标根本就不只是太子和陈家,还有李家和五皇子!” 李锦悠冷着眼道:“你们陷害我二哥,也不过是只是障眼法,因为你们想让我父亲以为,你们是看重了他手中的权利,想要用我二哥要挟他,从而不去深究你们真正的目的!” 嫪纪神色大变,眼底骇然之色更重,而那双眸子里,更隐隐带着抹被人看穿心思之后,突然升起的慌乱和不安。 他张嘴就想辩解,谁知道李锦悠却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直接冷声道: “陈家和李家的矛盾因王庆阳之死而起,一旦这次两家闹的不可开交,哪怕事后查明我二哥乃是冤屈,世人也都只会相信自己眼睛所见,认为陈李两家因为这次的事情已经成为死敌。” “到时候,李家从中脱身而出,陈家却因绝命蛊惹上瘟疫之名,必死无疑!太子与陈家关系密切,陈家一旦灭亡,他必定会受其牵累,失心于陛下,到时候你们只要再稍作手脚,废了太子的储君之位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子被废之后,朝中最得利的便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五皇子和三皇子。三皇子虽有段家撑腰,可五皇子身后更有庆国公府,有深受帝宠的苏贵妃,其母更与我母亲乃是亲姐妹,到时候若议新的储君人选,以五皇子这些年在朝中的斐然名声,他接任储君之位,是势在必得的事情。” “可是如果在这时候,突然有人爆出陈家所谓的瘟疫乃是为人所害,而一切都不过是因为王庆阳死后,埋在他体内的绝命蛊而成,到时候所有人都只会怀疑,太子和陈家的事情乃是五皇子和李家一手所为。” “陛下铁血手段,陈家若得瘟疫,为保京城安宁,陈家必会鸡犬不留,而当他得知他自己居然杀错了人,灭错了族,甚至冤枉了太子之时,他的雷霆之怒,便会全部落在身为“罪魁祸首”的李家和五皇子身上。” “陛下最为厌恶的就是朝党之争,到时候李家和五皇子绝对会步太子和陈家后尘,甚至于连庆国公府,也会因此而受牵连!” “一箭数雕,既能除了太子,又能除掉对七皇子威胁最大的五皇子,还能废了丞相府和庆国公府。嫪先生,你难道不怕自己主子的野心太大,到头来撑死了自己?” 嫪纪的脸色随着李锦悠的话而变得惨白,那双原本满是睿智和志得意满之色的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豁然站起身来,满脸失态,颤抖着手指指着李锦悠失声道:“你,你怎么可能知道?!” 怎么可能,李锦悠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打算?! 这些事情,这些算计,就连七皇子也未必知道的全然清楚,七皇子只知道他有一连串计划,却并不知道后面的详情,那后续陷害李家,陷害五皇子的事情,他只是放在心中,准备等陈家和太子灭亡之后,再告诉七皇子。 到时候,七皇子惊喜之下,必定会记他一份天大的功劳。而他也能因此得到他想要的荣华厚赐。 可如今,眼前这个眉眼冷厉的白衣少女,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就连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算计,也被血淋淋的挖了出来! 李锦悠看着满脸惊慌的嫪纪,冷哼出声。 她为什么不知道? 上一世她嫁给慕容峥后,曾经亲眼看到嫪纪是如何替他一步步谋算,环环相扣的害死所有与慕容峥为敌之人。 嫪纪心思缜密而又毒辣,用起计谋之时,往往都是置人于死地,他若动手,便是斩草除根,绝不会让被他谋算之人,还有翻身报复的机会! 他谋算他人之时,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往往一个简单计谋之后,紧跟而来的,就是连连不断的阴谋陷阱。 当她在此看到慕容峥和嫪纪之后,又怎么可能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更何况…… 就算嫪纪和慕容峥没有露面,单单依照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足以让她判断出事情的真相。 那幕后之人若无其他所图的话,为何要放着好好的庞升和江明成不用,而选择更为麻烦,甚至棘手的李修然? 庞升身为太尉,手掌军机要务,可说是朝臣之中,最为重要的部分,有他相助,夺取皇位便能轻而易举。 江明成身为御史中丞,虽无太大实权,可他却能行督察之责,代天子监察百官,位同“副相”。他不仅可以劾奏不法大臣,更能奉诏收缚或是审问朝中有罪的官员,甚至于还能插手地方刑狱,其职权虽然次于丞相,可在某些方面来说,他手中所掌握的权利,却远远大于身为丞相的李修然。 毕竟如今在朝为官之人,有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公正廉明,分毫不贪?又有谁敢保证自己为官之后没有半点徇私,更没有半点错漏之处? 如果当真收服了江明成,想要弹劾太子,整垮陈家,又有何难? 可那暗中之人为什么不选择心性更为耿直,好用的庞升和江明成,偏偏选中了对权术运用的更为透澈,心思也更加阴险狡诈的李修然? 第172章真正的目的二 第172章 真正的目的(二) 与性情刚烈的庞升,还有心性耿直的江明成相比起来,谋算更深,心机更重的李修然无疑更难掌控,也更难让他彻底为他们所用。 能让他们舍易求难,出手陷害李家人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因为他们,另有所图。 换而言之,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真的借李希慕的事情拿捏李修然。 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要毁了丞相府,借而毁了五皇子! 甚至于,借此事毁了庆国公府! 嫪纪刚才所言,不过是因为他们知道陈家的事情败露之后,所以想要避重就轻,将此事遮掩过去罢了。 李锦悠看着脸色难看的慕容峥,分明从他眼底看到了骇然和怀疑,瞬间就知道,恐怕嫪纪后续的计谋,连慕容峥都没有告诉。 这个嫪纪,还是如上一世那样,聪明却又自负,自以为运筹帷幄,能将天下人都戏耍于鼓掌之间。 但是他却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没有一个主子,能够容忍自己手下之人越俎代庖,更没人能够容忍,自己的手下去做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哪怕,这件事情是为了他好。 哪怕,手下之人所行之事,都是为了主子。 更何况,这个主子,还是慕容峥这种毫无容人之量,又生性多疑之人。 李锦悠心中突然多了丝想法,眼底不由带上了抹算计。 她极快的垂下眼帘,遮掩了眼底的异色,再抬眼时,眸子里只剩下一片冷清之色。 “七皇子想要对付什么人,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不要牵扯到我,更不要以伤害我身边的人为代价,那后果,七皇子承担不起。” “还有,这位嫪先生,你似乎还没弄明白一件事情,我李锦悠从无想要入皇室为妃的心思,更不愿意嫁给你主子,所以还请你日后不要将你的主子,以丞相府女婿自居,更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有些人,太过自作多情让人觉得厌恶。” “除此之外,你们两别再跟着我了。我这人脾气不太好,若是一不小心,心情不好,从而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了七皇子的野心,那可怪不得我。” 李锦悠冷声说完之后,不等慕容峥开口说话,就直接扬声叫道:“小二!” “来了!” “我之前订的那些点心可都做好了?” 那匆匆走过来的小二闻言,连忙将手里的油纸包小心地放在李锦悠身前,笑着道:“已经做好了,小的一直提着在手里等着您呢。诺,都在这里,全部照着小姐的吩咐,六乾白玉糕、酥糖桂花糕、赤玫饼和卷叶酥各三份,都已经全部分开装好。小姐可还需要其他的东西?” “就这些可以了。” 李锦悠摇摇头,淡淡道:“一共多少银子?” “回小姐,您的糕点钱共九两,三位的茶钱二两一钱,一共是十一两五钱银子。” 李锦悠直接放了十两银子在桌上,浅笑道:“这位小哥,你弄错了,我和这二位并不熟,也未曾邀他们前来饮茶。这是我饮茶和糕点的银子,至于这二位的茶钱,你找他们自己要吧。” 说完她直接站起身来,没理会慕容峥已经黑出水来的脸颊,转身就提着糕点朝外走去。 慕容峥脸上白了青,青了紫。 感受着那小二因为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朝着他投来的满是鄙夷的目光,就觉得一股恶气再也压不下去,最后全部化作阴沉戾气。 他满脸阴沉地看了眼嫪纪之后,眼底闪过抹杀意,下一瞬豁然起身,直接阴鸷着双眼,就朝着李锦悠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殿下!” 嫪纪见慕容峥暴怒的样子,吓得连忙起身就要追出去,却不想他才刚走了没几步,就被那小二死死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 “哎哟,这位客官,你这么大声声音吼我干什么,您还没付茶钱呢!小的见您和那位公子穿的仪表堂堂的,难道还想赖这点茶钱不成?” 小二的声音极大,一时间整个醉仙楼的人都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嫪纪感受着四周各异的目光,忍不住黑着脸,他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小二怀里,怒声道:“茶钱!” 说完他就想走,却不想才走了两步,又被小二给拉了回来。 “茶钱已经给你了,你还要干什么?!”嫪纪大怒。 那小二被嫪纪的怒吼吓了一跳,颤颤巍巍道:“客……客官,你给的太多了,还要找你银子……” “不用找了!”嫪纪转身欲走。 谁知道,没走两步,那小二又第三次把他拉了回来。 “可是客官,您的茶钱不用这么多银子……” 嫪纪被小二几次三番的阻拦气的额头青筋直跳,想起暴怒离开的慕容峥,还有那个让他觉得胆寒的李锦悠,气的胃疼。 他一向精明算计的脸上,风轻云淡再也不见,只留下满满的暴怒气息,他阴沉着脸怒声道:“我说了不用找了就是不用找了,全部赏你了,赶紧让开!” 那小二满脸讪然的松开手,嫪纪就急冲冲地就朝着门外冲去,却不想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那小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道:“给他找银子还发这么大火,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才有病!” 嫪纪脚下一个趔趄,气的回头怒视小二。 那小二吓得连忙缩了缩脖子,一溜烟的跑去了内堂之中,而嫪纪气的脸色发黑,狠狠怒骂了一声,这才再次急冲冲的朝外追去,想要去找慕容峥和李锦悠。 可是等他到了门外之时,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却根本不见那两人的踪影,刚才被那小二一耽搁,竟是真的追丢了两人。 该死的小二! 嫪纪气的在心中破口大骂,他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醉仙楼的方向,这才跺跺脚,心中大急的朝着人群中快速寻了过去。 慕容峥被李锦悠挑起了心火,如果他真的胡乱出手伤了李锦悠,这事情就麻烦大了。 她是陛下钦封的安平县主,更是丞相府嫡女,庆国公府最为疼爱的后辈,一旦慕容峥忍不住怒气,朝着李锦悠出手,必定惹来丞相府和庆国公府的雷霆大怒,更会让陛下为此质疑。 到时候陈家和太子也会因为李锦悠,而察觉到他们的谋算,若是他们再从中插上一脚,七皇子府必定成为众矢之的。 更何况,嫪纪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就像是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似得。 他心底隐隐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不能让李锦悠和慕容峥独处,否则,慕容峥必定会被李锦悠影响,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看着嫪纪匆匆离开,原本那个缩着脖子,满脸害怕的小二却突然站直了身体。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这边之后,连忙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片刻之后,他就在后院的南厢房里,找到了醉仙楼的掌柜。 第173章暴怒的季君灏一 第173章 暴怒的季君灏(一) 小二推门而入,门内正在喝茶的掌柜顿时抬头。 “三儿,你怎么来了?” “梁叔,方才七皇子和嫪纪来了醉仙楼。” 那小二沉着脸,脸上那还有半点之前的嬉皮笑脸之色。 他语速极快,却又十分清晰的,把之前从李锦悠和慕容峥三人之间的对话中听来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说完后,小二才沉声道:“七皇子和嫪纪不止是对太子和陈家动手,而且还想借陈家的事情,除了五皇子。此事不知怎么,被陈家和安平县主给识破,他们激怒之下,便找上了来店里买点心的安平县主。” 那掌柜猛的站起身来,厉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是我亲耳听来的。” 那掌柜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带着隐怒道:“好一个七皇子,居然敢设下如此阴毒之计,来陷害五皇子,若是陈家和李家真的上当踏入了他的陷阱之中,恐怕五皇子危矣!这个七皇子,我们当真是小瞧了他!” 那小二听到掌柜的话不由认同。 七皇子一贯附庸在太子身后,平日里事事以太子马首是瞻,从不出头。 人人都防备着太子,算计着太子的储君之位,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去防备平日里被太子掩去了全部光芒,看上去毫无威胁的七皇子。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般毫不起眼的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恶毒之计,居然想要将太子、五皇子,陈家,李家和庆国公府,一网打尽! 他好大的野心! “梁叔,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掌柜沉声道:“这件事情必须立刻告诉五皇子,虽然陈家和李家已经和解,可难保七皇子不会有什么后招!三儿,你立刻去一趟五皇子府上,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五皇子!” 小二点点头,他也知道事情轻重,直接从后厢出来之后,就转身去了厨房。 不过一小会儿,他就提着一篮子糕点走了出来,脸上恢复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 “三儿,你这是去哪儿?” “五皇子府上订了些点心,掌柜的让我给送过去。” “五皇子府?天呐,这可是好差事,你小子发达了……” “那是当然,这些皇子大臣的府上,哪一个不是出手大方的,要是运气好,可是能得一大笔赏钱呢……徐哥,我先走了,等我回来之后请你喝酒!” 小二满脸得意的和正在收拾碗碟的人吹嘘着,然后吹着口哨提着篮子,不过一会儿就出了醉仙楼,等到出去之后,他才眼中精光一闪,快步朝着五皇子府所在的方向走去。 …… 慕容峥丝毫不知道他又被李锦悠算计了一次,他所有的谋算,所有的计划,都被他亲口告诉了那个他千方百计想要除去之人。 此时的他,一门心思都在李锦悠身上。 从醉仙楼出来之后,他就直接朝着李锦悠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之前在酒楼之中,李锦悠的那一番话,彻底引爆了他心中怒气。 他甚至不惜动用了内力,一路缀着李锦悠朝着街尾走去,等到了一处拐角的地方之后,他才猛地加快了速度,闪身进了一旁的巷子之中,然后一把抓着李锦悠的胳膊,就将她整个人拖进了小巷之中。 “啪!” 李锦悠被甩在墙上,而慕容峥双手从她头顶穿插而过,按在她身后的墙上,将李锦悠牢牢的困在他身前。 李锦悠冷不及防被慕容峥偷袭,不由抬着头,皱眉冷声道:“七皇子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 慕容峥满脸阴鸷地看着她的双眼,沉声道:“李锦悠,我承认我以前小瞧了你,你除了蛇蝎心肠之外,居然还有一张杀人于无形的利嘴!你知道吗?我现在就想要一寸一寸的,捏断你全身的骨头,看着你跌落尘埃,看着你永远都爬不起来!!” 李锦悠背靠在墙上,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峥,听着他口中狠戾决绝的话语,轻扬着嘴角突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慕容峥大怒。 李锦悠轻扬嘴角。 “我笑你敢说不敢做。我现在就在这里,你若想动手,随时都可以,可是慕容峥,你敢吗?” “你敢为了逞一时之快,而毁了你隐忍二十余年,才换来的局面?你敢为了发泄心中怒气,就不顾李家、庆国公府,陈家和太子的拼死反扑,将你自己置于险境?” “你不敢!” “因为你舍不得你的荣华富贵,舍不得眼下的大好局面,更舍不得那你肖想了二十余年,却从未靠近过的皇位!” “慕容峥,既然你什么都不敢,又何必吓唬于我?” 李锦悠说完之后,看着额头青筋暴起,手指紧握成拳的慕容峥,眼底浮现出彻骨的森寒。 她曾经对这个男人,熟悉到骨子里满满都是深情,熟悉到比对她自己还要熟悉。 她知道他的抱负,知道他的隐忍,知道他的狠辣绝情,知道他为了皇位所付出的一切。 她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他哪怕丧失理智,哪怕怒气冲天,哪怕忘了一切,他也绝不会当真为了一时痛快,就坏了他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局面。 在他心中,皇位高于一切! 为了那个位置,他能够舍弃他拥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慕容峥,你永远都做不到随性而为,做不到凭一己好恶行事,因为你不过是个被权利欲望控制的傀儡。” “你一心一意的想要登上那张龙椅,想要掌权天下,想要成为这世间最尊贵之人,所以慕容峥,你对我放这种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狠话,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李锦悠嘴角轻扬,露出抹不屑笑容。 她直接一转身,伸手撞开了慕容峥拦在她身前的手臂,提着糕点就朝外走去。 慕容峥脸上狰狞闪烁,耳边全是那个女子满是嘲笑的话语。 ——慕容峥,你不过是个傀儡! ——慕容峥,你不敢! 他死死咬着牙,紧握着拳头,看着李锦悠毫不迟疑,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头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第174章暴怒的季君灏二 第174章 暴怒的季君灏(二) 凭什么? 凭什么说他不敢!? 凭什么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子,居然将他贬的一无是处,居然敢如此嘲讽于他! …… 慕容峥脑中一根弦被怒气崩断,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几步上前一把拉住李锦悠的胳膊,用力将她扯了回来,然后将她再次压在身后的墙壁之上,如同野兽一样狠狠将她压在身下,怒红着双眼阴沉道: “李锦悠!谁说我不敢?!” 他毫不迟疑的俯身,削薄的嘴唇恶狠狠落下,印在李锦悠那张恶毒的让他恨不得毁了她的粉唇之上。 唇齿相碰之时,那突如其来的柔软让得慕容峥瞬间失神,他只觉得头脑之间一股电流窜过,让的他忍不住浑身颤栗,那种仿佛是灵魂之中交融之时才会带来的舒爽感觉,让的他险些低吟出声。 等到那电流之后,慕容峥不仅不没有放开李锦悠,反而更加疯狂地啃砥着她那嫣红的嘴唇,舌尖更是朝着那紧闭的贝齿之间探了过去。 他想要更多! 想要这个女人彻底属于他一个人! …… 慕容峥,你找死!! 李锦悠被慕容峥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瞪大了眼,当明白慕容峥做了什么的时候,她神情瞬间充满戾气,一胳膊使劲撞在慕容峥胸前,抬腿就狠狠一脚朝着慕容峥胯间踹了过去。 那狠戾决绝的力道,逼得慕容峥不得不退。 李锦悠想要杀了他!! 从来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加明白,眼前这女子的煞气有多重。 慕容峥看清楚李锦悠手中突然出现,闪着寒光的灭煞,连忙就朝后急退几步,想要避开李锦悠凌厉的攻势,却不想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直接从两人中间疾射而过,半点不差的打在慕容峥的鼻梁之上。 “唔!!” 慕容峥疼的惨哼出声,还没等他看清楚是谁暗中出手之时,另外几道寒光就带着破空声急速而至,分别朝着他双眼、咽喉、和心脏等要害处攻击而去。 慕容峥顿时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眼前的李锦悠,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朝后退让开来,堪堪避开了袭击而来的寒光。 而就这时,寻到破绽的李锦悠直接手持灭煞欺身而上,一刀狠狠刺穿了慕容峥的肩膀,然后用力在中间一划而过,拉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甚至能看到里面森森白骨,这才一脚踹在他腿骨之上,将他踹翻了出去。 等见到慕容峥惨叫落地之时,李锦悠才满脸冰寒,直接用衣袖朝着嘴唇上擦去。 他吻了她!! 他竟然敢吻她!! 李锦悠想起前世的种种,想起慕容峥曾经对她的背叛,想起他怀抱着李映月,一边与那个女人亲热,一边看着她被斩断双手双腿,剪了舌头挖了眼睛却半点不曾动容,甚至口口声声说着留她一条狗命,就是最她最大的恩赐的样子,就忍不住觉得恶心。 属于慕容峥的气息弥漫在嘴间,李锦悠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下一瞬直接转身扶着墙壁就干呕起来。 慕容峥看着李锦悠因为他亲了她,居然恶心的吐了起来,之前才压下去的戾气再次升了起来,他一撑地面翻身就想爬起来,却不想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却突然稳稳地停在了他身前,一脚踹在他心窝之上,直将他踹的倒飞了出去。 “本王的女人,你也敢碰?慕容峥,你找死!” 慕容峥轰隆一声撞在身后的墙壁之上,他只觉得内脏都移了位一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满脸惊骇的抬头,就见到一身玄衣的季君灏挡在李锦悠身前,正满脸阴寒地看着他。 “景王?” 慕容峥忍不住脸色铁青,失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本王若是不在这里,又怎么能知道你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碰本王的女人!慕容峥,是谁给你的胆子?” 慕容峥听到季君灏之言,顿时脸色一白,还没等他说话,他就感觉到季君灏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直接一脚踩在他胳膊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他那条胳膊瞬间断裂,而季君灏却还不解气,直接伸手就带着无边戾气,朝着他天灵盖上拍了过去! 敢碰他的锦儿,他杀了他! 眼看着他那一掌就要落实,而慕容峥眼底已经露出绝望之色,却不想就在这时,一旁扶墙已经停止了干呕的李锦悠却是突然出声: “住手!” 季君灏的手堪堪停在慕容峥头顶上方,满脸阴沉地转头看着李锦悠。 “你替他求情?” “我恨不得他去死!” 李锦悠强压着恶心,苍白的脸上全是寒霜,“可是他还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这里。他是皇子,是景德帝的儿子,你在这里杀了他,不想要命了?!” 季君灏阴沉着脸道:“难道本王怕他?!” “你是不怕,可我却怕。我有家人,有我想要保护的人。我不想因为你而让李家,让庆国公府惹来灭族之祸!” 季君灏闻言满脸寒霜地看着李锦悠,狭长的双眼中戾气横生。 这个女人,居然敢再次拒绝他?! 李锦悠毫不退让地回视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之中全是丝毫不让的寒霜之意。 两人视线在半空之中交织缠绕,碰撞出谁也不输谁的气势,那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厮杀一场。 墨珏站在巷子外边,见到两人对峙的模样之时,额头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冷汗。 他只觉得李锦悠胆子惊人,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对主子说话,要知道上一次这般对主子说话的人,此时连尸骨都化成灰了,更何况,主子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正当墨珏以为季君灏会不管李锦悠的说辞,直接打死慕容峥时,眼底满是阴霾之色的季君灏却是突然收回手掌。 他冷着脸一脚踩在慕容峥左腿之上,等到再次传来熟悉的骨裂声后,他才一脚将他踹翻出去,寒声道: “滚!” “下次若再让本王看到你接近锦儿,本王就杀了你!” 第175章暴怒的季君灏三 第175章 暴怒的季君灏(三) 慕容峥重重砸在地上,疼的冷汗淋漓。 他没想到景王居然会对他出手,更没想到他居然会毫不顾忌他的身份,就这般对他! 慕容峥满眼怨恨地看着不远处的景王,怒声道:“季君灏,你居然敢如此对我!今日之辱,我慕容峥他日必报!!” “本王等着你!” 慕容峥脸色僵青,他身上疼的直打哆嗦,脸上却全是狰狞恶色,他一手一脚被季君灏踩断,只能靠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看着被季君灏抓着手转身离开的李锦悠,眼底全是赤红血色。 他用没断的手一拳锤在墙上,指缝间鲜血直流。 ——季君灏! 我慕容峥发誓,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匍匐在我脚下,哀求我饶过你!! ——李锦悠! 你是我慕容峥的。 哪怕我不要你,你这一世无论生死,都只会是我慕容峥的! …… 李锦悠被季君灏紧紧拉着,他略带冰凉的大手如同铁箍,让得她挣扎不开来。 等到被季君灏拖拽着走过转角的地方,再也看不见身后的慕容峥之后,见季君灏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李锦悠一边挣扎着想要甩开腕间的手掌,一边带着隐怒道:“季君灏,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李锦悠半点都不感激季君灏刚才的出手,更不感激季君灏会在这里出现! 她对于季君灏如此阴魂不散的跟着她,觉得满心的不耐。 李锦悠根本就不相信世间的事情有这么巧合,慕容峥才刚对她动手,季君灏就出现在旁,而且还会这么巧的就“救”了她,除非……他从之前就一直派人跟着她! 季君灏听到她的话后面无表情,脚下却丝毫未停,只是抓着李锦悠的手心更用力了几分。 李锦悠顿时吃痛,气的满面寒霜,怒声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放手……啊!” 她口中话还未完,前面疾走的季君灏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措不及防直接撞在了季君灏的后背之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前面的季君灏就直接转身,使劲抓着她的胳膊,用力将她甩到了一边的墙壁之上。 李锦悠吃痛之下惊呼出声,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季君灏整个人就如同一道阴影一样快速逼上前来,将她笼罩在身下,一只手掐着她的下颚,而另外一只手却是拿着绢白的锦帕,又快又准地直接朝着她嘴唇之上擦了过去。 嘴唇上残留的气息沾染在锦帕之上,瞬间将白色染上了水渍。 季君灏擦的用力,仿佛想要将上面属于慕容峥的气息全部擦走一样,不过片刻就磨破了李锦悠的嘴唇。 李锦悠只觉得嘴唇之上传来一阵刺痛,不由阴沉下了眼,张嘴道:“季君灏,你个混蛋……唔!” 原本紧握着她下颚的手指使劲往上一抬,让得李锦悠不得不仰起了头,原本在她唇间擦拭的锦帕被主人厌恶的丢弃,而季君灏则是趁着她开口之时,直接将她拉进两步紧贴在身前,低头覆盖在她嘴唇之上。 李锦悠气的就想大骂,却不想那唇上冰冷的嘴唇却是猛地用力,季君灏毫不犹豫探出温软朝着她嘴里的温热探了进去,卷着她小巧的檀舌吸允起来。 ——混蛋! 李锦悠双眼之中全是寒霜,她猛地张嘴就朝着嘴里的舌尖咬去,片刻之后,两人紧贴着的嘴唇里面,便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之味,甚至有一丝顺着两人的嘴角淌了下来。 季君灏闷哼一声,却丝毫没有放开李锦悠的打算,反而伸长了手更加用力的将她环在身前,仿佛想要将她揉进骨子里一般,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唇舌固执的和李锦悠的相缠,任凭那血液沾染着两人的气息,在两人唇齿之间交替,却决不允许李锦悠退开半步。 直到许久之后,看着眼前的少女苍白着脸,固执地睁着眼看着他,鼻翼间的呼吸也仿佛要断去之时,季君灏才移开了嘴唇,双手仍旧紧紧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看着她红的几欲滴血,沾染着他身上血液的嘴唇,寒声道: “这里,是本王的,谁碰,谁死!” “滚!” 李锦悠苍白着脸,连呼吸都还没喘匀之时,就听到季君灏仿佛誓言一样的话语。 李锦悠顿时气的伸手一巴掌就扇在季君灏脸上,怒极之下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季君灏不闪不躲,任由她手掌落在自己脸上,而那张略显病态的俊颜之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没等他再次动作,李锦悠就直接手持灭煞一剑斩在了季君灏胸前,趁着他吃痛之时一把推开了他,快速闪身远离了季君灏。 等到站在离他两丈之外的距离后,李锦悠才手持着灭煞,狠狠一把擦掉了嘴唇之上的冰凉血液,满脸寒霜道:“季君灏,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季君灏阴沉着眼,固执地看着她嫣红的嘴唇寒声道:“你杀不杀,是你的事情。可你是本王的!别人,不许碰!” 李锦悠闻言顿时嗤笑出声,“是你的?凭什么是你的?” “凭本王是季君灏!” “可笑!” 李锦悠冷笑出声,声音之间满是寒戾。 “你景王的确是权势倾天,可那与我何干?你若当真这么厉害,为何还要委曲求全,在景德帝面前伪装示弱,为何还要屈于人下,做一个并肩王,你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将晋国天下取而代之?” “季君灏,你我本就井水不犯河水,从无冤仇干戈,我不愿招惹于你,可是你却一而再而三的轻薄于我。你当真以为你景王府就牢不可破,还是以为我李锦悠这般好欺辱?!” “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景王府,血流成河,更能让你手中季家军,尸骨成堆!” 李锦悠眉眼如刀,眼中寒芒如同利剑,直刺向季君灏身前,带着如坠九幽的寒意道:“我敬佩你们景王府世代守护大晋,更不愿对守护大晋子民的季家军动手,但是,我李锦悠不与人为善,更不任人欺辱!季君灏,不要再来纠缠于我,更不要逼我与你为敌!” “如果再有下次,我必杀你!” 第176章庆国公府的立场一 第176章 庆国公府的立场(一) 掷地有声的话语之后,李锦悠双眼毫无温度地看了眼季君灏后,就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这一次,季君灏却没阻拦,他只是看着那眉眼冷厉的女子,越走越远。 李锦悠路过墨珏身旁之时,脚下微顿,下一瞬眼中寒芒更甚。 原本想要上前挡住李锦悠的墨珏被那视线一扫,只觉得身子一僵,后颈之间仿佛有寒风渗过,背脊之上猛地升起一股彻骨寒意来。 他只觉得此时眼前的白衣女子,像极了生气时的主子,一样的狠戾决绝,一样的冷漠彻骨,那种只要敢于阻拦,便毁了一切的感觉,就像是当初在战场上的主子。 墨珏心中一惊,没等回过神来,脚下就已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李锦悠见状直接冷哼一声,快步越过了他身旁,走出了巷子。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的背影,冰冷的眼眸之中,阴云集聚。 他胸前中了灭煞一下,衣衫早已经被鲜血浸透,而他却丝毫没有皱眉,只是那般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越走越远的白衣女子。 半晌后,他低头看着地上被挤烂成渣的点心,凤眼之中浮现一抹冷冽笑容,薄唇轻扬低声道:“锦儿,你此时想要离开,已经晚了……” 她早已经闯进了他的生命里,让他对她动了心。 他季君灏认准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放手的可能! “主子…” 墨珏看着季君灏身前的伤势,连忙上前想要替他包扎,却不想季君灏直接挥手挡开了他的动作,开口道:“让长鸣派人废了慕容峥手脚,本王不想见他安然无恙的样子!” 墨珏闻言眉毛一抖,他知道季君灏话中的废是真的废,一旦仲长鸣动手,慕容峥必定会成为一个废人再无康复的可能。 他不由开口道:“主子,您刚才才和七皇子起了冲突,如果他此时被废,他必定会怀疑于您。如今景德帝本就忌惮主子手上权势,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害主子,若是被他拿到了把柄,知道您废了七皇子,景德帝一定会借机发作,降罪景王府……” 季君灏冷眼看着墨珏,眼底寒光闪烁,墨珏顿时头皮发麻,却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主子对慕容峥下手。 他顶着季君灏如寒风一样冷冽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主子,李小姐对七皇子肯定另有打算,您如果此时废了七皇子,说不定还会牵连丞相府和庆国公府,反而惹恼了李小姐。” “而且主子,咱们明日就要启程前去寻找玄阴石髓,还不知道几日才能回京,如果到时候七皇子因为此事对李小姐发难,您又不在京城之中,李小姐恐怕会有麻烦。” 说道这里,墨珏顶着季君灏越来越冷的眼神,咽了咽口水道:“属下知道七皇子该死,不过属下觉得,以李小姐的手段,她或许并不希望主子对七皇子出手,否则以她的身手,有好几次都足以不声不响地杀了七皇子,可是七皇子至今还活的好好的。” “属下想,李小姐对七皇子应该另有打算。主子,您不如饶了七皇子,让李小姐自己动手,免得李小姐她……咳咳,更生气……” 季君灏没有回话,他只是目无表情地看着墨珏,眼底的寒幽之色让得墨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额头上隐隐浮现出冷汗。 半晌之后,直到墨珏有些双腿发软,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嘴了的时候,季君灏却突然收回目光,淡淡道:“去茗峰阁。” 墨珏神情一怔,就见到季君灏直接转身朝外走去,等到他回过神来之时,顿时心神一松,连忙吐出了一口浊气。 “吓死爷了……” 墨珏伸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拍了拍饱受惊吓的小心脏,这才移动有些发软的双腿,闪身朝着季君灏追了过去。 …… 李锦悠从暗巷中出来之后,紧抿着微肿的嘴唇,脸上全是阴霾。 一想到自己一天之内,居然接连被两个男人轻薄,其中有一个还是让她恨不得噬其肉扒其骨,让其碎尸万段,不得好死的仇人,李锦悠就只觉得一股恶心感不断翻涌。 她狠狠一擦嘴唇,那嘴角沾染的血迹全部落在了袖子上,李锦悠强压下心头怒意,脸上满是生人勿近的气息,快步返回了庆国公府。 此时庆国公府内,苏穆和苏清河都不在府中,苏氏去了周氏的院子里。 李锦悠怕让苏氏瞧出自己脸上的不对劲来,所以只是让人去告诉了苏氏一声,她已经回来了之后,就直接去了苏家留给她的院子。 那院子在庆国公府后花园的东北角,十分安静清幽,四周全是郁郁葱葱的花草。因李锦悠不喜人近前服侍,所以院子内根本没有下人,只是每日有人前往打扫,待到清理之后,就会离开,绝不会有奴仆在院中常住。 李锦悠快步走到院门前,却发现院子外边居然守着个俊秀小厮。 “小姐回来了?” 那人见到李锦悠后,顿时笑着行礼。 李锦悠目光微闪,这人是苏欢的贴身小厮,他在这里,也就是说,苏欢……在院子里? “二哥来了?”李锦悠沉声问道。 那人见到李锦悠红肿的嘴唇,眼底闪过抹惊疑,下一瞬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的点点头道:“二公子听闻小姐去了陈家,担心于你,所以过来等着小姐回来。” 李锦悠沉默了片刻,这才收起了浑身的冷厉气息,朝着院内走去。 一进院子里,就见到了院中石桌旁边,坐着身穿一身蓝衣,正低头看着手中书卷的苏欢。 他侧脸线条柔和,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温暖。 苏欢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时,收回了书上的目光朝着院外看去,就见到身旁不远处的李锦悠。 他顿时轻扬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笑容来:“锦儿,你回来了……” 他话音刚说到一半,就猛地一顿,下一瞬那双温柔浅笑的眸子里染上了怒意。 看着李锦悠红肿的嘴唇,稍显凌乱的发髻,还有她身上白裙上沾染的点点血迹,苏欢豁然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气,满是沉色道:“这是怎么回事,陈家欺辱你了?!” 第177章庆国公府的立场二 第177章 庆国公府的立场(二) 李锦悠轻抿着嘴唇,摇摇头道:“不是陈家。” 苏欢神情微怔,皱眉道:“那是谁?”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辱锦儿?! 李锦悠沉默着走到苏欢身前坐下,并不想和他多说刚才和慕容峥,以及季君灏的事情。 她很清楚苏家的人有多护短,别说一碰就炸的外公苏穆,和四哥苏霆,就算是稳重有余的舅舅苏清河,还有眼前这个聪明睿智的二哥苏欢,他们说到底都是同样的人。 护短到了极致! 一旦被他们知道,她被慕容峥和季君灏如此欺辱,他们必定会毫不犹豫的打上门去。 苏家的人待她至亲,她却不能为他们招来祸事。 慕容峥是当朝皇子,无论受不受重视,他都是天子的儿子。 而季君灏更是手握大权的异姓王,连景德帝都要让他三分。 如果今天的事情被闹了开来,先不论苏家地位尴尬,会不会因为此事得罪两位皇亲,惹来景德帝的怀疑。就算景德帝不怀疑,今天的事情传扬出去,她也只有一个下场,那就被逼嫁给慕容峥! 景德帝的心思她虽然不是很清楚,可是她却明白,景德帝早就忌惮景王权势,他绝不会允许景王和丞相府成为姻亲,更不会容许她和景王之间有所牵连。 所以一旦景德帝知道两人今天举动,十有八九会立刻下旨,将她赐婚给慕容峥。 而这,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苏欢见李锦悠沉默不言,不由皱眉道:“锦儿……” “二哥,我现在不想说这个事情。” 苏欢皱眉看着李锦悠,就见到她神色之间有些疲惫,而红肿的嘴唇之上,还隐隐有着血迹。 他不由目光微暗,紧抿着嘴唇,面色顿了顿却也没有再开口询问,只是转身快步走出院子,吩咐府里的下人去拿冰块过来。 等到片刻之后,冰盆被送了上来,他才端着着冰盆走了回来,院中没留任何下人,他一边用帕子包裹着冰块,一边缓缓道:“你既然不愿意告诉我发什么了什么,二哥也不逼你,但是锦儿,你要记着,无论出了出了什么事情,二哥都在。” “二哥……” “好了,拿去敷敷吧,不然等会儿姑姑瞧见了,会担心的。” 李锦悠接过苏欢递过来,包着冰块的帕子,微抿着嘴唇将其放在嘴角之上,那丝丝的凉意片刻间就化去了她之前因为慕容峥两人的轻薄,而心中生出的戾气。 李锦悠眉眼之间软糯了几分,浮起淡淡暖意低声道:“谢谢你,二哥。” 谢谢他不追根究底。 也谢谢他信任她…… 苏欢闻言轻笑出声,揉了揉李锦悠的额发,笑的清浅道:“有什么好谢的,你若是真想要谢我,就好好保护好你自己,别让祖父和姑姑他们担心。” 李锦悠轻嗯了一声。 苏欢见状笑了笑,收回手后坐在李锦悠身旁,看着她敷着嘴角淡声问道:“我听姑姑说,你去了陈家?你二哥的事情怎么样了,和陈家之间可有化解的可能?” 李锦悠用冰块轻敷着嘴角,一边把今日在陈家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苏欢后,这才浅声道: “陈沣和王比槐看到绝命蛊的时候,都被吓破了胆子,他们如今满腹心思都在那幕后之人的身上,对于二哥,他们都答应不再追究,而且王比槐也去奉天府撤了案子,以后就算童景州想要找二哥的麻烦,他也没有理由。” “锦儿,你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你虽然帮了李希慕,替他解决了这次的麻烦,可是却把你自己暴露在了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苏欢紧皱着眉头。 那些人既然能那般及时的除了那个嬷嬷,肯定在陈家安插的有眼线,李锦悠进入陈家之后的一举一动,也必定都被那些人清楚知晓。 那暗中之人既然能布下如此大局,费尽心思地来陷害陈家和太子,想要置陈家和太子于死地,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可是如今却被李锦悠坏了他们的事情…… 想到这里,苏欢瞳孔微缩。 如果那人当真知道了李锦悠在陈家的所作所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找上李锦悠也是必然的事情,而此时李锦悠也受了“伤”…… 也就是说,那个设下陷阱想要陷害陈家和太子之人,十之八九就是今日欺辱锦儿之人? 苏欢清亮的双眼里划过抹寒光,面色却丝毫不显,只是抬头笑的温和道:“那幕后之人是哪位皇子?” 李锦悠没有奇怪苏欢为什么一口断定,幕后之人是位皇子,更没有奇怪苏欢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她查出了幕后之人。 因为她很明白,眼前这个面相温和,性子看似柔软的二哥,实则却是个智多如妖,谋算丝毫不逊色天下任何人分毫之人。 她淡淡扬唇:“做这事的,是七皇子,但是布下这局的,应该是他身边的那个谋士,嫪纪。” “慕容峥?” 苏欢微微眯眼,眼底韩光闪烁,见李锦悠点点头后,他忍不住轻叩着石桌淡笑了起来。 “那个嫪纪,我倒是曾有耳闻,听说是个行事狠辣,手段阴毒的家伙。当年他曾效命于楚国二皇子,是其身边最为得利的幕僚,只是后来那二皇子夺权事败,满府被杀之后,嫪纪却早给自己留了后路,趁乱逃了出来。” “有小道消息说,他当年对那个楚国新帝做了不少阴损事情,害他好几次都险些死在了那个二皇子手中,所以新帝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举国追杀嫪纪,谁知道却被嫪纪逃来了晋国。前几年,我曾听说他跟随了慕容峥,原以为只是传言,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李锦悠点点头,“不是传言,那个嫪纪的确不简单。” 苏欢闻言顿时笑道:“再不简单又能如何?他当年还不是如同丧家之犬,被人四处追杀,如果不是慕容峥收留他,指不定他尸骨都化成灰了。”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能布下这种阴毒之局,陷害陈、李两家,我倒是不觉得奇怪。只是对于那位七皇子,我倒是真小瞧了他。” “他这些年隐于太子身后,一直隐忍筹谋,眼下他手中的权势,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与其他皇子相抗衡。我原本以为他没这么快动手,却不想他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就这么大的野心,居然想要一次除掉五皇子和太子两人!” 第178章庆国公府的立场三 第178章 庆国公府的立场(三) 李锦悠听到苏欢的话后,不由心中叹了口气。 苏欢果然早就知道了慕容峥的野心。 她记得前一世她与慕容峥成亲之前,二哥曾经来找过她。 那时候他曾神色复杂地问过她,问她到底了不了解慕容峥,了不了解这个她想要嫁予,相伴一生的男人。 苏欢曾跟她说,让她不要全心信任慕容峥,更要对他多一份防备之心。 只是当时她被慕容峥的花言巧语迷昏了头,被他所谓的情爱蒙蔽了心智,一心憧憬着他们的未来,所以对于苏欢那些并不好听的话,她满心的不喜,只觉得他是在挑拨自己夫妻间的关系,为此还与苏欢生了嫌隙。 一直到了很久以后,她面对血淋淋的现实,亲眼看到了撕开伪装之后,毫不掩饰的慕容峥,才明白苏欢当初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她当初能够听从苏欢的劝诫,对慕容峥保留一丝防备之心,而不是全然信任,将整颗心都落在了他身上,那么她会不会看到他们婚后,慕容峥对她的敷衍和冷淡,看到慕容峥利用她时的虚情假意,看到他那张虚伪表面之下,狠辣绝情的心机。 如果她能有哪怕一丝的警惕,她也不至于落到当初那种下场。 如今二哥的话,当真证实了她的猜测,原来他真的早就知道,慕容峥的野心,更知道当年慕容峥迎娶她时,为的是什么… “二哥,对不起。”李锦悠突然低声道。 苏欢顿时一怔,诧异抬头,“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李锦悠轻抿着嘴唇,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因为我而把你们拖进了皇权争斗之中,心有不安。” “傻丫头,你以为这朝廷之中,有谁是真正立于皇权争斗之外的吗?” 苏欢闻言顿时失笑,他替李锦悠重新换了条帕子,包裹着冰块递给她后,这才清浅道:“我们庆国公府,以军功立府,虽不如景王拥有三十万私军在手,也不如李修然,位居丞相之位,是百官之首,但是无论是祖父还是父亲,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却都是无人能及的。” “如今大哥虽然还只是四品悍骑将军,可在军中的威望一日盛过一日。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他必会继承祖父和父亲的衣钵,成为下一任军中大将。到时候我庆国公府,一门三将,在军中谁人能敌?” “说句不好听,有庆国公府在手,等于拥有了晋国一半军中势力的支持,那些想要争夺皇权,想要登上皇位之人,谁不想将庆国公府的势力收归囊中?” 苏欢笑的清浅,眉眼之中却隐含着一抹锋芒。 “如今那些人不朝着庆国公府动手的原因,只是因为顾忌五皇子和苏贵妃罢了。人人都以为我们庆国公府,会倾尽全力支持五皇子争夺储君之位,可又有谁知道,祖父和父亲,从来就没有这个心思。” 李锦悠闻言顿时一怔,下一瞬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猛的抬头,看着苏欢道:“二哥此话何意?” 苏欢微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祖父和父亲,并不支持五皇子夺权。” “为什么?” 李锦悠满脸疑惑。 慕容玉是苏贵妃的亲生儿子,是庆国公的亲外孙,若是至亲关系,没有比这更亲的了。 如今在外人眼中,谁都将庆国公府和五皇子绑在了一起,他们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如果慕容玉能够登基,苏贵妃成为太后的话,对于庆国公府来说,不是最好的际遇吗? 可如今苏欢居然告诉她,庆国公府上下,都不支持慕容玉夺权? 李锦悠猛地想起上一世,慕容峥和慕容玉争夺皇权,到了相持不下之时,庆国公府的确未曾表露过要支持慕容玉的姿态,甚至于,在某些时候,庆国公只是表态,会保住慕容玉性命,却从未说过要支持于他。 也正是因为这样,慕容玉才始终抓不到军中大权,在和慕容峥的抗衡之中落了下风。 可是,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欢面对着李锦悠的疑惑,只是笑了笑道:“为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们庆国公府的人,是不会支持任何皇子夺权就行。” 李锦悠皱眉看着苏欢,还想再问,可是苏欢明显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与她多言,只是直接转了话锋道:“所以锦儿,你不必觉得你自己拖累了我们,庆国公府本就身处皇权争斗的漩涡之中,从来都没有远离过。” 李锦悠沉默,知道苏欢不想再说,只能把疑惑压回了心中。 “二哥,我明白了。” 苏欢看着李锦悠的样子,知道她心中不解,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适合让她知道。 他看着李锦悠红肿还未全消的嘴唇,从来都带笑的眼中,划过一道彻骨冷寒。 他早就知道慕容峥的野心,也知道皇室之中勾心斗角,从不罕见。 慕容峥隐忍伪装,居于太子身侧他半点都不意外,至于他对太子和陈家下手,用这等阴毒手段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不该把锦儿和姑姑也牵扯了进来。 慕容峥妄图借姑姑和锦儿同五皇子的关系,利用李家除了五皇子,到时候五皇子一旦真的背负上谋害储君的罪名,李家、姑姑、锦儿,乃至他们庆国公府,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居然敢拿他们当筏子来对付五皇子,真当他们庆国公府这般好欺负? 苏欢脸上笑容依旧,只是若是细看的话,就能察觉到那笑意之后的寒凉。 他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摩挲着衣角,转头看着李锦悠问道:“对了,你既然知道是七皇子暗中设局陷害,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去做?” “什么都不做。” 苏欢闻言轻笑:“准备放过慕容峥?” 放过他?怎么可能! 李锦悠眼底煞气一闪而逝,语气冷淡道:“慕容峥虽然陷害相府,可他毕竟是皇子,我们若出手对付他,必定会惹来陛下猜忌,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别人去对付他就好。二哥,咱们从旁看戏就行。” 第179章离京一 第179章 离京(一) 李锦悠将嘴边的帕子取了下来,原本红肿的厉害的嘴唇已经消下去了不少,看上去不再像之前那般明显。 她将帕子折叠了一下,包着里面的冰块放在另一边嘴角上敷着之后,这才淡淡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慕容峥陷害陈家的事情做的也没他想的那么隐秘。朝中有能力争抢皇位的,就只有那几个皇子,除掉了太子和五皇子后,表面上看上去最为受益的,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愚钝冲动,段家又为人正派,就算想要争夺皇位,也决计做不出来这种阴毒事情,只要排除了三皇子,是谁从中动了手脚,岂不是一目了然吗?” 苏欢皱眉:“陈家会相信是慕容峥所为?” “为什么不信?” 李锦悠淡淡道:“二哥你可别忘了,那九州麒麟玉和夏侯善主仆,可还在七皇子手里攥着呢。” 苏欢闻言先是一怔,下一刻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怎么会忘了还有这一茬… 当初元梁国人刺杀慕容峥的事情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而九州麒麟玉在慕容峥手上的传言也从未间断过。虽然后来慕容峥再三解释,就连皇家也出来辟谣,可到底有多少人相信又有谁能知道? 恐怕大多数人对于麒麟玉和夏侯善,还在慕容峥手中的事情都是深信不疑,毕竟元梁国人可是亲眼看到,那夏侯善主仆进了七皇子府。 虽说那些元梁国的刺客已经被驱逐,但是这消息早就已经传开,就算慕容峥事后说破了天,可只要夏侯善和九州麒麟玉一日不在其他地方露面,所有人就都不会彻底释疑。 其他人如此,陈家和太子也一样会这么想。 他们到时候肯定会觉得,慕容峥是因为手握九州麒麟玉和夏侯善,所以才有了争夺皇位的野心,所以才想要铲除太子这块拦路之石,甚至想要将太子手中的势力收归己用。 只要他们这么想了,就必定会相信,这次的事情出自慕容峥之手! 到时候太子必定不会再庇护慕容峥,而陈家更会因为绝命蛊的事情与慕容峥不死不休,他们的确什么都不需要去做,只要好好地站在一旁,看着慕容峥倒霉就行。 李锦悠看到苏欢的样子,就知道他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也任由他误会着,并没有将她诱使慕容峥前往醉仙楼,亲口将他的算计告诉了慕容玉埋在醉仙楼里探子的事情告诉苏欢。 虽然苏欢刚才已经明言,庆国公府不会支持慕容玉争夺皇位,但是在他们眼里,慕容玉毕竟是至亲之人。 如果苏欢知道,她几次刻意挑拨慕容玉与慕容峥相斗,不断引得他们之间矛盾升级,恐怕会心生不满。 李锦悠抿了抿嘴角道:“二哥,慕容峥的事情自有陈家对付,眼下有件事情我想让二哥帮我。” “什么事情?” “我明日要出京一趟,去办点事情,但是母亲肯定不会允许我单独出府,所以我想让二哥告诉母亲,说我是与你一起去了广阳岳表姐的府上。” 苏欢听到李锦悠的话后顿时皱眉,“你是不想让姑姑担心,还是不想让丞相府的人知道你去做什么了?” “两者皆有吧。我答应了一个朋友,要随他出城去办点事情,所以想请二哥帮忙。” 李锦悠闻言也不隐瞒,选择性的说道。 那玄阴石髓所在之地,离京城足有三日的路程,这一来一去,加上中间耽搁的时间,少说至少需要离开京城十天。 如果只是一两天时间,她自然可以骗骗苏氏和其他人,说她是出城进香,或是去什么地方游玩,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借口,苏氏绝对不会允许她单独一人出城。 更何况此事如果被丞相府的人知道,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所以如果想要顺利离开京城,又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就只有让庆国公府中其他人陪她一同出城,而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苏欢。 苏欢闻言皱眉,“你要离京多久?” “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这么长时间? 苏欢皱眉更深,他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认真道:“你此去可有危险?” 李锦悠摇摇头,“我只是陪朋友去取一样东西,若无意外,应该没什么危险。” “那也就是说,还是会有危险?” 苏欢沉声说完,见李锦悠抿着嘴角没有回话,不由沉声道:“你此去如果没有危险,我不介意替你撒这个谎,可是锦儿,你如果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替你瞒骗姑姑和祖父他们,到时候你若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向姑姑他们交代?你若是想要出城,可以,但是必须带我一起前去。” “不行。”李锦悠想都没想就拒绝道。 她是要和茗峰阁的人一起出城,到时候去取玄阴石髓,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万不得已之下,她大不了撇下茗峰阁的人,直接逃走,保自己安全应该不难,可如果苏欢同行,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就必须还要顾忌苏欢会不会有危险。 而且她虽然用“苏绝”的身份暂时稳住了茗峰阁的人,但是茗峰阁的那个人情不是那么好拿的,谁也不能保证在拿到了玄阴石髓之后,茗峰阁的人不会翻脸不认人。 茗峰阁身后势力太大,她不能将庆国公府牵扯进来,更不能让苏欢和她一起去冒险。 李锦悠见苏欢沉着脸,知道如果不让他相信她有自保之力,他是决计不可能替她瞒骗苏氏,所以李锦悠直接出手,势若雷霆地朝着苏欢喉咙之间的要害处攻去。 苏欢没想到李锦悠会突然朝着他出手,感觉到那纤细手掌之间带着的雷霆攻势,他连忙闪身后退,伸手阻拦,而李锦悠毫不迟疑地欺身而上,一招接着一招地朝着苏欢身上各处要害攻击,逼得苏欢不得不跟她战成一团。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手了十数招后,李锦悠猛的出手一掌朝着苏欢胸口拍去,趁着他避让之时退了开来,这才认真的看着苏欢道: “二哥,这样你可相信,我有自保之力?” 第180章离京二 第180章 离京(二) 苏欢神色动容。 他没想到李锦悠居然有这么好的功夫,而且两人交手之时,他分明感觉的到,李锦悠并没有用全力。 她每每即将要攻击到他要害之时,都会立刻收手,避让开来。这种灵动和敏锐的触感,和对战斗的掌控能力,绝非一日两日就能练成。 而且两人交手之时,他甚至能感觉到,李锦悠若是全力出手,他们两人之间输的那一个,一定是他。 他看着满脸闲适的少女,沉默半晌才突然开口道:“你什么时候习的武?” “有几年了。” “此事还有谁知道?” “加上二哥,不超过五个人。” 苏欢闻言松了口气,看着眼前安静而立的少女,他满脸慎重道:“此事你不要再告诉旁人了。” 李锦悠点点头:“我明白。” 苏欢见状这才收起脸上肃容,有些郁郁道:“你有如此身手,也难怪不愿我与你同去,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和你一起,反而会拖累了你。” “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锦悠见苏欢误解,连忙开口道:“我从来没觉得你拖累我,只是这次的事情有些特殊,二哥的身份实在不宜搀和进来。” “而且我才刚得罪了七皇子,他行事阴毒狠辣,祖父和舅舅又不擅权谋,到时候你若是和我一同离京,万一七皇子对庆国公府下手的话,以祖父和舅舅的性子,太容易落入他设好的陷阱里。庆国公府之中,惟有二哥你,才能时时都保持冷静睿智,不被他人蒙蔽。二哥,你别误会了我……”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二哥,你不信我?” 苏欢看着李锦悠脸上的急色,见她睁大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眼中带着些许慌乱的朝着自己解释的样子,刚才还紧绷的脸颊顿时忍不住噗哧一声轻笑出来,他轻扬嘴角微笑道: “行了,看把你急的,我刚才不过是逗逗你罢了,做什么这幅天塌下来的样子。我知道你虽然对我有所隐瞒,可却没有恶意,我会替你跟姑姑说,到时候你去办你的事情,我再借口回京就是。” 李锦悠闻言松口气,知道苏欢刚才沉着脸的样子都是装的,故意吓她,忍不住瞪着苏欢嗔怒道: “二哥,你故意吓我!” “谁让你神神秘秘的,不告诉我要去干什么?” 苏欢伸手弹了李锦悠额头一下,见她鼓着脸颊捂着脑袋,一双眼恢复了小女儿家的灵动和娇俏模样,这才笑着道: “祖父和父亲应该也快要回来了,你既然说明日一早就要离府,那你赶紧去梳洗一下,咱们一起去见他们。要不然到时候若是晚了,祖父和姑姑他们不同意,你可别怪二哥不帮你。” 李锦悠鼓着脸颊,“二哥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外公和舅舅,说你欺负我!” 苏欢顿时苦着脸,双手合十告饶道:“行行行,小姑奶奶,二哥肯定帮你,求你别去告状……” “哼,那可要看你的表现!” 李锦悠轻哼着扬起下巴,一副傲娇模样,顿时惹得苏欢大笑起来。 听到笑声,李锦悠也再也绷不住,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整个小院里飘荡着两人的笑声,而之前的凝重气氛顿时一消而散。 李锦悠和苏欢笑闹了几句后,就回房换了一身衣裳,然后用发簪将长发重新挽起来,又在脸上施了些脂粉,遮掩了嘴角附近被磨破的痕迹,这才跟着苏欢一起,去找了苏氏。 她将在陈家发生的事情挑拣着告诉了苏氏一部分,而有关验尸和绝命蛊的事情只字未提。 苏氏只以为李锦悠只是凭借着一张嘴说服了陈家的人,知道李希慕之后不会再有麻烦,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放松了下来。 几人在周氏的院子里呆了没多久,苏穆和苏清河就回了府。 李锦悠她们去到前院之时,还未靠近,远远地就已经听到了苏霆粗声粗气的怒骂声。 “那茗峰阁的人简直是想钱想疯了,李景铄把扳指卖出去的时候,才不过是八万两银子,这才过了一夜,他们转个头居然开口就要八十万两,他们怎么不去抢?!” “黑店,那个茗峰阁就是个黑店,他们居然敢敲老夫的竹杠,气死老夫了!” 苏穆在旁也是满脸怒容。 之前去茗峰阁后,他压着火气,好言好语的想要从宁大乙手里把玉扳指赎回来,谁知道那个死胖子居然开口就问他要八十万两,还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概不讲价! 一想到那胖子笑眯眯、贼兮兮的样子,他就气的脸发黑。 他将桌子拍的砰砰直响,吹胡子瞪眼道:“那个死胖子,别让老夫逮着机会,否则老夫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还有李景铄那个兔崽子,他简直太不是个东西,居然敢拿老夫送给他的东西,去换花酒钱逛窑子,在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庆国公府,还有没有我这个外祖父!如今还害的老夫受这窝囊气,简直就是个混账王八蛋!” 苏氏听着庆国公的怒骂声,脸色白了又青,尴尬无比。她轻咬着下唇停住了脚步,显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怒气勃然的父亲。 李锦悠和苏欢对视一眼,满眼无奈对着屋内口不择言的一老一小,开口叫道:“外公……” 苏穆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苏氏和李锦悠,顿时一阵尴尬。 他没想到他在骂李景铄,苏眉和李锦悠却都在府中。 看着苏氏十分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他刚才的怒骂声十之八九被苏氏听了去。 苏穆忍不住老脸一红,怒气嘎然而止,搓了搓手尴尬道:“咳咳,阿眉,锦儿…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李锦悠微笑道:“午间的时候就来了,只是听二哥说,您和舅舅、四哥一起出府去了。你们是去了茗峰阁?” 苏穆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苏清河替他解围道:“我和你外公听说了景铄的事情,所以想要去茗峰阁把玉扳指赎回来。只可惜,那茗峰阁开口便要价八十万两,府中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我们便只能空手而回。” 第181章离京三 第181章 离京(三) 苏氏听到八十万两的天价时,顿时脸色更白。 她不由紧紧抓着掌心的锦帕,低声道:“父亲,大哥,都是我没教好铄儿,才让他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 “你说什么胡话,景铄早已经成年,又不是稚儿,他做什么与你有何关系?” 苏清河听到苏氏的话后,不由沉声道:“更何况他早已入朝为官,更该明白事理,知道轻重,可是他这次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也太让父亲和我失望。我和父亲的确气他,但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将责任都揽在你身上。” 苏氏闻言后脸色黯淡。 铄儿是她的儿子,她怎能不自责? 看着苏氏的样子,屋内几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好。 苏霆更是暗暗自责,怪他刚才说了茗峰阁的事情,否则祖父也不会那般怒斥李景铄,惹得姑姑伤心了。 他想要开口安慰,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一时间只能搓着手僵着脸,急的想要原地打转。 李锦悠看着苏霆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叹口气,她上前几步挽着苏氏的个,轻声道:“娘亲,舅舅说的对,大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做错了事情,就该自己承担。你这样一味的把责任揽在身上,不仅不是帮他,反而会害了他。” “你这样只会让他觉得,他无论做错了什么事情,无论闯了多大的祸,都有人会替他收拾烂摊子,替他承担一切。久而久之,他只会变得毫无担当,甚至将来还会惹出大祸来。” 说道这里,她转声道:“而且娘亲,其实你要把事情往好处想。这次虽然丢了扳指,可是如果能让大哥受到教训,未必不是件好事。” “大哥这些年走的太过顺遂,顺遂的让他有些得意忘形,忘了身为朝臣该有的谨慎小心,更忘了为人子侄,该有的孝道。与其让他日后在别的事情上糊涂,栽一个大跟头再也爬不起来,倒不如让他吃吃亏受点教训,知道收敛。” “锦儿说的有道理。” 周氏也在旁开口道:“阿眉,景铄已经大了,眼看着就要娶亲生子,你不能再事事都随着他。这一次你不要急着回府,也不要急着替他收拾烂摊子,让景铄好好吃吃亏,以后才会明白,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 苏氏听着两人的话后,脸色好看了一些,见苏穆和苏清河也是同样的意思,她不由点点头道:“我明白的,这次,我不会帮他。” 几人见苏氏明白事理,都是松了口气,只要她不钻牛角尖就好。 为了怕让苏氏难受,几人不再说李景铄的事情,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 在李锦悠和苏霆几人有意说笑之下,苏氏总算是露出了笑容,李锦悠这才提出要和苏欢一起去广阳的事情。 因为有苏欢陪同,苏氏和其他人都只是详细问了几句后便同意了下来,毕竟在他们眼中,这段时日李锦悠在丞相府也受了不少的气,出城散散心也好,只有苏霆在知道此事之后闹着要同行。 “不行,我也要去,我好长时间都没去见过岳成那小子了,咱们一起!”苏霆大声道。 李锦悠闻言浅笑道:“四哥,我记得再有半个来月,武堂那边就要应试了。我二哥这段时日,天天都泡在武堂里不愿归家,你还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去广阳吗?” 苏霆闻言顿时蔫了下来,憋着脑袋黑着脸,瓮声瓮气的道:“那你们就不能等我武堂比试过了之后,再一起去广阳吗?” 苏欢摇摇头,“不行,等你应试结束,我就要去学院了,到时候我去不了。” “二哥……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亲弟弟!” 苏霆看着苏欢那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样子,顿时不满地大叫。 苏欢耸耸肩膀,笑的清浅:“就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我才要为你的前途考虑。你还是乖乖去武堂吧,等从广阳回来的时候,我和锦儿会给你带好吃的。” “嘤嘤嘤嘤,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苏霆听着苏欢的话,顿时耸拉着脑袋垂着肩膀,嘤嘤的假哭了起来。 满屋子的人都被他的作态给逗得大笑出声,就连苏氏也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一屋子笑声传出去老远。 第二天一大早,李锦悠便和苏欢一同出了庆国公府,等乘着马车离开庆国公府有一段距离之后,换了一身男装,容颜俊逸无双的李锦悠才下了马车。 “此去一路注意安全,记得答应我的,最迟半月一定要归府。”苏欢对着马车外的李锦悠道。 李锦悠点点头,“二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苏欢闻言又看了眼穿着男装之后,丝毫看不出女儿家气息,完全是一副芝兰玉树的少年模样的李锦悠,眼底闪过抹隐约的担忧。 这世道并不安全,女子外出所会遇到的麻烦,远超乎想像,他甚至已经有些后悔,答应替她说谎,瞒着庆国公等人让她出京的事情。 他想开口让李锦悠别去了,可是看着李锦悠清冷的眸子,想起她之前所展露的身手,还有昨日在院中对话之时,她展露出来的心计谋略,苏欢沉默半晌后,终究还是放下了帘子,让帘子外赶车的人驾着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马车“哒哒”地离开,等到完全看不到踪影之后,李锦悠才从那巷子附近走了出来,朝着茗峰阁的方向而去。 宁大乙和仲长鸣一早就等在了茗峰阁内,等着那“苏绝”的徒弟到来,可是等来等去都没见到来人。 两人脸上都是露出焦急之色,甚至隐隐怀疑那人是否是戏耍他们,就在他们等的有些不耐烦时,就看到了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的俊美少年。 那少年看上去十三、四岁,穿着一袭月白色素纹锦袍,青丝被一条金色发带绑在脑后,露出一张略显稚嫩容颜。 他唇边带着清浅笑意,一双眸子清亮的好似山中清泉,而那里面带着的浅浅疏离,不仅丝毫没有折损他的俊俏,反而让得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清贵之气,就好像是跌入凡间的谪仙,让人忍不住侧目。 第182章自作聪明一 第182章 自作聪明(一) 宁大乙和仲长鸣都是见惯世面之人,无论是自家主子,还是夜宸那个妖孽,都可说是长相极致俊美之人。 可饶是以两人的目光,在见到这少年之时,也忍不住暗自赞叹出声: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李锦悠进入茗峰阁后,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大堂里的宁大乙两人。 感觉到两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李锦悠微抿着嘴唇,直接走上前去对着宁大乙问道:“阁下可是茗峰阁的宁管事?” 宁大乙微怔。 “我是宁大乙,公子是?” “我叫苏锦。三日前,我师父曾来你们茗峰阁,与你们做了一笔交易,我今日是应约而来。” “你就是那位前辈的徒弟?”宁大乙诧异出声。 李锦悠冷淡点点头。 宁大乙和仲长鸣都是面露惊喜,宁大乙连忙道:“公子可算是来了,我们已经等候多时。我们的人就在城外候着,不如现在就走?” 李锦悠闻言摇摇头道:“我师父说过,你们之前答应过,让他上茗峰阁三楼挑选两件东西。此次前去取玄阴石髓,危险未知,所以我要你们先兑现承诺,将那两件东西提前支付。” 宁大乙闻言皱眉,还没拿到玄阴石髓,就想先拿东西? “苏公子,令师难道没告诉你,我们茗峰阁和他之间的交易,是要在见到玄阴石髓之后,才兑现的吗?” 李锦悠闻言冷淡道:“我师父说过,那个人情是要在你们见到玄阴石髓之后才兑现,可那两件东西,是你们茗峰阁给我师父赔礼道歉的东西,并不在交易内容之内。” “可是……” “没有可是,宁管事,如果你们连这个都不愿兑现,那玄阴石髓的事情,你们也不必再提了。” 听着眼前这少年冷漠而又疏离的话语,宁大乙嘴角忍不住一抽,只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俊美的小公子,怎么和那个古怪的老头儿一个脾气。 说话直接的过分,打脸啪啪作响,而且还半点都不留情面。 仲长鸣看着神色冷淡疏离的李锦悠,想起主子还在城外候着,不由转头对着宁大乙说道:“好了,主子还在城外等着,那两件东西既然答应了是给苏前辈赔罪之物,自然要兑现。苏公子,我带你去三楼。” 李锦悠闻言点点头,直接跟着仲长鸣身后,就进了茗峰阁内。 宁大乙见状撇撇嘴,他原本还想为难为难这个少年,也好出出那日被苏绝下毒的憋屈,可是想起他们需要的东西还在人家手里攥着,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黑着胖脸跟在两人身后。 有仲长鸣和宁大乙引路,李锦悠毫无阻碍地上了茗峰阁三楼。 茗峰阁内,三楼的格局和一、二层完全不同。 一二层东西十分之多,人流也很是拥挤,可上了三楼之后,上面看不到半个人影。三楼的空间并不大,算起来只有一、二层三分之一大小,里面稀稀拉拉地摆着一些水晶琉璃打造的柜子,每个柜子里都放着一件东西,用玄铁打造的锁子锁起来。 宁大乙指着那些柜子对着李锦悠说道:“主子说了,三楼里面的东西任你挑选两件,不过你可要快着点,我们主子还在城外等着你。” 李锦悠看都没看宁大乙,直接朝着那些柜子前面走了过去。 宁大乙在旁边冷眼看着。 这三楼之上,的确件件都是稀有珍品,每一件东西拿出去,都能卖出天价来,可这些东西仍旧有高低之分。 眼前这个苏锦虽说看似不凡,可若非知道那些东西的详细价值,又有谁能从这么大一堆东西里面,挑出最贵最好的东西?所以宁大乙丝毫不担心眼前这稚嫩少年,会拿走他最宝贝的东西,反而看着他走马观花似得,在那些柜台前面停停走走,眼底带着笑谑之色。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选出什么东西来! 李锦悠丝毫不知道宁大乙的心思,她只是轻皱着眉头,在那些柜子之间游走。 这些水晶柜子里面放着的东西,有些她认识,有些却不认识,但是光那些认识的东西,就已经足够让她心中惊然。 她不仅看到了许多只是曾经听说过的东西,还有一些据传在各国皇室的珍宝,甚至于,她还在其中看到了一颗由玉盒保存,只在那部已经绝世的毒经之中,才见到过的名为血蚕果的灵物。 这血蚕果,据说由灵蚕精血浇灌,蕴含天地灵气,用其入药之后,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其效用完全不在涅槃莲之下。就算是她这个不会医术之人,看到也心动的难以自持,假若被药王谷中那些医痴之人看到,决计会不计代价也要弄到手。 她看着那血蚕果颇为心动,可是却并没有急着开口。 李锦悠心中很明白,这血蚕果虽然珍贵,但是对她来说,却没太大的作用。先不说血蚕果的药性到底有没有书籍记载之中的那般神奇,就算是真的有那么厉害,对她来说,用处也不大。 她如今武功不高,可配合毒术,却足够防身,若是有人能够不怕她的毒术,令她重伤垂死,恐怕到那时就算有再多的灵药,也救不回她的命,所以血蚕果不要也罢。 反倒是上茗峰阁三层挑选东西的机会,却只有这一次。她绝不能把这机会,浪费在了血蚕果之上。 李锦悠微眯着双眼,直接略过了血蚕果,继续朝前走去,她目光在一件件东西上快速扫过,却每一次都暗自摇头。 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这个……等等! 李锦悠的目光突然停在一处奇怪的软甲之上,当看到那上面古怪的刻痕,就觉得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用眼角余光朝着宁大乙扫去,就见他看到她停留在此处时,虽然极力镇定,却忍不住瞳孔微缩的样子,嘴角勾了起来。 下一瞬,她抬脚朝着其他地方走去,而宁大乙见她离开那里,果然松了口气。 李锦悠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她在周围的柜子前走走停停,每当走到一处之后,她便会不着痕迹地打量宁大乙的神情。 第183章自作聪明二 第183章 自作聪明(二) 许久之后,仲长鸣忍不住开口问道:“苏公子,时辰已经不早了,你可选好了要哪两件东西?” 李锦悠点点头,指着其中两个柜子说道:“我要那件软甲,还有那套金针。” 宁大乙脸色瞬间难看。 这苏锦要那软甲他不奇怪,可是为什么选中了那套金针? 宁大乙强装镇定道:“苏公子为什么要选那套金针,难道苏公子也懂医术?” 李锦悠勾了勾嘴角:“我不懂医,但是方才宁管事见我站在金针面前,就一副松了口气满脸窃喜的样子,我要是不选这东西,岂不是太对不起宁管事这番卖力的表演了?” 宁大乙顿时神色一僵。 李锦悠似笑非笑的看着宁大乙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套金针应该是这茗峰阁内,最珍贵的东西吧?只是宁管事,下一次你若是想要故意误导别人,别做的那么明显。” 当她是傻子吗? 之前那金丝软甲,宁大乙明显是措不及防之下,才会露出破绽。 那种惊愕完全不似作假,所以让她很轻易就知道,那软甲恐怕极为珍贵。 可是后来,宁大乙明明都已经发现了她在观察他的神情,借以判断这楼上东西的价值,他却还那么情绪化的变脸,故意在她看到不贵重的东西时,露出肉痛的表情,可她站在金针前时,却又松了口气,满脸窃喜。 这么简单的以退为进的手法,她要是还中了计,那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她原本看到那金针的时候,还满心疑惑,为什么在满是珍品的茗峰阁三层之上,居然会有这么一套看似普通的金针。 虽然她一眼就相中了那金针的样式,可是却在心中犹豫,浪费一次在茗峰阁挑选东西的机会,在这金针上面,到底值不值得,可是见到宁大乙那刻意摆弄的神情之后,她却是毫不犹豫的决定下来,就要这套金针! 此时见到宁大乙神情惊愕,满脸铁青的样子,她就知道,她选对了。 宁大乙听到李锦悠的话,脸色瞬间发青。 他此时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苏锦,居然是因为他才选中那套金针的!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想要误导苏锦,苏锦未必会舍得其他更好的东西,而选择这套金针。 知道自己居然成全了这少年,他恨不得给上自己一巴掌。 李锦悠看着宁大乙满脸懊恼的样子,眼底露出笑意道:“宁管事,请吧?” “这个,苏公子,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那软甲给你可以,这金针……可否换一样东西?” 李锦悠闻言扬眉,“怎么,这就说话不算数了?只不过是一套金针而已,就能让茗峰阁管事出尔反尔,那玄阴石髓找到之后,我还能相信你们茗峰阁,能够遵守和我师父的约定兑现承诺,而不是翻脸不认人吗?” 宁大乙顿时脸色一僵,仲长鸣在旁皱眉道:“财神,赶紧去把东西取出来,别让主子等久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世上,没什么比主子的安危更重要。” 宁大乙闻言瞬间回过神来。 是啊,这些东西就算再贵重,也终究不过是死物,最重要的是,主子真的能够得到玄阴石髓,暂时压制住身体里的毒,为他续命! 他咬咬牙,瞪了李锦悠一眼,然后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来,直接走到那两个柜子前面,将里面的软甲和金针取了出来,然后走回来后,就满脸肉痛的递给了李锦悠。 李锦悠接过之后,摸着那软甲上十分舒适的触感,用内力试了试后,发现那软甲居然毫无断裂的痕迹,顿时心中微喜,有这东西在,以后会安全许多。 至于那金针,她看了一眼后,没看出其中有什么名堂,只能等着这次去取玄阴石髓回来之后,再慢慢研究。 “苏公子,东西已经给你,我们是不是能够上路了?” 李锦悠点点头,将东西装进随身的包袱里面之后,干脆道:“走吧。” 宁大乙将两人送到了门前,沉声道:“注意安全,保护好主子。” “我知道。” 仲长鸣点点头,和背着包袱的李锦悠一同翻身上马,快速朝着城外行去。 京城之外,城郊的一处林地之间,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在马车之外,一群人停在附近,那些人虽然看似闲适,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们每个人之间所处的距离都是等同,均是背朝着马车方向,将马车护在中间。 他们站立之时,衣袍下都是肌肉紧绷,一双眼中闪烁着精光,不断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密林之中,寂静无声。 片刻后,马车旁边的夜宸看着京城的方向,踢了一脚不远处的草丛,暴躁道:“怎么还不来?” “应该快了。”墨珏低声道。 当日听那苏绝的意思,那玄阴石髓所在的地方,离京城不近,想必他那位徒弟应该会准备一些东西,所以才来迟了些。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 马车旁边的十数人立刻站直了身子,满眼警惕地朝着来人看去,手掌更是直接握在了腰间长剑之上,然而当看清楚来人之中,其中一人是仲长鸣后,他们便放下了戒备,只是小心地守在马车旁边。 夜宸见到仲长鸣后,顿时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搞的,这么久才来,主子都已经等了许久了!” 仲长鸣闻言解释道:“这位就是苏前辈的高徒苏锦,苏公子。他在楼内挑选了主子之前答应给他的东西,所以才耽误了些时间。 夜宸顿时竖着眉毛,瞪着李锦悠:“你就是那个老头子的徒弟?你们师徒俩个怎么都一个德行,连玄阴石髓的影子都还没瞧见,你那师父就狮子大开口,如今你居然还先拿了报酬,怎么,你难道还怕我们茗峰阁赖了你的东西不成?!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让我家主子等了多久?” “等不起,就别等,不是我求着你们去找玄阴石髓的。还有,你这么急干什么,急着去送死?”李锦悠冷飕飕地说道。 第184章本王怕寂寞一 第184章 本王怕寂寞(一) 夜宸顿时气怒,只觉得眼前这个臭小子,简直和那个老头子一样可恶。 嘴巴恶毒的让人想要撕了他那张嘴! 夜宸张嘴就想骂回去,谁知道他身后的墨珏却是瞪圆了眼珠子,看着突然出现,男装打扮的李锦悠,忍不住使劲揉了揉眼睛,咽了咽口水:老天,他看到了什么?!那个李三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看着夜宸就想跟李锦悠动手,墨珏连忙一把抓着他的手,将他拽了回来。 “墨珏,你干什么?!”夜宸顿时大怒。 墨珏却丝毫没理会夜宸,只是死死摁着夜宸的胳膊,然后满脸尴尬地看着李锦悠咳嗽道:“李……咳,苏公子好……” 李锦悠看到墨珏那张脸之后,只觉得眼熟,片刻之后,她就想起了眼前这人是谁。 她顿时黑了脸,眼底全是阴霾。 “你怎么在这里?” 墨珏张了张嘴,被李锦悠的目光看的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朝着身后的马车看了过去。 李锦悠看着他的动作,顿时微眯起了眼,眼中划过寒霜之色,冷声道:“你不会告诉我,那车子里面的人,是你家主子?” 墨珏听到李锦悠冷到极致的话语,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尴尬的点点头。 “那个,苏公子,我家主子他……唉,苏公子,你干什么,你别走啊!” 墨珏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李锦悠毫不犹豫的,直接将身后包袱里的软甲和金针拿了出来,然后一把丢到他怀中之后,转身就走。 那姿态,那神情,利索的让一旁的仲长鸣和其他侍卫都张大了嘴,一脸发懵。 这是什么情况? 这苏锦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说走就走? 李锦悠满脸阴沉。 该死的季君灏,原来他就是茗峰阁阁主! 难怪上一世那个所谓的茗峰阁阁主身中奇毒,毒发身亡之后不久,景王府也紧跟着办了丧事,对外说是景王死于意外。那时候景王死的突然,整个季家军群龙无首,而景王府也一夕之间败落。没想到,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原来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那个中了奇毒,需要靠着玄阴石髓解毒续命的人,根本就是景王——季君灏! 李锦悠心中满是懊恼。 她贪图茗峰阁的权势,想要在将来她如果对慕容峥出手,或是触及皇家利益而会牵累亲族的时候,能够凭借着茗峰阁许下的这个人情,让他们替她保护娘亲和外公他们,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茗峰阁的阁主,居然就是季君灏。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宁肯自己费些心思,宁肯慢慢筹划,慢慢布局,更为稳妥的除去慕容峥,也绝不会跑去卖什么玄阴石髓。 如今那个男人本就对她纠缠不休,她一点都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墨珏见李锦悠知道马车之中是自家主子之后,居然直接掉头跑了,顿时头上露出三条黑线。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李三小姐,恐怕还在因为昨天自家主子对她用强的事情,恼自家主子。 他不由为自家那位情路坎坷,修成正果遥遥无期的主子默哀,一边抱着东西就想上前留人,却不想他还没开口,夜宸见到李锦悠居然来了就走,顿时大声道:“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玄阴石髓的消息还没到手,眼下这个苏锦是唯一知道消息的人,如果让她跑了,主子的毒该怎么办? 那些侍卫闻言顿时纷纷拔剑,快速朝着李锦悠身前围拢过去,而夜宸更是一马当先,横剑拦在李锦悠身前,指着她沉声道:“你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那老头子说了,今日你会带我们去找玄阴石髓,你连东西都拿了,眼下却想跑。你们师徒二人难道真觉得,我们茗峰阁好欺负不成?!” 李锦悠此时正烦,闻言冷声道:“东西还给你们了,至于玄阴石髓,你们自己去找!” “你休想!今天由不得你,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拿不到玄阴石髓,你休想离开!” 说话间,夜宸提剑就朝着李锦悠快速攻了过去。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肤白纤弱的小子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要他能够拿下他,就能逼着他说出玄阴石髓的下落,到时候他还能再好好收拾这小子一番,以报那一日那个老头子害得他进云谷特训之仇。 可是他却忘了细想,眼前这人虽然不是苏绝,可也是苏绝的徒弟。 苏绝能够用毒,他又怎会毫无防身的手段? 李锦悠看着夜宸居然没吸取上次的教训,还敢对着她动手,眼中闪过冷色。 她脚下横移,避开了急刺过来的长剑,一脚朝着夜宸下身踹去,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一步。下一瞬,她灵活如蛇,整个人如同闪电般快速靠近夜宸,直接一把粉末朝着他脸上洒了过去。 夜宸没想到李锦悠身上会带着这种东西,眼看着那粉末飘了过来,他一转身就想避开,谁知道他刚一转身,李锦悠已经等在他身后,再次一把东西朝着他身上撒了过来。 眼见着闪避不开,那些粉色的粉末瞬间落在他身上,就仿佛融入了肌肤一样,片刻间就消失无踪。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就突然感觉到被粉末沾染到的地方,传来一股灼热疼痛。 他忍不住一把扯开袖子,就见到那里瞬间浮起了一层恐怖的,像是灼烧后才留下的伤痕。 夜宸豁然抬头,怒视李锦悠:“卑鄙小人,你居然敢下毒!” “再卑鄙也比不过你,暗箭伤人。”李锦悠冷淡出声。 “你!” 夜宸气的脸上怒红,提剑就想朝着李锦悠斩去,却不想内力刚动,那身上的疼痛就越加厉害。他不由手腕一松,长剑顿时掉在地上,而他脸上更是疼得面色扭曲。 “夜宸!” 仲长鸣看到夜宸中毒,顿时大惊,能让夜宸疼成这个样子的,绝不是上一次苏绝所用的那只是让人麻痹,控制人行动力的东西。 他连忙抬头朝着李锦悠沉声道:“苏公子,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85章本王怕寂寞二 第185章 本王怕寂寞 (二) 李锦悠满脸冷淡。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去了!” “为什么?” 仲长鸣沉着脸道:“令师明明已经答应了,要让你带我们去找玄阴石髓,如今为什么说不去就不去了?是不是我们茗峰阁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是苏公子有什么不满,苏公子不妨直说,我们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锦悠冷哼一声,满脸寒霜地扫了眼马车,和不远处抱着东西的墨珏。 墨珏察觉到李锦悠的眼神之后,顿时忍不住满脸冷汗:仲长鸣他们不知道,可他却知道的清楚,得罪眼前这位姑奶奶的,可是自家主子,如果真要给她一个交代的话,岂不是要把自家主子送上门去,让她出气? 可偏偏这位还不待见自家主子,恐怕还没送上门去,就被踹了出来。 墨珏张了张嘴就想说话,谁知道就在这时,那马车的帘子突然掀了起来,露出了坐在里面,一身玄衣的季君灏来。 只见他靠坐在软塌之上,那妖孽出众的容颜上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而一双眸子里却全是深幽之色。 在季君灏身边,还坐着个头发花白的半百老头。 那老头在掀开帘子之后,就直接快速地从马车里翻身而下,身手之灵活,丝毫看不出来有半点老态。 他下车之后,就快速走到夜宸身边,一手搭在夜宸手腕之上,一手去翻看夜宸中毒的地方。 当看清楚夜宸身上那一片片仿佛被灼伤后,快速浮现的水泡和红肿之时,那老人面色微变。 “张嘴!” 那老头沉喝一声,直接伸手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夜宸嘴里,另外一支手却拿着一枚银针,朝着夜宸肩上的某处刺了过去。 那原本不断蔓延的毒伤顿时缓解了下来,可是那老人却丝毫没有喜色,只是在发现夜宸身上的毒只不过被暂时压住,不再扩散,却丝毫没有解除的痕迹之时,脸上露出一抹惊容。 他不由转头看着李锦悠,沉声道:“这位公子好厉害的手段,这火栖草混合了慕南枝的毒素,居然能制出如此霸道的毒药来,老朽佩服。只是公子这般随意用毒,也不怕伤了天和?” 李锦悠皱眉看着那老头,见他随手就能止了火栖毒的蔓延,更是一口说出了火栖毒中最重要的两种毒草,神色间多了丝慎重。 她收起脸上的冷色,朝着那老人淡淡道:“苏锦并无害人之心,若非他强要留难,我也不会对他用毒。我所行事,不过是为求自保而已。” 说完之后,她沉着脸看了眼季君灏后,直接对着仲长鸣说道:“我已说过,之前我师父的提议全数作罢,我们不再需要你们茗峰阁的人情。那玄阴石髓所在,我可以不要任何报酬地告诉你们,但是我不会再亲自带你们前去。” 仲长鸣脸色变了变。 这少年不亲自前去,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又有谁能肯定,那所谓的玄阴石髓所在之处,会不会早就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去钻? 他张口就想回绝,却不想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道略带暗哑,满是磁性的低沉声音。 “锦儿就这般不愿与本王同行吗?” 仲长鸣和夜宸听到季君灏对苏锦这般熟稔的称呼,都是不由面色微变。 主子和这个苏锦,原来认识? 李锦悠察觉到那些侍卫扫视过来的目光,顿时横眼看着季君灏,冷淡道:“我与王爷并不熟,还请王爷别叫的那么亲热。” 季君灏薄唇轻扬,看着神色越发冷厉的李锦悠,眼底带上一抹笑意。 “好吧,既然你与本王不熟。那阿锦能否告诉本王,你为何要这般惧怕与本王同行?” 李锦悠脸色一僵,下一瞬僵着脸硬声道:“我什么时候怕你了?” 季君灏薄唇轻扬道:“难道不怕吗?前几日时,你那师父可是费尽心思,险些和茗峰阁翻脸,才让本王答应了他的条件,用玄阴石髓,换我茗峰阁一个人情。如今你既然肯来,就说明你是知道你师父同我们的交易的,更明白你那师父所讨要的人情,是留给你的。” “按理说,你既然来了,就是准备履行你师父所言,带我们前去寻找玄阴石髓,可是当你知道,这马车之中的是本王之后,就断言拒绝,直接转身就走。” “阿锦,你是不想与本王相处呢,还是怕与本王相处?” 李锦悠闻言眼底闪过抹隐怒,冷声道:“王爷未免想的太多,我只是不愿意去罢了。” “是吗?本王以为,阿锦是害羞了,所以才想要躲着本王。” 季君灏意味深长地看着李锦悠,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嘴唇之上,触及她嘴角微小的伤口之时,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火热。 那神情,就仿佛情人一般,用目光抚摸着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嫣红嘴唇。 缠绵,入骨。 李锦悠感觉到季君灏的目光所及之处,顿时眼底阴云集聚。 她瞬间便想起了昨天之时,眼前这个男人如同野兽一样扑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吞下肚去的样子,嘴里顿时浮现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那股味道,就好像是这男人留在她嘴里的印记一般,让得李锦悠忍不住一股怒气涌了上来。 这该死的男人,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季君灏,你到底想要如何?” 李锦悠满脸寒霜。 季君灏闻言幽幽道:“你师父既然能找到茗峰阁,必定是知道本王身中奇毒的事情。其实本王也不怕寻不到玄阴石髓,大不了毒发身亡而已,可本王始终觉得,一个人去,终究有些太冷清,不如到时候阿锦陪着本王一起,你说可好?” “季君灏,你威胁我?” 季君灏淡淡扬唇:“本王只是怕寂寞。” 李锦悠握着掌心,冷眼怒视着季君灏。 季君灏就那般轻勾着嘴角,幽黑的眸子中浮现出中毒后淡淡的紫色,带着三分魅惑,三分幽冷,就那般回视着李锦悠。 那眼底的神色让李锦悠知道,他刚才的话绝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他死,他一定会拉着她一起陪葬! 第186章本王怕寂寞三 第186章 本王怕寂寞(三) 李锦悠很想不理会这个阴沉冷漠,反复无常的男人,直接转身就走。 可是她却知道,她不能,也不敢。 她并非只有一人,她身后还有丞相府,还有庆国公府,还有太多太多她在乎,她想要保护的人。 如果今日在这里出现的是别人,她的身份没有被戳穿,不会牵累到身后之人,她大可以用毒绝了这些人的性命,灭了他们的口,然后干脆利落地脱身离开。 可是,眼前这人却是季君灏! 他不仅知道她的身份,更知道她身边所有亲近之人。 如果她当真转身就走,她的确不害怕季君灏对她如何,可是她却怕,景王府的人对母亲和外公他们动手。 李锦悠曾经亲身经历过上一世的事情,亲眼看到因为没有得到玄阴石髓,季君灏毒发身亡之后,茗峰阁是如何疯狂的报复天一阁,拼着同归于尽,也要将天一阁彻底毁灭。 面对天下最庞大的杀手组织尚且如此,如果她明明知道玄阴石髓的下落,却拒不愿意带他们去寻找,因而让季君灏毒发身亡的话,到时候她所要面对的,恐怕就是茗峰阁滔天怒火。 那么,当年发生在天一阁身上的一切,就极可能会落在丞相府和庆国公府身上。 到时候,以茗峰阁的能耐,他们绝对会生生毁了她所在乎的那些人,给季君灏陪葬! 李锦悠咬着牙关,心底全是怒火,却还偏偏发不出来。 季君灏摆明了威胁她,更摆明了吃定了她舍不掉那些她所在乎的人和事。 他就是在告诉她。 如果他季君灏亡,你李锦悠也别想独活! 看着马车中斜倚在软塌上的男人,李锦悠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滔天的杀意,神色间却是慢慢的冷了下来,那双眸子里,不过片刻之间,也恢复了最初的冷清。 既然季君灏认定了她知道玄阴石髓所在,不愿意放她离开,那她便只有快点带着他们取了玄阴石髓,然后彻底甩开他! 李锦悠就那般冷眼看着季君灏,神情从最初的怒气勃然,变成了后来的满面寒霜,然后全部归于虚无,脸上再也看不到半点显露于外的情绪。 她直接转头,看着墨珏清冷道:“把东西拿来。” 墨珏一愣,下一瞬面露喜色。 李锦悠既然肯收东西,就代表她同意了带他们去取玄阴石髓。 墨珏连忙屁颠屁颠的跑上前来,神色恭敬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李锦悠后,低声道:“苏公子,您的东西。” 李锦悠直接伸手拿过软甲和金针,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 仲长鸣见状连忙道:“苏公子,夜宸的解药……” 李锦悠看了眼疼的脸色有些扭曲的夜宸,再看了眼他身旁的那个,用银针控制着他体内毒素蔓延的老人。既然她已经同意要带季君灏等人去找玄阴石髓,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他们起冲突,所以她直接甩了一粒药丸到了夜宸身前。 夜宸一把抓住飞来的黑色药丸,想起那一日被苏绝恶整的事情,满脸警惕道:“你不会和那老头子一样,又给我那该死的药丸子吧?!” “爱吃不吃,反正有这老先生在,那毒也要不了你的性命!” 李锦悠冷哼说完,没理会脸色难看差点暴怒的夜宸,直接转身就朝着之前骑来的马匹走了过去。 季君灏靠在马车上面,手指摩挲着衣角,薄唇轻掀,看着李锦悠幽幽说道:“阿锦身娇体贵,不如与本王同车?” “不必了,苏某消受不起!” 李锦悠冷淡说完,直接翻身上马,骑在马上之后,她才转身看着马车前方,站着的那些侍卫漠声道:“既然你们要我带着前往去取玄阴石髓,就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那玄阴石髓所在的玄阴之地,处于晋国和元梁国交界之处,那里山匪横行,而且各方势力龙蛇混杂,其中不乏江湖高手和奇门鬼才。” “我知道你们茗峰阁权势滔天,在京城之中不惧任何人,但是到了那里,你们茗峰阁哪怕再有能耐,也鞭长莫及。你们给我记住,到了那里之后,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如果想要安然取得玄阴石髓,就记得闭紧了嘴,跟着我,我说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多问,不要多说,更不要节外生枝生出事端,给我招惹麻烦。” 李锦悠说道这里,神色清冷地扫过一众人等,最后落在夜宸身上,带着警告之意道:“无论你们是讨厌我也好,或是不信任我也罢,但是既然让我给你们带路,走什么方向,做什么事情,都要照着我的规矩来。” “还有,你们应该知道,那玄阴石髓对江湖中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旦玄阴石髓现世的消息走漏,你们要面对的,就是全天下武者的围攻。有言在先,如果因为你们多事,而惹来什么危险,到时候大家各自保命之下,我不会顾全你们是否安好,所以你们不要怪我到时候无情!” 那些侍卫听到李锦悠的话后,都是面色发紧,而仲长鸣三人听闻那玄阴石髓居然在那种地方,心中也不由凛然。 先不说边境之地,向来都有三不管之称,能在那种地方生存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更何况他们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那玄阴石髓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 玄阴石髓,天地至宝,服之可增数十年功力,炼化之后臻至先天,那可是所有习武之人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一旦玄阴石髓的消息当真走漏,恐怕全天下的习武之人,江湖中的各大门派势力,包括各国皇室,都会如同嗅到了血腥的狼群,蜂拥而至,为了能得到玄阴石髓,而大打出手,不死不休! 如果真到了那种情况,以他们手中这点人手,想要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将玄阴石髓带走,给主子服用驱毒,无疑是难于登天。就算他们真的拼死夺得了玄阴石髓,恐怕以后茗峰阁和景王府也会不得安宁。 他们茗峰阁的确是势力庞大,就连晋国皇室也不惧怕,可他们却没有自大到,以为单凭一己之力,就足以挑衅全天下的武者,更别说时时有人在暗中觊觎,如同饿狼一样,瞅准机会就朝着他们下手。 第187章宁教我负天下人一 第187章 宁教我负天下人(一) 仲长鸣沉声道:“苏公子放心,我们知道轻重,绝不会惹来麻烦。” “希望如此。” 李锦悠闻言直接双腿一夹马腹,开口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启程吧,否则再晚就赶不上在安全的地方过夜了。” 看着一马当先离开的白衣少年,仲长鸣神色间露出抹谨慎之色。 这个苏锦,当真是不简单! 他虽然之前没见过这少年,可是从他和自家主子的对话就能看出来,他和主子,应该早就相识,甚至于两人之间还有过一些过节,否则当他知道马车之中的是主子之后,不会那么大的反应,直接说走就走。 仲长鸣看得出来,这少年不想和主子有所瓜葛,而且他面对主子的时候,分明是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苏锦原本是不愿带他们前往寻找玄阴石髓的,而且听到主子威胁他时,他脸上怒气也毫不作伪。 明明是那么震怒的人,可是就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这少年认清了眼前形势,知道主子的意思不可违逆之后,居然这么快就能调整好心情。 若是没有看到之前主子和这苏锦之间的对话,还有他们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恐怕谁也想不到,这少年刚才曾经气的满脸怒然过。 仲长鸣不由转身看着季君灏,沉声道:“主子,这个苏锦,太过危险,要不要属下命人看着他……” “不必了,她什么都不会做,跟着她走。” “可是主子,他这样太不安全。” “本王说了,跟着她。” 季君灏脸上恢复惯有的淡漠,仿佛之前和李锦悠笑谑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冷眼扫了仲长鸣一眼,眼中的冷厉不容拒绝,而脸上的寒色也让得仲长鸣嘴里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见仲长鸣消声,季君灏这才抬头看着不远处骑马疾行的白衣背影,眼底闪过谁也看不清的暗沉和志在必得。 下一瞬,他直接放下了马车帘子。 “走!” 仲长鸣看着马车离开,不由张了张嘴。 主子不准他监视苏锦,话里话外更是对这个诡异莫测的少年十分信任。 他虽然仍旧对苏锦满是怀疑,却也只能朝着那些侍卫点点头,让他们驾车跟在李锦悠身后,朝前驶去,而他自己却是刻意落后半步,伸手拉住想要跟上前去的墨珏。 “长鸣?” “墨珏,我问你,这个苏锦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墨珏见到苏锦的时候,那种惊愕之中夹杂着惧怕的神色,他并没有错过,墨珏一定认识苏锦。 墨珏听到仲长鸣问话,见夜宸也支起了耳朵在旁听着,不由看了眼前方的马车,低声道:“她和主子是旧识。你们别管她是什么人,反正不要得罪她就好,她脾气不太好,凶悍起来,可是连主子都降不住她的……” 仲长鸣脸色微变。 夜宸却是带着怒气,沉声道:“他有这么厉害?我还就不信了,等找到机会,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一顿!” 居然敢给他下毒,他非要让这小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墨珏看着夜宸怒气冲冲的样子,生怕他会去招惹李锦悠,连忙说道:“夜宸,别怪我没提醒你,别去招惹苏锦,否则惹恼了主子,你知道后果。” 夜宸不由色变,愤声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主子居然会袒护他?!” “她是……” “墨珏。” 墨珏正想开口告诉夜宸两人李锦悠的身份,免得他们一时糊涂,当真去招惹李锦悠,谁知道还没等他开口,耳边就传来季君灏凉飕飕的声音。 墨珏打了个寒噤,顿时想起季君灏对李锦悠那恐怖到极致的独占欲。 他连忙收声,快速对着夜宸两人道:“反正我已经说过了,别去招惹她!” 见夜宸不甘心地还想再问,墨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开口道:“赶紧走吧,免得耽误了时间,到时候主子会不高兴的。”说完他直接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匹顿时嘶鸣一声,加快了速度朝着前方的马车追去。 看着墨珏说的不清不楚的直接跑了,夜宸气的跳脚,忍不住低骂道:“不讲义气的家伙,那苏锦到底是什么身份,值得他这么忌惮的!” 仲长鸣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他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才墨珏明明已经开口说了“他是”两个字,说明他是想要将苏锦的身份告诉他们的,可是说了一半却又突然收声。 他分明看到了墨珏神色间瞬间的僵硬之色,能让墨珏不敢多言的,除了主子,没有其他人。 也就是说,主子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苏锦的真正身份? 明白了季君灏的心思之后,仲长鸣对苏锦的身份更加好奇,自然,心中也多了几分小心。 如果这苏锦当真如同墨珏所说的那样的话,又能让主子如此另眼相待,就说明此人真的不简单,若无必要,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他收起了脸上的疑惑,对着气愤不已的夜宸说道:“行了,墨珏不告诉我们,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墨珏的为人,他最清楚主子的喜好,也最明白主子的心思,所以夜宸,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不要随便去挑衅那个苏锦,明白吗?” 夜宸听到仲长鸣无比郑重的话语,顿时皱眉:“长鸣,你也怕那个苏锦?” “不是怕,只是不想无端惹来麻烦,更不想让主子生气。” 仲长鸣说完之后,正色道:“无论那苏锦到底是什么人,只要能替主子找到玄阴石髓就行。” 夜宸闻言紧紧捏着缰绳,之前的愤怒虽然还在,可是眼中却多了几分沉色。 在云谷之中,除了主子之外,他最服气的就是仲长鸣,长鸣的武功没有他高,甚至于在某些方面,他能轻而易举的就杀了长鸣,但是仲长鸣却是他们中间最为聪明的。 如果说墨珏开口,让他不要去招惹苏锦,他还抱着几分不服心态,可此时仲长鸣再开口说出同样的话来,而且还这般郑重其事,就由不得他不信。 夜宸紧抿着嘴唇,半晌后才开口道:“我知道了,不会主动去惹他。” 第188章宁教我负天下人二 第188章 宁教我负天下人(二) 仲长鸣点点头,“走吧,主子他们都走远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到底太不太平,还是小心些好。” 夜宸闻言脸上怒色尽数收敛,两人快速一扬马鞭,就朝着已经走远的季君灏等人追了过去。 一路之上,李锦悠不愿与季君灏开口,而季君灏也不知道为何,一直坐于马车之上,未曾再去招惹李锦悠。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离开京城,就直接朝着南边快速疾驰而去。 路途之上,李锦悠并没有沿着官道前行,而是在离开京城约莫十几里地之后,就直接一掉马头,朝着不远处的密林行去。 仲长鸣等人虽然有所疑惑,可是在想起前行之前,李锦悠曾经说过的话,再看见季君灏对她的路线并没有质疑的意思,所以也不敢停留,紧跟在李锦悠身后,一路进了密林。 林间小路不如官道好走,再加上李锦悠一路上尽朝着崎岖山道上前行,让得一行人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而且更让他们惊愕的是,李锦悠不知道是为何,仿佛不断的带着他们在同一个地方绕着圈,虽然每次所走的方向都不同,可都是走上一些距离之后,就又绕回到了原地。 两个多时辰之后,当再次看到那片形状古怪,通体翠绿的藤蔓,和一旁中间有个巴掌大小洞口的大树之时,仲长鸣忍不住皱眉道:“苏公子,这个地方已经经过了四次,我们走了快三个时辰,却还在原地转悠,你到底带着我们在转什么?!” 墨珏等人也是面露不解,纷纷看着她。 李锦悠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潭附近,淡淡道:“这几日京中不太安生,你们主子得罪了人,身后跟着尾巴,要是不甩掉他们,难不成你们想带着他们一起去找玄阴石髓?” 仲长鸣顿时面色微变,他连忙朝着李锦悠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那水潭附近,留着一排十分清晰的马蹄印。 他清楚的记得,他们并没有从那个方向走过! 他豁然抬头看着墨珏,沉声道:“怎么回事,主子怎么会被人跟上?” 墨珏脸色僵硬,沉着脸道:“我们离开府中的时候,主子对外称病,府中又全部都是我们的人,绝不可能有人知道主子出府的事情。除非……有人一直盯着景王府,所以才会在我们出府之后跟了上来。” 说完他神色猛的一动。 主子拥有茗峰阁的事情,京中根本无人知晓,而他平日在京城之中也甚少外出,极少与人来往。京中人人都知道,景王虽然权势滔天,可身子却十分羸弱,一直居于府中养病,从不过问朝政之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尽管景王府权势滔天,可无论是朝廷还是其他世家,都对景王府没有太大的警惕之心,就连景德帝,虽然派人监视,却也不会深入府中。 能将主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甚至时时命人这般时时尾随的,除非是恨极了主子的人。 墨珏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起昨天在那小巷之中,被季君灏废去了手脚的慕容峥,当时他满是狰狞的神色和撕心裂肺的咆哮声还犹在耳边。 他不由面带愕然地抬头,而就在这时,马车内的季君灏也是淡淡开口道:“阿锦是说,慕容峥?” 李锦悠抿了抿嘴角淡淡道:“慕容峥此人报复心极重,而且心眼极小。你昨日那般辱他,他不报复回来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恐怕你今日一离开景王府,就已经被他盯上了。” “那我们现在?” “继续走吧,那些人回不来了。” 墨珏和夜宸同时张大了嘴,两人满脸愕然地看着李锦悠,什么叫回不来了? 仲长鸣却是在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突然想起了之前他们在路过那水潭之时,李锦悠朝着那水潭之中倒去的东西,不由面露惊容,满脸惊惧地看着李锦悠。 能让李锦悠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些人回不来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难道,之前李锦悠在路上倒下去的那些东西,是在下毒? 他张了张嘴想要去问,可是李锦悠根本没给他机会,直接骑马朝着之前走过一次的方向再次走了过去,而一行人走了没多久,仲长鸣就知道了李锦悠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之间,几匹血淋淋的马匹尸体横在那里,在马尸体旁边,还倒着的那个浑身是血,早已经没了生机的男人。那马匹死后并未闭眼,双眼上翻之时,还能看到马眼之中的血红之色,而马匹身上的划痕和伤口,足以能看出来,这些马匹死之前到底有多疯狂。 而那具挂在马匹附近的尸体之上,胸口被断掉的树枝透体穿过,而在其他地方,全是被乱马践踏之后留下的凌乱的马蹄印,那人的脸上早已经被疯狂之后的马匹踩的血肉模糊。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不知为何,他们突然想起之前李锦悠的那句“他们回不来了”,再看向眼前这白衣少年之时,眼中全是骇然之色。 这少年,好毒辣的手段!! 安远看到那场景之后,闻着空气中还未散去的古怪味道,顿时面露怒然。 他猛的抬头看向李锦悠,怒声道:“你怎敢用如此阴损的办法下毒?!万一他们只是过路行人,或是其他走商之人骑马从那里经过,你岂不是会害死无辜之人?!” 李锦悠看着怒气勃然的安远,淡淡道:“此处离京城足有近百里,深入乌山内部,距离官道也有几十里,而且此地山路崎岖,行商过路之人,根本无从下脚,更别提带着车队拉着货物从此地经过。” “况且,这种毒并非绝烈之毒,只对牲畜有效,人闻了却没有任何影响,而且洒下之后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因为山中潮湿之气冲淡,消散于空中,再无效用。”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有人骑马,刚好这么巧合的跟在我们身后,在半个时辰之内到过我们经过的地方,就绝不会出事。” “可如果有人这么‘恰好’的出现在我们身后,距离我们只有数里距离,并且一直尾随我们至此,你难道觉得,那些人靠近你家王爷,只是为了找他叙叙旧情?” 第189章宁教我负天下人三 第189章 宁教我负天下人(三) 安远闻言怒不可遏。 “这世上多的是万一,万一真的有人碰巧经过呢?你可曾想过,你会害死无辜之人?!” 李锦悠闻言面露冷然,神色之间满是冷漠绝然。 “如果真有这种万一,那也只能怪那人运气不好。大路朝天,他却偏选了死途。” “你!” 安远被李锦悠的话,气的胡子乱翘。 在他看来,李锦悠有这么一手惊人的毒术,必定也懂医术。自古医毒不分家,他身为大夫,大半辈子都以救人为己任,虽然有时候性格会淡漠了一些,可绝对做不到像眼前这少年一样,视人命于无物! 他哪里能想到,李锦悠从头到尾就只懂毒,而不懂医。 仲长鸣几人在听到李锦悠那般浅淡的议论人生死之时,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都是忍不住瞳孔猛缩: 这少年,好冷漠的心性! 夜宸看着李锦悠冷清的双眼,突然头皮一阵发麻,如果苏锦之前也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他,他此时恐怕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他忍不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李锦悠的视线,而仲长鸣等人眼中也露出惊惧之色。 李锦悠感受到他们神情的变化,面上丝毫没有表情,只是眼底多了丝冷冽。 她本就是从地狱中归来,从来未曾想过,要让人认同她的做法。 她曾经发誓,这一生,她宁愿毒如蛇蝎,宁愿背负天下一切骂名,也不要让他人再有机会伤害她一丝一毫。 她对慕容峥极其熟悉,他那人就算隐忍,就算为了他所为的皇权大计,暂时不敢动景王和她,但是他绝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他们。所以她料定,慕容峥必定会让人监视着景王府和庆国公府,一旦她和景王之中有谁外出,慕容峥绝对会第一时间知道。 而如果当他知道他们居然还一起出城之后,以慕容峥睚眦必报的性情,他绝不会放弃让人跟踪监视的打算。 一旦被慕容峥知道他们所图所想,知道他们这次离开京城之后,居然是为了去取玄阴石髓,先不说他会不会将此事告诉景德帝,就单是以慕容峥的性情,他就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强夺,甚至于将这个消息传遍天下。 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来对付季君灏和她,如今有大好的机会,能让他借用天下武者之手,除了他们还不背负半点危险和罪过,他怎么会手下留情,放任这大好的机会溜走?! 所以哪怕有可能会伤及无辜,哪怕有可能真的会让无辜之人丧命,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在暗中做了手脚,想要除掉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探子,而且至少眼前看到这断气的尸体,和那些倒地不起的马匹,足以说明她并没有做错! 茗峰阁的这些人理解不理解,或是于他们觉得她狠辣也好,阴毒也罢,那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想要尽快带着季君灏等人,将玄阴石髓取回,然后便和他们分开,去做她早就计划要做的事情。 李锦悠并没有对他们解释什么,只是坐在马上淡淡道:“再有一个时辰,天便要黑了,山里夜间不好走,所以今天便歇在山中。前面不远处有一片平地,旁边就是小溪,今天晚上在那边过夜。”说完她直接骑马就朝着那边行去,丝毫没有等身后之人的意思。 等到李锦悠骑马离开之后,夜宸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着不远处的尸体对着马车内的季君灏说道:“主子,这个苏锦太危险了。行事狠辣,手段阴毒。属下觉得,是不是还是将她控制起来的好……” 这样随手就能下毒,一出手就要人性命,何止是危险? 如果她一旦对他们起了歹心,到时候恐怕随便给他们下点东西,就足让他们全军覆没。 季君灏听着夜宸的话后,看着周围一众人的神情,靠在马车上冷然道:“怎么,你们和夜宸一样,觉得阿锦太过狠辣阴毒?” 仲长鸣几人闭口不言,那些侍卫也只是低垂着头,虽然心中都认同夜宸的话,可是面对着季君灏凉飕飕的眼神,却没人敢先开口。 唯独安远吹着胡子道:“夜宸小子说的对,这医毒之术本就用来防身,那个苏锦之前还说,他修习毒术只是为了自保,从不主动伤人,可此时她如此行事,分明是拿人命儿戏!” 季君灏闻言冷淡道:“那安神医可否告诉本王,如果刚才阿锦没有多一手防备,没有下毒拦住这些人,而是任由他们一路跟着我们到了边境之地之后,会发生什么?” “本王身中奇毒的消息,会传扬开来。景王府和茗峰阁的关系,也会暴露于众。而那玄阴石髓现世的消息,也会被世人所知。到时候别说找到玄阴石髓,恐怕你们,连带着本王,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折在那边境之地!” 安远神情一僵,却忍不住强辩道:“可那也不能肆意出手杀人。” “这世间,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从来未曾有过改变!阿锦只是比你们更明白,这乱世之中的生存之道,而不是希冀于这世上,每一个都是良善之人。” 季君灏说完之后,也不理会还想强辩的几人,直接命墨珏驾车朝着李锦悠前去的方向行了过去。 仲长鸣等人虽然觉得李锦悠的手法太过决绝,可是他们却也明白,季君灏说的对。 如果李锦悠没有下手除掉他们身后跟着的探子,任由他们一路尾随去了边境,到时候身死的恐怕就是他们。 说白了,李锦悠此举救了他们。 只是每个人心中总保有一丝善良,他们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自然也看不惯,用这种方法而去除掉探子的李锦悠,而且他们更为不解的是,为什么自家主子会处处护着那个苏锦,就连她做出如此阴狠之事,却都还愿意帮他说话。 一行人沉默着跟随在李锦悠身后,等到他们到了她之前所说的那片空地之时,李锦悠的马匹和包裹都放在原地,人却没了踪影。 第190章赐婚? 第190章 赐婚? 几人四处找了找,就见到手中提着野兔的李锦悠从林间走了出来。 她看了眼季君灏等人之后,直接朝着溪边走了过去,手脚利索的拿着灭煞快速破开野兔的肚子,将其清理干净之后,又从溪水之间直接抓了两条鱼,用同样的方法弄干净后,这才走了回去。 空地之上,景王府的随从早已经架起了篝火,拿出随身带着的干粮几人分着吃了起来。 李锦悠只是看了一眼后,就淡淡地撇过了头。 她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来,从其中一支瓶子里倒出一些绿色的粉末,将野兔和鱼涂抹均匀,用刀在鱼身上划了两道口子后,就直接用灭煞削了两根树枝,将鱼窜起来放在火堆之上。而她手中却没停下来,而是两步上前,在一旁的草丛之中辨认了片刻之后,不一会便摘取了几张看起来十分大的叶子回来。 李锦悠将野兔上面再洒上了一些粉末,就直接用那叶子包裹好,在叶子外面包裹上一层泥巴之后,就拿着一根柴火在那火堆之下挖了个坑,将那裹着泥浆的野兔子扔进了火坑里,埋上土后,再将燃烧的木材重新放在那坑洞上面。 处理好了兔子,李锦悠便从身旁拿着水袋将手冲洗干净,这才翻转起火堆上已经烤的金黄的烤鱼。 那鱼上冒着滋滋的声音,一股香气飘了起来。 不远处正在啃干粮的几人闻到香味,不由纷纷朝着李锦悠这边看了过来。 当看到那金黄冒着浓郁香味的烤鱼之时,都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李锦悠又将烤鱼翻了个面,眼看着烤的差不多时,她才随手再拿起个瓶子,倒了些奇怪的粉末在上面。 顿时,原本就香气诱人的烤鱼香味更加浓郁。 那种极致的香味瞬间弥漫在林间,让得一向对吃食不怎么专注的季君灏,都忍不住侧目。 夜宸咽了咽口水,实在没忍住,腆着脸道:“那个苏锦……呃,苏公子,你放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李锦悠淡淡扫了他一眼,将考好的鱼肉取了下来,面无表情道:“毒药。” 夜宸话语一噎,脸色发黑的败退。 墨珏再接再厉,“苏公子,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不知可否让我们也尝尝……” “我们很熟?” 墨珏满脸尴尬,紧随夜宸之后,败退。 白胡子老头安远看到夜宸和仲长鸣两人,被李锦悠这般一句话就堵住,看着李锦悠悠哉地吃着手里的烤鱼,他不由吞了吞口水,黑着脸道:“我说你这小娃儿也太记仇了些,有好东西要懂得分享,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先生刚才不是还说小子阴险狠毒?我是个记仇的人,你就不怕我在烤鱼里下点生死草一把毒死你们?”李锦悠冷淡道。 安远声音一噎,脸色铁青铁青的成了第三个败退的人。 他气呼呼的扭头一屁股坐在一旁,狠狠地啃了一口手中的干粮泄愤:这个臭小子,不就是说了他一句狠毒,他居然就这么记仇!简直太不知道尊老爱幼了…… 仲长鸣在一旁见着三个吃货被李锦悠挡了回来,不由捂着脸,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季君灏斜靠在树下,看着李锦悠几句话就打发了三人,不由勾起嘴角突然开口道:“阿锦,本王想吃鱼。” 李锦悠斜睨着季君灏,眼底丝毫没有松口的打算。 季君灏半点不急,看着李锦悠清冷的眼神,只是扬唇道:“一顿烤肉,与本王做个交易,如何?” 李锦悠面无表情道:“我没什么值得和景王交易的。” “是吗?可是本王听说,皇后已经替七皇子选定了王妃人选,并且已经让太后松了口。听说一个月后,在陛下的万寿节上,太后和皇后便会央求陛下,当场给七皇子赐婚。” 李锦悠手中动作一顿,下一瞬猛的抬头:“你说什么?” “本王说,一月后的万寿节上,陛下就会为慕容峥赐婚。” 李锦悠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赐婚? 以如今慕容峥在朝中的尴尬地位,景德帝能给他赐什么婚?而且她并没有听说慕容峥与哪家的女子有过来往,甚至提起过亲事…… 等等,不对! 他有! 李锦悠微眯着眼,她突然记起不久前,她与李宜巧斗嘴之时,李宜巧怒极之下曾经说过,慕容峥曾央着皇后娘娘派人到丞相府要过的她的庚贴,当时被苏氏推脱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难不成,季君灏口中那个会被景德帝赐婚给慕容峥的人,是她?! “和慕容峥议婚的,是哪一家?” “丞相府,周郡王府,礼部尚书府,三家之一。至于具体是谁,全看慕容峥瞧上了谁……” 李锦悠脸上更沉了几分。 以慕容峥睚眦必报的性情,他最后会选谁,毋庸置疑。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突然难看的神情,勾唇带笑道:“阿锦,本王替你搅了此事,如何?” 李锦悠皱眉看着季君灏,半晌后才沉声道:“王爷无端插手此事,想要什么?” “本王说了,本王喜欢阿锦的手艺。” “没有其他?” “没有。” 李锦悠微眯着眼看着季君灏,目光落在他双眸之上,半晌后才点头道:“好,让他们去弄东西来。” 她明明和季君灏那般不对付,甚至于两人之间还曾刀剑相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季君灏说出景德帝会为她和慕容峥赐婚的事情之后,她却是下意识的信了。 因为她了解慕容峥,一旦他下定了决心,想要得到什么,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用尽了手段,也要将其攥在手中。 昨天在巷子里之时,慕容峥的冲动疯狂她也看在了眼里。 她和季君灏的连番侮辱,必定让得慕容峥嫉恨在心,而她又接连坏了他陷害陈家和太子的事情,害的他和景王府交恶,又知道他太多的秘密,慕容峥必定容不下她。 除了她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可慕容峥绝不敢冒险。 而唯一能够让她保守秘密,却又不必冒险灭口的方法,就只有让她成为七皇子妃! 第191章教训夜宸一 第191章 教训夜宸(一) 两人成亲,她就会因为有所顾忌,而不敢将慕容峥的野心暴露于世。 一旦她嫁给了慕容峥,丞相府和七皇子府之间,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如果想要害慕容峥,就要先做好让丞相府陪葬的打算! 反观慕容峥,他看重的恐怕不止是她身后的丞相府,和庆国公府,还有她昨日在醉仙楼中,表现出来的心计谋略。 换而言之,慕容峥恐怕已经动了让她成为棋子的心思,想要她如同上一世那样,替他争权夺利。 只可惜,这一世的她没有被情爱牵绊,早已经不再是上一世那痴傻单纯,为了情爱就可以放弃一切的李锦悠! 李锦悠紧抿着嘴唇。 想要坏了慕容峥的事情,单凭她并不容易。 外公舅舅虽然护她宠她,但庆国公府只是外家,在婚事上刻意阻拦,只会招来他人诟病。而李修然为了权势,只要慕容峥能够许诺给他一些东西,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就将她卖了。到时候一旦景德帝赐婚,事情成了定局,她和慕容峥之间便再也牵扯不清。 所以季君灏刚一提出让她烤肉,便出手搅了赐婚之事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虽然她也知道,季君灏未必就存有好心,但是和慕容峥比起来,季君灏至少不会让她恶心的想吐! 夜宸几人没想到季君灏只是随口一句话,就让的李锦悠答应下来替他们烤肉。 听到李锦悠说让他们自己准备食材,夜宸连忙站了起来,施展轻功就飞驰了出去,不过小半刻时间,他就扛着一头硕大的野猪走了回来。 他径直跑到小溪边,将野猪皮毛内脏清理干净之后,这才扛着肉走回了火堆旁边,手中还提着几条处理干净的鲜美肥鱼。 他可没有忘了,主子说了他想吃鱼。 夜宸扛着肉对着李锦悠道:“可要我帮忙?” “不必了。” 李锦悠淡淡说了一声,居然就那般毫不费力地接过夜宸手中硕大的野猪肉,然后双手一抛,那肉便临空飞起来少许。 她手中快速的用之前准备好的削尖木棍,将野猪穿在上面,然后将其放在那几个侍卫准备好的烤架上,这才拿出灭煞快速的在那肉上面来回划着口子。 景王府的人看着李锦悠干脆利落的动作,都是忍不住吸了吸气。 夜宸低声道:“这个苏锦看上去弱不经风的,没想到这么大的力气…” 安远扯着花白胡子没好气道:“他应该有练过功夫,而且功夫不弱。” 墨珏听着两人的对话沉默不语,而仲长鸣却是双眼紧紧锁定在李锦悠手上正在飞舞的匕首之上。 那是…灭煞? 这匕首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在主子那里看到过,而且一直被主子贴身收藏。 只是他记得,这匕首在大半个月前,被主子在明昭公主府内,送给了那位箭技震惊众人,新晋封的安平县主了? 可是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苏锦手中? 仲长鸣微眯着眼,目光从李锦悠的手上,移到了她那张雌雄莫辨,犹如俊美少年的容颜之上。 他这才发觉,眼前的这个少年,未免秀气的太过分了。 他身上的气质,让的人下意识的忽略了他身上本该由的婉约之气,反而让人下意识的觉得,他就是个少年,只是不过是个秀气俊美的过分的年轻小公子。 可如果忽略了他眼中的锋芒,忽略他那一身不输任何男儿的从容气势,忽略了他刻意营造出来误导他人的穿着打扮,和那满脸的冷淡锋锐之色,单就他的容颜来说,这个少年,的确是更偏向女子的娇柔。 苏锦…… 他记得那个安平县主就是当朝丞相,李修然的嫡女,李锦悠? 而李锦悠的外祖家,就是庆国公府,苏家? 苏锦…… 李锦悠…… 仲长鸣心中恍然。 难怪他总觉得,自家主子对这个少年的态度奇怪的有些过分,而墨珏每每看到她时,也都是神色古怪的样子,却原来,这个芝兰玉树的少年苏锦,居然就是那个名动京城的丞相府嫡女,李锦悠!? 难怪刚才主子一提及慕容峥的婚事,和陛下会替慕容峥赐婚,便立刻松口,因为她恐怕已经猜到,慕容峥想要赐婚的对象,就是她。 仲长鸣猜出了李锦悠的身份之后,眼底反而多了几分释然,而之前一直小心警惕的心也放松下来。 如果这个苏锦当真是李锦悠,那么她不愿意和主子有所牵扯,就能说得过去。而她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带他们去寻找玄阴石髓,那她就绝不会食言,毕竟她身后还有丞相府,还有庆国公府,如果她真敢对他们出手,或是暗害他们的话,丞相府和庆国公府必定要给他们陪葬。 从这李锦悠刚才的表现上来看,她绝不是这般冲动之人。 夜宸坐在仲长鸣身旁,和安远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却没听到仲长鸣半声回应。他不由抬头,就见到仲长鸣紧紧看着李锦悠的神情,不由疑惑道:“长鸣,你在看什么?” 仲长鸣听到夜宸的问话,并没有告诉他他发现了李锦悠身份的事情,他只是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苏公子的手艺高超,看着就已经觉得有些饿了。” 夜宸顿时忍不住嗤笑出声:“那肉还没烤熟呢,你这么眼巴巴的瞅着干什么?再说也就是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要搁在京城,他这手艺充其量就是个下等厨子。” “夜宸,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你瞧瞧他那手法,肉都给他给折腾烂了,搁平日里,就是送给我我也不乐意吃。” 夜宸说话时声音很低,而且他和李锦悠隔得极远,所以根本不怕被李锦悠听到,可谁知道他话音刚落,火堆对面正在给野猪身上涂抹香料的白衣少年却是突然抬头,微笑道:“夜宸。” “干什么?” 夜宸吓了一跳,满脸心虚地抬头,警惕地看着李锦悠。 李锦悠笑的平和,“没什么,只是我刚才想起来,烤肉若是多点蜂蜜,味道会更好。刚才我在路过那边树林的时候,看到有几窝野蜂巢,你武功这么好,去取些蜂蜜回来。” 第192章教训夜宸二 第192章 教训夜宸(二) “凭什么要我去取?”夜宸顿时瞪眼。 “因为你主子想吃。” 李锦悠嘴角轻扬,说完后,她挑眉看向季君灏,笑的清浅道:“景王,你说呢?” 季君灏用手撑着下颚,看着李锦悠眼底的狡黠和森森的恶意,眼角不由弯了弯,丝毫没有替夜宸出头的打算,薄唇轻启道:“阿锦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锦悠挑眉看向夜宸,夜宸直接耷拉下了脸。 主子要不要这样,不仅处处帮着这个苏锦说话,如今连他支使他们都变得理所当然。主子不仅不阻拦,居然还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夜宸心里戳着小人,黑着脸道:“蜂窝在哪?” “就在我们刚才路过的那片沙树林里,你一进去就能见到。” 夜宸闻言转身就想走,却不想李锦悠率先站了起来,她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罐子,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浅笑道:“用这罐子装蜂蜜,记得小心些。山中野蜂多有毒,别被蜇了。” “知道了,废话真多!” 夜宸恶声恶气瞪了李锦悠一眼,没好气的矮了下肩膀,带着几分嫌弃地侧身让开了李锦悠拍在他肩上的手,然后就直接提着罐子,朝着那边的树林里快速跑了过去。 李锦悠朝着他的背影轻勾起嘴角,眼底露出一抹浅淡笑容,然后走回了火堆旁边,将那野猪和烤鱼翻转了一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拿着木棍将身前的火堆弄开了一些,将里面埋着的兔子刨了出来。 她用巧劲将表层已经烤干的泥块敲开,然后将中间包着树叶的兔子肉拿了出来。 那散发着浓烈热气的叶子刚一打开,顿时一股香到极致的气味弥漫在整个林间。 所有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看着李锦悠。 安远嘴边的白胡子一翘一翘的,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喉间不断滚动,嘴里不停咽着口水,那看着兔子肉时火热的目光,仿佛恨不得立刻扑上来。 他此时早忘了刚才被李锦悠扫了面子的事情,腆着脸凑上前来嘿嘿笑道:“这个,苏公子,你刚吃了两条鱼,这么大的兔子你一个人也吃不完,浪费可耻,不如让老夫替你分担一些?” “不嫌我阴损毒辣了?” “苏公子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仁善之人,谁敢说你阴损毒辣,老夫跟谁急!” 安远花白胡子一翘,瞪着眼睛一本正经道。 李锦悠看着为了块兔子肉毫无节操可言的老头,嘴角抽了抽,“也不怕我下毒?” “怕什么,老夫可是安远,我安远怎会怕人下毒?” 安远? 李锦悠听到眼前这白胡子老头的名字之后,瞳孔微缩。 她记得她上一世拜在药王谷中之时,就曾经听说过,药王谷中曾有个医术超绝,江湖人称鬼手天医的人。那人本为药王谷中长老,后却因为私入药王谷禁地,意图采摘药王谷圣果而叛出药王谷。 药王谷师训,但凡门中弟子,行走江湖之时,见到此人,必诛杀之。 而那个叛谷之人的名字,就叫安远。 没想到,安远居然会出现在景王身边。 这个时候的安远,应该还没有私入禁地采摘药王谷圣果,也就是说,眼下身前这个腆着脸流着口水,眼巴巴地问她讨要烤肉毫无操守可言的老头子,身份还是药王谷的长老。 李锦悠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安远一眼,实在难以将这老头和那个名震江湖的鬼手天医联系在一起。 安远只觉得被李锦悠的目光看的毛毛的,他不由吹着胡子道:“你看什么?” “没什么。” 李锦悠扯扯嘴角,割了一条兔子后腿后,就将剩下分开,递了一部分给安远,剩下的全部扔给了不远处的仲长鸣。 仲长鸣连忙将其分开,给了季君灏和墨珏一人一块,自己留了一点,剩下的才交给了那些侍卫让他尝尝鲜。 安远接过兔子肉后,面露欢喜,顾不得烫手就朝嘴里塞去,那样子,哪还有半点之前训斥李锦悠心狠手辣时,端正高直的模样。 “唔……好次……这个给我……” 他嘴里叼着块兔子肉,跑到景王府众人身边,伸手就想去抢墨珏手中的兔子,谁知道墨珏眼疾手快的避了开去。他只得转头又朝着仲长鸣偷偷摸去,谁知道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密林之间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声。 “啊————” 安远顿时一惊,那原本被他含在嘴里的兔子肉猛得朝着喉间蹿了进去,而肉里的骨头直接卡在了喉咙里,两端的尖锐直卡的的他两眼翻白。 安远连忙捂着喉咙声嘶力竭地咳嗽了起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更是快速涨青,那样子竟是险些憋过气去。 “安神医?!” 仲长鸣吓了一跳,连忙丢掉手里的兔子肉,一掌朝着安远后背上拍了过去。有了外力帮助,原本卡在安远喉咙里的骨头这才飞了出来,安远只觉得自己再次活了过来,捂着喉咙一屁股坐在地上,咳得眼泪直流。 “咳咳咳……该死…该死的,到底是哪个疯子,这么神神叨叨的,大半夜的还在林子里鬼哭狼嚎,让老夫逮住了老夫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宸小子?!” 安远捂着喉咙满眼是泪的大骂出声,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林子里,被李锦悠支使着前去取蜂蜜的夜宸满身狼狈地跑了回来。 他发髻凌乱,衣衫上全是灰尘,脚步凌乱的抱着头在林子里乱窜。 而在他身后,一大群看着足有小半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黑影发出“嗡嗡”的叫声,在半空中穷追不舍。 “该死的,滚开,快滚开!” “啊……疼,去死……” 夜宸一边抱头鼠窜,一边破口大骂。 他都已经把蜜罐子扔了,可谁知道那野蜂却还好像被他抢了母蜂似得,死追着他不放。 不仅如此,这些野蜂丝毫不像以前所见,不仅不怕火,被他杀了一些之后,居然更疯狂的朝着他扑过来,前仆后继的想要蜇他。 第193章惹祸上身一 第193章 惹祸上身(一) “主子小心!” 仲长鸣看着那黑嗡嗡的蜂群,顿时吓了一跳。 他连忙站起来几步走到季君灏身前,和其他几个同样反映的护卫一起,紧紧将季君灏护在身后。 而安远也顾不得刚才的狼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叫道:“宸小子,去溪里,野蜂不入水!” 夜宸听到安远的话后,连忙抱着头,一边惨叫着一边朝着不远处的小溪跑了过去。 途径季君灏几人身前不远处时,墨珏等人还生怕那野蜂会过来蜇他们,满脸防备。谁知道那些野蜂就跟长了眼睛一样,在他们身前绕了一圈后,就直直地追着夜宸就朝着小溪边飞去,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火堆旁边的众人。 墨珏等人都是瞪大了眼。 这野蜂,难不成还长眼? 安远听着远处溪水里传来的“噗通”声,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李锦悠,唯独季君灏看着不远处轻扬着嘴角,难得笑的开心的李锦悠时,眼底带着不可察的柔和笑意。 “主子,夜宸他……” “不过是几只野蜂罢了,死不了。” 李锦悠听到季君灏的话后,就知道他已经猜到夜宸身上被自己动了手脚,她抬头朝着火堆对面看去,就见到季君灏勾着嘴角笑看着她。 他一双黑眸卸去了往日的冷漠,刚毅的容颜在火光的照耀之下,也柔和了不少。 见她望过去时,季君灏嘴角的弧度更大,那眼底的柔和包容之色让得李锦悠心底莫名一跳。 ——“无论你心里爱着谁,恨着谁,总有一日,本王要叫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人!” 李锦悠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一日被季君灏困在怀中,仿佛誓言一般的声音,她只觉得有什么仿佛在吞噬她的心,染指她的生活,而火堆对面的男人却和上一世那个和她山盟海誓,直言永生不弃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下一瞬,她豁然垂下眼帘,避开了对面炙热的视线,而紧抿着的嘴角让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疏冷。 那种仿佛想要将一切都隔绝在外的冷漠,让的火堆对面的季君灏猛地沉下了眼。 又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冷遇,突如其来的疏远。 她心底,到底藏着什么?! 季君灏阴鸷着双眼,原本柔和不少的俊颜却是再次冷了下来,薄唇微抿之下,脸部线条显得格外冷硬,而那双黑眸之中淡紫色浮现,透着让人心悸的寒霜。 林间气氛瞬间凝滞下来,两人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可周边众人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古怪。 墨珏就在季君灏身旁,只觉得主子身上的寒气让得他浑身都僵硬了,正心惊胆颤地想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谁知道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溪边却传来夜宸的厉喝声。 “什么人,滚开!” 墨珏瞬间站直了身子,而其他人都是纷纷拔出长剑。 当听到不远处的溪水边传来刀剑交接的声音,所有人都是脸色微变。 溪边有人?! 仲长鸣眼底一惊,快速朝着溪水边掠了过去,而墨珏则是闪身靠近季君灏身前,满眼警惕地看着四周。 季君灏站在原地,抬头看向李锦悠,就发现李锦悠也看向他。 “过去看看?” “好。” 李锦悠点点头,两人之间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并肩朝着溪边快步走了过去。 等到了溪流不远处时,就见到月色之下,夜宸正浑身湿淋淋的和一个手持大刀,攻势凌厉的大汉交手。在两人交战不远处,还站着个身材不高的少年。 夜宸满身狼狈的不断地躲避着身前的攻击,身上被野蜂蜇伤之后,毒素让的他反应变慢了许多。而眼前之人的攻击又太过凌厉,那每一次出招,都朝着他要害处而去,仿佛想要置他于死地。 刀光凌厉,触之即死。 两人交手片刻之后,那人便一掌将夜宸逼退进了溪边的泥沼里,没等夜宸闪身急退出来,黑嗡嗡的野蜂就瞅着机会就朝着他脸上扑了过来。夜宸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朝着那些野蜂拍去,身前却门户大开,对面那人顿时眼中闪过锋芒,一刀就朝着他心口要害处砍了过去。 此时的夜宸,根本来不及闪避,眼看着那刀尖就要刺穿他的心脏。 夜宸心神俱丧,眼中浮现死亡阴影,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腿腕处一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屈膝摔进了泥沼里。那原本对准他心脏的长剑擦着他耳尖刺过,带起火辣辣的疼痛。 夜宸闷哼一声,满嘴都是泥水。 对面那人没想到一刀落空,脸色猛的一寒,手中剑势直接下沉,横刀就朝着夜宸脖颈处砍去,谁知刀光过半,两道凌厉寒光就已经朝着他手腕和咽喉处破空而来。 “找死!” 那人满眼阴鸷的沉喝一声,挡开身前寒光之后,就想更进一步直接斩杀了夜宸,却不想眼角余光之处,却看到另外一道寒光直直地朝着他身后不远处疾射而去。 “公子小心!” 那人脸色大变,顿时放弃了眼前的夜宸,闪身就朝着身后不远处站立的少年身前扑了过去。 他一剑挡开了眼前那寒芒之后,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块指尖大小的碎银子。 他猛的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站在那里容颜出色的两个男人。 那之前出手的男人身穿玄色长衫,身材颀长,一头乌发随意束在脑后,容颜俊美刚毅,此时望着他们狭长的黑眸之中带着一丝诡异的浅紫色,只是随身往那里一站,便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份不凡。 而在他身边的白衣少年虽然低了他一个头,可浑身气势却丝毫不逊于他身旁那人。他头上青丝用玉冠挽起,露出精致的容颜,此刻那一双清冷的双眼正淡淡看着他们,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让人觉得压力骤增。 就在他打量李锦悠和季君灏的同时,李锦悠两人也同样在打量他们。 刚才动手那人,穿着普通麻布衣料,身材魁梧,满脸胡须遮住了脸上的容貌。而被他护在身后的那少年,看上去只及他腰高,脸上脏污不堪,身上的锦衣也早就被磨破。 此时他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看着他们,整个身形被那大汉遮去了大半。 第194章惹祸上身二 第194章 惹祸上身(二) 夜宸神色狼狈的从泥沼里爬出来,身上裹满了泥浆。 那些野蜂在他身边飞了一会,就仿佛失了兴趣一样,“嗡嗡”的飞回了树林里。 “你们是什么人?”那大汉沉声道。 夜宸怒目而视:“我还要问你们是什么人,我招你们惹你们了,一见面就对我下杀手?!” 大汉顿时面色一沉。 仲长鸣连忙拦住暴怒的夜宸,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宸一把抹掉脸上的泥水,怒声道:“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为了躲那些该死的野蜂想要进水里,结果还没等我靠近,这混蛋就跟疯了一样追着我杀。要不是我被那些野蜂蜇了,身上带伤,我今天非宰了他们不可!” 仲长鸣抬头看向对面的大汉。 那大汉听到夜宸的话后,脸色更加暗沉了几分,胡须掩盖之下,一双大眼却是带着怒色直视着夜宸。 “如果只是为了躲避野蜂,你为什么要朝着我家公子出手?你将那些野蜂引至我们身前,难道不是想要祸水东引,借以脱身?!” 夜宸眸光一闪,眼底心虚之色一闪而过,下一瞬却是强硬道:“我若不入水,怎么躲避野蜂,谁让你们正好在溪边碍眼!” “你!” 那大汉听到夜宸强词夺理的话顿时一怒,手中大刀一提就欲上前,却被身后的少年扯了扯衣角。 “公子?”那大汉连忙回头。 “韩叔,算了。” “可是公子……” “我们还要赶路呢。”那少年声音软糯道。 大汉闻言,眼中的戾气仍在,可却强压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季君灏一行人,对着夜宸怒哼一声,这才满是强硬道:“既然我家公子说算了,这次我便放过你!若有下次,我必杀你!” 夜宸本还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心虚,可听到大汉强硬的言语之后瞬间大怒。 无论在云谷之中,还是在茗峰阁中,他何时受过这等威胁? 想起之前被李锦悠恶整,还有刚才差点死于这大汉之手的事情,夜宸心底一股怒气上涌,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前两步对着那大汉怒声道:“谁要你放过,刚才要不是我一时不察被你偷袭,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放大话谁不会,有种你和我再打一场,看谁杀谁!” “你!”大汉怒色。 那少年连忙抓着大汉的衣角开口道:“这位公子,方才的事情只是误会。韩叔叔言语有所冒犯,我替他向你赔罪……” “赔罪就算了?那我杀了你们,再去你们坟上赔罪行不行?!” “放肆!” 那大汉听到夜宸的话之后,心中怒火升腾。 曾几何时,谁敢与他如此说话,侮辱小主人?! 辱及小主人者,死! 他眼底闪过阴沉杀意,猛的握紧手中大刀,横步挡在少年身前寒声道:“敢侮辱我家公子,找死!” “谁找死还不一定!”夜宸怒声道。 两人都是怒目相视,剑拔弩张,各自提着兵器就欲大打出手。 那少年眼底划过抹暗芒,正欲开口说话之时,不远处却是突然传来一道沉喝声。 “夜宸,够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李锦悠低喝出声,然后皱眉走上前来,横身挡在夜宸身前。 站在旁边半晌,她已是了解了夜宸的心思,他恐怕是在野蜂那里受了气,所以才想着把气撒在这两个“路人”身上。谁知道却遇到了啃不动的硬骨头,磕了牙不说,还差点丢了命。 此时的夜宸怒火冲心,那还有半点理智可言? 若放任他与那大汉冲突下去,必会惹来麻烦。 李锦悠横身挡在夜宸身前,刚好拦住了他冲上前去的身形,满脸歉意地抬头正对着对面二人,干净白皙的脸上露出浅淡笑容,温声道:“二位见谅,刚才是我与我兄长家的随从玩闹,才会引来这些野蜂,并无害人之意。家仆行事冲动,才会有所冲撞,此事全是误会一场,还望二位不要与我们计较。” 说完后,李锦悠转头沉声道:“夜宸,退下去。” 那大汉听到李锦悠的话后,依旧满面阴鸷地瞪着夜宸,而夜宸更是气的就想破口大骂。 “你滚开!什么误会,有种再打一场,生死不论!” 夜宸说话间伸手就去推李锦悠,李锦悠却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似得,脚下错开一步,一侧身子,就避开了他的动作,然后直接抬头冷眼看着夜宸,那黑眸之中的森冷和警告之意毫不掩饰。 夜宸只觉得浑身一寒,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住了似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沿而上。 他分明在眼前这双眸子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凌冽杀意,那种仿佛坠入了九幽地狱的冷厉阴寒,让得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之中,而原本想要怒骂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之间。 李锦悠冷冷的看了夜宸一眼之后,这才转头看向对面主仆二人,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和煦笑容。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淡紫色的精致瓷瓶,抬手抛给了对面的大汉,微笑道:“出门在外,难免遇上危险。我观二位身上带伤,这瓶中乃是上好的疗伤之药,就当是我兄长这位随从刚才冲撞二位的赔罪之物。” “山中夜间多鬼祟。二位孤身入林,想必也不愿招惹麻烦。此药就当是大家交个朋友,与二位结个善缘,还请二位不要拒绝。” 那大汉将瓷瓶捏在手中,听到李锦悠意有所指的话,和话里隐隐的威胁后,眼里阴云集聚,却终究没有再动手。 而原本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年却是睁大着乌黑的双眼,看着对面的李锦悠,目光落在她仿佛了然一切的双眼上时,突然露齿一笑,轻轻扯着身前大汉的衣角,糯声道:“韩叔叔,算了。” “可是公子……” “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那少年声音软糯沁人,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娇憨。 他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两颗白嫩的小虎牙,黑玛瑙似得的大眼水润润地,仿佛能将一切都溺毙在他那双格外清亮的眼眸里。 第195章惹祸上身三 第195章 惹祸上身(三) 那大汉原本满脸阴鸷,可面对那少年大眼中的乞求,仿佛被他说服了一般,原本阴沉的双眼慢慢缓和了下来。 “属下听公子的。” 少年闻言露齿一笑,踮着脚尖将大汉手中的瓷瓶拿过去,塞进自己怀中,然后抬头看着李锦悠,眉眼弯弯地糯声道: “谢谢各位大量。我与韩叔之前遇到了山中劫匪,乱战之中和家中其他叔伯走散,韩叔叔见到他贸然冲上来对我们出手,还以为是追过来的匪徒,所以才会对他下杀手。我替韩叔叔说声抱歉,还请各位见谅。” 说完那少年歪着头看着夜宸,明明脏污的脸上看不清神情,可那双眼睛却水润润的格外明亮,让人轻易便能从中感觉到他满满的善意。 夜宸的怒火被他看的消散了大半,再加上李锦悠在旁看着他,他不得不硬着嗓子冷着脸道:“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那少年丝毫不在乎夜宸冷硬的语气,在怀中掏了半晌,这才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小跑过去递给了夜宸,露齿笑道: “既然你们送我和韩叔叔伤药,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们一瓶驱虫药粉。山中夜间多蚊虫,你们只需撒在四周,便能驱赶毒虫,还请大哥哥不要拒绝。” 夜宸本想拒绝,可少年就那般歪着头看着他,纯真黑亮的眼睛直将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他满是羞恼的怒哼一声,扭过头。 那少年却是锲而不舍的转到他脸前,双手捧着瓷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继续看他。 夜宸被那眼睛看的浑身发毛,一把夺过瓷瓶,塞入怀中。 那少年这才嘴唇轻扬,笑的眉眼弯弯。 “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与韩叔叔还要赶路。各位,有缘再见。” 李锦悠微笑道:“慢走不送。” 那少年糯糯一笑,抬头对着身旁大汉点点头,就任由那大汉护着,慢慢朝着远处离开。 等到两人都离开之后,李锦悠皱眉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片刻后,这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转头就准备回火堆旁边。 夜宸见状上前一步拦着李锦悠没好气道:“苏锦,刚才谁要你多管闲事?” 李锦悠闻言抬头,双眼看着夜宸,眼底闪过抹冷芒。 她正欲说话,一直站在旁边未曾出声的季君灏却是突然沉着眼,冷声道:“你给本王闭嘴!” “王爷…” “你还有脸抱怨,你可知道,你险些惹来大祸!” “王爷,我没有。” “还说没有?如果不是阿锦拦着你,你是不是还要和他们殊死一战,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拉入麻烦里面?” 季君灏一双黑眸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厉色,见夜宸气的脸色通红,却完全没有半点悔意的样子,语气不由更冷了几分:“滚去反省,如果想不通关窍,不知道错在哪里,你今天夜里就给本王滚回云谷去,本王身边不需要废物!” 他说完之后,直接转身就朝着林间走了过去,墨珏看了眼夜宸之后,连忙带着侍卫跟了过去。 李锦悠微眯着眼看着季君灏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景王,好像对夜宸格外的不同? 无论是那一日在茗峰阁中,还是这一次出城之后,夜宸的所作所为有太多不像是下属的举动,而以景王阴晴不定的性格,他对夜宸也好像格外容忍…… 李锦悠不由抚着指节轻笑出声,看来季君灏也并非是没有软肋可言。 对面的夜宸被季君灏训斥之后,正脸色铁青,谁知道一抬头就看到了李锦悠脸上的那抹笑容,顿觉她在讥讽自己。 “苏锦,你笑什么?!”夜宸暴怒。 李锦悠耸耸肩,不想理会夜宸,却不想夜宸直接横剑挡在她身前:“我问你在笑什么!” 李锦悠看着剑尖,带着几分笑谑道:“你这算是迁怒,还是撒泼?” 夜宸顿时大怒,脸色铁青道:“你找死!要不是你故意让我去取蜂蜜,骗我进沙树林招惹野蜂,我也不会招惹上那两人,惹主子生气。如今主子为了你训斥我,你得意了,高兴了?!你居然还敢讥讽我,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李锦悠脸色不变,只是眼底的笑意消失了不少。 她微噙着嘴角,面对暴怒的夜宸不仅没退,反而上前一步,任由他剑尖指着自己胸口,淡笑道:“杀我?那你倒是杀给我看看?” “你!” 李锦悠挑眉,凉飕飕的道:“我什么?你不是要杀我吗,那你动手啊。大不了杀了我之后,你家主子找不到解药,毒发身亡,茗峰阁至此无主,正好成全了你,让你从此之后不必再寄人篱下,处处看人脸色行事。” 夜宸气的剑尖一抖,满脸通红,恨不得一剑刺穿眼前的白衣少年,撕碎他脸上那可恶的笑容,可是他手中的长剑却怎么也不敢再进一步。 李锦悠看着他的样子,直接挥手挡开了身前的长剑,嘴角上扬露出个清淡笑容,嘴里淡淡道:“只知道冲动无脑的蠢货,难怪你家主子瞧不上你!” 夜宸怒遏:“你敢骂我?!” “骂你又怎样?” 李锦悠眉眼冷清,淡淡道:“你以为你家主子是因为你辱及我,才开口训斥于你?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你蠢。你家主子仁慈,才只会训斥你几句,如果换成你是我的手下,此时我早已经命人斩了你!” “不知进退,不懂分寸。你以为你今日逞强就是能干,和那大汉拼死相博就能显示你气概?我告诉你,如果刚才不是我拦着你,此时你要么死在那大汉手中,要么已经为你主子惹来天大的麻烦!” 夜宸怒道:“你胡说!” “我胡说?” 李锦悠笑的清浅,白衣黑发之下,那如玉容颜和眉间的锋锐毫不掩饰: “你身为茗峰阁中之人,难道看不出来,刚才那主仆二人之中,少年身上所穿之物,乃是古金国贡品泊罗丝,而那大汉手背之上纹着紫金黑龙云纹,手持乃是临武世家所铸的兵器。” “你不会告诉我,你堂堂景王府手下,不知道紫金黑龙云纹代表着什么,还是你不知道,能让临武世家亲自打造兵器的,会是什么人?” 第196章夜袭一 第196章 夜袭(一) “那大汉武功远胜与你,如果不是有那少年从旁牵绊,你早已经死在他手中。能将一个与你势均力敌,甚至武功远在你之上的高手逼到这般狼狈境地,将他们逼得四处逃亡,犹如惊弓之鸟,稍一碰触就对你下杀手斩草除根的,你以为是区区几个普通山匪就能办到的?” 李锦悠冷眼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夜宸,半点不留情道:“你可有想过,如果追杀他们的不是山匪,能将他们逼到四处逃窜的,会是什么简单人物?刚刚你如果当真与那人交手,先不论你能否打过那个护卫,就算你能打过他,杀了他,最后也会将追杀他们之人招惹过来。你,你家主子,还有这十几个护卫,当真能抵御得了能将那主仆二人逼迫到如此境地之人?” “就算能够抵御,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们与那些人交手,你家主子的身份被人识破。到时候被宫中那位知道他擅自离京,与人在乌山之中交手,后果会是什么?!” “他这么多年的隐忍会化为流水,好不容易让皇室卸下的戒心会再次出现,景德帝得知他拥有茗峰阁,甚至身体有望恢复,重掌军中大权,岂会容他回京?”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想过,就去与人喊打喊杀和人拼命,麻烦你下次想要做什么之前,先动动你的脑子想想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死了不要紧,别累的大家给你一起陪葬!” 李锦悠说完之后满是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旁边同样脸色难看的仲长鸣之后,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白衣少年没入林间的背影,夜宸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手中原本指着李锦悠的长剑已经颓然垂在一旁,剑尖不住颤抖,而原本妖异的容颜之上,泥水掩盖了绝色姿容,却怎么也掩不住他眼底的血红之色。 …… 林中火堆旁边,墨珏小心翼翼地看着满脸冷沉的季君灏,试探着道:“主子,您真要赶夜宸回谷?” 季君灏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墨珏忍不住继续道:“主子,夜宸也不是有意的,他自幼不在老王爷身边,有些事情……”他刚想替夜宸求情几句,却不想季君灏看着他的神情就已经冷了下来,那双狭长的双眸之中泛着骇人的冷色。 季君灏满脸阴寒道:“你也想滚?” 墨珏猛的打了个寒颤,口中的话瞬间卡在喉咙之间。 他瞬间惊醒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慌乱道:“主子,属下知错,属下不该妄议主子心思,更不该说老王爷的事情,求主子饶恕……” 季君灏冷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墨珏,片刻后才寒声道:“再有下次,自行了断!” “属下明白。” 墨珏满头冷汗的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季君灏脸上的神色。 李锦悠走入林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而季君灏显然也看到了她。 他不着痕迹的移开了释放在墨珏身上的寒意,淡声道:“起来吧,去将烤肉处理好。” “是,主子。” 墨珏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看到了身后的李锦悠。 感觉到李锦悠若有所思的目光,想起在京城之中,见识过的李锦悠的精明,和她的算计,他连忙低垂着头,生怕被她看出些什么来。 “苏公子。” 墨珏垂着眼帘朝着李锦悠行了礼后,丝毫没有让李锦悠开口的机会,就直接从她身边饶了过去,走到火堆旁边,处理起因为耽误,已经烤的有些焦黑的野猪肉来。 李锦悠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径直走到季君灏身旁不远处坐下,开口道:“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刚才那主仆二人是什么人。”季君灏淡淡道。 李锦悠闻言扯扯嘴角:“能请的动紫血卫拼死相护,还能让临武世家为其打造兵器的人,除了楚国皇室和他们国内的几大显族外,谁还有这本事。只不过,刚才那个少年……” “他怎么了?” “他给我的感觉有些古怪。” 李锦悠微微皱眉,刚才那个少年看起来很是娇憨淳厚,说话也是彬彬有礼,可她总觉得有些古怪。那少年一举一动都很符合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可就是因为他太过正常,太过镇定,反而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季君灏闻言挑眉道:“锦儿也觉得他们可疑?” 李锦悠回头看着季君灏,就见他一双凤眼微眯,懒懒道:“那个和夜宸交手之人,武功不下于夜宸,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个少年从旁牵绊,夜宸绝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防备之心如此之强,夜宸不过只是引去几只野蜂,他便有赶尽杀绝之势。” “说好听一点,他们是小心谨慎,可说句不好听的,那两人简直是惊弓之鸟,明显是把夜宸当成了追杀他们之人。能让一个高手如此惊惧,深怕露出半点行踪,追杀他们的人恐怕不是什么善茬。” “既然追杀之人有那么大的能耐,能逼得紫血卫的人都四处逃亡,如果那少年当真是毫无心机之人,那大汉就绝不会那般容易被夜宸激怒。可是就在刚才,那主仆二人和夜宸起了冲突之时,那个紫血卫的人却几次险些动手,明显属于冲动易怒,且眼中容不下沙子的人。若是无人从旁钳制,甚至于时时提点于他,以他那般容易被人激怒的状态,他们主仆二人根本活不到现在。” 李锦悠点点头,半靠在身后的树干之上,摸了摸长袖中的灭煞,轻扬着嘴角道:“看来那个少年,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毫无心机。” 能眼都不眨的撒谎,还一副天真淳厚,将羞怯有礼的翩翩少年演的淋漓尽致,险些连他们都欺骗了过去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想必若是真论起来,那一大一小主仆二人之间,真正做主的,恐怕不是那个武功高强的紫血卫,而是那个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少年吧?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楚国皇室之人,还是几大显族的后人。 第197章夜袭二 第197章 夜袭(二)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若有所思的样子,淡淡开口道:“锦儿觉得那主仆二人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都和我们没有关系。王爷最好祈祷,今日一别,最好和他们是再也不见,否则只会麻烦缠身。眼下夜已深了,王爷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夜,明早启程,争取早日到达边城。” 李锦悠随口说完后,就直接站起身来,将身旁不远处的包袱抛到了枝桠上,脚下轻点树干,就准备跃上树去,寻个安稳的地方休息。 谁知道她身形还没跃起,旁边一只手便迅如闪电的一把拉住她,将她稳稳的拉回了原地。 “你干什么?” 李锦悠皱眉看着身前的季君灏。 季君灏指了指马车的方向,扬唇道:“去马车上休息。” “不必了。那是王爷座驾,苏锦不敢染指,更何况我习惯了幕天席地,让我觉得更安全,也更自在些。” 李锦悠摇摇头就想挣脱胳膊上的大手,却不想季君灏却半点不愿放手,反而将她的手抓的更紧。 李锦悠皱眉:“你到底想怎样?” 季君灏淡淡道:“去马车上休息。” “我说了,我不想去。” “我也说了,让你去。你可以选择自己去车上休息,或者,让本王带你一起过去。” 李锦悠皱眉瞪着强势的季君灏,谁知道季君灏却半点不退让。 半晌后,见李锦悠不愿动,季君灏直接抓着她的手,就快步朝着马车方向走了过去。李锦悠被他拖拽着一个趔趄,见季君灏铁了心要让她去马车里休息,而且周围那些侍卫眼中也浮现出古怪之色,她不得不用脚尖抵着地面,屈服出声。 “好了好了,你放手,我自己去!” 季君灏眼底流露出一丝遗憾,看着她道:“其实本王不介意陪你一起去。” 李锦悠瞪着季君灏。 季君灏带笑道:“漫漫长夜,锦儿当真不要本王相陪?” “闭嘴!” 李锦悠一脚朝着眼前的无赖男人踹了过去,没好气道:“放手!” 季君灏侧开身子避开了李锦悠的攻击,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李锦悠连忙手腕一转快速挣脱开来,瞪了季君灏一眼之后,如同逃也似得,闪身便上了马车。 看着一溜烟钻进马车之中的少女,季君灏忍不住低笑出声。 靠在柔软的软垫之上,李锦悠睁大着眼看着马车顶棚,耳边还能清晰的听到不远处季君灏低声吩咐墨珏的声音,身遭鼻尖充斥着的,全是如同那个男人身上一般让人并不厌恶的药香气息。 李锦悠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她脑海中不断想着重生后的事情。想着在京中的慕容峥,想着在水月庵的李映月,想着前去西南的太子慕容熙,还有车外那个时而无赖,时而冷漠,性格阴晴不定的男人……她眼皮渐渐沉重下来,车顶的装饰变得模糊,而脑中一股睡意袭来,她居然就那般毫无防备地靠在软枕之上,睡了过去。 月光如水,透过马车车窗挥洒进来,轻柔的落在车中女子沉睡中安静脸上,让得平日冷漠疏远的少女也跟着柔和了下来。 她肌肤白的有些透明,长长的睫毛自然上翘,犹如扇子一样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道阴影。或许是有几分闷热,少女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红晕,嫣红的双唇就算在睡梦之中,仍旧微微轻抿着,让人轻易就能看出她性格中的倔强。 季君灏就那般坐在少女身前,看着睡梦中的少女,忍不住伸手描绘着她的五官容颜。 从眉眼,到耳垂,从脸颊,再到嘴边…… 他没有一处放过,他痴迷着手中柔滑的触感,指尖缓缓地落在少女嫣红的嘴唇之上,想起与李锦悠唇舌相接时的甜美,季君灏忍不住俯下身子,轻柔的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吻,薄唇轻启之时,舌尖描绘着少女唇间的柔软,那让人流连的触感让得季君灏身子猛的绷紧。 强压着心底那股想要将李锦悠揉进身体之中的冲动,季君灏嘴唇上移,在少女眉间落下一吻后,这才用手抚摸着李锦悠的脸颊,低声喟叹道:“锦儿,你心底到底藏着什么?” 让她紧守着心房,不愿让他进入半步。 熟睡的李锦悠仿佛感觉到了脸上的骚扰,不满的蹙眉咕哝了一声,便朝着一旁侧身过去。 长长的睫毛从季君灏掌心中划过,那酥麻痒意仿佛传进了心底,让得原本有些阴沉的季君灏神色温和下来。他狭长的双眼之中带上了柔和暖色,看着熟睡之中嘟着嘴咕哝的李锦悠,忍不住低笑出声。 季君灏将旁边的薄毯盖在李锦悠身上后,这才越过李锦悠的身子,轻敲在她头顶不远处的马车车壁之上。 原本看似毫无异常的木板顿时打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夹层,就见到那夹层之中,一炉安神香已经燃了大半,浓郁的药香味冲淡了安神香的气息,尽是让李锦悠也没察觉出来。 季君灏将安神香掐灭之后,将之重新放回夹层之中,这才将夹层恢复成原样。 他转身看着身下蜷缩成一团,难得安静的李锦悠,神色柔和的正想伸手将之揽进怀中,谁知神色却是突然一凝,下一瞬眼底闪过阴鸷之色。 他猛的抬头,一掌朝着车窗处扫去,掌风掠出车窗之后,便与窗外疾驰而来的箭矢撞在一起。只听“叮”的一声,原本朝着马车里射来的箭矢瞬间断成两截,直接被掌风扫出了车外。 季君灏一把放下车帘,闪身出了马车,就见到原本的火堆空地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数十个黑衣人。 那些人身形敏锐,出手迅猛,而墨珏等人早已经各自被那些黑衣人围在其中,与他们战成一团。 几道黑影趁乱朝着马车这边涌来,当看到从马车中出来的季君灏时,都是神色一怔,实在是季君灏身上的气势太盛,就算在黑夜之中,也让人觉得胆寒。 下一瞬其中一人沉声道:“交出韩隽主仆,饶你们不死!” 第198章夜袭三 第198章 夜袭(三) “韩隽?” 季君灏微眯着眼,如果他记得不错,之前在溪边偶遇那主仆二人之时,那少年便叫那大汉“韩叔叔”吧? 他和锦儿已经尽量不与那主仆二人牵扯,没想到仍旧惹来了麻烦。 “主子。” 墨珏横剑挡住了身前一人的攻击之后,闪身后退几步,逼退了另外一人,紧紧护住身后的安远之后,这才转头看着围住季君灏四周的黑衣人,怒声道:“我们不认识什么韩隽,你们找错人了。” “不认识?那马车之上是什么人?” “那是我家主人的朋友。” “朋友?” 墨珏话刚一落,那黑衣人中的领头之人便冷笑一声,朝着身旁之人一挥手,那人便直接脚下一点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马车上扑了过去。他身形凌冽,手中长剑杀意尽显,显然半点都不信墨珏的话。 季君灏见状冷哼一声,敢打扰锦儿休息,找死! 他身上黑色锦袍无风自动,一头黑发被夜风吹佛之间,一掌便朝着那扑来之人胸前攻了过去。掌风呼啸而至,那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便如同被巨力击中,惨叫一声后,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片刻后跌落在不远处,竟是没了声息。 季君灏冷然抬头,对着其他人寒声道:“立刻滚,否则死。” 那领头的黑衣人看到季君灏的身手后,瞳孔猛缩,他没想到韩隽主仆居然能找来如此援军。 他看着季君灏强硬无比的态度,死死看着他身后不远处的马车,更加认定了韩隽主仆肯定就在马车之上,不由眼露寒芒冷声道:“不识好歹!既然你们找死,我成全你们。”说话间他猛的一挥手,对着身旁那些黑衣人寒声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原本立于他身旁的黑衣人,顿时朝着马车附近快速涌来。 季君灏见状勾起薄唇,眸中露出残忍笑容,他从不是怕麻烦之人,特别是对于找他麻烦的人!面对疾驰而来的几人,季君灏不闪不避,快而迅捷的一掌拍碎了靠近他的那人的脑袋,转身之时,手如利刃,一掌拍断了另外一人的颈骨,竟是片刻间,便连杀两人。 那些黑衣人顿时大惊,谁也没有料到,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居然有这般好的身手。 那领头之人顿时怒喝一声,朝着季君灏攻去,而墨珏等人见到季君灏被一众黑衣人围住,顿时心中大急,手中攻势愈发凌厉了几分,可对于人数远超于他们之上,仿佛源源不断的黑衣人却丝毫脱不开身来。 就在双方打的不可开交之时,那黑衣人眼见奈何不得季君灏,而不远处的景王府护卫就要脱困而出。 他不由眼中凶色一闪,嘴里发出一声尖啸之后,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便有几道寒光分别朝着人群之中,和马车之上疾射而来。 安远被众人护在一旁,眼尖的看到那破空而来的东西上燃起的硝烟之后,顿时大惊失色,怒吼出声:“是黑火!!快闪开!!” 墨珏几人从未听到过安远如此急怒的声音,下意识地朝着远方避让开来,而季君灏却在听到黑火二字之后,神色大变。 他看着半空中黑火所去的方向,暴怒之下一掌杀了身前之人后,转身便朝着马车上跃了上去,一把将依旧还在睡梦之中的李锦悠拉了起来,紧紧护在怀中,然后整个人便毫无形象撞破马车,翻身朝着远处跃了出去。 就在他身形刚刚离开马车后,那绑着黑火的箭矢便落在马车之上。 “轰隆隆——” 整个马车之上发出一声巨响,紫楠木的华贵马车瞬间散成一团,置于熊熊大火之中。巨大的轰隆声响彻方圆数十里,瞬间将李锦悠猛震醒了过来。 李锦悠猛的睁开眼,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箍在怀中,扑倒在地。她连忙抬头,就看到了季君灏暗沉无比的双眸。 “你干什么?!” 李锦悠怒然出声,下意识地朝着季君灏胸前撞了过去。谁知这一次却不再如同之前几次一样,她轻易便挣脱了季君灏的怀抱,只听到季君灏闷哼一声之后,嘴里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就朝着一旁栽了过去。 “季君灏?” 李锦悠心中一惊,连忙一把抓住季君灏的胳膊,翻身而起之时,就看到不远处还在燃烧的马车,和季君灏被炸的鲜血直流的后背。 有人夜袭?! 李锦悠满脸惊容,正准备抓着季君灏后退之时,不远处却传来墨珏和仲长鸣等人的怒吼声。 “苏锦小心!!” 李锦悠心中一凛,感觉到迎面一道寒风疾射而来,下意识抬手射出两枚银针,身子犹如无骨软蛇一般朝后仰去。一道剑光擦着她脸颊挥过,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李锦悠却顾不得分毫,翻身一转,手中一把火栖毒朝着眼前那人脸上扔了过去,在那人惨叫闪避之时,地上的季君灏一掌拍在那黑衣人双腿之上。 那人腿上受创,整个人惨叫一声就朝前扑了过来,李锦悠手持灭煞,毫不留情的刺入那人心口之间。 灭煞透骨而过,那领头之人瞪大了眼,满脸不甘道: “主……主上…不会……放过……你们……” 李锦悠双眼一寒,手中一用力便抽出了灭煞,从那人颈间抹过之后,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 不远处的黑衣人看到领头之人被人所杀之后,出现一阵骚乱。 下一刻,远处的林间传来尖啸声。 “撤!” 所有的黑衣人仿佛听到了命令似得,如同潮水般退去,墨珏几人这才快速朝着季君灏这边跑了过来。 李锦悠将灭煞插入腰间,连忙蹲在地上,将季君灏翻转过来,半趴在自己膝上,当看清他背上的伤势之时,黑眸之中满是寒霜。 “主子!” “王爷!” 满身狼狈的墨珏几人快速围拢过来,当看到季君灏身上的伤势之时,都是红了眼睛。 而安远则是快速从袖中取出银针,扎在季君灏双肩和后背上的穴道之上用以止血,这才沉声道:“王爷,你感觉怎么样?” 第199章自投罗网一 第199章 自投罗网(一) 季君灏半倚在李锦悠怀中,低哑着声音道:“没事。” “没事什么,真当你自己是金晶铁骨不死之身?” 李锦悠带着隐怒说完后,抬头看了眼身旁都是带着伤势的景王府护卫,还有已经被烧的干净的马车,知道他们的东西大多都放在马车里面,被刚才一把火烧的干净,不由立刻道:“墨珏,你去那边的树上,将我的包袱拿过来,里面有疗伤药。安神医,麻烦你给景王上药。” 说话间,李锦悠扶着季君灏站起来后,就想将他交给一旁的仲长鸣和夜宸,谁知道季君灏却是伸手拉着她的手指,紧紧的,不愿松手。 李锦悠感觉到手指间冰凉的触感,抬眼正想横眉,谁知道一眼就撞上了季君灏那张满是苍白的俊颜。 他一双黑眸泛着璇旎的看着她,一向冷硬疏淡的嘴角微微轻抿。见她冷眼相对之时,他不由半垂着眼睫,脸上竟是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委屈之色,仿佛被抛弃似得,让得李锦悠到了嘴边的怒气就那般僵在了脸上。 她冷冷瞪着季君灏,想要抽手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她清楚季君灏的身手,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绝不会受此重伤。 半晌之后,李锦悠终究是没有推开他,反而伸手扶着他的胳膊,将他扶到一旁。 季君灏看着身旁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紧抿着嘴唇生着闷气,却动作轻柔地扶着他的李锦悠,凤眼之中带上了隐隐的笑意。 原来他的锦儿,吃软不吃硬…… 李锦悠丝毫不知道季君灏抓住了她的软肋,她将季君灏扶到树下坐着,让安远替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又替他披上了一件干净衣裳之后,这才无视了耍赖一般,借由身体虚弱为借口,紧靠在她身旁坐着微眯着眼假寐的季君灏,抬头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有人偷袭?” 季君灏身边跟着的都是好手,先不说墨珏、夜宸和仲长鸣三人,那十几个护卫也无一是庸手,可却仍旧在刚才的战斗之中折损了大半。 如果没有大仇大怨,那些人怎会下此狠手,甚至还动用了黑火? “他们应该是把我们当作了别人。” 仲长鸣沉声道,他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锦悠后,这才继续道:“那些人口口声声的叫着让我们交出韩隽主仆,主子怕伤及公子,所以才出手诛杀。我想,我们恐怕是被之前溪边的那对主仆给连累了。” 夜宸闻言顿时怒然:“我早说了不能放过那两人,你们还不相信。要不是他们,怎么会害死暗七他们,又怎么会害主子受伤!” “如果不是你招惹他们,想要找他们撒气,我们根本不会和他们碰面。” 李锦悠冷眼扫向脸上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的夜宸,嘴里的话让得他气的俊脸通红。 夜宸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如果不是李锦悠诱骗他去沙树林取蜂蜜,暗施手段招惹蜂群,他怎么会去溪边?又怎么会撞上那古怪的主仆二人? 可是迎面撞上那白衣少年冷寒的目光时,夜宸想起她之前对付那些敌人的手段,还有之前在溪边那些毫不留情的嘲讽,却是忍不住一阵心虚。 他嘴里的反驳哑在喉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李锦悠淡哼一声收回目光,沉声道:“那主仆二人与夜宸交手之时,已是几个时辰之前,这些人就算要追踪,也不可能追踪到我们这里来,而且明知道我们的人不好招惹还贸然出手。除非…他们是笃定了那主仆二人在我们手中,所以才会这般拼死也要拿下我们。可是那主仆二人分明已经离开,他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说道这里,李锦悠神色猛的一沉,想起之前在溪边之时,那少年离开时的举动。 而季君灏也是神情阴鸷,寒声道:“驱虫药粉!” 李锦悠抬头看向夜宸,沉声道:“之前那主仆给你的瓷瓶呢?!” 夜宸见两人神情,便知不对,连忙将之前随意塞进怀里的瓷瓶拿了出来,递给李锦悠。而李锦悠握着瓷瓶之后,还未打开瓶塞,就已经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 那香味极其清浅,若非细嗅,极难察觉。 李锦悠正准备打开瓶盖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之时,头顶茂密的枝叶之间,便传来一阵鸟类扑扇翅膀的声音。 她眼中厉色闪过,正想动作,原本靠在她身旁假寐的季君灏就已经猛的睁开双眼,手中一颗石子猛地朝上弹射出去。 “嘎——-” 头顶传来一声尖利刺耳的叫声,一道黑影瞬间跌落下来,落在几人身前不远处,赫然是一只浑身漆黑,尖嘴利爪的讯鸟。 “好一个天真无邪,好一个驱虫之药!” 李锦悠顿时看着手中瓷瓶冷笑出声。 她没想到自己想要规避麻烦,所以才不愿招惹那两人,送上疗伤之药放那两人离开。谁知道那个少年居然装着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模样,却做下这等阴毒之事。 他居然在之前离开之时,就将能够引诱那些追踪之人的东西,一边满脸羞怯地叫着夜宸“哥哥”,一边眼也不眨地“送”给了他们,祸水东引,让他们去给他当替死鬼。 若非他们实力了得,若非季君灏拼死相护,此时她恐怕早已经去见了阎王! 李锦悠满脸阴沉的捏着瓷瓶,一把将其扔了出去,瓷瓶碎了一地。 她扶着季君灏站起来后,对着周围几人沉声道:“这个瓷瓶里的东西应该是能引那些追杀之人前来的东西,我们当了别人的替死鬼。刚才那些人折损在我们手里,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黑火出现恐怕会引来其他变故,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墨珏等人见到被杀死的黑色讯鸟之后,都是面色瞬变,再听到李锦悠的话后,都是顾不得疗伤,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 仲长鸣在前探路,夜宸断后,其余五人神色警惕的将季君灏和安远护在中间,一行人朝着密林深处快步离去。 第200章自投罗网二 第200章 自投罗网(二) 几人离开之后,林间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之前的巨响惊走了附近所有的虫兽,飞鸟不剩,只余下那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还有黑火爆炸之后留下的黑色巨坑和硝烟,能让人知道,刚才这里发生过多么惨烈的战斗。 夜风拂过之时,林间树影绰绰。 鲜血的味道,让得整个林间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许久之后,茂密的林间才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那两人停在林地旁边谨慎地探视许久,直到确定李锦悠等人早已经离开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一前一后地走到了空地上。 月光倾泻而下,瞬间露出两人的容貌来,赫然正是之前在溪边与夜宸交手的那对主仆。 “公子,我们为什么还要回来?” 韩隽看着满地的尸体,目光落在那几具景王府的侍卫尸体上时,眼底流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这些人与他们素不相识,却都因他们而死。 若在往常,他绝不会做下如此阴毒的事情,可是如今……韩隽转头看着身旁的少年,眼中的愧疚却是被冷厉所取代。 为了小主人的安危,为了保住主人的血脉,哪怕牺牲所有人,他也在所不辞! 那少年没注意韩隽脸上的变化,他只是抬头看了眼四周,目光落在那被砸碎的瓷瓶上时,神色间哪还有半点之前见到李锦悠时的羞怯呆萌。 他那双黑玛瑙似得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水雾,让人看不真切其中神色,只是声音却是没了之前的软糯。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之前与你交手之人,身手极高,他那主人也绝非普通人,眼下他们不仅击退了那些人,又杀了讯鸟。今天夜里,这整个乌山之中,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安全。” 韩隽闻言皱眉:“可是公子,之前还逃走了那么多人,他们若是回来……” “他们就算回来了,也不会来这里,而是顺着追魂引的气息,去追刚才那些人。” 那少年抬头看着韩隽,明明稚嫩的容颜,却带着与其不复的成熟和冷酷:“他们虽然扔掉了追魂引,可却不知道,追魂引的气息一旦沾染在身上,十日之内都不会消退。那些人之前就是凭借着追魂引的气息一路追踪我们,如今我已经找到了办法遮掩身上的气息,再有他们引走追杀我们的人,我们便能安然走出乌山。” 韩隽听到那少年的话后,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公子,我们不妨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只要能够和卓然他们汇合,您就安全……公子小心!” 韩隽口中话还没完,耳边便听到一阵破空声传来,他惊喝一声,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那少年,然后闪身挡在他身前。 两道寒芒破空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到了他身前。 韩隽连忙横刀去挡,刚抵挡住那两道寒芒之时,另外一道破空声却紧接着而来,他根本来及避让开来,那寒光便精准无比地撞上了他右肩上的穴位。 韩隽只觉得肩上传来一阵剧痛,吃痛之下忍不住闷哼出声,整个右臂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手中大刀“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林间快速闪出几道黑影,齐刷刷的欺上前来,前后左右的将他逼得退让开来,而那几人手中的利剑,更是毫不迟疑地朝着他身上要害处招呼而去。 韩隽肩上受伤,又怎敌得过几人围攻。 片刻之后,他便被夜宸一剑砍在身上,惨哼出声。 “韩叔!” 那少年狼狈的趴在地上,看到韩隽受伤之时,就想朝前扑去。谁知道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感觉到背心一僵,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力气,软到在地。 下一瞬,他便感觉到有人提着他的后领站了起来,紧紧卡着他的脖子朝着场中还在战斗的韩隽冷声道:“住手,否则我要了你家主子的命!” “公子!” 韩隽大惊失色,原本奋力拍出的左手一僵,分神之下被墨珏一脚踹翻在地,不等他翻身而起,一柄长剑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韩隽怒声道。 “那你不妨先说说,你们是什么人。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拉着陌生人去给你们当替死鬼?” 林边传来清冷声音,李锦悠扶着季君灏缓缓从林间走了出来。 韩隽猛的抬头,当借着月光看清楚两人的容貌之后,脸上的怒气瞬间僵住,不敢置信的失声道:“你们不是走了吗?!” 他来之前,分明已经探查清楚,这些人早就已经离开了这里,而且他还亲眼看到他们离开,所以才敢带着小主人返回这里。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走? 为什么还在这里?! 季君灏薄唇轻掀,双眼弥漫着彻骨寒霜:“让我受伤,害死了我的人,还想让我们替你们挡灾。你们真当天下就你们是聪明人,还是觉得我们会这么傻,会心甘情愿的为你们做饵,引走追杀你们的那些杀手?” 韩隽神色僵硬,而那个被墨珏提在手上的少年,更是眼中闪过惊然之色。 他紧咬着下唇,沉声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回来?” 李锦悠微笑道:“你如果没这么聪明,不会算计人心,自然不会回来。可你能面不改色的利用萍水相逢之人,能祸水东引,让不相干之人做你的替死鬼,替你们引走追杀之人,替你们挡灾。如此心性果决狠辣之人,必定自负。我赌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远离过我们,如果我猜的不错,之前我们和那些人交手之时,你们应该就在方圆十里之内,可对?” 韩隽主仆二人脸上都浮现出惊色,而那个一直冷静的少年双眼头一次出现动摇。 他死死看着李锦悠,咬牙道:“你们到底想要如何?” “自然是礼尚往来。” 李锦悠笑的清浅,口中的话却是让人浑身发寒:“你们既然这么喜欢这追魂引,我又怎好不成人之美。墨珏,废了他们两人的手脚,把这东西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吊在树上,好好享受这山中月冷风清的大好风光。” “你既然觉得这地方安全,那就让这地方当你们的墓地可好?” 第201章自投罗网三 第201章 自投罗网(三) 李锦悠把玩着手中本该被她摔碎,如今却完好如初,装着追魂引的瓷瓶,如玉的容颜上浮现清浅笑容,可是那红唇之中说出的话语,却是无比森寒。 她李锦悠从不是君子,更不会做以德报怨之事。 他们与这主仆二人本无瓜葛,更从无仇怨,之前的忍让是不愿招惹麻烦,谁知道这主仆二人却当他们好欺负。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对他们留情。 李锦悠经历过最凄惨的人生,见识过最黑暗的人性。 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若有人欺,百倍还之,有仇必报,怨不隔夜! 墨珏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抬头朝着自家主子看去,就见到自家主子听到这话之后,脸上浮现同样的冷容。 想起因为这主仆二人陷害,而被那些杀手所杀的暗七等人,墨珏不再迟疑,提着长剑就朝着韩隽双腿斩去。 “不要!” 一直冷着双眼,没有半丝惧怕之意的少年眼底头一次浮现出慌乱之色,他大声道:“住手,你们不要伤害韩叔叔,而且你们就算杀了我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 墨珏手中一顿,抬头看着那少年,就听到他急声道:“我和韩叔身份特殊,才遭人追杀,那些人绝不会允许有人知道,我们是如何丧命。你们今日亲眼见到了那些人,又与他们交手,容貌早已经被那些人所知,就算我们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而且接应我们的人已在路上,你们如果杀了我们,绝对走不出乌山!” “你在威胁我们?” 季君灏淡淡抬头,狭长的双眼中闪过戾气。 而李锦悠则是在旁把玩着瓷瓶,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 那少年双眼通红,看着受伤在地的韩隽,强逼着自己冷静道:“我没有威胁你们,只是实话实说。追魂引一旦沾染,十日不散,无论是追杀我们之人,还是来救我们的人,都能跟着追魂引的气息找到你们!” “你们一旦杀了我和韩叔叔,却又没办法破解追魂引,你们也绝对逃不出去。与其拼的两败俱伤,不如我们联手,你们保我和韩叔叔出乌山,我替你们解除追魂引。” 李锦悠闻言蓦的笑起来:“你倒是会打算盘,只是,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合作。” “先不说你害我们在先,就说你所谓的追魂引,难道你真以为世间只有你才懂得如何破解?我的确不知道该如何驱逐身上的香气,可我却有千百种办法,能让这种香气散不出去,让那些讯鸟成为睁眼瞎子。而且就算追魂引在身,你们主仆二人如同丧家之犬,他这个半残的紫血卫带着你这个累赘,尚且能在乌山之中逃亡这么久而不被杀,你以为我们会比你们弱,逃不过这区区十日之期?” 那少年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勃然变色,而韩隽听到“丧家之犬”几字时,更是满脸怒容。 如果不是被墨珏长剑压着,他恐怕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 哪怕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他也决不允许有人侮辱小主人!! 李锦悠笑的清浅:“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筹码,那不好意思,你说服不了我。墨珏,送他们上路。” 墨珏看着李锦悠的神情,此时已经明白了,李锦悠并非当真是想要杀了这两人,而是想要从这两人身上,要到足够的好处。 听到李锦悠的吩咐之后,他猛的一脚踹在韩隽身上,提着长剑就朝着韩隽胸口刺去。 “不要!!” 少年大惊失色,再也没了之前的从容,眼中满是慌乱的说道:“你们住手,别杀韩叔叔,我说,我是楚国武侯世家的幼子……” “公子不可…啊!” 韩隽连忙大声阻止,话还没说完,就被墨珏一脚踹翻在地,压着喉咙动弹不得。 那少年见状眼圈发红,眼底泛起屈辱和泪意,紧紧咬着下唇道:“我是武侯世家的幼子,白煜。我这次来晋,是跟随哥哥一起,代表楚国皇室,来晋国朝见晋国皇帝,提交双方通商文书。可谁知在进京途中,却遭到追杀。我身边所有的人为了救我,都死了,哥哥死了,叔叔也死了……” “我不能死在晋国,我不能!我要给他们报仇,我要回楚国,我要将今日的事情告诉父亲,让他给哥哥报仇!!” 白煜说话时,乌黑的双眼之中满是仇恨之色,而韩隽听到他的话后,也是紧紧抿着嘴唇,眼底满是血色。 李锦悠和季君灏听到白煜的身份之时,都是一惊,而季君灏更是抬头寒声道:“你说你是武侯府的幼子?” 白煜咬着嘴唇,挣扎着露出手腕间的鎏金镯子。 季君灏示意李锦悠扶着他上前几步,一把抓着白煜的右手,沉着眼看着那镯子上的纹路,眼底阴暗之色不断浮现。 片刻之后,他突然冷声道:“墨珏,放了他们。” 墨珏和仲长鸣微怔,虽不懂主子为何要放了这主仆二人,却同时依照命令放了手。 韩隽立刻捂着身上的伤口上前,将白煜挡在身后,满脸戒备的看着季君灏。 季君灏冷声道:“接应你们的人在哪里?” 韩隽警惕地看着季君灏。 季君灏阴沉着双眼看着白煜道:“你手中的镯子名叫暗鎏镯,由临武世家特制,你们武侯府所有直系血脉出生后都有一个。镯子里面藏着暗毒,触之即死,以备不测之时,家中子弟被敌人所擒时自我了断,免受他人折磨。” 白煜瞬间睁大了眼,这镯子的秘密,只有武侯府直系血脉之人,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季君灏却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寒声道:“你们既然代表楚国来晋,绝不可能只是这些人。楚国的使臣队伍在哪,接应你们的人何时才能来?” 白煜紧咬着嘴唇,半晌不曾开口。 他并不信任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男人,哪怕他一口道破了暗鎏镯的秘密,他仍旧不信,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一旦开口,被人所知,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而眼前这两人太过精明,绝不是能任由他随意欺瞒之人。 季君灏见状神色愈冷:“你若说出来,我保你安然回京。若说不出来,就说明你并非武侯府之人,也并非楚国来晋使臣,那我便杀了你们二人,也算还了白莅阳一份人情!” 第202章密事一 第202章 密事(一) 李锦悠眼底寒芒微闪,而白煜主仆听到白莅阳三字时,都是面色一震。 白莅阳,楚国武侯,掌管楚国军中大权。其在楚国威名绝不下于景王之于晋国之名,而白莅阳也是武侯府这一代的掌权之人! 季君灏的话,分明就是说,他曾欠白莅阳一份人情。 白煜紧抿着嘴唇,抬头看着季君灏的双眼,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他所说真假,可是却只看到了他眼底满是疏离和压迫。 这种神情,完全让他感觉他和武侯府之间有恩怨牵扯,可直觉却告诉白煜,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绝不会有假。 白煜迟疑片刻后,才开口道:“楚国的队伍应该还在郾城。几天前,我在郾城被人所擒,韩叔叔和哥哥为了救我,带着十几个侍卫脱离了大队伍,进入乌山。在我们没有归去之前,他们绝不敢离开郾城。” “那你们可有求援?” 韩隽低声道:“两天前,大公子被人杀害之前,就已经发出了求援的暗箭,我们的人看到之后,必定会来。”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也不知道,你们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来接应你们?”季君灏冷眼看着两人。 白煜小脸紧绷,乌黑的眼睛满是紧张之色,生怕季君灏会出尔反尔。 韩隽也是紧抿着嘴唇,沉声道:“他们一定会来!” “等他们来时,你们主仆恐怕早就只剩下尸骨!”季君灏嘲讽扬唇后,无视两人难看的神色,直接转头对着墨珏道:“替他们疗伤,给他们些吃的东西。” “王爷?” “从现在起,夜宸和暗十负责保护白煜。” 所有人听到季君灏的话后,都是脸色微变。 李锦悠皱眉看向那狼狈不堪的主仆二人,冷淡道:“你要留下他们?” 季君灏点点头。 李锦悠眉头更紧,她转头看着季君灏开口道:“你可知道留下他们,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先不说追杀他们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就说来晋的楚国使臣之中,能让他在千余人的军队之中被人擒出,若无内应,谁人相信?!” “你如果要保他们,就只能先送他们回京城,可是你应该知道,一旦你回京之后,要想再出来,会有多难。景德帝和京中那些人都不是瞎子,他们不可能任你一再出京而不知晓。” 最重要的是,短时间内,她只有这一次离开京城的机会。 错过这一次,她再想不惊动任何人离京,去办她想办的事情,无疑是难于登天! 墨珏和仲长鸣等人听到李锦悠的话后,也很认同。 这次他们离京,京城之中就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还险些被人跟踪。 一旦送白煜主仆回京,到时候必会闹出不小的动静,而且白煜一旦知道主子的身份,万一泄漏了主子离京的消息,景王府恐怕会惹来景德帝猜忌。 季君灏却是沉声道:“我不打算送他们回京,让他们跟着我们,先去边城。” 李锦悠神色变了变:“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我会命人先将他们主仆活着的消息送回楚国使臣队伍中,只要他们不出现,那些使臣不敢入京,也不敢返回楚国。等到边城事了之后,在将他们送回郾城,让他们和我们一同回京。”季君灏说道。 李锦悠微眯着眼看着季君灏,虽然他说话是满是和她商量的语气,可是她却看出了他主意已定。 李锦悠看了白煜两眼,又看了眼季君灏身上的伤势,直接垂下了眼帘:“你既然想留下他们,随便你,不过你最好看紧了他们,如果他们再做出之前的事情,我不保证我不会杀了他们。” 说完之后,李锦悠直接松开季君灏的手,转身对着安远说道:“安神医,麻烦你尽快替他治好伤势,将追魂引的解药要过来。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天亮之后,我们立刻启程。” 眼看着李锦悠说完后,径直走到一旁,微眯着眼假寐,其他人都是看向季君灏。 季君灏对着白煜说道:“从现在起,你们主仆跟着我们,等我办完要办的事情后,送你入京。” 韩隽满眼警惕的抬头:“你为什么要帮公子?” “没有为什么,闭上你的嘴,好好休息。明日之前你如果不能养好伤,就自己滚,我不带累赘!” 季君灏冷漠说完之后,转头看着白煜,眼底满是寒霜道:“阿锦的话,你应该也听清楚了。别自作聪明做一些蠢事,否则我会直接杀了你们,也算成全了你们武侯府一世英名。” 白煜紧抿着嘴唇,紧紧抓着满脸怒容,想要开口的韩隽,抬头看着季君灏低声道:“我明白,多谢!” 季君灏闻言这才转身朝着李锦悠走过去,而安远原本拿着伤药想要跟上,却被墨珏一把拉住。 “安神医,你先帮我们处理伤势。” “主子那里…… “安神医!”墨珏见安远还想上前,连忙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拉着他后退了几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和苏公子有话要说。” 安远闻言一怔,等到看到季君灏在李锦悠身旁坐下之后,这才明白了什么。 他连忙回头对着其他人道:“你们先各自清理伤口,老夫将伤药重新调制一下。你们两个,之前苏小子给了你们伤药,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先把追魂引的解药拿来。” 白煜闻言也不迟疑,连忙对着韩隽道:“韩叔叔,把东西给他们。” 韩隽对他唯命是从,直接从怀中掏出两盒东西,扔给安远等人:“里面的药丸用水浸泡之后,撒在身上,能够暂时压制追魂引的药力,等到十日之后,追魂引的味道就会自己散去。” 安远将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后,就吩咐夜宸去打水化药丸,而他则是忙碌起来,替受伤较重的几人疗伤。 …… 季君灏靠着李锦悠身旁坐下,看着靠在树下假寐的李锦悠,开口道:“锦儿生气了?” 李锦悠闭着眼,没有回答。 “因为我收留白煜主仆的事情?” 李锦悠依旧沉默不语。 季君灏看着闭眼假寐的李锦悠,沉默片刻后,才低声道:“我和武侯府有旧。几年前,白莅阳曾经救过我一命,如果不是有他,我恐怕早就死在了伏牛岭中。” 第203章密事二 第203章 密事(二) 伏牛岭? 李锦悠听到这三字后,突然睁眼,扭头看向身旁的季君灏。 季君灏口中的伏牛岭一役,曾经轰动诸国。 当时晋楚大军在伏牛岭上交战,率领楚国大军的就是武侯白莅阳,而当时晋国的军队则是以景王府和季家军为主。 晋楚大军在伏牛岭麓战整整八日,原本形势一片大好的季家军突然溃败,而楚国大军趁机挥师北上,却在进冷月关时遭遇景王府伏军,被逼撤离。 当时在冷月关内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而楚国大军遭遇了什么,也没有半点消息流出。 所有人都只知道,白阳在率领楚国大军退兵之后,身受重伤。之后,晋、楚两国便签订了休战合约,而景王季君灏却在那一战后,重病险死,从此落下病根。 他手中的季家军虽然依旧由他掌管,可军中其他大权和朝中势力,却是被景德帝以他要养病为名,逐渐收回,整个景王府逐渐从朝中退出,而景王从此以后,也极少离开景王府。 许多人都在猜测,当年伏牛岭之上,冷月关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至今为止,所有知情人士,早已经因为各种意外接连身亡,而剩余的那些隐约知道一些真相之人,都是三缄其口,从不对任何人提起有关那一战的事情。 李锦悠突然听到季君灏说起伏牛岭的事情,顿时便察觉到,当年伏牛岭一役,恐怕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楚国为什么突然退兵,季家军为何突然溃败,冷月关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层层迷雾笼罩其上,可是李锦悠却半点都没有想要追问的意思。 她很清楚,能让晋国军中上下,对此事只字不提,这件事情绝对非同小可。一旦追问之后,必定会从此麻烦缠身。 她站起来淡淡道:“你没必要和我解释。这次我只是带你们前去寻找玄阴石髓,等到找到之后,你是要保他们回京,还是想要如何,都与我无关,而且就算有麻烦,我也能够自保,只要你自己不会觉得他们是拖累就行。” 季君灏闻言微眯着眼:“你的意思是,遇到危险,你会直接离开?” 李锦悠毫不迟疑的点头:“会。” 季君灏闻言神色阴沉了不少,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片刻之后却是薄唇轻掀道:“锦儿,你可敢与我打个赌?” 李锦悠挑眉。 “我赌你在生死关头,绝不会弃本王于不顾!” 季君灏满是笃定的说完,仿佛想到什么似得,勾唇一笑。 他眼角微微上扬,狭长的凤眼之中,幽黑的双眸里浮现淡紫的瞳色,在皎白的月光之下,呈现出绝色风姿,让人看的移不开眼来。 李锦悠看着他的面容,忍不住出神,当看到他抬眼回视她时,不由心中一凛,脸色郝然的快速垂下眼帘。 “那你必输无疑。” 季君灏闻言淡笑出声:“那可不一定。终有一日,你一定会输给本王。” 到时候,无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他都要定了! 季君灏说的笃定,那无比肯定的语气和眼神,让得李锦悠呆愣在原地。 季君灏看着微张着嘴唇,再一次走神的李锦悠,嘴角弧度更大。 他目光微闪,趁着李锦悠呆愣之时,冷不防的靠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之后,便在她朝着他挥拳打过来时,咧嘴低笑着,快速朝着安远所在的地方急掠过去。 李锦悠感觉到脸上被人突袭,条件反射的一拳打了出去,却落了个空。 脸上湿润的触感犹在,而耳边全是那男人低沉磁性的笑声,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霞。想起刚才那男人笃定无比的话,李锦悠伸手狠狠擦了一下脸颊,唾声道:“不要脸的臭男人!”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时,所有人便再次启程。 经历了昨夜的大战之后,人人身上带伤,再加上身边带着白煜主仆这两个麻烦,时时要防备身后追杀之人。李锦悠不敢再引着众人由乌山前进,只好带着众人顺着林间小道,逐渐回到了官道上。 几人一路疾行,一直到了快未时,才走到了一处城镇前。 看着高耸的城墙和进出的人群,李锦悠皱眉道:“他们两人身份特殊,你们身上又都带伤,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那些杀手的眼线。你们先留在这里,我去城里打探情况,如果城里安全,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日,明早再走。” 季君灏皱眉道:“让仲长鸣陪你去。” 李锦悠闻言也没拒绝。 入城之后,无论留不留宿,都需要有个人帮忙打点。眼下身边这几个人之中,墨珏是绝不会离开季君灏半步,而夜宸和其他人身上带伤,只有仲长鸣完好,而且为人也最机敏。 她点点头,快速从包袱里拿出些银票塞进怀中,对着几人说道:“你们在这茶寮里等我,我们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看着季君灏,无声道:“看好那小鬼。” 季君灏扬扬嘴角,表示知道,李锦悠便转身招呼仲长鸣一起离开。 两人离开茶寮之后,就顺着人流进了城。 李锦悠花费了几枚铜钱,找人问清楚了城内最大的酒楼在哪里之后,就直接带着仲长鸣直奔酒楼。 “苏公子,你是准备去酒楼打探消息?”仲长鸣低声问道。 李锦悠点点头:“酒楼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消息最为灵通。如果这城内真有追杀白煜主仆的那些人的眼线,一定不会放过酒楼。” 两人快步走到名为凤仙居的酒楼前面,抬脚正欲朝里走,谁知道里面凶神恶煞的冲出来十几个人。 那些人骂骂咧咧,横冲直撞。 李锦悠来不及闪避,就被其中一人撞的后退了两步,仲长鸣连忙伸手扶着她,等到她站稳之后,就立刻松开手。 “臭小子,走路不长眼,居然敢撞你大爷!” 李锦悠站稳之后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就已经怒骂出声,嘴里骂骂咧咧不说,手中更是直接朝着李锦悠肩上推了过来。 第204章身份起疑一 第204章 身份起疑(一) 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劲风,李锦悠眼色微冷。 她脚下微移,侧身避开那人的推攘,反手一把抓着那人的胳膊朝后一拧,直疼的那人哇哇大叫之后,这才一脚踢在他腿腕之上,直接将他踹的跪倒在地上,提着他的手将他扔到一旁。 对面几人都是一惊,吓得连忙后退几步,而李锦悠则是抬头冷眼看向对面几人。 那是十几个穿着普通锦衣的男人,身材有高有低,而刚才撞上她那人则是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东西的男人。 那些人见到李锦悠居然一招就制服了那人,顿时都是满脸警惕的看着她。 其中一人怒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在我们青狼帮的地盘上动手,活的不耐烦了!” “青狼帮?” 李锦悠目光微闪:“本公子只听说过天一阁,却还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青狼帮!” 对面那些人听到天一阁的名号之后,都是脸色大变。 仲长鸣听到李锦悠借用天一阁名号,眸光微闪,下一瞬身形一动,便直接欺身上前。还没等对面那些人回过神来,他们就感觉到眼前一黑,一阵寒芒瞬间从颈间划过,然后脖子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几人都是同时惨叫出声,连忙去摸脖子,就摸到滑腻腻的一层血迹。 他们都是紧紧捂着脖子,满脸惊骇的看着仲长鸣。 仲长鸣把玩着手中短剑,冷漠道:“小小的青狼帮,居然也敢在我家公子面前放肆,看来我真该找个时间好好光顾一下你们的老巢,免得你们这些狼崽子偏居一隅,不知道天高地厚!” 那几人瞬间吓得脸色发白,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意外一撞,居然就撞到了天一阁的人。 天一阁是什么地方,这天下皆知,那里面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人。但凡得罪了他们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刚才开口那人吓得双腿打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道:“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小人刚才不知道公子身份,才会有眼无珠冒犯公子,还请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人……” 说完之后,他看着身后那些还站着的人,怒声道:“没长眼的东西,还不快跪下,跟这位公子赔礼道歉!” 那些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齐刷刷的捂着脖子跪下来求饶。 李锦悠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仲长鸣,对他的反应颇为赞赏,不由开口淡淡道:“长鸣,别跟他们废话,正事要紧。” “是,公子。” 仲长鸣一躬身,这才转头对着跪在地上那些人寒声道:“算你们走运,我家公子有要事在身,就饶了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如果下次再敢让我遇到你们,我必定了结了你们。还不快滚!” “是是是,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那几人听到仲长鸣的话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满脸清冷的白衣少年,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他们顿时吓得身形一抖,额头上全是冷汗,也不敢再迟疑,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朝着远处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而周围的人看到李锦悠居然几句话就吓退了青狼帮的人,也连忙快速从两人身旁走开,生怕招惹麻烦。 那十几人都是被吓破了胆子,从凤仙居外离开之后,就一路小跑,一直跑到一处巷道里,发觉那两个“恐怖至极”的人没有跟上来后,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升……升哥,那两个人会不会是那些人要找的人。我,我听他们说,那些人武功都很高,说不定是他们进城来了……” 一个瘦小个子的男人一边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的问道。 谁知道他还没问完,就被那升哥一巴掌拍在头上,直打的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 那升哥甩了甩手,没好气道:“说你蠢你还真是蠢,那些人要抓的是一个小孩还有个壮汉,你看他们两个像吗?再说谁会这么傻,明知道有人要杀自己,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城,动手打人招惹是非?!” “可是升哥,万一他们只是以退为进怎么办,不如我们回去看看……” “看个屁,你以为天一阁的人那么好惹的?刚才那一下子,要不是那个人手下留情,老子早去见阎王了,身边手下都这么厉害,鬼知道那个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你居然还想再去!要去你去,老子不去,万一真的惹毛了天一阁的人,别说是我们,就是整个青狼帮,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随意就能碾死的蚂蚁!” 升哥说完之后,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满脸后怕之色。 刚才那一瞬间,寒光闪过之时,他真的以为他死定了。那个动手的人连动作都没看清,就险些一剑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他在这城里混迹数十年,自认看人绝不会错,那人眼中的杀意绝不作假。他如果再敢去招惹那个白衣少年,刚才动手那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 升哥想到此处,不由浑身一哆嗦,连忙抬头看了眼身后那些人,带着劫后余生的怒气道:“该死的楚人,好好的非要让老子满城的抓什么小破孩,照老子说,那小孩指不定早就死在山里面了,就算还活着,难道还敢进城不成!?” “那升哥,咱们还要去查吗?” “查,为什么不查,冲着银子老子也要把这庆城翻个底朝天。只要那小子敢进城,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那升哥说话时摸了一把后腰,却突然发现原本被他挂在腰上的画像居然没了踪影,他不由更气,狠狠踢了一脚地面道:“老子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画像不知道丢哪了。我们先回帮里,我去找帮里的人再要两幅画像回来!” 说完之后,那升哥又骂骂咧咧了几声,这才带着身后的人朝着城东的方向离开。 等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巷子外后,巷子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就在这时,一旁的拐角处,才缓缓走出两道人影来。 第205章身份起疑二 第205章 身份起疑(二) “苏公子,看来这城里也不安全了。”仲长鸣看着那些混混离开的方向低声道。 李锦悠手腕一抖,从之前那人腰间顺来的画像顿时打开,当看着上面白煜和韩隽的头像时,李锦悠也忍不住脸色微沉。 “我原本还以为,只要带着他们出了乌山,进了城镇,那些杀手至少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追杀他们。谁知道那些人居然买通了地方势力,让这些帮派和江湖中人,帮忙寻人。” 说话时,李锦悠眼底闪过怀疑之色。 那些杀手,为什么会这主仆二这么穷追不舍,又为什么会宁肯冒着被晋国皇室知道他们截杀楚国使臣的风险,也要杀了白煜主仆。 这世上之人,逐利而为。 没有天大的利益,谁肯甘冒风险,做这要掉脑袋的事情? 白煜身为武侯之子,虽说背景惊人,可武侯府远在楚国,武侯长子又已经身死,区区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当真值得那些人如此兴师动众前来追杀吗?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灭口,他们未免也太过大费周章。 白煜主仆就算回楚,无凭无据,不知何人下手的情况下,也奈何不了他们。可是他们却是紧追不放,甚至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杀了这主仆二人。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白煜身上,有值得让他们就算冒险也要得到的东西,或者…… 杀了白煜之后,能让他们得到远比付出还要多数倍的利益! 李锦悠微眯着眼,眼底划过抹凝重之色。 那个白煜,恐怕有问题! “苏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仲长鸣见李锦悠皱眉沉思,不由低声问道。 李锦悠手腕一转,内力顺着画轴侵入画纸之中,那上好的画纸瞬间裂成了无数碎片,随着她掌心一抖,飘落在地上。 “城里恐怕是不能停了,那些人既然能买通这里的人,附近城镇恐怕也已经布满眼线。只要带着白煜进城,到时候恐怕我们所有人就都成了瓮中之鳖。” 李锦悠皱眉想了想,这才抬头对着仲长鸣说道:“这样,你先去雇几辆马车,再买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和干粮,先行出城去接应你家主子。告诉他,让他小心白煜主仆。” 仲长鸣神色猛变:“苏公子是说,那主仆二人有问题?” 李锦悠沉吟:“我眼下还不能确定,但是那白煜绝非是武侯府幼子这么简单。你把这话告诉你家主子,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苏公子,你不和我一起出城吗?” 李锦悠摇头:“不了,我还要去办件事情,一个时辰后,我在城外和你们汇合。” 仲长鸣听到李锦悠居然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出城,不由微微色变。 这李锦悠手中握着玄阴石髓的消息,怎能轻易让她离开? 他连忙张嘴就想劝阻,谁知道李锦悠却没给他机会,话音一落,就直接快速转身,整个人十分灵活的在巷子里快速急掠,片刻后就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仲长鸣脚下一点地面就想追上去,可突然想起李锦悠的身份,却又停下了动作。 李锦悠身为丞相之女,她是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庆国公府和丞相府陷进泥沼里。一旦她今日当真趁机跑了,主子没了解毒之药,那日后景王府和茗峰阁,必定和她誓死不休。以李锦悠的聪慧,她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而且之前在乌山之中,若非李锦悠警敏,他们几次险些被人追踪,最后也不可能抓住白煜主仆。 想起李锦悠离开前的吩咐,还有有关白煜主仆的事情,仲长鸣也不敢耽搁,连忙转身朝着另外一边离开。 李锦悠转身离开后,并没有远离小巷,她在出了巷子之后就闪身停在了一旁的阴影处。当感觉到身后仲长鸣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快速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之后,她才点点头。 这个仲长鸣,还算知道轻重。 看来景王身边的人,也不是都一无是处。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直接从暗处走了出来,快速朝着城东的方向掠去。 庆城并非大城,而青狼帮在庆城之中十分有名,据说立帮十几年,城中大小势力都归其管束。 李锦悠不过是随意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青狼帮在城东的老巢。她小心翼翼的避开四周巡逻的人,越过外围的防御,身形灵巧的翻过高耸的院墙,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入了青狼帮中。 她刚在原地站定,就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连忙闪身躲入一旁的假山之中,迎面两个哭哭啼啼的丫头走了过来。 “阿鸢,别哭了,帮主只是让你去西院里服侍,你小心些就是了。” “什么小心些,呜呜……艳春姐姐,你难道不知道二丫是怎么死的吗?那些人动不动就杀人,我不想去服侍他们,呜呜……艳春姐姐,你替我向夫人求求情,我不想去……” “别胡说八道!” 那最先说话的丫头闻言脸色大变,连忙出口打断了小丫头嘴里的话,声音严厉了许多,沉声道:“阿鸢,你入府也有好几年了,难道不知道帮里的规矩?那些人是帮主的贵客,如果让帮主和夫人听到你这些话,你不想活了?” 阿鸢吓得脸色发白,嘴里的呜咽声顿住,可眼里的泪水却是流的更厉害。 艳春见状心中一软,叹口气道:“好了,别哭了。你回去收拾收拾,等一下就去西院吧,只要好好服侍那几位大人,少不了你的好处的。就算……我也会求夫人好好替你照顾你的娘亲和弟妹。” 阿鸢眼里的泪水流的更凶,那艳春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却只是叹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开。 等到艳春离开之后,阿鸢这才抱着双臂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膝间,嘴里呜咽出声:“我不想去……为什么要让我去……我好想娘亲……” “想你的娘亲,就回去见她。” 身后的假山中突然传来一阵清冷声音。 阿鸢吓得跌坐在地上,她连忙转头朝着身后看去,就看到原本空无一人的假山之后,缓缓走出一道白衣身影,当看到那张俊美的过分的面容时,阿鸢猛的瞪大了眼就想惊叫出声…… 第206章潜入青狼帮一 第206章 潜入青狼帮(一) 李锦悠快速上前一步,一把捂着阿鸢的嘴巴。 “我对你并无恶意,不许出声,不然就对不住了。” 阿鸢听着耳边清冷的声音,惊恐的睁大了眼。看着眼前这白衣公子眼底的冷冽寒霜之色,吓得连连点头,嘴里发出幼兽一般的呜咽声。 李锦悠见状松开手,那阿鸢下意识就想尖叫,谁知道却一眼就看到对面的白衣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里一把匕首闪烁着刺骨寒光。 她浑身一哆嗦,嘴里的尖叫瞬间卡回了喉咙里,满脸惊惧的看着李锦悠颤声道:“公,公子,我只是小小的奴婢,你,你想做什么?” 李锦悠笑的温和:“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阿鸢害怕的看着李锦悠,满脸不信。 青狼帮戒备森严,他费尽心思潜进来,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问几个问题? 李锦悠看着眼前小丫头戒备的神情,不在意她的怀疑,只是微笑道:“这里是青狼帮驻地,你们帮主可在这里?” 阿鸢摇摇头,胆怯道:“帮主不在府里,只有夫人在。” 李锦悠扬眉看着阿鸢,阿鸢以为她不相信,连忙解释道:“奴婢没有骗公子。前几天府里来了几个人,送了好些东西。他们见了帮主之后没多久,帮主就带着帮里的人去了乌山,好像说是要去抓什么人。” 抓人? 李锦悠微眯着眼问道:“来的都是什么人?” 阿鸢脸色发白,害怕道:“我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只是听口音不像是庆城的。帮主对他们十分尊敬,见面时都叫他们大人,而且那些人连庆城府衙的人都不怕。” 说话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满眼惊惧道:“那些人各个凶神恶煞,住在西院里不许任何人动他们的东西。前两天二丫在西院里伺候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包袱,就被那人活活给打死了。夫人……夫人她连句公道话都没替二丫讨要,就把她用麻席裹了,命人丢去了城外的乱葬岗……” 李锦悠看着眼前这个被吓得浑身簌簌发抖的小丫头,轻皱眉头。 青狼帮好歹是庆城的地头蛇,他们在此盘踞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来的人势力太大,又怎能这么简单的降服一帮之主,让他亲自带着人去乌山抓人? 而且那些人居然还能够让庆城官府的人忌惮,对他们杀人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震慑黑白两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李锦悠手指轻敲着灭煞,眼中闪过抹凝重之色,对着阿鸢开口道:“我刚才听到那个丫头说,你被派去了西院服侍?” 阿鸢紧咬着嘴唇,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那些人住进西院才几天,就已经打死了好几个人。我是因为爹爹欠债被抓进府里抵债的奴婢,夫人一向不看重我们,她舍不得那些家生奴婢,就让我们去服侍那些人。我怕……要不了两日,我也就没命了……” 李锦悠看着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阿鸢。” “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我送你离开青狼帮如何?” 阿鸢猛的瞪大了眼,眼底满是惊喜之色,可是片刻之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惊喜便被晦暗取代。 只见她紧咬着嘴唇说道:“阿鸢多谢公子好意,可是青狼帮势力庞大,我如果离开这里,他们就会去找我娘亲和弟妹的麻烦,我不想拖累他们……” 李锦悠闻言笑道:“我既然答应送你离开,自然会帮你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必不会让你的家人受到牵连。你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行。” 阿鸢听着李锦悠的话后,心动不已。 她被抓进青狼帮的这些日子,过的并不好。府中夫人多疑善妒,对他们这些有些姿色的奴婢,都是动辄打骂。 她们在这里熬下去,若是运气好,能被管事家仆看上,娶了当妾已是万幸,可运气不好……想起那些同她一起入府,最后却莫名消失的姐妹,她就忍不住心悸。 阿鸢抬头紧紧看着李锦悠,当看到她如玉容颜上,那双清澈惑人的双眼时,不由下了决定,直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低声道:“奴婢愿意帮公子,只求公子救奴婢一命。” 李锦悠伸手将阿鸢扶起来,微笑道:“放心吧,只要你照着我的吩咐行事,我保证你安然离开青狼帮。” 阿鸢点点头,感觉到手指上碰触到的白皙肌肤,听着耳边温润如春风的声音,忍不住脸色一红,连忙抽出手来低声道:“不知道公子想让奴婢做什么?” 李锦悠上前半步,低头靠近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阿鸢忍不住瞪大了眼,失声道:“公子你是想……” “嘘。” 李锦悠将手指放在嘴边,摇摇头,当见到阿鸢忍住话音后,这才将一包东西递给她后低声道:“你别管其他的事情,只要照着我跟你说的去做就行。记得别露出破绽,免得害了你自己。” 阿鸢连忙点点头,伸手将李锦悠递过来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攥在手心中,这才低声道:“公子放心,奴婢明白。” 她话音刚落,正想开口再问几句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有人低喝的声音。 “什么人在那里?!” 阿鸢听到这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当看到两个护院走过来时,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青狼帮对叛帮之人惩罚严厉,若是被人看到她在此私会他人,她就死定了! 对面那两人快速走近之后,却好像没看到李锦悠的所在,只是对着阿鸢沉喝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干什么?” 阿鸢顿时一惊,想要回头去看身后李锦悠,却又不敢。她紧紧捏着袖口下的手指,强装着镇定的回道:“我是夫人院子里的人,奉夫人的命令去西院服侍那几位大人。途径这里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惊动了两位大哥,请两位大哥见谅。” 那两人听她提起西院的人,脸上明显流露出忌惮之色。 第207章潜入青狼帮二 第207章 潜入青狼帮(二) 两人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 西院之人,乃是帮中贵客。 帮主曾经吩咐过,任何人敢私入西院,扰了那几位大人的清静,杀无赦! 那两人想起帮主的狠厉,都是忍不住心中一寒,对着阿鸢沉声道:“既然是夫人吩咐的,那就赶紧过去。如果耽误了差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阿鸢连忙点头道:“我知道,多谢两位大哥提醒。” 那两人闻言又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其他动静,这才转身离开了假山附近。 等到他们两人走远之后,阿鸢才忍不住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上已经被冷汗浸湿,双腿更是一软险些跌坐下去。 她连忙扶着身旁的山石站稳身子,朝着身后看去,却发现身后除了一片假山和花草之外,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刚才那个公子的影子。 “公子,你还在吗?” 阿鸢试探着叫了两声,发现无人应答,不由有些慌神。 她唯恐方才那白衣公子的话是骗她的,正怀疑之时却突然看到假山上的石缝之间,放着一张纸条。阿鸢连忙上前拿起来打开一看,看清楚上面带着金戈铁马气势的字迹后,心瞬间安定下来。 她摸了摸袖子里的那包东西,想起刚才李锦悠和她所说的那些话…… 她不想死,她还要照顾娘亲和弟弟妹妹。 如果一直留在青狼帮里,她迟早会步上二丫的后尘,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 既然夫人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阿鸢咬咬牙,心中瞬间下了决定,转身就快步朝着西院走去。 青狼帮西院。 院中草木繁盛,百花盛开,流水叮咚之间,亭台水榭林立,风景半点不输京中大宅。 院外守着四、五个人,而在院内厢房之外,还左右各站着一人。 他们身形松懈,随意站在那里仿佛在打盹,可若是细看,便能看到两人微垂着的眼帘下偶尔闪过的精光,还有那时时都扣在剑柄上,布满老茧的手指。 厢房内,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低声对着坐在对面的人低声道。 “大人,刚才青狼帮里有人来报,说是庆城里面出现了天一阁的人。” 对面阴影中的那人闻言瞬间抬头。 三十来岁的年纪,容颜看上去普通至极,唯有一双鹰眼锐利的让人不敢直视。他端着茶杯轻抿了口茶水,皱眉道:“天一阁的人怎么会来庆城?” “属下也不知道,只是听青狼帮的人说,他们原是在城内搜索韩隽主仆的消息,结果不小心冲撞了天一阁的人。那人身旁的随从身手极高,一招就险些要了他们的命,若非那两人另有要事去办,恐怕连青狼帮都得被他们给连根端了。”那高瘦男人低声说道。 鹰眼之人闻言皱眉道:“天一阁的人行事向来狠辣,斩草除根倒像是他们的风格。只是那些人从来都是在暗中行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调了?” “大人是说,那两人不是天一阁的人?” “他们长什么样子?” 高瘦男人连忙将李锦悠和仲长鸣的样貌说了一遍。 鹰眼男人闻言微垂着眼帘细想片刻后,皱眉说道:“天一阁中有阁主副阁主,各位长老和堂口老大,可是却从未听说过有个什么公子。看来恐怕是有人冒充天一阁的人在外行事。” 那高瘦男人闻言瞪眼:“那大人,可要属下去将他们抓回来?” “抓回来干什么?敢冒充天一阁的人在外招摇,自然有天一阁的人去处理。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时候才能抓住韩隽主仆。你应该知道,如果让他们给跑了,这次的事情就功亏一篑,还会给主子惹来大麻烦!”鹰眼男人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声音冷厉声道。 他对面那人闻言连忙垂低了头,一想到让韩隽主仆跑掉的后果,就不由身形一颤。 “眼下我们的人在乌山搜索,乌山附近的城镇又都布满了眼线。韩隽虽然武功高强,可带着那么个拖累,身上又受了伤,你们居然还没抓住他们,到底干什么吃的?!” 高瘦男人听到那人的厉喝声,顿时身形一矮跪在地上,低声道:“大人,我们原本能够抓到他们,要不是昨天夜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人,韩隽他们早就被我们所擒。眼下他们两人身上的追魂引气息消散一空,就连讯鸟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属下……属下无能,请大人降罪!” “砰!” 鹰眼男人一拍桌子,眼底全是狠戾之色:“你们是无能,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两个半残之人,简直是废物!还有昨天夜里的人……” 他满眼阴鸷:“敢杀了罗云,又坏了主子的大事,如果让我知道他们是谁,我必将他们抽皮扒筋,千刀万剐不可!” 高瘦男人承受着眼前之人的怒气,整个人如坠寒窖,半点不敢动弹。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鹰眼男人眼底的怒气和杀意一收,挥手让跪着的人站起来,扭头沉声道:“什么事?” “大人,我们的人刚才在院子外边抓到个鬼鬼祟祟,朝里打探的丫鬟。” “什么?” 厢房之中,两人同时抬头。 那鹰眼男人沉声道:“把那丫鬟带进来。”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片刻后,厢房门便被打开,满脸惊惧,浑身狼狈的阿鸢被两个男人押着走了进来。 一进到厢房,那两人便直接松开手。阿鸢抬头见到屋内两人之后,顿时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簌簌发抖。 那鹰眼男人沉声道:“你是什么人,在外边鬼鬼祟祟的想要干什么?”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阿鸢浑身发抖的伏在地上,急声道:“奴婢……奴婢是夫人院子里的丫头,是夫人让奴婢前来服侍大人的。” “既是奴婢,进院子服侍就是,躲在外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旁边那人沉喝道。 阿鸢吓得脸上更白,嘴唇上血色尽消,伏在地上的身子不断哆嗦。 那人见状满眼阴冷,瞬间抽出腰间长剑,剑尖指着阿鸢的脖子厉声道:“还不快说!” 第208章绝杀一 第208章 绝杀(一) “啊!” 阿鸢吓得猛地后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她心中对于眼前这些人更是惧怕,而对于刚才对她温柔浅笑,说要送她出青狼帮的白衣公子更信了几分。 她心内一狠,面上却是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脸色发青道:“大人饶命,是刚才有个陌生人潜入府内,逼着我来打探大人的消息,否则就要杀了奴婢。奴婢不是有意泄漏大人消息,求大人饶命,饶命……” 鹰眼男人眼底瞬间一沉,低声道:“蒋兴。” 蒋兴手腕一转,收起长剑。 鹰眼男人这才带着几分和煦笑容,朝着地上的阿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鸢看着他的笑容,莫名一冷,惊惧道:“奴婢阿鸢。” “阿鸢对吧,你别怕,告诉我,向你打探我们消息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阿鸢咬着嘴唇,状似害怕的看着鹰眼男人。 鹰眼男人低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仅放你离开,还让你们帮主和夫人好好嘉奖你。可如果你要是不说……” 他眼底寒光一闪,身旁的那个高瘦男人蒋兴,瞬间动了动手里的长剑,吓得阿鸢脸上血色尽消。 阿鸢连忙低声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那个人个子很高,身材壮硕,脸上全是胡须,看不清楚样貌,不过奴婢看到,他手背上好像纹着个紫金色的图案,手里还拿着把大刀……” “是韩隽!”蒋兴脸色一变,沉声道。 那鹰眼男人双眼暗沉,带着几分冷意道:“好一个韩隽,我们满世界的抓他,他居然还敢跑来这里来自投罗网!” 他冷哼一声,低头看着阿鸢说道:“他找到你应该不止是让你打探我们的消息,还让你干什么?” “这……” “还不快说!” 阿鸢吓得身子一抖,连忙道:“他让奴婢以帮主的名义,将大人和城内帮里的人都引去乌山脚下。他说只要事情成了,让奴婢去城内的凤仙楼找他,只要能帮他带个人出城,到时候他就会给奴婢一大笔银子……大人饶命,奴婢把知道的都说了,求大人饶了奴婢!” 鹰眼男人闻言看着趴在地上簌簌发抖的小丫鬟,眼底闪过精芒。 “好一个韩隽,难怪我们的人在乌山里抓不到他们,原来他们早就已经进了城!” 这几日里,他们派人在山中四处搜索,甚至动用了地方江湖势力,几乎将乌山翻了个底朝天,可韩隽主仆却好像失踪了一样,完全没了踪影。 却不想,他们居然早就已经下山进城! 蒋兴闻言一惊:“大人是说,那韩隽主仆就在城中?” 鹰眼男人冷哼一声:“如果不是进了城,他何必大费周章的让这丫鬟引我们出城。他们在乌山中逃亡这么长时间,身上必定早就受了重伤。那位的身份特殊,他绝不敢让他出半点事情,我早该想到,他肯定会冒险带着他主子进城来疗伤。” 他沉吟片刻后沉声道:“蒋兴!” “属下在。” “你立刻带着人,和这个丫头一起,前往凤仙楼。记住,务必要将他们主仆一同拿下,那韩隽生死无所谓,那位一定要抓活的。” 蒋兴闻言面露迟疑,低声道:“可是大人,这事情会不会有蹊跷?那韩隽向来谨慎小心,他怎么会冒这么大风险带着那位入城,而且还来青狼帮找个什么都不懂的丫鬟替他行事?这会不会是陷阱……” 鹰眼男人冷哼道:“就是因为这丫鬟什么都不懂,才不会惹人怀疑,如果不是她胆小露了痕迹,只需假传青狼帮帮主的消息,说是在乌山找到了韩隽主仆的痕迹,你我会不会带人前往?届时城中空虚,又有这丫鬟引路,韩隽主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从容离开。” “说不定等他们离开之后,我们的人都还毫无头绪的在乌山里乱窜!” 蒋兴脸色忍不住铁青,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不由紧握着拳头低声道:“还是大人睿智。” “不是我睿智,而是你们都小瞧了那位。韩隽头脑简单,不谙谋略,可是他身旁那位可是从小就深谙兵法谋略之道。就连主子都说,他若是生在晋国,就连主子都要给他腾位让道。区区声东击西之策,从他手中用出来又有什么奇怪。” 鹰眼男人想到那位在楚国的声望,脸上不由一沉,寒声道:“这一次,主子好不容易才和那边的人搭上线,那边也答应要助主子一臂之力。我们必须要把韩隽主仆拿下,否则等他们回到楚国,主子就有大麻烦了!” “属下明白!” 蒋兴正色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带人前往凤仙楼,一定会将他们抓住。” 那鹰眼男人点点头,这才转头看着地上的阿鸢,示意蒋兴将他提起来后,沉声道:“你帮着外人打探我们的消息,本是罪该万死,不过我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只要你带着他们去凤仙楼,找到刚才那个人,我不仅不追究你私自探听我们消息的事情,还赏你千两白银,让你们帮主放你归家。” “真的吗?” 阿鸢面对鹰眼男人眼底的冷芒,心中发寒,可脸上却强装着惊喜道。 蒋兴大声道:“大人的话,当然是真的,你先出去。” 阿鸢连忙点头,行了礼后快步退了出去,等到他离开之后,鹰眼男人才沉声道:“等到抓到韩隽主仆之后,杀了这丫头,绝不能留任何知情的活口。” “属下明白!” 蒋兴行礼退出去后,就立刻召集院中的人,带着阿鸢一起快速朝着院外走去。 片刻之后,青狼帮中留守城中之人,全部接到了命令前往凤仙楼,而整个西院之中只剩下那鹰眼男人,和门口两个侍卫。 院中瞬间清冷了下来,过了一会,院外缓缓走来个穿着粉色衣裙,身材纤细修长的丫鬟。 那丫鬟扎着双丫髻,手中端着东西垂着头刚刚靠近厢房,就便被门口两人瞬间拦了下来。 “什么人?!”守门之人沉声道。 第209章绝杀二 第209章 绝杀(二) “奴婢小双,奉夫人的命令,给大人送些茶点过来。” 那丫鬟低垂着头屈膝行礼。 门口两人闻言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小双手上端着的精致茶点,没有发现异常后,又感觉着眼前这丫鬟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这才放松下来。 其中一人转身推开身后的房门,对着里面的鹰眼男人恭敬道:“大人,是府上的丫鬟送糕点过来。” 鹰眼男人正在想着韩隽主仆的事情,听到是来送糕点的丫鬟,也没放在心上,点点头随口道:“让她进来。” “是,大人。” 那守卫之人这才对着小双道:“进去吧,把东西放下之后就出来,不许扰了大人清静。” 小双恭敬的点点头,捧着手中的糕点就朝着里面走去。她脚步轻盈,小心翼翼的靠近桌边,将糕点放在桌子上后,这才端着茶壶替鹰眼男人斟茶。 “大人,请喝茶。” 鹰眼男人正想事情,听到她的声音后,便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茶杯,谁知道感觉到茶杯上传来的炙热时,却猛然惊觉,那丫鬟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他身旁。 他只觉得心中惊惧一闪,脑中仿佛被闪电划过一般,突然抬头看着身旁的粉衣丫鬟,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过分的下颚,还有那双纤细修长,没有半点粗糙的手上之时,猛的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厉声道:“你不是丫鬟,你是什么人?!” 门外两人瞬间一惊。 李锦悠眼底划过抹遗憾,这人敢追杀韩隽两人,果然心性谨慎。 她心中叹了声可惜,身形却是快速一转,避开了那鹰眼男人掷过来的茶杯,在门外那两人尚未回过神来之时,就直接甩出几枚银针,朝着那两人要害处疾射过去。 半空中寒芒闪烁,尖利的破空声让得那两人心中一惊。他们连忙侧开身子就想闪避。谁知道之前检查点心的那人身形还未动之时,身上就传来一阵麻痹感觉,手指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脸上神情恍惚了片刻,原本移开的身形僵在了原地。 而就在这转瞬之间,那疾射而去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刺穿了他的咽喉,从他喉骨之上穿透而过,没入他身后的隔墙之中。 那人瞪大了眼,喉间细小的针孔处甚至没有半丝血迹,就那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阿豪!” 另外一人被身旁同伴突如其来的死亡惊得呆了一瞬,他怎么也没想到,和他几经生死都未曾赴死的同伴居然就这么死了,死在了一枚小小的银针之上。 他双眼发红,眼底戾气浮现,转头就想替同伴报仇,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之时,就发现原本站在屋内桌旁的李锦悠就已经身如闪电,快速朝着他欺身过来,不过片刻就已经靠近了他身旁,贴身朝着他攻击而来。 “找死!” 他沉喝一声,慌忙提剑去挡,身形暴退之时,手中长剑猛的朝着李锦悠挥出,去势如雷,直朝着她身上要害处斩去。 李锦悠身形一转,避开袭来的长剑,手中灭煞落在那长剑之上,发出金铁交击的刺耳声音。两人对彼此都存了必杀之心,身形交错之间,手中招式布满杀意。 那人功力高强,李锦悠却身形灵活,两人交手十数招后,趁着错身而过之时,李锦悠寻到那人身上破绽,手中灭煞毫不犹豫地狠狠斩在那人胳膊上,疼的那人闷哼一声,手中长剑险些落在地上。 直到此时,那人才发现,眼前这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少女根本就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交手之时,那少女出手刁钻狠辣,招招欲取人性命,而且她内力虽逊他一筹,可招式上却老练无比,仿佛演练过千万次似得,每一次出招都带着无边杀意,就连他也心中胆寒。 他再也不敢笃定,自己能够拿下这个少女,不由抬头朝着鹰眼男人急声道:“大人,你先走!” “想走?哪那么容易!” 李锦悠冷哼一声,手中招式越发凌厉,身形急转之间,手中灭煞寒光闪烁,直接就朝着那鹰眼男人刺去。 身后那人顿时大惊,连忙就一点地面跃身朝前扑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眼前这少女伤了大人。谁知道他身形刚起,原本如闪电般朝前疾驰而去的李锦悠却是突然停住,腰间犹如无骨之蛇一般,突然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朝后反折,整个人弯曲成了几乎对折的角度,然后手中灭煞毫不迟疑的瞬间朝着那人胸前刺了过去。 那人吓得瞪大了眼,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这丫鬟的动作居然只是为了引他上前,更没想到,这女子的身形能够如此诡异。 他想要回转身形之时,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朝着旁边闪开,却仍旧没有躲过眼前那道利芒,被直接刺入了小腹之中。 那人惨哼一声,身形顿时一滞。 李锦悠却是毫不迟疑的抽出灭煞,矮身从那人身下穿过,脚下如游龙般滑过,反手直接一刀划过那人的脖子。 赤红的鲜血飚飞出来,李锦悠翻身而退,避开了那些鲜血,而那人就那般捂着脖子,嘴里发出不甘的“嚯、嚯”声,死死瞪着俏脸雪白的李锦悠,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他,不甘心! 鹰眼男人没想到眼前这看似娇弱的少女,居然能瞬间就解决了他精挑细选的贴身侍卫,顿时神色大惊,连忙转身就想逃跑。 谁知道他才刚一有所动作,就已经双腿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他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酥麻,四肢犹如被卸了骨头一般,没有半点力气。他慌忙朝着手上看去,就发现手指,连通掌心手腕处,早已经变成了暗紫色。 鹰眼男人脸色发白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李锦悠笑着看向地上破碎的茶杯,那鹰眼男人顿时气的脸色白里泛青。 他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在进入厢房之时,就对他下了毒。 他不由色厉内荏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对我等动手?!” 第210章你认识我? 第210章 你认识我? 李锦悠擦拭着灭煞,脸上带着清浅笑容抬起头来,浅笑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动手?” “为了韩隽主仆?!” 那鹰眼男人死死瞪着眼前的粉衣丫鬟,脑中如雷霆闪过。 想起刚才那被他们抓进来的丫鬟,想起那丫鬟口中的那些话,还有被她一席话引走的蒋兴等人,他顿时明白,刚才那个名叫阿鸢的丫鬟嘴里所说的“韩隽入城”分明就是假的。 他们是想要调虎离山,而眼前这个女子恐怕才是真正想要找他们麻烦的人! 鹰眼男人气的脸色发青,没想到他自己精明一世,居然栽在了这么简单的计谋之上。 他忍不住抬头就想喝问眼前这女子是谁,谁知道当一眼看清了李锦悠的容貌之后,他却是瞬间瞳孔猛缩,神色大变的失声道:“怎么是你?!” 李锦悠微眯着眼,眼底寒芒闪烁。 “你认识我?” 那鹰眼男人看着李锦悠清冷的目光,感觉到她眼底弥漫的杀意,瞬间惊醒过来。 他连忙低垂下头,快速避开了李锦悠的视线,强装镇定道:“我怎么会认识你,你我从未见过,素不相识,又无仇怨。我只是不解,你一看就非寻常之人,为什么要帮着韩隽主仆对我动手?!” 李锦悠看穿了他镇定之下的慌乱,眼底疑虑更深。 这个人明显是认识她的,他刚才看到她相貌时,那瞬间的慌乱和惊惧,根本就做不了假。 可是李锦悠很清楚,她自从重生之后,就从来未曾离开过京城半步,更没有去过楚国境内,与任何楚国之人打过交道。 眼前这个鹰眼男人刚才看到她时,那意外惊骇的眼神,分明是知道她是谁。如果他当真认识她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楚国人,而是晋国人,而且他以前绝对在京城出入过! 难道…… 追杀韩隽主仆的,并非是楚国人?! 那鹰眼男人看着李锦悠沉思的样子,想起之前听说过关于这个女子和主子交手的事情,想起主子对她的评价,心中顿时一慌。 如果让她知道,主子出手追杀韩隽主仆的事情,一切就完了! 他连忙抬头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坏我家主子大事?” 李锦悠淡淡道:“你派人在乌山行凶,险些要了我的性命。我如果不掺合你们的事情,怎么对得起你们昨夜动用黑火,几欲置我于死地的恩情?” 鹰眼男人猛的瞪大眼:“昨天夜里是你们?!” 他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悔恨之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人昨夜追杀韩隽主仆,被陌生势力阻拦,自己的人动用了黑火,还死伤大半,让他恨之入骨急欲除去的人,他们所遭遇的陌生势力,居然就是李锦悠! 鹰眼男人虽然不知道,堂堂丞相之女,一直表现如大家闺秀般的李锦悠为什么会悄悄离开京城,为什么又有这么好是身手,可就只是刚才这一次短短的交锋,她毫不手软的接连斩杀两人,就足以让他明白,这个女子绝非善类。 一想到这个出手狠辣的女子之所以会找过来,全是因为自己的人误伤了她,他就忍不住心里怒骂那个死去的手下。 该死的,他们的眼睛到底长在了哪里,居然把这尊煞神给招惹了过来! 鹰眼男人强自镇定道:“姑娘误会了,昨夜我们奉命捉拿府上叛徒,手下之人有眼无珠,才会误伤了姑娘。我在这里向姑娘赔罪,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了那些没长眼的东西。”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劳烦堂堂紫血卫拼死相护之人,居然会是他人的家仆?” 那鹰眼男人顿时一噎。 李锦悠继续轻笑道:“而且也不算你那些手下没长眼,韩隽主仆的确在我手上。不过我很好奇,你们身为晋国人,为什么要这么不遗余力的追杀他们?你家主子应该知道那位的身份,难道他就不怕消息走漏,得罪了楚国皇室?” “晋楚两国早就盟约,一旦被当今圣上知道,有人意图破坏两国结盟,你家主子就这么确信能够承担的了那位喜怒无常的陛下的怒火?” “还是……他根本就是想要借韩隽主仆两人的死,让晋楚两国交恶,破了三年前晋楚签订的盟约,从而图谋什么?” 鹰眼男人听到李锦悠似笑非笑的话后,整个人顿时神色大变,失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李锦悠眸光微闪,寒声道:“原来你们真的是想要破坏晋楚联盟!为使两国交恶,你主子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必定是能够从中得到天大的好处。说,你家主子是朝中哪一位皇子?!” 那鹰眼男人听到李锦悠冷厉的话语,顿时知道自己上了当。 李锦悠所说的那些话虽然离事实相差不远,可却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可是他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却让眼前这个女子肯定了那些猜测全是真的。 他居然把险些把主子的身份都暴露了出来。 鹰眼男人脸色发白之下,这个李锦悠实在太过聪慧,聪慧的让人害怕。她不过只是知道了一些皮毛事情,居然就能推断出大部分的真相来。 如今他落在李锦悠手中,以她的心计谋略,只要他还活着,她迟早会从他嘴里将主子的计划全部套出来,到时候主子的处境便危险了! 只有他死了,这件事情才能自此而止,主子也才能安全。 想到这里,鹰眼男人心中一狠,张嘴就朝着舌尖上咬了过去:他绝不能拖累主子! 李锦悠看到他的动作,顿时眼底一寒。 她快速一脚踢在那人心口之上,直接将他踢翻在地,然后身形如电快速上前,一把抓着他的下颚,三两下就卸了他的下巴,然后随手将他扔在地上,寒声道:“想去死,没那么容易!” “我倒要看看,你背后到底是哪位皇子,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为了区区利益,就敢联合楚国叛逆,意图破坏两国联盟,置大晋于险境!” 第211章雪笺 第211章 雪笺 李锦悠说完之后,鹰眼男人如丧考妣。 他能感觉得到,眼前这女子所说的话,绝非妄言。 只要她想,她一定能把主子的身份找出来! 鹰眼男人张嘴就欲说话,就在这时,院子外的方向突然传来的隐约的脚步声。李锦悠知道刚才这人的厉喝声,恐怕惊动了那些留守的青狼帮的人。 她低头看着因为听到有人赶来,而面露欣喜之色的鹰眼男人,嘴里溢出一声冷哼,直接一掌敲在他后颈之上,将他打晕了过去。 她看了眼四周的环境,直接提着鹰眼男人的衣领,毫不费力的从房内快速闪出,避开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从青狼帮后院的院墙之上,翻了出去。 西院贵客失踪,随行侍卫被杀,青狼帮里瞬间乱作一团。 小半个时辰之后,凤仙楼后面的一处院子里,四周被庆城府衙的人团团围住。而在院子里面,数十个大汉或是头破血流,或是身上带伤,手中拿着各自的兵器,全部昏倒在院子里。 院子里满是鲜血,血腥气息弥漫了大半个凤仙楼,而原本和这些人一起,领头出来的蒋兴,还有那个和他们一起离开青狼帮的丫鬟阿鸢,却都没了踪影。 一个时辰后,庆城全面封锁,所有人等不得随意进出。而接到消息后从乌山匆匆返回的青狼帮帮主看着死在西院里的几个人,还有那些头破血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属下,气的破口大骂。 庆城城外。 一辆半旧的马车旁边,已经换了麻布粗衣的阿鸢看着紧闭的城门,满脸后怕的拍着胸口说道:“公子,真是好险,要是再晚一点,我们就出不来了。” 李锦悠闻言扬唇一笑,抬头看了眼马车里昏迷的鹰眼男人和蒋兴,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递给阿鸢。 “眼下已经出了城,你和他们一起失踪。这两人身份特殊,青狼帮的人绝不敢张扬此事。你暂且在城外寻个地方呆两日,等到这事情平息下来,城门再次开放之后,你就拿着这些钱入城,带着你家人搬离庆城,去别的地方生活。” 阿鸢闻言脸色微变,连忙看着李锦悠说道:“公子,奴婢不要这些。” 李锦悠皱眉看着她。 阿鸢低声道:“我往日在青狼帮里,夫人动辄打骂,这次更是送我入虎口。若不是公子相救,奴婢早晚会死在青狼帮里。奴婢不要这些钱,奴婢只求公子,让奴婢跟着您,侍候您,以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李锦悠闻言拒绝道:“不必了,我身边不缺丫鬟,而且你想没想过,你跟着我离开,你的家人怎么办?” 阿鸢咬着嘴唇:“公子既已替阿鸢善后,他们自然能好好活着。青狼帮势力庞大,我如果出现在庆城,一定躲不开他们的眼线。” “公子,你我都明白,我不出现,娘亲和弟妹尚且能躲过一劫,青狼帮帮主是个重名声之人,他不会为难我的家人,说不定还会因为我的死,给我家人一笔赡养费。等到事情平息后,他们就能安然离开庆城。可是我一旦出现,先不说青狼帮的人不会放过我,我爹爹知道我有这些银钱,就会第一个不放过我。” “我当初就是被爹爹卖进青狼帮的,只要我一回去,他绝对会第一个将消息透露给青狼帮的人。到时候,我,娘亲,还有弟弟妹妹,都会没命的。” 李锦悠看着阿鸢红着眼圈的模样,微微诧异。 她原本以为,这个小丫头胆小怕事,为了脱离青狼帮才会帮她办事,可是如今听到她这番话,倒是让李锦悠有些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心思也这般玲珑。 李锦悠很清楚,阿鸢所说的担忧不无道理。她虽然已经尽量将阿鸢在这次事情里存在的痕迹抹去,当时知道阿鸢去过西院的人也已经全部灭口,而且青狼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要捂住都来不及,绝不会为难一个已经“死去”的丫头。 可是如果阿鸢行事不小心,自己暴露了痕迹,或者就像她所说的,被她那个嗜赌成性的爹所牵连,青狼帮的人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将鹰眼男人失踪的帐,将那些青狼帮众死在凤仙楼的帐,通通算在这个小丫头身上。 到时候,他们一家人绝没有好下场。 阿鸢见李锦悠沉默不语,不由双膝一软跪在她面前,红着眼眶哀求道:“公子,奴婢知道你非寻常人,奴婢只求能跟着公子。洗衣扫洒,端茶送水,奴婢什么都愿意做……求公子怜悯。” 她重重磕了个头,额头上顿时留下一道红印。 李锦悠看着她片刻之后,这才冷淡道:“罢了,今日之事也算因我而起,我会替你处理好你家人的事情,让他们从此衣食无忧。但是……” 李锦悠沉声道:“有一点你得明白,如果你今日跟了我,从此之后,不得回庆城,不得和你家中之人有任何联系。阿鸢这个人对外是死在了这次事情里,而这世上,也再没有阿鸢这个人。” 阿鸢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猛的怔在原地。 她想过李锦悠不收她,想过要如何哀求他,甚至想过他会提一些刁难她的事情,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少年公子愿意收她,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她和过去彻彻底底划清干系。 她不由轻抿着嘴唇,眼底满是迟疑。 李锦悠见状却无半丝心软。 这一次遇到白煜主仆,本就是意外,陷入皇室夺权争锋的事情,更不在她计划之内。这鹰眼男人身后之人,想要破坏晋楚联盟,斩杀楚国使臣,此事若一传出,必定掀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但凡和这件事情有所瓜葛之人,都会惹祸上身。 她绝不可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鬟,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将庆国公府和丞相府牵连在内,让自己成为那幕后之人的靶子。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所以阿鸢若想跟她,就必须和前尘往事划清界限,否则,她绝不会将这丫头带在身边! 第212章茶寮惊险一 第212章 茶寮惊险(一) 见阿鸢沉默不语,李锦悠淡淡道:“你如果觉得割舍不断家中亲情,那便回去吧。刚才所说之事,从此以后,不必再提了。” 她将手中的银票塞进阿鸢手中,转身撑着车辕跳上了马车,看着因为她的话而紧咬着嘴唇,面色惨然的阿鸢说道:“你我今日相遇,也算缘分一场。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不想招惹麻烦的话,就把今天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否则惹来灾祸,谁也保不住你!” 说完之后,李锦悠淡淡一笑,手中一扯缰绳,马儿打了个响鼻,就拉着马车踏步朝前走去。 阿鸢看着毫不犹豫离开的李锦悠,心中突然一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魔症,可是她心中却有股念头告诉她:不能让他走……不能错过他……否则她一辈子都只能呆在这庆城之中,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会被爹爹卖了,再一次被推入火坑之中。 阿鸢神情心中一紧,连忙跑上前去,横身挡在马车前方,大声道:“公子,奴婢跟你走!奴婢愿意斩断前尘,从此和以前再无瓜葛!” 李锦悠挑眉:“你舍得家人?” 阿鸢眼圈泛红:“奴婢舍不得。” “那你还要跟我走?” 阿鸢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奴婢知道,公子一诺千金,必定会安排好他们以后的生活。我不愿再被卖来卖去,更不愿意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与其让他们因为我的回去而面临灾祸,活的提心吊胆,我宁愿让他们以为我死在了青狼帮里,这世间,再无阿鸢这人。” 李锦悠看着她的神情,她双眼清澈坚毅,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看着阿鸢忐忑的眼神,突然淡淡一笑:“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上来吧。” 阿鸢闻言脸上松了口气,眼底露出欢喜之色。她快速爬上马车,恭敬地跪坐在李锦悠身旁,李锦悠对着她淡淡道:“从今日起,阿鸢已死,你的名字叫雪笺,出生于乌山脚下,父母双亡。你城中的亲人,我会尽快命人安排妥当。” “雪笺多谢公子。” 阿鸢……不,雪笺感激一笑,接过李锦悠手中缰绳,露出两个酒窝恭敬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西郊茶寮。” 雪笺对庆城周边极其熟悉,而且因为出生穷苦人家,虽然看着柔弱,可赶车之事却做的极为熟练。 两人驾着马车,从官道一路向西,不过一小会儿就到了那处茶寮。 雪笺拉着缰绳停住马车,转头对着马车里面柔声道:“公子,到了。” 李锦悠掀开车帘,扫了眼茶寮里面说说笑笑的人群,却意外的并没有看到季君灏等人的身影。她不由目光微凝,心中警惕顿起,转头对着雪笺低声道:“你先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回。” 雪笺点点头,李锦悠便直接掀开车帘,从马车里跳了下去。落地之时,她身上的煞气冷冽收敛的干干净净。原本满是锐利之色的眉眼放柔和了一些,双眸之中少了锋锐之色,唇边扬起清浅笑容,远远看去,就如同出外游玩的世家公子哥。 翩翩出尘,浊世无双。 李锦悠走进茶寮之时,就发现茶寮里数道目光暗暗落在自己身上,而那些桌上的人虽然依旧说笑,可身形却微微绷紧。其中靠的最近的那人,更是手指扣在桌上的长剑之上。 她目光微沉,面色却丝毫不变,带着轻柔浅笑直接穿过了那些人,朝着茶寮里面走去。 里面锅灶前的瘦小老人见到她后,连忙笑着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要些什么?” 李锦悠笑着道:“老人家,给我来十个包子,半斤牛肉,我要带走。” “好咧,公子稍坐片刻,小老儿这就给你拿。” 那老头笑眯眯应了一声,欢喜的走到灶台之后,左手掀开第一层笼屉之后,却又快速合上,将第二层打开。他飞快的从里面取出来包子,又切了些牛肉,一边用油纸包起来,一边笑着道:“公子瞧着不像是庆城人,是来走亲的吗?” 李锦悠微笑道:“是啊,我姑姑家住在临漳,过几日表妹成亲,我是去喝喜酒的。原本该走官道,谁知道我家丫头贪玩,一路走走停停,倒是远离了大道。” “老人家,这里离临漳还有多远?” 那老头飞快的看了眼不远处马车上的雪笺,收回目光时明显松懈了许多,笑着道:“这里到临漳倒是不远。公子一路朝南走,最多再有半日路程就能到了。”说话间,老头将包好的东西递给李锦悠道:“公子,您的包子和牛肉。” 李锦悠接过付了钱之后,笑着道:“多谢老人家指路。” “公子慢走。” 李锦悠拿着手中的油纸包,从容的从茶寮里走了出来,等到离开茶寮,靠近马车之后,李锦悠唇边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 她脸色难看,眼底全是冷冽之色,直接跳上马车,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雪笺之后,就沉声道:“走!” 雪笺听出了李锦悠话中的不对劲,也不敢多问,连忙一扯缰绳,就驾着马车缓缓朝着远处行去。 看着渐渐远离的马车,茶寮中的那些人说笑的声音瞬间消失无踪,而原本站在灶台前面,弓着身子,行动不便不的瘦小老头却突然挺直了身板,身上弱小之气尽去,脸上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恭敬献媚之色。 他对着不远处的壮汉沉声道:“王泰,跟上去。” 不远处的桌边,几个人闻言快速站起来,脚下轻点,就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茶寮里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随之站起身来,对着老头问道:“大人,刚才那人有问题?” 那老头沉声道:“刚才那少年,穿着虽然普通,可言行举止却气度不凡。他们乘坐的马车虽然陈旧,可车轱辘上却没有半丝泥土,车辕上的缰绳更是新近才套上的,根本就不是从远处赶路而来。” “而且临漳在东,庆城在南,老夫告诉他一路南行就能到临漳,他却没有半点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前往临漳探亲之人。” 第213章茶寮惊险二 第213章 茶寮惊险(二) 旁边那人闻言面色一惊,沉声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人和韩隽那些人是一起的?” 那老头闻言脸色阴沉。 昨天夜里,他们就察觉了韩隽留给楚国那些暗卫的暗号,他们大喜之下顺着暗号提前一步赶来茶寮。 原本以为,这一次他们一定能够抓住韩隽主仆,谁知道来了之后,却发现这茶寮里根本就没有韩隽主仆的下落。 他们抓了这茶寮的老板询问之后,才知道韩隽主仆居然早就已经出了乌山,在他们来之前半刻,匆忙离开了此处。 那老叟告诉他们,韩隽等人与人相约,在这里碰头。如今韩隽主仆跑了,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和他们约定碰面的人,所以无论刚才那白衣少年是不是那人,都不能轻易放走。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 李锦悠丝毫不知道她们离开之后,身后茶寮中发生的事情,可是她却神情肃然,不断催促着雪笺加快速度,驾车朝着偏僻小道行去。 “公子,出什么事了?”雪笺忍不住低声问道。 李锦悠沉声道:“那茶寮中的人,有问题。” 雪笺闻言顿时一惊,看着李锦悠脸上的暗沉之色,心中猛然一动,连忙道:“难道那茶寮里的那些人和西院里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李锦悠回头看了眼车里昏迷不醒的两人,沉声道:“应该不是一起的。西院的事情发生才不过一个时辰,而且首尾处理的干净,他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们。更何况如果他们当真知道西院里发生的事情和我们有关,刚才在茶寮里,那些人就不会那么容易放我离开。” “那他们是什么人?” “应该也是来抓韩隽主仆的……” 李锦悠脸色阴沉。 她和季君灏等人相约,在茶寮相见,若非遇到了麻烦,察觉到了不对劲,季君灏等人绝对不会提前离开。而且刚才在茶寮里面那些人虽然伪装的极好,可她却几乎一眼就看破,那些人绝非是普通人。 先不说那些一看就不像是客人的大汉,普通行脚之人,怎会有那般气势,就说刚才那个老叟,面容虽然和之前那个茶寮里的老者十分相似,可是他怎么会连哪一屉蒸笼里有包子都不清楚? 他站立时脚尖离地,双腿微曲,身上力量全部集中在腿和胯部,这分明只有练武之人才会的下盘之术。而且他刚才切牛肉时完全不像是做菜之人,那刀势和下手的角度,却更像是习武之人,就算极力压制,却仍旧压不住他一身煞气! 李锦悠对于杀气最为敏感,当察觉那些人不对之时,她故意说要到临漳探亲,而那个老叟居然也顺水推舟试探起她来。 临漳在东,庆城在南…… 如果不是熟知地形之人,瞬间便会露了破绽。 能够如此随机应变试探于她之人,又怎会只是茶寮老叟那么简单?! 雪笺看着李锦悠难看的脸色,不敢多问。她一边驾车,眼角余光朝后看时,却突然发现马车后面不远处,远远的跟着几个人。她顿时一慌,低声道:“公子,后面那几个人好像从茶寮出来之后,就一直在跟着我们。” 李锦悠闻言回头,就看到几个大汉不远不近地吊在马车后面。她眼底寒光一闪,沉声道:“加快速度,前面进山!” 雪笺心思聪敏,顿时知道后面那些人恐怕来意不善,连忙应了一声后,就使劲一甩缰绳。 那拉车的马匹吃痛之下,顿时嘶鸣了一声,扬蹄朝着前方快速跑去。 马车去势如尘,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看到马车突然加速,都是纷纷变色。 其中一人厉喝道:“不好,别让他们跑了,追!!” 马车顺着小路一直跑进了山林里,后面几人的距离虽然被越拉越远,可却死死坠在后面甩脱不掉。而那些人也知道,绝不能让眼前这白衣少年跑了,否则回去之后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一路狂奔,丝毫顾不得其他,眼见着马车进了林子,毫不犹豫的追了进去,谁知道一进密林,却发现原本疾驰而去的马车,居然就那么停在林间的空地上。 马儿打着响鼻在原地徘徊,雪笺则是紧紧握着缰绳,心中紧张的双腿发软,却还要强装镇定地看着来人厉声道:“你们干什么一直追着我家公子,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等有事相询,还请你家公子出来一叙。”那几人看了眼雪笺之后,暗自警惕,其中那个王泰沉声道。 雪笺闻言心中更乱,却谨记着李锦悠的吩咐,佯装不屑地呸了一声:“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就凭你们这些人也配问话。识相的赶紧离开,否则惹恼了我家公子,小心要了你们的狗命!” “放肆!” 那几人听到小丫头居然敢口出狂言,都是一怒,其中一人寒声道:“我等好言相劝,你们不识好歹,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等我抓了你们带回去给大人处置。我倒是要看看,你那公子有什么本事,来取我的性命!” 说话间,那人几步上前就朝着马车前冲了过去,手指成爪朝着雪笺脖颈之间抓去。 王泰见状顿时一惊,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眼前这小丫头反常的举动已让他生了疑心,不由紧紧看着马车的方向,当看到那小丫头见到那人扑过去,直接拿着什么朝着那袭击过去的人丢过去时,顿时惊声道:“小心暗器!” 之前动手那人已然扑到马车前方,当听到身后的叫声时心中顿时一紧。 看着那小丫头一股脑朝着他扔过来一把东西,他连忙就想后退,而其他人更是纷纷护住周身要害,朝后急退。 可谁知道他们做好了万全准备,身前却没有半点异样,王泰连忙抬头去看,才发现马车上的小丫头扔出来的哪里是什么暗器,而是之前从茶寮里买的肉包子。那些包子牛肉在半空中散落开来,扑簌簌的落了一地。 他心中一惊,顿时知道自己上当,连忙就想转身,谁知道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几道破空声。 第214章林间激斗一 第214章 林间激斗(一) “小心!!” 王泰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寒芒,怒吼出声。 其他几个原本因为要闪避雪笺手中“暗器”,而全心护住身前要害的人,听到他的吼声后都是脸色大变,身形暴退就想闪开。 可那寒光太快,林间躲避的李锦悠又好像早知道他们去路似得,另外几根银针掷出,瞬间将他们逼退了回去。 寒光瞬间就到了眼前,他们根本来不及躲避,除了两个身手灵活之人不顾形象的扑倒在地,避开了后颈后心要害,其他三人居然瞬间被寒光刺穿,惨叫着捂着脖子,跌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就面色灰黑的没了气息。 “暗器有毒!” 王泰大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在茶寮中那个看起来芝兰玉树的俊美少年,居然是个用毒高手。更没想到,他居然这般狠辣,一出手,就要他们的性命。 他看着林间因为出手而暴露了身形的李锦悠,目光落在她清冷如水的双眼上,眼底浮现猩红之色,厉声道:“他在那里!一起上,拿下他!” 另外连忙转身,一眼就看到了林间急退的李锦悠。 他们也都是大怒,毫不迟疑的围了上去。此时他们根本不敢再小瞧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更明白,面对一个用毒、暗器高手,他们如果不能尽快合力将其拿下,最后死的绝对是他们。 三人同时一点地面,再也顾不得身后马车上的雪笺,齐齐朝着李锦悠围了过去。 李锦悠看着三人朝她扑来,脸上凝重之色浮现,身形快速朝后急退,借着林间地形,灵活的在树间闪躲着三人的进攻,想要将他们分隔开来。 谁知道这三人却远不同她之前所遇到的那些人,他们配合默契,出招狠厉,三人不断攻击之间,竟是封锁了她所有的退路,不断压缩李锦悠身遭的闪躲空间。 李锦悠脚下急转,被三人逼得闪躲之间越来越费力,眼看着自己不敌这三人,眼底寒光闪过,她知道如果不能尽快破了这三人联手,迟早会被他们逼得力竭而亡。 李锦悠心下一狠,原本后退闪避的身形猛的一顿,整个人如同闪电朝前扑去,而手中的灭煞更是闪着寒光,朝着其中一个方向疾刺过去。 “看招!” 王泰三人对她突如其来的招数心中一惊,连忙挥剑就朝着李锦悠身上斩去,想要逼她后退。 谁知道李锦悠对于身后的攻击却是丝毫不退,拼着肩上受了一击,一匕首斩在身前那人身上,强逼着他吃痛之下后退了几步,而李锦悠身形一转,就想要脱离三人包围时,不远处却传来雪笺的尖叫声。 “公子小心!!” 李锦悠心中一惊,感觉到身后袭来的寒意,连忙手腕一转,灭煞朝后挥去,“砰”的一声,灭煞撞上身后急刺而来的长剑。还没等她收回灭煞,脖颈上就传来一道寒意,一道剑光瞬间在她眼前放大,眼看着就要刺入她喉颈之间。 李锦悠想要闪避,却根本来不及,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命丧这些人手上之时,一道黑影却是快速从远处疾射而来,一掌格开了那近在咫尺的剑尖,伸手揽着李锦悠的后腰,带着她朝后急退。 另外两道身影则是快速朝着王泰三人攻了过去,瞬间就将他们逼退开来。 季君灏揽着李锦悠的腰肢,看着她鲜血淋漓的胳膊,眼底全是狠戾之色,抬头朝着场中的仲长鸣等人寒声道:“留个活口!” 仲长鸣等人领命之后,手中毫不留情,瞬间就和王泰三人战成一团。 几人本就围攻,身手更是远高于三人,王泰等人没了人数优势之后,不过片刻,原本逼得李锦悠几次险死的三人就被墨珏等人逼得分散开来,满身狼狈的疲于应付,身上更是伤痕累累。 季君灏没去管那边的战斗,而是直接拉过下袍扯下一截布料来,快速将李锦悠的伤口处包扎起来,然后拉着她沉声道:“锦儿,可还有哪里受伤?” 李锦悠摇摇头,看着站在身前的季君灏和墨珏皱眉道:“我没事,倒是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提前离开茶寮,茶寮里的那些人又是谁?” “他们是楚国的人,是来追杀白煜和韩隽的。” 李锦悠闻言脸色暗沉:“我们一路上已经收敛行踪,从乌山出来之后,更是加倍的小心谨慎,从不与任何人来往,更不曾留下半点痕迹。这些人是怎么追到茶寮来的,而且还这么肯定我们一定会在茶寮出现,居然在茶寮设局抓人?” 季君灏闻言微眯着眼,而墨珏也是脸色难看。 刚才在茶寮里时,仲长鸣带话回来之后,主子就惊觉不对。 如果不是主子反应的快,及时离开茶寮,恐怕此时就已经成了瓮中鳖,任凭这些人揉捏!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这些人不仅没走,反而继续留在那里,甚至扮演茶客和老叟,他们分明是笃定韩隽主仆一定在那里出现过,否则他们怎会那般肯定,会有人出现在那里和韩隽主仆二人碰头,因此设局,险些让而李锦悠也差点丧命在他们手中! 李锦悠和季君灏对视一眼,眼底都是闪过阴霾。 他们身边,有内鬼! 两人同时生出这样的念头,季君灏阴沉着双眼道:“白煜。” 李锦悠点点头,除了那个心思多诈的白煜,她想不出还有谁,会干这种蠢事! 墨珏听到季君灏的话后,想了想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他不由黑着脸道:“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我们救了他,还承诺护送他安然回京,他居然敢泄漏我们的行踪,与人暗中勾结,对苏公子下杀手?!” “他不一定是与人勾结,有可能,他只是想要自保而已。”李锦悠淡淡道。 不管那少年是不是白煜,以他的心智,都不可能全然相信几个无意间偶遇的陌生人。他可能只是想要求援而已,只不过求援不成,反而惹来了追杀之人。 季君灏闻言目光微闪,抬头对着战斗中的仲长鸣等人冷声道:“杀了他们,一个留!” 第215章林间激斗二 第215章 林间激斗(二) “主子,不留活口?”墨珏惊声。 “不必了。” 季君灏眼色冷淡。 白煜如果不是白煜,不是武侯府幼子,那他能够拿到武侯府的暗鎏镯,得紫血卫拼死相护,又能惊动这么多人前来追杀的,身份只可能是一个。 那就是……楚国皇室之子! 如果他身份当真如此,之前他所有的算计和狠辣都解释的通。皇室的人,从来就没有天真纯善不谙世事之人,而敢这么明目张胆入晋国追杀楚国皇室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死士,就算他们能抓住一、两人,也未必能问出些什么,反而会因为与他们周旋,暴露自己的存在。 仲长鸣等人原本因为要留活口,而束手束脚,此时听到季君灏的话后,顿时不在顾忌,手中剑势一转,招式越发凌厉起来。 原本王泰等人与两人战斗之时就已吃力,如今两人全力之下,三人片刻就败了下来。眼看着自己就要命丧敌人之手,王泰眼中一狠,手猛的拍向自己胸口要穴,原本狼狈的脸上凶色一闪,眼中瞬间充血,而他手里的长剑猛的看在夜宸的剑上。 “砰!” 两剑相交之时,传来刺耳的声音。夜宸只觉得一股巨力顺着长剑涌入手臂之中,直震的他整个右手发麻,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王泰就欺身而上,整个人如同吃了禁药一样,出手时犹如猛兽,狠狠一剑朝着他胳膊上砍去。 “夜宸小心!!” 仲长鸣大惊,他没想到眼看着就要气绝的王泰居然会突然爆发,想要过去增援已然来不及,他猛的一剑杀了眼前之人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剑落在夜宸肩上。 这一剑若真斩下去,必定会断他一臂。 “咻!” “咻!” 正当这时,李锦悠和季君灏同时出手。一粒碎银子夹杂着厉风撞击在王泰手中的长剑上,那去势凌厉的剑锋瞬间被撞偏了几分,而紧接着一根银针破空而至,毫不犹豫的刺入王泰脑后的风府穴中。 “啊!!” 银针入体,王泰惨叫出声,他死死瞪大了血红的双眼手中的长剑“哐啷”一声落在地上。他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传来,伸手就想去摸脑后的穴位,谁知手抬起一半,整个人就如同泄了气一般,眼前一黑,脸色遍布着僵紫色,直接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仲长鸣快速一剑解决了身前另外一人,然后快速奔到夜宸身旁,急声道:“夜宸,你怎么样?” “没事。” 夜宸深吸了口气,虽然肩上被划掉了一块肉,疼的火烧火辣的,可是相比于断去一臂的下场,只是流点血掉块肉,无疑是好了太多。 他连忙收起带血的长剑,几步走到季君灏身前,单膝跪地道:“夜宸多谢主子出手相救。”若非季君灏突然出手,他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季君灏闻言淡淡道:“你该谢阿锦,如果不是她出手,那一剑就该落在你脖子上。” 夜宸闻言抬头看向李锦悠,刚才王泰的异状他当然看的清楚,而且季君灏打偏了那剑之后,他也险些没闪过去。他知道是李锦悠出手保了他,可是让他开口向李锦悠道谢,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夜宸张了张嘴,脸色涨的通红,道谢之语怎么都说不出来。 李锦悠却仿佛没听到季君灏的话似得,从袖中拿出一个针包,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银针直皱眉。 这些银针都是在离开京城前,她特意配了方子用药物浸泡过的。银针上本就附带着剧毒,见血封喉,是为防身杀敌的利器。 她原本以为,离京之后,她只要带着季君灏一行人低调一些,绕乌山境内一路到达边城,这些暗器银针已经绰绰有余。可谁知道会路遇白煜主仆,无端端的惹祸上身不说,如今更惹来晋国和楚国两方的追杀之人。 如今还没到边城,银针就所剩无几。那些杀手又已经在附近城镇内放了眼线,她想要再入城购买银针根本就不可能。只能就这样挨到边城再说。 她皱着眉头叹口气,从针包里抽出几枚银针置于掌心,在脑后和袖口一抹,那些银针就快速藏入发间和衣袖各处,然后她才神情阴郁的将针包收起来。 无视了吞吞吐吐的夜宸,李锦悠皱眉道:“这里不宜久留。这几人既然奉命前来追杀我,想必茶寮里的人已经对我起疑。如果发现他们太长时间不回,一定会惊动茶寮里剩下的那些人。你们收拾一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完后,她从怀中拿出一瓶粉末,倒了些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然后将剩下的药粉直接连瓶子扔给了夜宸:“这是敛息散,之前从安神医那里顺来的。你把这个倒在你伤口上,消除血腥气息,别让人顺着味道追着我们。” 夜宸握着瓷瓶,感觉着上面浅浅的温度,咬了咬嘴唇,绝色妖艳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奇怪神色。迎着满眼清冷的看着他的李锦悠,夜宸突然侧开了脸,闷声道:“知道了。” 见夜宸将药粉倒在肩膀上,疼的呲牙咧嘴,李锦悠这才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方向,对着被一地血腥吓得脸色煞白,神思恍惚的雪笺说道:“雪笺,过来。” 雪笺蓦的回神,强压着心底的恐惧,手软腿软的从马车上爬了下来,小跑着走到李锦悠身前。 “公子。” “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 雪笺强压着惧意小声道,说话间她满脸惊惧的看了眼季君灏后,当对上他漆黑如墨,满是压迫的眸子时,连忙小退一步垂下头来,只觉得心口小鹿乱撞。 “苏公子,这位是?”仲长鸣看着雪笺皱眉问道。 “她我新收的丫头,叫雪笺。那马车里面还有两个人,是我从青狼帮里抓来的,也是一直在追杀韩隽主仆的人。你们把这两个人带上,有大用。” 季君灏闻言淡淡扫了雪笺一眼,也没多问,就直接开口道:“长鸣,你们把那两个人带上。马车处理干净!” 第216章白煜的身份一 第216章 白煜的身份(一) 仲长鸣三人应了一声,转身朝着马车边走了过去,将马车里昏迷不醒的鹰眼男人和蒋兴给拖了下来。 夜宸和墨珏一人一个,将他们扛在肩上,而仲长鸣则是靠近马车,拿着剑就准备朝着马背上扎过去。 “等一下。” 李锦悠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突然出声。 她快步走到马车前面,跳上车去,掀开车帘灵活的钻了进去,从怀中把装着追魂引的瓷瓶拿了出来,打开瓶塞之后,将一些粉末撒在马车里。 等到追魂引那淡淡的香气飘散开来,让得车上的木头上都沾染上了追魂引的气息之后,她才又拿着另外一种药粉,撒在同样的位置,盖住了追魂引的气息。 等到做完这些之后,她想起那茶寮中心思缜密的“老叟”,勾着嘴角坏坏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样的东西,飞快的扔在马车里的角落里,就直接转身出了马车。 撑着车辕灵活的跳下车后,李锦悠拍拍手对着仲长鸣道:“好了。” 仲长鸣诧异地看了眼李锦悠带笑的脸颊,虽然好奇她做了什么,却也知道眼下不宜多问,所以他点点头后,就直接拿着手中长剑朝着马后臀一扎。那马儿吃痛之下,瞬间嘶鸣起来,拉着马车就着朝着林间深处狂奔而去。 几人又处理了一下现场,见没留下破绽之后,这才扛着身旁昏迷不醒的两人,一起离开了那片树林。 …… 几人走后不久,那片密林之中,就出现了几个人。 那领头之人一身青衣,脸颊瘦长,一双不大的眼中闪烁着精光,赫然正是之前在茶寮之中,那个老叟身边的瘦高男人。 他站在树下,看着满地的尸体,闻着鼻尖浓郁的血腥味道之后,神色十分难看。 “居然都被杀了?” 怎么可能…… 其他几个人也就罢了,可是王泰怎么会死? 他身手本就不弱,而且还会禁术,万不得已耗尽潜能之下,就连他也要退避三舍。那个温润少年,怎么可能单凭自己一个人,就杀了王泰等人? 瘦高男人沉着眼,快速走到王泰的尸体旁边,看着他脸上浮肿,面部肌肤已经紫黑一片,嘴唇,手指上更全是黑色,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浮现出不正常的僵青色,不由皱眉低声道:“居然是用的毒?” 这时候,不远处检查其他尸体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副统领,属下已经查过了。” “什么情况?” “和王泰一起的五个人里,有三人均是因为被暗器偷袭,身后要害被击中后中毒而亡。另外两个人身上有很多伤口,杂乱无章,看上去不像是同一人所为。而且两人的致命伤分别是在咽喉和心脏的位置,是被剑气切断了喉管和心脉而亡。杀他们的,应该是个用剑的高手。” 那瘦高男人闻言眼底阴沉,寒声道:“也就是说,和王泰他们动手的不止一个人?” “是的,对方至少有三个人。一个用毒的高手在暗处偷袭,另外两个用剑高手正面缠住王泰等人。” 瘦高男人皱眉看着场中几人的尸体,目光在林间扫视一遍之后,目光凝结在某处。他眼前一亮,快速走上前去,目光落在地上马车行驶后留下的车轨痕迹上,正准备开口说话,谁知道跟在他身旁的那个男人却是突然惊呼一声。 “黑雁?” 那人手臂一扬,只见他宽大的袖袍猛的鼓起,然后从里面飞快的窜出来一道黑影来。 那黑影飞上半空,在马车留下的痕迹附近盘旋了片刻之后,就扑扇着翅膀落在那人的肩头上,嘴里发出刺耳的“咕呱”叫声。 那人脸色微变,连忙朝着瘦高男人道:“是追魂引。副统领,黑雁发现了追魂引的气息!” 瘦高男人瞪眼:“你能确定?” “能!黑雁乃是属下一手养出来的,它对追魂引的气息最为敏感,此处的气息虽然薄弱,而且又被人以手段极快的掩盖过去,但是空气中的确还残留着追魂引的气息!” 那瘦高男人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眸子里浮现些欣喜之色:“大人猜的果然没错,刚才那个少年真的就是和韩隽他们相约之人。我们找了这么久都不见韩隽他们的下落,没想到得来全部费功夫!韩隽主仆一定就在那个少年身边!” 说道这里,他连忙沉声道:“严三,你立刻带人跟着讯鸟一起,前去追踪之前那辆马车,务必不能让他们跑了。我这就回去禀告大人!” 那人闻言点点头:“副统领放心,只要黑雁寻到了追魂引的气息,他们就一定逃不掉。”说话间,他直接拍拍肩上的黑鸟,从怀中拿出一块细肉扔进它嘴里,然后大声道:“黑雁,去!” 那黑鸟高叫了两声,飞快的扇着翅膀从那人的肩上飞了起来,然后快速朝着林间飞了过去。 瘦高男人见状沉声道:“你们几个,跟着严三一起去,一切听从严三的吩咐。严三,你要记住,对方的人里有高手,你们如果找到他们的踪迹之后,只需要跟着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一切等我和大人到了再说。” “属下明白!” 严三点点头,看着黑鸟消失的方向一点地面,整个人就如闪电般的蹿了出去。其他几人见状也不迟疑,抬手朝着瘦高男人行了一礼之后,就直接跟在黑三身后,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密林之间。 瘦高男人见到他们没入密林之后,这才看着那车轱辘行驶离开的方向冷哼出声:“韩隽,我看你们这次还往哪里跑!” …… 李锦悠等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走后,那些人就到了那片林间。更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上当,带着人去追那辆空无一人的马车。 他们不敢冒险,所以离开那里之后,就一路朝南疾行。 几人快速穿过一片密林,又朝西穿过一片半人高的草丛,眼前就突然开阔起来。 李锦悠四处打量了一下,看着不远处熟悉的情景,不由惊疑一声。季君灏等人带着她从林中出来后,居然又拐回了官道附近! 第217章白煜的身份二 第217章 白煜的身份(二) 这里距离之前她去过的茶寮,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李锦悠站在农舍门前,低头就能够很清晰的看到刚才那处茶寮,还有官道上行走的车辆人潮。 只是因为她所处的地形高了数丈,再加上农户门前又有一大片的茂密树林,所以从茶寮朝着这边看来,却只能看到那一排排的树木,根本看不到林子后面居然还有一家农户。 “你们刚才就在这里?”李锦悠惊讶道。 季君灏点点头:“你让仲长鸣带话给我之后,我就察觉出不对,直接带着他们离开,可是又担心你不明情况,落入陷阱,所以就在这里看着。” 李锦悠闻言心中微暖,难怪刚才危急之时,他们能那么刚好的赶到那里,出手救了她。 她侧头看了眼身旁神色冷漠的季君灏,强压下心中那点暖意,若有所思的看着茶寮里快速朝外涌出,朝着他们之前离开的那片密林跑去的十数人,扬唇道:“看来这些人被引走了。” “走不了多远,等察觉到那马车是空的之后,恐怕就会折返回来。”季君灏淡淡道。 李锦悠闻言轻笑,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们虽然在马车上做了手脚,又有追魂引相诱,但是那些人又不是白痴,等他们追上马车之后,就会发现那马车上空无一人。到时候以之前在茶寮之中,那个领头之人表现出来的心计,他肯定会猜到他们上了当。 只不过原路折返…… 李锦悠唇边的笑容更大,她在马车里面放了点对付聪明人的东西。如果那个茶寮里的“老叟”看到的话,只要他是个“聪明人”,有着聪明人的自负,他肯定不会原路返回来,而是被她引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到时候,呵呵……肯定会有好戏看。 李锦悠跟随季君灏等人进了身后的农家,才发现那一人高低泥墙之后,居然是个十分宽敞干净的院子。院子里有着一颗高大的榕树,树下和墙边栽着一些盛开的花草。 离榕树不远的地方,有口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古井。 他们入内之时,一个头上包着老旧头巾,身上穿着褐色麻布衣裙,脸上满是褶子的老婆婆正站在井边打水。 她身子半趴在水井边上,脸色涨的通红,拖着绳子往上的手颤巍巍的,身子也随着绳子的摆动左右摇晃,看着好像随时都会掉进井里去似得。 “哑婆婆,你怎么自己在动手。你小心些,我来帮你。” 夜宸见状连忙将肩头的人扔在地上,几步上前,一把接过哑婆婆手中的井绳,稍一用力就将打满水的木桶拉了出来。 那哑婆婆看到盛满水的木桶笑的开心,手上快速比划了几下,朝着夜宸“啊啊”叫了几声。 夜宸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 一旁仲长鸣看了眼安静的院落,开口问道:“哑婆婆,我的那些同伴呢?” “啊啊啊……” 哑婆婆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用手在胸前比了一下,做了个朝外跑的动作,又指了指仲长鸣几人,再做了个跑的动作。 仲长鸣顿时微眯着眼:“你是说,那个个子较矮的少年跑了,其余的人去追他了?” “啊啊……” 哑婆婆连忙点点头,紧跟着做了打架的手势。 李锦悠见状扭头看向季君灏,忍不住低笑道:“你之前费尽心力要留下他们主仆,没想到他不仅不领情,还打了你的人跑了。” 季君灏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淡漠道:“不识好歹!他们既然想走,那就让他们走。反正他既然不是白莅阳的儿子,那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留着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在身边,反而麻烦!” 哑婆婆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好奇的看着李锦悠,对这个第一次见面,俊俏的好像是跌落凡尘的谪仙一般的白衣公子,满是好奇。 李锦悠察觉到哑婆婆的目光,不由朝着她温和笑了笑。 哑婆婆连忙咧着嘴回了一笑,转头却突然看到被夜宸两人扔在地上的鹰眼男人。她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夜宸身后,指着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啊啊”叫着。 夜宸连忙安抚道:“哑婆婆,你别怕,他们是我们的朋友,只是遇到些麻烦,所以昏过去了。我们赶了些路有些渴了,你能不能替我们烧壶水来?” 哑婆婆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点点头,指了指院里的桌椅后示意他们先坐之后,就颤巍巍的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雪笺,你去帮一下哑婆婆。”李锦悠浅声道。 雪笺闻言连忙点点头,转身就跟在哑婆婆身后,进了厨房。 等到两人都离开后,几人才走到石桌前坐下来,夜宸则是将昏迷的两人扔在一旁。 仲长鸣看了眼院外低声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看看暗十他们?那个韩隽身手极高,属下怕他会对暗十下杀手。” “他们不敢。” 季君灏冷声道:“韩隽两人如果只是自己逃走,那也就罢了。他如果敢对暗十他们下杀手,本王会叫他们知道,什么叫自寻死路!” 夜宸在旁咕哝道:“早知道他们这么不识好歹,刚才在茶寮的时候,就该把他们扔在那里,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李锦悠闻言笑道:“你们刚才如果真的把他们交给了茶寮里的那些人,才惹了大麻烦了。” 季君灏侧头看着她,夜宸则是疑惑。 “有什么麻烦?” 李锦悠指了指不远处昏迷的两人,淡淡道:“之前在庆城的时候,我和仲长鸣偶遇青狼帮的人,得知他们居然受人指派,也在搜捕韩隽主仆。我有些好奇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调动地方江湖势力,还能让当地官府忌惮,所以就潜入了青狼帮里,抓来了这两个人。” “这两人都不是楚国人,而是晋国人。在来庆城之前,他们应该长居于京城之中,而且,那个穿藏青色衣裳的男人,认识我。” 季君灏闻言豁然抬头:“他知道你的身份?!” 第218章白煜的身份三 第218章 白煜的身份(三) 李锦悠点点头:“他虽然一再否认,说他并不认识我,但是他在看到我时那一霎那的惊愕,绝对做不了假。他在这次之前,肯定见过我。” 季君灏听到李锦悠的话后,脸上满是寒色。 他当然知道李锦悠说这话代表什么。 李锦悠自幼便一直居于京城,在那次宫宴之上,以一曲“战阙”惊动圣驾,被封安平县主之前,更是一直都是默默无闻。 在此之前,京中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丞相府的嫡女长什么模样,而能够见到李锦悠的相貌,和丞相府有所交集的人,只可能是那几次出席宫中宴会,和后来明昭公主府聚会之人。 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各家闺秀夫人,她们绝不可能有胆子冒着杀头的风险,和楚国人联手追杀楚国皇子。 敢这么做,又有足够的人手和能力来做这件事情的,只有可能是京中那几个争权夺位,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 李锦悠看着季君灏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猜出了些什么,伸手捋了捋衣袖淡淡道:“那个白煜身份虽然是假的,也不是武侯的儿子,但是你们最好和我一样,祈祷他千万不要死在我们大晋境内。否则,景王当年带着季家军,拼了性命才换来的晋楚休战盟约,恐怕就要就此搁浅了。” 季君灏闻言双眸一凝,而仲长鸣几人更是面露惊色。 “苏公子,你知道那个白煜的身份了?” 李锦悠微笑道:“他年龄不过十一、二岁,心思灵敏手段也算狠毒,又能得紫血卫拼死相护,从武侯家的人手中拿到他们嫡传的暗鎏镯,被晋楚两国的人同时追杀……能惊动这么多人和势力的,除了楚国那位以聪明绝顶,少年天才闻名天下,被楚皇寄予厚望,声称待他成年之后,就晋封太子之位的十二皇子元祁之外,还会有谁?” 季君灏闻言眼色愈发冷厉了几分,而仲长鸣等人已然变色。 元祁之名,在楚国如日中天,就算在晋国和元梁国之中,也是闻名遐迩。 据传此子三岁识千字,七岁赋诗篇,十岁便能与朝臣当朝论理,自幼就深得楚皇宠爱。他虽不是太子,却得楚国武侯教习兵法谋略,又得楚国丞相亲教文学治国之道。 楚国上下都知,若有一日,太子定立,十二皇子元祁是最有可能的人选,而且楚皇也曾经不止一次当着楚国朝臣言明,待到元祁成人之日,就会将太子之位赐给他。 皇位圣权,无人不想要,可是整个楚皇室中,所有皇子亲王,都被元祁压了一头。那些人中,对元祁心有不甘,满怀怨愤,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的人比比皆是,只是这些年,元祁被楚皇保护的极好,从未离开过楚国皇城半步,以至于那些人寻不到机会。 谁都想不到,这次元祁居然会随楚国使臣的队伍跑来晋国,更没想到他被人追杀之时,居然会跟他们撞在一起。 仲长鸣脸色不好道:“如果他真的是那位,一旦死在我大晋境内,可就麻烦了。” 元祁若死,无论他死在什么人手上,楚皇都一定会将怒气撒在晋国皇室头上。到时候晋楚休战盟约必破,而两国刚刚缓和一些的关系也会瞬间降至冰点。 到时候如果再有有心人从中挑拨一番,晋楚两国说不定会再起战事。 季君灏满眼阴鸷道:“他们倒真有胆子,居然敢借由破坏晋楚联盟一事,来为自己牟利。他们也不怕野心太大,撑死了自己!” “面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唾手可得的利益,朝中那几个之中,又有谁能忍得住不动心思?哪怕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只要成全了他们,天下百姓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蝼蚁罢了。”李锦悠淡淡道。 无论是慕容峥,还是慕容朔,哪怕是一向以温润示人的慕容玉,还有被称贤明的太子慕容熙,他们之中谁手里没有点血债?又有谁敢拍着胸脯,说一句他们从来没有在暗地里做过一些卑鄙阴秽的事情? 皇位之争,血腥无比,为了能够登上那个位置,为了将其他人踩在脚下,他们哪一个不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最后成王败寇,史书工笔之上,看谁掩饰的更好,谁手段更高罢了。 仲长鸣心思敏锐,听到季君灏和李锦悠的对话之后,瞬间便猜出了七、八分来。他神色难看道:“主子,这件事情要不要传回宫里?” 季君灏冷声道:“不必了。元祁一日不死,此事一日不成。以元祁的精明,那些人想要他的性命,没那么容易。你传个信给宁大乙,命人好好盯着那几个皇子府就行。我们尽快取了东西返回京城,本王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算计我季家军用命换回来的安宁!” 季君灏话音落下之后,在场几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猛然腾升的杀意。 李锦悠不由为那个在背后出手的皇子点蜡,被眼前这头猛虎盯上,那人一旦被季君灏揪出来,绝对会死的很凄惨。 哑婆婆和雪笺端着茶水送出来后,就又返回了厨房,替他们张罗饭菜,而之前跑去追元祁主仆的暗十等人,没过多久也从外面赶了回来。 几人走进院子的时候,都是脸色不好看,而胡子花白的安远则走在最前边,身上怒气冲冲的,那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他们人呢?”见到暗十之后,夜宸连忙问道。 暗十脸色赧然,半跪在地上低声道:“属下无能,让他们两个给跑了。” 夜宸顿时没好气道:“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还看不住他们两个?” 暗十垂着头没回话,倒是一旁的安远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的说道:“不怪小十,都是那个该死的臭小子,他居然趁着老夫不备,给小十他们下药,等老夫发觉的时候,他们已经跑了。早知道那臭小子这么蔫坏,老夫就该扎他们两针,让他们后半辈子都下不了床!!” 第219章老不修 第219章 老不修 暗十紧抿着嘴唇难堪的对着季君灏说道:“主子,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没有看好他们,才被他们寻了机会跑掉。求主子责罚!” 季君灏闻言淡淡道:“他们两人若是纯心想逃,就算是本王在也不一定能拦得住。此事不怪你们,起来吧。” 暗十等人心中一松,这才站起身来。 季君灏看了眼一旁昏迷中的两人,想了想开口道:“你们四个从现在起不必跟着本王,本王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将这两人送回京城,交给宁大乙。告诉他,让他查清楚这两人的来历,还有他们的过往生平!无论他们与谁来往,受谁指派,与何人亲近……本王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还有,这两人留着本王还有用,在本王回京之前,不准他们死了。” 暗十听到季君灏说不让他们跟着之时,心中一惊,还以为主子气恼他们没将韩隽主仆带回来,所以要赶他们回云谷,后来听到他吩咐他们押送人回京之后,暗十顿时松了口气。 他连忙扭头看了眼地上昏迷的两人,目光落在那个鹰眼男人脸上顿了顿,这才郑重道:“主子放心,属下必定会将他们送到宁总管手中,绝不有半点闪失。” 季君灏点点头,暗十也不迟疑,直接带着身旁三人朝着地上两人走去,直接将两人的手脚捆好,又点了两人的昏睡穴后,这才扛着他们朝着季君灏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院子。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安远才一屁股坐在李锦悠身旁,嚷嚷出声:“有没有吃的,老夫追了他们一路,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不远处的雪笺听到院中的声音,连忙探出头来扬声道:“老先生稍等,饭菜就快好了。” 安远看着厨房里走动的雪笺,不由惊讶道:“这是哪来的小丫头,这么水灵?” “是苏公子去庆城的时候带回来的。”仲长鸣笑着道。 安远闻言不由满是暧昧的扫了眼李锦悠,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胳膊,一双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眼底带着写笑谑说道:“我说苏小子,不错嘛,这去城里一趟还带回来个俏丫鬟……啧啧,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寂寞了,不过老夫瞧着你体无二两肉,要不要老夫替你补补?保证你让那丫头从此离不开你……” 说话间,安远在怀里摸了摸,半晌摸出来个小瓶子,然后对着李锦悠不怀好意的眨眨眼:“鬼医谷秘制,老夫亲手调配,神级秘药夜幽眠。友情价,一百两银子一粒。苏小子,要不要来几粒?” 李锦悠诧异扬眉,“夜幽眠?” 鬼医谷内有这种秘药?她上一世怎么从未听说过? 夜宸好奇的夺过他手中的瓷瓶子,对着阳光照了照,看着瓷瓶里来回滚动的黑丸子,撇撇嘴怀疑道:“不就是几颗普通的药丸子吗,什么神级秘药!” “你小子知道个屁,这可是老夫好不容易才从老谷主那里弄来的方子……”安远一把把瓷瓶夺回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手里,笑的满脸猥琐道:“有了此药在,干柴变烈火,枯木再逢春,保管让你们夜夜春宵不早眠,从此长住红鸾帐,坐拥脂粉香……” 安远话音落下之后,李锦悠嘴角一僵,脸色铁青一片。 季君灏手中的茶杯“咔蹦”一声裂了条口子,里面的茶水溅了一地。 仲长鸣和墨珏都是脖子僵硬,看着手舞足蹈满脸猥琐的安远,感受着身旁季君灏身上一个劲儿往外冒的寒气,齐齐打了个哆嗦。 墨珏连忙黑着脸打着哆嗦推了安远一把。 安远晃了一下,手里的瓶子差点落在地上。他连忙撑着桌子稳住了身子,十分宝贝的握着手里的瓷瓶,扭头瞪着墨珏道:“墨小子,你撞老夫干什么?!” 墨珏嘴里发苦,又不能解释李锦悠女子的身份,只能尴尬道:“安神医,这大白天的,你老就别胡说了。” “胡说什么?这可是老夫秘制神药,就连皇帝老儿想要都没有。再说大家都是男人,男人嘛,不都好这一口……” 说话间安远凑到李锦悠身前,笑的一脸猥琐道:“怎么样苏小子,老夫对你好吧,有好东西都想着你。看在咱们这么熟的份上,老夫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老夫跟你保证,这玩意保证让你乐不思蜀,让那小丫头从此都离不开你……” “安神医!” 仲长鸣听着安远越说尺度越大,那手更是扒拉着要攀上李锦悠的肩膀,他眼角抽搐,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后牙槽一阵发疼。 他连忙站起身来,一把拉起这个老不修,转身就朝着房里走去。他真怕再让安远说下去,主子会忍不住出手宰了他。 安远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只是不满的甩着手想要挣脱开来,一边扭头道:“唉,长鸣,你拉老夫干什么,没看到老夫和苏小子说话呢?那个苏小子,老夫当真不骗你,这药十分神效,要不然老夫先给你一粒试试看,不收银子……唔唔……” 仲长鸣一把捂住安远的嘴,尴尬的朝着李锦悠笑了笑,一把提着安远的领子直接拖着他就进了屋里。 夜宸还处在状况之外,看到被暴力对待的安远,他忍不住满脸懵逼道:“长鸣这是在干什么,安神医他……” “夜宸!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走走走,咱们也进屋。”墨珏连忙攀着夜宸的肩膀,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夜宸扭头:“可是主子……” “主子没事,我这件事情很重要,关系到你以后的前途将来。走走走,里面说!” 墨珏不由分说地就扯着夜宸,半推半拉的把他也拽进了屋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整个院子里瞬间就只剩下季君灏和李锦悠。 李锦悠满脸僵硬。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上去道貌盎然仙风道骨,之前还因为她随意出手杀人,而义愤填膺的教训她说她没有医德的安远是个老混蛋,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推销那种东西。 什么枯木再逢春,什么长住红鸾帐…… “这个老不修!” 第220章善尾一 第220章 善尾(一) 季君灏原本对于安远还满满的杀意,想着是不是要折了他的脖子让他也“从此长眠”一回,可是转眼看到满脸羞恼,难得没了往日清冷,脸上全是淡淡红霞的李锦悠时,眼底阴云却是突然消散了大半。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整个人撑着桌角,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满是笑谑,对着一脸羞恼的李锦悠磁性道:“夜夜春宵不早眠……嗯?” 李锦悠顿时羞恼。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着季君灏怒道:“景王果真是御下有方!” 居然养出这种老混球! “本王平日可没这待遇,谁让锦儿太有魅力,连安神医都能折服……”季君灏笑的眼角泛着艳色,微微上挑时意外的柔化了他那张本显得过于刚毅的脸颊,那狭长的双眼之中闪着点点星光,笑谑道:“锦儿,要不要本王替你去跟安神医打个商量,给你来个折上折?” “闭嘴!” “…锦儿别害羞嘛,安神医都说了,大家都是男人……” “季君灏!” 李锦悠看着眼前眼角眉梢上都是笑意的男人,恼羞成怒的一脚朝着他踹了过去,然后转身就走。 这个得寸进尺的男人,就知道给他点颜色就春花灿烂! 早知道当就该一针扎死他算了!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怒气冲冲的背影,想起她刚才红霞漫天的脸颊,还有那带着怒色,却格外生动,不再一片死寂沧桑之色,反而水汪汪的眼眸,靠在桌旁大笑出声。 他嘴角上扬,眼底全是欢喜之色。 他喜欢这样的锦儿,灵动鲜活,喜怒都呈于表面。 这样的锦儿,才让他能够感觉得到,她就存在于眼前,而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总是遥远飘渺的睁着一双仿佛看透世事了无生气的眼睛淡看世人,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什么都不在乎,更好像……会随时都离他而去。 “咦,苏小子,你脸怎么红了?发烧了?” “你才发烧了!” “可是你脸真的很红,来来,让老夫给你把把脉……” “闭嘴!!” “放心,不收费的,大不了送你两粒夜幽眠……嗷!!” 安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锦悠狠狠踩了一脚。 安远抱着脚背疼的嗷嗷直叫,墨珏和钟长鸣离得远远的,夜宸依旧满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季君灏看着李锦悠狼狈入屋的背影,笑的更加大声。 整个农家小院里都回荡着他低沉磁性的笑声。 …… 李锦悠等人在这户农家呆了半日,远远的看到那茶寮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却再也没看到之前那“老叟”的身影。李锦悠便知道,她在马车里做的那些手脚已经起了作用,那些楚国的人,应该被引去了那个地方。 想起那些人去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李锦悠就忍不住轻笑出声。 其余人对于李锦悠莫名的笑容都是觉得背脊发寒,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对那些楚国人到底做了什么,可直觉却让他们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当天夜里,钟长鸣等人留在农家,而李锦悠则是和季君灏一起,趁着夜色潜入了庆城。 因为青狼帮中的贵客失踪,又接连死了不少人,庆城之中早已经全面戒严。一队队的巡逻兵在城中不断游曳,稍有异动就会引来全城官兵。不过对于李锦悠和季君灏来说,那些毫无武力的普通士兵没有半丝威胁力。 他们轻松躲开了城内的岗哨,按着雪笺所说的方向找到了她在庆城中的家人,发现那低矮的民房前面挂着一些白帆,而屋内传来女子和孩子的哭声,伴随着的还有男人大骂的声音。 “哭哭哭,哭什么哭?不过是个没出息的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你在这嚎丧,哭的老子晦气!早知道她在青狼帮里活不长久,老子就该把他卖去怡红楼,还能给老子赚钱!” 那男人破口骂完,屋中的女子哭声更大:“你怎么能这么说鸢儿,她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亲骨肉……” “女儿咋了,女儿就是个赔钱货,要不是你这婆娘拦着,她说不定早就顺了九姨娘的意思,给李员外当了陪房了,现在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哪会像这个样子,不明不白的当了短命鬼!” “你个畜生,要不是你欠了赌债,鸢儿也不会去青狼帮,如今你还这般诋毁她……你还我的鸢儿,你还我鸢儿!” 那女人听到男人的话后,再也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就朝着男人扑了过去,对着他拳打脚踢。 “啪!” 男人吃痛之下,反手一巴掌抽在女人脸上,直将她打的跌倒在地上,狠狠踹了她几脚后怒声道:“你个贱人,居然敢骂老子,老子要是畜生,你就是被畜生干的人!” 说话间,他一把扯开那女人身上的衣服,完全不理会一旁吓得哇哇直哭的孩子,骑在女人身上就朝着她脖子上凑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道:“老子今天就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畜生!” 那女人听到孩子的哭声后,剧烈挣扎起来,可是却怎么都敌不过身上的男人。那两个不大的孩子见到娘亲被欺负,连忙扑上来哭着打男人,却被男人毫不留情的两脚踹在地上。 男人满脸愤恨道:“臭婆娘,敢教着老子的崽子对老子动手。等老子收拾了你之后,再把他们两个兔崽子卖了,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有多能!” 那女人听到男人的话后,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她想起死掉的大女儿,想起她们接下来的命运,整张脸没了血色,双眼平直的看着房顶,心如死灰。 “求求你放过阿秀他们,求求你…” “求老子?没门,趁着他们还能值两个钱,不卖了难道还要留着,到时候跟那个短命的丫头片子一样,老子就亏大了。” 就在那男人得意的趴在那女人身上,骂骂咧咧道。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之后,身后就传来一阵冷冽声音。 “靠着卖儿卖女赚钱,还如此得意嚣张,你也不怕你早死的大女儿夜夜前来找你吗?” 第221章善尾二 第221章 善尾(二) “谁?!” 那男人原本整嚣张大笑,却突然听到身后出现的幽冷声音,他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就想回头朝着身后看去,却不想还没等他回头,后颈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啊——” 那男人惨叫一声,整个人双眼猛地瞪大,下一瞬直挺挺的就朝着地上倒了过去。 李锦悠一脚踢在那人身上,将他踢到了一旁之后,这才皱眉看着地上的妇人。 原本躺在地上的女人见到自家男人突然昏过去,而房中出现两个蒙着面的陌生人之后,顿时吓得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跑到旁边的两个孩子身前,伸手挡着他们之后,满脸害怕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干什么?” 李锦悠温声道:“你是阿鸢的母亲?” 那女人听到阿鸢的名字之后,心神顿时一松,下一瞬,眼底的泪珠子跟断了线似得,呜呜咽咽的直往下落。 “你们……你们认识阿鸢?” 李锦悠从怀中拿出两袋从仲长鸣那搜刮来的银子,淡淡道:“我和阿鸢算是朋友,她曾经帮过我。她前些日子在我这里存放了一笔银子,告诉我,如果她死了,就把这笔银子交给你。让你拿着这笔银子,带着她的弟弟妹妹离开庆城。” 那女人颤巍巍的接过两袋银子,眼底的泪水流的更厉害。 她忍不住抬头,泪眼朦胧的问道:“阿鸢她为什么会死?” 李锦悠闻言神色冷了几分:“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奉劝你一句,如果想要好好活着,好好带大你身边这两个孩子,就不要去过问阿鸢的死因。青狼帮跋扈,若是让他们知道,你打探他们帮内的事情,恐怕你们一家老小都得去陪阿鸢。” 那女子吓得脸色苍白,身子簌簌发抖,不敢再问。 李锦悠见状声音柔和了一些,安抚道:“阿鸢已死,她的愿望,就是你和两个孩子能够好好的生活。这庆城有青狼帮在,阿鸢的死说不定会牵累你们,如果你想要安心生活,就离开庆城。阿鸢留下的这些银子,足够你找个好营生,将两个孩子养大。” “我知道了。我听阿鸢的,等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只是……”那女人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眼底浮现出害怕和怨恨之色:“就算我们回了娘家,他一样会找过来。” “他是你丈夫,你对他可还有感情?” “自从他把阿鸢卖进青狼帮开始,他就再也不是我丈夫!”那女人满眼怨恨道:“要不是他,阿鸢也不会死,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我恨不得他去死!!” “既然如此,我会处理好他,让他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来骚扰你们。” 那女人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忍不住瞪大了眼,脸色发白道:“你…你要杀了他?” 李锦悠闻言淡淡道:“这世上最舒服的事情,就是死的痛快。他这种人,畜生不如,我怎会让他这么容易去死?” 说完后,李锦悠伸手就要去抓地上的男人,一直默不吭声的季君灏却是先她一步,直接探手将那人提了起来。 “走吧?”季君灏淡淡道。 李锦悠浅笑着点点头,转头对着那女人说道:“这个男人的事情我会处理干净,但是你要记得,今天夜里你没有见过他,更没有见过我们。今日的事情,你最好把它烂死在心里,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说,可是那个女人却很清楚的知道了她话里没说完的意思。 她连忙抓着银钱袋子急声道:“公子放心,今天夜里我一直在家中,什么人都没见过。”说完她拉着身旁的两个孩子,低声道:“阿秀,宝儿,你们今天也没见过任何人,知道吗!?” 两个孩子朦朦胧胧的看着李锦悠,对眼前这两个黑衣人手里提着的男人满是怨恨。 他们年龄虽小,却也知道,如果不是这两个蒙面大侠,今天娘就要受辱,他们就要被卖掉,是这两个蒙面大侠救了他们,还给了他们银子。 那小女孩拉着男孩的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李锦悠,大声道:“我和弟弟早就睡了,什么都没看到!” “宝儿也没看到!” 李锦悠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倒是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一丝雪笺的影子,神色不由温和了许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小女孩的脑袋,转身就和季君灏一起,提着那个男人快速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就消失在门前。 那个女人看着两人离开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手中的钱袋,当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和被压在银子下面,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几张银票之后,顿时抱着钱袋呜咽着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城西李院外家里传来一声怒吼,却是李员外府中的下人,发现李员外最宠爱的九姨娘,居然和一个光溜溜的陌生男人在偏房里面苟且。 那李员外听闻此时之后,怒气攻心,差点晕死过去。等到回过神来之后,李员外气的带着人掀翻了偏房大门,抓了那对在床上颠鸾倒凤的狗男女,命人打的半死之后,直接浸了猪笼。 另外一边,阿鸢死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她家附近的人家,人人都知道陈家那个被卖到青狼帮里的女儿死了,而青狼帮对此也没给任何回应,也没解释阿鸢是怎么死的,只是命人送来了几两银子,就打发了阿鸢的娘亲。 阿鸢死后,她那个嗜赌成性的父亲没有半点父女之情,一直没有回家不说,连句过问的话都没有。阿鸢的娘亲伤心过度之下,带着两个孩子,抱着阿鸢的简易牌位,就此出了庆城,不知所踪。 城外官道旁,雪笺站在树下,看着搭乘着自己娘亲和弟妹的马车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后,她这才流着泪朝着李锦悠拜了下去,哽咽道:“奴婢多谢公子再造之恩,奴婢必当结草衔环,来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李锦悠任由雪笺拜下去之后,这才将她拉起来,淡淡道:“你既然跟着我,我自然会护你周全,若有朝一日我护不住你时,你只要别后悔跟错了人就行。” 雪笺看着抬头看着李锦悠眼底浮现出的淡漠疏远之色,正想开口说话,却不想李锦悠已经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正站在马车旁边等着他们的季君灏等人,扬唇淡笑道:“走吧,该去边城了!” 第222章惊天隐秘一 第222章 惊天隐秘(一) 官道之上,策马疾驰。 没有了元祁主仆的拖累,那些杀手又被李锦悠设法引去了别的地方,在刻意低调,又小心避开一切麻烦的前提之下,景王府一行人没再任何停留,一路朝着边城赶去。 当夕阳的余辉笼罩整个大地,四周弥漫着昏黄暖意之时,一行人就已经赶到了边境之城,号称晋国和元梁国之间的混乱之地,晋楚朝廷势力也侵入不了半分,一直放任江湖势力把控着的——青玉城。 马车停在城外,远远朝着青玉城看去,一条大道蜿蜒而上,犹如巨蟒一般,将四周山林拦腰切断,在林间的平地之上,一弯护城河中,青玉城耸立在那里。 宏伟巨石筑建而成的城墙,青铜浇筑,纹刻着狰狞巨兽图案的巨大城门,那拉着城门随时都能将其吊起,隔绝城内外进出的,足有手臂粗细的铁链上闪烁着精铁之光。 远远的朝着青玉城看去,那城池的威势半点不输京中皇城,虽少了些锦绣膏梁,却多了几分狂野之气。 安远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忍不住惊叹出声:“以前没来之时,我曾经听人说起过,晋梁交界之处,青玉累石为城,龙延蛇走间,万军不得侵。当时我还以为这些都是那些人的夸大之词,如今亲眼看到之后,才知道这哪里是夸大,那所说的简直不足真实的万分之一……” 这般厚重的城墙,高大的城门,还有墙头在夕阳下闪烁着寒芒的箭弩,无一不在诉说着眼前这座城池有多难攻破。 仲长鸣在旁笑着道:“我倒是听说过,青玉城背靠安澜山,斜临西水河,城池占据天险地利。当初为了防备两国军队强攻之时围城困守,青玉城主联合城内几大势力合力开山凿河,引水入城,又从城后开无数密道入安澜山。所以除非是率领数大军出其不备强破城门,另外再命人强守安澜山和西水河,断了青玉城中所有退路,否则若是让青玉城中的防守之人有了防备之后,想要拿下青玉城,别说是几万军队,就算是十几万、二十万大军也未必能行。” “照你这么说,这青玉城岂不就是个乌龟壳,啃不破也动不了?”夜宸满脸怀疑。 仲长鸣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夜宸顿时眼前发亮,忍不住道:“如果真这样的话,岂不是如果我们能把青玉城拿下来,有朝一日晋楚交战之时,这个地方就成了最好的防守关隘。只要青玉城不破,元梁国大军就入不得我大晋半步?” 仲长鸣笑了笑:“是这个道理。” 李锦悠听到两人的对话之后,却是旁泼冷水道:“前提是你们能把青玉城攻破再说。” “什么意思?”夜宸怒视。 李锦悠淡淡道:“你这个没带过兵打过仗的人都知道,拿下了青玉城后,能够借此防守元梁,你以为其他人没有想过?青玉城地处两国交界之处,对元梁和大晋来说,同样至关重要。只要拿下了这里,无论是晋国还是元梁国,都是进可攻退可守。这么天大的好处放着,你以为两国皇室的人会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在这里不下嘴?” “可是十几年过去,青玉城就这么好好的在这里,掌权之人依旧是青玉城主,两国朝廷之力连半点都渗透不进去,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夜宸闻言不服反驳道:“那是因为主子没有出手。如果他能率领季家军前来,拿下这里轻而易举!” “呵……” 李锦悠斜睨了眼天真蠢萌的夜宸,凉飕飕的道:“你家主子的确号称战神,季家军也的确在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但景王不是真神,季家军也不是天兵神将,他们也是血肉之躯。青玉城中的守城之军大多都是江湖之人,这些人看似乌合之众,可如果逼急了他们,他们全无国家大义和傲骨脊梁,为了保住青玉城,他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李锦悠看着不远处的城池,手指把玩着一旁雪笺递过来的茶杯说道:“建昭七年,晋国十万大军进攻青玉城,以强攻之法意图破开城门,战后折损四万人,余六万人狼狈而逃。” “建昭十二年,元梁国派国相顾覃良前来青玉城招降,被青玉城主驱逐出城。随行将领意图攻城,激怒青玉城内之人,顾覃良被活捉,后元梁国花费十五万两白银才将之赎回。” “建昭十六年,晋国和元梁国第一次联手,派遣数十死士入城截杀当时青玉城之主,意图挑起城中内乱。青玉城主重伤,青玉城一度沦陷,城内江湖人士死伤惨重。元梁国和晋国都以为青玉城被破,大肆庆祝之时,两国死士却尽皆被屠戮,青玉城中残余势力和江湖高手,齐齐涌入元梁国和晋国京城,暗中刺杀朝中大臣和京中权贵,让得两国朝政一度崩溃,京中朝臣无人敢踏出大门,皇室权贵惶惶不可终日。” “十日之后,元梁国和晋国同时妥协,双方合计赔偿青玉城主百万两白银,珍宝无数,并且许下承诺,为皇之时,除非青玉城主动归降,或出兵挑衅,否则双方不得再对青玉城动一兵一卒。青玉城独立于两国之外,不受两国律法管束,自此,那些江湖人士才肯罢休退出两国皇城……” 李锦悠淡淡说完之后,抬头看着脸色僵住的夜宸,似笑非笑道:“你觉得你家主子真的能够拿下青玉城?还是你觉得季家军在强攻青玉城时,能够保证不放走青玉城一兵一卒,一人一畜,让这里鸡犬不留,永绝后患?” 夜宸脸色瞬间涨红。 他原本只是逞强,不想让李锦悠小瞧了自家主子,可谁知道青玉城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在两国数次攻伐之中仍旧能够屹立不倒,并且逼得两国皇帝许下永不攻伐的承诺。 这样强势的青玉城,谁敢轻言招惹? 主子和季家军倾力之下固然能够攻破青玉城,可狡兔三窟,谁能保证青玉城内所有势力都能一网成擒? 谁又能保证,将青玉城拿下之后,那些残留下来的青玉城余孽不会和景王府,和晋国皇室不死不休? 第223章惊天隐秘二 第223章 惊天隐秘(二) 李锦悠看着紧抿着嘴唇,脸色通红的夜宸,笑的狡黠。 夜宸这人,冲动易怒,又是季君灏的“软肋”。如今她对付不了季君灏,可逗逗这个蠢萌蠢萌的侍卫,调剂调剂心情却也是极好的,顺带着还能损损他那个越来越无赖的主子。 季君灏却好似完全没听出她话中的暗讽,斜倚在车窗旁看着刻意逗着夜宸玩儿的李锦悠,突然开口道:“阿锦就这般肯定,本王攻不破这青玉城?” “哦?景王能攻?”李锦悠挑眉。 季君灏看着城外的西水河,薄唇带起抹冷冽弧度:“本王若是想要破城,容易之极。至于你所说的,事后报复,本王既然敢出手,就会保证让他们绝无活口。别说是鸡犬不留,这青玉城中,连半只蚊虫本王都不会让它们跑出去。斩草除根,没人比本王更在行。” 李锦悠闻言抬头看着季君灏,看着他眼底的锋芒之色,先是疑惑,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波澜起伏的西水河上之时,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倏然一惊。 紧接着,她整个人脸色大变。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足以让他们色变的事情。 这青玉城在上一世时,的确被人攻破过,可是所用的方法却是惨绝人寰。 当时元梁国的人偷偷命人堵塞了西水河上游水域,截断了大部分水流,囤积成库。筹备半年,步入雨季之后,接连十日暴雨,西水河水位上涨,水库蓄水成洪,元梁国趁夜开闸放洪,形成万顷之力,而青玉城在那比山洪爆发还要恐怖的水流之中,湮灭一空,整个城中连半个活口都没留下。 那次之后,青玉城外尸横遍野,饿殍满地,而随后的瘟疫更是让盛极一时的青玉城彻底湮灭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 元梁国因为那次几乎无异于屠城的事情,被天下文人士子口诛笔伐,但是却也因为那次的事情,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开了晋国大门,率领军队攻入晋国境内,连下数城。 上一世,在李锦悠死之前,元梁和大晋的军队依旧还在交战之中,虽说当时她身处暗牢之中,外界的战况她无从得知。可是从慕容峥每次去天牢“看望”她时,越来越狠戾无情的言辞上却能得知,在两国交战之中,慕容峥绝对没有占据上风。 否则在面对她这个“失败者”时,他也不会那般恼羞成怒。 可是…… 水淹青玉城的时候,季君灏早就因为没有拿到玄阴石髓而毒发身亡了,茗峰阁也也因为他的死,疯狂屠杀天一阁的人后,自身实力耗损殆尽,从京中撤出,不知所踪。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季君灏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想出了水淹青玉城的办法? 还是…… 上一世那水淹青玉城,屠杀一城生灵的办法,根本就是出自季君灏之手。而他……由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死! 李锦悠心内猛颤,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隐秘一样,丝毫没觉得半点惊喜,反而觉得毛骨悚然。 她从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这么神秘恐怖,这么让人惊惧过…… 如果当时季君灏没有死,他为什么要故意诈死?为什么要挑起茗峰阁和天一阁的争端,让茗峰阁和天一阁拼死相斗?他又为什么要解散季家军后,转投元梁,不惜屠其一城,也要让元梁攻入晋国,就好像……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灭了晋国?! “阿锦?” 季君灏丝毫不知道李锦悠在想什么,他只是在叫了李锦悠两声没得到回应之后,低头朝着她看去之时,才发现李锦悠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十分诡异。 那其中满是惊疑,忌惮和戒备,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他忍不住皱眉,锦儿为什么会怕他? 季君灏伸手就想去碰触李锦悠的肩膀,谁知道李锦悠却是条件反射的侧身退后,仿佛在闪避什么瘟疫似得,飞快的避开了他的手,让他原本满是亲昵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马车之中的气氛瞬间凝滞,仲长鸣和夜宸都是忍不住看向李锦悠,而安远更是诧异道:“苏小子,你怎么了?” 李锦悠闻声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她连忙抬头,就见到了季君灏瞬间冷下来的脸色。 季君灏将手指收回掌心,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只是那满是寒霜的脸色却能让人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心底的不愉。他微眯着眼看着李锦悠,薄唇轻掀道:“你在想什么?” 李锦悠听到季君灏冷寒的声音,抬头触及他黑的暗沉的双眼,目光落在他眸子里的那抹愈加光艳的紫色后,不由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眼底的逼视,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京中的一些事情。” 说完怕季君灏不信,李锦悠又说道:“你也知道我家中的事情。离京之前,母亲和父亲还有祖母闹的厉害,家里的那几个人都找过我母亲的麻烦。虽然我走之时,已经将母亲送去了外祖父家中,可是他们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母亲又疼爱大哥,我离开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所以有些担心她。” 季君灏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眼中闪了闪,下一瞬冷淡道:“你外祖父和舅舅都不是善茬,他们想要找你母亲的麻烦,恐怕先无宁日的会是他们自己。” 李锦悠闻言低头道:“我知道,可还是有些不放心,母亲是心软之人,我怕她受不住大哥的软言相求。”说完后她沉声道:“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进城吧,今天夜里打探一下消息之后,明天我们就去取石髓,等到石髓到手之后,就立刻回京城。” “墨珏,趁着城门未关,先进城,等到进城之后,就直接去城西的一品居,我要去那附近办点事情。” 墨珏闻言扭头看向季君灏,他也察觉到了李锦悠的不对劲,可是有些事情,却不该他过问。 季君灏就那么看着李锦悠,半晌后,他侧开眼,冷淡道:“照她说的去办。” 第224章四方会馆一 第224章 四方会馆(一) 墨珏听着季君灏的声音,忍不住心中一颤。 季君灏虽然没有半点怒意,可是他却很清楚,主子生气了! 墨珏不由迟疑的看了眼李锦悠,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面对着车上其他几人,想及季君灏不准他泄漏李锦悠身份的事情,只能怏怏的闭上嘴。 他转头看了眼车门附近,满脸莫名不明就里的几人,心中叹口气,转身一扯缰绳,马车就朝着城门处缓缓行去。 青玉城不受元梁和大晋管辖,却依旧沿用两国路引。马车走到城门附近时,就有人上前盘问,墨珏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路引应付了守城之人后,就驾着扯顺利的进了城。 城内十分繁华,虽然已近黄昏,可街上的人流却半点不见少。 马车缓缓的到了城西的一品居,李锦悠就带着众人入内,花费了些银子租住了几间上房之后,李锦悠就借口要外出打探消息,把雪笺也留在了客栈之中,就独身一人出了酒楼。 季君灏站在楼上厢房窗口,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李锦悠的身影没入人流之中,神色之中满是冷沉。 “长鸣,我怎么觉得,苏锦有些不对劲?”夜宸看着季君灏的背影,小声道。 仲长鸣点点头,他也察觉了。 之前在城外的时候,他们明明在说着攻伐青玉城的事情,李锦悠明明在逗着夜宸玩闹,和主子之间也算是言笑晏晏,可是当主子说及他能灭了青玉城时,李锦悠却是突然变了脸色。 他们都听出来,主子和李锦悠说话的口气,分明是带着玩笑的意思,可是李锦悠却好像当了真,而且还借口京中之事转移了话题,决口不再提如何攻破青玉城的事情。 夜宸不知道李锦悠的身份也就罢了,可他却是很清楚,这些日子因为李锦悠,李修然和丞相府遭受了什么。 别说苏氏如今在庆国公府呆着,有庆国公苏穆和苏清河护着,就算她还在丞相府里,李修然也断不会真对苏氏做什么。 先不说李修然承不承担得了庆国公府的怒火,就以他爱惜羽毛的程度,他也不会让他的“一世清名”,因为苏氏而蒙受半点污点。 李锦悠刚才分明是在撒谎,而且,她是在转移话题。 安远摸摸下巴道:“苏小子不会和雪笺那小丫头吵嘴了吧?这才几日就闹成这样,老夫早就说过,让他来两粒夜幽眠,保证让那小丫头对他服服帖帖的,可他非不要,如今好了吧,欲求不满……啧啧……” 仲长鸣和墨珏同时脸色一黑。 墨珏连忙伸手就想去捂安远的嘴,却不想站在窗口的季君灏回过头来,面无表情道:“说够了没有?” 四人同时一惊,只觉得背脊发寒。 墨珏低声道:“主子,苏公子他……” “滚出去!” 墨珏看着满眼阴云的季君灏,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他连忙站起身来,不敢再多说半句,转身就朝着门外退去。其他三人见到季君灏脸上的神色,感受着他身上毫不掩饰的寒意,也是脸色微白,不敢再放肆笑闹,连忙紧跟着墨珏身后,就退出了房间。 四人刚踏出房间,身后就有一道掌风袭来,房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住,遮挡住了里面的一切。 …… 李锦悠离开一品居后,便顺着人潮,在青玉城中缓缓走着。 直到远离了一品居,她却仍然能够感觉到,季君灏那炙热的视线仿佛还一直落在她身上。 李锦悠很清楚,她自己刚才解释的那番话有多拙劣。 因为惊骇,更因为那瞬间升起的惊惧,她的反应根本没有任何掩饰的完全落在了季君灏眼底,连仲长鸣等人都露出了怀疑之色,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精明的季君灏? 可是,任谁知道自己一直认为是事实的东西被推翻,而那些以为是既定的事情后面,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的时候,谁能够心如止水,谁又能忍得住不动声色? 很多事情不能细想,因为一旦细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上一世她所知道,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 如果季君灏从来都没有死,景王府的败落,茗峰阁和天一阁的世仇,青玉城的破灭,元梁国的入侵……这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出自他之手。 而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季君灏为什么会突然违背景王府世代守卫大晋,忠于皇室的誓言,助敌军灭晋? 没有玄阴石髓,季君灏到底是怎么活下来,又怎么从晋国之中销声匿迹,在众目睽睽看到他的尸体之后,又死而复生的? 李锦悠想着她记忆中上一世发生的那些事情,手指无意识的捏紧,修剪整齐的指甲刺入了掌心之中。掌心中突然传来的刺痛让得她豁然惊醒过来。 她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身旁人来人往,脸上却浮现出抹愕然。 她刚才居然不止是在害怕季君灏的图谋,她居然在担心季君灏?! 李锦悠猛地皱眉,看着掌心中的血迹眼底变化不断。从什么时候开始,季君灏在她心里,居然开始有这么大的分量了?! 她神色莫名,脸色难看,正当她在想着最近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情之时,身后却是被人撞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就朝前扑去。 李锦悠连忙收回思绪,脚底滑动了几下稳住了身形,就听到身后那个撞她的人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前面四方会馆已经开了,在下急着赶过去,所以才会不小心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李锦悠听到四方会馆的名字,神情微变,彻底收敛了之前的思绪,浅笑道:“没关系,我没有受伤,你不必在意。” 那人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到眼前容颜俊俏,眉眼如星的白衣少年时,忍不住一呆,这样芝兰玉树的少年,实在是罕见。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当触及李锦悠温润带笑的眼神时,这才想起这般看着别人太过失礼。 他连忙移开眼,脸色微红道:“多谢公子大量,在下许子越,不知公子贵姓?” 第225章四方会馆二 第225章 四方会馆(二) “我叫苏锦。” “锦字流年,谁与欢歌……真是好名字。”许子越夸赞道。 李锦悠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失笑。 这些文人,总是这么喜欢掉书袋不成?一个名字也能说出这么多花样来。 许子越却不知道李锦悠在笑什么,只是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道:“我瞧着苏公子也是朝着这个方向走,难不成公子也是准备去四方会馆的?” 李锦悠点点头:“我曾听闻,四方会馆之中广聚天下能人贤士,探讨诸学之道。每月都有一日,会有一题供大家辩论,如若能够在其中脱颖而出,就能受到当世大儒亲见。我对四方会馆仰慕已久,这次难得来青玉城,所以也想要去看看。” 许子越闻言顿时大笑:“那苏公子可真是来对时候了。” “怎么说?” “苏公子不知道,今日就是四方会馆出题之日,会馆之中恐怕早就已经人满为患了。好在四方会馆没有关门之时,每次出题之日,那些人都会辩论到深夜。走走走,既然你也是去四方会馆,那咱们正好一起。” 说话间许子越就想伸手去拉李锦悠,李锦悠不着痕迹的避让了开来,面上却是笑的温和:“那可真是赶巧了。我初来青玉城,还得麻烦许大哥在前面带路。” 许子越手中捞空,原还有些尴尬,可听到李锦悠温润如玉的声音之后,尴尬之色顿时消散一空,大笑道:“麻烦什么,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咱们就是朋友。苏兄弟这边请。” 李锦悠跟在许子越身后,随着他一起顺着人潮朝前走了一段,便拐入了一旁的巷子里,穿过略有些阴暗的小巷,眼前豁然开朗,入目的便是一座前门大开的宅子,上面挂着块紫檀木牌匾,匾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四个大字——四方会馆。 两人踏入会馆大门之后,就见到里面人山人海,人群正中间不时传来有人大声辩论的声音。 许子越带着李锦悠一起,快速在人群里面左突右闪,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最前面,就见到人群正中,五六个人正辩的面红耳赤。 “你说的不对。自古帝王将相,尸山血海,以仁善治国,固然会得美名,流芳百世,可仁者若太仁,则会至法不严,刑不苛,官不惧,民不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法将不法,官员贪污,民生贼匪,又怎能让小国一统天下,延续千年政权?” “可笑!照你这么说,全靠严刑律例整顿朝纲,事事衡量刑法,严酷暴政,长此以往事极必反。你可别忘了,君,舟也,民,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如此严刑,必逼民反!” “大错特错,若无铁律,何以为政。若朝政都不能把持,律法不得遵从,又何来天下一统,传承千年之说?!” “你才错!铁律固然能得一时之政,仁善却能得天下人心,人心聚,则天下功成,只有以仁善治国,才是顺应天命……” “你说的不对!必须要以严苛律法稳固朝纲……” “你才不对,古人有云……” 场中争论之声此起彼伏,那些往日里看着文绉绉,甚至自持身份之人彼此之间争的面红耳赤,那模样就好像随时准备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一般。 周围的人看的热血沸腾,可却谨守着规矩,只敢压低了声音讨论,若有不同意见,只能站出去当堂论理,而不可出言打断辨理之人。 李锦悠若有所思的看着场中央,而许子越则是拉着身旁一个人小声问道:“这位兄台,今日的辩题是什么?” 那人正看的精彩,听到问话随口道:“今日的辩题是,王者到底该以仁政还是严法治国,才能令一国统天下,延续千年不灭王朝。” 许子越听到这题目之后忍不住低声惊叹道:“这可是大题啊。” “对啊,所以到现在都还未曾辨出个究竟来。” 那人说完之后,就扭头看向场中,就见到场中的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其中已有几人又败下阵来,整个场子中间就还剩下两人,各执己见,说的口沫横飞。 许子越听了半天,眼中闪闪发亮,心中丘壑一起,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与人辩论一番,谁知转头时却见到李锦悠脸上依旧温润如初,连半点激动之色都没有。 他忍不住低声问道:“苏锦,你要不要上前去辩辩?你看起来也是饱学之人,说不定赢了他们还能见到大儒,得其亲自指点。” 李锦悠笑着摇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 李锦悠看了眼场中,小声笑着道:“今日这题,本就是出题之人戏耍着大家玩罢了,就算你们最后真的能够争出个结果来,估计也是见不到那个什么大儒的。与其在这里争论这个,还不如去省点时间去看看别的。” “啊?”许子越呆住。 而之前被许子越拉着问话的那个人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却是忍不住大声道:“你说什么!?” 场内两人的争论本到了关键时刻,都卯足了心思想要一举压过对方的观点,可谁知道这时候场外人群之中,却传来这么一声厉喝。 两人只觉得原本到了嘴边的严词厉句瞬间卡在喉咙之间,脑子里面的思绪也仿佛被打断了似得,突然卡壳,就像是高手交战之时两人打的热血沸腾,却有人突然横插一刀,两人脑子里都是变得空空如也。 两人瞬间扭头看向刚才出声之人,而场中其他原本观战之人也是对他怒目而视。 “你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他人辩论之时,不得随意开口?” “就是,这般无礼出声,打断他人对论,简直无德。你到底是怎么进的四方会馆的?” “我看他就是混进来的,把他轰出去。” “对,轰出去!” 那人听到四周的声讨之声,看着场中两人想要杀人的目光,顿时双腿发软,额头上的汗珠子唰唰的落了下来。 他连忙一边摆手一边指着李锦悠急声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说今天的题目是四方会馆的人戏耍着大家玩的,就算你们赢了也见不到大儒。我……我只是听到他的话惊讶,所以才忍不住出声的!” “你们找他,不是我做的!” 第226章大道之争一 第226章 大道之争(一) 所有人“唰”的一声将目光落在李锦悠身上。 许子越顿时大急,他没想到身旁那个人居然会偷听他和苏锦的对话,更没想到那人自己沉不住气惹了麻烦,结果却把苏锦推出来顶缸。 四方会馆在青玉城中地位卓然,会馆身后更是有大能耐之人。 如果得罪了四方会馆,苏锦恐怕在青玉城中寸步难行。 许子越连忙就想解释,可周围的人因为刚才那人的一番话早已经群情涌动,对着李锦悠议论纷纷。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诋毁四方会馆?” “就是,我看你小小年纪,怎的就敢胡乱开口。方先生乃是当世大儒,你如此污他清誉简直是有辱斯文!” “我看他就是来捣乱的!” “对,把他轰出去!” 整个会馆之中全是嘈杂的声音,甚至有人朝着李锦悠所在的地方推攘过来。 之前说话那人见势不对,早就脚底抹油跑的不见踪影,独留下许子越和李锦悠被众人围攻。 许子越急的满头大汗,他连忙上前几步将李锦悠护在身后,对着那些靠近的人群急声道:“大家别误会,别误会…苏小兄弟只是玩笑之语,绝非诋毁四方会馆和方先生……哎……你们别过来,冷静点,冷静点!” 他说话之时,连忙扭头看向苏锦压低了声音急声道:“苏锦,你先走,我拦着他们。” 李锦悠微侧着头道:“其实你可以先离开的,他们针对的只是我。” “那怎么可以?是我问了不该问的话,才害的你落到这般境地,我如果跑了,还是人吗!” 许子越抹了一把冷汗,明明被那些越靠越拢的人群吓得脸色发白,双腿都有些发软,可他却依旧横身挡在李锦悠身前,并不算高大的背影遮挡住了所有人的敌意。 李锦悠看着许子越突然轻笑出声,这个男子看似羸弱,却有几分担当。 她伸手拍了拍许子越的肩膀,没等他回头,就直接侧身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就那般静静的和许子越并排站着,抬头看着眼前那些群情愤涌的士子文人,笑的清浅道:“我一直仰慕青玉城四方会馆之名,越千里奔袭而来,只为在此体会一下以文会友,诸君雄辩之境,可如今一见,才知道原来要在这里立足,靠的不是雄辩之才,而是以众欺寡?” “怎么,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与你们意见相驳的话而已,你们就想动手不成?” 原本围上来的众人都是面色一僵,看着神色清冷,嘴边带着淡讽笑容的白衣少年,忍不住顿在原地。 其中一人忍不住强辩道:“竖子休得胡言乱语。我等辩的是治国之道,传承之道,而你却污蔑会馆之名,驳众人注目,和我等岂能一样?!” 李锦悠微笑:“有什么不一样。你们说你们的观点,我说我的观点,若有驳斥,便各持己理。你们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以理辨之,这般群情激奋推推攘攘,甚至想要对我们动手,难不成是想告诉世人,这四方会馆中的士子文人,除了雄辩之才外,还有武人风采?” “你!” 之前说话那人脸色顿时涨红,其他人也是怒目而视。 能进这四方会馆的,没几个是蠢人,他们当然听得眼前这个少年口中的“武人风采”并不是夸赞的话,而是讽刺他们言语辩驳不过,便恼羞成怒对他们动手。 这个小子当真是可恶! 许子越看着满是怒容的众人,不由暗急:这苏锦看上去聪明,怎么这么不知进退,这个时候还在火上浇油?! 他伸手就想去拉李锦悠,想让他别在说了,谁知道就在这时,人群后方却是传来一道冷厉声音。 “我四方会馆广聚天下才子,辩天下万事,从不出手为难文人士子,可若是寻衅之人,又另当别论!” 人群之中,众人听到这声音之后,顿时脸色微变,连忙纷纷后退开来。 原本拥挤的人群之中留出一条过道来,两边的人群都是满脸恭敬的朝着后边看去,而过道的尽头,一个穿着青石素毡长衫,老态龙钟,头发花白的老人缓缓走了过来。 他容颜衰老,一张脸庞之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走路之时背脊微驼,步伐缓慢,可那双略带浑浊的眼睛里却满是毫不掩饰的锋锐厉色。 “老夫执掌四方会馆数十年,自问无愧于心,绝不允人轻辱。这位公子,你说老夫戏耍在场诸人,说我四方会馆无容人之量,那好,你倒是说说,你所说之言有何依据?如果你说不出来,不给老夫一个解释,老夫会让你知道,出口污蔑四方会馆会有什么后果。” 那老人说话之时,声音低沉沙哑,可话中的凌厉之意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今日这白衣少年说不出个理由来,这四方会馆,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有人见到老者之后,都是收敛了脸上神情,后退开来之后恭敬的行礼叫道:“孟先生。” 孟方云没理会开口之人,只是双目看着李锦悠,眼底带着几分压迫。 许子越看到李锦悠居然惊动了孟方云时,顿时脸色发白。 李锦悠却是脸色不变,只是静静地抬眼看着眼前的老者,丝毫不被他身上气势所迫,嘴角轻扬浅笑道:“老先生想让我解释什么?” 孟方云沉声道:“你为何要说老夫戏耍他们?” 李锦悠扬眉:“您就是出题之人?” 孟方云冷哼一声,沉声道:“就是老夫。老夫借此题考校众人,有何不可,你为何出言污蔑老夫戏耍他人?” 李锦悠闻言笑的清浅:“我何曾出言污蔑于您,刚才那些话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胡言乱语。” “哪里胡言了?”李锦悠浅笑道:“治国之道,仁政还是严法,这话题讨论了何止千年,甚至有无数朝代,用自己的兴衰灭亡来证明他们所选择的治国之道,可就算是这样,可有得出一个让世人都得以信服,对其哑口无言的胜者来?” “千年兴衰,百国灭亡,尚且都证明不了严法和仁政孰胜孰劣。如今单凭几个人,几句话,就想要辨出胜负,老先生你觉得可能吗?” 第227章大道之争二 第227章 大道之争(二) “有何不可?论辩之理,无分高低,胜在辨之一字。辨,可明事理;辨,可证人心。”孟方云沉声道。 “既然不分高低,那老先生又何必拿大儒亲见,来当作今日胜者彩头?您明知道今日这题注定没有胜负之分,又何来的赢者得大儒亲见之言。老先生这不是在戏耍着他们玩,又是在做什么?” “文人相轻,武人相重,自古文无第一。若非知道老先生并非是挑起争端之人,小子都要怀疑,这四方会馆是否是在借此题,刻意挑起儒、法两家仇怨争端,引天下士子逐变,各国皇室操戈。” 李锦悠笑的清浅,可嘴里的话却是如同平地旱雷,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场内原本义愤填膺的人群已然变了脸色。 孟方云也是神色一震,那微驼的背脊也撑直了几分,原本浑浊的眼神之中浮现出片刻的清明,眼底厉色一闪而逝。 许子越看着面对孟方云依旧还敢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的李锦悠,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口来。 这可是孟方云,孟方云啊! 连各国皇帝,天下儒师见了也要低头三分之人。 苏锦他怎么敢…… “苏…苏锦,他是孟先生。”许子越扯了扯李锦悠的袖子低声道。 李锦悠笑的清浅道:“既然这四方会馆门朝四方,广纳天下文人,行辨理之事,那便人人可言,无分对错身份。无论他是谁,总要讲一个理字。老先生,你说对吗?” 孟方云沉着眼看着李锦悠道:“你说的对,四方会馆以理服人。老夫观你心有丘壑,非庸俗之人,既然如此,那你不妨说说,仁政严法,你以为何!” 李锦悠闻言微歪着头,嘴边笑意不减:“老先生这是要考校在下?” 孟方云抬头看着她,虽未说话,可意思却很明显。 李锦悠轻笑:“既然老先生垂问,我便说说吧。在我看来,治国之道,全在帝心,帝王仁善,不一定就是幸事,帝王酷吏,也并一定就是不幸。” “盛世之时,国泰民安,百姓富足,仁政自然足以保天下太平,帝王仁善,也足以让天下称颂。可阴极必阳,盛极必衰,没有那一朝哪一代能永保盛世。若陷入战乱,敌国攻伐之时,帝王还保持着仁慈,则只会让天下苍生沉沦地狱,陷入永无止尽的战乱之中。” “反之,乱世之中,严法足以约束上下,平定四方。法严,则无人敢触,只有心存惊惧,才不敢随意违逆上者心意。” “所以,仁者,足可当守成之主,而乱世之中,枭雄者方为王道。” 李锦悠站在那里,面对着周围无数人,面对着孟方云的目光,没有半点怯场和避忌,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度,眉眼之上尽是锋芒,晃得所有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仁政严法,本就不能彻底分离,精明的帝王,也会懂得如何取二者之精华,去其糟粕,善用二者之平衡各方利弊。如果真的要强论高低的话,严法,乃是固国根本,有法才可究,有法才有度,而仁政,却是在严法之上,聚敛人心,开创盛世清平不可或缺的条件。” “严法至刚,仁善至柔,刚柔并济,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 李锦悠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四方会馆之中,敲落在所有人心间。 那些原本因为她突然出言诋毁四方会馆,与孟方云针锋相对的人群,从最开始的讽刺、嘲笑,到后来的迷惘,震惊,再到此时,听完她的话后,再看向他的神情之时,眼中只剩下的惊骇。 骇然她的一针见血,更惊惧她敢如此直言。 李锦悠所说的这番话他们未必没有想过,可自古诸家学说各不相容,儒、法相斥乃是大势,他们或选儒家,称赞以仁善孝儒治国;或遵从法家之道,崇尚严苛厉法,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可从未有人敢将儒、法两家学说融为一体,更别提彼此借鉴取精去糟。 眼前这个少年,他就不怕被天下文人群起而攻之吗!? 许子越已经被李锦悠的胆大包天吓得面无人色,看着周围那些人古怪疏离的目光,他恨不得拉着李锦悠转身就走。 孟方云看着李锦悠,目光暗沉地落在她白皙如玉的容颜之上,眼中满是逼视。 而李锦悠就那般带着浅笑回视着孟方云,半点都不退缩。 场中气氛一时凝滞,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孟方云会忍不住怒斥李锦悠之时,他那苍老的眉却突然舒展开来,嘴里更朗笑出声,那原本浑浊的眸子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 “好,好一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好一个乱世之中,枭雄者胜!”他抬头看向众人,扬声道:“今日堂辩,胜者已出,除了这两位公子,其他人,都散了吧。” 旁边诸人都被孟方云的话给惊呆了眼,谁也没想到,李锦悠那番“大逆不道”的话不仅没有让孟方云勃然大怒,反而还入了他的眼,其中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孟先生,他凭什么胜出?” “是啊,他凭什么,我等遵循各家之道,而他却心生异骨。孟先生,你怎能判他为胜?!” “孟先生,您就不怕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四方会馆引儒法两家群起攻之吗!?” “群起攻之?” 孟方云目光落在最后开口说话的那人身上,苍老的容颜之上,目光却锐利如刀,那其中的锋芒之色吓的那人猛的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头皮发麻,而孟方云却是冷然道:“我四方会馆立足青玉城数十年,行的就是违辩之道。老夫会惧怕那帮酸儒之人?” 那人脸色发白,而孟方云则是回头看着那些愤愤不平的人,冷声道:“老夫今日判他为胜,那是因为他敢于突破世俗眼光,堪破诸家争道,谁若不服,大可站出来与他一辩!只要你们能胜了他,老夫便算你们赢,如何?!” “你来,你来,还是你来?” 刚才开口的那些人被孟方云点名之后,都是脸色发白,想要辩驳几句却说不出话来,更有甚者,其中两人连连后退,就想要躲进人群之中。 孟方云见状冷哼一声:“无胆之人!” 第228章麒麟之主一 第228章 麒麟之主(一) 一声冷哼,孟方云的不屑之意毫不掩饰。 “敢质疑老夫不公,挑拨儒、法与四方会馆关系,却不敢出来与他一辩。不战而逃,鼠胆之辈,简直侮辱了读书人的清誉!” 那几人脸上瞬间涨红。 夕阳的余辉照进四方会馆,在所有人脸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整个会管里面安静的落针可闻。 感觉着周围那些虽然没有言明,却鄙夷无比的目光,之前那几个叫嚣的最厉害的人都是红着脸低垂着头,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去。 他们没想到孟方云会如此不留情面,更没想到他们一时不忿之言,居然会换来一个“鼠胆之辈”的名声,如若这名声传扬出去,他们以后就别想在其他读书人跟前抬起头来。 几人都是满脸通红,不敢多说半句,低垂着脑袋灰溜溜的离开了人群。 其他人见到那些人狼狈逃离,眼底鄙夷目光更甚,反而是对于之前孟方云判李锦悠胜的不忿之情,散去了许多。他们都知道孟方云一言九鼎的性情,更明白眼前这白衣少年刚才所言虽然有些离经叛道,可若细想却挑不出半点刺来。 就算让他们辩驳,他们也没有半分自信,说出更好的来。 孟方云见所有人都是闭口不言,这才转头对着许子越说道:“你很不错。刚才面对那般情势,也不肯放弃同伴而逃,有几分文人骨气。” “孟老先生夸奖。”许子越听到夸赞之言,激动的嘿嘿傻笑。 孟方云看着他那傻样不由摇摇头,脸上神色缓和了几分,而刚才凝重的气氛也恢复了之前的融洽,他抬头对着其他人道:“今日堂辩到此为止,都散了吧。”说完他才一旁的李锦悠,眼底带着几分欣慰,几分审视道:“小子,你随我来。” “苏锦,我陪你去。” 许子越听到孟方云让李锦悠随他离开,顿觉不好,生怕李锦悠吃亏,连忙就想上前。 孟方云见状冷哼一声:“你在这里候着。” “可是他……” “他怎么,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你还怕老夫吃了他不成?!” 孟方云话落,许子越脸上讪讪的,只觉得面皮一阵发烧。 李锦悠看到许子越尴尬的样子,连忙不着痕迹的拍了拍许子越的胳膊,轻笑出声:“许兄,孟老先生德高望重,四方会馆也是清明之地,他们若真想将我如何,何必这么麻烦,只要孟先生开口一句,我便走不出这四方会馆。我与孟先生有话要说,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可先自行离开,如果不着急的话,你就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可是……” 许子越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就感觉到李锦悠手中的力道大了几分,他悄悄的看了眼孟方云后,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强压下心底的担忧,挤出点笑容说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好。” 李锦悠对着许子越笑了笑,转头看着孟方云道:“孟先生,请。” 孟方云淡哼一声,懒得理会许子越,转身就朝着花厅后方走去,李锦悠连忙跟上去。其他人见李锦悠和孟方云一前一后的出了花厅,这才连忙朝着许子越围拢过去,七嘴八舌的朝着许子越打听李锦悠的身份。 能得孟方云的看重,就意味着得到了四方会馆认可,有了这层关系,将来无论是入仕还是进学,都有了别人无法比拟的资本。如果能在现在就与之攀上些关系,指不定将来那少年发达了,他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孟方云和李锦悠都没去理会身后的嘈杂,两人一前一后的绕过前面的花厅,顺着廊桥一路前行,走了足足半柱香后,这才停在了一处外面种着墨竹,门上挂着兰陵阁牌匾的房门前。 “这里是老夫的书房,房中放着老夫花费数十年才收集而来的各种孤本。” 孟方云说完之后,引着李锦悠走进去。两人落座不过片刻,就有下人送来了茶点。等到他们斟完茶退出去后,孟方云才抬头看着李锦悠,淡淡道:“这几年,想要进入这里的人不知凡几,上至各国大夫,下至地方权贵,老夫一概拒绝。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李锦悠抬头看了眼满屋的书籍,有一些书籍表面已经十分陈旧,甚至有些破算,可却被放的整整齐齐,周围也是打理的一尘不染。她浅笑道:“是怕他们毁坏了这些孤本?” “错,老夫是怕那些心思不纯之人,侮辱老夫的兰陵阁!”孟方云冷淡出声。 李锦悠听到他话中意有所指,淡淡笑道:“先生此话何意?” 孟方云淡漠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老夫是什么意思。你费尽心思搅了今日的堂辩,又以言语激怒老夫,引老夫露面,难不成真如你所说,只是因为你仰慕四方会馆之名?当世几位大家,我都算知道一、二,可单凭他们的本事却绝对培养不出来你这种离经叛道的弟子。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四方会馆到底有什么企图?” 李锦悠笑得清浅:“先生就这般肯定我对你有所图?” “还想伪装?!” 孟方云看着到李锦悠脸上不变的笑容,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茶杯里的水渍溅了出来,而孟方云冷声道:“老夫自认观人极准,你并非愚笨之人,也并非冲动之人,以你心性,如果不是有所图谋,想要激怒老夫露面,断不会贸然出言搅局,辱及老夫和四方会馆声名。” “你当众点明老夫以今日之题戏耍诸人,就是为了逼老夫露面,与你对峙,之后你又故意激怒老夫,以大道之争诱使老夫不断开口,逼得老夫不得不当众承认你乃今日胜者,否则就坏了四方会馆声誉。” “你如此精明算计,步步紧逼,得势之后却无半点倨傲,说收手就收手。你不会告诉老夫,你做这么多事情,步步算计,就只是为了单纯见老夫一面吧?” 第229章麒麟之主二 第229章 麒麟之主(二) 李锦悠看着满眼厉色的孟方云,嘴角笑容更胜。 她从来就没期望那点浅显的计谋能瞒得住眼前这个人,更没想过,要瞒过这人。 如果连这么明显简单的局都看不出来,那这个人也不值得她费尽心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了。 “先生不愧为先生,我就知道区区小计根本瞒不过您。”李锦悠噙着笑说完之后,直接站起身来,拱手朝着孟方云行礼道:“在下苏锦,见过随云先生。” 淡看风云情自随,笑傲天下莫如风。 这天下有几人能够猜到,这闻名天下的四方会馆之中,以博学之名和当世大儒比肩,引天下文人士子竞相追逐的“七旬”老者,竟是曾经在诸国“臭名昭著”,甚至各大皇室人人喊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却翻遍天下也遍寻不到的“隐相”——随云先生。 孟方云,字随云,善谋略,明经纶,在银钱经商上面更是百年不出的绝世天才。 十几年前,年仅三十的孟方云游走诸国,以一场惊天骗局,将楚、晋、元梁三国皇室诓骗入局,北镜,南海之地也不得幸免。他设计诸国相杀,不仅获得千万银钱,还引得诸国之间掀起大战,险些天下大乱。 后来各国权贵得知被骗之后,勃然大怒,举天下之力追杀,孟方云却隐匿于江湖不现踪影。 不少人都猜测,孟方云没有躲过追杀,死于厄难。谁知短短三年之后,孟方云却出现在楚、梁边境之上,率领一支只有五万人的游勇散兵,坑杀楚梁两国近二十万精锐大军,烧毁粮草无数,攻陷三座大城,更将元梁国有名的大将宋天傲差点活活耗死在了边境邙山之中。 经此一役,随云先生四字风云诸国,虽不得见其真容,可各国皇室都对他势在必得。各方邀请其入各国为官,亦或成为幕僚者不计其数。孟方云却在这个时候销声匿迹,摇身一变成为了四方会馆之中的博学大儒孟先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眼前,受天下文人士子追捧仰慕。 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正气凛然,和蔼端详的老者,就是当年那个曾经引诸国追杀,搅乱天下大势,臭名昭著又盛名难掩的孟随云! 孟方云原本还闲适的表情被随云先生四个字彻底砸的支离破碎。 他脸上的笑意尽失,原本躬起的后背猛地挺直,身形瞬间高了两寸,苍老的容颜上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气势,而身上也突然爆发出极强的杀意。 周遭冷意如冬日寒风,凌冽刺骨。 书房之中,不知什么时候飘然出现了两人。那两人就在李锦悠身后半步的位置,手中长剑直指李锦悠,眼中神色警惕,浑身肌肉紧绷。若是李锦悠此时做出任何不利于孟方云的事情,怕是不等她有任何反抗,就会片刻间血洒当场。 孟方云不再掩饰,顶着那张苍老的面容,嘴里的声音却完全变了,变得浑厚有力,不复之前的低沉暗哑。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叫苏锦。” 孟方云暗沉着双眼,神色更冷了几分:“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知道我身份,还敢一人前来四方会馆,你怎么可能以真实身份相告?” 李锦悠抬头看着孟方云,丝毫不惧他眼底杀意,又仿佛没有看到她身后站着的那两个人,只是微笑道:“是不是真实身份如何,我是否姓苏又能怎样。随云先生等候在此处,从来就不是为了姓苏姓李亦或是姓其他的人,我的姓氏和身份当真就这么重要吗?” 孟方云脸色微变,眼底寒芒更甚:“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应该在等这个。” 李锦悠淡淡说完,手心一转,一直被她贴身收藏的九州麒麟玉浮现在掌心之中。那宝玉之上散发着淡淡的莹润之光,和手心的白皙形成鲜明对比,瞬间惊得屋内三人都睁大了眼。 孟方云原本阴鸷的神情,在看到李锦悠手心里的玉佩之时,猛的上前一步,寒声道:“九州麒麟玉?!” 而原本在李锦悠身后持剑相向的两人也是猛的瞪大了眼。 孟方云豁然伸手就想去拿李锦悠手中之物,谁知道李锦悠仿佛早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似得,手指快速一转,麒麟玉便被收回了掌心之间。 孟方云猛的抬头,厉声道:“你是怎么得到麒麟玉的,这玉佩不是在夏侯善手中吗?” 李锦悠目光微闪,他们果然早就知道夏侯善。 可是,既然明知道麒麟玉在夏侯善手中,他也算是半个麒麟之主,可他们为什么不曾帮助过夏侯善一丝半点,任由他被元梁国追杀,险死还生,几近走投无路,最后还被她借此凭白占了便宜? 李锦悠心中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麒麟玉淡淡道:“夏侯善能够得到麒麟玉,我自然也能够得到,至于其中手段过程,对于先生来说有什么重要吗?” “先生受人之拖,守护四方会馆,想必嘱托你的那人并没有强求手持麒麟玉前来青玉城的人必须是谁,既然如此,我拿着麒麟玉,和夏侯善拿着麒麟玉,又有什么区别?” 是没有区别。 当年那人曾经说过,认玉不认人。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能够破解了麒麟玉中的秘密,能够拿着麒麟玉找到四方会馆,那人便是麒麟玉之主! 孟方云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李锦悠见状心中一凝,难不成麒麟认主还有别的条件?她试探着道:“如今麒麟玉我已送到,不知先生可还愿意遵守当年诺言,辅佐麒麟之主?” 孟方云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目光落在他无暇的容颜之上,面对她清冷通透的眼神,恍然之间却好像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让他心甘情愿守在这里,等候新的麒麟之主的人。 心神晃动之间,孟方云垂下眼帘,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如初。 第230章麒麟之主三 第230章 麒麟之主(三) 他朝着李锦悠身后那两人一挥手,那两人便直接收起手中长剑,束手站在一旁。 孟方云冷眼看着李锦悠,淡淡道:“不错,我在这里守候这么多年,的确是为了新的麒麟之主,我也曾答应过那个人,会尽我所能辅佐新的麒麟之主。可是苏锦,你凭什么认为,你就是麒麟之主,就因为你能得到九州麒麟玉?” 李锦悠微笑:“那先生又凭什么认为,我不能成为麒麟之主?” 孟方云淡哼一声:“麒麟之主,择之择天下,睿者天下太平,庸者祸乱天下。” “我承认,你能从夏侯善手中完好无损的拿到九州麒麟玉,避开世人眼光,还能解开麒麟玉的秘密找到四方会馆,逼迫我现身。你的确有几分才智,甚至可以说远超当世的那些才子,可是你如果以为这样就能成为麒麟之主,那就大错特错!” “麒麟之主,岂是那般好当?” 李锦悠微笑道:“那先生不妨直言,要怎样才肯承认我是麒麟之主?” 孟方云看着李锦悠的神情,微眯着眼突然开口问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昌者。苏锦,你可知道何谓五贼?” 李锦悠毫不迟疑道:“贼命,贼物,贼时,贼功,贼神。” “何为贼命?” “天降之命,奉天之成,顺应天威而掌天下。” “即顺天命,何来朝堂更替,天下易主?”孟方云逼问。 “沉水入火,自取灭亡而已。” 孟方云眼中利芒一闪,身形向前压了几分,眼底满是锋芒道:“既然如此,你觉得如何才能得以延续?” 李锦悠没想到孟方云问来问去,依旧问到了治国之道上,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皱眉看着孟方云。 这麒麟之主,难道真的是为了天下大势所存在? 那上一世夏侯善能够得到孟方云倾力相助,一统北境,难道就是因为他有争夺天下之心? 李锦悠心中快速衡量得失,计算着其中的可能性,表面上却依旧面不改色道:“想要延续,并不难。三盗既宜,三才既安,富国安民是为上道。” “何能富国安民?” “食其时,百骸埋。动其机,万物安。” 孟方云紧紧看着李锦悠,看着她泰然自若的神情,看着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变化的眼眸,突然收回了浑身的气势,坐回了刚才的椅子上,淡淡抬头看着李锦悠道:“现在,你可知道,麒麟认主到底凭借什么?” 李锦悠皱着眉头看着孟方云:“如今三国已定数百年,北境、南海混乱,西疆东域自成一体,外界插手不得分毫。先生如果想要一位雄才霸主,破开当今局势一统天下,犹如登天之难。更何况,先生可有想过,战乱一起,有多少人会流离失所,又有多少人会丧命其中。先生不会告诉我,你想要的麒麟之主,就是一个有野心图谋天下之人?” “麒麟乃瑞兽,自是守护天下为己任。只有统一了天下,才能创建真正的盛世清平。”孟方云直接说道。 李锦悠闻言先是一愣,下一瞬忍不住嗤笑出声:“先生当真是好大的口气,盛世清平……呵……我只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尸山血海铸王道。一统天下,先生说的容易,可你知道想要真正一统,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这天下又要埋葬多少枯骨,多少人,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 “铁蹄践踏之下,何来的仁慈,又哪里来的祥瑞?九州麒麟玉存世数百年,如果天下一统真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为何到现在为止还是诸国分裂,各据一方之势?” “如果你们想要的麒麟之主当真是一个为了自己的野心不顾天下生死存亡之人,今日就当我没来过。这麒麟玉,我不要也罢。” 李锦悠直接伸手将九州麒麟玉抛给孟方云后,沉声道:“我苏锦虽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也从不讲究对错善恶,可是如果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一统之梦,就把整个天下都拉入战火之中,我做不到,也不屑做!” “我可以对敌人不择手段,百般残酷,可以为了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与天下为敌。可是,我绝对不会成为任何人手中的傀儡之物,为了那个所谓的盛世清平,膨胀的以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一统天下!” “那不是枭雄,不是霸者,而是白痴!” 李锦悠话完之后,绷着脸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身后的孟方云和房中的另外两人。 孟方云看着毫不迟疑转身离开的李锦悠,微眯着双眼注意着她所有的神情和动作,哪怕她身上出现半点迟滞和犹豫,他都有自信能够看穿。 李锦悠能够感觉到身后三人的视线,特别是孟方云,那满是考究的炙热目光仿佛要将她后背都穿透似得。她心中满是紧张,眼眸之中也全是凝重之色。 她不相信,麒麟择主是为了一统天下,更不相信,当年那个尽心辅佐夏侯善统一北境之后,实施仁政,让北境国力突飞猛进,却从未有半点想要吞并诸国,统一天下意图的孟方云,所挑选的麒麟之主,会是个为了野心不择手段,不惜将天下都拖入战火之人。 那样的人,怎配成为麒麟之主。 更何况,孟方云如果真的只是想要一统天下,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创建一个盛世清平的话,与其选择一个心怀野心,不好控制,随时都可能反噬他们的人,还不如收敛所有的势力为他所用,亲自来布置一切! 所以李锦悠在赌,赌孟方云刚才的那些话不过是在试探她! 试探她的品性,试探她的为人。 虽然心中有五成把握,孟方云是在试探自己,可是眼看着离房门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到了门口,身后的三人都已然没有任何想要开口留她的意思,李锦悠轻皱着眉头,心里也猛的发紧。 难道她赌错了? 孟方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第231章认主一 第231章 认主(一) 李锦悠心中沉吟片刻,眼底浮现出狠色。就算她真的猜错了,眼下也回不了头了。 虽然她和孟方云接触不过才短短时间,可她却能感觉得到,孟方云性格虽然精明,可心底却保留着文人的傲骨,最厌恶的就是反复无常,无胆无类之人。 她刚才已经说了那么多,更是表明了立场,就算她眼下回头去说,她愿意照他说的去做,也绝不可能得到孟方云的认同,反而会让孟方云对她生出轻视之心。 更何况,她刚才所说之言虽有夸大,可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她对敌人可以狠辣,为了报仇也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成为蛇蝎之人也不会有半点迟疑,可她却绝不会为了一时的野心,成为他人的傀儡,失了自我。 她本就死过一次,老天既然给了她机会让她重来一次,她绝不会把自由,把性命交付给任何人! 绝不! 哪怕白跑一趟,哪怕丢了九州麒麟玉,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李锦悠心中的执念猛地一松,脑中再无半点犹豫。她身形毫不停留,脚下的步子也没有半点慌乱,身上不带半点迟疑的靠近房门,直接伸手推开房门,抬脚就准备踏出房外。 就在这时,安静的房中却传来孟方云浑厚的声音。 “且慢!” 李锦悠已然放弃了之前的判断,甚至准备放弃九州麒麟玉和成为麒麟之主,却不想孟方云会在这个时候出声。 这意外之外的声音让她心中再度浮现希望,而眼底也有了些欢喜之意。 李锦悠没有回头,只是一手撑在门上,一边冷淡道:“不知随云先生还有何指教?” “苏锦,你当真不愿做那当世霸主?你可知道,麒麟之主代表什么,这代表你能得到数不尽的财富,代表你能得到万千人的跟随,更代表你自此之后,拥有不输于任何一国皇室子弟的资本。有我辅佐,有那人留下之物,只要你想,绝对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能保证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之人,让天下所有人都能匍匐在你脚下,奉你为王!”孟方云沉声道。 李锦悠听到这话,心中早已安定,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收敛所有思绪,让眼中恢复之前的静默无波,这才转头看着孟方云淡淡道:“孟随云,你当我是傻子?霸主如果那么好当,轮得到我?我承认你的确是不世之才,有能辅佐天下之主的能力,可这天下诸国之人不是白痴,能让你随意谋算。我苏锦没那份野心,也自认不是枭雄,你若想辅佐霸主,还请另寻高人!” “今日见面也算有缘,将来你如果死在你所谓的野心大道之上,我一定会记得逢年过节给你上一柱清香!” “你如此与我说话,就不怕我杀了你?!”孟方云脸色阴鸷,而之前束手立在旁边的两人也已然围了上来,脸上全是杀气腾腾:“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更解开了麒麟玉的秘密。苏锦,你以为我会让你安然离开?” 李锦悠看着三人的面容,突然淡笑出声:“我今日来这里,知道的不下五人,亥时前没有安然回去,他们必定会踏平这四方会馆,而你孟随云的身份也从此隐藏不住,必定会被天下人所知。” “这青玉城的确独立与两国之外,不受律法管束,可那是因为青玉城并没有真正冒犯到诸国的底线,楚国欢喜不得能晋梁两国为青玉城大打出手。可如果当楚国皇室知道,当年被诸国追杀,手持倾天财富的随云先生也藏身青玉城,你猜他们是否还能够容忍得下青玉城安然在此?而青玉城面对愤怒的三国,乃至北境南海势力,是不是还能够独善其身?” “杀人灭口当然容易,可先生在此隐居数十年,以孟儒的身份执掌四方会馆,想必应该不是短视之人。你心里应该清楚,杀了我,不一定能够保住你的身份,但是却一定会惹来麻烦!” “况且,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李锦悠话音落下之时,整个人如无骨之蛇一般,快速从身旁那两人身边滑过,手中一把粉末,连带着几根闪烁着寒芒的银针就朝着那两人脸上撒去。 那两人早对李锦悠有所防备,见到她动手虽然吃惊却也不算意外,直接挥剑格挡开那迎面而来的银针,用掌风将身前那些粉末吹散开来,然后毫不迟疑的就朝着门口挥剑而去。 谁知道李锦悠却没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朝外急奔,反而是突然收回跨出去的脚,转身朝着门内疾射而去。 “先生小心!!” 那两人看着那白衣身影疾驰而去的方向,心中大惊,这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连忙就朝着她身后扑去,可是却已经为时已晚。 李锦悠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身形一扭就避开了两人攻击而来的内力,伸手一把抓住孟方云的脖子,手指卡在他喉间的大动脉上。 “随云先生应该是惜命之人,别逼着我再造杀孽。” 孟方云感觉到脖子上那明明细弱的手指,却传来的惊人力道。虽然苏锦并没有立刻对他下杀手,可是他却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如果眼前那两人再敢攻击苏锦,他那只看似柔弱的手指绝对会瞬间扭断他的脖子。 孟方云淡淡道:“济青,住手!” “先生!” 那湛蓝长衫,脸型消瘦的男人迟疑。 孟方云看着他道:“你们不必动手,苏公子不会杀我。对吗,苏公子?” 那两人瞬间抬头看向李锦悠,而李锦悠却是看着孟方云道:“你想杀我灭口,我为何不会杀你?” 孟方云脸上早没了之前的阴鸷暗沉,而是淡然道:“你我都知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彼此试探之言,你既能看得透我不会真的杀你灭口,自然也清楚如果杀了我会惹来多大的麻烦。” “你的人的确能够踏平四方会馆,你也许也能逃出这里,但是只要我一死,今日城池之中,就别想有任何一个人走出这青玉城半步。” 第232章认主二 第232章 认主(二) “是吗,随云先生如此自信?” “自信源于实力。这四方会馆之中,遍布高手,就算你能杀了我和济青两人,你也离不开四方会馆,而一旦四方会馆中出事,青玉城便会立刻紧闭城门。你要相信,只要城门一关,我的人绝对有能力将你,乃至同你一起入城的所有人,都永远的留在这里。”孟方云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语气无比平淡道。 李锦悠侧头看着他,没有说话,可微凝的眼神却让人知道,她信了。 孟方云侧头看着李锦悠,淡淡道:“既然你我彼此都有筹码足以自保,又都不会蠢的冒险对对方下杀手,那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如何?” “先生想要谈什么?” 孟方云却没接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脖子上的手:“你难道准备就这么和我谈下去?” 李锦悠看着满脸淡然的孟方云,目光落在他仿佛看透一切的双眸上,眼中的凝色愈发重了几分,只是转瞬之间,那些凝重之色就消失无踪,好像从来都未曾出现过。 她扬唇一笑,松开了手道:“随云先生果然风采不减当年。你是如何看穿我的?” 虽然她没说看穿什么,可是两人心中却都清楚李锦悠指的什么。 孟方云让济青送来了清水,一边从怀中取出特殊的药粉撒入水中,拧了帕子净面,去除脸上的褶皱,一边对着李锦悠说道: “你所有的伪装都无懈可击,无论表情,动作,言语,还是气度,就连后来那些咄咄逼人,甚至满是讽刺的话语,都让我一度真的以为,你真的如你所说,是为了天下苍生,绝不为野心左右的人。但是有一点,你却露了破绽。” 李锦悠皱眉:“哪一点?” 孟方云使劲揉搓着脸上的易容之物,淡淡道:“你太急了。” 见李锦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孟方云一边扯掉被浸湿后翘起来的软皮,一边继续道:“你之前就已经说过,你不会为野心所驱动,不会屠戮天下,甚至清楚的让我知道你的为人。而刚才我开口留你之时,你虽然依旧冷静的无懈可击,可是你却是心急了。” “你再三讽刺与我,甚至言语暗含激将之言,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能够更清楚的知道你的为人,乃至于相信,你之前所说的都是出自真心。” “可是苏锦,过犹不及。” “智者过招之时,言、行尚在其次,关键是要稳,心稳才能致胜。你的确智计无双,心思谋略也堪称绝世,甚至连老夫也忍不住叹服,但是你得知道,这世上聪明人从来就不少,其中精于狡途、善于人心者更是不止你一个。不要用你以为的尺度去衡量那些人,否则你将来必定会吃亏。” “而且与敌过招之时,如果不能确定能够杀了对方永绝后患,就千万不要随意靠近对方,也不要随意让对方靠近,否则只会让人识破你的身份。” 李锦悠听着孟方云的话,想起刚才自己所做的事情和说过的那些话,顿时有些赧然。 她的确是心急了,如今京中的形势越发乱了,她担心家人,想要麒麟之主的助力,不想当初费尽心思才得来的九州麒麟玉变成废物,所以才会想要凭借自己的言行,去逼迫孟方云露出真实心意,可谁知道却因为她太过冒进,反而让孟方云看透了真假。 而且孟方云最后那句话虽然没有点明,可是李锦悠却知道,孟方云已经看穿了她女子的身份。 眼前这个因为卸妆而疼的挤眉皱眼的男人,是个真正有大智慧的人,而且他也有一双能够看穿万物的慧眼。 看着孟方云将脸上的软皮全部揭掉,拧了帕子再次净面,李锦悠沉默片刻之后,便直起身来对着孟方云拱手,一揖到底道:“多谢先生指点,锦悠受教。” 她没有想要继续隐瞒女子身份的事情,更没有半点恼怒不满的意思,反而直接朝着孟方云道谢。不仅仅是因为孟方云当着她的面去了脸上的易容,更因为他刚才犹如警钟一般的当头一喝。 重生之后,她精于算计,因为熟知以后会发生的事情,所以对于一切都以为了然于胸,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她心底对于一些人,一些事,的确是存了轻视之意,甚至于有种拿下他们简直易如反掌的感觉。可是她却忘了,人是会变的。 她重生了,的确熟知历史,可是那些历史却是属于上一世的。这一世因为有了她这个变故,只要她想要改变,就会不断的影响身边的人,乃至所有与她有关的事情,随着她经历的越多,就会有越多的事情开始和前一世脱离了轨迹,朝着她不可预知的方向前进。 她所谓的先知,所谓的优势,也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渐渐消失无踪。 如果她一直都存着轻视之意,一旦事情超出预料之外,横生变故,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甚至会牵连到她身边那些至亲至爱之人。而她所行之事却容不得半点差错,一旦出了差错,就是万劫不复之境! 如今孟方云的一番话却将她惊醒过来,她是真心实意感谢孟方云的。 孟方云看着脸上满是恭谨真诚之色,没有半丝不满的李锦悠,目光落在她完美无缺的男装打扮之上。 月白色的织锦长衫,腰间绑着根同色的云纹锦带,一头青丝被玉冠束起,露出精致的过分的容颜。 她容貌虽美却并不艳丽,眉眼清冷如泉,嫣红的嘴唇带着和煦的弧度,再加上略微宽大的白纱罩衣遮住了身上的玲珑曲线,完全看不出半点女子的神态,整个人显得高冷无双。 泰若自然的不羁气度,锋芒毕露的锐利眼神,行事洒脱,当断则断,身上没有半丝女子该有的娇柔怯弱。 如果不是刚才李锦悠靠的实在太近,而孟方云又曾经见识过这世上最好的易容之术,闻到她身上那隐约的淡淡幽香,恐怕连他也不会看破,眼前这个芝兰玉树,仿佛跌落凡间的谪仙般的俊逸少年,居然是个漂亮的过分的少女。 第233章青玉城主一 第233章 青玉城主(一) 济青两人听到李锦悠突然清脆了许多的嗓音,再听到锦悠这个明显不像是男子的名字,想起刚才李锦悠闪避之时,柔若无骨的身姿,都是不由瞪大了眼。 “你是女子?!”济青旁边的那人张大了嘴。 李锦悠淡淡扫了他一眼:“女子怎么了,瞧不起女子?” 那人看到李锦悠眼底的清冷,不自觉的摇摇头,讪讪道:“咳咳……没什么…怎么会瞧不起…” 开玩笑,能跟孟方云一较高下,设计孟方云还险些成功的女子,他怎么敢里看不起?他只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凶悍的没边,胆大包天的女子。 济青也是轻咳了两声,显然有点不适应,明明刚才还睿智无双,甚至能和孟先生一较高下的少年俊才,居然是个女子的事实。 他和身旁那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都是满脸讪然。 刚才李锦悠虽然偷袭成功,可在他们眼里毕竟是和他们一样,都是男人。可是此时知道她是女子,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跟一个女子动手,还是两人同时联手,居然还被她给破了他们的防备,险些伤了孟方云,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恐怕被笑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两人恨不得一头撞过去挠墙。 孟方云眼角余光看着两人脸色潮红的样子,忍不住哈哈一笑,然后将手中的帕子扔进水盆里,拿着一些香膏涂抹在脸部肌肤上,一边按揉一边朝着李锦悠笑着道:“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换你回答我。你是怎么看破,我之前的话都是在试探你的?” 李锦悠闻言笑了笑:“很简单,因为我有自知之明。” “怎么说?” 李锦悠淡淡道:“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争霸天下那块料,不是没本事,而是没野心。我只想过安稳日子,护住我想护住的人,除掉所有想害我的人就足够了。” “更何况,如果你们真的想要一统天下,当年你设计诸国骗取千万银钱的时候,就不会故意在关键时刻放水,刻意暴露你自己,后来灭了楚、梁军队,拿下三座城池,明明有机会更进一步,却偏偏放过了他们,只是戏耍了宋天傲一番就将他放出了邙山。” “在我看来,你当年的行径更像是玩笑之举。随云先生乃是有大才之人,若想要这天下,又有能力得天下,何必要假手于他人?这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孟方云听到李锦悠不着痕迹的吹捧,一向对他人不假辞色的他也是忍不住面露笑容,毕竟能被一个足以与自己比肩,谋略不比自己差分毫的人如此夸赞,谁都会忍不住高兴。 他放下手来,露出原本容颜。 微微发福的脸颊,略宽的额头和下颚,一双笑眯眯的眼睛黑如漆墨,里面盛满了笑意和和气,被他看着的时候,只觉得没有半点被冒犯和打量的感觉,丝毫看不出半点他应有的精明和凌厉来。 孟方云这幅四十来岁正值壮年的面容,就算站出去也绝对不会有人将他和四方会馆之中,那个德高望重,有些古板又有些逆反的七旬老者联系在一起,反而更会让人觉得,他像是个和善的生意人。 他笑得微眯着眼,看着李锦悠问道:“你这丫头眼光不错,不过,你当真姓苏?” 李锦悠被拆穿身份之后,也知道如果孟方云当真想要去查,她的身份根本掩饰不了多久。这一路上她虽然尽量抹干净了自己的痕迹,可是只要存心想查,并非毫无痕迹。更何况对方是孟方云! 所以听到孟方云的问话之后,李锦悠坦然道:“小女子姓李,名锦悠。” 孟方云听到李锦悠的名字之后,只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可是半晌却想不起来,干脆就不去再想,只是端着茶碗笑道:“你此次来青玉城,就是为了成为麒麟之主?” “算是吧,我眼下的处境不太好,需要一些帮手,所以才想要拿麒麟玉来交给先生。只是如今看来,我并不符合先生的要求。” “谁告诉你不行的?”孟方云淡淡扬眉。 李锦悠手中一顿,抬头看着孟方云疑惑道:“你们肯接受个女子成为麒麟之主?” “为什么不肯?男子未必就能附和要求,而女子也未必不能成为麒麟之主。实话告诉你吧,当年我答应那人,替他在此等候麒麟之主之时,他就曾言明,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能破解了麒麟玉的秘密,带着麒麟玉安然来到青玉城找到我,就能接手所有他当年留下的东西。” 李锦悠听到孟方云的话后,没有半点惊喜的感觉,反而条件反射的觉得这里面有问题,直言不讳的问道:“他有什么条件?” “你怎么知道有条件?” 李锦悠翻了翻眼皮:“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如果掉了,十之八九会砸死人。” 孟方云听到她毫不客气的话后,顿时笑起来:“果然是聪明人。成为麒麟之主的确有两个条件。” 李锦悠给了他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直接道:“什么条件?” “第一个,天下没有大乱之前,绝对不允许掺合各国争斗,不得用麒麟之主的身份和身后的力量,参与各国皇室夺嫡之战。” 李锦悠点点头。 第一个条件她早就猜到,毕竟刚才孟方云既然那般试探她,就代表他们想要的麒麟之主绝对不能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只是…… “天下没有大乱之前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不能主动挑起各国争斗,但是如果各国争斗自起之时,这诺言便不再约束于你。到时候无论你想想要争霸天下,还是想要退居一方,全凭你自己意愿。” 李锦悠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告诉我,成为麒麟之主的条件是要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 “狗屁!” 孟方云翻了个白眼,毫无形象道:“我们又不是他们爹娘,没收他们半分钱银子,凭什么要平白无故的不要命的去守护他们?” 李锦悠听着他略显粗俗的话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那第二个条件呢?” “守护青玉城!” 第234章青玉城主二 第234章 青玉城主(二) “守护青玉城?”李锦悠怔了怔。 孟方云点点头。 李锦悠微眯着眼看着他皱眉道:“你不会告诉我,麒麟之主,就是青玉城主?” “聪明。” 孟方云笑眯眯的说道:“麒麟之主的存在,就是为了青玉城。只要你答应守护青玉城,绝不将这里交予晋、梁两国任何一方,保城内百姓安然富足,从现在起,你便是麒麟之主。” “李锦悠,你可愿意?” 李锦悠看着孟方云轻轻皱眉。 她没想到,孟方云这么容易就承认了她的身份,更没想到,成为麒麟之主,居然就代表要接手青玉城。 成为一城之主,得孟方云辅佐,表面上看上去是她得了天大的好处,可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她固然得了好处,可是,以她的能力,到底又能不能守得住这份泼天富贵? 青玉城地位特殊,身处晋、楚两国边境,看似超脱于外,实则却是行走在悬崖边上。 两国如果一直相安无事还好,青玉城自然能够一直独立于外。可是,一旦两国战事一起,青玉城首当其冲就会陷入战火之中。晋、楚两国在进攻对方之前,第一个要拿下的绝对就是青玉城。 而到了那个时候,凭借她一人,到底能不能够守得住这风雨飘摇中的乱世之地? 孟方云见李锦悠沉吟,不由扬眉道:“怎么,这就怕了?” 李锦悠沉默片刻:“是人就怕死,只看死的值不值得。先生也不必激我,你只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能决定是否要接管青玉城。” “你说。” “第一,成为青玉城主,是否需要公开身份,长期驻留青玉城?” 孟方云摇头:“青玉城自有一套运转方式,你只需要知道最核心的部分,见一见关键的几人即可。至于你今后在什么地方,都随你自己,青玉城有特殊的通信渠道,遍布三国,你若不想公开身份,任何人都不会强求。” “第二,成为城主之后,我能得到什么?” “青玉城内如今所有的一切。财富,势力,人脉……你不必受任何人束缚,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整个青玉城都是你的后盾,你只要谨记一条,若有一日青玉城陷入危险之境,你必须倾尽全力守护青玉城。若有违背,天涯海角,誓死追杀。” 孟方云说到最后一句之时,脸上虽还有笑容,可声音里却已然是冷雨寒霜。 李锦悠沉默许久,脸上神色变幻了几次之后,这才抬头朝着孟方云伸手道:“麒麟玉。” 孟方云和济青两人都是神色一震,他们都知道,李锦悠这是答应了。 孟方云站起身来,将九州麒麟玉交还到了李锦悠手中,脸上不复任何嬉笑之色,恭敬的朝着李锦悠行了一礼后沉声道:“孟方云见过少主。” “济青(莫泽)见过少主!” 李锦悠受了三人一礼后,这才让三人起来。孟方云直接将一沓东西交给李锦悠后,告诉李锦悠其中关键所在,然后又在李锦悠的要求之下,快速的将青玉城如今的现状讲述了一遍。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李锦悠便大致知道了青玉城的情况。 “眼下青玉城有多少银钱来路?”李锦悠捧着一本账册,快速浏览了一次,目光落在后面的数字上时,开口问道。 “回少主,我们在三国之中,共有九十八间酒楼、十七间宝器行、五十六家米粮商行,除此之外,还有布庄,绸缎庄,脂粉行,铁器行等共计四十三间,商队十五支,庄子二十座……” 李锦悠眼底暗沉。既然这样,为什么账面上只有这么一点银子? 孟方云口中所说的店铺田地可不是少数,而且大多都是来钱的行业,可是孟方云给她看的账面上所剩的银子居然只有区区不到二十万两。 这些银子如果放在寻常人家,足够他们殷足富贵的过完八辈子也用不完,可是放在一个诺大的城池上面,放在所谓的麒麟之主面前,却只能说是寒碜至极。 而且…… 李锦悠手指在账册上轻点,这些账面上虽然做的毫无错漏,看似天衣无缝,可是她大致看了其中几本之后,就察觉了其中有几笔流水之中隐含的异常。 这些账册早就被极为精通此道的人动过手脚! 李锦悠绝不相信,凭借孟方云的能耐会看不出来,可是他却丝毫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这只有一个可能,动手脚的就是孟方云自己,亦或是,是他让人做了假账。 拿这种动过手脚的账册来给她看,孟方云到底是在考验她的能力,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完全信任她?而她,也根本就还不是真正的麒麟之主? “少主,可是有什么问题?” 孟方云见李锦悠若有所思的看着账册,心中微紧,难道她看出来了? 李锦悠微垂着眼帘,直接合上手上的账册扬唇道:“没什么。有随云先生掌管青玉城,又会有什么问题?” “青玉城的事情暂且不说,如此大的城池,想要熟知详情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在此之前,还是要请孟先生多费心。我此次前来青玉城除了送还麒麟玉外,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我并不会在此处久留,最迟两日之后,我就必须返回京城。” 孟方云见李锦悠随手放在一旁的账册,眸子不由闪了闪,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她到底有没有看出什么来。可是李锦悠脸上却是平静如常,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连半丝波动都没有。 孟方云收回目光后开口问道:“不知少主想要找什么?” “玄阴石髓。” 李锦悠仿佛毫无防备一般,直接说完之后,屋内三人都是神色瞬变。 济青吃惊道:“少主说的可是那能解世间百毒,食之能增数十年功力的玄阴石髓?” 李锦悠点点头。 “那东西在青玉城中?” 李锦悠失笑:“怎么可能,玄阴石髓只存在于玄阴之地,以极阴之气蕴养数百年才得以成形。其物稍沾阳气,便药力尽失,这青玉城中怎么可能会有?我只是无意间听得消息,知道青玉城附近有玄阴石髓,所以想要问问你们,在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极阴无阳?” 第235章非她莫属 第235章 非她莫属! 孟方云皱眉看向济青二人。 济青想了想摇摇头,莫泽却是沉声道:“属下从未听说过,青玉城附近有什么玄阴之地。这里地处边境,山匪猎户极多,江湖势力盘踞,附近西水河和安澜山外围早就被人探遍。如果真的有玄阴石髓的话,只有可能在安澜山深处……” 说话间莫泽抬头看着李锦悠道:“少主,不如属下带人先去看看?” 李锦悠点点头:“好。我会在一品居等消息。” 莫泽闻言行了礼就快速退了出去,李锦悠抬头看向孟方云:“短时间内,青玉城事务还请孟先生继续接手,若有要事,先生可往京城丞相府寻我。” “另外,我需要两名身份干净,机灵会功夫的婢女两日后和我一起回京。京中若有接头之处最好,如果没有,我希望能够尽快设立一个,方便以后联系。” 孟方云眸光微暗,却并没多言,只是点点头道:“少主放心,这些年我们在各国之间皆有暗点,京中自然也有。至于婢女的事情,我会尽快安排。” 李锦悠顺着窗外看了看已经幕黑的天色,对着两人道:“眼下天色已晚,一品居内还有我几名同伴,我不能在此久留。” 孟方云闻言便知道李锦悠的意思,直接开口道:“济青,送少主出去。从今日起,你便在暗中保护少主的安危,直到他返回京城。” “是,先生。” 李锦悠听到孟方云让济青跟着她,并没有任何意外,她只是朝着孟方云点点头后,就直接带着济青出了兰陵阁。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前面花厅之时,其他人早已经离开,只剩下满脸焦急的许子越等在那里。 李锦悠到时,远远就听到他正拉着四方会馆里的下人絮絮叨叨的问话。 “孟先生到底带着苏锦去了哪里?” “小的不知。” “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都过去快两个时辰了。” “小的不清楚,孟老先生并没有交代。” “不行,苏锦什么都不知道,我要去找他……” 那下人见到许子越就想往后冲,连忙横身挡在他身前,苦笑道:“许公子,这后院乃是孟先生私宅,没有先生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踏入半步。还请许公子莫要为难小人。” “可是都这么久了……” 许子越张嘴就想继续说话,谁知道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白衣少年。 “苏锦。” 许子越大喜出色,连忙抛开被他缠的头痛欲裂的下人,快速跑到李锦悠身前,急声道:“你出来了?孟先生没有把你怎么样吧?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李锦悠看着满脸焦急的许子越,轻笑道:“许兄别急,孟先生德高望重,素有贤名,他不过赏识我那点粗陋才学,与我交谈了一会而已。我得先生指教,一时忘了时间,倒是让许兄等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抱歉。” “抱歉什么,只要孟先生没有为难你就好。” 许子越听到李锦悠的话后,顿时松了口气,转而又露出羡慕之色说道:“真是恭喜你了,这青玉城中能得孟先生指点的人,屈指可数。如今你入了他的眼,将来无论是考取功名还是入仕为官,都能得到极大的帮助。” 李锦悠笑了笑没接话。 对于这些文人士子来说,能够得到四方会馆的看重,入了大儒孟生的眼,自然是一大资历。将来无论是科考为官,还是与人交际之时,都能让人高看几分。可是对于知道孟方云身份的李锦悠来说,对孟方云佩服归佩服,却兴不起太多的敬仰之情。 在她心中,孟方云就是个智多如妖的老狐狸,而此时在这条狐狸眼中,她恐怕就是那个让他欲罢不能的猎物,两人之间的较量才真正开始。 许子越见李锦悠没有接话也没在意,他看了眼天色之后“哎呀”叫了一声,跳脚道:“完了完了,天都黑了,苏锦,我先回去了,不然我娘又得骂人。你住在哪里,明天我来找你!” 李锦悠笑着道:“我在一品居。” 许子越一边朝外跑一边大声道:“那我明天再来找你,我先回去了。”说话之间,许子越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四方会馆,那样子像是有鬼在追似得,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李锦悠看着他的背影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抬头看了眼月色之后,想起还在一品居内的季君灏几人,也是朝外走去,而济青就隐在阴暗的地方,远远跟在李锦悠身后,保护着她。 …… 兰陵阁中。 李锦悠走后,孟方云站在檀木桌旁,看着上面摆放着的账册紧皱着眉头。 须臾,他突然出声道:“你说,她看出来了吗?” “应该是看出来了。虽然她掩饰的极好,神色连半点波动都没有,但是她却主动将青玉城的掌管之权留给你,还要求你派人到她身边。她分明就是告诉你,在你没有如实相告之前,她不会接管青玉城的任何事情。” 房内靠边的花鸟屏风后传来女子低哑的声音,话音落下之时,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一道穿着淡蓝色束腰襦裙,腰间盈盈一握的纤细身影来。 房中烛火通明,夜风透过窗户拂过之时,火焰不断摇晃,映衬着女子那张秀丽却不张扬的脸庞。 孟方云抬头看着女子沉声道:“好谨慎的人。她之前就一直用言语不断试探于我,后来我主动告诉她青玉城主和麒麟之主的关系,她依旧还是心存疑虑。她主动说出玄阴石髓的消息,分明是想要看我们到底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而她主动要了婢女,却是为了让我们安心。” “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却是心思缜密,行事果决,善谋人心。如果有朝一日与我们为敌,她绝对是最为棘手的敌人!” 那个女子拿着小剪剪短了一截烛心,口中轻笑道:“她不会与我们为敌。” “为什么?” 孟方云皱眉看着那女子,目光落在她双眸之上时忍不住神色一震,失声道:“你真觉得她能够成为新的麒麟之主?!” “为什么不可以?” 那女子将手中小剪放在桌上,扭头看着窗外墨竹,淡淡道:“她聪明敏慧,心胸才智不输于你。比起那个依靠天赋能力却依旧被诸国追杀,狼狈无比四处逃窜,最后还弄丢了麒麟玉的夏侯善,我反而更看好这个李锦悠。” “随云,我跟你打赌,只要李锦悠愿意,麒麟之主非她莫属!” 第236章心悸 第236章 心悸 夜色如墨,繁星高悬。 青玉城中江湖人士聚集,各方势力云涌。 这里不似京中实行宵禁,入夜后的青玉城灯火通明,反而比白日更热闹了几分。 李锦悠从四方会馆出来之后,原本是想要去其他地方看看,看看这个上一世能助夏侯善一统北境,能让孟方云如此百般试探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她脚下才走了没几步,眼前就突然浮现出之前季君灏那张冷漠如霜,薄唇紧抿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脚下突然停了下来。 “少主,怎么了?” 济青跟在李锦悠身后,见到她原本兴致勃勃的样子突然冷了下来,不由满是疑惑。 李锦悠眉头微蹙,有些烦躁的将脑中浮影甩去之后,意兴阑珊道:“回一品居吧。” “少主……” “别叫我少主,回一品居后,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至少是在青玉城中的这几天里,你不得出现在我身旁。” 济青闻言就知道李锦悠的意思,她不想让一些人知道他的存在,乃至孟方云的存在。 济青点点头应是之后,没再多言,直接转身就隐入了身后的黑暗之中,一身气息完全消散,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李锦悠见状收回视线,沉着眼就直接返回了一品居。 城内一片热闹景象,一品居也是笙箫曼舞。 李锦悠入内之时,大堂内一个穿着浅紫色牡丹纱衣,半露着香肩细腰,身姿曼妙的美艳女子正在抚琴唱曲,那如丝绸般柔软腻人的声音让得里面叫好声一片。 李锦悠扫了一眼四周后,就直接越过大厅,顺着楼梯上了三楼。 楼上的曲声小了许多,连下面的喧哗也只剩下隐约的一点笑闹声音,李锦悠走到季君灏的房门前,伸手正欲敲门,可是神色犹豫了片刻,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进去之后,要说什么? 说她的怀疑,说她想要知道茗峰阁和天一阁到底是什么关系,想要知道他上一世为什么会诈死,为什么又会舍弃一切背叛晋国,水淹青玉城? 李锦悠紧抿着嘴唇,手指缓缓收紧。 先不说这些事情根本就还没有发生,就算发生了,她凭什么去问,季君灏又凭什么将这些告诉她? 她能感觉得到,她和季君灏之间有种连她自己都始料不及的变化,那种面对季君灏时极难保持平静,仿佛枯死的心再次跃动的感觉让她心悸不安。 她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女,更不是不识情爱的闺中女子,她很清楚两人之间的这种变化代表着什么。 可是…… 这个男人却太过危险,无论他的身世背景,还是笼罩在他身上的重重迷雾,都让她不敢轻易上前半步。她曾经为了个男人狠狠栽了跟头,撞的头破血流,死的无比凄惨。 这一世,她不想再成为那个为了情爱不顾一切,舍弃身边所有羁绊,最后却不入轮回、不得超生的女人。 李锦悠脸色不断变化,片刻后她直接收回手,站直身子就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身后紧闭的房门却是突然打开。 “苏公子。”墨珏从里面探出头来,对着李锦悠扬声说道:“主子请你进去。” 他知道她就在门外? 李锦悠闻言身形僵滞了一瞬,转身之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她透过墨珏身后的门缝,看到窗边那抹玄色身影时,嘴边漾起淡淡的弧度说道: “夜已深了,我不好打搅你家主子休息。你转告你家主子,就说东西所在之处我正在打探,最迟两日应该就有确切的消息。” 墨珏咧咧嘴,默默吐槽:姑奶奶,我家主子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个找你老人家好吗! “苏公子,你还是进去一下吧,主子等了你许久。” “赶了一天路,我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李锦悠现在不想见季君灏,和一个能够扰乱她心境的男人相处,她还没做好准备。她说完后就不再理会墨珏,转身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谁知道她才刚走了两步,那原本闭着的房门瞬间打开。 一道冷风袭来之后,李锦悠身子一斜,整个人就被季君灏冰凉的大手一把捞入了房中。 “在外边守着,谁都不准进来。”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独留下满头黑线的墨珏站在门外风中凌乱。 这些日子连他都看出来了,李锦悠吃软不吃硬。主子这么霸道强势,确定不会被李三姑娘活活打死吗? 墨珏为自家主子的追妻之路深深叹了口气,抬头就认命的走到一旁准备“守门”,谁知道却突然感觉到什么似得,猛的回头朝着不远处的楼道之上凝声道:“什么人,滚出来!” 楼下的歌舞声隐隐约约的传来,楼道上的阴影处却是一片安静。 墨珏沉着脸朝着那边走去,手指紧扣在在腰间,浑身蓄势待发,等到了拐角处后,却是迎面撞上了一个醉醺醺的胖子。 那胖子嘴里满是酒气,长满横肉的脸上醉眼朦胧,走路时不断的来回晃悠,嘴里打着酒嗝骂骂咧咧。 “喊什么喊,嗝……老子…老子是长蛇帮的,嗝……敢骂老子,你活的不耐烦了……” 说话之时,那胖子伸手就要去推墨珏。 墨珏身形一闪快速避让开来,那胖子用力过猛,整个人收不住势,整个人撞在墨珏身后的墙上,脑子里一阵眩晕,直接扶着墙壁干呕了起来。 不远处几个小厮模样的人快速赶了过来,见状连忙扶着那胖子站起来,一边朝着墨珏道歉,一边连拖带拽的把那个耍酒疯的胖子拖进了回廊里,不过一会儿就听不到他的声音。 墨珏凝神看着那群人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阴影处,紧皱着眉头。 他刚才明明感觉到这里有人在窥视主子的房间,难道他感觉错了?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暗道自己神经过敏,又左右察看了一会,这才走回了厢房外不远处,抱着长剑守在门外,一边想着玄阴石髓的事情。 他却没看到,就在他刚才搜寻过的那处阴影处上方,一道黑影犹如壁虎一般紧紧贴在横梁之上,目光紧紧盯着季君灏所在的房间,一双眸子在黑暗之中格外清亮。 第237章一起沉沦一 第237章 一起沉沦(一) 李锦悠被季君灏拉入房中之后,整个人便被他圈在怀中,身后抵在门上。 季君灏俊逸冷沉的脸颊紧靠在她脸旁,姿势无比暧昧。 李锦悠下意识的伸手抵着季君灏胸前,侧过头避开他呼吸间的温热,却不想季君灏却根本不容她避开,伸手扳过她的脸颊,逼着她正视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李锦悠清楚的看到了眼前男人眼底酝酿的风暴。 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躲着我?”季君灏沉声道。 李锦悠微垂着眼帘,淡淡道:“我没有躲着你,只是赶了一整天的路,又去打探消息忙了一晚,我很累了。” 季君灏看到李锦悠的神色,眼底阴云更甚。他危险的眯着眼,猛地靠近了几分,能够清楚的看到李锦悠脸上细细的绒毛,几乎将李锦悠逼得无路可退,这才贴着她耳边说道:“是吗?” 炙热的气息喷吐在耳垂之上,顿时让李锦悠打了个寒颤。 她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之色,再抬眼时,眼底已经浮现出了一抹恼色。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想起从最初相识之时,他的各种反复无常,纠缠不休,李锦悠忍不住怒道:“季君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当初在京城时,我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彼此互不干扰,难道不好吗。” “我应诺带你前来取你想要的东西,你拿了东西大家就各奔东西,你现在这个样子干什么,你真的想要逼我与你为敌,逼着我……唔唔……” 李锦悠话还没说完,季君灏就已经突然垂下头来,削薄的嘴唇毫不迟疑的噙住她的嘴唇,将她还没说出口的所有狠话全部都堵了回去。 他是无比霸道的,两人双唇相触之时,李锦悠脑中轰然一声之后,就下意识的挣扎反抗起来。 季君灏却是毫不费力的用腿压着她的腿,将她双手反束在身后,拉着她下意识的朝后仰起,整个人仿佛迎合他一般,嘴里一声轻呼还没叫出来,就被男人攻城伐地,灵活的柔软毫不犹豫的探入与她的紧紧交缠,拼命的吸取着她口中的甜蜜。 李锦悠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季君灏全然不似前几次那般的炙热缠绵,迫人的气势让得她几乎快要窒息。 她张嘴想要咬他,他却直接用手扣住她的下颚,让她根本没法动作,只能仰着头被动的承受着眼前男人的攻掠,炙热无匹的气息笼罩在她口鼻之间,而近在咫尺的幽暗眼眸更是令她脑中一阵眩晕。 她想要挣扎,想要解脱,想要不顾一切的推开他……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如同海上浮舟,在他炙热的浪潮之中随波逐流,逐渐迷失。 季君灏一边亲吻着李锦悠,一边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观察着她所有的反应。 当察觉到她手下的挣扎逐渐减弱,脸颊绯红一片,那双往日清冷如泉的眸子染上了丝丝氤氲,神色之间有些恍惚之时,手中的动作也跟随着温柔了下来。 他改困为抱,搂着她的腰让她借力站着,手指拨开她额间散落下来的头发,薄唇温柔的描绘着她唇间的弧度,温柔的舔抵着她的唇舌,缓缓抬起印在她的眼角,眉间…… 分分寸寸,星星点点,不断的诱惑着她,让她无力反抗。 嘴唇从眼角滑落,从耳边重回嘴边,当拨开衣襟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时,李锦悠全身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如同雷击一般瞬间回过神来。 不可以! 李锦悠剧烈挣扎着刚想挣脱去推季君灏,他就已经止住了继续朝下的趋势,反而是喘着粗气,直接将头靠在了她的脖颈之间,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之后,这才嗅着她发上的清香低沉沙哑道:“锦儿,是你先来招惹我的。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 如同誓言般的话语,让得李锦悠肌肤之上泛起一股颤栗。 她感觉着脖颈间季君灏不断喷吐在她肌肤上的炙热气息,感觉到他沙哑嗓音背后强行压制的欲妄,听着他如同誓言的话语,想起这段时间里的种种,原本心悸不安的心却是突然通透起来。 她可以拒绝慕容峥,可以拒绝所有人,却唯独在面对季君灏时,再三失了分寸。 李锦悠,承认吧,眼前这个男人在你心中,终究是不同的。 李锦悠心里念头升起,不由神色复杂的看着埋在她颈间的男人,幽幽开口道:“季君灏,你为什么要来纠缠我?” 她语气清幽,话语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季君灏抬起头来,目光专注的落在她嫣红微肿的嘴唇上,手指轻轻在她脸上划动,黑的幽暗的双眸中淡紫色浮现,声音沙哑道:“因为我放不开你。也许是命,你我注定夙世纠缠。你是我的劫,注定要伴我一生。” “不要推开我,不要逃避我,试着接受我。锦儿……你逃不掉的。” 李锦悠静静的看着季君灏,目光落在他那双眸子之间,看清了里面的执着,认真,还有那一抹死不放手的执拗,早就枯死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那种感觉如同枯枝新芽,让得她整个心间都仿佛照进了阳光,温暖的一塌糊涂。 她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突然扬唇笑了起来,嘴边绽放出这世间最美的花朵。 “季君灏,记住你今天的话。是你不愿放手,是你要拉着我一起沉沦。若是有朝一日,你忘了你今日说过的话,我一定会亲手取你性命,让你体内的血一滴滴的流淌干净,去皮去骨,来清洗你忘却的誓言。” 李锦悠唇边的笑容美如罂粟,而她嘴里的话语更仿佛是世间最美的甜言蜜语,瞬间让得季君灏呆在原地。 “你说什么?”季君灏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锦悠。 李锦悠面对着眼前男人有些呆滞的神情,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喜之色,突然伸手拉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拉的低下头来,然后嫣红的嘴唇落在他的薄唇之上,轻咬了一口。 不等他回过来神,她整个人就如同灵蛇,快速的扭腰从他怀中退让了开来。 第238章一起沉沦二 第238章 一起沉沦(二) 季君灏怀中猛的一空,连忙伸手一捞,却被李锦悠灵活闪避了开来。 他不由睁着桃花凤眼,泛着涟漪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可怜兮兮的道:“锦儿……” 李锦悠看着这男人突然从利齿猛兽变成了卖萌撒娇的家犬,那闪烁着星辰的凤眼之后,仿佛摇着尾巴可怜巴巴,眼底笑意更甚。 她故意略过了他求抚摸求宠爱的双眼,一本正经道:“今天我去了四方会馆,见了一个人,眼下我也不知道见了他之后到底是好是坏,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影响。那人有些不好应付,想要避开他们取玄阴石髓,可能要另想办法。眼下夜已深了,你先休息,我要回去想想明天该怎么应付他们。” 说完之后,李锦悠直接打开房门,转身就走。 季君灏看着她说了一半,吊起了他的心思之后,居然想要脚底抹油,眼底凶色一闪。 他直接身形一跃就闪身到了李锦悠身前,一把抓着她的腰肢将她捞回了怀中,眼底满是危险之色,眯着眼道:“锦儿,你可知道戏弄本王会有什么下场?” 李锦悠眉毛一挑,同样微眯着眼道:“王爷这是准备拿身份压我?” 季君灏看着眉眼清冷,似笑非笑的李锦悠顿时气短。他眼底凶色快速敛去,重新换上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摇摇尾巴眨眨眼,满脸无辜道:“怎么会,天大地大,锦儿最大……” 李锦悠哼了一声。 季君灏气势更弱,拉着她的袖子将头凑在她颈边,如小狗般的上前蹭蹭,再蹭蹭。 “锦儿……” 李锦悠看着季君灏的样子忍不住失笑,这样的季君灏哪有半点像是那个驰骋沙场,名动诸国,就连景德帝见了也要退让三分的景王府之主? 若是京城里的那些人见了,恐怕会吓掉下巴。 她张嘴正想说话,谁知道旁边就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李锦悠这才惊觉他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她连忙抬头,就看到夜宸一脸茶水,嘴里含着块糕点,捂着脖子咳得声嘶力竭。而在夜宸对面,墨珏和雪笺一个提着茶壶,一个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主子,你,你们……” 夜宸咳得脸色通红,一副见鬼的表情。当看到季君灏紧紧搂着李锦悠的腰肢,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姿势之时,脸色铁青铁青的。 该死的! 他就知道这个苏锦没安好心,他居然……居然勾引主子沉沦男色!! 雪笺脸上煞白煞白,看着两人“依偎”的样子,眼圈突然红成一片,眼泪珠子顺着脸颊就淌了下来。她一把把手里的茶壶塞进墨珏怀中,使劲推了墨珏一把,然后一跺脚转身就跑。 “哎,茶壶!” 墨珏被雪笺撞了个踉跄,只觉得自己的老腰都快断了。他转头看着小丫头伤心欲绝的背影,再看看季君灏和李锦悠仍旧暧昧相拥的动作,忍不住神色古怪的重重咳嗽了一声。 李锦悠顿时一惊,脸上瞬间爆红。 她心中想通透之后,能够坦然面对季君灏,更能与他说笑玩闹,可这却不代表她能够和季君灏在他一群属下面前亲热还镇定自若。 特别是她如今还穿着男装,他们都还不知道她是女子的身份之时! 看着墨珏古怪的眼神,还有夜宸恨不得杀了他替他主子清君侧的神情,李锦悠脸色发烫,连忙抬脚在季君灏脚背上狠狠踩了一下,季君灏一时不察,闷哼出声。 李锦悠趁着他吃痛松手之时,连忙掰开腰间的大手,快速闪身退让开来,急声说道:“刚才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你记着我说过的,明早卯时就出城,你们准备好,别误了时辰。”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墨珏脸色更怪。 苏公子…… 您这算是欲盖弥彰吗? 李锦悠见状脸上“腾”的更红,她扭头瞪了罪魁祸首一眼,羞恼的怒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看着李锦悠羞红着脸狼狈而逃的背影,墨珏抖着肩膀,忍不住闷笑出声。 从认识到现在,李锦悠总是胜券在握,精明睿智的模样,无论面对什么人,无论处于什么陷阱,哪怕几次和主子交锋之时,她明明处于弱势,却依旧挺直脊梁从来没有示过弱。他还从来没有见到李锦悠这么狼狈过。 这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墨珏扑哧扑哧的笑得开心,而季君灏的脸上却是漆黑如墨。 他冷冷看向一旁笑得直哆嗦的墨珏,深黑色的眸子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咬着牙寒声道:“很好笑吗?” 他眼底满是戾气。 他好不容易才等得锦儿松了口,好不容易才让她愿意接受他,主动亲近他,本来该是温情满满的画面却被这几个不识趣的家伙给毁了。 他微眯着眼满是阴沉,他是该把这两个碍眼的家伙红烧了还是清蒸了,还是绑了石头丢进西水河里去喂鱼? 墨珏感觉到自家主子不怀好意的眼神,背心顿时一寒,他连忙咳嗽了两声压住眼底的笑意,僵着脸一本正经道:“属下恭喜主子得偿夙愿。苏公子说明日出城,主子早些歇息,属下这就去准备准备,免得误了明天的事情。” 说完之后,他将手里的茶壶飞快的往地上一扔,茶壶滴溜溜的打了个转完好的落在那里,而他却是一把抓着身旁满脸铁青的夜宸一溜烟的跑了,不过片刻两人就没了身影。 季君灏见状冷哼一声,颇为不甘的看了看李锦悠离开的方向,眼巴巴的望了半晌,才压住了心底的蠢蠢欲动,没有跟着李锦悠追上去。 锦儿好不容易才对他打开了心门,好不容易才愿意主动接近他。不要急,不要吓着她,慢慢来,慢慢来…… 慢慢来个鬼! 季君灏撇撇嘴,眼底匪气横生。 等到这次回京之后,他一定要折了那个敢打锦儿主意的魂淡,然后把锦儿娶回家,到时候……嘿嘿…… 季君灏斜扬着嘴角,手指抚摸着嘴唇上残留的温度,眼底欢喜的直冒泡泡。 第239章彻底收服一 第239章 彻底收服(一) 李锦悠红着脸转过拐角的地方,明明已经远离了季君灏所在的地方,可她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炙热的视线仿佛还胶着在她身后,烫的她心底几乎要融化开来。 想起刚才她亲季君灏时,他呆滞痴傻的样子,李锦悠忍不住轻笑出声。 以季君灏的冷漠心性,以他的高傲性情,如果不是在乎,如果不是真心,他怎会委屈自己在她面前露出那般呆蠢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想起刚才季君灏如同小狗一样闪亮着眼睛,摇着尾巴撒娇的样子,李锦悠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也许,这样的季君灏和慕容峥是不同的,尝试着和他在一起,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太难以接受的事情。 李锦悠轻抚着嘴唇,脸上红的发烫,枯死的心底仿佛又冒出了新芽,让得她从心底泛着软糯甜蜜的感觉。 她边想着刚才的事情,一边走到房门前,正准备入内之时,却突然听到了房内传来的低泣声。 李锦悠不由皱眉,脸上的羞红之色渐渐褪去恢复了常态。 片刻后,她才推开房门,就见到里面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如兔子一样红着眼睛看着她的雪笺。 李锦悠微笑着走进房内,将房门关上之后,才开口道:“怎么哭了?” 雪笺红着鼻头,听着李锦悠关切的问话,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瞬间又掉了下来。 她几步上前看着李锦悠激动道:“公子,你怎么能和景王爷……你们都是男子啊,你们怎么能在一起?你们这样会被世俗所不容,会被天下人唾弃。公子,你若喜欢,奴婢做什么都可以,你瞧瞧奴婢,看看奴婢……” 雪笺伸手褪去身上衣裙,雪白的香肩露了出来,那如脂粉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烁着淡淡的萤光,微微下褪的衣衫让得胸前的丰满若隐若现,无比诱人。 她红着脸带着泪凄楚的看着李锦悠说道:“奴婢知道自己是卑贱之人,不配服侍公子,可是自从公子救了奴婢,救了奴婢的娘亲和弟妹,奴婢就已经是公子的人了,只要公子想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只是求求公子,别再沉沦男子之好,奴婢不想公子你毁了自己……” 李锦悠看着雪笺,眼底没有丝毫情欲之色,就那般站着看了她片刻之后,这才走上前去,随手将她垂落在胸前的衣衫拉了起来,遮掩住了她诱人的娇躯。 动作毫不迟疑,没有半点留念。 雪笺顿时脸色煞白,难堪的紧咬着嘴唇,眼底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紧紧抓着衣襟颤声道:“公子,你嫌弃奴婢?” 李锦悠摇摇头,神色冷淡道:“我从未嫌弃过你,任何人也都不配嫌弃你。雪笺,人自贵则他人重,人自贱则人人都能轻贱于你。人生而来,固然有地位高低,身份贵重,可本性却都一样,先为人,才有其他。” “在青狼帮时,我之所以收下你,并非是想要你自甘轻贱来为谁暖床,也并非是因为你年轻貌美,而只是因为我看清了你眼底的不甘和不忿。” “你不甘为奴为婢,辛苦一世,不甘命运被他人操纵,让亲人一辈子受苦,所以才想要紧紧抓着我这根救命稻草,利用我摆脱你以前的命运,让你家人苦尽甘来。” 雪笺嘴唇发白,她没想到李锦悠早看穿了她的想法,更没想到她知道她是想要利用她,居然还愿意收着她。 她不由颤抖着嘴唇道:“公子……” “我愿意给你个机会,也为你料理了所有的后顾之忧,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居然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成全你自己的野心?”李锦悠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 雪笺脸上苍白如纸,她不断的摇着头低泣道:“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公子走入歧途,我只是想要服侍公子,我没有!” 李锦悠闻言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哼一声漠然道:“为我?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吗?” 雪笺顿时语塞。 李锦悠淡淡道:“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心底到底有多少是为我,又有多少是为你自己。你害怕了为奴为婢,害怕了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害怕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 “你怕我和季君灏在一起后,你就没了往上攀爬的机会,你怕我不喜女色,你就只能一辈子都当个普普通通的奴婢,永远都出不了头。” “雪笺,人有野心并没错,可是你却用错了地方,也用错了对象。” 雪笺脸上不剩半点血色,摇摇欲坠地看着李锦悠,只觉得自己仿佛扒的一干二净,所有的心思念头,所有的私心算计都被他剖析的半点不剩。 她紧咬着嘴唇,半晌后抬起头来,如同被李锦悠的话刺激了似得,赤红着双眼说道:“是,我的确是有私心,我的确是想要利用你。我不想一辈子为奴为婢,不想一辈子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看着娘亲和弟妹走上和我一样的路子。” “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才学,没有家世,没有长袖善舞的父母,我唯一有的,就是我这幅脸蛋和我这具身子。我的确是想要靠着你朝上攀爬,可如果不是对公子动了真心,觉得公子足以为良人,会善待于我,你以为我就真的这么自甘下贱,脱光了衣服求着也要爬上你的床?” “你为我赐名,救了我娘亲和弟妹,我心甘情愿跟着你,心甘情愿把身子给你,只可惜我终究高看了自己,连送上门来,公子也瞧不上我……” 雪笺说着说着,悲从心来,忍不住呜咽出声了。 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鼓足勇气在苏锦面前宽衣解带,可是……她怎会这么蠢,蠢的以为天人一样的公子会喜欢她的美色,又怎么会这么天真的以为,公子会和那些人一样? 李锦悠看着雪笺哭得凄然,那声音嘤嘤的让人动容。 她突然叹口气,收敛了脸上的冷色,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方软帕递给了雪笺。 第240章彻底收服二 第240章 彻底收服(二) 锦帕贴在雪笺的脸上,并不算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被塞进了雪笺手中。 李锦悠浅声道:“你不必自怨自艾。不是我瞧不上你,而是我根本就不会喜欢女子。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无论貌若无盐,还是绝色倾城,在我眼底都没有任何分别。” 雪笺傻傻的拿着雪白的软帕,红着眼怔愣的看着李锦悠:“为什么?” 李锦悠笑了笑,直接伸手将发顶的玉冠取了下来。满头青丝瞬间垂落拂在脸侧身后,柔和了她脸上的线条,也连掩住了她眉眼之间的锋芒之色。 眉目如画,红唇星眸,绝美的容颜让人丝毫不会错认她的性别。 雪笺指着李锦悠,张大了嘴,脸色青紫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你……你是女子?!”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女子? 他杀人如切菜,手段狠辣绝情,温柔起来如玉似雪,俊俏的仿佛落入凡间的谪仙,他怎么可能是女子?! 雪笺脸上红了白,白了青,青了紫……最后全部化成了羞愤和难堪。 她刚才居然对着一个女子宽衣解带,对着一个女子诉说衷肠,对着一个女子实魅惑之! 雪笺猛的捂着脸,难堪的嘤咛出声,羞愤的恨不得直接去死。 李锦悠见状拍了拍她,嘴里没有半丝嘲笑,只是实事求是道:“如今你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喜欢女子的,而你如果想要凭借着姿色鱼跃龙门,我恐怕成全不了你。” “不过,我既然收了你,给了你承诺,自然会给你个好前程。你如果愿意,我依旧会带你回京,你不用跟着我为奴为婢,也不用服侍于我,我会在京中给你一方天地,让你自己博一个未来。” 雪笺不敢置信的抬头:“你说真的?” “当然。我虽不是大丈夫,可也知道什么叫一诺千金。我既然说出口,就一定会兑现,但是你要明白,世上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在如今的世道,一个女子想要以一己之力为生,博一个不输男子的地位,需要付出多大的艰辛。” “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从今往后,你哭了没人疼,累了没人帮,痛了倦了也只能靠你自己抗。如果你做不到,还是收敛了那份野心,跟着我回京入府,我会给安排一份好差事,让你今后衣食无忧。”李锦悠淡淡道。 雪笺面露挣扎之色,这是她一直苦求的机会,可是当机会在眼前的时候,她却又有些犹豫。 乱世之道,男子尚且苟活,她一个女子真的能做到吗? 想起这些年为奴为婢的艰辛,处处看人眼色,朝不保夕随时都会丢命的生活,雪笺狠狠一咬牙。最差,也不过是丢掉性命而已。她不信她一辈子就该如蝼蚁一样活着,不信她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雪笺站起身来,一把抹掉脸上泪水,一字一句道:“姑娘,我能做到!我绝不会辜负姑娘今日的提携,他日,也一定会让姑娘对雪笺刮目相看!” 李锦悠看着满眼不服输,眼中充满斗志的雪笺,伸手替她打理好了身上的衣裳,然后轻笑着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雪笺听着李锦悠满是信任的话语,忍不住心头一颤,她抬头看着李锦悠绝美的脸庞,咬着嘴唇问道:“姑娘,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世上女子千千万,比她好的,比她聪明能干的比比皆是。她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懂,姑娘为什么会选中她? 李锦悠淡淡道:“因为,你很像当年的我。” 一样的懦弱卑怯,一样的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恨不得倾其全力绝不放手。 她们同样都是白纸,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是当年那个替她书写沾满色彩的的人负了她,让她变得染满血腥,沉沦地狱回不了头,而如今替雪笺书写的人,却换成了她…… 雪笺睁大眼,李锦悠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五,她聪明美丽,智计无双,浑身都充满了令人信服的魅力。这样的女子,她怎会像她? 李锦悠看她疑惑,却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她只是打开房门,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低声道:“济青。” 门外安静了片刻,一道黑影从横梁上落了下来,对着李锦悠拱手道:“姑娘。” “把雪笺带给孟先生,让孟先生教会她如何掩饰自己的本性,如何与贵人相交,如何才能更好的在这世道存活。两日后,送她和另外两名婢女一同回来,和我回京。” 济青抬头看了眼容颜清秀的雪笺,皱眉道:“姑娘,这不符合规矩。” 李锦悠扬眉:“规矩?是孟方云的规矩,还是青玉城的?连区区一个婢女都不愿意替我调教,你们当真是认我为主,还是只是拿我当幌子,诓骗于我?” 济青对着李锦悠清冷的双眼,只觉得好像什么都被她看透了似得,后颈冒出一股冷汗。 他连忙低垂着头道:“属下妄言,还请少主恕罪。属下这就带她回去,两日后,孟先生必定还少主一个全新的婢女!” 李锦悠闻言深深看了眼济青之后,嘴角扬起抹浅笑,扭头对着雪笺说道:“跟他去吧,两天之后,他们会送你回来。” 雪笺看着济青对李锦悠恭敬的样子,神色复杂地看着李锦悠许久后,这才咬咬牙朝外走去。 她站在济青身旁,朝着李锦悠行了一礼,郑重道:“雪笺多谢姑娘提携,今日之恩,终生不忘。” “去吧。” 李锦悠对着两人一挥手,济青朝着她行礼之后,转身带着雪笺朝着一品居外走去。 看着雪笺的背影,李锦悠嘴角轻扬。 她相信,无论是为了拉拢她,还是为了让她更加依赖他们,孟方云都会竭尽全力的改造雪笺。 雪笺本就出身贫户,自幼贫苦,她识时务,聪明,懂得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一切。 当初在乌山中面对追杀之人时,她敢直面相对,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死在眼前,却并没有太大的后遗症,说明她心性坚毅。 她明知道季君灏是景王,明明想要拼命朝上爬,却依旧放弃了更好的选择,而依旧选择诱惑她,说明她看得清形势,心里也有底线。 这样的女子,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所做到的绝对足以让所有人都惊喜。 更何况…… 李锦悠抬头望着四方会馆的方向,笑得意味深长,雪笺值不值得相信,孟方云会给她最好的答案。 第241章上当了一 第241章 上当了(一) 深夜,四方会馆。 济青将雪笺连夜带回之后,就立刻前往的兰陵阁中。 孟方云隔着窗棂,看着院外夜色之中束手站着的雪笺,目光落在她满是不安的容颜之上,紧皱着眉头看着济青问道:“她这是什么意思,让我替她调教婢女?!” 济青沉默不言。 孟方云顿时面露怒色,扭头看向身后坐在楠木贵妃椅上,安静品茶的女子怒声道:“你看看,看看,这就是你选中的人。她居然让我替她调教个婢女,还是个……” 他上下扫了眼形容粗鄙,手脚局促的雪笺,恶声道:“还是个乡下野丫头!” 那女子轻捻着茶杯随口道:“随云,你这般气恼做什么?” “我难道不该气吗?我孟随云叱咤诸国之时,她李锦悠还是个刚出生的黄毛丫头,多少人想让我辅佐而不得,多少王公贵族对我礼贤下士,她如今居然让我替她调教婢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看不起我孟随云,还是看不起青玉城?!”孟方云怒不可遏。 想起刚才济青说,李锦悠居然拿麒麟之主的身份压他,他就是一阵火大。 她当真以为她就是麒麟之主了?! 桌前的女子放下茶杯,抬头认真的看着孟方云道:“随云,你失态了。” 孟方云猛的一怔,下一瞬脸色瞬间僵硬。 “你往日虽然看着和气,可骨子里的清高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李锦悠与你接触不过两面,就送来了一个粗鄙不堪的婢女前来让你调教,她分明就是看穿了你的脾性,试图以此激怒于你。她想要看看你为了她这个麒麟之主能做到什么地步,从而一步步的知道我们对她的底线。” “随云,你可有想过,她如此做,意味着什么?” 孟方云听着那个女子的话,脸色铁青。虽不愿承认,可面对那个女子了然一切的目光,却只能咬牙道:“她不信我,更不信麒麟已经择她为主。” 无论他接不接受调教雪笺,都会让李锦悠试探出他的底细来。 他如果接受,就显得太过热情和毫无底气。一个善谋之人,在青玉城和文人士子之间地位崇高,却被委派如此贬低身份的事情,换做任何一个当世大儒都会大怒,甚至反目成仇也极有可能,他却依旧心甘情愿的接受,只是为了一个刚认主不超过两个时辰的人,谁肯相信? 可如果他不接受,麒麟择主,主令仆从,那句能帮她做到她一切想要做的事情就成了空口白话。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不愿意接受,将来还怎样为了麒麟之主赴汤蹈火? 接与不接,都是陷阱,李锦悠早挖好了坑在那里等他。 她就是用这个婢女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她根本就不信他们,更不信所谓的麒麟择主! 那女人看着面色难堪的孟方云,素手轻扬执弄茶盏,露出了腕间的一抹早已经淡去的伤痕,转瞬间便被衣袖遮掩干净,不留半点痕迹。 “李锦悠是个心思敏锐的人,她善于利用人心,轻易就能看破他人心中弱点,加以利用击破。随云,你如果不能克服这一点,以后面对她时,轻易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而你若还想与她智斗,也必输无疑。” 孟方云紧抿着嘴唇,脸上神色不断变化。 许久之后,他脸上才恢复了平静,对着那个女子说道:“多谢。” “你不必谢我,我只是觉得这个女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女人笑得开心,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转头看着济青问道:“你跟着李锦悠回一品居后,可有看到什么?” 济青沉声道:“她不准属下暴露身份,也不准属下太过靠近,所以属下只探查得知,她这次来青玉城,的确是为了玄阴石髓,而与她同来的,还有四个男人。” “我与其中一个人有所接触,他应该是另外一人的随从,生性警觉,武功不弱。我隐藏身形,离他尚有十丈远时,就已经被他察觉。” 济青说道这里,突然想起之前他在门外远远听到李锦悠说过的话,连忙道:“对了,她和那四人约好,明日卯时就会出城。属下觉得,她好像早就知道玄阴石髓的所在之处。” “你是说,他们明日就要去取石髓?”孟方云皱眉。 济青点点头:“应该是,否则她也不会刻意支开属下,让属下带着那个雪笺回来。” 孟方云闻言目光微闪,下一瞬直接沉声道:“那个丫头留下来,我收着。济青,你立刻带人返回一品居,跟着李锦悠,我倒要看看,她如何去取玄阴石髓!” “随云,你要插手?”贵妃椅上的女人皱眉出声。 孟方云冷声道:“麒麟之主,智谋心计缺一不可,既然骗不了她,无法引她完成真正的测试,那不妨就用玄阴石髓,试试她的能耐。” “我倒是想要看看,被你如此看好之人,到底能不能当得麒麟之主!” 那女人皱眉,看着大步离开的孟方云,原本到了嘴边想要劝的话语咽了回去。她抬头看着窗外的墨竹,脸上的神色一片冷漠。 她的确是看好李锦悠,可孟方云同样有测试她的资格。 如果她闯不过这关,就说明她和麒麟玉无缘,自然也不配担当麒麟之主! 片刻之后,四方会馆之中,几道人影快速散了开来,在夜色之中朝着城内各处疾驰而去。 …… 第二天,卯时。 天还未亮之时,李锦悠就已经穿着一袭白色锦袍出现在了一品居外,在她身侧,则站着一身墨色长衫,带着面具遮挡了容貌的季君灏,还有墨珏和安远等人。 夜宸满是恶意的瞪着李锦悠,恨不得大打出手。 安远也是抖着胡子,一双小眼滴溜溜的朝着季君灏和李锦悠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目光古怪别扭,好像有话要说,却又要强行憋住,直憋得脸都红了。 李锦悠脸色不变,斜睨了眼身旁紧贴着她站着的季君灏沉声道:“都准备好了吗?” 第242章上当了二 第242章 上当了(二) 仲长鸣看着还漆黑的天色沉声道:“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出城?” 李锦悠点点头:“至阴之物不能沾染阳气,否则功效尽失,我们赶在天亮之前要把东西拿到手。” 几人闻言都是正色,玄阴石髓关系到季君灏的生死安危,而他们所有人里面,也只有李锦悠才最清楚玄阴石髓所在的地方,和如何取用。 无论是夜宸还是安远,都不是不知道轻重缓急之人,不由收起了心中愤怒和好奇,在李锦悠的吩咐之下一起陆续上了马车。 夜宸和仲长鸣在外赶车,其他人则是都在车内,马鞭落下之后,马车便快速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他们走了。” “果然有玄阴石髓,快回去通知门主!” “跟上他们,千万别被他们跑了。” 马车离开不过瞬间,一品居外就突然出现了数道人影。 之前李锦悠说话之时丝毫没有掩饰,众人都听清楚了她话中所言,瞬间都是激动不已。 居然真的有玄阴石髓! 原本他们昨夜突然得到消息,说是玄阴石髓现世之时,还心存疑虑,今早前来也不过是为了碰碰运气,谁知道这青玉城外居然真的有玄阴石髓,想起那东西所拥有的功效,所有人都是眼冒绿光。 无数道人影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而剩下的人则是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样,飞快的从一品居门外散开,朝着城内各个方向奔去。 他们必须抢在其他人知道之前,将消息送回去,绝不能让玄阴石髓落到其他人手上。 马车一路疾驰出了青玉城,顺着官道走了许久,就猛地一拐,突然跑入了安澜山中。 山中道路崎岖,四处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杂草丛生。入山后不久,马车就被拦在了灌木丛外,李锦悠等人不得不弃车而行,远远跟在马车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些人刚到了密林之外,就见到皎白的月光之下,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林间一闪而过,直接没入了深山之中。 “他们进山了,追!” 那些人都是大喜,纷纷放了响箭通知了身后之人之后,毫不迟疑的就跟在李锦悠几人身后,进入了安澜山。 另外一边,得到消息从青玉城内赶来之人远远看见了凌空爆裂的烟火,都是喜出望外。 玄阴石髓居然就在安澜山中! 他们连忙一夹马腹,争先恐后的涌出了青玉城,带着各自的人马就朝着安澜山的方向疾驰而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之后,玄阴石髓就落入了其他人手中,甚至有人在还未入山之前就已经大打出手,想要独得稀世奇珍。 整个青玉城内的势力都被玄阴石髓现世的消息炸的人仰马翻,那些江湖势力如同被滴入了沸水的油锅,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稳得住,就连一些隐居在青玉城中的高手也纷纷出动。 就在所有人都朝外疾驰的时候,城内的一处高墙之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锦儿,你究竟怎么得罪那人了,他居然下这么狠的手把玄阴石髓的消息散出去,这是想要拉着你让你和整个江湖为敌?”季君灏撑着木栏,看着不远处城门口不断离开的人影低笑道。 李锦悠此时已经恢复了女装打扮,一身浅绿色缀锦长裙,上面绣着蜜合盘金彩绣,盈盈一握的腰间被云带约束,显得身材越发高挑纤细。她头上青丝随意用玉簪挽在脑后,几缕发梢垂落在脸侧,面上脂粉未施,眉目流转之间却越显绝色。 听到季君灏调侃般的话语,李锦悠无语道:“我早猜到他会动手脚,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狠罢了。” 不过是送了个丫头给他调教,他居然就拉着整个青玉城的势力来为难她,甚至想用整个江湖势力逼迫于她,这个孟随云哪有半点四方会馆之中得文人士子仰慕的大儒清高,完全就是个不折手段的老无赖。 难怪他当年能够凭一己之力骗过了诸国皇室,叱咤三国骗得千万银钱之后,最后还能安然无忧的逃之夭夭。 季君灏看着有些气闷的李锦悠,伸手将垂在她脸颊边上的长发挽在耳后,然后笑得好听:“你不是早有准备了吗,夜宸他们引着那些人进了山,我们却去取了真正的石髓。等到那些人发现他们跟着夜宸几人在安澜山中白跑了一圈,玄阴石髓又没了踪影,想必那个散消息出去的人最后只会引火烧身。” 李锦悠没有拒绝季君灏略显亲密的动作,只是冷哼道:“是那个老无赖不讲规矩在先,我如果不好好回敬他一番,怎么对得起他费尽心思招惹来的这些人。” 说完之后,她低头看了眼依旧人潮涌动的城门口,对着季君灏道:“趁着天还没亮,我们先去取石髓,等到东西拿到之后,再去收拾那个老无赖!” 季君灏对于李锦悠略显孩子气的话语笑眯了眼。 自从昨天夜里两人坦诚相待,锦儿放开了心房之后,她待他明显不同。他喜欢在他面前毫不设防的锦儿,更喜欢她有时任性,不需要掩藏真性情的样子。 两人走到高墙的一侧,季君灏将遮掩了半边脸颊的面具带在脸上之后,这才伸手揽着李锦悠的腰肢,两人翻身从楼上飘落下来,落在了一旁的暗巷之中。 李锦悠带着季君灏一起,趁着夜色朝着城西的方向快速行去。 此时的青玉城中,因为玄阴石髓现世的消息沸腾不已,城中全是行走的人群。李锦悠两人光明正大的在城中快速行走,就算遇到了其他人,也丝毫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两人穿过城中大街,一路向西,甚至途径了四方会管之后,寻到了西水河出入城内的交界之处。 这里是城内的贫民区,破矮低漏的房子,四处可见的破旧小院……西水河的河水从这片低矮的房群中穿过之后,涌入城内,在尽头之处形成了落雁湖。 季君灏抬头看着万籁俱寂的四周,疑惑道:“东西在这里?” 第243章石髓到手一 第243章 石髓到手(一) 季君灏借着月色看了看四周,这附近虽然破旧,可也聚集了这么多人,怎么看也不像什么极阴之地吧? 李锦悠淡淡道:“当然不在这里,你跟我来。” 她带着季君灏顺着西水河流去的方向,快速穿过这片地方,然后在一处山坡处陡然向上,朝着和流水相左的方向快速走去。 两人顺着那条小道一路攀爬,走了足足小半炷香的时间,途径了几处废弃的庄子之后,才停在了一处已经横倾,四处都能听到乌鸦叫声的破庙之前。 月色阴冷,破庙之上,檐梁早已经垮塌了大半,梁上到处都是破洞,而庙前的大门早已经不见踪影。 远远看去,那庙门就像是黑洞似得。 风一吹过,上面剩下的瓦片哐啷作响,伴随着四周的乌鸦凄惨的叫声,阴冷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里就是极阴之地?” 季君灏跟着李锦悠入内之后,入目所见的就是缺头断脚,甚至只剩了半边身子的佛像,四周原本明黄的帘子染满了灰尘,而佛像下面的油灯横七竖八的倒在案上,整个庙子里面没有半点烟火气息。 感觉到周遭在盛夏之际,却依旧显得阴冷的气息,他不由皱眉道:“这里荒废了多久了?” 李锦悠随手挑开一旁挡路的帘子,想了想道:“应该有十几年了吧。以前这里叫报恩寺,香火最鼎盛的时候,堪比京郊的宁国寺。那时候这里是方圆百里内香火最旺的寺庙,庙里长居的僧人就有上百人,据说当时这里的主持是也是个得道高僧,很受青玉城内之人的敬重。” “那后来为什么荒废了?”季君灏好奇。 “因为那个主持死于非命。他死之时,形如枯槁,身上血肉精气十去七八,肌肤之上却无半点伤痕。当时这事情惊动了许多人,找了仵作和大夫,还动用了江湖上的一些高手,都查不出这主持是怎么死的。后来渐渐的,开始有人说这寺庙里闹鬼,每到夜半之时,就会听到庙里后院之中传来有人哭泣的声音。” 李锦悠带着季君灏一边朝后走,一边继续道:“刚开始,人人都以为是以讹传讹,堂堂寺庙,佛主震慑之地,怎么可能会有鬼怪之物,可是后来,听到哭声的僧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在半夜之时,看到庙中有古怪白影闪过而被活活吓疯。渐渐的,这里出走的僧人越来越多,而传言也越来越恐怖。” “有人说那主持是被精怪吸走了精血而亡,也有人说,是因为这间寺庙盖在了乱葬岗上,惊扰了那些冤死的亡灵,所以才会惹来冤魂索命,让那主持死于非命。” “传言越来越多,闹得人心惶惶。那些香客不敢前来,庙中僧人生活无以为继,这里也就逐渐荒废了下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季君灏听着李锦悠的话,不由看了她一眼。 十几年前,李锦悠不过才刚出生不久,她又从未出过京城。一个久居深闺的官家女子,她是怎么对青玉城中的事情这么了解的,还能对一个已经废弃了十数年的寺庙往事如数家珍? 李锦悠没注意到季君灏的神色,只是领着他穿过了前堂,直接到了荒废的后院之中,两人耳边顿时传来一阵奇怪的嘤咛声。 那声音若有若无,时断时续,有时候仿佛就在耳边,有时候又像是离得极远。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又像是什么东西在低声叫着,乍然听到之时,极为吓人。 季君灏眼色顿时微沉,条件反射的将李锦悠护在身后,皱眉道:“这是什么声音?” “传说中的鬼哭。” 季君灏闻言轻抿着薄唇冷声道:“本王从来就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怪之物,作祟的向来都只是人心。” 李锦悠闻言却是神色幽森。 她原来和他一样,也是不信鬼怪,不信轮回,可当自己死过一次,却又能够再次重来之时,前尘往事如同黄粱一梦,却又真实的印在脑海深处,时时提醒着她那些绝不是梦境。 死而复生,超脱轮回。 如今的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算是什么? 重生? 鬼魂附体? 亦或是因为上一世死得太冤,怨气凝聚不散,所以才能够重来一次? 李锦悠心中有些发寒,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季君灏只觉得拉着李锦悠的手中一重,瞬间触碰到了李锦悠指尖的冰凉。他不由转头看着身旁的少女低声道:“锦儿,怎么了。怎么手这么凉?” “没什么,只是有些冷。” 李锦悠连忙垂下眼帘,收敛了眼底的复杂之色,手指从季君灏的手间滑落之后,转身对着他说道:“有没有冤魂鬼怪我不知道,不过这寺庙尚未建成之前,这里的确是一处乱葬岗,被埋葬在这里的尸体无数。长年累月之下,阴魂滋生,这里就形成了阴极之地。” 她说话间带着季君灏一直朝着里面走去,直到走到一处依山而建的破旧厢房前时,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以前那个主持居住的地方,也是这一片极阴之地的阴穴所在,玄阴石髓就在这间房子墙后的山洞之中。当年那个主持之所以会死,也正是因为长年累月居于阴穴之上,被阴气侵蚀之故。” 李锦悠伸手推开房门,示意季君灏一起入内。 两人刚进入其中,两人就感觉到之前在外面听到的那种嘤咛声越发明显,就好像有人靠在耳边哭泣似得,让人毛骨悚然。 季君灏冷着脸,没等李锦悠开口,就顺着那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到房内的一处角落里,一掌朝着身侧的墙壁劈去。 那砖石受了风霜侵蚀,根本经不住他全力一击,瞬间就从墙壁上散落下来,哗啦一声落了满地,而在季君灏身前,顿时出现一片幽暗的洞穴来。 洞穴足有两人高低,里面阴暗潮湿,而就在洞穴深处,一片石台上方,一条条石笋从顶端垂落下来,上面泛着点点晶莹之色。 在石笋下方,石台之上,一处莹白的水潭里蓄满了粘稠的乳白色液体,远远站在洞口的地方,就能闻到那里面散发出来的诱人异香。 第244章石髓到手二 第244章 石髓到手(二) 玄阴石髓! 季君灏望着不远处的石台双眸微亮。 他拉着李锦悠的手,快步走进洞穴里,当靠近那石台上的水潭附近时,异香更重。 季君灏只觉得体内的内力受石髓吸引,在四肢筋脉内快速流动,而原本被强行压在体内的烈毒也突然活跃起来,让得他胸口附近如同烈火灼烧一般,疼的双眸赤红,俊美的脸颊上也紧紧扭曲。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得季君灏闷哼出声。 李锦悠站在他身旁,只觉得季君灏握着她的手突然如岩浆般炙手。 她连忙侧头看去,就见到他赤红的双眸里,原本隐约的紫色已经覆盖了大半瞳孔,而他身形也是摇摇欲坠,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神色狰狞的踉跄着朝着地上跌去。 “季君灏,你怎么了?!” 李锦悠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想要去拉身旁的男人,却不想被他拽着一起跌倒在了地上。 她趴在季君灏胸前,清楚的听到他心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而在他胸前散开的衣襟处,数道黑色的线诡异的浮现在肌肤表面,顺着锁骨的方向朝下漫延。 李锦悠眼色一沉,想也没想就伸手拉开季君灏的衣襟,露出他整个胸前,就见到他原本光洁的肌肤上面,全是黑色的如同蜘蛛丝网一样的黑线,密密麻麻的遍布在他整个腰腹以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毒? 居然这么霸道?! 李锦悠满脸寒霜。她听到季君灏嘴里溢出的惨哼声,尝试着想要用银针刺穴帮助季君灏止痛,谁知道她才刚一动作,身下男人身上疼的就更加厉害。 他整个人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如同激怒的野兽一样,一把将身前的李锦悠推开。 “走开,别碰我!” 季君灏死死握着拳头,如同野兽低嚎。 “季君灏……” 李锦悠试图上前,季君灏却飞快的后退,缩在山洞的角落里,死死咬着牙,嘴唇上全是血渍,朝着李锦悠低吼:“别过来!” 他如同狰狞的猛兽,剧烈的疼痛不断侵蚀他的神智,待到双眸里被血红之色布满之时,他猛的一拳打在身后的石壁之上。 山洞里发出剧烈的撞击声,整个石壁扑簌簌的掉着碎石,而他的拳头上却是鲜血淋漓。 手上的剧痛仿佛缓解了他体内的疼痛一般,季君灏疯狂的用身子撞击着石壁,不过片刻整个人就已经如同血人,身上血流如注,他却只是死死守着角落的地方,如同禁忌之地一样,不准李锦悠靠近半步。 李锦悠眼中一片阴沉。 到底是什么毒,居然会这么霸道,发作起来居然会侵蚀人的神智!? 以季君灏的意志,居然也会忍受不了剧痛而神智尽失,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还有之前安远曾经说过的有关季君灏体内剧毒的那些话,李锦悠连忙朝着石台的方向看去,目光紧紧锁在那一汪乳白的液体之上。 对了,玄阴石髓! 玄阴石髓能解世间阴毒,能够压制季君灏体内的毒素! 李锦悠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蹬地面窜上前去,一把抓住季君灏的手,强逼着他朝着石台那边靠近。 季君灏此时却已经神智模糊,他看不到眼前的一切,脑中被剧烈的疼痛侵蚀,只知道反抗身前的一切。 他只感觉到身上被碰触之后,整个人如同被激怒了一样,一把抓着李锦悠的脖子,双眼血红的猛的用力收紧,仿佛要捏断她脆弱的咽喉,杀掉一切靠近自己的人。 李锦悠喉间被制,瞬间窒息。 她反手抓着季君灏的手就想要挣脱,却被他越束越紧,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李锦悠脸色泛紫,嘴唇也变的苍白,她吃力的抬手一针扎在季君灏的手腕之上。 “吼!” 季君灏吃痛之下,低吼出声,掐着李锦悠脖子的手忍不住一松,李锦悠顿时跌落在地上。 她剧烈咳嗽起来,顾不得其他,就慌忙想要退开,谁知道还没等她动作,赤红着双眼的季君灏就已经扑上前来,将她整个人推倒在石壁之上,撞的她背脊生疼之时,张嘴就朝着她脖子上咬来。 “季君灏!” 李锦悠神色大变,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只能费力移开脖子,那一口便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利齿入骨,鲜血四溅,她只觉得半边肩膀都麻木了起来,而撞在石壁上的后背更是疼的没了知觉。 感觉到肩上伤口里的血液不断流出,而那个仿佛疯狂的男人像是要将她体内的血液都吸食干净,拼命的在她肩头吸允。李锦悠疼的脸色苍白,被狠狠压在墙壁上的身体动弹不得分毫,只能艰难出声道:“季君灏……你醒醒,我…我是李锦悠……” 肩头吸允的声音突然一顿,原本疯狂的如同野兽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赤红的双眼中浮现迷茫之色。 “锦儿……” 李锦悠听到他口里的低喃声,心中一喜,拼命的抬手放在他的脸颊上,倾身将嘴唇靠上前去,覆在他满是鲜血的薄唇之上,轻吻了一下后,低声道:“我是李锦悠,季君灏……你醒醒,我是锦儿。” “锦儿……” 季君灏眼中的迷茫更甚,手上却是放松了一些。 李锦悠连忙从他身下挣脱开来,趁着他失神之际,一把拽着他就将他拉到了石台旁边,摁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压在了石台之上。 浓郁的异香刺激着季君灏的神经。 靠近之后,身体浓烈的渴望让得他不用他人强迫,就直接张嘴吞咽起来。那乳白色的液体总共不过一小潭,转瞬之间就少了大半。 随着玄阴石髓入体,季君灏身上的狂躁气势开始渐渐消散,而他赤红的眼中也逐渐开始恢复清明之色。 片刻后,石髓见底,季君灏所有的思绪瞬间回笼,在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时,他条件反射的将剩余的液体全部吸入口内,抬起头来,转身将李锦悠揽入怀中。 李锦悠一惊,以为他还没清醒,连忙惊叫一声就想退开,谁知道季君灏却紧紧抱着她不放手,突然低头覆在她嘴唇之上。 第245章石髓到手三 第245章 石髓到手(三) 牙齿被强行抵开,一股冰寒的液体从流淌进来,伴随着丝丝惑人的香甜之意,让得李锦悠猛然睁大了眼。 玄阴石髓?! “你……” 李锦悠看着季君灏,张嘴就想说话,小腹之中却突然腾起一股火热之意,让得她白皙的脸上瞬间涨红。 季君灏盘膝坐在地上,沉声道:“静心凝神,运转功力化解药力!” 李锦悠不敢迟疑,连忙盘膝坐下,运转体内不多的内力,想要去化解那突然涌入的玄阴石髓。 她修炼的本来就晚,体内的内力不足季君灏十一。而玄阴石髓的药力何其惊人,一小滴便足以增进数年功力,更何况是这么一大口。 以她的体内的功力,根本就不足以消化! 李锦悠只觉得浑身发烫,体内玄阴石髓化作的寒流不断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撑的她体内筋脉暴涨,肌体生疼,她的身体仿佛巨浪中的扁舟,随时都会被那股能量撑的炸裂开来。 剧烈的疼痛从体内传来,她耳边好像听到筋脉裂开的声音,疼的她浑身颤抖。 李锦悠不由苦笑。 这世上从来就只有饿死的,还没听过谁被撑死。她难道要成为这开天辟地第一个被天地奇珍活活撑爆的人? 想着如果被人看到她居然因为吞入太多玄阴石髓而死,从此名传天下,她就忍不住咧咧嘴角。 嘴边浮现出苦涩笑意,正当李锦悠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却感觉身后有人靠拢过来,用掌心贴着她的背心,一股暖流顺着紧贴的地方涌入她体内,快速化解着她身体里面横冲直撞的寒流。 两股力量彼此交融,渐渐的,原本狂暴的寒流变得温和起来,在那股暖流的引导之下,慢慢的修复着她体内破损的筋脉和肌体,不断的融入壮大着她体内的内力。 最初的疼痛难忍渐渐消散,转而一股酥麻的感觉从体内升起,漫延至她的四肢百骸,脚底发梢。 李锦悠嘤咛一声,睁开眼来,就见到季君灏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专注炙热的模样,仿佛要把她融化在他的双眸里。 李锦悠想起刚才羞人的叫声,脸上浮现抹红霞,没好气的瞪了季君灏一眼:“看什么?” “看你。” 季君灏低沉说完,满是心疼的抚摸着李锦悠的脖子,看着上面那抹狰狞的青紫掐痕,还有她鲜血淋漓的左肩,满是愧疚的沙哑道:“对不起。” 他没想到体内的剧毒在遇到玄阴石髓时,居然会突然爆发,如果早知道的话,他绝对不会让锦儿和他一起前来。 他手指颤抖,心内一片害怕。 他很清楚自己毒发之时有多恐怖,那种被吞噬了神智完全陷入本能的疯狂,会驱使着他毫不犹豫的毁去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当初因为毒发,身死和重伤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后来,他遣散了景王府中他院落里的所有的婢女,每次毒发之时,就将自己锁在一片地牢之中,就连墨珏他们也不敢在那种时候靠近他分毫。 可就在刚才,他居然险些失手杀了锦儿…… 李锦悠感觉着季君灏落在她脖颈上的手指不断颤抖,而他幽暗的眸子里全是后怕之色,心中顿时一软。 从来没有哪个瞬间,让她比现在更加清楚,眼前的男人心中对她的在乎。 若非在意,他不会害怕伤害她; 若非在意,他也不会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仍旧记得她。 李锦悠伸手握着季君灏的手,低声道:“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怕刚才的你,反而很是欢喜。” 季君灏神情一怔,就见到李锦悠俯身在他手背上轻啄了一下,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说道:“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第一时间推开我。在你失去理智的时候,忘了一切,忘了自己,却依旧还能够记得我。” “季君灏,我很欢喜。” “但是我想告诉你,我要的感情,不仅能同富贵,也要能共患难。就像你之前说过的那样,让我别再推开你,同样的,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你也别试图推开我。” “我李锦悠认定的人,哪怕沉沦地狱,我也绝不会放手。” 季君灏听着李锦悠软糯的声音,感受着手背上的湿热,看着她犹如黑玛瑙般带着温暖之色的眼眸,神色动容。 他突然眼色微红,一把伸手将李锦悠抱进怀中,紧紧搂着她贴着自己的胸前,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儿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从此再也不分开。 两人紧紧相拥,季君灏靠近在李锦悠的耳边沙哑道:“锦儿,是你说的。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放手。” 李锦悠伸手绕过他的腰间,回抱着他。 “好。” 山洞之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可却丝毫掩饰不住两人之间的温情。 许久之后,李锦悠才有些脸红的伸手拍了拍季君灏的后背,轻声道:“你体内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君灏闻言松开了些许,让李锦悠坐在他身前,而他则是一边替李锦悠包扎肩上的伤口,一边沉声道:“是鸱鸠之毒。” 李锦悠皱眉:“那东西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鸱鸠之毒,乃万毒之首,据传是用世上最烈的毒虫毒花熬炼而成,中者不会立即就死,而是会如万蚁噬体,不断损耗人体精气血肉,身体不断虚弱,最后生生受尽折磨而亡。 上一世她得到那本上古毒卷之时,上面就有关于鸱鸠之毒的描述,只是药方却早就已经失传,而她也从来没在任何地方听说过有谁手中有这种毒药。 季君灏听到李锦悠的问话之后,却没有回话,李锦悠见状目光微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年前。” 李锦悠神色微变,居然是十年前?那不是老景王和季君灏的大哥刚刚逝世,季君灏临危接掌季家军,率军击退了元梁国大军,平定四方之乱的时候吗? 老景王之死,季君灏中毒,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亦或是,当年的老景王和他大哥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这十年之中,季君灏一直饱受鸱鸠之毒的折磨,却仍旧代替父兄,接掌军权,率领季家军一直东征西讨,为大晋平定边境,开拓疆土。 一直到三年前伏牛岭一役之后,季君灏才突然传出病重之势,退出朝堂,隐居景王府。 想起上一世的青玉城之难,想起季君灏的诈死和对晋国的围攻。 难道……他体内的毒和皇室有关? 第246章简易版玄阴石髓 第246章 简易版玄阴石髓 季君灏见李锦悠脸色难看,也是眼底阴沉。 他知道以她的聪慧,只要给出她一丝信息,她就能猜出许多来。 只是有些事情,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李锦悠。 那些私秽,阴暗,以至于龌蹉至极的事情…… 季君灏并没有解释,只是将头靠在李锦悠颈间,低声道:“十年前,我父王和大哥尚在之时,我偷偷溜出京城在江湖中游玩,却中了他人陷阱,身中剧毒。” “整整十日,我被困在一处毒窝之中,就像是没有理智的野兽,那设下陷阱的人不断把活人送进来,而我除了杀人,就是杀人。那欲死不能的疼痛折磨,偶尔清醒后发现自己手中染满鲜血,都险些让我坠入疯狂。要不是父王后来找到了我,寻到了他当年的至交好友,神鬼天医莫问天出手替我压制体内剧毒,恐怕我早就死了。” “后来我体内剧毒被压制,父王和大哥就奉命出战元梁,不到半月,就传来父王和大哥战死沙场的消息。陛下哀恸之时,诸国大军闻讯也大举进攻,大晋危在旦夕。我只能继承了父王的王位,接管了三十万季家军,率军出征平定战乱。” “后来几年,我东征西讨,全凭着父王当初说过的那句话,他说景王府当以战功守天下。晋国在,季家在,晋国亡,季家亡。” “这些年,我体内的毒全靠莫问天调制的药物,和我体内的内力强行压制,而安远也因为听从师命一直跟在我身边。一直到三年前,我体内的毒因为受了些刺激,彻底爆发出来,我才不得不放弃了手中的军权,渐渐退出朝中,安心静养。” 季君灏语气淡漠,完全不像是说他自己,反而像是在讲诉着其他人的事情,冷寂的让人心中生寒。 李锦悠轻抿着嘴角,眼底满是惊色。 那当初害季君灏的人到底和他有什么仇怨,居然能狠心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关入毒窝,日日受万毒噬心之苦,让他神智全失之时沾染无数人命,逼着他疯狂入魔? 一个,两个,他尚且能说是自己迷失了心智无心之失,可当手中沾染的人命越来越多,无辜死在他手上的冤魂越来越多之时,他到底是怎么熬过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的? 李锦悠心中生疼。 季君灏虽然只是一句带过,可那句“三年前受了刺激”,却让她印证了她所有的猜测。 三年前,伏牛岭一役,季君灏“身受重伤”,退出战场;同样也是三年前,冷月关中,季君灏受了楚国武侯白莅阳的救命之恩。 这世上能让敌国相救,让季君灏对皇室态度大变,从此不再率军攻城的,除了当年之事和皇室有关,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能够刺激的他性情大变。 李锦悠心中低叹一声,伸手环着季君灏的腰,任由他将头埋在她发间,两人一时无言。 山洞里安静的能让他们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李锦悠才轻声安抚道:“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至少你还活着。活着就好。” “如今玄阴石髓已经到手,照安远的意思,这东西至少能将你体内剧毒压制三年,再加上玄阴石髓增加的功力,这三年时间还会更长一些。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少动用内力,不受到刺激,剧毒就不会再复发。而这几年之后,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其他的解毒之物。” 季君灏闻言低“嗯”了一声。 李锦悠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闷,不由拍了拍他的后腰坐直了身子,故作开心道:“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玄阴石髓已经被我们取了,整个青玉城的势力都出了城,夜宸他们寡不敌众,恐怕拖不了那些人太久。我先去取些东西,然后咱们去给那老无赖送礼去。” 季君灏看着脸颊红扑扑,故作兴奋的的李锦悠,双眸里全是痴缠之色。 他知道李锦悠的意思,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他或许会毒发身亡,或许能凭意志力熬过去,或许会因为受不了折磨而坠入疯狂……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与其日日担忧将来,时时不得心安,还不如好好享受眼前,至少……锦儿还在他身边,不是吗? 季君灏嘴角轻扬,在李锦悠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后,就收起了脸上的淡漠,拉着李锦悠站起身来后,低声问道:“你准备给他们送什么礼,如果太轻恐怕没多大作用?” “当然是重礼,保证让他们‘喜出望外’!” 李锦悠说话间,指了指对面的方向,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瓶,快速走到石台另外一边,蹲下身子后朝着季君灏招招手。 “这边。” 季君灏好奇走过去之后,才借着微醺的光线看到那里有一处同样的水潭。 这水潭足有数尺大小,和之前他喝掉的装着玄阴石髓的那个碗口大小的水潭彼此相连,中间有一条纤细的通口连接彼此。 那边地势较低,而这边较高,不时能看到水潭里的液体缓缓的透过中间的通口朝着那边流淌,在通口中间的漏眼处凝聚,此时那地方还残留着薄薄一层石髓,而那个盛满液体的水潭里面,液体透明清澈,只带着隐约的浅白色。 季君灏凑近闻了闻后,鼻尖萦绕着和那玄阴石髓相似的气息,可是细细辨别之下,却发现这边的味道淡得多,就像是被兑了水的玄阴石髓一般。 “这是什么?”季君灏好奇问道。 李锦悠将那些液体装进手中的玉瓶中后,这才小心的将那个通口上薄薄的一层乳白色液体用手指刮了下来,均匀的涂抹在瓶口内径的地方,轻笑道: “这是玄阴石髓的伴生液体,如果真算起来,这也是玄阴石髓,只是年份少了些,药效低了些,服用了这一瓶之后,充其量抵得上吃了一支大补的老山参。” 说白了,就是简易版本的玄阴石髓。 李锦悠将瓶子用瓶塞盖住之后,摇了摇手中的玉瓶,笑得不怀好意道:“既然他们这么想要玄阴石髓,咱们自然要成全他们,否则怎么对得起这满城的鸡飞狗跳?” 第247章灵狐丑丑一 第247章 灵狐丑丑(一) 季君灏顿时低笑起来。 李锦悠算计人时眼睛亮晶晶的,白皙的脸颊上有些淡淡的粉色,嫣红的嘴角带着狡黠的弧度,整个人灵动的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季君灏简直爱极了锦儿这幅小心眼又爱记仇的样子。 因为他自己就从来不是肯吃亏的性子。 两人四下看了看后,没有再发现其他东西,李锦悠看着那一群倒垂着的石笋轻声道:“把洞口堵住吧。天地至宝本就难得,把这里封住,保住极阴之地,说不定数百年后,会再催生出玄阴石髓,成全了其他有缘之人。” 季君灏点点头:“你先出去,我来。” 李锦悠收起玉瓶,快速走了出去,而季君灏则是在确定她远离了之后,这才运转内力轰在了山洞一旁的石壁上。 “砰”的一声,溅起一片灰尘,几道裂缝出现在石壁之上朝外蔓延开来。季君灏毫不迟疑再次几拳落在同一个地方,让得那些裂缝更大,片刻之后,石壁终于承担不住不断轰击的力道,“轰隆”一声倒塌下来。 无数的山石彻底掩埋了洞口,而因为后面的动静,原本依山而建,因为岁月侵蚀而早就摇摇欲坠的木屋,也随之坍塌成废墟,整个院子看上去更加荒芜。 除非有人将这片废墟全部凿开,否则绝不会有人知道,在这片长满杂草,满地残骸的废墟之后,居然掩埋着长满石笋,能够生成玄阴石髓的洞天福地。 “时辰不早了,也不知道墨珏他们那边现在如何,咱们走吧。” 李锦悠站直了身子,刚准备朝着季君灏那边走过去,谁知道眼角余光却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白影一闪而逝。那白影快如闪电,转瞬就消失在眼前,她眼中一闪急声道:“什么东西?!” 季君灏同样看到了拿到白影,身形一闪整个人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白影疾驰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白影十分灵活,仗着小巧,在废墟之中左突右闪,犹入无人之境。 季君灏追堵了半晌,都没有看清楚那白影到底是什么东西。眼看着白影突围出去跳上墙头,准备跑出寺庙,季君灏眼底厉色一闪,嘴里冷哼一声,手中一道劲风夹杂着无边杀意朝着那白影身后急刺而去。 “嗷……” 白影从墙头跃起,身形已在半空中,当察觉到身后疾驰而来的攻击之时,已经来不及闪躲,它惨叫一声,就被那劲风重重的打在身上,整个身影顿时一歪,在半空中打了个滚后,身子就狠狠的砸在了一旁的瓦砾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嗷嗷……” 白影叫着就想逃跑,季君灏就已经闪身到了它身后,不等它挣扎,就一把拎住了那东西的后颈,将它整个提了起来。 皎白的月光之下,毛茸茸的脑袋,毛茸茸的身子,浑身洁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色。它尖尖的鼻子不断上下拱动,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则是在月光下闪烁着萤芒。 它被季君灏抓住了后颈,短小的四肢不断在半空中扑腾,嘴里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那条比身子还大的雪白尾巴则是在半空中来回晃荡,想要从季君灏的手里挣脱开来。 “居然是只白狐?” 李锦悠靠近之后,看清楚那白影的相貌之后惊讶出声。她好奇的伸手弹了弹小家伙雪白的耳朵,目光落在它毫无一丝杂色的雪白身子上。 据传白狐最为灵性,常生长在雪山深林之中,这青玉城远离冰寒之地,人群聚集,这小东西怎么会守在这青玉城里?而且浑身上下干净异常,连半点脏污都没有? 那狐狸被李锦悠一弹,顿时扬起嘴呲着牙对着她尖叫出声。 它刚逞凶,脑袋上就被猛的拍了一巴掌,疼的嗷嗷直叫。 季君灏掂了掂手中的毛团,冷声道:“这家伙估计是被玄阴石髓散发的气息引来的。这些东西最为灵性,鼻子比狗还灵,要说找天才地宝,一百个人也未必比得上这一只狐狸。之前这寺庙里那些闹鬼的白影和半夜哭声,恐怕都是它弄出来的,它倒是聪明,知道吓跑了其他人,独自享用玄阴石髓。” 他说话之时,那小狐狸露出得意神色,仰着脑袋朝着季君灏从喉咙里发出低吼声,像是在炫耀。 季君灏顿时眼色一阴,冷声道:“这些东西喝了玄阴石髓恐怕都快成精了,放了它铁定记仇。我瞧着它皮毛还算入眼,等我剥了它这身皮,正好给你做条狐裘,冬日御寒。” 那白狐原本还得意洋洋的朝着季君灏呲牙低吼,谁知道听到他的话后,整个身子顿时一僵。 它小小的眼睛猛得瞪大,嘴里发出一声低吼之后,如同人一样出现了害怕之色,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之后,身子挣扎的更厉害,嘴里却不再尖叫,反而可怜巴巴的望着李锦悠发出呜呜的“哀求”声。 李锦悠见状忍不住失笑,好一个灵性的小家伙。 不只能听得懂人言,还能在感觉到危险之后,第一时间朝着它认为安全的人示弱求救。 “想让我救你吗?”李锦悠低笑道。 “呜呜……” “可是他一放了你,你就跑了怎么办?你也看到了,这地方已经塌了,我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来过。” 那白狐委屈的眨眨葡萄似得的眼睛,雪白的大尾巴摇来摇去,表情无辜至极,就恨不能举着爪子表示它绝对不逃。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它连忙举着小爪子捂着嘴,那摸样滑稽无比。 李锦悠眼里笑意更甚。 “你不逃?” “呜呜……” “那你可愿跟着我?” 那白狐小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李锦悠,满是迟疑,刚想装死,就感觉到捏着它后劲的手加大了力度,仿佛随时都会掐死它似得,顿时嗷呜嗷呜叫了两声,还讨好似得伸着舌头舔了舔李锦悠的手指。 李锦悠轻笑出声,看了眼季君灏。 季君灏哼了一声冷声道:“锦儿喜欢你,是你的福分。你要是敢跑,我就扒了你的皮做裘衣。” 第248章灵狐丑丑二 第248章 灵狐丑丑(二) 那白狐身子一哆嗦,感觉到抓着它后颈的力道一松,连忙就四腿一蹬纵身一跃,毫不迟疑的钻进了李锦悠的怀里,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前身子不断颤抖,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出声。 李锦悠摸着小家伙毛绒绒的小脑袋,低笑道:“好了,他吓唬你的,不会伤害你。” 那白狐委屈的嘤嘤叫了一声,用脑袋在她胸前拱了拱。 李锦悠怕痒的笑出声来:“别闹,我怕痒。” “呜呜……”继续拱。 “哈哈,好了,别撒娇了。” 继续拱…… 一人一狐笑闹的开心,一旁的季君灏却是脸上黑成一片。 他狠狠瞪着李锦悠怀中的小家伙,怒火中烧。 这该死的臭狐狸,居然敢占锦儿便宜! 他低哼一声,一把拎着小家伙的尾巴,将它倒提了起来,在空中甩了甩后不怀好意道:“锦儿,狐狸不好养,我看还是宰了它剥了它的皮来做狐裘的好!” “嗷嗷……” 小家伙被甩的头晕眼花,吓得吱吱乱叫,四条短腿更是不断在空中扑腾。 李锦悠见状连忙伸手拍了季君灏一下,从他手里把小家伙抢了过来,没好气道:“好了,你吓它干什么?” 那白狐顿时如同找到了靠山,缩在李锦悠怀里冲着季君灏呲牙咧嘴。 季君灏见状一个眼刀过去,满满都是杀意。 那白狐吓得连忙朝后一缩,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李锦悠怀中,呜咽出声。 李锦悠看着一人一狐幼稚的动作,看着季君灏无语道:“季王爷,您老是三岁小孩吗?” 季君灏臭着脸酸溜溜的道:“本王讨厌狐狸!” 李锦悠哭笑不得,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说道:“别闹了,天快亮了,咱们还要去给人送礼呢。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把这东西送出去,不然再过一会儿就该晚了。” 季君灏傲娇的哼了一声:“本王不喜欢狐狸!” 李锦悠见状哭笑不得,懒得理会突然闹脾气的某人,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转身就走。 季君灏见状也顾不得吃醋,连忙几步跟上前来,一把将李锦悠怀里的小狐狸拎着丢进自己怀中,暗暗瞪了白狐一眼,这才闷声道:“它长得这么丑,以后叫它丑丑!” “嗷呜……” 小狐狸瞪着季君灏:你才丑! 季君灏一巴掌拍在丑丑的脑袋上,武力镇压了它的不满,冷哼道:“叫丑丑还是被本王扒皮,你自己选!” “嗷呜……”都不选! 季君灏冷眼甩刀:“嗯?” 小狐狸身子一颤,感觉到男人眼刀里明晃晃的杀意,只觉得毛皮一紧,屈服在某人的暴力之下,委屈的低声呜咽了一声,然后直接垂头丧气趴在他怀里,用大尾巴挡住了自己的脑袋,缩成一团。 季君灏见状得意的哼了一声,对着李锦悠道:“锦儿,你看,它自己都承认它叫丑丑。” 不承认叫“丑丑”难不成让它选择去死? 李锦悠满头黑线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季三岁”,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只觉得这样的季君灏还不如刚刚化身野兽的模样好,简直蠢的让人无言以对。 …… 安澜山中,夜宸几人在山中狼狈逃窜许久。 刚开始时,身后那些人还会顾忌被他们发现,而遮掩身形不敢追的太近,只敢远远缀着他们。到了后来,身后追逐的人群越来越多,谁都不肯吃亏,也没谁肯落在人后,将玄阴石髓拱手让人。 不少人大打出手,那些人的火气越来越大,以至于快要天亮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遮掩,而是跟在几人身后穷追不舍。 夜宸他们谨记着李锦悠的吩咐,带着身后无数尾巴在安澜山中绕了两个多时辰,直到第一缕阳光划破天际,林间黑暗全部褪去之时,那些人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暴躁,合力将夜宸等人围堵在了一处山坳里。 “该死的臭小子,你们这么能跑,倒是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 “你们几个混蛋,带着我们天还没亮就在这山里满山乱跑,差点累断了腿,看你们现在还往哪跑!” “快点交出玄阴石髓,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四周围满了人潮,所有人都是骂骂咧咧的看着山坳里的几人,眼底掩不住的兴奋激动,仿佛玄阴石髓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不少人都朝着山坳里的夜宸几人大喊出声,逼着夜宸等人交出玄阴石髓,唯独藏身在人群中的济青,却是看着山坳里那一黑一白的身影紧皱着眉头。 他抬头看着人群中的几人,见他们被这么多人包围在其中,神色慌乱,身子紧紧绷着,手中拿着长剑死死将那一黑一白的身影护在身后,剑尖指着周围那些人,随时都可能会暴起。 他们彼此靠拢,而中间那个带着面具的黑影更是伸手护着白衣的“李锦悠”,嘴唇紧抿,面具下的双眼一片阴鸷。 周围的一切都看上去十分正常,山坳里的几人也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可济青就是下意识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只觉好像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一样。 昨日孟先生命人将玄阴石髓现世的消息散出去之后,就是想要搅动城内的江湖之人和李锦悠等人对上。城中之人也都如他所料,在知道玄阴石髓的消息之后纷纷上当。 当时李锦悠几人出来的时候,他就守在一品居外,亲眼看到几个人一起上了马车,驱车出城后,他才混在那些追击的人群之中,一路尾随出了城。 他敢肯定,从城内到山中,这几个人中途绝对没有人离开过,也绝没有拿到什么玄阴石髓。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隐隐不安。 那个李锦悠心思深沉,就连孟先生也在她手中吃瘪,她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身后有人追击? 她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安然拿到玄阴石髓,就算真的得到,也绝对逃不过这些人的围堵追击,可她为什么还要带着这些人来到安澜山中? 济青神色变幻不断,想着之前发生的种种,脑中突然划过一抹闪电,整个人瞬间神色大变。 难道,那玄阴石髓根本就不在安澜山中? 第249章左右都是坑一 第249章 左右都是坑(一) 远处山坳里,仲长鸣维持着脸上的慌乱之色,目光却一直冷静的锁定在人群里的济青身上. 当看到济青脸上神色大变之时,他就知道,李锦悠安排的计划玩不下去了。 算算时间,主子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仲长鸣连忙伸手撞了撞身旁带着面具,还在装模做样的夜宸一下之后,冷不丁的扬声道:“诸位,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玄阴石髓。你们如此咄咄逼人紧追着我们不放,到底想要干什么?!” 周围人听到他的话后,顿时哗然。 “胡说八道!你们如果不是找到了玄阴石髓,这大清早天还没亮,跑来这安澜山中干什么?!” “就是,之前在一品居外面的时候,我们的人分明听到你们说要来找什么至阴之物,还说那东西见到阳气之后,会立刻功效尽失。你们找的不是玄阴石髓会是什么?!” “呔那小子,别想花言巧语骗你爷爷,要不是有玄阴石髓,你们跑什么?!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否则爷爷让你们走不出这安澜山!” 四周尽是叫骂之声。 仲长鸣闻言丝毫不惧,冷沉着脸怒声道:“你们这么多人跟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浑身杀气腾腾的,我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万一你们是山匪贼人,准备杀人截财,难道我们还在要原地等着你们来杀不成?!” “再说什么玄阴石髓,我们要找的是阴草菇!我家主子身中烈火之毒,需要阴草菇来化解体内火毒。那阴草菇生于极阴之地,见了阳光立刻枯萎,我们不大清早天还未亮之前就来,难不成还要等到正午日头最大的时候再来,摘两株没了药效的野草回去不成?!” “从我们出城起,你们就跟在我们身后。我们是因为不想惹事,才会一路忍让,不愿和你们动手,可是你们这么咄咄相逼,如今还把我们围困在这里,难道真以为我们怕了你们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就算拼了命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周围的人闻言都是被说的愣住,下一瞬一片哗然。 “阴草菇?不是玄阴石髓吗?” “怎么回事,他们居然是来找阴草菇的?!” “不可能,我昨夜收到的消息,明明说他们是来找玄阴石髓的,还信誓旦旦的说这些人早就有了玄阴石髓的下落。” “对,我收到的消息也是。他们怎么可能是来找阴草菇的?!” 周围许多人都忍不住哗然出声,各个面面相觑。 而济青听到仲长鸣的话后,却是心中一凉,整个人气得发抖,额头上更是冒出细密的冷汗。 此时太阳初升,林间所有的人都暴露于眼前,他已经清楚看到,那中间的人群之中,根本就没有李锦悠的影子,而戴面具的那个,更不是之前和他们一起上马车的那个男人。 他们早就离开了这几个人,去了别的地方,而是让这几个人引着满城的人在山里兜圈子。那个李锦悠早就知道孟先生会设计她,所以挖好了坑等着他们往下跳。 该死的! 他们都被李锦悠给耍了! 济青满头冷汗,转身就想悄然离开。 仲长鸣见状眼底浮出一抹冷笑,面上却是愤恨道:“我们来到青玉城后,从未招惹过任何人,来安澜山中寻找阴草菇还是因为听了四方会馆孟先生的指点。是他告诉我们,采摘阴草菇必须要在辰时日升之前,而这青玉城外只有安澜山中才有。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么恶毒,居然借此事诓骗着整个青玉城的人来围堵我们?” 夜宸在旁补刀:“我看说不定那玄阴石髓根本就在散布消息的人手里,要不然他们干什么费尽心思的让我们引走这些人,明摆着是为了方便他们毫无阻力的去取东西。” “我们从来青玉城后,所做的事情都没半点遮掩,是不是来取阴草菇,你们大可以去四方会馆问孟先生!” 问孟方云? 四周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一静,下一瞬都是脸色难看。 这群人知道玄阴石髓的消息就是四方会馆传出来的,他们去问孟方云什么?问他为什么骗他们,为什么用假消息引得满城动荡?! 所有人心中都通明,如果不是因为有足够大的利益,孟方云何必如此算计他们。而能让孟方云如此做的原因,除了想要去除障碍安然取得玄阴石髓,还会是什么?! 人群里有人气得直哆嗦,怒声道:“难怪昨天就听人说起,四方会馆的那个莫泽带着人进了安澜山深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又难怪刚才我们撞见莫泽等人的时候,他们丝毫没有和他们一起追击这些人的打算,反而急匆匆的就返回了青玉城。” “他们分明就是拿这几个人当筏子,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他们却渔翁得利,毫不费劲的就得到了玄阴石髓!”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是气得咬牙切齿, 四方会馆。 孟方云。 他居然敢戏耍他们所有人! 济青脸色煞白。 他看着周围所有人瞬间怨毒的神色,气得身子发抖,几乎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那个李锦悠,简直好恶毒的心思! 明明是她设计戏耍了所有的人,明明是她主动要求,莫泽才会奉了命令入山帮她寻找极阴之地的所在,可是如今她却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四方会馆和孟先生身上。 她环环紧扣,心思缜密。从最初见孟先生起,她就已经开始算计他们,步步为营,用尽手段,引诱着他们一步步踏入她挖好的坑里。 亏他们还以为这一次会让那女子好好栽个跟头,却不想人家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们迫不及待的往下跳。 眼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四方会馆,所有人都已经认定,四方会馆是要借这几个人引走城内所有人,好方便他们去安澜山深处取玄阴石髓。 如果到时候李锦悠当真取了玄阴石髓,放在四方会馆之内,怕是四方会馆从此之后,都会不得安宁。 第250章左右都是坑二 第250章 左右都是坑(二) 济青气得恨不得掐死李锦悠。 她好恶毒的心思,居然要让四方会馆和整个青玉城中的势力为敌,让四方会馆和孟先生从此不得安宁! 他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狠狠一咬牙:不行,他必须立刻赶回城去通知孟先生,让他提前防备。否则一旦让李锦悠的阴谋得逞,而先生却全无防备,到时候他们就麻烦大了。 若是被坐实了他们得到玄阴石髓的消息,哪怕是真的青玉城主,也防不住全天下江湖人的觊觎。一旦被江湖人士盯上,那些人必会将整个青玉城都搅得血流成河! 济青心中一急,不敢再继续停留,连忙转身就想离开。 谁知道他才刚走了不到几步,身旁就突然有人把他认了出来,厉声叫道:“这个人是四方会馆的人,我以前在孟方云身边见到过他!” 这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旱雷,突然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人群之中,无数人都朝着济青的方向看去,当见到济青的身影之后,不少人都是面露狰狞之色。 济青吓了一跳,连忙急声道:“我不是!” “还说不是,我前几天还在四方会馆见过你,当时你就在孟方云的身边。好你个四方会馆,不仅戏耍我们,拿我们当筏子踩着我们朝上爬,如今居然还敢让人来看热闹!孟方云……老子跟你们没完!” 周围人目光越厉,隐隐泛着杀气。 济青看着密密麻麻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一慌,想也没想条件反射的转身就跑。 他这一跑,显得心虚至极,却更加坐定了孟方云的罪名。 如果不是因为心虚,他跑什么?! 原本那些因为仲长鸣的话还有所怀疑的人也都是瞬间暴怒,而那些先前叫嚣的最厉害的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好一个四方会馆,好一个孟方云……他们居然敢如此戏弄他们! 他们敬畏四方会馆在文人士子中的地位,敬佩孟方云的才华,可是这却不代表,他们就怕了四方会馆。 江湖中人,谁不是刀光剑影中趟过来的,谁不是随时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随时都会丢了性命。 以往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罢了,他们自然不敢去招惹四方会馆,见到孟方云的时候也会礼让三分,可是如今四方会馆和孟方云居然敢拿他们当筏子,踩着他们往上爬,他们绝对容忍不了。 “走,回城,去四方会馆!” “老子倒要看看,他孟方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戏弄老子!” “今天四方会馆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就带人踏平了那破地方,扒了那老家伙的皮!” 四周响起一阵阵的怒骂声,原本围着夜宸几人的人群纷纷四散开来,再也顾不得人群之中几个因为孟方云的计谋而无辜受累的“小角色”,纷纷转身就朝着山外跑去。 尘土飞扬之间,所有人都是骑马朝着青玉城疾驰了而去,那满脸的怒容,毫不掩饰的戾气,直冲天际。 原本热闹的林间,转瞬就没了人影。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确定周围已经没有外人之后,一直站在仲长鸣身后扮演墨珏和李锦悠的人才走上前来,献媚道:“大人,他们都都走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仲长鸣转身看了他们一眼,从怀中拿出一袋银子淡淡道:“你们两个做的不错,居然能骗过那些人,这是我答应的报酬……” 那穿着白衫的男人连忙就想伸手去接,谁知却被仲长鸣伸手晃过。 那人面色一怔,皱眉道:“大人,您这是?” “该你们得的,我自然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不过你们也应该知道,从这里出去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那是当然。” 那人面色一正,拍着胸脯大声道:“大人您放心,我们这行接手的,都是些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因为不能放在明面上来,所以最为讲究诚信,如果没了诚信,谁还敢来找我们做事?” “小人在这青玉城里的名声,大人大可去打听打听。我今日既然收了您的银子,这张嘴自然会把牢了,绝不会去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砸自己招牌的事情!” 仲长鸣微眯着眼看着两人,半晌后才点点头:“如此最好。” 他将手中的银子朝着那两人抛了过去,那两人连忙欢喜的接过,用手掂了掂袋子里的份量之后,欢喜的眉开眼笑。 不过是伪装成两个人,带着那些笨蛋在山里面跑了一圈,没有危险,没有死伤,居然就能得到这么大一笔赏钱。那个白衫男人看着仲长鸣等人的目光更加热切,仿佛他们就是几尊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他连忙从怀里拿出一枚石符,小心翼翼的递给仲长鸣说道:“多谢这位大人赏赐。小的名叫周全,他叫周胜,我们兄弟二人自幼就生长在这青玉城中,要说熟悉这青玉城的人和事,我们兄弟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大人以后如果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拿着这石符来七尾巷的王家豆腐铺找我们,到时候你们只需要把这枚石符交给豆腐铺的大娘,她自然会通知我们兄弟二人。” 仲长鸣看着那简陋的石符,伸手接过。 周全笑容更胜,见不远处有人走过来,就知道眼前几人还有其他事情。 他也不多纠缠,怕说多了得罪了这些财神爷,连忙十分知趣的捧着银子对着几人笑道:“各位大人如果没什么事了,那我们兄弟二人就先告辞了。” “去吧。” 仲长鸣点点头,那两兄弟就捧着银子快速朝着林间跑去,身形敏捷灵活,不过片刻就消失无踪。 “这两个家伙倒有几分本事,虽然不是练家子,可这跑路的本事却是比猴子还灵活。”安远摸着小胡子说道。 仲长鸣闻言笑着道:“这世上本就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是这种在街头巷尾从小厮混着长大的人。之前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带路,我们一时还想不到办法,将那些人在这山里留这么长的时间。” 说话之间,仲长鸣看了看手上简陋的石符,想着以后说不定还用的上,随手将其塞入了怀中。 第251章睚眦必报一 第251章 睚眦必报(一) 一旁的夜宸见周家兄弟走后,连忙迫不及待的摘了面具。 他捂着嘴用手扇着脸上的尘土,大笑道:“这两兄弟有什么本事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等着这些杀红了眼的人回了城之后,那个四方会馆的老家伙就该倒霉了。” 仲长鸣几人闻言都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远处的林间,之前一直隐藏在人群里不时开口说两句话,不断挑动着那些人情绪,后来又挑明了济青身份逼着他慌乱之中逃走的墨珏快速走了过来。 他一把抹掉了脸上的伪装,将嘴唇上的小胡子扯了下来,听到夜宸的话后淡淡道:“想要害主子他们,活该那老家伙倒霉。” 主子的性格就不说了,杀伐决断,从不留情。那李锦悠又是什么人,她在京中可是连皇子王爷都敢坑的人。 当初七皇子慕容峥被她整的半死,用一枚假的麒麟玉就坏了他隐忍多年的计划,离间了他和诸皇子、景德帝还有朝中权贵之间的关系,让他受了罪都找不到苦主;而丞相李修然那么老奸巨猾的人,也照样栽在李锦悠手上,多年积攒的好名声一朝丧尽,失了帝心不说,还被她弄得狼狈不堪。 那个孟方云敢主动挑衅,想要陷害主子和李锦悠,这不是送上门来找抽吗? 李锦悠在昨夜就说的很清楚,她并无意和任何人为难,挖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孟方云他们规规矩矩的不乱来,大家自然相安无事,他们也不过只是废了些时间在安澜山中溜了一圈。 可如果孟方云起了坏心眼,想要动手脚让他们难过,那他们自然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狠狠栽进坑里,知道什么叫做害人者人恒害之。 夜宸和安远虽然对苏锦和季君灏突破性别的“亲密暧昧”行径有所不满,可对于墨珏的话却是深感认同。 那个苏锦就是个长得犹如谪仙,心里却黑的滴水,脾气不好小心眼又爱记仇的霸王龙,敢去招惹他,被他坑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墨珏看了眼天色,对着几人说道:“眼下主子和苏公子应该已经得手了,咱们也走吧。出去的以后各自回城,到约定的地方见。大家都小心些,别被人当了尾巴,坏了主子他们的事情。” 其他几人都是郑重点点头,眼底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回城之后,就有热闹可瞧。被成百上千人追着漫山遍野的狼狈逃窜了一早上,如果不去看看那老家伙的狼狈样子,他们怎么解气? …… 四方会馆中,孟方云丝毫不知道安澜山中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有多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他顶着那副沧桑正气的容颜,手中把玩着一对精致的核桃,穿着一身青衫坐在后院里。 他身前的石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雕纹铜炉,铜炉里烧着炭火冒着微弱的火焰,而炉子上方,则烹着一壶清茶。 缭缭轻烟升起,壶内的茶水散发出怡人的茶香。 “烹茶,讲究清静,自然,平和,质朴,而饮茶之人,则需知儒家之礼,佛家之养,道家之闲。茶这东西,最为高贵醇厚,染不的半点污秽,所以烹茶之前,需先净手,净器具,心境平和方才能烹出好茶。” “烹茶之法,依各人喜好而定,或煮茶,或末香,手法不同,茶味也有所区别,但影响茶叶味道最重要的却还是水。” “煮茶之水,必须要清,活,甘,轻。清,要清澈无尘,才能显出茶之本色;活,要流水不腐,才能利茶养身;甘,要水味甘甜,方能回润茶味;而轻水则才能更好去除茶内的苦涩之味。” “适合烹茶之水,又分天地二泉,天泉为雨、雪、露水,无根无垠,不染尘埃;地泉则为地底涌动之水,更为厚重。烹不同的茶需选不同的水,比如这种苦陀茶,它味偏重回苦,茶涩而浊,就需用梅雪之水,方能更好的去除其中苦涩之味……雪笺,你在干什么?!” 孟方云正神情专注的讲解着该如何烹茶之时,抬头却看到一身鹅黄衣裙,手中拿着一杯热茶的雪笺正双手颤抖,左手和右手不断来回换着手里盛满茶水的茶杯,那模样根本没有注意他在讲什么,顿时心头一怒。 他豁然站起身来,“啪”的一声将雪笺手中的茶杯打落,杯子里的热茶顿时溅了出来,落在雪笺的手背上,瞬间让她白皙的肌肤上红了一片。 雪笺也忍不住惨叫了一声,捂着手疼的眼泪直流。 “哭什么哭,你还好意思哭?!你可知道,茶之一道,无论在天下各处都是通用,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权阀商户,女子都以烹一手好茶为荣耀。你想要融入他们,想要让那些贵人接纳你,认同你,你就要先将自己身上的粗糙之气去掉,有一项至少让她们觉得你配和她们来往的技艺。” “你如今从头到脚找不出半点优点,站坐无相,言语无状,连端杯热茶都嫌烫手,让你去当婢女都嫌丢人,还想要独掌一方?简直是做梦!” 雪笺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一张秀气的脸颊涨的通红。她拼命的咬着嘴唇,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快速从桌上拿起个杯子握在手中,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雪笺知错。” 孟方云眼底闪了闪,毫不留情的讽刺道:“朽木不可雕,李锦悠居然把你送来让老夫调教,简直是浪费老夫时间!” 雪笺紧咬着嘴唇,眼里全是不甘和羞辱之色,可她却只是死死垂着眼帘,没有开口辩驳半句。 她知道她什么都不懂,她更明白她什么都不是,她没有那些女子良好的家世,没有她们的修养,更没有她们足以骄傲任性的资本。 孟方云的话虽然说的难听,可却都是事实。 她一个低入尘埃的女子,想要在乱世中独掌一方天地,谈何容易?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低入尘埃,不甘心一辈子看人眼色。 以前是没有机遇,所以她想往上爬也没有机会,如今姑娘既然愿意拉她一把,如果她还不能好好的抓住这个机会,那不仅对不起姑娘的赏识之恩,更对不起她自己。 第252章睚眦必报二 第252章 睚眦必报(二) 雪笺紧咬着嘴唇,低声道:“雪笺知错,还请先生恕罪。” “你……” 孟方云原本还想再讽刺几句,可面对一直低垂着头,态度恭谨的完全挑不出错处的雪笺,到了嘴边的难听话却是到底没有说出来。 半晌之后,他冷哼了一声,直接提着炉上的茶水倒进雪笺手中的茶杯里。 水线不断上涨,炙热的茶水一直到几乎和杯沿持平,稍一倾斜就会溢出之时,孟方云才把茶壶丢在了炉上,转身就走。 雪笺见他离开,没有半丝动弹,滚烫的茶水烫的她手指通红,疼的仿佛要断掉,可她却只是咬着牙一动不动,双眼看着院中参天的榕树,眼底全是坚毅之色。 不远处的廊下,一身淡紫色衣裙的天璇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院中的雪笺身上,就见到她双腿紧贴,背脊绷得挺直,就算孟方云离开,她也没有半点松懈。 她紧咬着牙,明明疼的脸皮发抖,手中却始终紧紧的握着茶杯,连半点茶水都没有漏出来。 许久之后,天璇转身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孟方云淡淡道:“其实李锦悠看人的眼光真的挺厉害,明明看上去普普通通,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优点来,可是她骨子里的韧性却是执着是吓人。” 孟方云冷哼一声:“无谓的执着毫无用处!” 天璇闻言浅笑:“没有用处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她能屈能伸,肯努力又认得清自己,虽然天赋不怎么样,可这世间万事,只要有毅力,没什么做不到的。只要你真心愿意教她,我想用不了多久,这个丫头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人。” 孟方云听到天璇的话后,脸色有些不好看,淡哼了一声,却没辩驳。 他虽然不喜欢李锦悠,可是还犯不着拿一个小丫头出气。 更何况天璇那双眼睛比什么都贼,他就算想要自欺欺人,也根本就瞒不过她。 天璇知道孟方云的心高气傲,见他明明对雪笺起了惜才之心,却还是端着架子不肯低头,忍不住轻笑着说道:“你昨天夜里命人把李锦悠找到玄阴石髓的消息传了出去,今天一早,整个青玉城里就乱成了一锅粥。济青也跟着去瞧热闹了?” 孟方云哼了一声:“她不是得意的很吗,我就是要挫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天璇闻言却是脸色古怪道:“你就那么确定,一定能够把她拿下来?李锦悠可不是寻常人,以她的心思,可不一定会那么容易被你困住。随云,你可要小心一些,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米。万一一不小心栽了跟头,可是会让摇光他们笑话的。” 孟方云闻言没好气的瞪着天璇,隐怒道:“天璇,我知道你看好李锦悠,觉得她能够成为我们的主上,可是就算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黄毛丫头。自负一点聪明,就以为天下无人,麒麟之主身负重责,凭她也配成为麒麟之主?” “当初我们几个人早就说定,只要夏侯善通过考验,他就是麒麟之主,而且我也认为,只有夏侯善,才是最适合成为麒麟之主的人!” 天璇看着执拗的孟方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皱眉道:“一个连九州麒麟玉都守不住的人,他又凭什么成为麒麟之主?” “谁知道李锦悠是用什么手段从夏侯善那里得来的麒麟玉!” “不管用什么手段,如今麒麟玉在李锦悠手上是事实。夏侯善手持麒麟玉数年,我们给了他无数线索,无数机会,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抓住过任何一次,只顾拿着麒麟玉狼狈逃窜;半年前,麒麟玉还在他手上,也就意味着李锦悠得到麒麟玉最多不过半年,可是她却能拿着东西找过来,这就足以说明,她比夏侯善更适合成为麒麟之主。” 天璇看着孟方云沉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夏侯善身负天机神算之能,能知过去将来,可是你要记住,麒麟之主,靠的从来就不是那些身外之物,而且你我的职责,就是在这里守候麒麟之主现身。” “你我只有测试的权利,却从来没有挑选的权利,天玑,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天璇说的话极重,而说到最后一句之时,声音里面更是隐含严厉之意。 孟方云神色一震,脸上神色隐隐铁青。 天璇见状声音放缓了一些,看着他说道:“麒麟择主,从来不分男女。我知道你觉得认一个年不过十五的女子为主,心里不愿。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孟方云紧抿着嘴唇道:“赌什么?” 天璇缓缓道:“就以这次的事情为赌。如果李锦悠能够安然回来,甚至给你反击,就算我赢。到时候我会将真正的测试告诉她,无论她愿不愿意参加,都由她自己选择。在她完成测试之前,你不得再为难她,而她所该拥有的权利,一点不少的交给她。” “如果她真的栽在你手里,就算你赢。麒麟之主的事情从此之后不必再提,我会亲自从她那里将九州麒麟玉拿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孟方云心中震动,微眯着眼思量得失。他在心里将他所有的安排都一一过了一次,没有察觉到错漏之处之后,这才抬头道:“你就这么相信她?” 天璇毫不迟疑的点头。 孟方云心中不忿,开口道:“好,我跟你赌。如果她输了,麒麟玉送还夏侯善,如何?” 天璇闻言顿时为孟方云的固执摇摇头,无论李锦悠是输是赢,在她看来,夏侯善丢了九州麒麟玉,就代表他彻底失去了成为麒麟之主的资格。就算把麒麟玉送回去又能怎样,她和天玑承认夏侯善,可摇光等人会承认吗? 不过她却没多说,因为在她看来,孟方云自以为万全的计策却是漏洞不少,如果李锦悠聪明,未必避不过去,如果她真避不过去,就代表她看错了人。 那样的话,将麒麟玉收回也是理所应当。 孟方云满是志在必得,他正准备说几句时,不远处却有两道身影飞快的冲了进来。 孟方云抬头看去,就见到济青和莫泽两人火烧眉毛的样子,他们脸色煞白的模样让的他心中猛的一跳。还没等他上前,就听到济青大声道:“先生,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253章睚眦必报三 第253章 睚眦必报(三) 孟方云脸色心头一惊,对着两人怒声道:“什么不好了,你们两个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有什么话慢慢说。” 济青嘴里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里急声道:“先生,不能慢了,再慢就来不及了。李锦悠他们算计了我们,他们根本就没有去安澜山,而是找了两个人装扮成他们,带着所有人在安澜山里绕了半天,而她和另外一个人则是去了别的地方,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过。”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您拿着那几个人当筏子,引着他们入山,而你却自己却派莫泽绕路进安澜山深处得了玄阴石髓。现在所有人都朝着会馆来了,先生你快想想办法,要是让他们坐实了咱们得到玄阴石髓的事情,咱们就麻烦了!” 济青的话说的又快又急,而孟方云却是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气得脸色铁青。 他怒声道:“怎么可能,就算他们没有拿到玄阴石髓,青玉城的人又怎么会相信他们的话,以为玄阴石髓在我手上?” “因为昨天就有人看到莫泽进了安澜山,今天早上我们入山的时候,又碰到了莫泽他们从山里回来。那几个人说他们入山寻找阴草菇,也是你让他们去的,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你故意借那几个人为借口,贼喊抓贼,骗着他们去追那几个人,而你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独得了玄阴石髓。” “孟先生,天璇堂主,你们赶紧想想办法,要是再晚就来不及了!” 孟方云脸上瞬间难看,而天璇原本还因为李锦悠反击而高兴的神情,整个也变了。 如果李锦悠只是摆脱了那些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又下了孟方云的脸,她自然是高兴的,这证明她没有看错人。可是如今李锦悠不仅轻易把她自己摘了出来,居然还把整个四方会馆都陷了进去。 那玄阴石髓是何等诱人的东西,一滴能增数年功力,饮之能解世间万毒。每一次伴随着这种天才地宝现世,都会引无数江湖人为之杀戮抢夺,而每一次落于谁手之后那人都会面对整个江湖的追杀。 一旦今天让玄阴石髓落于孟方云之手的消息坐实,就算他们能够凭借手中的势力压下青玉城的乱局,可是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消息泄漏出去,整个青玉城、整个四方会馆,都会陷入血雨腥风之中。 就算青玉城再强大,他们能杀得了一人,难道还能杀得尽天下所有觊觎之人吗? 到时候青玉城要面对远远不断涌入的贪心之人,而他们也要日日防备有人偷袭暗算。 天璇忍不住倒抽口冷气:那个李锦悠,也未免太过睚眦必报了,而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断人生路,永绝后患! 天璇看着孟方云,有些后悔为什么在他出手对付李锦悠的时候没有拦着他,如果早知道李锦悠性情这般狠绝,她绝不会任由孟方云去招惹她,结果反而挖了坑把自己给埋了,还埋得这么彻底,想要出来都爬不出来! 就在两人都心中生寒之时,不远处有丫鬟快速走了过来。 “先生,外面有人求见。” 天璇神色一怔,皱眉沉声道:“是什么人?” 那丫鬟低声道:“是一男一女,男的带着面具,看不清楚容貌,女的相貌十分出色。对了,那个女子还说,她和先生是老朋友,今天是来给先生送礼的。” 孟方云紧紧皱眉,天璇却是脸色一变,急声问道:“他们人在哪里?” “就在前厅。” 天璇闻言连忙一把拽着孟方云,就快速朝着院外走去。济青和莫泽连忙跟上,一行人到了前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厅内站着的两人。 那两人身形颀长。男的一身玄色锦袍,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气势凌然,而女子则是一身束腰绿裙,淡淡站在男子身边,半点不逊色男子身上的气势。 两人都背对着侧门,正低头逗弄着什么东西,看不清脸上相貌,可是天璇和孟方云却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李!锦!悠!” 孟方云一字一句的叫道,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李锦悠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当看到脸色铁青的孟方云时,灿然一笑:“随云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李锦悠,你还敢来?!”孟方云怒道。 李锦悠闻言笑得清浅:“为什么不敢来,孟先生不是说过,要认我为主,让我掌管这青玉城。既然如此,这青玉城中所有的产业自然都是我的,四方会馆是我的,先生也是我的属下,我回自家的地方,见自家的人,有什么不对吗?” “还是先生做了什么事情,觉得我不该来这里?” 孟方云听着李锦悠明知故问的话语,气得嘴唇颤抖。 她明明就知道他根本没有真心认她为主,明明早就看破了他之前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还在安澜山中将计就计那般算计他,恨不得拉着整个四方会馆去死,如今居然还拿这话来羞辱他! 孟方云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气眼前发黑,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这个女人。 天璇见李锦悠不过一句话,就气得孟方云乱了气息,连忙上前一步沉声道:“李姑娘,你不必言语激怒随云。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到底想要如何?” 李锦悠邪挑着嘴角淡淡道:“你是?” “在下天璇。” 天璇宫巨门星君…… 李锦悠眼底厉色微闪,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昨日她与孟方云见面之时,藏在屏风之后窥视却一直未曾现过身的那个人吧? 两人身上都有着微弱的蜜合香气息。 昨日在兰陵阁时,她就在疑惑,能让孟方云藏在屋中的到底是什么人,却不想居然是个弱柳扶风,容颜姣好的女子,更没想到她会以北斗七星之中,以心思缜密,多谋善变为代表的天璇为名,这其中有什么隐藏之意? 李锦悠心中思量,面上却是带着浅笑道:“天璇姑娘不必担心。今日晨起之时,随云先生送了小女子一份大礼,这礼尚往来的,我是来给先生还礼的。” 第254章睚眦必报四 第254章 睚眦必报(四) 天璇紧皱着眉头,只觉得李锦悠太过难缠,忍不住沉声道:“李姑娘,你该知道,随云如果真的想要置你于死地,就不会只是散播消息而已,而你也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更要给他这份回礼,谁让我从不愿意欠人人情呢?” 李锦悠满是讽刺的说道,她脸上笑意不变,眼底却是盛满寒霜。 孟方云的确没想置她于死地,可他做的却比让她去死还要狠毒。 如果不是她提前所有准备,如果不是她早看清了孟方云所谓的真心,如果不是她早就经历了这世间最黑暗最恶毒的事情,从不愿意轻易相信任何人,若是换一个老实天真一些的人来,今日就会被孟方云害的生死不能。 孟方云尚且有四方会馆,有青玉城傍身,可她有什么? 一旦玄阴石髓被她所得的消息传出去,被人围攻,被江湖之人追杀,从此麻烦缠身,永无安宁之日的,就是她李锦悠! 到时候别说是她自己,就算她的亲族都会因此而受牵连。 如今这天璇随便一句话,就想抹去孟方云所做的事情,凭什么? 天璇听到这话,脸色难看:“你应该知道随云的身份,难道你当真要和我们闹的不死不休?” “你们死不死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却没兴趣陪着你们一块去死。” 李锦悠冷哼一声,抬头看向季君灏,就见抱着丑丑的季君灏朝着她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她嘴角上扬,眼底笑得邪气,直接从长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子,手指一弹,那瓶子就快速落在孟方云怀中,然后不等他们回过神来,拉着季君灏转身就跑。 两人快速走到外面,就纵身一跃,直接落在了房顶上,转瞬就没了身影。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人群涌动的声音,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四方会馆的大门被猛的撞了开来。 门板落在地上,瞬间断裂开来,而大开的门外,一群人双眼赤红的涌了进来,那气势冲冲的神色在看到站在孟方云身边的济青和莫泽,还有被孟方云拿在手中,格外引人注意的白玉瓷瓶之时,瞬间涌至顶端。 所有人都是死死盯着孟方云手中的玉瓶,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可是几乎所有人都是条件反射的眼前一亮。 玄阴石髓! 那个玉瓶里面装着的,绝对是玄阴石髓! “好你个孟方云,你居然真的戏弄我们,自己却偷偷去拿了玄阴石髓。” “孟方云,把玄阴石髓交出来,不然今天我们踏平了你这四方会馆……” “玄阴石髓是老子的,谁敢和我抢,老子就和他拼命!” 门外所有人都是急红了眼,身形疯狂的朝着里面跑了进来,嘴里更是叫嚣出声。此时他们眼里没有四方会馆,没有孟方云,没有周围其他的人,只有那个牵动了他们所有神经,不管用尽什么办法也一定要抢到手的白玉瓷瓶。 孟方云心中不断怒骂李锦悠,骂她的奸诈,骂她狠毒,骂她睚眦必报,小气记仇。 他只觉得手中的那个玉瓶无比烫手,想要丢开却已经来不及,眼看着所有人都朝着他冲了过来,他慌忙就朝后退开,而济青和莫泽神情慌乱的挡在他身前。 孟方云对着涌动的人群急声道:“你们不要被骗了,老夫根本就没有什么玄阴石髓,是有人陷害老夫!” “放屁,好端端的,谁没事陷害你,你不陷害别人就不错了。” “就是,眼下都被我们抓到正着了,你还想狡辩!你如果不是找到了玄阴石髓,想要独吞,干什么骗人家几个外地人去安澜山找什么阴草菇,转过头来又来骗我们说是他们得到了玄阴石髓,让他们做饵把我们骗进安澜山,你的人却又偷偷的从山里深处回来?如果那几个人真有玄阴石髓,你知道消息之后不自己留着,居然还肯告诉我们?” “孟方云,你别拿我们当傻子,你今天要是不把玄阴石髓交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人群之中,领头的几人都是厉然出声,他们说完之后,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也都是叫骂着齐刷刷的上前几步,手中刀剑更是直接指着孟方云,眼底全是凶色。 孟方云被这群蠢货气得脸色发紫,怒声道:“老夫说了,老夫没有玄阴石髓,更没有骗你们。老夫好心好意把消息告诉你们,不过是看在咱们同在一城的份上,不想你们和天才地宝失之交臂,没想到你们却因为那几个陌生人随口几句谎言,就被人当了枪使,来为难老夫!” “行了孟方云,你也别废话那么多,你说你没有骗我们,那你倒是说说,你派人进安澜山干什么?又为什么让你旁边那个人混在我们里面监视我们?”对面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阴沉道:“你说你没有玄阴石髓,那你手上的玉瓶里装的是什么?” 孟方云语气一塞,脸上僵成一片。 那人不屑道:“看,连你自己都说不出来,又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你如果识趣,就乖乖的把玄阴石髓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今天在你这四方会馆里大开杀戒!” 孟方云张嘴就想继续说话,可是天璇却是突然低声快速说道:“好了,别说了,李锦悠早就设好了局,堵了所有的退路,你就算再解释,也没人会相信的,反而会更激怒这些人。”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白白的被她坑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我早就说过,那个李锦悠不简单,让你小心一些免得害她不成反噬自己,你却全然不当回事,眼下这些人都认定你得了玄阴石髓,就算你说破了天,他们也不会相信。”天璇寒声道。 孟方云紧紧咬着牙,瞪着手里的玉瓶好像那是李锦悠似得,恨不得活活掐死她。 他咬牙切齿道:“大不了我直接把这东西交出去,让他们自己去争去抢去!” 天璇闻言却是面露不屑:“你以为把东西交出去就完事了?你怎么知道这里面装的是玄阴石髓,还是其他东西?” “如果里面是玄阴石髓,这些人看你这么容易交出去,肯定会以为你还私藏了更多,紧揪着你不放。可如果里面装的是其他东西,到时候你把玉瓶交出去,害的这些人大打出手血流成河,等到完后夺到东西,却发现东西是假的,到时候你拿什么去抵挡这些人的冲天怨气?!” 第255章服软一 第255章 服软(一) 孟方云气得浑身直哆嗦。 李锦悠这是要要断了他所有的退路,活活逼死他! 他怒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 天璇紧抿着嘴唇,看着那些越来越不耐烦,已经蠢蠢欲动的仿佛随时都要动手的人群,低声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拖。” 身旁几人同时抬头,就听到天璇沉声道:“莫泽,你立刻通知天枢和摇光,让他们过来帮忙!” “是,属下明白。” “济青,你保护随云,记住,绝对不能让那些人伤了他。万不得已之时,就算毁了四方会馆,也不能让他出事。” 济青神色一震,脸上更白了几分。 他很清楚天璇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旦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就代表“孟方云”这三个字从此以后,就彻底不能再用,而四方会馆也会至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怕在青玉城中,这也相当于断了他们一条臂膀,让他们疼的窒息。 天璇见济青脸色发白,沉声道:“济青,你该知道随云代表什么,别因小失大!” 济青神色一震,咬牙道:“堂主放心,属下明白。” 天璇见他答应之后,而莫泽也已经混出了人群,她这才转头看向孟方云,沉声道:“随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拖住这些人,至少给我半炷香的时间,明白吗?” 孟方云闻言看着天璇:“你想做什么?” “去见该见的人,谈她想要的条件。” 天璇眼色暗沉,低声说完之后,也不等孟方云开口回话,就直接身形一转,在周围那些赶来的四方会馆的护卫和奴仆的掩饰之下,快速的从孟方云身边退开,然后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孟方云想要叫她却已然来不及,他隐隐猜到天璇要去见谁,脸色无比难堪。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让他多想,眼看着天璇离开之后,那些人已经开始和守在他身前的护卫动手,双方已经有了死伤,想起天璇离开前说过的话,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拖住半柱香的时间。 孟方云一咬牙,直接推开济青站了出来,举着手里的玉瓶来朝着对面那些人大声道:“你们不是想要这东西吗,来啊,如果谁敢再上前一步,老夫就摔了它!” 人群中有人怒道:“你威胁我们?” “不是威胁,而是警告。你们应该知道这东西的珍贵之处,眼下太阳已经升起来,如果这东西落在地上见了阳光,你们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些人听到孟方云的话后瞬间愤然,怒骂声不断,可是那些原本围拢过去想要动手的人却都是心生忌惮,脚下死死的钉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玄阴石髓乃是极阴之物,一旦见了阳气,功效尽失。 眼下天已亮,太阳已经升起,他们谁都没把握,能够保证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孟方云摔碎玉瓶之前将他手中的东西抢到手。 一旦他们把孟方云逼急了,他狗急跳墙真的把瓶子给砸了,到时候就算他们把孟方云给杀了,也再也换不回来哪怕半滴玄阴石髓。 所有人一时都是驻足不前,和四方会馆的众人对峙,眼神狠狠的瞪着孟方云。 而另一边,天璇在离开孟方云身边之后,就借着身旁那些仆人的遮掩,快速朝着后院奔去。 …… 宽敞的后院之中,李锦悠和季君灏坐在石桌旁边,小声说笑着。 石桌上,铜炉上的茶水翻滚着,雪笺神色恭敬的替两人斟了茶后,就束手站在两人身后半步的地方,不时偷偷看一眼女装打扮的李锦悠。 她心里默默的学着她身上的冷清温润,看着她随意却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的是语气神态,小心的调整着自己。 院中的气氛安静祥和,美好的和前面的乱局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锦悠端着茶杯闻了闻,忍不住轻笑道:“这个孟随云倒是比我想得大方,这苦陀茶可是好东西,就算整个大晋境内也寻不出多少来。在茶市里,这苦陀茶的价格都快赶得上美人裳了,他居然舍得拿这东西出来让你练习茶艺?” 雪笺低垂着头道:“孟先生并未藏私,只是雪笺愚笨,什么都没学会。” 李锦悠侧头扫了眼雪笺藏在衣袖下微微发抖的双手,想起刚才看到的上面带着血的红肿之处,淡淡道:“这些东西本就不是生来就会的,许多人从小浸淫此道也不一定有所成就,更何况你以前从未接触过。想要练得自如本就不易,烹茶尚且如此,其他的就更难了。雪笺,你可后悔?” “孟方云因我之故,肯定会故意为难你,你如果觉得坚持不下去,我可以现在就带你离开。” 雪笺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摇摇头:“孟先生没有为难我,而且我自己选择的路,我绝不会后悔。姑娘,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学好的,我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 李锦悠看着雪笺脸上的笑容,没有勉强,没有故作坚强。不过短短一日不到,她身上的局促不安,小心怯弱就已经隐藏的几乎看不到,如今在她身上,剩下的就只有淡定,从容,还有那种有了目标拼尽全力也要攀爬的韧性和狠劲。 季君灏把丑丑摁在桌上,无视丑丑生无可恋的小眼神,手指在它尾巴上抓啊抓啊抓,直到将它原本光滑漂亮的皮毛抓的跟炸了毛的刺猬球似得,这才淡淡道:“孟方云是个人才,他智谋上面或许略输于你,又有些心高气傲,可在其他方面却不逊色于任何人。” “他当年游走诸国之时,靠的就是一身无懈可击的礼仪交际,和伪装骗术,否则他也不能一口气骗了诸国千万银钱,差点搬空了他们的国库,后来还能从一个人人喊打的骗子,摇身一变成了博学渊知的大儒,安然在这青玉城里呆了十几年而没被人发现。” “雪笺跟着他,不需要太多,只要能学到他身上十之一二,就足够她享用不尽了。” 第256章服软二 第256章 服软(二) 李锦悠闻言点点头,她从来就不否认孟方云在随着环境伪装变换自身气势的天赋。 要知道当年被孟方云骗的,可就有京里头和元梁国的那位,这事情也被景德帝和梁帝视为生平之耻。 如果孟方云没几分本事,他怎么敢明目张胆的留在青玉城里,如果被景德帝和梁帝知道他还活着,而且还这么好端端的在青玉城里受人仰慕,过着悠哉人生,恐怕两人会不惜举国兵力,联手也要灭了青玉城,把孟方云抓出来生吞活剥了。 雪笺听着这些从未听说过的隐秘,低声道:“多谢王爷指点,雪笺明白该如何去做。” 季君灏随手抓着手里丑丑乱糟糟的软毛,懒懒的点点头并没回话,只是突然瞟了一眼院门的方向,对着李锦悠说道:“来人了。” “这么快?” 李锦悠回头望去,就见到一身紫色长裙的天璇快步走了过来。 之前没有细瞧,此时细细看去,才发现天璇也是个容颜出色的美人。 她脸型消瘦,下巴略尖,一双眼角略微上扬的丹凤眼显得她格外的精致。她皮肤没有普通女子那么白皙,反而有些略淡的小麦色,丰润的红唇此时轻抿着,却丝毫不掩她身上的风情。 李锦悠扬唇笑道:“天璇姑娘怎么来了?” 天璇低声道:“李姑娘之所以没走,不就是在这里等着我过来吗?” 李锦悠闻言轻笑:“姑娘此话何意,我不过是见到自家婢女在这里,想要看看孟先生调教的成果,所以过来与她叙叙旧罢了,怎会是为了等你来找我?” 说完指着对面的石凳笑着道:“天璇姑娘可是贵客,雪笺,还不给她斟茶?” “是,姑娘。” 雪笺闻言连忙上前,拿着杯子倒好茶后,放在天璇面前俏声道:“天璇姑娘请喝茶。” 天璇看着随意的好像主人一样,命令着婢女斟茶待客的李锦悠,只觉得她突然变成了客人,原本因为前院爆发的冲突,还有气恼李锦悠不留情面积攒的气势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她紧紧皱眉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美丽少女,沉声道:“锦悠姑娘,大家都不是什么不明事理之人,也不必如此弯弯绕绕。你在这里等我,无非是有话想要问我,我知道你不喜随云之前对你的算计,才会出手对付他,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一声歉。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随云。” “但是我必须告诉你,随云所为,你或许觉得过分,甚至觉得麒麟择主之事是我们在戏耍于你,但是事实就是,想要成为麒麟之主,本就要通过相应的考验,而随云所为,不过是他该尽的职责罢了,锦悠姑娘完全不必因此而迁怒随云。” 李锦悠闻言看着天璇,没有说话。 天璇继续道:“其实说实话,从你昨天出现开始,我就看好你成为麒麟之主,只是我一个人认同,却不能代表其他人的意见。今日姑娘的手段我们已经领教过了,随云对你也已心服。只要姑娘愿意助他过了此关,我定会以实情相告,助姑娘成为真正的麒麟之主。” 李锦悠看着神色无比认真的天璇,目光落在她真诚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双眼之上,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她伸手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手指在茶杯边缘打着旋儿,略带嘲讽道:“你看好我是不假,可是孟方云散布玄阴石髓的消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事情,却也实实在在,你别告诉我,你毫不知情。” “你面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阻拦,甚至一直冷眼旁观,意味着我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稍稍入得眼的麒麟之主的候选人而已。如果我能成功,你自然愿意帮我一把,可如果我失败,你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我。” “而且……”李锦悠看着天璇冷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和孟方云根本就没有择主的权利,想要成为麒麟之主,的确会有考验,可绝对不是孟方云所做的这种。他不过是行龌龊之事泄私愤而已,你却拿职责之言来让我饶了孟方云,不觉得好笑吗?” 天璇神色微变,她没想到李锦悠居然早已经看穿了一切,更没想到她小小年龄,却已经这般懂得人情冷漠四个字。 知道骗不过李锦悠,她干脆褪去了所有的伪装,沉声道:“你既然看的明白,我也不瞒你。是,我的确是冷眼旁观,可这又有什么错?这世间的生存法则本就如此,强者上,弱者汰,适者生存。你别告诉我你不明白?” “李锦悠,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成为麒麟之主代表着什么。地位,权势,钱财,众人的追随,世间之人想要的一切,你都可以唾手可得,你凭什么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得到?我和随云的确没有择主的权利,可却不代表我们不希望自己追随之人是个有能力,有智谋,心计足以平天下之人。” “随云对你出手,的确是有私心在内,可这又如何?如果你连这点小关都闯不过去,你凭什么成为麒麟之主,又凭什么让我们所有人誓死追随,为你卖命?” 李锦悠看着无比傲气的天璇,淡淡道:“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天璇沉声道:“我认可你成为麒麟之主,而只要你能够解了随云眼下的困境,他同样也会认同你。待到此事了了之后,我会带你去见剩余的七星,并且我们会亲口告诉你,有关麒麟之主的一切。” 李锦悠目光微闪,只是那般静静的看着天璇。 而天璇听到前院安静片刻之后,突然传出的打杀声,眼底划过抹焦急之色,声音带着焦虑道:“锦悠姑娘,话我已经全部说明。随云在七星之中掌管钱财,是天玑堂堂主,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情,你就等于自断了一臂,还请姑娘三思。” 李锦悠看着天璇,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之后才站起身来,对着天璇道:“今天的事情只是给孟方云一个教训,你最好记住你刚才的话,如果以后他还敢在背后搞小动作,别怪我无情。” 第257章观音面,修罗心一 第257章 观音面,修罗心(一) 天璇紧抿着嘴唇沉声道:“我明白。” 就算孟方云不肯,她也绝不会让他再招惹眼前这个睚眦必报的少女。 李锦悠闻言转头看向季君灏,季君灏哼了一声,说了句“麻烦”,然后一把将丑丑丢在了肩头,跟着李锦悠一起,一前一后就快速掠出了墙头,直接朝着四方会馆外面闪身而去。 两人离开四方会馆之后,就绕着外围的高墙到了外院之中。 此时外面早已经乱成一团,两边的人大打出手,从刚开始的彼此试探到现在打出了真火,整个四方会馆里死伤无数,而孟方云则是被济青狼狈的护在身后,济青身上早已经负了伤。 对面的人攻势不断,孟方云身边不断有人浴血而死,他看着满院的血腥,看着重伤的济青,心中早已经无比后悔,为何要去招惹李锦悠。 她居然为了报复他,不惜将整个青玉城搅的血雨腥风,让这无数人去死,让这四方会馆沾满血腥。 见摇光他们还没赶来,身边的人却已经所剩无几,孟方云不由苍白着脸沉声道:“济青,炸了这里。” “先生……” “我宁肯没了这四方会馆,也不受这种窝囊气!” 孟方云说话之间,旁边就有个五大三粗的人冲了上来,济青慌乱之间就想保护孟方云,可是却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那人就要扑到孟方云身前,伸着手朝他身上抓来。 “先生!” 济青厉喊一声,其他护卫也都是双眼通红。 他们都以为孟方云完了,谁知道那人的手还没碰到孟方云,就突然像是摸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惨叫出声,整个手自腕间朝下断裂开来,手掌落在地上,血流如注。 “啊!!!我的手……” 那人抱着手叫的惨烈,而在场原本杀得死去活来的众人也被这凄厉的惨叫声惊醒,纷纷抬头之时,就见到一道黑影在孟方云身边闪过,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玉瓶猛然一空,落在了那道玄衣身影手上。 那人身材颀长,浑身笼罩在黑衣之下,半张脸都被面具遮掩,看不清楚容颜,只看得到面具下露出的显得格外冷冽无情的薄唇。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玉瓶,将手上的瓶塞打开来后,放在鼻尖一嗅,那冷冽却诱人的清淡异香瞬间让靠的最近的几人闻得一清二楚。 那几人瞬间大喜,惊声道:“真的是玄阴石髓!” “那玉瓶里是玄阴石髓!” 站在外边一些的人虽然看得不清楚,可听到这声音之后,也是脸色瞬间变化,再也顾不上一旁没了用处的孟方云,毫不迟疑的就朝着季君灏攻了过去。 季君灏见状微慌,连忙将瓶塞盖住,转身就欲逃跑,可周围围攻之人却是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他仿佛被“逼急”了似得怒吼一声,红着眼就朝着最靠近他的几人攻击过去,想要突围,可周围的人怎会给他机会。 十数人挡住他身前,另外的人死死堵着他后路,手中刀剑齐上。 他来回闪躲,不时回击,与那些人战的不可开交,正当他“拼死”击退身前的几人之后,身后却被人摸到了近处。 季君灏好似惊觉似得猛的转身,就已经被那人毫不犹豫的一掌拍在身上。 那个人只觉得自己拍在眼前这黑衣人身上的手好像拍到了空处,被气流猛地带偏,并没落到实处,他神情一怔正想再次动手,却不想身前这个看着十分凶猛的黑衣人却是猛的惨叫一声,整个人好像被巨力击中似得,直接朝着远处倒飞了过去,将那边的墙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他手中玉瓶一松,不偏不倚的朝着他怀中飞了过去。 那人下意识的伸手抓住玉瓶,有些发傻的看着自己的手: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居然一掌就能把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拍飞? 下一瞬,他看到手中的玉瓶露出惊喜之色,再也顾不得去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厉害,直接把玉瓶往怀里一塞,毫不犹豫的朝着刚才那黑衣人倒飞出去时“凑巧”砸开的路线疾驰而去,转瞬就消失在了被砸开的墙洞之间。 “别让他跑了!” “站住,把玄阴石髓交出来!” 其他人见到那人带着玉瓶跑了,纷纷大怒。他们毫不迟疑的朝着那人追了出去,原本热闹非凡的四方会馆之中转瞬之间人走楼空,只剩下一地的鲜血和尸体,证明刚才这里的厮杀到底有多激烈。 孟方云到现在都还有些发懵,转头朝着那个抢了自己玉瓶的黑衣人看去,就见他十分淡定的从地上翻身站了起来,有些嫌恶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 孟方云张了张嘴,他是认识这人的,之前这人和李锦悠站在一起,只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所以他在没有注意。这个人和李锦悠是一伙的,他怎么会突然帮他? 他张嘴欲言,却不想季君灏却根本无意搭理他,只是抬头对着不远处的阴暗处淡淡道:“你们几个,跟去看着,别让他们这么容易得到了东西。” “是,主子!” 墨珏和夜宸等人从远处闪身出来,直接朝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他们走后,李锦悠才抱着小狐狸从暗处走了出来,在她身后,天璇亦步亦趋的跟着。 “你没事吧?”李锦悠轻声问道。 季君灏摇摇头,一把扯过在李锦悠怀里撒娇的丑丑,淡淡道:“没事,让墨珏他们跟着,他们知道该怎么善后。” 李锦悠点点头就没再说话,而一旁的孟方云看到李锦悠时,脸色却是青了红,红了紫,一股怒气憋在心间,想发发不出来,可别憋在心里却气得他发慌。 他害李锦悠,李锦悠坑他,如今李锦悠的人却又救了他,但是又害死了他手下不少仆从……两人之间恩恩怨怨,牵牵扯扯,到底孰是孰非是恨是怨,连他自己都一时说不清楚。 可要让他给李锦悠道谢,他却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孟方云憋得老脸通红,面对李锦悠清冷的目光和天璇暗示他示弱的眼神,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怒哼一声扭过头去。 第258章观音面,修罗心二 第258章 观音面,修罗心(二) 天璇看着孟方云的模样忍不住气急,场面一时尴尬无比。 好在这时,收到莫泽消息的天枢几人带着城里的驻军赶了过来,他们看到满院的血腥和尸体时,那几人都是瞳孔猛缩,而看到安然无恙的天璇和孟方云时,这才松了口气。 那几人快步走到天璇身旁,其中一个身穿紫色劲装,脸上带着道伤疤的男人沉声道:“天璇,你们没事吧?” “没事,那些人已经被人引走了,想必已经出了城,不过城内还有杀伐。天枢,此风不能涨,否则以后青玉城就再也难以管理了!”天璇沉声道。 那天枢闻言点点头,直接转身对着门外站着的人厉声道:“立刻封锁城门,青玉城中所有人准进不准出。还有,派人巡视城内各处,告诉城内所有势力,青玉城中绝不许动武,如果有人敢在城内再起杀伐,一律就地格杀,绝不容情!” 这一日,整个青玉城里乱成了一团,而青玉城附近更是血雨腥风。 不断有人得知玄阴石髓的消息赶去城外,参进抢夺的战场,又不断有人因为贪念,因为欲望,就此丧命在青玉城外。 那装着“玄阴石髓”的玉瓶几次易手,原本白璧无瑕的玉瓶上,早就沾满了血色。浓郁的鲜血味道掩盖了所有的气息,让得所有争夺的人都没有发现,那玉瓶里的东西早就没了之前那淡淡的冷冽异香,而原本淡白色的液体也已经变得犹如清水,毫无用处。 所有人都是杀红了眼,眼底只有那个玉瓶,见人就杀,而许多路过的人也被此纠缠进来,其中就有之前被李锦悠骗去了别处,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却又无端陷入争抢之中的楚国杀手。 荒野之上,尸体横陈,两道浑身是血的人影拼命朝前跑着,眼底原本的冷静全被疯狂和警惕取代。 他们满是狰狞的看着前方,野兽一样的神情好像要将所有出现在眼前的人都撕成碎片。 “该死的元祈,该死的韩隽……” 那紧紧握着瓷瓶的男人脸上全是血渍,嘴里低骂道。 他们一路从楚国追杀过来,和晋人联手,眼看着就要干掉元祈主仆,谁知道却突然杀出支异军来,不仅救了韩隽和元祈,放他们跑了不说,还杀了他手下十数个人手。 从那以后,他们就没再顺利过。 先是藏于庆城的联络点被人给整个端了,晋国的人手消失无踪。他们紧急联系京里的人,那人却因为怕事情败露,而迟迟不肯援手,让他们在晋国几乎成了睁眼瞎子。 紧接着他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知道了元祈主仆的下落,连忙带着人追踪而去,谁知道那根本就是其他人布下的陷阱。 他所有的人都被引进了一处看似普通的山庄,还没等他们寻找元祁的下落,就惊动了那山庄里的人。那山庄里面各个都是高手不说,居然还驻扎着晋国军队的精英,他们慌忙逃窜,却耐不过敌人太多,最后只有他和四、五个手下逃了出来。 等到出来一打听,他才知道他们被那个看上去犹如谪仙的白衣少年给坑了,那个被他们闯进去山庄居然是大晋的五个军器所之一,而因为他们无端闯入,如今晋国的官府正在满天下的抓捕他们。 他们一路被人追踪,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又遇到了江湖人的大战。 那时候他们死伤无数,根本不愿意掺和进这事情之中,谁知道这玉瓶却莫名其妙的就落在了他们手上,而那些杀红了眼的人根本就不听他们的解释,直接就朝着他们动刀子。 这一路上,他们杀了不少人,可身边的人也不断被人所杀,原本被他从楚国带出来的数百人就只还剩下身边这唯一的一个人,而且他们还身负重伤,面对随时都会围剿而来的危机,他们根本应付不了多久。 等到终于跑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将身后追逐的那些人甩开了一些之后,两人才将玉瓶打开,却发现让这些江湖人拼死相夺,争得头破血流的,居然只是一瓶毫无用处的清水,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地至宝,玄阴石髓! 两人都是惨笑出声,看着手里害的他们无路可逃的玉瓶,气得眼泪横流。 一瓶清水,就让他们落到如此境地,一瓶清水,就让他们走投无路。 他们气恼,悲愤,怨恨…… 其中一个人笑得眼圈发红,喘息着停了下来。听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人声,他右手捂着胸口,嘶哑着声音低声道:“大人,我们这么跑下去,根本逃不掉的。你走吧,我去引走那些人。” 另外那人闻言回头,怒声道:“严策,你胡说什么,我们一定能走出去,大不了把这东西交给他们!” “没用的,他们认定了玄阴石髓在我们这里,如今交出去的却变成一瓶清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我也走不出去了……” 严策苦笑出声,在那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松开了捂着胸前的右手,就见到那里一道伤口透骨而过,而在伤口外面,还留着一截被强行折断的剑尖。 鲜血染红了衣裳,映衬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颊,让人很清楚的感觉到他体内逐渐流逝的生机。 “严策!” 那人眼中瞬间通红,上前一步扶着消瘦的严策,满眼是泪的落在他胸口的断剑上,低声道:“怎么会这样,你别动,我替你拔剑。” 严策一把抓着他的手,摇摇头。 “大人,来不及了。这剑刺破了我的心脉,一旦拔出来,我立刻就会死……” “大人…我走不出这晋国了,可是你还能,只要我引走这些人,少了我这个拖累,你一定能够有一线生机……” “我不要什么生机!你们所有人都死了,你以为我一个人还能独活吗?!”那人厉声道。 严策虚弱一笑,脸色越发的白了,整个嘴唇都泛着青紫。 他紧紧抓着身旁那人的手,低声道:“大人……魏大哥,主上不会轻易杀你的,你知道他太多的事情,他还要靠着你为他办事,还要靠着你替他培养新的暗刺,哪怕我们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杀你的。” “他不敢杀你,他也舍不得杀你!” 第259章观音面,修罗心三 第259章 观音面,修罗心(三) “严策……” “魏大哥,别忘了我们这么多人的仇,别忘了我们在楚国的家人。” 严策艰难的咽着口水,咳出些血迹来后,声音越发暗哑的说道:“你如果不回去,我们全部死在晋国,主上为了以绝后患,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家人。而且魏大哥,这一次,是慕容峥答应了主上联手截杀十二皇子,可是他却临阵退缩,不仅承诺出现的人消失无踪,就连我们送去的救援信也没有半点回应,任凭我们在晋国境内丧命,我恨那个害我们之人,可我更恨慕容峥!” “魏大哥,你要替我报仇,你一定要替我们报仇。主上残暴,你若有机会,就带着他的消息投了十二皇子。十二皇子虽然年幼,可却深得陛下欢心。楚国江山迟早都是他的,只有他,才能为我们报仇……” “你一定要为我们报仇!!” 严策说完之后,死死看了那人一眼之后,转身一把将他手中的玉瓶夺了过来,紧握在手中快速闪身出去,暴露在那些追踪之人的眼前。 他无声朝着躲在灌木丛后的那人厉声道:走,别让我白死! 说完后,他毫不迟疑的转身,将玉瓶在手中一晃,对着身后那些人怒声道:“你们害死了我大哥,想要玄阴石髓,做梦去吧!”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在月光下看清楚了他手中拿着的玉瓶,然后就见他一把把瓶子塞进自己怀中,快速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魏玉成躲在灌木丛后,亲眼看着严策离开之后,所有人都被他手中的东西引走,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身后朝前跑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黑漆漆的草丛里,还趴着一个人。 看着严策明明已经耗尽生机,却依旧毫不减速的身影,魏玉成眼底模糊成一片。 他死死抓着身前满是尖刺的荆棘,掌心被刺的鲜血淋漓,他却只是死死看着远处,嘴里如同困兽一般,呜咽出声:“严策……” 严策! 我会替你报仇,我一定会替你们所有人报仇! 慕容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魏玉成咬着牙,通红的眼中一滴泪流下。 他狠狠一抹脸颊,泪水便融入了手里的鲜血里,那刺骨的疼痛却丝毫没让他皱眉。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倒退着从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等看清周围已经没人之后,他毫不迟疑,直接一个猛子就扎入了不远处的密林里,转瞬就消失在林间。 幽暗的山林中,几道身影并肩站着。 “就这么放他走了?”夜宸不满道。 仲长鸣沉默不语,墨珏却只是淡淡道:“他身边的人已经死伤殆尽,那个严策也活不了多久了,而且为了这个人,严策一定会在死之前毁了那个玉瓶,否则一旦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这个人也别想逃掉。” 正说话间,几人就听到远处果然传来玉瓶碎裂的声音,还有严策强行吞咽了所有的瓶中之水,被周围的人乱刀砍死前的惨叫。 几人目光都是忍不住一暗,虽为敌却依旧佩服严策的果决,墨珏沉声道:“从此之后,世间再无玄阴石髓。看在他们这么完美的替主子他们解决了玄阴石髓的后顾之忧,放他一条生路吧。” 墨珏话并没有说完,李锦悠和主子之间,明显已经水到渠成,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丞相府的李三姑娘,从此以后就会是他们的当家主母。 他与李锦悠相识最早,也清楚的知道李锦悠的一些事情。他隐隐觉得,李锦悠好像特别针对七皇子慕容峥。无论当初的九州麒麟玉,还是后来几次坏了慕容峥的谋划,还有那一次暗巷之中,慕容峥和李锦悠的彼此交锋。这两人之间仇怨绝非一日两日。 这次回京之后,主子定会向丞相府提亲,而求了皇后想要让景德帝将李锦悠赐婚给他的慕容峥,自然就是景王府的敌人。 眼下那个楚国人已经没了任何威胁,他心怀满腔仇恨,与其现在杀死他,倒不如把他留下来,以严策死前对慕容峥的怨恨,那个楚国人十之八九会找慕容峥报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放他一条生路,让慕容峥坐立难安,夜夜难寝,让元祈和慕容峥对上,从此不得安宁,想必就算李锦悠知道,也会欣然赞同。 仲长鸣看了眼幽暗的荒野,转头对着几人道:“走吧,事情解决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主子还在城内等着我们。” 青玉城中,临夜戒严,所有人都因为白日那场杀戮而人心惶惶。 城内也没了往日的喧闹,酒肆、青楼人影萧条,夜市之中空荡冷寂。城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锁,而城内更是有人持剑巡逻。 原本还有人因为玄阴石髓引发的乱局,借机生事,被天枢派人强行斩杀了几人之后,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便彻底安静了下来,而少了玄阴石髓这个诱饵,又有武力压制,整个青玉城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秩序。 四方会馆之中,灯火通明。 李锦悠神色淡然的坐在上首,而天璇、天枢以及孟方云几人则是坐在下方两侧。 几人脸上都是或皱眉或面无表情,听着墨珏低声将城外发生的事情除了那几个楚国人意外全部告知之后,孟方云和天璇都是松了口气,而天枢几人看向李锦悠的眼神也是充满震撼。 一瓶假的玄阴石髓,几句挑拨话语,一个简单的让人一眼就能看破的阴谋,居然让整个青玉城内的名士高手争得头破血流,命丧荒野。 直到死,他们都不知道那玉瓶中装着的根本就不是玄阴石髓! 她轻易的将孟方云和四方会馆陷于险境,进退维谷,可又转瞬就能将他们解救,让那些被贪欲蒙蔽了双眼的人当了替死鬼,从此不留任何后患。 如此手段,居然出自一个年不过十五的稚嫩少女,这如何不让他们惊骇。 这个女子,绝美如花,心如修罗。 她若善,则普济天下,若恶,却会血腥满身。她所走之路,注定乃是血途,若心存恶念,必定枯骨成山,扰乱世间! 第260章彻底收服 第260章 彻底收服 墨珏将城外的事情小声说完之后,就直接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神色变换不断的天枢、天璇几人。 李锦悠对着几人说道:“你们的要求我已经办到,玄阴石髓的事情就此终结,想必后续事情你们自己应该能够解决了吧?” 天璇几人闻言都是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对着李锦悠行了一礼之后,沉声道:“多谢姑娘援手之恩。” 李锦悠微笑道:“不必言谢,此事终究因我而起,因我而终也是正理。你们不会因此对我起怨恨之心就好。” “我等并非不理事理,胡搅蛮缠之人!” 天枢上前一步沉声道:“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全部知晓,天玑之前所做的事情更是清楚明白,他所为的确有违道义,也违背了我们七星所肩负的职责。是他有错在先,姑娘不过是对他同等相报罢了,我等又怎会怨恨姑娘。” 说完之后,天枢对着孟方云冷声道:“天玑,向李姑娘道歉。” 我不…… 孟方云紧抿着嘴唇,张嘴就欲辩驳,可是对上天枢那双满身凌厉暗沉的双眼之时,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全部咽了回去。 他扭头看了天璇几人一眼,见他们也是满脸不认同,丝毫没有要替他说话的打算,脸色不由扭曲了几分。半晌后才闷声道:“对不起……” “大声点!”天枢厉声道。 孟方云脸色瞬间涨红,瞪着李锦悠梗着脖子大声道:“李姑娘,对不起,我不该心怀私愤私下留难,更不该设计陷害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李锦悠看着孟方云明明不甘,却在那个天枢的厉眼之下憋屈的朝着她道歉的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明明比孟方云小很多,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却能压得孟方云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也不得不服软的天枢,眼中闪过抹凝色。 自古北斗为帝车之象,辅佐帝星,而北斗七星之中,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 七星相辅相成,天枢为主,也就意味着眼前这几人之中,无论是性情高傲的孟方云,还是心思缜密的天璇,亦或是一旁一直未曾吭声的另外两人,居然都是以眼前这个看上去冷漠年轻的男子为主。 李锦悠脸上正色了几分,淡淡道:“你不必逼他向我认错,他害我一次,我也害他一次,大家相当于扯平了,没有谁对不起谁。” 孟方云神色一怔:“你……” “今日换做是其他人,我也会照样会出手。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以后如果没有全然把握,没有周全算计,确定你所为之事能够将你想要算计之人置于死地,永绝后患,就千万不要把别人当傻瓜,也不要抱着试探的心思对别人出手。” “之前你曾告诉我,让我别急躁,这话我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当年叱咤诸国的孟随云虽然高调为人,可行事之间却从不狂妄,步步筹谋,时时谨慎,这才能戏耍诸国于鼓掌之间。可如今的你,却被当日殷荣所困,心高气傲的容不下任何有违你心意之人。” “以往殊荣已逝,如今的你,不再是当年的孟随云,而是天玑。这世上心计如狐,老谋深算的人并不少,如果你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思和自傲,迟早会栽在这上面,不仅连累你自己,还会连累你身边所有的人。” 李锦悠淡淡说完,孟方云脸上青白交加,带着怒气道:“我只是一时失策!” “一时失策?”李锦悠嘴角轻扬,脸上浮现抹凉薄笑意:“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时失策会带来什么?如果我是灭绝人性之人,如果刚才不是天璇替你求情,今日哪怕你毁了四方会馆,我只需要破了你孟随云的身份,点明你为北斗之一,这青玉城中藏有你当年欺瞒诸国君主得来的千万银钱,你以为诸国会放过你?” “这青玉城的确易守难攻,又有无数逃生密道,可如果我献策给晋国国君,让他派大军围困青玉城,放火烧了安澜山,再派兵堵塞了西水河。只需要困住你们一个月,待到雨季之时暴雨连绵,西水河上游蓄水成洪,到时倾巨洪之力,还破不了你这区区青玉城?” “就算今年好运没有雨季,蓄不了洪,可只要毁了西水河入城的水源,或是在里面撒上两包无色无味的毒药,再或者联合诸国大军围剿,强行攻城,你以为青玉城真能独面天下?” “到时候,因为你的一时失策,这诺大的青玉城,不会有半个活口,而这青玉城中,无论江湖中人,还是平民百姓,都会鸡犬不留!” “这满城数万冤魂都因你而亡,这整座青玉城为你白骨埋葬。孟方云,这是你一句失策就能解释的,还是你觉得真有这么一日,你能承担的起这份罪孽?” 孟方云脸色瞬间煞白,而天枢几人也都全部变了脸色。 几人满是惊恐的看着李锦悠,眼中全是骇然。此时眼前这眉眼清冷,嘴边挂着清浅笑容的娇美少女,在他们眼中哪还有半点娇憨之色,她整个人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口中所说的话让得他们遍体生寒。 他们没想到,李锦悠居然在动手之初,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他们更没想到,在他们看来毫无破绽的青玉城,居然这么简单就被李锦悠找出了数条攻破之计。 虽然阴险,虽然毒辣,可这世上从来就不缺阴险毒辣之人。 如果孟方云今天得罪的不是李锦悠,如果今日搅起血雨腥风的是其他人,这整个青玉城都会因为孟方云一时冲动而毁在他手中,生生为他陪葬! 李锦悠看着几人煞白的脸色,开口道:“所以孟方云,要么,丢弃你以前的殊荣自傲,安稳的当你的天玑,做你四方会馆受人敬仰的大儒;要么,就要学会审时度势,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必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不要给那人留下翻转的机会,更不要给他留下机会,让他能够毁了你,毁了四方会馆,毁了这青玉城。” 第261章回京 第261章 回京 孟方云原本死死垂着头,抓着掌心听着李锦悠嘴里的讽刺言语,整个人脖子上青筋直冒,满是煞气,可是当他听清楚李锦悠最后几句话时,整个人却是如遭雷击。 他豁然抬头看着李锦悠,目光落在她凌冽锋芒,锐利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双眼之上,那里面的清冷睿然,突然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年他成功搅乱诸国,被众人追杀狼狈逃窜之时遇到的那个人。 那人以一己之力,瞒天过海,让他完美的从世间消失; 也是那人送他来了青玉城,入了北斗,成了如今的孟方云。 当年他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也告诉过他,世间万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 他还说过,世间之人皆聪慧,而经历决绝之境的人,心中怨气更是足以毁天灭地。所以,如果没有全然把握,他绝不出手,但如果他一旦出手,必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因为他身后有太多他想要守护的东西,他不敢冒险,也冒险不起! 孟方云心如擂动,原本因为李锦悠讽刺话语而难堪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他紧抿着嘴唇死死看着眼前面貌还略显稚嫩的少女,就在天璇几人以为,他会忍耐不住与李锦悠再起冲突之时,孟方云却是突然低下头来,神色恭敬无比。 “多谢姑娘指点,天玑谨记在心,绝不敢忘。” 天枢和天璇几人都是怔住:心高气傲的孟方云,居然服软了? 他自称天玑,便是以北斗之一的身份认同了眼前这个少女,这也就意味着,孟方云居然答应奉李锦悠为主了! 天璇忍不住抬头看着李锦悠,就见到她面上没有丝毫意外惊喜之色,一如之前的清冷淡然,好像完全没有听出来孟方云话中的变化,又好像什么都已经了然于胸。 天璇不由站直了身子,如今的她对李锦悠可谓是心服口服,这样的人,足以成为麒麟之主! 天枢见李锦悠收服了孟方云,沉声道:“姑娘既已得九州麒麟玉,又得天璇、天玑认同,便足以成为麒麟之主。我正式介绍一下我们。” “我,名天枢,掌天枢堂,主管杀伐;天璇和天玑你已经见过,天璇堂和天玑堂分别主管收集消息和银钱。这两人分别是玉衡和摇光,玉衡堂主监管,清理门户之责,而摇光堂则负青玉城一切对外之事务。” 玉衡身材颀长,长着一副娃娃脸,穿着青玉白衫,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讨喜,极为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而摇光则是身材偏瘦,穿着蓝色锦袍,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斯文,只是那双眼睛在看人之时,却透着与外表不符的精光和睿智,锐利的仿佛要将人看透似得。 两人直接上前一步,齐声道:“玉衡(摇光),见过姑娘!” “不必多礼。” 李锦悠让两人起身之后,才疑惑道:“天权和开阳呢?” 既是北斗七星为名,自然应该是有七人,而眼前却只有五人而已。 “天权和开阳均不在青玉城中,待到姑娘回京之后,属下会通知他们,让他们二人直接前往丞相府,参见姑娘。”天枢低声道。 李锦悠挑眉:“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天枢点点头:“姑娘从头到尾本就没有隐瞒,以真名相告,所以想要知道姑娘身份并不难。当初姑娘一曲战阙传遍天下,而姑娘之名,文人士子,军中将士也广为人知。” 李锦悠笑了笑:“不过是世人谬赞罢了。” 天枢几人对此并没有多言,以前他们或许会觉得盛名之下大多不复其实,更何况是个久居深闺的女子,可如今亲眼见过李锦悠之后,他们才知道,世人所言哪里是盛名和谬赞,如果眼前这女子愿意,她绝对能成为搅动风云之人,不输世间任何男儿。 李锦悠见几人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抿嘴笑了笑,抬头对着天枢道:“如今事情已了,你们可以告诉我,麒麟之主的事情了吗?” 天枢点点头,转头看向天璇,天璇对着李锦悠浅声道:“北斗既已认主,自然会将一切都告诉姑娘。那一日在兰陵阁中,天玑所言虽有隐瞒,可关于麒麟之主的事情却都是真的。” “什么意思?” 天璇浅笑道:“意思就是,麒麟择主,择之择天下。善主守成,北斗则自保其身,护佑麒麟之主,不参与任何大争之事;枭雄野望,北斗则尽全力辅佐,护佑麒麟之主荣登九五之尊。” “也就是说,北斗职责,全依麒麟之主所选择的道路而走,无分对错,无分善恶。麒麟之主剑指之处,便是北斗前行之路。” “野心与否,全看姑娘。” 李锦悠听着天璇的话后,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化。 她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哪怕是个野心天下之人,哪怕是个血洗江山的恶徒,只要能得你们认同,你们就会不分对错,哪怕与天下人为敌,也要辅佐他上位?!” 天璇毫不迟疑的点头:“对。我们北斗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麒麟之主。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心,大奸大恶之徒,是绝对成不了麒麟之主的。” 李锦悠皱眉看着天璇,片刻后又将目光落在她身旁的其他几人身上,心中释然。 眼前这几人虽不是什么正义之辈,可抱着诺大的权势,这些年却丝毫未曾搅乱天下,就连当初风云诸国的孟方云入了青玉城后,也一直安分守己,极少再出现在世人眼前,就足以说明,他们并非抱着野心想要图谋天下的人。 这种人,心里总有底线存在,而大奸大恶之辈,又怎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李锦悠沉默片刻正想说话,却不想一直紧闭的大门却是突然被推开。 房内几人都是皱眉朝门口看去,当见到阴鸷着双眼,满脸寒霜快步走进来的季君灏时,李锦悠心底“咯噔”一声,下意识觉得出事了。 没等她开口询问,季君灏就已经走到她身前,冷沉着双眼对着她说道:“锦儿,我们必须立刻回京,京里出事了!” 第262章京中变故 第262章 京中变故 看着神色冷沉的季君灏,李锦悠紧紧皱眉,下一瞬直接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回事,这么着急?” “太后患病,陛下不知何故,命各家闺秀入宫侍疾。李修然已经前往庆国公府接你回府,虽然被庆国公借口你去广阳散心还未返京推辞,但事情恐怕瞒不了多久。以李修然的心思,你如果再不回京,他恐怕会直接命人去广阳接你。” 季君灏并没有顾忌屋内其他几人,只是沉声将刚从京中传来的消息说完之后,李锦悠原本清冷的脸色瞬间变化。 她皱眉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去的外公府上?” “三天前。” 李锦悠脸色更难看。 当初离开京城之时,她就是借口和苏欢一起前往广阳府岳家探亲,才让苏氏和庆国公放的行。 当时她与苏欢约好,她带着季君灏等人来青玉城寻找玄阴石髓,顺道解决九州麒麟玉的事情,而苏欢则是配合她,替她掩护出京。她与苏欢约好,苏欢送她出京之后,去做他自己的事情,而她则是最迟半月直接返回庆国公府,可是眼下…… 李修然三天前就已经去了庆国公府,而广阳到京城快马不过一日的距离。她迟迟不肯归京,外公他们恐怕也已经察觉她不在广阳。外公和舅舅宠她,不论对错都会替他遮掩,母亲和苏欢也会想办法替她瞒骗李修然,可是李修然何等精明,久等不得结果必定会心生怀疑。 她和李修然之间的关系本就因为前几次的冲突而十分紧张,如果让他知道她“失踪”了近半月,恐怕会闹出大麻烦来,所以眼下她必须立刻回京。 可是,青玉城到京城直走官道,日夜兼程也要至少两日有余的时间,她就算此时赶回京城,也根本就来不及,而且若是错过了丞相府去广阳接她的人,事情就更棘手了。 李锦悠心思急转之下,直接抬头道:“我要立刻去广阳。” 季君灏皱眉,他明白李锦悠的心思,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李锦悠直接拒绝:“我此去广阳,十之八九会遇到府里的人,说不定还会遇到父亲。其他人也就罢了,你遮掩了面容或许能够骗过他们,可是父亲对你太过熟悉,你和我一起,他会怀疑。” 李锦悠说完之后,见季君灏轻抿着薄唇脸色不愉,不由缓和了一些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你先回京。太后患病,宫里那位必定对你更加忌惮,说不定会借口召你入宫。到时候你若不在府中,他会怀疑的。” 季君灏皱眉看着李锦悠半晌,这才沉声道:“让仲长鸣跟着你。” 李锦悠看着季君灏的神色,知道他是不放心她,所以才让仲长鸣跟着自己,她心中微暖,并没拒绝,只是点点头道:“好。” 两人说完之后,季君灏就直接转身走了出去,显然去交代接下来的事情,而李锦悠则是边往外走边对着天枢等人说道:“我要立刻去广阳。天枢,帮我备几匹快马。” 天枢点点头,就直接吩咐下去。 雪笺原本一直站在厅外,见到李锦悠匆匆忙忙的走出来,听到她口中的话后,不由一惊,连忙道:“姑娘,你要走?” 李锦悠脚下微停,转头看着看似镇定,可实则却有些惊慌的雪笺,对着她说道:“我有急事必须立刻去广阳,不能带着你。雪笺,你先留在这里,好好跟着随云先生学习,等到学有所成,他们会将你送来京城,明白吗?” 雪笺看着李锦悠清澈的目光,在那里面看不到半点欺骗之意。 她知道眼前的女子并未丢下自己,心中的慌乱慢慢平复,连忙点点头,咬着嘴唇道:“姑娘放心,雪笺绝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李锦悠笑着拍了拍雪笺的肩膀,就直接快步走出了四方会馆。 青玉城夜间戒严,城门处守卫森严,许进不许出。 李锦悠一行人有天枢在旁,并没有被多加留难,很快就直接出了城外,等到了城外之后,他们等了片刻,天枢命人准备的快马就被送了过来。 李锦悠抬头看着身旁穿着黑衣,神色冷峻的季君灏,对着他扬唇浅笑道:“我走了。” 季君灏目光落在她娇美的笑颜上时,冷冽的双眼中多了抹温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对着她说道:“一路小心,等回京后,我去找你。” “好。” 季君灏转头看向仲长鸣说道:“保护好锦儿,若她出事,提头来见。” “主子放心,属下就算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好姑娘。”仲长鸣正色。 李锦悠抬头看了眼天色,对着季君灏说道:“夜已深了,我得赶在明日午时前到广阳,你也启程回京吧,别让宫里那位起疑。还有,你身体尚完全康复,不要轻易动用内力,保持心境平和,有什么事情,就让墨珏他们去办。” 季君灏听着李锦悠难得的唠叨,眼中更加柔和。他感觉着掌心下她那如同丝绸般柔顺的长发,贪念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扬唇露出抹笑容。 “去吧,别误了时辰。” 李锦悠点点头,直接将随身的包裹绑在身后,转身抓着马鞍一用力就翻身上了马背,仲长鸣也连忙骑马停在她身旁,正当两人准备离开之时,却见到不远处城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一身繁复衣裙,换上了浅粉色丫鬟衣裙,容颜少了艳丽多了几分清秀的天璇骑马快速跑了过来,直接停在了他们两人身旁。 “天璇,你这是?” “姑娘,北斗之责,就是为了保护姑娘。从今天起,天璇就是姑娘的贴身婢女,随伺姑娘左右。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李锦悠看着她脸上笑容,不由也是轻笑起来。 无论天璇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跟她回京,至少现在对她来说,她身边的确缺一个能够掌事的人。 青黛虽然忠心,性子却太过直爽没有城府,一些简单的事情让她去做还可以,可如果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以眼下青黛的样子根本就应付不来。 而天璇不同,她心思缜密,多谋善变,有她在身边,至少以后如果要做一些事情,就不必事事让她亲自动手。 “既然想跟着我,那就走吧。明日午时之前,务必赶到广阳城!” “是,姑娘!” 第263章岳家对峙一 第263章 岳家对峙(一) 李锦悠三人同时一夹马腹,马儿飞快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皎洁的月色之下,不过片刻,三人的背影就没入了官道之中。 季君灏站在原地,一直看不到李锦悠的背影之后,这才直接翻身上马,带着被“苏锦居然是个女的”、“苏锦居然男扮女装”、“为了勾引主子他居然可以这么没节操”给震得脑回路异常的安远和夜宸,还有被两人神思路给弄的满头黑线的墨珏一起,骑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如墨,四周树影绰绰,官道之上毫无人烟。 李锦悠三人从青玉城出来之后,就在官道上一路疾驰,后又在天璇的指引下绕道小路,连夜快马加鞭,总算赶在第二天午时之前到了广阳。 广阳城只有青玉城一半大小,看上去也远远没有青玉城的巍峨,京城的富贵,不过因为广阳地处交通要道,又接澄阳湖,所以来往行商之人不少,城内也十分热闹。 李锦悠三人入城之后,就直接去了岳家所在的城北,还没到岳家大门前,就远远看到那外边围满的人群。 李锦悠心中一惊,皱眉看了眼身旁的天璇,天璇连忙上前,拉着一个前面正在看热闹的人笑着问道:“这位大哥,这里面是在干什么,这么热闹?” 那个男的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差点一个趔趄,回头就欲破口大骂,谁知道转身看见身旁的居然是个容颜姣好娇滴滴的漂亮女子,脸色瞬间好了不少。 他贼兮兮的看了眼天璇的胸口,笑眯眯的开口道:“听说是京里头丞相老爷家的人来接他们家的小姐归府,岳家的人不肯,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两家吵了起来。这不,丞相府的人要告岳老爷呢,把太守老爷也给找来了。” 天璇仿佛没看到男人色迷迷的神情,只是笑着道:“岳家的人敢为难丞相府的人?” “怎么不敢,听说庆国公府的人也在里头呢。丞相府的人再硬还能硬的过庆国公府的人,那可是一群兵蛮子……”那人说完之后,伸着手就想靠近天璇:“小妹妹问这个做什么呀,要不要哥哥带你进去瞅瞅热闹……嗷!” 那人还没靠近,脚背上就突然传来一阵钻心之痛。他连忙抱着脚在原地疼的嗷嗷直跳,只觉得整个脚背都快断掉了,等到他满脸鼻涕眼泪的再去看时,身前哪还有天璇的影子。 天璇快步走回到李锦悠身旁,低声道:“姑娘,丞相府和庆国公府都来人了,眼下都在岳家。” 李锦悠皱眉看了眼围观的人群,就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闹的不小,以李修然的性格,如果是他亲自出面,或是他身边的人,绝不会把事情闹的这么大。 她无论是好是坏,怎么说都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如果她离京半月却没来岳家,传扬出去,她名声有损,丢的也只会是丞相府的脸,以李修然那般爱惜羽毛的程度,他绝不会做这般愚蠢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次来岳家的人,根本就不是为了接她回府,而是存了心想要坏她的名声。 李锦悠心中已经有些猜到丞相府来的人是谁,她眼底划过抹森寒之色。 “姑娘,现在怎么办?”天璇低声问道。 李锦悠冷声道:“我们从后面进府,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我倒是要看看,我离开不过半月,他是不是就忘了之前的教训,胆子涨肥了多少!” 三人绕到岳府后院,轻松翻过围墙,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进了府。而岳家前院之中,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一身天蓝色交织绫纹长袍,俊雅清秀的苏欢脸色清浅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茶盏,双眼温润。而在他对面,穿着耀眼金丝绛紫锦袍,气势张扬的李景铄却是双眼暴戾,眼底更是隐隐带着逼迫之色。 “苏欢,李锦悠是我丞相府的小姐。如今陛下有诏,命她入宫为太后侍疾,我奉父亲之命亲自前来接她回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到底是想干什么?别以为你庆国公府就能一手遮天,今天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带走李锦悠!”李景铄厉声道。 苏欢闻言皱眉道:“我已经说过了,锦儿有恙在身,暂时不能离开这里,否则舟车劳顿回去之后又会大病一场。陛下虽然下召各府贵女入宫侍疾,可却也有先后之分。眼下宫中有那些有品级的夫人王妃候着,你们大可再等几日,待锦儿身子将养好后再行回京,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有恙在身?” 李景铄冷哼一声:“她若有恙,回府中自能将养,留在这岳家能干什么,再说我昨日就已经来了广阳,你们却连面都不让我见一次,到底是她有恙在身,还是她根本就不在这里?!” 岳家的人脸色顿时难看,而周围其他的下人都缩紧了脖子,一声不敢吭。 岳成双眼圆睁,怒声道:“李景铄,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岳家门小户小,照顾不了你丞相府的小姐,还是看不起我们岳家?” 李景铄冷哼一声,虽没说话,可那神态却是让的岳家一众人气得脸色铁青。 岳成脖子上青筋直冒,他早就看不惯这些文绉绉的世家子弟,如今他居然还敢跑来辱及岳家。 岳成挥着拳头就想上前揍李景铄一顿,苏欢直接伸手拉住了他,脸色不好的看着李景铄道:“景铄,锦儿是你的亲妹妹,岳家是我们庆国公府姻亲。锦儿来岳家之后,有恙在身,岳家一直尽心照顾,你说话时最好注意分寸,别辱了你们丞相府和姑丈的名声!” “呵呵……我辱及相府名声,我看是她李锦悠不要脸面有辱门楣才对吧!身为未嫁女儿,私自出京,半月未归,如今还不知所踪,简直是丧家辱德!” “你说什么?!” 苏欢脸上的温润瞬间褪去,眼底满是阴云。 他站起身来满是怒色的看着李景铄怒声道:“李景铄,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第264章岳家对峙二 第264章 岳家对峙(二) 苏欢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怒意,阴沉着脸看着李景铄寒声道:“锦儿是你亲妹妹,你不维护她也就罢了,居然敢当众辱她闺誉。李景铄,你脑子糊涂了?!” 庆国公府的几兄弟之中,身材最壮硕的是老四苏霆,征战沙场浑身血腥的是老大苏瑀,就连常年在外游历的老三苏渊,看上去也继承了苏清河的威猛,身材高大脾性耿直。唯独这个常年居于京中,既不入仕,又未从军的苏欢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儒雅的完全不像是出身于武将世家。 以往苏欢说话之时,脸上总是带着温润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可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尽数收敛之后,眼底的凌冽寒芒和身上的气势却是让得周围所有人都心生惧意,不敢直视。 李景铄被苏欢脸上的厉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后退了半步。可当他想起苏氏对他的冷淡,想起李锦悠掐着他脖子让他成为满府的笑话,想起庆国公府因为那一枚破扳指而对他的冷眼,想起苏霆对他冷嘲热讽的样子,心头怨恨怒意就压过了惊惧,毫不犹豫挺着背脊梗着脖子大声道: “我糊涂,我看你才糊涂。李锦悠我们丞相府的女儿,不是你庆国公府的小姐,我管教他那是兄长的义务,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拦着不让我见她。苏欢,你到底是因为她病了不肯让我们相见,还是她自己不知自爱,离京这半月根本就不在岳家?” 说话间,李景铄想起离京前接到的消息,心中笃定之下,转头看着岳家众人冷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李锦悠在你们府中养病,那好,你们倒是让她出来给我看看。你们今天如果不把人交出来,我就回京上告,告你们岳家和庆国公府欺瞒相府,拐带我丞相府小姐,辱我相府名声,和庆国公府一起图谋不轨!” 岳家众人听到李景铄的话后,都是忍不住变了颜色。 岳成更是瞪大了眼怒声道:“李景铄,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你们岳家和庆国公府联手拐走我相府小姐,故意挑起相府内宅争端。我可是记得李锦悠还有封诰在身,堂堂县主,不守闺庭之训,与外人苟合,传到陛下耳中,别说她县主的身份保不住,就连你们岳家和庆国公府也没有好果子吃!” 李景铄看着脸色铁青的岳成得意道:“你们如果识相的话,就老实交代李锦悠去了哪里,否则等我抓到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之后,叫你们岳家吃不了兜着走……” “啪!” 李景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措不及防的重重挨了一巴掌。那突如其来的力量直打的他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而他整个人更是踉跄着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干什么?!” 厅内所有人都傻了眼,谁都没想到看上去儒雅隽秀的苏欢会突然动手,更没想到看上去清清秀秀的他力气居然这么大。 那一巴掌看上去就疼,而看李景铄脸上瞬间肿起来的模样就知道苏欢用了多大的力气。 丞相府的几个下人都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就想搀扶李景铄,嘴里惊声道:“大公子,你没事吧?” “滚开!” 李景铄一把推开搀扶他的人,捂着脸看向苏欢,眼底全是怨毒之色:“苏欢,你居然敢打我,你个贱种,我杀了你……” “啪!” 苏欢没等李景铄嘴里的话说完,反手又是一巴掌,而这一次打的比上一次还狠。打完之后,苏欢直接上前一脚踹在李景铄身上,将他踢倒在地,然后一把抓着他的衣领,勒的他脸色泛青。 明明瘦弱许多的身形,那那般随意压在李景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众人看着这样强势的苏欢,才猛然惊觉过来,不管他往日表现的再温润如玉,外表看上去有多斯文隽秀,他终究是苏清河的儿子,是庆国公府的二公子! 庆国公府以战功立府,其他三子都是武将,苏欢又怎么可能没有遗传到分毫? “你……你干什么!” 李景铄没防着苏欢会突然动手,此时想要反抗已经来不及,他使劲挣扎了半天却根本动弹不得,只感觉到被他衣襟上的手紧紧压在地上,喉咙里的呼吸困难,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拼命挥舞着手想要去抓苏欢,却被他狠狠一甩落在地上。 苏欢看着狼狈不堪的李景铄,眼中再无半分亲情,满脸寒霜的一字一句道:“李景铄,这两巴掌,是为了锦儿,为了姑姑,也是为了祖父和父亲。” “这些年,我庆国公府待你不薄,祖父更是视你为嫡亲孙子,恨不得倾其全力助你平步青云,送你直上云霄。可是你狼心狗肺,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屡次伤了祖父和父亲的心,如今居然还敢这般侮辱锦儿和庆国公府。李景铄,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姑姑的儿子,我锦儿的亲哥哥,我现在就活活打死你!” 苏欢满脸阴寒,那双眼更是再无半点往日和煦。 他对李景铄简直是失望至极。 这些年,祖父和父亲为了替李景铄在朝中铺路,明明那般高傲之人,也愿意与人低声下气,甚至舍弃了他,断了他本该有的仕途。他对这些从无半点怨言,甚至视李景铄为亲兄弟。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李景铄的心思居然这么歹毒,他刚才那番话分明就是想要置锦儿于死地。 原本就算李锦悠离京外出游玩,并未在岳家,被揭穿后也只不过会让李修然有所不满而已,可如果坐实了刚才李景铄那些恶毒的话语,让所有人以为李锦悠不守闺庭之训,私自离京与外人苟合,她今后的一生就彻底完了。 丞相府容不下名声全无的李锦悠,景德帝更容不下一个给皇室抹黑的县主。 以李修然和景德帝的手段,李锦悠要么青灯古佛终老一身,要么就只有殒命的下场! 想到这里,苏欢的眼眸之中全是掩不住的戾气,看着李景铄沉声道:“我再说一次,锦儿就在岳家。她眼下身子不适,卧病在床,不宜见你。李景铄,你若再敢污锦儿半句,我就活剐了你!” 第265章岳家对峙三 第265章 岳家对峙(三) 李景铄听到苏欢的话就想反驳,可那紧紧抓着他衣襟的手却猛然收紧。 苏欢突然低头靠近他耳边寒声道:“别以为我在吓你,李景铄,若是锦儿不好过,我有千百种办法让你求生不能!” 李景铄只觉得落在耳边的犹如恶魔的声音,吓得身子一哆嗦。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他脸色发青,张大了嘴“嚯嚯”喘着粗气,手里拼命扳着苏欢的手腕想要让他松手,而他身后那些下人想要上前帮他,却被苏欢冷冷看了一眼之后,纷纷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被苏欢的强势吓得不敢言语,就连岳家的人看到这样的苏欢,也是心神震动。 广阳太守蔡进脸色难看,生怕苏欢当真掐死了李景铄,到时候丞相府和庆国公府彻底决裂不说,连他也要受到牵连,他连忙就想要上前劝阻,却不想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女子娇柔的声音。 “苏二哥这是做什么,杀人灭口吗?” 开口那人声音犹如莺啼,婉转动听,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是诛心。 所有人都条件反射的朝外看去,就见到门外一道纤细身影,伴着阵阵香风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袭烟岚色水雾翠锦纱衣,绣着浅绿色碧花的裙摆委地,一条织锦束腰让得腰肢越发纤细,行走间如弱柳扶风,一头乌黑的长发一缕缕的缠绕成髻,只用一支翡翠镶金步摇松松的插在如云的发间,长长珠穗落在一侧,随着她行走之间微微晃动,展现出无边风情。 女子肤如凝脂,双眸似水,顾盼流离之间,目光落在厅内的李景铄身上时,那双眼中带着清纯却惑人的笑意。 明明面容被白纱遮掩,只露出一双盈盈水眸,可只是那双眼和身姿,就已经让厅内那些人移不开眼。 “大哥他性子急躁,说话不懂拐弯抹角,苏二哥心思宽宏,又何必和大哥置气?” 苏欢看着容颜绝色的李映月,还有她身后的那几个丫鬟嬷嬷,皱眉松开李景铄的衣襟,眼底厌恶之色一闪而逝,直接冷着脸看着她道:“你来干什么?!” 李映月命人上前扶着李景铄站起来,体贴的替他拂去身上的灰尘,这才扭头娇笑着道:“大哥昨日就来了广阳,却未接回三妹妹。父亲得知三妹妹有恙在身,怕大哥一个男子不好照顾,所以映月自动请命,前来接三妹妹回府。” 说完后,她朝着岳家众人盈盈一拜,笑容绝美道:“这些时日多谢各位照顾三妹妹,映月担忧三妹妹的病情,所以离京之前,特地请了太医随行,不知各位可否让我先去看看三妹妹的病情,再说其他?” 岳家的人都是脸色发白,就连苏欢也是忍不住变色。 李锦悠根本就不在岳家,他们怎么让李映月去见她? 更何况苏欢之前虽然已经让丫鬟装病躲在厢房里以防万一,可到时候只要太医一把脉,是真是假瞬间明了,他们怎么可能遮掩的过去? 一旦被李映月知道李锦悠根本就不在岳家,以她的心思恶毒,必定会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就算有利也说不清楚! 苏欢张嘴就想回绝:“锦儿身子不适不宜见客,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李映月闻言轻挑着柳眉浅笑着看着苏欢,那双如水的眼眸中全是盈盈笑意,可嘴里的话却是无比恶毒。 “苏二哥这话说的可不对,我与大哥之于三妹,怎能是客?刚才大哥想要见三妹妹,苏二哥说她身子有恙卧病在床,大哥不宜入内。如今映月是女子,又带着太医,难道苏二哥还不允我见见她吗?苏二哥这般阻拦,难道大哥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三妹妹离京之后,根本就没来广阳,而是与人去了别的地方游玩?” 李映月将“与人游玩”四个字说的极重,而蔡进和其他人也已经心生疑惑。 从昨天到现在,苏欢就一直拦着丞相府的人不让他们去见李三小姐,之前尚可以说是因为李景铄是男子,李锦悠抱病在床不宜相见,可眼下李映月是女子,又带着太医,苏欢和岳家还是不让他们见面,难不成那个李三小姐真的如李景铄所说,根本不在岳家? 感受着周围人满是狐疑的目光,苏欢紧抿着嘴唇。 这个李映月果然不安好心! 李景铄满是痴迷的看了眼身前的李映月,这才抬头看着苏欢等人冷哼道:“我就知道李锦悠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根本就没来岳家,你们还口口声声的袒护她。等这次回府之后,看父亲怎么教训她!” 他话音落后,苏欢就是一阵气怒,谁知道身后却传来一阵女子清冷的声音。 “大公子说话还是小心的好,小姐好歹也是你的亲妹妹,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你骂她,等于骂的你自己,还有整个丞相府。恐怕相爷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到时候要教训的绝不是小姐,而是公子你。” 天璇微眯着眼看着人模狗样的李景铄,实在不明白那般优秀的李锦悠,怎么会有个这么脑残的哥哥。 他脑子被狗吃了,难道他以为李锦悠的名声坏了,对他就有好处? 他们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居然这么没脑子的不遗余力的想要毁了自己亲妹妹的名声,到底图的是什么? 苏欢看着突然出现的天璇,眼底划过抹惊色,眼前这个穿着丫鬟衣裳的女子他从未见过。 可是苏欢是何等精明之人,听到天璇的话就知道她应该是李锦悠的人,可却没直接开口询问,而是试探着说道:“你怎么来这了,锦儿呢?” 天璇朝着苏欢福了一礼,嘴边带着淡淡讽刺道:“回二公子,小姐她服了药刚睡着没一会儿,就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小姐知道相府里来人了,命奴婢带他们进去,让二公子不必为了她为难。” “锦儿让他们进去?” “对,小姐还说了,她有些饿了,让二公子替她买一些桂花糖蒸栗粉糕,她想吃一些。” 第266章白莲花VS天璇 第266章 白莲花VS天璇 苏欢原本听到天璇说要带李映月几人入内,还心有怀疑,可当听到桂花糖蒸栗粉糕时,却是心中一松,原本暗沉的眼底也弥漫出些笑意来。 李锦悠嗜甜如命,什么糕点都喜欢,可唯独却对栗子过敏,而苏霆却又十分喜欢软糯香甜的栗粉糕。 之前在庆国公府的时候,每次苏霆吃栗粉糕时,李锦悠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而苏霆也最爱拿着栗粉糕去逗弄李锦悠。如今眼前这个丫鬟能一口说出桂花糖蒸栗粉糕来,只有可能是李锦悠亲口吩咐的。 确定眼前的女子是李锦悠的人后,苏欢心中的紧张尽去,面上装作不虞皱眉道:“她身子还未全好,让他们去干什么?” 天璇笑的娇俏道:“小姐说了,这世上总有些人心思龌龊,满脑子都是污秽,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样无耻下流,只会干些卑鄙龌龊拽着无辜之人使劲泼脏水的事情。她今日如果不见见这几位,还指不定回京之后,他们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到时候她自己倒没关系,清者自清,可却平白连累了庆国公府和岳家,小姐会于心不安。” “更何况我家小姐可不像某些人,仗着自家出身就肆意折辱他人,平白折辱了相府的名声。” 李景铄被天璇一讽刺,本就红肿的脸上更鲜亮了几分。 他是想要害李锦悠不错,可他又不是真蠢,怎么会听不出来眼前这个可恶的丫鬟嘴里,那个“心思龌龊,无耻下流”的人分明就是说的他。 李景铄只觉得周围那些人看着他眼神都带上了嘲讽之色,想起之前在苏欢手中受的气,心底一股怒火怎么也压不住冲上头来,伸手就想去拽天璇,却被天璇灵活晃过,还一边佯装害怕的样子急退几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委屈道:“大公子想要干什么?奴婢说的又不是你,你干什么打奴婢?” “你个贱婢!”李景铄怒指着天璇。 天璇连忙害怕的躲在苏欢身后,紧咬着嘴唇满脸惊惧道:“二公子,他想打奴婢……” 苏欢眼神微闪,直接沉着脸看向李景铄寒声道:“李景铄,她是我母亲亲自替锦儿挑选的婢女,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 李景铄被天璇气得就想上前追打,可是抬头就撞上了苏欢那双满是厉色的眸子。他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寒噤停了下来,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居然会怕苏欢的时候,整张脸红的发紫。 看着躲在苏欢身后,眼中全是毫不掩饰的不屑和嘲讽的天璇,李景铄理智全失,怒吼道:“打她怎么了,老子今天不仅要打这个贱人,还要打你!” 李景铄低吼一声,直接就朝着苏欢撞了过去,伸手就挥拳朝着苏欢脸上砸去。 苏欢沉着脸甚至懒得和他动手,直接一脚踹在李景铄腿上,身形朝后退了几步,李景铄就整个人扑空,直接“噗通”一声栽在地上,整个头撞在天璇身前的地板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哎呀大公子,你这是干什么,你知道错了就行了,怎么能对奴婢行这么大的礼,奴婢怎么受得起?” 天璇“满脸惊慌”的看着扑在她身前的李景铄,慌忙就朝旁边退开,然后十分“不小心”的踩在了李景铄的手指上。十指连心,李景铄顿时疼的浑身直抽搐,嘴里发出剧烈的惨叫声,天璇被这声惨嚎吓得身形不稳,再次一脚踹在李景铄的鼻子上。 只听到“咔嚓”一声,周围的人忍不住倒吸口冷气下意识的捂着鼻子,而扑倒在地上的李景铄已经鼻血狂飙惨叫出声。 “——啊!!!” 天璇被犹如杀猪的惨叫吓得花容变色,慌乱的跺着脚双眼垂泪哽咽道:“奴婢不是故意的,二公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怎么会这样啊……奴婢真的不是故意伤到大公子的,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看着场中急的眼泪直流,满是惊慌的粉衣丫鬟,还有被她不停跺脚踩的几乎快要断气,整个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翻着白眼奄奄一息的李景铄,苏欢眼角抽搐,岳成嘴唇泛白,其他人更是满头冷汗。 你不是故意的,那你倒是下来啊。 你这一脚比一脚踢得狠,一脚比一脚踢得准,没看到躺地上那丫都已经疼的叫不出声来了吗? 不少人看向天璇的目光满是诡异,人人都说庆国公府的人全是一群滚刀肉,难道从那里面出来的丫鬟也都这么暴力吗? 李映月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眼看着李景铄鼻子脸上全是血迹,眼中已经开始翻白,她连忙上前一把推开天璇,怒声道:“你干什么!?” 天璇被李映月一碰,顿时歪倒在地,还连带的滚了两圈,等到停下来后,天璇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看着李映月委屈道:“表小姐,你打奴婢干什么,是大公子自己摔倒的,又不是奴婢。呜呜呜……二公子,奴婢好疼啊,他们都欺负奴婢,欺负小姐……” 李映月被天璇的话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明明只是轻轻碰了这丫头一下,是她自己倒下去的,如今居然还敢倒打一耙诬赖于她! “你胡说八道,是你自己摔倒的!” “呜呜,你怎么这么黑心,打了奴婢还要诬赖奴婢。” “是你伤了大哥在先…” “奴婢没有,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奴婢怎敢伤害大公子。呜呜呜……二公子,她要害奴婢,奴婢好害怕,你可要替奴婢做主啊……” 李映月气竭,丰满圆润的胸口不断起伏,脸上哪还有半点刚才入内时的浅笑盈然,那眼底的狠色更是仿佛恨不得撕了天璇。 苏欢看着靠在自己腿边哭的委委屈屈泪眼汪汪的粉衣女子,再看看对面被她气得破了功的李映月,忍不住双肩一抖,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岳家众人和蔡进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听到天璇委屈的抽噎声齐刷刷的嘴角直抽。 姑娘,你这么无耻,你家里人知道吗? 第267章以退为进一 第267章 以退为进(一) 李映月感受着周围那些人诡异的目光,强压着心底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寒声道: “苏欢,你用不着用个婢女来如此激我。今天我既然奉了父亲的命令来接三妹,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她。你先是百般阻拦,如今又让个婢女来羞辱大哥和我,你到底是想要替李锦悠掩饰她不守妇德的事情,还是想让庆国公府和丞相府彻底决裂!”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庆国公府和丞相府之间的关系,轮的上一个半路入府的庶出小姐来置喙。” 清冷的声音从院内传来,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就见到院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裙,脸上带着几分苍白,神情却异常冷冽的少女。 她衣襟处绣着银线云纹,微微竖起的领子遮住了颈上的肌肤,身上的蓝裙上罩着一件月白色轻纱,将她纤细的身段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而及腰的长发却只是用一支白玉发簪随意挽在脑后。 风吹过时,几缕发丝随风起舞,她就那般淡淡的站着,满眼清冷的看着李映月开口道:“李映月,你只不过是个庶出小姐,如果王姨娘没有教导你什么叫嫡庶尊卑有别,我不介意好好教教你,肆意侮辱嫡出,辱及相府声誉该有什么下场。” 李映月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李锦悠,满是惊色。她明明得了消息,李锦悠根本就不在广阳,更不在岳家,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忍不住瞳孔猛缩,失声道:“李锦悠,你怎么可能在这里,你不是……” 话刚一出口,李映月就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李锦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不是什么?表姐这话倒说的有意思,我出京本就是来岳家探望岳琳姐姐,来广阳散心。表姐觉得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表姐和大哥从京中一来,不顾我身体是否有恙,不顾忌家中名声,就和大哥一起在此又吵又闹,引得众人围观,还招来了蔡大人,你是觉得我这个嫡出碍了你的眼了,还是觉得我没有如你们所愿,做出有损声德,败坏家声之事,所以觉得失望?” 李锦悠说话间,声音冷了下来,双眸中带着浅浅寒光:“表姐虽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可如今好歹也是入了丞相府的大门,叫他一声父亲。无论对错,你都该事事以丞相府为先,以父亲为先,可是你却半点不顾相府声誉,鼓动大哥当众诋毁于我,坏我声名,如今还对我的婢女大打出手,挑拨庆国公府和相府之间的关系,难道表姐真觉得我好欺负不成?!” 李映月听着李锦悠的话,看着周围那些人逐渐鄙夷的目光,就连那广阳太守看向她时,也已经没了半点惊艳,反而满是厌恶之色,心中怒骂李锦悠无耻之时,面上咬着嘴唇,一双眸子中快速溢出泪水,满脸委屈的看着李锦悠说道: “三妹妹,你别误会,我是听说你身体抱恙,所以才请了太医前来看你,你怎能如此冤枉我?” “是吗?” “三妹妹,你不信我?” 李映月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的看着李锦悠,满是受伤的哽咽道:“你是我妹妹,虽然你一直看不上我,觉得我入相府是高攀了你们,可是我却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你怎能如此对我……” 说话间,她仿佛受了极大地委屈,整个身形摇摇欲坠,绝美的脸上满是苍白。她轻咬着嫣红的嘴唇,莹莹泪水从眼眶滑落,顺着凝脂般的肌肤落下,美的让人心碎。 一旁的李景铄见李映月受委屈,只觉得那泪珠子仿佛滚进了心底,烫的他想要不顾一切的保护眼前这个女子。 他再也顾不得身上疼痛,上前一步将李映月护在身后,指着李锦悠怒声道:“李锦悠,你别胡说八道,映月心性善良,从不会害人。我的事情和她无关,你别攀咬旁人!” 李锦悠抬头看着李景铄,眼中满是受伤道:“和她无关?那大哥的意思就是,刚才你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意思?” “你不顾兄妹亲情,坏我声誉;不顾外公扶持之恩,侮辱庆国公府;不顾相府名声,肆意而为。你心思龌龊,辱我清白,污蔑岳家,辱骂二哥,还口口声声要将今日之事告上御前。大哥,我是你亲妹妹,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恨到不惜满口谎言也要毁了我?” 李锦悠说话之时,紧紧咬着嘴唇,那满是受伤的眼眸和脸上的苍白让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心中的难过。 她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子,本该被家人娇宠,本该被亲人爱护,可是她的亲哥哥,她血浓于水的亲人却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帮着外人毁了她。若是换做他们自己,被至亲之人如此对待,恐怕会比眼前这少女更加难过。 在场众人感同身受,再看向李景铄时,眼中已无半点好感,而是深深的厌恶。 李景铄感受到周围人的变化,心中大急,却又舍不下脸面将之前李锦悠在府中打他的事情说出来。 他只能神色闪烁色厉内荏的大声道:“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要毁你。我只是奉了父亲的命令来接你回府,谁让你不肯回京,又不肯见我!” “我不见你,是因为我身子不好,我不回京,是因为我受不起颠簸,就算勉强回去,拖着病体也不能入宫侍疾。大哥,你是我亲哥哥,你我血浓于水,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要污蔑我与人苟合,不守妇德?大哥,你可有想过,你所说的那些话传扬出去,我会如何?你又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待我,你将母亲置于何地?!” “我……” 李景铄眼中不断闪烁,他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李锦悠,想起那一日苏氏满是失望的背影,心底深处涌现出一抹悔意。 可是当他抬头看到身边李映月那张垂泪的绝色容颜,想起刚才苏欢给他的侮辱,那抹悔意便瞬间消失无踪。 第268章以退为进二 第268章 以退为进(二) 李锦悠一直注意着李景铄的神情,当看到他神色变化之时,心中寒凉。 李景铄,是你放弃了我和母亲,从此以后,我对你不会再留半点情分! 李锦悠眼底彻底冷了下来,她看着闹哄哄的人群,还有一旁脸色难看的蔡进,眸中闪过厉色,声音却清浅道:“大哥,我当真看错了你!” 她脸色愈加发白,整个身子忍不住晃了晃,就好像被李景铄绝情所伤,双眼一闭就虚软着朝着一旁倒了过去。 “小姐!” “锦儿!” 天璇和苏欢同时上前,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谁都没想到李锦悠会突然晕过去。 苏欢直接将李锦悠揽在怀中,当看到她脸上完全不似作伪的苍白之色,感受着她仿佛受了伤后虚弱至极的气息,连忙急声道:“锦儿,你怎么了?!太医,太医!!” 那之前跟着李映月一起从京中赶过来的太医早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眼,听到苏欢的厉声呼喝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 他仔细的看着李锦悠的脸色,又替他把了一下脉后,神色顿时微变,连忙对着苏欢急声道:“苏二公子,安平县主这是气急攻心,再加上身体虚弱这才晕了过去,赶紧把县主抱去安静的地方,微臣好替她诊治。” “这厅后就有个房间。”岳夫人听到这话后连忙在旁边说道。 苏欢闻言直接抱着李锦悠转身就走,天璇和岳家众人连忙跟上。 大厅之内,片刻间就只剩下太守府众人,还有那些下人和衙役。 他们亲眼看着那个纤弱少女被李景铄气晕,想起刚才李锦悠所说的那些话,联系今天发生的事情,再看向场内的李景铄和李映月时,眼底全是鄙夷和厌恶。 蔡进沉声道:“李翰林,你和安平县主好歹也是亲兄妹,一母同胞,就算有再大的仇怨,你也不该合着个外人来如此害她。女子名节大如天,岂能容你们这般儿戏,简直就是胡闹!” 说完之后,他抬头看着在旁垂泪的李映月,眼底全是厌恶之色。 他原本还以为,眼前这个绝色女子是真心真意为了安平县主,所以才不辞辛苦从京中带着太医连夜赶来岳家,可谁知道她根本就是心存恶念,想要污蔑李锦悠。 一介孤女,能得丞相赏识,入丞相府成为庶女已是高攀,没想到她却半点还不懂知足,居然挑唆李景铄来害李锦悠,挑拨相府内宅关系不说,还兴风作浪到了他的广阳城来了,简直就是可恶至极! 蔡进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开口道:“今天的事情,我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丞相大人。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蔡大人,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蔡某不过是奉相爷之令行事,既然李翰林已经如愿见到了安平县主,本官也算完成了相爷的吩咐。府衙里还有要事,本官就不多留了,李翰林,告辞!” 蔡进没等李景铄开口辩说,直接朝着他一拱手,然后对着李映月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就走。 今天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要不是看在李修然的份上,要不是因为他们是丞相府的人,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两个人直接丢进太守府的大狱里去。 这个李景铄简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原还想着,李景铄年纪轻轻就能进入翰林院,得陛下赏识,应该是年少英才,可如今看来,他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这么败坏自己亲妹妹的声誉,他也不想想,李锦悠没了脸面,他李景铄和丞相府难道就能有脸?! 想起上一次入京的时候,那个翩翩有礼,待人接物睿智聪慧的李二公子,蔡进就忍不住直摇头。 相爷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那李希慕虽然只是庶出,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比李景铄这个嫡出公子要强,只要好好培养一番,将来必成大器,可他却偏偏舍弃了那般好的儿子,倾尽全力来培养李景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以他今日所做的糊涂事来看,相爷迟早会被这个李景铄给拖累死。 蔡进不由心中微凛,不行,他和李修然早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绝不能因为一个李景铄,就拖累了自己。回府之后,他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修书告诉相爷,否则任由李景铄这般下去,迟早惹出大祸来! 蔡进走后,厅内的人散的干净,李景铄站在原地,脸上青红交加。 他气恼蔡进对他的冷淡,更气那些人鄙夷的目光。 李映月轻咬着嘴唇低泣道:“大哥,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李景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被李映月的眼泪哭的心软,连忙说道:“你别胡说,和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要不我担心三妹的身子非要过来照顾他,就不会让蔡大人误会你。三妹妹讨厌我,恨我抢走了父亲的欢心,怕我夺她嫡出的位置,她怎么说我我都受着,可是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当着众人说那些话陷大哥于不义。”李映月垂泪说道。 李景铄闻言对李锦悠更恨,他就知道李锦悠是故意的! 他伸手想要替李映月擦泪,可是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时,却又怕脏了李映月的洁白的脸颊,只能柔声安抚道:“映月别怕,那蔡进不过是父亲的门生而已,区区一个广阳太守,就算他误会了我也不能把我如何!” “可是三妹妹……” “别跟我提她,我真后悔她是我妹妹。早知道她如此恶毒,当年母亲生她之时,我就该直接掐死她!” 李景铄说话时情绪激动,在加上四周无人,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掩饰,声音大的惊人。 可他却丝毫不知道,岳家的后厢和前厅相连,中间只隔了一道刺绣装饰而成的墙面,甚至站在后厢之中,就能看到前厅的一切,而他的话也一字不漏的落在了后厢之中众人的耳中。 岳成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道:“这个畜生!” 岳家其他人都是黑着脸,苏欢眼中更是森寒一片,漆黑的眸子里弥漫的全是掩饰不住的戾气。 第269章高山雪莲 第269章 高山雪莲 整个后厢里面,众人脸色都是难看。 那太医满脸赧然,有些后悔居然会接了这档子差事,跟着李景铄两人从京城过来。 他看着榻上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睫毛微颤的李锦悠,心中忍不住吐槽,那个李景铄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他就算再讨厌这安平县主,可至少人前功夫也要过得去吧? 宫中人人都知道,那苏贵妃有多受宠,陛下对这个新晋的县主更是亲睐有加,若是今天的事情传到陛下耳中,李景铄以为他就能讨得到好? 齐家不宁,何以为官? “陈太医,锦儿怎么样了?”苏欢沉声问道。 那太医闻言,生怕自己被苏欢的怒气波及,小心翼翼的将银针收起之后,这才低声道:“安平县主是气血两虚,以脉象看来,应是病了数日以致身体虚弱,刚才又因心神俱伤气血攻心,所以才会晕了过去。” “那她要紧吗?” “苏二公子放心,微臣已经替县主施针,等下微臣会替县主开副方子,煎药服用了之后,再好生休养几日,就无大碍了。” 苏欢闻言后这才放下心来,轻抿着嘴唇道:“多谢陈太医,刚才的事情……” “刚才微臣什么都没看到,苏二公子放心,微臣并不是多嘴之人。” 陈太医听到苏欢的话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年他行医之时,早见惯了后宅阴私,宫中的阴谋算计阴秽之事更是数不胜数。想要好好活着,就要学会“不看,不听,不说”,他自然不会把之前的事情拿出去胡乱宣扬,凭白得罪了丞相府和庆国公府。 苏欢见陈太医识趣,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转头看向一旁的岳夫人。 岳夫人连忙说道:“小翠,带太医下去开方子,好生伺候着。” “陈太医,这边请。” 陈太医连忙收好东西,跟着丫鬟退了出去,谁知刚到外面,就被丞相府的下人拦住。 那人朝着陈太医行了一礼后低声道:“陈太医,我家公子身上有伤,还请陈太医前去看看。” 陈太医对李景铄实在没有好感,可想及他的身份,终究是点点头,跟着那下人去了李景铄那边。等到了岳家安排的住处时,李景铄脸上的血迹早已经清洗干净,只是脸颊红肿,鼻子隆起,原本还算俊逸的容颜上青紫一片。 陈太医上前替他检查了伤势之后,从药箱里拿出几瓶伤药小心的倒在李景铄脸上被打的地方开口道:“李公子脸上都些皮外伤,敷些药将养几日就能完好。这几日不要碰水,少食辛辣。” 李景铄疼的呲牙咧嘴。 陈太医上完药后,留下了几瓶伤药,就准备离开,一旁的李映月连忙出声道:“陈太医请留步。” “李小姐还有什么事情?” 李映月脸上的面纱已经除去,露出完美无瑕的绝色容颜。她轻咬着红唇,一双水眸之中盈满了担忧之色:“陈太医,三妹妹她身子可要紧?” 如果没有刚才的事情,陈太医或许真的会被李映月这纯洁无瑕的表情所骗,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再看到李映月此时的关心,他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假,而且像极了宫中那些心思阴暗的后妃。 陈太医垂着眼帘说道:“安平县主久病在床,身子虚弱,方才又因气血攻心,所以才会晕过去。李小姐不必担心,臣这就去给她开方子煎药,服了之后就没大碍了。” “陈太医……” “李小姐善解人意,想必不会为难老臣。臣还要去为县主开方,就先行告辞了。” 陈太医说完之后,直接朝着两人点点头,让跟着他的丫鬟提着药箱,而他直接转身离开。 那丫鬟上前一把抓过药箱,满是鄙夷的瞪了李映月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用极轻微的声音说道:装模做样! 李映月脸上的笑容险些崩裂,心里一股怒火狂涌,可想到李景铄还在身边,她不由委屈至极的低垂着头,咬着嘴唇难过道:“我…我只是想要关心三妹妹,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待我…” 李景铄见状心疼:“你别难过,他们既然不待见我们,我们这就走。” 李映月抬着微红的眼眸低声道:“那怎么可以,三妹妹还病着,我们怎么能离开。大哥,我们去看看三妹妹吧。” 李景铄顿时怒色道:“看她干什么!病死活该。” “大哥……” 李景铄低头看着李映月,就见她眼底带着些泪水,眼底满是祈求之色,不由心中一软,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道:“你啊,干什么总是这么善良,李锦悠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她干什么,她哪会记得你半点好?” “可是……她是大哥的妹妹啊。我不要她记得我的好,只要她能和大哥和和睦睦,映月就开心。” 原来她的委曲求全都是为了他? 李景铄心中暖洋洋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李映月的长发,低声道:“大哥知道你关心我,可是你没必要委屈自己。” “映月不委屈,能得到大哥和父亲的疼爱,映月真的很开心。” 李映月微仰着头,如雪般的肌肤上染着淡淡红晕,她红唇微启,漂亮的眼眸带着丝丝水渍,雾蒙蒙的不染半点尘埃,像极了不染尘世的高山雪莲,纯洁无瑕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疼进骨子里。 陈太医走后,房中几人看着倚在软塌上的李锦悠叹口气。 岳成脾气暴躁,忍不住怒声道:“这个李景铄简直太不是个东西。表弟,你刚才干嘛拦着我,不让我揍他一顿?” “岳成,你胡说什么!” “什么胡说,母亲你也看见了,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亏得他还自称饱读诗书,还入了翰林院,我看他连狗屁都不是,要不是表弟拦着我,我非狠狠揍他一顿给锦儿出气不可!” “你给我闭嘴!” 岳夫人小周氏见岳成说的越来越不像话,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怒气道:“那李景铄不管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是当朝丞相之子,岂是你说打就能打得的?” 第270章心生间隙 第270章 心生间隙 “可是他骂姨父他们……” “不管他说了什么,都轮不到你动手。” 小周氏瞪着脾气冲动的儿子,隐怒道:“阿欢打他,那是因为他辱及庆国公府在先,就算闹到陛下面前,阿欢也占理,可是刚才要是你也动了手,这就是逾矩。丞相府不论为着脸面还是名声,都不会放过你,到时候你不仅会给你姨父他们惹来麻烦,而且私自殴打朝廷命官,轻则杖刑,重则下狱,你是想要我和你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岳成不甘心的张嘴欲辩,苏欢就已经伸手拉着他说道:“表哥,姨母说的对,这事你不该掺合。”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马上就要参加科举,如果这个时候得罪了丞相府,对你没好处的。” 李锦悠斜倚在软塌上,看着为了她的事情争得面红耳赤的岳成,还有满脸不快的小周氏,心中叹了口气,对着一直守在旁边的天璇使了个眼色。 天璇立刻会意,连忙惊呼道:“姑娘,你醒了?” 屋内几人听到这声音,连忙朝着榻上看去,就见到李锦悠已经醒了过来。 几人连忙放下争执,快步走了过来。 “锦儿,你醒了?”苏欢脸色露出高兴之色,连忙扶着李锦悠靠坐起来,担忧道:“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晕过去吓死我了。” “我没事,二哥。” 李锦悠不着痕迹的捏了捏苏欢的手臂,让得他面色一怔,嘴里还想要说的话直接咽了回去。 李锦悠抬头看着岳家几人,满脸抱歉的浅声道:“岳夫人,都怪锦悠行事不谨慎,离开前没有打点好一切,这才险些连累了岳府,对不起。” 小周氏原本对李锦悠还有些抱怨,怨她让他们岳家险些成了这广阳城的笑话,可此时看到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想起之前她在众人面前维护岳家,维护庆国公府的那些话,也不好再继续摆着脸色。 她走上前来拉着李锦悠的手,叹口气道:“说什么见外话,阿欢的母亲拿你当亲闺女疼爱,我们之间虽不是至亲,可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只是有些后怕,你一个女子外出半月,连半点音信都没有,如果当真因此被有心人坏了名声,你该怎么办?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若是没了名节,世人岂能容你?” 李锦悠闻言沉默片刻,这才真心道:“锦悠明白,多谢岳夫人。” 小周氏见李锦悠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脸色缓和了一些,开口道:“你也别叫我岳夫人了,和阿欢一样,叫我姨母就好。” 李锦悠闻言乖顺叫道:“姨母。” 小周氏看着李锦悠乖巧的样子,脸上笑容真心了许多,说到底,她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她心疼的摸了摸李锦悠的脸颊,怜惜道:“看你这小脸白的,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苦头,你先好好休息,让阿欢陪你说说话,姨母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李锦悠闻言笑得乖巧:“谢谢姨母。” 小周氏摸了摸李锦悠的长发,这才转身一把拉着在旁边探头的岳成说道:“走吧,让锦儿好好休息。” “母亲,你先去,我和阿欢陪陪锦儿。” 岳成甩开小周氏的手,凑上前去对着李锦悠说道:“锦儿,你可还认得我?” 李锦悠歪着头微笑道:“当然认得,你是岳家表哥。” 岳成见到李锦悠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顿时笑眯了眼。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李锦悠了,印象里她还只是个一点点大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小丫头,跟在苏欢几人身后的小跟屁虫,却不想几年没见,她居然就已经变得这么漂亮。 她的容颜或许没有之前那个李映月出色,可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双眸清澈,嘴角边露出的两个淡淡酒窝,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来。 小周氏在旁看着岳成,当发现他眼底的火热之时,顿时脸色不好。她直接皱眉道:“好了,说这么多干什么,锦儿身子不好,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你别在这打扰她休息。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后,她一把抓着岳成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就直接拽着他朝外走。 岳成甩了两下没挣脱岳夫人的手,只能扭头大声道:“锦儿,那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看你……” “行了,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小周氏听着自家儿子的话,脸色更不好看,使劲拽着他就朝外快步走去。 李锦悠看着小周氏拽着满脸不甘心的岳成快步离开的背影,不由露出一抹苦笑说道:“看来我这次当真是惹了麻烦,让岳夫人不喜了。” “姨母她只是性子小翼,不愿让表哥招惹麻烦罢了。” 苏欢在旁说完之后,这才转头看向李锦悠,当目光落在她微白的脸上时,原本温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李锦悠见状有些心虚,低声唤道:“二哥……” “你当初离京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 李锦悠眨眨眼,连忙就想辩解,可是苏欢已经沉声道:“你说过你会保护好你自己,说你绝不会让自己受伤,可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带你出京,还让你一个人离开这么长时间!” 李锦悠看着生气的苏欢,也不敢再装病,连忙站起来拉了拉苏欢的衣角低声道:“二哥,你别生气,我真的没事。” 苏欢看着她皱眉。 李锦悠低声道:“我刚才都是装的,只是用了一些药粉,暂时压住了体内的血气,不然怎么能骗过太医。” 苏欢看着李锦悠说话的神情不似作假,脸上怒色少了一些,可还是皱眉:“那为什么要瞒着姨母和表哥?” “岳夫人性子小翼,生怕岳家招惹麻烦,可偏偏岳家表哥又太过耿直,容易着了人家的道。大哥是个蠢的,可李映月却太过聪明,也太有手段。让他们以为我真的病了,才不会在他们面前露出破绽来。” 李锦悠轻声说完之后,见苏欢还是皱眉,不由轻声道:“二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耍弄心机,可是有些事情却由不得我们。这广阳太守蔡进,曾经是父亲的得意门生。两个月前,他还进京见过父亲,和父亲秉烛夜谈,所以我只能病倒,也必须当着他的面病倒。二哥,你明白吗?” 第271章李映月的手段一 第271章 李映月的手段(一) 苏欢听到这话之后,心中所有的疑惑顿时全部解开。 蔡进居然是李修然的人。 难怪一向强势的李锦悠会突然示弱,又难怪她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着她“晕倒”,看着她被至亲之人绝情所伤。她不仅是要堵住李景铄和李映月两人的嘴,让他们不能再诋毁于她,诋毁庆国公府,更因为蔡进就代表了李修然。 他今日所见的一切,都会被李修然知道,而他今日所听到的一切,也会一字不漏的落在李修然耳中。 以李修然的心思,李景铄今日所为绝非他指使,而如果让他知道,李景铄居然这般没有城府,在外败坏李锦悠和丞相府的名声,一定不会放过李景铄。 想通其中关窍,苏欢忍不住伸手弹了李锦悠额头一下,皱眉道:“你这脑袋里面到底想的是些什么,小小年纪怎么心思就这么重。今天的事情本就错不在你,你根本不必委屈自己。有我,有你其他三个哥哥,有父亲和祖父在,哪怕就是面对李修然,我们也一定能替你讨一个公道。” 李锦悠听到苏欢的话后,心中热腾腾的。 她当然知道他们有多在乎她,更明白他们会为她做到什么程度,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宁愿去耍弄心机,哪怕不择手段,也不要让庆国公府蒙上半点污名,更不会让那些御史找到借口,在朝中攻歼庆国公府和外公。 李锦悠见苏欢生气的样子,忙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糯声道:“我知道二哥疼我,可是能用省力的办法,又何必多费力气。二哥这么聪明,心思用在他们身上,多浪费。” 苏欢被李锦悠难得撒娇的样子逗得心情大好,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好气道:“小马屁精,别以为拐着弯夸我这事就算完了。父亲和外公都知道你的事了,还有姑姑,等到回京之后,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李锦悠听到苏欢提起苏氏,顿时垮下了脸。 “母亲怎么也知道了?” “事情闹的这么大,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锦悠鼓着脸咕哝道:“那母亲呢?” “她为了替你遮掩,不激怒李修然,已经回了相府了,否则你以为李修然只是这么简单的派人来接你回去而已?” 苏欢说完之后,见李锦悠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我才不怕呢!” 李锦悠皱皱鼻子仰着脸要强道,可是想起苏氏的性子,心里却是发怵。看着苏欢似笑非笑的眼神,李锦悠有种被看穿了心思的窘迫,她不由瞪了苏欢一眼,瘪着嘴垂头丧气起来。 苏氏的性子看着软糯实则要强,被她知道她瞒着她私自出京,还一去就是半个月,她怎么可能会轻饶了自己? 天璇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这对表兄妹之间的互动,瞧着在青玉城中呼风唤雨强势无比的李锦悠,被苏欢几句话就说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抿着嘴轻笑起来。 苏欢原想继续逗弄李锦悠,谁知道转头之时就看到天璇眉眼带笑的样子,神色忍不住怔住。 眼前的女子明明穿着丫鬟的衣裳,容颜也算不上绝顶艳丽,可是她笑起来时,嫣红的嘴唇轻抿,清澈明亮的眼中荡漾着一池清波,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白皙的肌肤上透出淡淡的粉红,那灵动雅致的模样仿佛涓涓细流,瞬间就渗进了他心底深处。 天璇察觉到苏欢的目光,笑容一顿就收敛了起来,那束手恭敬的模样好像之前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苏欢忍不住问道:“锦儿,这位姑娘是?” “她叫天璇,是我这次出去遇到的朋友。”李锦悠没注意到苏欢脸上的异色,只是开口道:“这次回京之后,天璇会跟着我一起回府,所以还要麻烦二哥替她安排个妥当的身份。” 说完李锦悠转头对着一旁盈然浅立的女子说道:“天璇,他是我二哥,庆国公府的二公子,苏欢。” 天璇微笑着上前,脸上哪还有半点之前恶整李映月时的狡黠无赖。她脸上带着得体笑容,朝着苏欢福了一礼:“奴婢天璇,见过二公子。刚才之事多有得罪,还请二公子见谅。” 苏欢看着天璇点点头,转头看着李锦悠道:“她的身份我会安排妥当,就说是母亲亲自替你挑选的贴身婢女,相府的人应该不会怀疑。不过锦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李锦悠闻言皱眉:“我正想问二哥,李映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被送去水月庵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出来了?” 上次李映月被明昭公主赶出公主府,连累老夫人冯氏也被训斥,成了满京城的笑话。冯氏是恨极了李映月,才会毫不犹豫的把她赶去了水月庵中静修,甚至连李修然的面子都没给。照理说,以冯氏那嫉恶如仇的性子是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同意放李映月回府的,更不可能让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人来广阳招摇,可李映月却偏偏赖了。 她离开京城之后,出了什么事情? 苏欢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眼底浮现厌恶之色,淡淡道:“九皇子去相府提亲了。” “李映月?” 苏欢点点头。 李锦悠瞬间睁大了眼:“怎么会是九皇子?” 她记得她离京之前,李映月一直是和三皇子慕容朔之间来往过密,两人甚至私下已经数次相交,好的蜜里调油,却从来没听说李映月和九皇子慕容冲之间有什么来往。九皇子怎么会突然向李映月提亲? 苏欢脸上带着一抹不屑,扬唇道:“你离京没几日,水月庵中就突然起了大火,当时户部侍郎府的卢老夫人正巧在水月庵中为丽贵嫔娘娘祈福,险些身葬火海,被凑巧在水月庵中静修的李映月所救。” “李映月为救卢老夫人身受重伤,背着卢老夫人出了水月庵就昏迷了过去,被卢府的人救回了府去。因卢老夫人感念她救命之恩,再加上她不方便走动,就在卢府养了七、八日的伤,等到伤好回府的时候,九皇子就直接去相府提了亲。” 第272章李映月的手段二 第272章 李映月的手段(二) 有这么巧的事情? 卢老夫人是丽贵嫔的生母,而九皇子则是丽贵嫔的儿子。 那水月庵四周空旷,庵内从未出过事情,偏偏卢老夫人去祈福就起了大火,还这么巧的被李映月这个“弱女子”所救? 李锦悠不由皱眉:“丽贵嫔和陛下就允了这门婚事?” 李映月名声算不得好,更何况她就算入了相府也只是个庶出。九皇子虽然无望皇位,可丽贵嫔和卢家对他也是寄予厚望,怎么可能会同意让他迎娶李映月为妃? 苏欢淡淡摇摇头:“不是他们允的,而是太后赐婚,听说是卢老夫人亲自入宫去求的太后。丽贵嫔虽然不愿,可却耐不住九皇子跪求,最后也只能答应下来。眼下李映月已经是准九皇子妃,只待三个月之后,就迎娶李映月入皇子府。” 李锦悠听到苏欢的话后,一时无言,许久后她才开口道:“水月庵一向无事,突起大火,难道就没人怀疑?” “怀疑又能如何?当初和李映月一起去水月庵的嬷嬷全部都葬身火海,唯一剩下的两个活口都说她们亲眼看见李映月冒死救出卢老夫人,而且当时李映月的确是受了伤。听去卢府诊治的太医说,她身上和胳膊上被烧伤了许多处,虽不致命,可看起来却十分可怖,这种时候,谁敢怀疑她?”苏欢沉声道。 李锦悠闻言沉着眼,半晌后才笑得讽刺。 李映月可真舍得本钱,水火无情,她也不怕真毁了她那张出尘绝艳的脸! 她对九皇子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上一世诸皇子夺嫡的时候,九皇子慕容冲早早就死在了混战之中,可是就上次在宫宴上所见之时,慕容冲绝不是那种单纯无知之人。李映月居然能在短短七、八天的时间里就让慕容冲对她死心塌地,生了非她不娶的心思,还能哄骗的卢老夫人亲自入宫去向太后请命,她可真是好手段。 难怪她能从水月庵中出来,又难怪她敢来广阳招摇,却原来她已经是准九皇子妃了! 李锦悠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二哥,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李景铄和李映月这次来广阳,根本就不像是一时兴起,他们好像是得了什么消息,有备而来。” 苏欢闻言微眯着眼:“我也觉得奇怪,你不在广阳的事情只有我一人知道,就连祖父和父亲他们都不知晓,他们两人是怎么知道的?” 李锦悠皱眉想了想,心中隐隐浮现出抹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却一时想不出来。 她想了想后开口道:“二哥,我不放心母亲。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就回京。” 苏欢点点头道:“也好,你这次出来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苏欢说完之后,又叮嘱了李锦悠几句,见小周氏命人送汤药过来,而李映月和李景铄居然跟在后面,不由沉着脸收了话音。 “三妹妹,该服药了。”李映月端着药碗柔声说道。 苏欢皱眉抢过药碗,递给一旁的天璇后,冷声道:“你们来干什么,出去!” 李映月脸色发白,眼眶里盈着泪水道:“苏二哥,我只是来给三妹妹送药的……” “我可劳烦不起九皇子妃亲自送药,您还是请回吧,免得你这泪眼婆娑的样子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未来的九皇子妃,那锦悠的罪过可就大了。”李锦悠靠在软塌上淡淡道。 李映月听到“九皇子妃”时,眼底快速划过抹愤恨,再抬眼之时已全是凄然:“三妹妹,你怎能这般说我,我是真心拿你当亲妹妹疼爱,你为何总要处处刁难于我?大家都是姐妹,难道我们就不能和平共处吗?” 李锦悠闻言轻笑道:“表姐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论尊卑,你是庶民,我是县主。论亲疏,你我之间只是远亲,就算如今你入了相府,我为嫡,你为庶,嫡庶尊卑有别,表姐不行礼也就罢了,太过亲密只会让人觉得我们相府乱了礼数。” 李映月看着李锦悠满是讽刺的笑容,紧紧咬着嘴唇,长袖下的指甲刺破了掌心。 李景铄看到李映月惨白的脸色,不由愤恨的对着李锦悠道:“李锦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明知道映月是将来的九皇子妃,就算要行礼,也该你向她行礼!” “那也等她真入了九皇子府再说。” 李锦悠脸色冷了下来,淡淡看了李景铄一眼,那眸子里的冷漠直将李景铄看得头皮发麻。见李景铄紧紧把李映月护在身后,生怕她伤了她的模样,李锦悠不屑的扬扬嘴角,冷声道:“我身子不适,你们二位若要表现你们的兄妹情深,请出去,别在这污了我的眼。” “李锦悠,你……” “滚出去!” 李锦悠冷声说完,天璇就已经上前,直接拦着李景铄和李映月冷淡道:“太医吩咐了,说小姐目前需要静养。大公子,表小姐,请回吧。” 李景铄脸上白了青,青了紫,最终全部化作羞怒。 他狠狠剐了一眼天璇后,对着李锦悠怒哼一声,拉着李映月的手怒声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要不是映月苦苦哀求,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 “大哥……” “你别替她求情,你掏心掏肺的对她,她可有念着你半点好?这么不识好歹,病死了也活该,我们走!” 李景铄拉着李映月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苏欢听着他那些混账话,气得砸了桌子。 李锦悠轻捂着胸口,垂着眼帘满目凄然。 明明告诉自己要冷心绝情,明明早就知道他为了李映月可以舍弃一切,可此时听到那些伤人的话,心口却依旧隐隐作痛,身上更是刺骨寒凉。他们一母同胞,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血浓于水的亲情,十数年的陪伴,却抵不过才入府不过数月的李映月,这到底是为什么? 天璇看着李锦悠的样子,担忧道:“小姐。” “我是不是很没用?”李锦悠紧抿着嘴唇低声道。 天璇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欢见李锦悠难过的样子,满脸心疼的伸手摸了摸李锦悠的发顶,低声道:“锦儿不难过,是他不懂珍惜,不懂得亲情可贵,他迟早会后悔的……” 李锦悠眼圈微红,垂着眼帘靠在苏欢臂弯之中,虽然看不清楚脸上神色,可抓着苏欢衣袖的手却是微微颤抖,仿佛抓着唯一的温暖,死也不愿放手。 第273章风暴再起一 第273章 风暴再起(一) 当天下午,李锦悠和苏欢就辞别了岳家众人,在岳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返回京城。 他们并没有和李景铄、李映月二人同路,而是带了陈太医先行离开。一直到了天快黑时,带着李映月外出散心回到岳府的李景铄才知道,李锦悠和苏欢居然已经回了京城。 李景铄登时气急败坏,连忙带着李映月和那些丫鬟仆人就朝着京中赶,可等他们第二天赶到京城时,李锦悠却早已经回府了好几个时辰。 当听说李锦悠一回府就去了老夫人的松竹院时,李景铄就想起在广阳发生的事情,便以为李锦悠想要恶人先告状,顿时怒气冲头,想也没想就一头冲去了松竹院。 松竹院中,李锦悠脸色有些苍白,正坐在冯氏旁边和她说着话。 冯氏有些气之前李锦悠和苏氏不顾情面,直接去了庆国公府不愿拉拔李景铄,再加上苏氏走后,她几次和京中夫人聚会之时,都会被冷嘲热讽一番,暗地里嘲笑他们丞相府不会教子,居然让堂堂嫡长子干出卖掉长辈所赐之物前去逛青楼的事情。 当时冯氏站在花圃后面,听到那些夫人满是讽刺的嘲笑声,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可偏偏是他们理亏怨不得人家嘴碎。 那日冯氏回府之后发了极大的火,此时迁怒李锦悠和苏氏,对她们都没什么好脸色,听说李锦悠私自去了广阳,言语间更是满是训斥之意。 李锦悠只是安静听着。 她穿着一袭雪青色长裙,逶迤拖地的裙摆处绣着几株盛开的兰花,一头乌发梳成了堕马髻,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祥瑞彩蝶簪。她双手规矩的叠放在膝上,微垂着眼帘,脸上虽然已经施了脂粉,可却仍然掩饰不住原本的苍白之色。 冯氏原本存心想给苏氏和李锦悠个教训,可是面对她温驯乖巧的样子,竟是有种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无处着力的感觉。 她脸色变了变,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忍不住斥道:“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堂堂相府小姐不好好的不在府中待着,非要去什么唠什子的广阳,现在可好了,瞧瞧你都把身子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传扬出去,还以为是我相府容不下你!” 苏氏见李锦悠受训,就想开口,却被李锦悠袖下的手不着痕迹的按住。 李锦悠垂着眼帘低声道:“让祖母担心是锦儿的不是,锦儿知错了。” 冯氏见到毫不犹豫认错的李锦悠,心中那种憋闷的感觉更甚,半晌后全部化作了一抹叹息。 她能感觉到李锦悠和她的疏远,更能感觉到她再也是不是那个被她放在手心里随意搓揉的孙女。这些年李锦悠一直乖巧懂事,也讨人欢心。而因为苏氏母女的关系,庆国公府一直不遗余力的帮助丞相府,帮助李景铄。 如果不是那一夜的误会,让李修然和苏氏母女之间心生间隙,如果不是李景铄胡作妄为,让庆国公恼怒于他,相府本该一直都那般安稳下去。等到锦悠成年,替她寻一门好亲事,以夫家的殷荣为李景铄和相府添一份助力。 只可惜,一切都因为那个李映月给毁了…… 一想起李映月,冯氏眼底就忍不住浮现阴鸷之色。 自从那个女人来到相府之后,相府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先是父女闹了隔阂,紧接着笑话一出接着一出,而李景铄行也事越来越荒唐。她原本以为,把李映月远远送去水月庵中就能让她安稳,却不想在那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翻身。 眼下九皇子已经向相府提亲,太后又亲自赐婚,卢老夫人更是对这个外孙媳妇满意的不得了。就算她再不喜欢,再不情愿,也只能把李映月从水月庵中接回来好好供起来,等着她和九皇子的大婚之日,否则就是抗旨不尊,与皇家为难。 冯氏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缓和了些厉色对着李锦悠说道:“锦儿,我知道你不喜李映月,更气恼你父亲偏心,可她如今已经是准九皇子妃,更得了太后娘娘的亲睐,你在与她为难只会害了你自己。无论如何,等你将来出嫁之后依靠的还是娘家,娘家越强盛,你们在夫家也才会越得敬重,而李映月成为皇子妃,地位越稳固,对你父亲和大哥也越有利,相府的地位在朝中才会更稳。你明白吗?” 李锦悠眼底划过抹讽刺,所以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因为李映月成为皇子妃能帮到李修然和李景铄罢了,所以她以往所做的龌蹉事情可以一笔勾销,所以一向重视嫡庶尊卑的老夫人也会开口让她向李映月服软? 她明知道受委屈的是她,明知道对不起母亲和她的是父亲,可一向公正的冯氏依旧选择了李映月,只因为她能帮到相府。 呵……这就是亲人! 李锦悠强压着心头讽刺,抬头看着冯氏说道:“锦儿明白。只是祖母,她毕竟只是远亲之女,就算过继到姨娘膝下,也不是父亲的亲生血脉。她如今表现的濡慕温驯,不过是因为她寄住在府中不得已而为之,等她真正嫁入九皇子府后,万一她翻脸不认人,记恨我们在府中为难过她,她真的会全心全意的帮父亲和大哥吗?万一到时候她扯后腿……” “她不会的!”冯氏条件反射的打断了李锦悠的话。 李锦悠诧异抬头:“为什么?之前我和她水火不容,五妹、六妹更是与她嫌隙日深,就连祖母前些日子也罚她去水月庵自省,她难道半点不怨恨我们?” “对啊老夫人,李映月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心胸宽阔之人,她难道就半点不记恨相府?”苏氏同样抬头看着冯氏。 冯氏心中一惊,眼色变化了一瞬后就恢复了平静淡然道:“李映月家中父母俱亡,族亲也早就断了往来,如今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丞相府。之前的事情是她有错在先,就算惩戒那也是应该的,她怎会因此怨恨我们?” “更何况如今丞相府就是她的娘家,人人都知道她是相府的小姐。娘家越强盛,她在夫家才越有地位,李映月是个聪明的,她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第274章风暴再起二 第274章 风暴再起(二) 冯氏虽然掩饰的极快,可李锦悠和苏氏却依旧看到了她那瞬间的变化。 苏氏心中生疑,不由紧皱着眉头。 老夫人对李映月的态度变化的也未免太快,太过奇怪。 李锦悠却是不着痕迹的勾起嘴角,眼底满是嘲讽之色。 冯氏果然知道! 她早就知道李映月是李修然的亲生女儿,她身上流着李家的血脉。难怪她这么快就同意了李映月和九皇子的婚事,这么容易就接纳了李映月,只因为她知道李映月根本就不会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好一个善解人意的冯氏,好一个慈祥公正的李老夫人。 他们真当她们母女还欺负吗,一个个瞒骗着母亲和她,帮着一个背信弃义不要脸的男人欺辱正室嫡出,却口口声声的用丞相府的大义来逼迫她们服软?! 李锦悠握紧袖中的手掌,眼底被寒意弥漫,再抬头时候嘴边只剩下柔顺至极的笑容:“既然祖母都这么说了,锦儿自当遵从。只要父亲和大哥能好,相府能好,以后她不来招惹我和母亲,锦儿绝不会为难她。” ……只会弄死她! 冯氏仔细的看着李锦悠的神情,见她双眼清澈神情真挚,完全不似作伪,不由笑得慈祥。 她伸手揽着李锦悠,摸着她的长发说道:“这才是祖母的好锦儿。你放心,无论李映月有什么机缘,你永远都是我丞相府的嫡出小姐,谁都不能代替你的位置。等到太后病愈之后,祖母就让你父亲和母亲寻思寻思,替你寻一门好亲事,说不得到时候咱们相府还能喜上加喜。” “祖母……” 李锦悠苍白的脸上浮现抹红霞,害羞的靠在老夫人怀中撒娇,可谁也没看到她那双黑眸之中的冷冽和寒凉。 房中一时气氛大好,冯氏去了心病,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和煦,她正拉着李锦悠的手询问她身子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叫嚷声。 “祖母呢,我要见祖母!” “大公子,夫人和三小姐都在里面呢,奴婢这就去给你通报……哎哟,大公子,大公子……” 门外聂嬷嬷的哎哟了一声,好像被人推倒在地,紧接着门帘就被“唰”的一声撩了起来。 李景铄大步走了进来,就看到冯氏拉着李锦悠的手满脸亲密的样子,顿时怒声道:“李锦悠,你果然在这里!” “铄儿,你干什么?” 冯氏和苏氏看到李景铄后,先是被他的横冲直撞气得皱眉,可紧接着却都被他脸上的青肿伤痕给吓了一跳。 苏氏连忙站起来,上前就想询问,却不想李景铄却是一把推开她指着李锦悠破口骂道:“李锦悠,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们在广阳已经对你百般忍让,你处处为难我和映月,让众人误解我也就罢了,刚一回府居然就来祖母这里告状,你简直不知廉耻!” “铄儿!你在胡说什么?!”苏氏听到李景铄的骂声顿时脸色发白怒声道。 “我胡说,母亲,祖母,你们看看,看看我这张脸。我和映月好心好意的带着太医去广阳接她,结果她联合岳家的人不给我们脸面不说,还纵容苏欢和她的婢女当着众人的面打了我。如今人人都在看我笑话,我以后还有脸上朝,还有脸去见人吗!”李景铄指着满脸的伤痕愤声道。 冯氏闻言看向李景铄的脸,顿时被他脸上的伤势吓了一跳,不由转头看着李锦悠厉声道:“锦悠,是你让苏欢他们打得铄儿?” “不是她还有谁!” 李景铄怒气勃然道:“我去广阳之后,她就一直躲在岳家闭门不见,我和映月担心她就想去看她,谁知道苏欢却拦着不让,还动手打了我。他也就罢了,他是庆国公府的人,我惹不起得忍着让着,可是李锦悠的婢女算个什么东西,她居然也敢动手打我。” “祖母,你看看我,这,这,还有这……都是那个贱婢给打的,苏欢还口口声声说那婢女是他母亲亲自给李锦悠挑选的贴身婢女,处处维护她,如今整个广阳城的人都知道,我丞相府公子还比不上他庆国公府出来的一个婢女!” “放肆,混帐东西,他苏欢当真以为我相府怕了他庆国公府不成!?”冯氏听到李景铄的话后,勃然大怒。 她是想要维系丞相府和庆国公府之间的关系不错,她也的确觊觎庆国公府的势力,可这不代表她就能容忍庆国公府的人爬到李景铄的头上去。他们居然敢纵容个婢女当众殴打李景铄,简直是岂有此理! 苏氏见状连忙开口道:“老夫人,这事情恐怕有什么误会,欢儿最是讲理之人,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打铄儿的……” “他当然不是无缘无故,还不是因为李锦悠!要不是她从中挑拨,苏欢怎么会对我动手,要不是她不要脸在外逗留,跑去跟人鬼混,我又怎么会眼巴巴的跑去广阳受人屈辱!如今她居然还敢回来告状,李锦悠,你还要不要脸,你怎么不去死!” “李景铄!” 苏氏听到李景铄狠厉的话语顿时厉喝道:“你给我闭嘴!锦儿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李景铄被苏氏吼得一怔,下一瞬脸上更加扭曲,口不择言道:“妹妹,她算哪门子的妹妹,谁知道她到底是谁的种,不要脸面下贱可耻,我李景铄就没她这种不要脸的妹妹……” “啪!” 苏氏气得浑身发抖,毫不犹豫的甩了李景铄一巴掌。 她怎么也想不到,李景铄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可知道这话传扬出去,对锦儿有多大的伤害,对她又有多大的伤害? 李景铄此时脑子里却是混沌一片,他只知道苏氏打了他,为了李锦悠那个女人打了他! 他满脸红肿的抬着眼,之前所有的怨恨怒火全部爆发了出来,他死死瞪着苏氏怒声道:“你只知道李锦悠是你的女儿,你处处维护她处处关心她,庆国公府的人甚至恨不得把所有都给她,凭什么!她不过是个要嫁出去的赔钱货,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夫家的,将来守着丞相府为你养老送终的人是我,是我!” “你居然为了她打我,为了这个不要脸的赔钱货打我……”李景铄说话时狠狠瞪着李锦悠,那眼中冷冽的仿佛要立刻扑上来将她撕碎,咬牙切齿道:“李锦悠,你好的很!” 说完之后,他再没理会屋内三人,捂着脸拂袖就走。 苏氏捂着胸口只觉得疼得窒息,眼前一黑就朝着身后倒了过去。 第275章恶名一 第275章 恶名(一) “娘亲!” “苏氏!” 冯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眼。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戾气横生的李景铄! 哪怕他往日胡作非为,行事荒唐,甚至不知进取,可在她眼中,李景铄始终是那个乖巧孝顺,会在她膝下承欢依赖于她的嫡亲孙儿。无论做了什么,可心地却依旧善良。可他刚刚做了什么,他出言侮辱亲妹,言辞顶撞生母,更是生生将苏氏气晕了过去。 冯氏连忙就想上前查看苏氏的状况,谁知道李锦悠却是轻揽着苏氏,身形灵活的避让开来。 “锦儿,你……”冯氏伸出的手落在空处,脸色难看。 李锦悠脸上却是毫无血色,连那淡粉色的胭脂也带上了凄然之色。她眉头轻蹙,苍白如纸的唇间溢出几丝艳丽的鲜红,嘴角明明拼命想要上扬,想要露出笑容,可那双本是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却渐渐被水雾弥漫,看不见半点笑意。 “原来他是这般看我,原来我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能够随意丢弃,只能送出去联姻换取利益之人。” “祖母,你让我忍让,让我谦和,让我以嫡出之尊向李映月低头,让我承诺不再与他们冲突……可是,我换来了什么?” “亲大哥弃如敝履,口口声声骂我下贱可耻,他心中只记得一个貌美如花的李映月,哪还记得母亲,哪还记得相府,那还记得半点往日的安好……” “祖母,这就是你说的相互扶持,两厢安好?” 冯氏看着李锦悠心如死灰的模样,心中隐隐浮现出不安。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脱离她的掌控,而眼前这个满脸是泪,神色决然的少女也再也不是她能随意揉捏的孩子。她心中一慌,伸手就想去拉李锦悠,谁知道却被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躲了过去。 冯氏大急:“锦儿,你大哥他只是一时糊涂,祖母一定会教训于他,祖母会让他给你道歉……” “呵呵……” 李锦悠满脸决然的摇着头,眼中泪水顺着瓷白的肌肤滑落,笑得凄然:“一时糊涂,便能如此辱我,一时糊涂,便能这般对待母亲?骨肉亲情比不上绝色皮囊,至亲血脉经不起软言细语。他在辱骂我们之时,可还有半点记得,当年母亲生他之时,险些血崩而亡,这些年为他辛苦操劳?他可还有半点记得,我与他是至亲骨肉,十几年的兄妹之情?” “锦儿……” “祖母,你别说了,我累了,先回去了。祖母也早些歇着。” 李锦悠没等冯氏开口,就已然苍白着脸低泣道,那决绝的模样让得冯氏心中发凉。 只见她直接扬声唤了门外的天璇和青黛进来,完全没有理会冯氏酱青色的面容,连礼也未曾再行,就一左一右的扶着苏氏,快步从松竹院里离去。 冯氏看着李锦悠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是因为李锦悠,而是李景铄。想起李锦悠伤心至极的那些话语,虽然她半句没有提到李映月,可那“绝色皮囊,软言细语”说得不就是李映月吗? 想起李映月入府之后发生的事情,想起李景铄大逆不道的那些话,冯氏就只觉得心口一阵憋闷,一口气喘不过来,整个人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竟是厥了过去。 聂嬷嬷见到李锦悠抱着苏氏离开,根本不敢入内,可等了半晌,却突然听到屋内传来“咚”的一声。聂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掀开帘子带着人快步进了屋里,谁知道就见到冯氏双眼紧闭的瘫在椅子上。 她手中的东西碎了一地,尖叫道:“来人啊,请大夫,快去请大夫,老夫人晕倒了!!” 松竹院因为冯氏突然昏迷乱成一团,所有下人都慌了手脚,在加上苏氏是被李锦悠的婢女几乎半抱着离开的松竹院,连她自己身形也是摇摇欲坠,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不出半个时辰,整个丞相府的人都知道了,大公子强闯松竹院,气晕夫人和老夫人,还对三小姐口出恶言的事情。 李锦悠出了松竹院后,顾不得其他,让天璇抱着苏氏就快速返回了秋香苑。 陈嬷嬷看到主子好好的出去却晕着回来,连小小姐也是满脸苍白眼圈发红的模样,心中虽然焦急,却还是强压着询问的心思,连忙命人去请了大夫,又将苏氏安排稳妥之后,这才强忍着怒气道:“小小姐,您和夫人不是去了松竹院吗,怎么夫人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老夫人为难了你们?” 李锦悠疲惫的揉揉眉心没有开口,青黛却是满脸不忿的大声道:“不是老夫人,是大公子!” “大公子?” 青黛狠狠一点头,气得俏脸通红:“嬷嬷你不知道,夫人和小姐去老夫人那里,本就受了一肚子的气,老夫人因为李映月马上能嫁给九皇子,就让小姐对她委曲求全。小姐顾着府里的声誉,顾着相爷和大公子的前途,忍气吞声的答应了下来,结果大公子莫名其妙的闯进去,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口就骂小姐,处处袒护李映月不说,还气晕了夫人。” 陈嬷嬷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锦悠,脱口道:“大公子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他怎么不会做!”青黛怒声道:“这次去广阳接小姐,大公子死活不愿意带着我,我看他就是故意去找小姐的麻烦。上次也是,李映月做了错事,老夫人罚她去水月庵静修,他就来骂过小姐和夫人,还打伤了嬷嬷,还有上上次……” “够了青黛,别说了。” 李锦悠紧皱着眉头打断了青黛的话,抬头对着陈嬷嬷说道:“嬷嬷去瞧瞧大夫怎么还没来。” 陈嬷嬷听到青黛的话后,早就对李景铄不满到了极致,而对眼前明明伤心,却还要故作坚强的小小姐心疼不已。她忍不住低声道:“老奴这就去瞧瞧,小小姐你别太伤心,大公子他……” 她原是想替李景铄说两句话,可是面对李锦悠苍白的脸色,看着还在昏迷不醒的苏氏之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陈嬷嬷叹了口气说道:“小小姐注意身子,夫人还要您照顾。” 李锦悠点点头,陈嬷嬷就愁眉苦脸转身出了房间,走之前还不忘拽上了愤愤不平的青黛。 第276章恶名二 第276章 恶名(二) 两人走到门外,青黛就鼓着脸瞪着眼。 “陈嬷嬷,你拽着我干什么?小姐还在里面呢,大公子狼心狗肺,我得陪着小姐…” “就是小姐还在里面,你少说几句话就阿弥陀佛了。小姐和夫人眼下正难受,你这么没心没肺的数落大公子,岂不是让他们更难过?” “可是小姐她……” “小姐自然有天璇照顾,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得让国公爷和舅老爷知道府里发生的事情。” 陈嬷嬷本就是国公府的老人,当年国公夫人还在之时,她就一直伺候着老夫人,后来跟着苏氏陪嫁一起进了丞相府。这些年,她什么后宅阴私的事情没见过,什么魍魉诡计没面对过,她心中自然精明。 今天的事情,明显是大公子不对,可他毕竟是丞相府的嫡出长子,老夫人和相爷一贯宠爱,但是小小姐却不同。 自从上次小小姐和相爷起了嫌隙之后,相爷就一直不喜欢小小姐,却对一个远亲族女宠的如珠如宝。眼下李映月又成了准皇子妃,小小姐本就低她一头,如果不趁着相爷还没回府之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国公爷,让他们替小小姐和夫人做主,等到相爷回来之后,他势必会遮掩这件事情,到时候那个李映月掉几滴眼泪珠子,相爷说不定又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小小姐和夫人头上。 后宅之事本无对错,端看做主之人偏帮于谁。 相爷本就不是一碗水能端平的人,到时候依小姐和夫人的性子,对上相爷肯定吃亏。 青黛虽然没有陈嬷嬷脑子精明,可她也不是蠢人,否则上一世也不会陪着李锦悠入宫之后,坐上掌事姑姑的位置。 刚才被李景铄所做的事气得脑子糊涂,此时听到陈嬷嬷一提点,她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想起前几次小姐和李映月起冲突时,相爷毫不犹豫的偏帮李映月,她就再没了吵闹的心思。 青黛稳住心神连忙道:“嬷嬷,你照顾好小姐和夫人,我这就去国公府报信。” 陈嬷嬷低声道:“去的时候小心着些,别被那边的人瞧见了,又惹来是非。” “奴婢知道的,绝不会让相爷找到借口责怪夫人和小姐的。” 青黛郑重说完之后,见院外有丫头探头探脑的朝着这边打看,连忙装着焦急的样子狠狠一跺脚道:“她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请个大夫这么久还不来,要是夫人有个好歹她们担当得起吗?!陈嬷嬷,你在这守着,我去看看!” 说完她就快步朝着院外跑去,那几个打探到人见到青黛急冲冲的出去,连忙吓得缩回脖子,可见她好像根本就没发现他们,只是快步朝着前门而去,就只当她是去请大夫的,瞬间就没放在心上,而是再次盯着秋香苑里。 陈嬷嬷见状心头大怒,这几个翁头瓮脑的阉脏东西,连当家主母的院子也敢窥视。 她怒的恨不得抓住那几个人活活打死,可想起小小姐和夫人,陈嬷嬷却只能强忍下怒气。 眼下夫人和小姐是弱者,是被同情被欺负的一方,无论怎么说起来相爷也不能怪罪小姐和夫人,否则就是他不明事理,她绝不能害了小姐和夫人,在这个时候让别人抓住把柄。 陈嬷嬷狠狠的看了那几个缩头缩脑的人,小声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将那几个人盯住了,记住他们的相貌和出处,等道来日腾出手来再去收拾他们,而她则是催着人去请大夫。 李锦悠在陈嬷嬷和青黛出去之后,就已经收敛了脸上的难过之色,快步走到床前。 她伸手抓着苏氏手腕轻探起来,半晌后才松口气,替她掖了被角,从怀中取出银针在苏氏头顶穴位上扎了两下,见苏氏原本泛青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绵长了许多,彻底陷入了沉睡之中后,这才收针坐在一旁。 “小姐,你这是何必呢?”天璇有些不明白的看着李锦悠道:“夫人若是因此有个什么好歹,你岂不是会后悔一辈子?” 李锦悠紧抿着嘴唇沉声道:“我不会让母亲出事的!” “那小姐刚才为何要……”刻意让苏氏和李景铄对上? 天璇虽然没把后面的话说完,可是李锦悠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天璇何等聪明,李锦悠如果真的要教训李景铄,多的是方法手段,能让他从此翻不了身,她何必要一回来就去老夫人那里。 明知道李景铄冲动易怒,知道消息之后一定会怒火冲头,而且之前在松竹院里的时候,她明明能够阻止苏氏和李景铄对上的,可她却什么都没做,任由苏氏和李景铄之间冲突,眼睁睁看着李景铄说了那些混账话,活生生的把苏氏给气晕了过去。 李锦悠伸手拂了拂苏氏的发梢,眼底全是决绝:“若不如此,怎能让母亲对他死心?若不让母亲看清李景铄的真面目,她迟早有一日会因为心软李景铄,被那个因为李映月骗的团团转的蠢货而活活害死!” 李修然欺骗母亲,从庆国公府骗婚,停妻另娶,时隔多年后却又堂而皇之的将青梅竹马的女儿送进相府,想要替他的白月光朱砂痣的女儿谋夺正室嫡出之位。他害死母亲,害她凄惨一生,害的的庆国公府家破人亡,她要从他和李映月身上一分不剩的全部讨回来。 他们所受过的苦,她要让他们通通受一次;他们所承受过的绝望,她要让他们也亲身经历。 这一世,她要母亲平平安安,她要李修然身败名裂,她要李映月和慕容峥陷入绝望,永世不得超脱! 苏氏对李修然早就已经没了感情,可她对李景铄却永远都狠不下心来。要对付李修然和相府,就必须要先让苏氏脱离丞相府,否则李修然身败名裂绝对会牵累苏氏,甚至拖累庆国公府,而苏氏说不定也会因为对李景铄心软,而被李映月和李修然利用。 所以,这只是开始。 李锦悠要让苏氏对李景铄彻底死心,要让相府的人承担所有的恶名,要让苏氏即使离开丞相府,和李修然和离,也永远是令人怜惜,令人不忍责怪的那一方! 第277章恶名三 第277章 恶名(三) 天璇何等聪慧,李锦悠的话落下之后,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忍不住心头巨震,抬头看着李锦悠,就见她明明神色冷冽,可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悲凉。 那种神色,仿佛早就经历了绝望,经历了最底暗的深沉,对那原是她家人的人,再也不存半点希冀。 天璇张嘴想要劝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她想说苏氏毕竟是李景铄生母,他就算再糊涂,再狠毒,也绝不可能听信旁人之言来伤害苏氏,可是这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没那么可信。 李景铄已经被李映月迷昏了脑子,在他眼中,只看得到李映月的好,心中只记得李映月说的一切。之前他离开松竹院时,那恶毒的话语还犹在耳边,那满是怨恨恨不得杀了李锦悠的眼神还犹在眼前。今天他能这么对待亲生妹妹,谁又能保证,来日他不会用同样的办法来对待亲生母亲? “小姐……” “好了,我没事。对他,我早已经看的清楚,只是骨肉血亲,终究存着半点妄想罢了。” 李锦悠冷淡着说道,见天璇满脸担忧的样子,不由心中微暖。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子,是真的在担心她。 她扯了扯嘴角,扬唇对着天璇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我早已经不是那个单纯仁善的李锦悠了,是他自己放弃了至亲血肉,不懂得什么才是该珍惜的,以后无论做什么,我也不会有半点心软。” “我会让他知道,他所珍视的,不过是红粉骷髅,置他于黄泉地狱;而他所弃如敝履的东西,才是他这辈子最不该放弃的珍宝。” “没了母亲,没了庆国公府,没了这些依仗,他李景铄什么都不是!” …… 松竹院里,冯氏昏迷。 秋香苑里,苏氏更是一直没见苏醒。 整个相府瞬间没了主事之人,下人都是乱成了一锅粥。 在李锦悠的刻意纵容,其他姨娘冷眼旁观,李宜双李宜巧等人幸灾乐祸之下,李景铄为了还没过府的九皇子妃,辱骂亲妹,气晕生母和长辈,不仁不孝的传言就像是长了翅膀,在所有人都措不及防之下,已然喧嚣于尘。 等到自觉伤心伤肺,在李映月那里得到安慰和温暖,脸上带着温柔笑意的李景铄回到自己院子知道这事情时,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周边几府,甚至连附近街巷之中也已经有不少人在议论纷纷。 李景铄气得砸了屋里的东西,狠狠一巴掌扇在身旁的小厮脸上,怒声道:“你们这些废物,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本公子,你们是存心想要本公子难堪是不是!” 元宝捂着脸颊,眼底闪过嘲讽之色,身子却是毫不犹豫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小的早就想禀告公子,可是公子在映月小姐那里,吩咐我们谁都不准打扰……” 李景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想起他去李映月的院子里时,当时只顾着气恼母亲居然为了李锦悠打他,怒极之下吩咐所有人都不准去院子里打扰,谁知道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元宝,气得咬牙切齿,想起刚才回来之时所有下人看他的目光,心中所有的难堪都全部变成了恼怒,狠狠一脚踹在元宝身上,将他踢翻在地,手里的茶杯毫不留情的朝着他脸上砸了过去。 “你是白痴还是蠢货,事急从权你懂不懂?本公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杀人你去不去?!简直是废物,滚出去!!” 元宝紧抿着嘴唇,额头上血渍淋漓,而脸上和身上挂满了茶叶和茶水,狼狈不堪。 他紧握着拳头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之时,脸上的胆小惧怕全部变成了不屑和愤然。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小姐是亲兄妹?! 小姐那般聪慧,眼前这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元宝在心中“呸”了一声,然后收起脸上的异色,打开门走出去时,脸上已经挂上了难过和凄然。 他伸手捂着头上的伤口,实际上却是在伤口上按了一下,原本并不重的伤口里顿时鲜血狂喷,混着茶水血迹直接糊了他半张脸,看着十分恐怖之后,他这才踉跄的出了院子,刚走没多远就被李景铄院中的其他人拦下来。 “元宝哥,你这是怎么了?” “呀,元宝你流血了,是公子打你了吗?” “好多血,元宝,你怎么样了?” 其他人都被元宝脸上的血迹吓了一跳,实在是他脸上血迹看着太过恐怖,那鲜红的颜色直接染花了他半张脸。 元宝捂着伤口,眼眶发红的低声道:“是我的错,是我没及时去叫公子,才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公子就算打死我也是应该的……” 那几人闻言看着满身狼狈,却还替李景铄说话的元宝,顿时愤然。 “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公子去表小姐的院子前,吩咐了所有人都不准去打扰他,这怎么能怪你?!” “就是,他们每次都是神神秘秘的,关上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让任何人进去。上次小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闯了进去,还被公子狠狠骂了一顿,扇了几个耳光,这次谁敢进去叫他?” “公子怎么能这么对你,你自幼服侍公子,对他忠心耿耿,他居然这么打你,这是要你的命呢……” 这府中谁不知道,元宝从入府起就跟了大公子,到如今已经有近十年。元宝对大公子也一向忠心耿耿,可是大公子居然这么对待元宝。连心腹之人都这般无情,将来他对其他人还能好到哪里去? 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片寒凉,只觉得大公子不可依靠,不由想起了表面冰冷,却待人和善的二公子。 那些人心里都是起了小心思,为自己寻着后路,而元宝看着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捂着头仿佛伤心至极道:“算了,你们别说了,大公子是主子,我是奴才,大公子就是打死我们,也不该有怨言。你们回去吧,好好服侍,免得大公子他……哎……” 元宝的话没说完,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就踉跄着离开了院子。 那些人看着元宝萧瑟的身影,竟是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不由惧怕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听到里面传来李景铄发脾气砸东西的声音,连忙鸟兽四散,人人自危。 第278章恶名四 第278章 恶名(四) 李锦悠坐在房中,天璇送走了前来替苏氏诊治的大夫之后,回来时手中端着药盅,下面压着张纸条。 “小姐,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天璇将纸条递给李锦悠。 李锦悠打开来后,看到上面写着的并不算工整的“已妥”两字之时,眼底划过抹笑意。 她将纸条放在手中,用内力揉碎之后扔进了茶杯里,融化在水中再也看不见痕迹之后,这才朝着天璇问道:“元宝人怎么样了?” 天璇低笑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头上破了道口子,上点药就没事了。不过他人倒是个机灵的,奴婢替他上了药后,他还顶着那满头血在整个府中转悠了一圈才去见了大夫。现在恐怕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大公子是如何恼羞成怒,虐打心腹仆人了。” 李锦悠闻言点点头,轻抚着指节问道:“松竹院那边呢?” “老夫人是急怒攻心,大夫施了针后,她原是已经缓了过来,不过王姨娘因为担忧老夫人病情去了趟松竹院,她身边的丫鬟一不小心把大公子的事情说漏了嘴,老夫人气急之下又厥过去了。王姨娘打了那丫鬟,松竹院那头人仰马翻,余管家已经派人去通知相爷了。” 李锦悠闻言轻笑出声。 一不小心? 王姨娘在相府里可是最会看人眼色的,她身边还有个七窍玲珑心的李宜双,怎么会带个行事这般不谨慎的丫鬟在身边? 一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话来?鬼才相信! 天璇见状也是忍不住摇摇头,她原还以为这丞相府里有个李景铄和李映月已属奇葩,却没想到那几个姨娘小妾,小姐丫鬟,没一个省事的,也不知道小姐这些年在这里到底是怎么过的。 她开口继续道:“青黛去了国公府,想必要不了多久,舅老爷和国公爷就会过来。小姐,你有什么打算?” 李锦悠闻言沉默下来,照她的想法,她当然是想和母亲一起搬离丞相府,无论是去国公府还是另置宅院,也比让母亲留在这虎狼之窝要强,可是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就眼下来说根本就不可能。 先不说李修然并无大错,李景铄虽然不孝,可却没触及根本。 前两次她们母女两使气回庆国公府的事情,已经激怒了李修然和冯氏,更是让不少人心中有了想法,如果这次因为这事情再回去,人人都只会觉得,庆国公府插手丞相府家事,母亲也会惹来不贤的名声。 李锦悠转头看了眼还在昏睡中的苏氏,半晌后才开口道:“等母亲醒过来后再说吧。” 天璇显然也知道李锦悠的顾虑,闻言之后没再开口,只是束手站在一旁。 李修然原是在与人议事,知道家中事情之后,险些气个趔趄,他匆匆忙忙赶回府中。还没入府,就已经听到有人议论李景铄不孝之名,等到入府之后,李景铄不仁不孝、殴打下人,乖戾狠辣的名声更是传遍了整个丞相府。 “相爷,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肝火滞淤之症。老夫人本就上了年纪,心脉不太好,所以才会一时心血不顺昏迷过去。老夫方才已经施针让老夫人清醒过来,谁知道……哎,相爷还是多多照看老夫人吧,可千万切记别再让老夫人大喜大怒了。” 那胡子花白的大夫摇摇头,对李修然说完之后,将写好的药方递给李修然道:“这是老夫开好的方子,老夫人服药之后,将养两日应该就无大碍了。这两日饮食忌油腻荤腥,辛辣刺激之物。” 李修然捏着方子,沉着脸道:“多谢方大夫。来人,送方大夫出去。” 那方大夫看着李修然阴沉的脸色,想起这丞相府的传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中升起几分鄙夷,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收拾好东西,领了赏钱就跟着下人一起离开了丞相府。 大夫一走,整个松竹院里就瞬间冷寂了下来,李修然拿着方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脸色铁青道:“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怎么会晕过去的?” 余管家瑟缩了一下,没敢开口。 满屋子的下人更是紧紧缩着脖子,生怕成了出头鸟。 李修然见状更气,怒声道:“余管家?!” 余管家身子一抖,心知这事情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吞吞吐吐的说道:“具体的事情老奴也不清楚,只知道晌午的时候,三小姐和大公子先后从广阳回了府。三小姐在老夫人这里同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大公子,大公子就闯了进来。” 李修然乍然一听到事情和李锦悠、李景铄有关,再想起刚才听到的流言,忍不住眉心跳了跳,满眼厉色的扭头看向聂嬷嬷,厉声道:“聂嬷嬷,到底怎么回事?!” 聂嬷嬷吓得后退半步,险些跌坐在地上,想起李修然的手段,还有上次因为做错事而受的杖刑,她生怕这事情牵连道自己,满脸慌乱的急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老夫人与三小姐、夫人说话之时,让我所有人都在外边守着,里面还是好好的,后来大公子满脸是伤的打了奴婢闯了进去,就听到他,他……” “他什么!?” “他骂三小姐,和夫人起了争执,然后就气冲冲的走了。没过一会儿,三小姐就满脸是泪的扶着昏过去的夫人回了秋香苑,奴婢怕老夫人有事,连忙进来,谁知道老夫人已经气晕了过去……” “砰!” 李锦悠气得狠狠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音,而他则是满脸厉色的看着余管家厉声道:“大公子在哪里?!” 余管家硬着头皮道:“在房中,听下人说,大公子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打了人,这会谁都不见。” “放肆!” 李修然气得脸色漆黑,怒声道:“他气晕了夫人和老夫人,居然还敢撒野,他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去把他给我抓过来!” 说完之后,李修然猛然想起聂嬷嬷的话,李锦悠当时也在,想起她那双冷清疏远的眼睛,下意识的心生厌恶,冷声道:“把三小姐也给我叫过来!” 第279章父女交锋一 第279章 父女交锋(一) 余管家的人去秋香苑请李锦悠的时候,苏氏依旧还在昏睡没有清醒。李锦悠吩咐天璇和报信归来的青黛两人好生照看苏氏之后,就跟着余管家的人去了李修然的院子。 她到了那里时,鼻青脸肿的李景铄早就已经到了,见到她也来了之后就恶狠狠的瞪大了眼,那模样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李锦悠淡淡看了他一眼,垂着眼帘走到李修然身前,朝着他行了一礼之后声音沙哑道:“父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李修然手中茶杯“砰”的一声落在桌上,心头怒火四起,原本准备喝骂出声,可当他抬头看着眼前神色憔悴的少女,目光落在她微肿泛红的眼圈上,不知怎的突然一虚,只是极为冷硬的开口。 “你和你母亲不顾府中声誉执意回了庆国公府,惹得京中流言四起,人人笑话我丞相府也就罢了,你居然敢擅自出京前往广阳,还一去就是半个月。你知不知道你是个还未出嫁的女子,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胡作妄为?!” 李锦悠面无表情道:“女儿自知不该擅自离京,更不该一去半月毫无消息,还请父亲责罚。” 李修然见她这么干脆利落的认错,连半点辩驳之言都没有,原本准备好想要教训她的话顿时憋在了喉间,只觉得一股气憋在心口上不得下不得,只能强撑着怒色转声道:“是你让苏欢和婢女当众殴打你大哥的?” “是。”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该打。” 李锦悠面无表情的说完,李修然就再也忍不住怒气,一拍桌子怒道:“你放肆!他是你大哥,是朝廷命官,你让人当众殴打他,你置你大哥声誉于何地,又置丞相府于何地?你往日跋扈也就算了,我当你是小女儿任性,可是你这次居然鼓动苏欢殴打你大哥,还纵容婢女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还有没有把你自己当丞相府的人?!” “你可知道,翰林院侍讲升迁,这位置本该你是大哥的,可是如今被你这么一闹,你大哥名声受损,你是想要毁了你大哥的前程,还是想要断了我丞相府的将来?!” 李锦悠淡淡抬头,看着因李修然怒骂而幸灾乐祸的李景铄,眸子里划过淡漠嘲讽,背脊挺直的看着李修然说道:“翰林院中之人都是天子近臣,士子表率,仁义礼德,孝恭谦顺。就算侍讲之位空下来,也轮不到他上去,因为他不配!” 李景铄被话中毫不留情的鄙夷和讽刺气得脸上通红,那些青肿更显狰狞。 李修然面对面无表情的李锦悠,更是气得面皮发抖。 在这丞相府中,他就是天,就是一切,什么时候轮到人这般忤逆? 面对毫不知悔改的李锦悠,李修然心中气急,顺手就拿着桌上的茶杯朝着她脸上砸了过去。 李锦悠看着疾射过来的茶杯,眼色一沉,连忙伸手挡在脸前,那茶杯“砰”的一声砸在她手上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全部倒在她手背和小臂之上,而破碎的瓷片更是划过她手腕的肌肤,留下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衣裙湿了大片,被茶水烫到的地方更是传来一阵刺疼,李锦悠却只是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狼狈,声音低沉却笑得寒凉:“父亲这般狠辣,竟是想要毁了我的容貌吗?” 如果不是她挡的及时,这滚烫的热茶落在她脸上,就算不毁容也会被烫伤。 女子的容颜就是第二条命,李修然却是毫不犹豫的要取了她第二条命,他当真是狠得下心来! 李修然原是气怒将茶杯摔了出去,根本没想过会这么凑巧落在她脸上,此时看到李锦悠满脸寒凉的样子,他忍不住心头一缩,就想要开口辩解,谁知道李锦悠却已经轻抚着手上的伤口,看着上面的血迹冷笑着开口。 “这是第二次了。你不问缘由,不问因果,不分对错就动手伤我,只因为你看重的儿子几句妄言,你就认定是我的错,认定是他受了欺辱。你可曾想过,庆国公府和相府历来交好,表哥为什么会打他,你可又曾想过,他此去广阳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 “上次你为了六妹打了我一巴掌,这次你为了大哥不惜要毁了我容貌,下一次是不是不需要理由,只要出了什么事情,随便谁说上几句,做错的人就是我,而在你眼里,我李锦悠这条命就这般不值钱?” 李锦悠看着语塞的李修然,言语寒凉:“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在想,到底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得不到你的疼爱,所以你才从来不在意我是否委屈。还是因为我这个女儿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所以谋算如你,也会宁愿装作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只凭着几句流言蜚语,就容忍其他人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辱于我?” “父亲,若有一日我碍着你在乎的人的路,你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为她腾路?” 李修然瞳孔猛的一缩,不仅是因为李锦悠话中的狠辣凉薄,更觉得她话中有话,心中发虚。 李锦悠的这些话针对性太强,强的就好像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甚至知道了他心底深处的打算,这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这么多年,他多番算计,小心筹谋,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眼看着只要继续下去,就能达成他心心念念的目标,如果在这个时候被李锦悠发现了什么,他所做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李修然紧紧握着拳头,掌心都掐出了血来,可是当抬头看着李锦悠那满是倔强的眼神之时,却是心头一松。 李锦悠绝对不可能知道了他的计划! 她性子倔强,从不服输,面对他时甚至敢直言顶撞。如果她当真知道了那件事情,以她眼下这般强硬的性子,恐怕早就闹的天下大乱,而庆国公府的人也早就找上门来,又怎会完全没有动静。 李修然想到这里,心头一松,只觉得是他太过多疑胡思乱想,面上毫不犹豫的沉声厉喝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是你做错了事情,撺掇他人殴打亲兄,还挑拨庆国公府和相府的关系,如今还敢砌词狡辩,你给我跪下!” 第280章父女交锋二 第280章 父女交锋(二) “我没错,我凭什么要跪?!” “孽障,你还敢狡辩?!”李修然大怒。 “我狡辩?” 李锦悠冷笑出声,声音中全是掩不住的讽刺:“你口口声声骂我做错了事情,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宝贝儿子到底在广阳做了什么?” “我私自离京是我不对,可我却是得了母亲的准许,又因身子虚弱才在岳家养病,延迟了归京的日期。可是他呢?他不问对错开口就辱我与人苟且,骂我无耻下贱,辱及岳家和庆国公府,还引来全城之人围观,要坐实了我不洁的污名。父亲大人,你怎么不问问他,他在做这些狼心狗肺的事情之前,可有顾忌过我是他的亲妹妹,可有顾忌过丞相府半分?” “回府之后,我只想着去祖母那里请罪。祖母要我为了相府忍让,为了父亲和大哥的前途伏低做小,要我认了李映月这个莫名其妙的姐姐。我认了,可是他呢?他不分青红皂白就闯进来骂我贱种,还辱及母亲,气晕了母亲和祖母。这半日时间,他可有半点悔过之心?!” “我只恨我身子太弱,又有病在身,否则不用表哥动手,我一定会亲手打断他双腿,拔了他的舌头,让他这辈子都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李修然神色一怔,下一瞬脸色铁青。 他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景铄,眼底满是寒霜。 他之前回府之后就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余管家说的不清不楚,李景铄又一直嚷嚷说他身上的伤全是苏欢给打的。他心中本就厌恶李锦悠母女,对庆国公府更是没有好感,所以李景铄说完之后他根本就没有细想,只想教训李锦悠一顿。 谁知道李景铄居然敢瞒颠倒黑白,瞒下他这么大的事情! 李景铄被李修然眼底的厉色吓得他脸色发白,连忙垂着头身形一抖,急声道:“父亲,她胡说,我没有说过这些,我真的没有,是她污蔑我的……” 他就算再蠢,此时看到李修然的神色,也知道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在广阳说的那些话,否则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他! 李锦悠看到李景铄的样子忍不住嗤笑出声。 李修然看着李景铄做贼心虚的样子早已经了然,李锦悠刚才所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他原还想着替李景铄遮掩几分,趁势教训李锦悠,谁知道她这声仿佛看透了他想法的讽刺笑声直刺得他脸上黑如锅底,气得恨不得掀了桌子。 李锦悠看着李修然有气不能出,想骂不能骂的样子,眼中讽刺更盛。 这就是李修然,一个道貌盎然却又想要遮羞布,做尽龌龊之事却又想要无暇名声,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父亲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母亲如今还卧病在床,我若不去照看着,恐怕府中的人连她是生是死都没人在乎。” 李锦悠冷漠说完之后,顶着那满身的茶水转身就走。 实在是她怕她再在这多留片刻,就会忍不住出手杀了眼前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便宜了他们! 李锦悠刚走出院门,身后屋内就传来“啪”的一声,紧接着就是李修然压抑不住的怒吼声。 “你个混帐东西,你居然敢骗我!” “父亲,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她胡说八道……” “你还敢狡辩,你要是没做,你母亲和祖母为什么会被气晕?!你以为广阳发生的事情我就没办法知道?” 李修然气得发狠,把李锦悠那里憋闷的气全部撒在了李景铄的身上。 李锦悠走出院门之时,还能耳尖的听到远处李修然气急败坏的声音,忍不住不屑的勾起嘴角。 这对父子,算起来其实真的很像,只是李景铄更蠢,而李修然却更狠。 李修然精明算计了一辈子,临了了了,却养出来李景铄这么个拖后腿的蠢货,就是不知道他那对嫡子的厚望到底能坚持到几时? 李锦悠想到李修然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心情大好,正准备返回秋香苑去看看苏氏的情况,谁知道偏偏又不长眼的人撞了上来。 她冷眼看着不远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李宜巧。她穿着一身石榴红凤尾裙,头上插着飞云鎏金步摇,脸上抹了厚厚的胭脂,明明不到十五的年龄,那红唇白面之下竟是硬生生的老了一大截。脸上的脂粉虽然盖住了一些脸上的伤痕,可那味道却是呛得人刺鼻。 “哟,这不是三姐吗,你这是怎么了,被父亲教训了?啧啧,你可是嫡出呢,没想到也有今天…” 李宜巧见到李锦悠身上的茶渍后,一脸幸灾乐祸的凑上前来。 李锦悠眉头微蹙,被她身上的脂粉味呛得后退了几步,快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嘴里没说什么,可任何人见了都能感觉到她动作里的嫌弃。 李宜巧看到明明受了责骂,却依旧满脸傲气的李锦悠,顿时大怒,她毫不掩饰的嘲讽道:“都被父亲嫌弃了,你还装什么清高,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三小姐?我听说夫人也被大公子给气晕了,到现在都还没醒。这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可别一不小心晕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锦悠猛的抬头,冷冷看向李宜巧,眼底的寒芒吓得她嘴里的话咽了回去,脚下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李锦悠寒声道:“无论我母亲怎样,你娘也永远都只会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就算我被父亲嫌弃,我也永远是这丞相府的嫡出小姐,而他宠爱的人,也永远都不会是你这个毁了脸还一无是处,到处招摇的蠢货。” 李宜巧气得脸上涨红,破口大骂:“李锦悠,你个贱……” “啪!” 李锦悠没等李宜巧骂出来,就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李宜巧吃疼之下张嘴就想撒泼,却被她紧接着反手一巴掌落在另外半边脸上,整个人疼得脸颊发麻,跌坐在地上张大了嘴,一时间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锦悠从怀中掏出条锦帕,满脸嫌弃的擦了擦手指,对着捂着脸满脸愤恨的李宜巧冷声道: “人要学着聪明一些。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挑衅我,尝试踩我的底线,否则我不介意一不小心毁了你另外半张脸,让你后半辈子就算把脂粉盒子都盖在脸上,也没脸踏出闺房门半步。” 第281章谋算一 第281章 谋算(一) “你敢!” 李宜巧被李锦悠话里的狠辣吓得心中生寒。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楚的感觉到,被李锦悠那双毫无温度的黑眸看着时,一股寒意顺着脊梁攀沿而上。 眼前的李锦悠外貌依旧和以前一样,可是她却能感觉到,这幅皮囊之下,藏着的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矜持高傲,哪怕中了算计也不屑与她争辩之人。她好像是撕破了伪装一般,将所有的狠辣都摆在了她面前,那话中的寒意让她清楚知道,眼前这女子刚才所说的那些绝不是开玩笑的。 李宜巧想要退缩,可是看到李锦悠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时,却是色厉内荏的大声道:“你敢这么对我,父亲他不会放过你的!” 李锦悠听着她天真的话语,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俯下身子靠近李宜巧,那猛然凑近的面容吓得李宜巧手脚并用就想后退。李锦悠却是伸出一只手按在她肩上,明明看上去轻飘飘的,可那纤细白净的手指却如同大山一般压在她肩头,让得她瞬间动弹不得。 李锦悠笑得清浅道:“我该夸你天真好,还是该说你蠢好。你以为父亲还会在乎一个毁了容貌,对他而言已经毫无用处的女儿?在他眼中,只有那个美貌倾城,即将成为皇子妃的李映月,何曾看到你半分?” “李宜巧,你相不相信,就算我真毁了你,你那个一心惦念的父亲也绝不会为你讨回半点公道,因为你于他来说,已于废物无疑。” “你有来找我麻烦的时间,还不如多想想你的退路,别等着满府的女子都高嫁了他人,你却永远无人问津,眼睁睁的守着这丞相府一辈子到老。” 李宜巧脸色涨的通红,脑海里全是李锦悠冰冷彻骨的话语,耳边全是李映月即将成为九皇子妃的事情,眼底的惊惧渐渐化成了满满的怨恨。 如果不是李映月利用她,她怎么会毁了容貌,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凭什么那个蛇蝎女人能够嫁给九皇子,凭什么她能荣华富贵被世人羡艳,而她却要处处被人嫌弃讽刺…… 她不甘心,不甘心!! 李锦悠见李宜巧脸上精彩的神色,露出浅笑。 这么长时间不见,李宜巧却还是这么容易受人挑拨,李映月想要嫁给九皇子,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她将手中的锦帕丢在地上,带着笑转身就欲离开,谁知道一抬头却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树丛旁下,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的李希慕。 他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身上穿着一袭苍色对襟窄袖劲装,衣襟和袖口处镶绣着暗花滚边,腰间束着黑色宽腰带,乌发用黑色发带束在脑后,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坠饰,一副练武的装扮。 李希慕站在树下,心中复杂,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不远处的少女。 李锦悠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李希慕,更没想到会被他看到她刻意激怒李宜巧的样子。她只是神色微怔之后,下一瞬就直接扬唇朝着李希慕开口道:“二哥,你不是在演武堂吗,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李宜巧听到这话,连忙回头,就见到李希慕居然就站在身后不远处。 她下意识的咬着嘴唇,眼里泪花闪烁,摆着一副受人欺负可怜兮兮的样子,泪眼朦胧的看着李希慕,想要李希慕为她出头。 谁知道李希慕只是极为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就直接越过她走到李锦悠身前,对着她说道:“我东西落在府里了,所以回来取。” 李锦悠听着李希慕的话却半点不信。 李希慕身上这幅打扮,分明是在武堂里练武,而且他额头上还能看到隐隐的汗渍,分明是跑回来的。他居住的院子与这边南辕北辙,如果只是回来取东西的,怎么会跑到这边来? 他想必是听说了家里的事情后,所以才匆忙赶回来的。 李锦悠看着神色冷淡的李希慕,心中微暖,直接仰头对着他浅笑道:“那真的挺巧,我快午时才到家,正想着让人去通知二哥,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你脸色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李希慕皱眉问道,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关怀之色。 李锦悠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坐了一整日的马车,身子有些乏。这边日头正盛,二哥,我们边走边说。” 李希慕闻言点点头,直接转身就和李锦悠并肩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过地上的李宜巧半句。 李宜巧看着两人的背影,脸色青紫交加。刚才被李锦悠打过的脸颊刺痛的难受,她狠狠的撕扯着手里的绢子,嘴里怒骂:“李锦悠,你个贱人,贱人!!我迟早要让你好看!” …… 李锦悠丝毫没在乎李宜巧的怨恨,她和李希慕两人离开之后,就一路闲聊着向前。大多数时候都是李锦悠问话,而李希慕则是时不时的回答一句,一直到快到秋香苑时,李希慕才突然停了下来。 李锦悠差点撞上了李希慕,不由抬头道:“二哥,你怎么了?” “父亲他又袒护大哥了。”李希慕沉声道。 李锦悠闻言微怔,下一瞬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在父亲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我的位置,在我和大哥之间,他袒护大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更何况这次还牵连到了她最宝贝的女儿。” 她说话时微垂着眼帘,脸上没有委屈,没有不忿,只是好像在说着陌生人的事情,神色间连半点波动都没有。 李希慕只觉得心疼。 眼前这女孩本是天之娇女,该受所有众人宠爱,该无忧无虑的寻个疼爱她的人幸福一生,可是父亲为什么宁愿宠着个不知所谓的儿子,还有那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女人,也不愿好好疼爱李锦悠? 他忍不住低声道:“你别难过。” 李锦悠闻言摇摇头,扬唇浅笑道:“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可笑罢了。” “父亲浸淫朝堂数十年,钻营权谋心机深沉,却偏偏看不破家中这点事情。每次一出事情,他几乎不过脑子就被人欺骗,谁知道他到底是看破了不愿说出来,还是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他不想在乎的人,所以明知道错了却依旧任由他错下去,反正最后受伤的不是他在乎的人。” 第282章谋算二 第282章 谋算(二) 李希慕听着李锦悠自嘲的话语,皱眉道:“锦儿……” “我没事二哥,只是见到你忍不住抱怨几句罢了。” 李锦悠朝着李希慕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二哥是听到家里的事情所以才刻意回来的吧?” 李希慕见李锦悠点破,也没隐瞒,只是点点头道:“我方才在武堂的时候,见到庆国公府的人去找苏霆,当时听他们隐约提到你的名字,后来苏霆怒气冲冲的走了,我就猜到府里应该是出了事情,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事情。” 想起刚才听到贴身小厮告诉他的那些事,李希慕就忍不住握着拳头,沉声道:“夫人怎么样了?” 李锦悠闻言散去笑容,低声道:“还没醒过来,不过大夫说只是气急攻心,过一会儿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李希慕皱眉:“可是府里的流言……” “是我让人放的。” 李锦悠没有否认直接说道:“大哥这么对母亲和我,我想给他个教训,否则母亲白白受苦,他却高高兴兴升官,我气不过。” 李希慕心中本就不多的疑惑全部释然,李锦悠在他面前从没有刻意隐瞒过什么,只要他问,她都会答,哪怕那答案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让人容易接受的事情,她也没有开口骗过他。 他想了想开口道:“要不要我帮忙?” 李锦悠点点头:“这次在广阳的事情闹的比较大,最迟明日,广阳太守蔡进的信应该就会送到京城,到时候父亲肯定会大怒。二哥,大哥糊涂,不堪重任,这丞相府落在他手上,早晚有一日会败得彻底。” 李希慕闻言心头巨震,看着李锦悠不敢置信道:“你是想……” “我想让二哥顶替了大哥的位置。”李锦悠半点没迟疑直接说道。 李希慕被李锦悠的话弄的怔住。 他想过很多,却怎么也没想到,李锦悠居然会想到让他来代替李景铄,承袭丞相府。他知道李锦悠待他好,他也拿她当亲妹妹疼爱,可是他们之间毕竟隔着嫡庶,毕竟不是同母,李景铄却是她的至亲大哥,她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来? 李锦悠看着李希慕的样子,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淡淡道:“二哥,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父亲偏宠李映月和大哥,糊涂的完全不辩对错,而大哥早就被李映月迷昏了头,在他眼中,早就没了我和母亲,只有李映月一人。如果让他承袭了父亲手中的人脉和一切,这相府之中迟早会没有我和母亲的容身之地。” “父亲他不会这么糊涂的。”李希慕忍不住说道。 李锦悠闻言冷淡道:“他会。” “为什么?你是她的亲生女儿,夫人是他的结发妻子,父亲怎么可能看着大哥欺辱你们?” “就凭李映月是他青梅竹马为他生下的嫡亲女儿。” 李锦悠冷声说完,李希慕就已经神色大变,他脸上的冷漠消失无踪,震惊的看着李锦悠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我说,李映月根本就不是父亲什么远亲之女,而是父亲在骗娶我母亲之前,与他明媒正娶,有过婚约之书的妻子为他生下的嫡亲血脉!也就是说,那个过继到父亲膝下,堂而皇之叫着他父亲的表小姐,是咱们这位道貌盎然的丞相大人的亲生女儿!” “怎么可能?”李希慕被这个消息震的回不过神来。 李锦悠满脸冷淡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早在他迎娶我母亲之前,李修然就已经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有了婚约,而他却为了前程仕途,骗了我外公另娶了我母亲。” “我外公倾尽全力助他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他却瞒着我母亲私下与他那个青梅竹马继续往来,还生下了李映月。” “时隔这么多年,他将李映月堂而皇之的接入丞相府,还瞒骗我母亲想要让李映月过继到她膝下成为这府中嫡女。二哥,你心思聪慧,难道你还看不明白,父亲时隔多年将李映月接回丞相府,踩着我和母亲将她捧的如珠如宝,是为了什么。” 李希慕紧抿着嘴唇,脸色难看到极致。 他怎会想不清楚,李修然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李修然在朝中的地位日渐稳固,可他却始终不愿意对庆国公府放手,极尽全力的压榨着庆国公府在朝中的人脉和一切,从而推着李景铄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院,成了朝中有品阶的官员。 当年他骗了庆国公,骗了夫人,靠着庆国公府才有了今日,可等他发达之后,却又将那个曾被他抛弃的女儿堂而皇之的接入了丞相府,对发妻嫡女弃如敝履。如此行径,想一想也能知道,一旦庆国公府再无助力,迎接苏氏和李锦悠母女的会是什么。 李希慕想起李修然对待李映月时,格外宠爱的态度,就不由咬牙。 难怪他一直觉得奇怪,李修然从来就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在他心中,权势和利益高于一切,他怎么会对一个和他只有一丝族亲血脉的的孤女当眼珠子般宠爱,恨不得将世间所有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眼前。 “二哥,我知道你胸怀抱负,而我要的只是我所爱的亲人平安幸福。一旦有人触及到这条底线,无论那人是谁,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所以,我宁愿让你承袭了这府中的一切,也不会让李景铄更进一步,因为他不配!” 李希慕看着神情冷冽的李锦悠,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然。 他紧抿着嘴唇,缓缓的平复了心中的惊然,许久之后他才对着李锦悠沉声道:“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是什么誓言,更不是什么动听的话,可是李锦悠却从里面明白了李希慕的决定。 李锦悠对着李希慕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眼中的寒霜被暖意取代,她嫣红的嘴唇高高扬起,清澈的大眼中盛满暖融融的笑意,朝着李希慕朗声道:“那以后,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李希慕点点头,也扯着嘴角露出些笑容,眼底全是柔和。 第283章心寒一 第283章 心寒(一) 两人说定之后,李锦悠就把她做的一些安排告诉了李希慕,并且告诉他,眼下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好好的准备不久的武试,一定要在武试中崭露头角。 因为李锦悠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的时候,这场武试之中,明着只是兵部选举,实则景德帝却躲在暗处暗中观察。 武试结束之后,景德帝便直接将武试前三名钦点成了武将,赐了官职。虽然官职不高,可却是陛下钦点,人人都要给几分脸面,再加上后来的一些机缘,包括苏霆在内的三人无一例外都成了军中的中流砥柱。 上一世李希慕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错过了这场武试,白白把机会让给了另外一个并不算出彩之人,后来多花费了近三年时间才走过弯路进入景德帝的视线之中,逐渐在军中展露头角,所以这一世,他绝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 李希慕对李锦悠的话自然听从,对于不久后的武试又看重了几分。 两人小声说了一会儿,李锦悠交代了他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之后,李希慕怕惹来李修然的怀疑,就直接返回了演武堂,而李锦悠估摸着苏氏也该醒了,直接进了秋香苑。 李锦悠回去的时候,发现苏氏卧房的房门紧闭,而青黛和陈嬷嬷都是满脸愁容的站在门外。 天璇束手站在两人身旁,当见到李锦悠时,目光在她身上的茶渍上顿了顿,这才开口道:“小姐,你回来了。” 李锦悠点点头,皱眉道:“你们怎么都在外面,母亲呢?” 陈嬷嬷抹了抹眼,略显苍老的面容上满是难过低声道:“夫人已经醒了,只是她情绪不好,不让我们伺候。小小姐,你去看看夫人吧,她……她不好受。” 李锦悠听着这话眼色微沉,抿着嘴角点点头后,就直接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有些昏暗的房中,苏氏穿着一身单衣靠在床头。她脸色灰败难看,嘴唇上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而那双眼眸则是木然地看着双手,手中紧紧握着那只被她珍之重之,日日带在身边的玉镯。 玉镯里掺着杂色,在并不光亮的屋中甚至能看到上面的点点松纹,就像是裂纹一样,整个玉镯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开来。 往日这玉镯是甜蜜幸福,可如今看到时却只剩下苦涩心酸。 李景铄的吼叫声仿佛还在她耳旁,那句句指责,言辞辱骂,仿佛一柄柄尖刀一下下的剜着她心头,疼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是她的儿子,是她疼了这么多年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是她恨不得倾其所有也要让他平安喜乐,让他顺逐一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氏木然的眼中泪水浮现,紧紧抓着玉镯的手指不断收紧。 李锦悠看见苏氏的样子,只觉得心头发堵。她几步走到床前,低声道:“娘亲。” 苏氏听到李锦悠的声音,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镯子,没等李锦悠开口说话就直接把镯子套回了手腕上,用衣袖盖住了手腕上的玉镯,而她这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却是让李锦悠眼底全是阴沉。 苏氏却丝毫不知道李锦悠的想法,她只是将眼泪咽回去后,红着眼眶抬头看向李锦悠轻声道:“你来了?” 李锦悠已经收敛好了所有神色,原本阴沉的双眼中恢复了清明,委屈的坐到苏氏身旁轻声道:“娘亲,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吓坏我了。” 苏氏不由眼底发涩,看着靠在她肩上的女儿娇俏的容颜,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沙哑道 :“锦儿别怕,娘亲没事。” 李锦悠感觉到苏氏的气息不稳,显然想起了伤心事,心中叹口气开口问道:“娘亲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只是身子有些乏,没什么大碍。”苏氏摇摇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问道:“我睡过去了多久?” “快三个时辰了。” “你父亲呢?” “父亲回来就去了松竹院。母亲晕过去之后,我带着母亲回来之后,才知道祖母怒气攻心也厥过去了。眼下松竹院里乱成一团,府里流言四起,余管家命人去通知了父亲,父亲回来后就着手整顿下人,顺便命人替祖母诊治。” 苏氏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忍不住心中一惊,她和冯氏都晕了,那铄儿岂不是…… “你大哥呢?他在哪里?” 李锦悠听到苏氏提起李景铄,瞬间沉默下来。她紧抿着嘴唇看着苏氏,显然不想提起李景铄,直接转过头站起身来后垂着眼帘道:“娘亲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我去让陈嬷嬷替你准备些吃的。” “锦儿!” 苏氏看到李锦悠冷漠的样子,心头一急,伸手就去拉李锦悠,谁知道却碰到了李锦悠被烫伤的地方。 李锦悠轻哼了一声,脸上瞬间白了下来,额头上更是疼的冒出一层细汗。 苏氏见状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她衣裳上那一片茶渍,而衣袖的地方还隐隐渗出殷红之色。她心中一惊,连忙抓着她的手就要去看,一边急声道:“锦儿,你怎么了,哪里伤到了?” 李锦悠连忙就想缩回手,咬着嘴唇挤出笑容道:“娘亲,我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碰着了。” “你说谎,碰到了怎么会疼成这个样子?” 苏氏死死抓着李锦悠的手不让她收回,然后快速将她缩在衣袖中的手拉了出来,就看到那凝脂胜雪的手背上,一大块肉红色的伤痕触目惊心,那上面浮现的水泡一看就是被热水烫的,而在烫伤的附近,还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表层已经有些结痂,可之前流出的血迹却是染红了半个手臂。 苏氏双眼瞬间瞪圆,怒声道:“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李锦悠轻抿着嘴唇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没什么大碍,等一下上些药就好了。” 什么自己烫伤的,苏氏何其了解李锦悠,若真是不小心弄伤的为何不上药? 更何况烫伤尚且能说是自己弄的,可那伤口是怎么回事,这府中下人谁吃了熊心豹子,居然胆敢这般伤害李锦悠? 第284章心寒二 第284章 心寒(二) 苏氏一想及自己不过昏迷了几个时辰,居然就有人伤了她最疼爱的女儿,心中怒气升腾,忍不住扬声道:“陈嬷嬷,陈嬷嬷!” 屋外的陈嬷嬷听到叫声,连忙进来,而天璇和青黛也紧跟在身后。 “夫人。” “小姐刚才去了哪里?!”苏氏沉声怒问道。 陈嬷嬷先是被苏氏突如其来的怒气一惊,转而看到李锦悠露在外边的手上那一大片烫伤,和那看着有些恐怖的伤口,顿时双眼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锦悠道:“小小姐,相爷居然伤了你?!” 苏氏手中一紧,转头看着李锦悠,就见到她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长长的眼睫之下,那双眼中却是蒙上了水雾。 她顿时满脸阴沉的厉声道:“是你父亲伤的你?” “母亲……” “是不是?!” 李锦悠沉默片刻,才在苏氏不肯罢休的眼神之下点点头。 苏氏顿时再也忍不住怒气,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翻身而起:“好他个李修然,他真以为他当了丞相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你,他真当我们们娘俩好欺负?!我倒是要问问他,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这么多年的父女亲情,他怎么忍得下心来伤你!” “娘亲!” 李锦悠看到苏氏气冲冲的就想去质问李修然,连忙伸手拉着她,急声道:“娘亲,你别去。” “你放手,我今天非要为你讨个公道不可!” “娘亲,娘亲你别激动,你……啊!” 李锦悠扯到了伤口轻呼出声,苏氏连忙停了下来,扭头就看到她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上居然又渗出了血迹,而李锦悠更是疼的眉头紧皱在一起,小脸上有些煞白。 苏氏心中一慌,连忙急声道:“锦儿,锦儿你怎么样?娘亲不是故意的,有没有伤到你?” 李锦悠连忙摇摇头,拉着苏氏坐回了床上,这才开口道:“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碰着了。娘亲,你别去找父亲,父亲伤我是因为大哥,你去了只会难受……” 苏氏听到李锦悠的话,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你大哥?” 李锦悠紧抿着嘴唇点点头:“大哥颠倒黑白,向父亲告状说我挑唆二哥打他,父亲怨我坏了相府的名声,阻了大哥的仕途,才用茶杯砸我。”说道这里,李锦悠强颜欢笑的道:“好在这几日我跟着二哥学了点拳脚,那茶杯才没落在脸上。这手上的伤势不要紧,上些药养上几日就没事了。” 苏氏听到李锦悠说起,李修然砸她的时候居然是朝着她脸上砸的,只觉得心中一片寒凉。 这手上伤势这般狰狞,就知道那茶到底有多滚烫。如果当时不是锦儿让开的快,那茶杯真落在锦儿脸上,那她的脸……李修然这是要毁了锦儿的一辈子啊! 苏氏紧紧抓着床沿,心中第一次对李修然生出怨恨之情,就连李景铄,她也觉得心寒了几分。 李锦悠看着苏氏的神情,见她脸色煞白,紧紧握着手腕上的镯子,知道她今天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想让苏氏对李景铄彻底死心,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还要慢慢来才行,所以她装着疼痛低声道:“娘亲,我好疼。” 苏氏听到李锦悠的声音,瞬间回过神来,心中的怨恨难受瞬间抛到了一边。 她捧着李锦悠的手急声道:“锦儿乖,不怕,娘亲在这里。陈嬷嬷,快命人去取些冰融成水送过来,青黛,你去取烫伤膏来,还有让人去请大夫!” 苏氏的心神全部落在李锦悠的伤势上,倒是一时忘了刚才的难过。而李锦悠则是在几人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向天璇使了个眼色,天璇立刻会意,连忙趁乱退了出去,不过一小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之间。 这一夜,并不平静。 李修然打骂了李景铄后,想起李锦悠满脸寒霜的模样,心中难得的升起抹愧疚之情。想起苏氏昏迷,而他却还没去看过,便匆匆赶去了秋香苑,谁知却被苏氏冷冰冰的挡在门外,连房门都没踏进去半步。 他站在门外好说歹说,苏氏也没松口,而苏氏院中的下人又大多都是从庆国公府中带过来的,丝毫不惧丞相威势,没有苏氏吩咐,谁也不放他进去。 李修然在秋香苑中碰了壁后,怒骂了两声“不可理喻”之后,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 另外一边,庆国公和苏清河知道相府里发生的事情后,气得怒发冲冠。 苏穆当下就准备带着苏清河和苏霆前往相府替苏眉讨个公道,却被苏欢给拦了下来。 “你拦着我干什么?李景铄那个混账东西,他居然敢这么对眉儿和锦儿,我今天不打的他哭爹喊娘我就不是苏穆!” 苏穆气得吹胡子瞪眼,自从上次卖扳指难道事情之后,他对这个外孙就越来越看不上眼,可碍着祖孙情分却也没有太过为难于他。谁知道他今天居然敢做出如此混账之事来,今日他敢辱骂眉儿母女,明日他就要上天了不成! 苏清河也是满脸恼怒的沉声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前几日还神情恳切的来祈求原谅,转眼就做出这等事情。亏得我们还竭尽全力的想要帮他拿下翰林院侍讲的位置,他却这么对眉儿母女。” 苏欢皱眉道:“父亲,祖父,我知道你们生气,可这毕竟是丞相府的家事,你们如果贸然过去大打出手,事情闹大了,李景铄的确会受人谴责,可是姑姑和锦儿却也会名声有损。” 苏霆在旁闻言气得脸色涨红,怒声道:“二哥,那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不成,姑姑和锦儿的气岂不是白受了?!” 苏欢闻言沉默,心中急转。 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不对劲,也太过突然。 经历过广阳的事情后,他很清楚,李锦悠的软绵温糯不过是对外人的伪装罢了,实际上她心性坚毅果决,出手更是决绝狠辣,以她的性格,绝不是那般容易被欺辱之人。以李锦悠那么护短的人,她怎么可能任由李景铄在姑姑面前放肆?而且李景铄虽然混账,可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人,他难道不知道他不孝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苏欢隐隐觉得李锦悠应该是有什么安排,可一时却又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皱着眉头正想说话,却不想苏霆却是神色一紧,下一瞬突然几步奔到门边,一把推开房门之后对着外面厉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第285章决裂前兆一 第285章 决裂前兆(一) 屋内几人同时转头,却看到门外什么都没有。 “老四,怎么回事?” “刚才外边有人!” 苏霆说完之后,苏清河和苏穆都是忍不住变色。 堂堂国公府,府内都是军中老兵把守,他们几人又都是武将自幼习武,居然还被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内院。如果那人对他们心存恶意,想要对付府内女眷,那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欢上前几步对着空旷的门外沉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深夜造访我庆国公府,还请出来一见。” 门外夜色之中一阵静默。 苏欢皱眉道:“我们庆国公府以礼相待,却并非怕事之人。你若不现身,我只能命人困守国公府,到时候你就算有飞天之能也逃不出去,有什么得罪的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夜色依旧静默,可苏欢几人却很信任苏霆的感觉,他六识高于常人,他说有人就肯定有人。 苏穆正准备开口命人围住国公府,无论如何也要抓住那闯府之人,谁知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阴影里却是传来一道明亮清冷之音。 “奴婢并非敌人,对国公府也无恶意,二公子不必生气。” 几人连忙抬头,就见到廊柱之后缓缓走出来一道纤细身影。她穿着一身雪青色劲装,长发高束在脑后,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坠饰,露出略显冷淡却又清秀的脸颊来。 苏欢借着皎白的夜色看清楚来人容貌之后,惊讶道:“是你?” 苏穆三人见来人是个美貌女子本就诧异,听见苏欢脱口而出的话后,苏霆奇怪问道:“二哥,你认识她?” 苏欢点点头:“她是锦儿这次出门带回来的婢女,名叫天璇。” 天璇上前几步朝着几人行了一礼后,开口道:“奴婢天璇见过国公爷,舅老爷。二公子,四公子安好。” 苏穆挥挥手让她免礼之后,有些惊讶李锦悠居然能找回眼前这女子给她当婢女。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这女子的功夫不弱,而且能够这般自由出入国公府,却没引起任何人的察觉,当真是让人惊异。 他皱眉问道:“深更半夜的,你来国公府干什么,而且还这幅打扮?” “奴婢是奉小姐之令,前来找二公子的。” “找我?”苏欢闻言一惊:“锦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天璇摇摇头道:“小姐没事,二公子不用担心。奴婢来这里只是奉小姐的命令转告二公子,如果国公爷和舅老爷生气的话,二公子不要拦着他们,最好能想办法把这次的事情闹的越大越好,闹的人尽皆知。特别是要让人知道,大公子不仁不孝,是受了李映月的挑唆。” 苏欢听到这话不由微怔,李锦悠居然猜到了他会拦着父亲和祖父不让他们发难? 苏穆和苏清河也是心中诧异,显然没想到天璇来找苏欢居然是为了这个事情。 苏清河不由皱眉道:“锦儿想干什么?” “小姐说,大公子不配承袭丞相府,也不配庆国公府一路扶持。” 苏清河几人听到天璇满是冷淡的话语之后,脸色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那些事情只是小打小闹的话,眼下这话却已有了决绝之意。李锦悠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阻了李景铄的将来,断了他嫡出该有的富贵! 苏穆不敢置信的看着天璇,沉声道:“这话当真是锦儿说的?她知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景铄是李锦悠的亲哥哥,哪怕两人之间起了嫌隙,哪怕李景铄行事再混账,可骨肉亲情,至亲血脉,等到将来李修然年老甚至死去之后,锦儿母女能依靠的终究是李景铄。 李锦悠她怎么会这么决绝的就放弃了李景铄,甚至不惜断了她们母女将来的退路? 天璇知道几人的怀疑,因为连她刚知道李锦悠的打算之时,也是不敢相信。 她温声道:“这是小姐亲口吩咐的。小姐原本只是让我单独见见二公子,既然眼下国公爷和舅老爷也在,那便正好一起说了。小姐不恨大公子那般待他,也从不恨他对她的绝情,可是她却绝对容不下一个为了女人就舍弃母亲之人。而且小姐意外得知,李映月并非出生于蕲州,而是蕲州以南的郾城。她的母亲名叫郑妤纯,是曾经的郾城首富郑家生的三女儿。” 苏清河几人都有些诧异,他们本在讨论李景铄的事情,天璇怎么会突然提起李映月的出身? 苏欢在旁却是脸色瞬间变的铁青,他紧紧看着天璇寒声问道:“你是说李映月并不是蕲州人,而是郾城人?” 天璇点点头。 苏欢脸色更加难看,紧紧握着拳头。 “欢儿,你怎么了?”苏清河见苏欢铁青的脸颊皱眉问道。 苏欢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寒声道:“父亲,李家的祖籍就在郾城。” 苏清河愣了愣,想了想才记起,很久以前李修然的确是说过,李家的祖籍是在郾城。 李修然年少之时,家中贫困,李氏一族也都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一直居住在郾城。后来李修然入京科考,高中恩科,又娶了苏眉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之后,李家才借着李修然的光举族迁往了蕲州。 世人都以为丞相李修然的祖籍是在蕲州,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李家真正的祖籍之地,是离蕲州百里以外的郾城。 “李家的祖籍的确是在郾城,怎么了?”苏清河问道。 苏欢紧抿着嘴唇,眼底满是寒霜道:“父亲可还记得,前些时日你派人前往蕲州调查李映月身份的事情。你可还记得,那些人带回来的消息是怎么说的?” 苏清河神情微怔,心中闪过那些消息,脸色也是忍不住变了。 他记得他派去蕲州打探消息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说,李映月出生于蕲州,自幼就在蕲州长大。那消息里有着十几年里所有和李映月家中有来往的亲属的情况,包括她已逝父母的讯息,还有李映月从小到大的经历。 当时他们看了传回来的消息之后,下意识就觉得李映月的身份没有问题,所以才释然了心中的怀疑,可如今锦儿却说,李映月是出生在郾城而非蕲州,而她的生身母亲郑妤纯也并非消息里所说的是远嫁之人,而根本就是郾城本地人,那他们调查得来的那些消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第286章决裂前兆二 第286章 决裂前兆(二) 李映月如果当真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女子,无亲无故,谁会这么费尽心力的替她遮掩她的过往,又有谁会大费周章的将她以往所有的痕迹抹去,将她现在的身份安排的天衣无缝?甚至于,那出手之人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去查李映月的底子一般,早早就做了准备。 苏穆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此时听到苏欢的话后,脸上只剩下寒芒。 他只是性格耿直,却不是蠢,甚至在某些事情上,他看得远比任何人都清明。 李修然从来就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他向来无利不起早,对自己的名声和权势最为看重,对一些风流韵事更是从不沾染,洁身自好的就连最严苛的御史都挑不出半点过错来。 李映月如果当真只是族中孤女,按理说就算父母双亡,也该由亲族抚养,按李修然以往的心性,他最多给些银两就已算仁慈,可为何会对一个孤女宠的如珠如宝? 她父母刚刚亡故,他就迫不及待的以远亲之名将她接回府中,待以嫡出的待遇,甚至曾经还试图让她过继到当家主母的膝下,成为丞相府名正言顺的嫡出女儿。 若是说李映月和他没有关系,谁会相信?! “好一个李修然。好,好的很!” 苏穆狠狠一拳落在身旁的椅子上,直接砸碎了把手。他怒看着苏清河道:“去给我查,哪怕翻了郾城也要给我查出来,我倒要看看,李修然到底瞒了我们多少事情,那个李映月又是个什么东西!” 苏清河脸上满是寒霜,沉声道:“我会查清楚的,如果他当真负了眉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如果李映月当真是李修然的亲生女儿,那就代表李修然在娶苏氏之后,在外人眼中与苏眉感情最为鹣鲽情深之时,却还和别的女子诞下了子嗣,甚至有可能在迎娶苏氏之前就已和别的女子苟且,他骗了苏眉,骗了庆国公府,骗了全天下的人! 苏欢看着暴怒异常的父亲和祖父,紧抿着嘴唇朝着天璇问道:“这件事情锦儿知道多少,姑姑呢,她知不知道?” 天璇摇摇头:“小姐也是无意间才知道李映月的出身,怀疑她的身份的。夫人那边小姐还没有告诉她,毕竟眼下还不确定这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大公子和相爷如今被李映月哄的团团转,什么事情都听她的,小姐怕夫人知道后受不了打击,所以想先让舅老爷想办法查清楚之后,再告诉夫人。” “锦儿做得对,这件事情暂时别让眉儿知道。”苏清河说道。 苏眉的性子看似软糯,实则却是强硬,她能容得下李修然娶妾抬姨娘,也能容得下府中的庶出子女,但是她却绝对容不下李修然骗她,更容不下他对她们母女心存恶念,甚至想要让别的女人的孩子来取代自己女儿的地位。 苏眉本就厌恶李映月哄骗自己儿子和丈夫,如果这个时候再让她知道李映月的身份有问题,她恐怕会忍不住去找李修然质问,到时候无凭无据,以李修然的心机,他说不定会反咬苏眉一口。 与其这样,倒不如等到有真凭实据在手再说。 苏清河想了想问道:“锦儿的意思我们明白了,你回去之后告诉她,让她保护好她自己和她母亲,其他的事情我们会替她办妥。” 天璇点点头:“多谢舅老爷。时辰不早了,小姐还在府中,奴婢先回去了。” 她行了一礼后,转身就快速没入了黑暗之中,身形灵敏的在夜色之中急掠,不过片刻就消失无踪。 苏欢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祖父,我出去一下,等下就回来。” 苏穆正想开口问苏欢要去哪里,谁知道话还没出口,就见到苏欢追着天璇离开的方向出了府。 他心中升起抹古怪,不由看了看两人消失的方向,可心中惦记着李锦悠母女的事情也没细想,拉着苏清河和苏霆就回了房中,三人讨论起怎么去相府“找茬”的事情。 既然锦儿已经说了李景铄不配承袭,而他现在更是被李映月迷得没了心智,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再去支持狼心狗肺,连对生母亲妹都无半点亲情的李景铄。 反正对他们来说,哪怕李景铄没有半点成就,只要庆国公府还在,就绝不会委屈了苏眉母女。 庆国公府外,苏欢看到了在夜色中疾驰离开的天璇,不由急声道:“天璇,等一等!” 天璇身形一顿,扭头看着追出来的苏欢,微皱着眉头,冷淡而又疏远道:“二公子还有何吩咐?” 苏欢话语一噎,看着天璇姣美的容颜,还有那双漂亮的好似玛瑙似得带着淡淡瞳色的眼睛,耳根不由有些发热,却强装着镇定道:“夜色已深,你一个女子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去。” “多谢二公子好意,不过不必了。” 天璇皱眉看着苏欢清俊的容颜,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夜已深了,奴婢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二公子请回吧。奴婢告辞。” 天璇疏远的朝着苏欢抱拳行了一礼,没等苏欢再次开口,就直接一点地面跃上了旁边的墙头,转瞬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苏欢感受到天璇的冷淡,更看清了她方才疏远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黯然,隐隐的浮现出一抹不舒服来。 他明明早就看出来这个女子并不好相处,无论之前的狡黠无赖,还是后来的灵动谦逊,都不过只是伪装出来的,可是刚才见到她离开之时,他却还是下意识的追了出来,却不想一向在京中饱受女子欢迎的他居然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想起天璇那疏远的态度,苏欢心中那刚起的那点旖旎消散一空。 他不否认他对这个被李锦悠突然带回来的奇怪女子心存好感,可那也仅仅是好感而已,如今天璇已经明确表示了疏远,他自然不会再腆着脸凑上前去。 苏欢看了眼天璇消失的方向,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温润从容,耸了耸肩膀就返回了庆国公府中。 第287章夜话局势一 第287章 夜话局势(一) 丞相府中,李锦悠丝毫不担心天璇。 天璇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是她机敏灵变,只要不是她故意找死,这京中能留住她的人屈指可数,更何况她只是去庆国公府传个消息,然后去寻青玉城在京中的据点而已。 李锦悠安抚好了苏氏之后,就带着青黛返回了碧水苑中。 刚进入房内,李锦悠脚下就是一顿,转身挡住了想要跟进去的青黛,对着她柔声道:“折腾了一整日,我也累了,你下去歇着吧。” 青黛看着面露疲色的李锦悠,心疼道:“那小姐好生歇息,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叫奴婢。” “知道了,去歇着吧。” 青黛退下去后,李锦悠才关上房门,转头看着房内贵妃榻上斜倚着的黑衣男子。他微闭着眼,修长的双腿微微曲起,身上的紫檀色长衫随意搭落在榻上,一头青丝用金冠竖起,而俊美无俦的容颜上带着禁欲的冷漠。 似乎感觉到她入内,季君灏睁开双眼,脸上的冷漠之色如冰山融化,扬唇露出抹笑容来。 “你怎么来了?”李锦悠笑着上前问道。 季君灏从榻上坐起,长手一伸,就将身前不远处的李锦悠揽入了怀中。他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她垂落在颈后的发丝软软的落在他脸颊上,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让得他焦躁的心安稳下来。季君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如此思念一个人,每每想到她时,连骨髓心脏都在叫嚣着想要见她。 李锦悠感觉着肩头男子的痴缠,不由笑着偏了偏头道:“怎么了?” “我想你了。”季君灏低声道。 李锦悠听着他话中的委屈忍不住失笑道:“不过是三日不见而已,有什么好想的?” “我就是想你。锦儿,你知不知道,我真想把你绑在我身边,从此寸步不离。” 季君灏满是幽怨的说完,凑在李锦悠颈上蹭了蹭,惹得她低笑之后,这才抬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偷香了一下,将她半拥在怀中低声道:“我听说了你府中的事情,把你手给我看看。” 李锦悠闻言低声道:“没什么好看的。” 季君灏却不让她缩回手,只是强行将她的手固定在一旁,小心的掀开衣袖,当看到下面的红肿和伤口之时,身上瞬间浮现出戾气,双眼阴鸷道:“是李修然伤的?” “我若是不愿,没人伤的了我。” 李锦悠见季君灏满眼阴云的模样,收回手将衣袖放下来,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从他怀中站起身来,走到他对面坐下之后这才说道:“我已经用内力护住了肌理,这些只不过是皮外伤,看着严重,实际上上了药之后三五日就能痊愈。”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淡然的样子,皱眉道:“你想对付李修然。”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很了解李锦悠,她绝不是肯吃亏的性子,就算当初面对他时,她也从未吃过半点亏。如果不是有所图谋,她怎会让自己受伤,而且还故意让伤口看上去这般狰狞? 李锦悠听到季君灏的话后,没有任何隐瞒的点点头承认了。 “要不要我帮忙?”季君灏问道。 李锦悠闻言诧异扬眉:“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对付他?” 季君灏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放到李锦悠身前后,这才淡淡道:“为什么要问?” 他和李修然又不熟,他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锦悠看着季君灏一本正经满脸嫌弃李修然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将茶杯放在手中把玩,扬唇道:“李修然在娶我母亲之前,就已经另外与人有婚约在身,后来停妻另娶,骗了我母亲和国公府,得到了我外公和舅舅的鼎力相助才走到今日。如今他富贵如云,又想起了当年的白月光心头痣。眼下青梅竹马的女儿找上门来,他就想要除了我和母亲,给他的心头宝腾路。” “青梅竹马的女儿?你是说那个李映月?” 季君灏对那个女子没什么印象,不过在之前注意到李锦悠的时候,就发现她和那个李映月格外不和。但凡有李锦悠在的时候,李映月从来就没落到好处,名声一次比一次差,而好像李锦悠和李修然、李景铄的几次冲突,也都是因为那个李映月。 他好像记得,那个李映月是以表小姐的身份入的丞相府吧?没想到居然是李修然的女儿。 想到那个女人居然想要对付李锦悠,季君灏的眼底就不由暗了几分,沉声道:“她想对付你,要不要我帮你除了她?” 李锦悠摇摇头,冷声道:“让她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便宜她了。” 这世上最容易的,莫过于死。 上一世的折磨,上一世的痛苦,她要一分不少的全部还给李映月。她要让她身败名裂,让她尝遍她所遭受过的一切,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她体会她曾被施加过的一切! 季君灏感受到李锦悠身上突然升腾而起的煞气和杀意,不由微眯着眼,那个李映月和锦儿之间,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李锦悠心中杀意升腾,不过片刻,她就已经将其压了下去,面上恢复了平静,转而问道:“对了,元祈主仆和那些楚国的人有消息了吗?” 季君灏点点头:“元祈从乌山跑了之后,就隐姓埋名一路逃窜,和楚国的人汇合,他们在来京途中遇到了太子的人。当时太子不知道查到了什么,被人一路追杀,沈离身亡,司马贺身受重伤,而太子身边的护卫也死伤大半,最后还是被韩隽带着那些楚国人给救了下来。” “今晨宫里头那位得知消息之后,就已经派人前去接应了,想必最迟明后两日,太子和元祈应该会一起入京。” 李锦悠手指轻敲着桌面。慕容熙身为太子,下一任的大晋储君,居然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追杀。他应该是这次前往西南有所斩获吧,否则怎么会让西南那边的人狗急跳墙,居然不怕暴露也要把慕容熙留在西南? 第288章夜话局势二 第288章 夜话局势(二) 想起慕容峥在西南的安排,还有他这两年和刘启山谋划之事,李锦悠就已经忍不住露出抹讽刺笑意。 这一次慕容熙前往西南,不仅查到了刘启山的罪证,还趁机除了沈离,去掉了慕容峥最大的臂膀之一。 以往,沈离以心腹之名潜于太子身侧,行细作之事,让慕容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知道太子府的一举一动,如今沈离已死,太子又已对慕容峥心怀防备,从此以后,慕容峥想要知道太子府的事情,再想要算计太子慕容熙,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西南的事情一旦被捅出来,就算他壮士断腕舍弃了刘启山保全自身,他这几年的心血也付之东流,那聚敛的惊天财富化为泡影。到时候,那些因为钱财权势聚集在他身边的朝臣谋士,不知道还有几个在得不到利益之后,还肯守在他身旁,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慕容峥此时恐怕恨不得杀了慕容熙。 只可惜,慕容熙居然被元祈给救了,有了楚国人在旁,又有景德帝派去的人接应,就算慕容峥得到了消息想在半路上动手恐怕也来不及了。 李锦悠唇边不由浮现出几分笑容来,就是不知道慕容熙到底查到了多少,她要不要再寻个机会给他添点料,好让慕容峥狠狠栽个跟头,就算不死也要让他伤筋动骨?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沉默的样子开口道:“锦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李锦悠浅笑:“我只是觉得元祈运气不错,居然能遇上太子。” 这两个人都是慕容峥急于要除掉的人,可是他恐怕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两人居然能碰到一块去。如今景德帝已经上心,再加上两人有了防备,逼得慕容峥不敢再动手,也不知道慕容峥知道了之后会不会气晕过去。 季君灏自然明白李锦悠在笑什么,那些和楚国叛逆勾结,前去追杀元祈的人都是慕容峥的人,而据说太子在西南查到了云州水路都督刘启山贪污谋逆,阴奉阳违的证据。 刘启山早年并不算出彩,又无功名在身,这些年半路崛起,一路走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要说背后无人支持是绝对不可能的。而当时太子前往西南要查的乃是征兵之事,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太子回朝,刘启山必倒,而朝中与他有牵连之人绝非一两个,胆敢和刘启山勾结干出这种事情,有这么大野心的,也只剩下朝中那几位皇子。 三皇子有段家扶持,有慧妃相帮,根本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五皇子有庆国公府,有苏贵妃,而且最善于隐忍和聚敛名声,所以他同样不会把自己牵扯到这种会泥沼中来,在朝中除了这两人之外,就只剩下一向野心勃勃扮猪吃老虎的七皇子慕容峥。 如果和刘启山勾结的当真是慕容峥的话,太子和元祈都是他急于想要除去的人,能碰到一起,还能活着回京,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李锦悠并没在这件事情上深谈,只是转声问道:“对了,你可知陛下为何会突然召各府贵女入宫侍疾?” 往日宫中皇后、太后病重,侍疾也只是各府有品级的王妃夫人,可是这一次居然让一些未出嫁的闺秀入宫,未免有些太过奇怪了。 季君灏淡淡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这两日几位成年的皇子也时常游走宫中,我猜陛下召这些女子入宫应该是和那些皇子有关。眼下几位皇子都已经成年,却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娶亲,其他皇子府中尚无皇子妃。太后一向疼爱小辈,陛下又素来教罚严格,我估计让你们入宫是为了替几位成年的皇子挑选皇子妃的。” 李锦悠蹙眉,突然想起之前季君灏说过的赐婚的事情,满脸古怪。 景德帝居然借太后病重为她侍疾的名义,在宫中相看各府贵女,举办相亲大会? 季君灏显然也对景德帝做出的事情有些不耻,皱眉道:“今日我听闻太医说太后病情好转了些,想必不用两日就会召你们入宫。到时候应当会举办花会让你们与皇子见面,你不需多做什么,我会亲自入宫求娶于你。” 李锦悠听到季君灏这么直接的说求娶之言,脸上红霞闪过,下一瞬却是摇摇头道:“没那么容易,陛下不会允许你我婚事的。” 景德帝封她县主之时,虽说曾开口允诺,准她自由婚嫁。换作是其他人求娶,只要她自己允了,景德帝或许会睁只眼闭只眼,可季君灏……他本就忌惮景王府在军中的权势,那三十万季家军乃是他眼中钉肉中刺。 这些年季君灏身体“抱恙”,一直未曾婚娶没有子嗣,无疑是让景德帝松了口气的。如果季君灏看上的只是个家世平凡的女子,景德帝会许会咬牙同意,可她却不同。她身后有丞相府和庆国公府,一个是怀揽文臣大权,一个是手握军中大权,景德帝是绝对不会允许三家走上联姻之路,准她嫁去景王府为景王平添助力的。 季君灏闻言双眼暗沉:“他准又如何,不准又如何。我季君灏要娶谁,谁也别想置喙,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可是你……” “没有可是。锦儿,你只需要记着,你是我季君灏认准的女人,是我将来的妻子。谁若敢朝你伸手,我就剁了他的爪子,谁若敢坏你我姻缘,我就要了他的命!” 季君灏根本不给李锦悠说话的机会,就已经抬头看着李锦悠,一字一句道:“我不怕任何人,不怕任何事,无论如何,我只认准了你。所以锦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准服软,不准避让,更不准心生退意!” 李锦悠看着季君灏的神情,从他眸子里看到了紧张之色。他不怕帝王,不怕朝臣,更不怕与天下为敌,他只怕她会退缩,会对这份感情不坚定。那种隐隐约约的感情再次浮现出来,却比以往还要浓烈,让得她心中其他杂念再也不剩分毫。 她将手掌覆在季君灏手背之上,扬唇浅笑道:“好。” 季君灏灿然而笑,反手紧紧握着李锦悠的手,十指相缠,永世不离。 第289章找上门来一 第289章 找上门来(一)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快到子时时,季君灏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看着站在窗边浅笑着目送他离开的李锦悠,季君灏心中某个念头更加笃定。 锦儿这般美好,他要尽快将锦儿娶回府中去,省的他人惦念。 一夜无话,李修然在苏氏碰了壁后,气怒之下就去了王姨娘那处歇着,软玉香怀折腾到夜深才睡着,谁知道第二天天还未亮之时,就被几声巨响给砸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王姨娘吓得脸色发白,李修然则是披着外衫几步走到屋外,见到慌乱跑过来的余管家怒声道:“干什么,外边出了什么事了?!” “相,相爷,不好了,庆国公府来人了……” 李修然听到苏穆来了,顿时心头一惊,想起昨日的事情,顿时气怒。 他回府之后就已经命人封锁消息,将那些议论之人拿下处置,更是命人一直盯着秋香苑和碧水苑,不许任何人出府,可是庆国公府的人是怎么知道消息的,而且还一大早就找来了丞相府?! “相爷…” 王姨娘同样披着外衫,明明已经年过三十,可面上却仍旧带着少女的娇艳。她从身后靠上来,搂着李修然的腰背声音娇媚道:“这庆国公府的人也太不知事了,就算要给姐姐撑腰,可也要顾及相爷的脸面啊。相爷,要不然你去给姐姐赔个礼说说软话,不然这闹起来了岂不是叫人笑话吗?” 王姨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刚睡醒慵懒,可口中的话语却是气得李修然脸色一变。 “你胡说什么,滚回房中去!” 李修然狠狠甩开王姨娘的手,将她推倒在地,穿好衣服就铁青着脸快步朝着正门走去。 一旁的凤喜连忙去扶王姨娘,焦急道:“姨娘,你没事吧?” 王姨娘笑得开心,脸上哪有半点被嫌弃的哀怨。 凤喜忍不住开口道:“姨娘,你何苦说这些惹相爷厌弃,若是他恼了你可怎么好?” “他恼的可不是我,而是秋香苑的那位。”王姨娘笑着弹弹手上的灰,想起昨天夜里双儿告诉她的那些话,眼底全是自得:“你等着瞧吧,这府中又有好戏看了。” “姨娘……” “好了,别废话了,快扶我进去吧。对了,去唤五小姐过来,就说庆国公府来人了。” 凤喜扶着王姨娘施施然的回了屋,替她收拾妥当之后,这才从院中退了出来。她站在院中隐隐皱眉,总觉得五小姐和王姨娘有什么打算,她神色顿了顿,这才收拾了疑惑奉命去寻李宜双。 这头,李修然快步走到正门时,就见到府门大开,一众下人战战兢兢的守在门口,而苏穆、苏清河、苏霆和苏欢,带着周氏和几个五大三粗的庆国公府的下人一起站在大门外。 或许是之前的动静闹的太大,此时不远处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李修然看着那些人指着自家大门议论纷纷的样子,气得胸口发疼,心里骂了庆国公无数声老匹夫,可面上却是强撑着笑容连忙上前行礼道:“岳父大人若是有事通知小婿一声便是,小婿必定即刻过府,怎么劳动岳父大人亲自过来?” “我如果不来,我家闺女被人气死了恐怕也没人知道!” 苏穆丝毫不给李修然面子的怒哼出声。他看着李修然就想起昨天夜里李锦悠让人给他们带的那番话,心中早没了好感,而往日彬彬有礼恭敬有加的模样再落在他眼中就显得越发虚伪。口口声声叫着他岳父,实则心里头指不定早盼着磨光了国公府的家业让他们去死了! 想到李修然做下的好事,苏穆瞪了眼丞相府的大门怒声道:“李景铄呢,叫那个混帐东西给老夫滚出来,居然敢那般侮辱锦儿和他母亲,辱骂我庆国公府,老夫今日不打断他两条腿,老夫就不叫苏穆!” 李修然听到苏穆的话后,心中一惊,再看周围那些人变得奇怪的神情,顿时心头更怒。 苏穆这个老匹夫,简直是不知所谓! 早年就知道他是块滚刀肉,油泼不浸水火不侵,可那也是对他的对头,如今李景铄却是他的亲外孙。他这般当街怒骂李景铄,传扬出去是想彻底毁了李景铄的名声前程吗! 李修然紧了紧拳头强撑着笑容道:“铄儿年幼,行事莽撞,有错自当教训。岳父是他的亲外祖,哪怕无错也是他的错,只是岳父,眼下这么多人看着,别让咱们两家闹了笑话,有什么话进府再说可好,我让铄儿亲自给岳父大人赔礼道歉。” 苏清河微眯着眼看着李修然紧握着的拳头和暗沉的双眼,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妹夫有多隐忍,他明明已经怒的不行,可却仍旧恭恭敬敬的好似没有半点怨气,而且往日听着顺耳的话,此时落在他们耳中,却隐隐变了味道。 什么叫李景铄年幼?他已经入朝为官,若不是李修然想着要替他挑拣门有助力的好亲事,所以耽误了婚事,恐怕此时孩子都有了。而且李修然话里话外都在替李景铄说话,什么叫无错也是他的错,什么叫让他给苏穆赔礼道歉,这不是在告诉众人,李景铄什么都没做,完全是他们庆国公府在无理取闹吗?! 如果在以往,苏穆和苏清河自然会顺着他的意思,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此时他们明知道李修然不怀好意,而且本就是想着要把事情闹大,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苏清河看了眼周氏,周氏就直接在旁捏着锦帕,笑得冷淡:“相爷这话说的,什么叫无错也是他的错,李景铄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你这般说话,是在说父亲和清河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吗?” 李修然语塞,连忙道:“大嫂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景铄在外败坏亲妹的名节,侮辱我庆国公府,还口口声声闹着要面圣状告我们国公府和岳家。相爷,你就是这么教导你儿子的,他这些年读的圣贤书都去了哪里?”周氏冷声道。 第290章找上门来二 第290章 找上门来(二) 李修然听到周氏的话后紧紧咬牙。 他算是看出来了,庆国公一行今天就是来闹事的! 他们半点都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反而生怕事情闹的不够大,再让他们这么说下去,李景铄的名声就真的完了。 李修然心思急转,暗中已经把惹事生非的李景铄骂的狗血淋头,他开口就想先稳住几人,却不想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几人身后的苏欢突然开口,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 “祖父,父亲,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吧,李景铄瞧不起我们庆国公府,不愿认我们这门亲戚,我们却不能做些不仁义的事情。锦儿身子本就有恙,在广阳时又被表哥生生气晕了过去,我有些担心她。” “二哥说的对,李景铄昨天还把姑姑也给骂晕了,也不知道锦儿有没有受气,我们先进去看看她们。”苏霆也是瓮声翁气的说道。 两人话一出口,围观的人群就传来嗡嗡的议论声。 昨天他们就已经隐约听说相府内出了事情,还有一些传言说丞相府大公子口出秽言,气晕了长辈,不仅不知悔改,还得寸进尺肆意殴打下人。当时他们都还以为这是流言,可是听庆国公府几人刚才话中的意思,这流言居然都是真的? 那些人顿时忍不住,纷纷议论出声。 “听说那个李大公子不是在翰林院就职吗,翰林院的官老爷都是几经选拔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对啊,辱骂亲妹侮其名节本就狠心,他居然还气晕了自己的亲娘,这可是大不孝啊……” “你们可不知道吧,这还是少的呢,他不只气晕了他亲生母亲,连相府的老夫人也气晕了。” “真的假的?”周围一片惊呼声。 那说话之人被周围人看着不由小声道:“当然是真的,我昨儿就在对面酒楼喝酒,当时就瞧见这丞相府里的人进进出出没个消停,好几个大夫进了丞相府,出来后都是满脸不耻,而且我还瞧见那些大夫走了之后,相府里头出来个满头是血的人,听说是那个大公子的贴身小厮……” “啊对对,我也瞧见了。那人脸上苍白的跟纸样,脑袋上被开了个可大的瓢。啧啧,你们可是没瞧见,当时那血糊了一脸,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要是不及时医治,指不定连命都没了。” “真的假的,那个李景铄居然这么狠辣?” “不仁不孝,还心狠手辣,这种人怎么进的翰林院的?” “别瞎说,人家爹可是当朝丞相,不过是捞个官位儿罢了,能有多难……” 周围传来一阵嘘声,在加上那仿佛知道了真相一般恍然大悟的神情和语气,直气得李修然差点一个趔趄,恨不得撕了苏欢和苏霆两兄弟的嘴。 他们是故意的,他们一定是故意。 他们故意想要毁了李景铄,毁了相府的名声! 苏穆看着气得脸色铁青的李修然,听着那些议论纷纷的话语,心中瞬间舒坦了许多。他冷哼道:“欢儿说的是,我们庆国公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狼心狗肺,良心被狗吃了,老夫却不会不仁不义。我们进去!”说完他胡子翘了翘,甩手就进了相府,苏清河几人也跟在他身后转身进去。 李修然看着几人施施然的背影,听到周围那些人大赞庆国公府的人有气度,指指点点说他相府的人忘恩负义之时,气得后牙根都疼了。 这群不要脸的,扰了相府的安宁,丢下一堆烂摊子,如今才说他们讲理,他们怎么敢这么不要脸的! 苏欢看着李修然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眼底闪过寒芒,面上笑的温和的朝着李修然施礼道:“祖父和父亲脾气耿直,不如姑父灵活变通,也向来不懂弯弯绕绕的东西。他们有一句说一句,小侄也来不及阻拦,实在对不住。不过姑父一向宽宏大量,想必不会怪罪祖父他们吧?” 李锦悠看着苏欢笑眯眯的神情,气得心中呕血,恨不得挥上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容,可是他却知道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他强压着怒火,眼底带着寒意咬牙切齿道:“当,然,不,会。” “那就好,侄儿代父亲他们多谢姑父。” 苏欢笑着说完之后,这才转身看着那些围观之人朗声道:“各位,今日家祖和家父闻听姑姑和表妹受难,所以才会一时气怒冲动而至。原是想与相爷私下解决,却不想扰了各位的安宁。在下在这里代家人向各位赔罪,还望各位见谅。” 围观的那些人本就对相府人的行事不耻,庆国公府虽然有失礼数,可人家是来为女儿讨公道的,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庆国公有多疼爱自家的女儿,宠的如珠如宝? 更何况,和那个行事荒唐的相府大公子比起来,眼前这个庆国公府的二公子不知道多有礼,就算一些心里古板,对庆国公府越界插手相府家事而有所不满的人,此时面对这个笑容满面,诚意道歉的翩翩公子时,也忍不住心生好感。 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李景铄龟缩在相府不敢露头,可瞧瞧人家庆国公府的公子,不仅大大方方的表明他们的来意,还诚恳的揽下家中长辈的过错,替他们寻求谅解。两厢一对比,孰优孰劣一眼就能辩出。 人就是这么古怪,有好感时,你做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可若心存了恶感,就就算做再多的好事他也不屑一顾。 那些人纷纷摆手说没关系,苏欢却还是十分有礼的又朝着众人弯腰行了一礼之后,这才转身进了相府。 李修然看着那些人夸赞苏欢的样子,气得浑身颤抖。 好一个苏欢,他这是在踩着相府的名声往上爬。 几乎不用作想,李修然就能猜到,今日之后,京中人人都会说他李修然不会教子,生出来个不仁不孝的儿子,而庆国公府的公子却彬彬有礼仁善孝道! 余管家瑟缩的站在原地,只觉得今天简直倒霉透顶。 他心中何等玲珑通透,怎会看不透庆国公府根本就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从今日之后,恐怕庆国公府和相府之间的关系再也难以缓和了。 第291章两府决裂一 第291章 两府决裂(一) “相爷……” “我不是让你们封锁消息了吗,庆国公府的人是怎么知道的?!”李修然寒声道。 余管家身紧紧垂着头。 昨天老夫人和夫人都被大公子气晕了,府里头乱成一团,小姐和姨娘又不主事,他忙着让人去通知李修然,安抚各院之人,哪还记得封锁消息?等到李修然回府的时候,这事情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他们只能堵了自己府中下人的口,可外面那些人的嘴谁能堵得上? 庆国公府在京中好歹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此事传的街巷皆知,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更何况,今日要不是庆国公他们过来,这事情就算外人知道,也不过当作流言蜚语,谁能想要庆国公几人这么不给相府脸面,居然大清早就跑来当街怒骂?! 余管家心中有千万个理由,可是却没一个能告诉李修然的。他只能紧闭着嘴不敢吱声。 李修然见状狠狠一甩袖子怒骂道:“废物!” 余管家心头冤枉,嘴唇紧了紧。 李修然看了眼那些看热闹的人,只觉得他这辈子的人在今天这一天都丢尽了。可那些低声议论的人又不能驱逐,更不能全部抓起来让他们闭嘴,否则他就会落得个仗势欺人的名声,而且更显得心虚。 李修然脸上变了又变,最后怒哼了一声,满脸铁青的转身就进了府里。 一众下人见状连忙跟了进去,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原本还压低了声音的众人瞬间没了顾忌,哗然间大声议论了起来,而相府虐待当家主母,嫡子不仁不孝,激怒庆国公上门讨公道的事情不过片刻就传扬开来。 庆国公一行人入了丞相府后,李修然就算再气也只能压着心思招呼他们。 冯氏听闻了门外的事情之后,气得一趔趄差点又厥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就让聂嬷嬷扶着匆匆忙忙的赶来了前厅。 厅中,苏穆、苏清河和周氏沉着脸坐着,苏霆和苏欢则是站在两旁,冯氏面对着这一大家子,赔着笑脸道:“亲家公,不知道哪道风居然将你们给刮来了。” “亲家母,我要见眉儿和锦儿!”苏穆开门见山的说道。 冯氏抿着嘴角,有些病态的脸上笑了笑道:“锦儿从广阳回来之后,身子就一直不爽,眉儿也抱恙在身,不如过几日等她们大好了,老身在让他们去国公府看望亲家公如何?” 苏清河冷淡道:“老夫人,眉儿是我亲妹妹,锦儿是我亲侄女,她们身子不好,我们更要看了。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请了太医,一道去内院看望她们。” 听着苏清河丝毫不给脸面的话语,冯氏脸色一僵。 眼下外边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再让他们把太医请回来,苏氏病重的消息传出去,到时候那些人会把相府传成什么样子? 冯氏僵硬着脸强笑道:“不用了不用了,府中大夫已经诊治过了,没什么大碍。聂嬷嬷,去通知夫人和三小姐,就说亲家公来看望她们了。”说完她朝着聂嬷嬷看了一眼,聂嬷嬷连忙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苏清河当没看见冯氏给聂嬷嬷使的眼色,只是沉着脸坐在那里。 冯氏几次想要和苏穆搭话,却都被苏穆冷梆梆的顶了回来。冯氏气得心肝疼,紧紧抓着椅子把手,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过了一会,满脸憔悴的苏氏和穿着月白长裙一脸冷漠的李锦悠,才跟着聂嬷嬷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夫人。” “祖母。” 冯氏看到苏氏母女,连忙笑着道:“起来吧。昨日就见你身子不爽,让你回去好好歇着,怎么还一脸憔悴的样子?这府中的事情总是忙不完的,你可要好好顾着自己。锦儿和铄儿也长大了,有什么他们也能替你分担一些,你若是病倒了,孩子可怎么办?” 话音一落,李锦悠就感觉到她扶着苏氏的手一僵。 她嘴角动了动,眼底不由划过抹寒芒。 冯氏明着关心苏氏,可实际上却是在敲打她,让她不要对庆国公府的人乱说话,否则毁了李景铄,她们母女也好过不了! 苏穆和苏清河、苏霆三人听着冯氏的话只觉得不入耳,而周氏和苏欢却都是眼神微眯,眸子中浮现厉色。 周氏皱眉上前,看着苏氏眼底的青黑和憔悴的容颜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前几日回府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憔悴成这个样子?” “眉儿,你身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瞧瞧?”苏清河也在旁说道。 苏眉听着大哥大嫂关切的话语,再看着老父亲眼中的担忧心疼,顿时眼圈微红,却强笑着道:“大哥大嫂,我没事,只是夜里着了凉,身子有些乏罢了。” “既然身子乏就该躺着歇息,锦儿,带着你母亲去歇着吧,待会为父亲自去请大夫回来。” 李修然见苏氏没有说及李景铄的事情,心中一松,连忙上前就想摆出慈父的模样摸摸李锦悠的长发柔声道。 谁知道他才刚靠近母女两,手还未靠近,李锦悠脸上的神色就猛地变了,她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连忙后退了两步,侧身躲在苏氏身后。而苏氏感觉到小女儿微微发抖的掌心,想及昨日李修然动手在李锦悠身上留下的伤痕,连忙上前一步将李锦悠护在身后,再也忍不住愤恨的瞪着李修然。 三人之间瞬间对峙,而李修然的手则是僵在了半空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得所有人都是一惊。 苏穆几人脸色一变,直接站起身来,而周氏更是挡在苏氏母女身前,沉声道:“相爷想干什么?!” 李修然脸色铁青,他能干什么?他不过是想摸一摸李锦悠的长发,安抚她罢了,可是她们母女这是什么意思?! “锦儿?!”李修然面带怒容。 李锦悠肩膀一抖,身形又退了几分,而苏氏看到小女儿害怕的样子,什么忍让退缩都早已经抛散一空,怒声道:“你吼锦儿做什么,你昨天才打了她,怎么今天还要再打不成?!” 第292章两府决裂二 第292章 两府决裂(二) 苏氏的话犹如轰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砰!” 茶杯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苏穆满脸怒容的站起来怒声道:“李修然,你敢打锦儿?!” 冯氏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急声道:“亲家公别误会,修然一向疼爱锦儿,他怎么会舍得打她?” 说完她转头看向苏氏和李锦悠沉声道:“眉儿,我们相府从未亏待过你们母女,我和修然更是对锦儿、铄儿疼爱有加。锦儿就快要及笄,修然日日想着替她择一门好亲事,铄儿更是快要升职,修然处处为他们兄妹着想,昨日也不过是因锦儿离京之事担忧她安危,所以才训斥了她几句,你们母女怎能这般闹脾气,让你父亲和大哥心生误会?” 苏氏闻言紧抿着嘴唇,原本想要不顾一切和李修然翻脸的心如同被泼了冷水,瞬间冷了下来。 锦儿就快要及笄,马上就要谈婚论嫁。她苏眉已经过了大半辈子,可以不在乎外界的传言,可是锦儿呢?如果这个时候有她不好的名声传出去,待她及笄之后谈论婚嫁之事时,人人都会对她指指点点,到时候岂不是毁了她的后半生? 更何况还有铄儿…… 她就算再怨李景铄,再恼怒于他,可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去的肉,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舍得毁了他,怎么舍得断了他的前程? 李锦悠见苏氏眼中出现迟疑,就知道她心中动摇。 她不由暗暗抬头看了眼冯氏,眼底全是彻骨寒凉。 冯氏处处拿她和李景铄的前途要挟母亲,话里话外全是警告之意。她明知道李映月和李修然的关系,明知道是李修然对不起她们母女,可她却依旧装作毫不知情的袒护李修然。这样的老夫人,当真是上一世那个就算母亲亡故,依旧坚持她是府中嫡女,卡着不让李映月抢占她位置,对她疼爱有加的那个老夫人吗? 还是……上一世本就是她高看了冯氏,她所顾及的,从来就不是她这个嫡亲孙女,而是李修然和丞相府的名声? 她害怕母亲亡故之后,他们再让李映月强占了自己的位置,会让外人对他们心生鄙夷?还是害怕已是七皇子妃的她会给相府使绊子,所以才用嫡女之名,将她束缚。 她明知道李映月对她不怀好意,却从不提醒她半句,眼睁睁的看着她将李映月当成至亲姐妹,看着李映月和慕容峥暗中龌龊,看着他们一次次联手,生生折断了她一身傲骨,打断了她满身脊梁,苦苦哀嚎着在暗黑的天牢之中含恨死去? 这样的冯氏,她当初怎么会觉得她仁慈? 李锦悠唇边划过抹讽刺,等她抬头之时,眼中却已经什么都不剩下。 她苍白着脸,颤抖着嘴唇,眼底泪意闪过之后,只是倔强的开口道:“父亲没有打我。” 周氏看着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唇长睫不断颤抖的李锦悠,心中疼痛满眼。她抬头瞪了老夫人一眼后,连忙伸手将李锦悠揽在怀中,急声道:“锦儿,别怕,别怕,告诉舅母,你哪儿伤着了?” 李锦悠只是垂着眼睫摇头,受伤的手不着痕迹的往身后藏。 周氏何等眼尖,见状顿时心底一沉。她一边轻声说话安抚李锦悠,一边却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伸手抓着李锦悠的手臂将衣袖一掀,那下面经过李锦悠连夜加工,不仅没好反而更加狰狞的伤口顿时出现在几人眼前。 被烫伤的地方红肿一片,上面的水泡被挑破了,虽然涂抹了药膏,可依旧可怖,而被划伤的伤口更是血肉翻起,上面甚至还透着血渍。 “嘶——” 周氏倒吸口冷气,眼圈瞬间通红,哑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锦儿,疼不疼?” 李锦悠轻咬着嘴唇,雾蒙蒙的眼底浮现泪水,却倔强的摇着头。 苏穆却是双眼圆睁,猛的转头怒视苏眉,怒声道:“眉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锦儿受了伤你也不知道出声。她是你女儿,你连你女儿都不知道去保护,难怪他们丞相府把你们母女朝死里欺辱!你简直愧对为父这么多年的教诲!” “我庆国公府不求高官厚禄,不求殷贵满门,只求你们安康幸福,可是你呢?嫁给丞相府就忘了你自己出身国公府,忘了父亲我将你捧在手心长大,我让你嫁给他李修然是享福的,不是让你来受辱的,你却自甘堕落,还累得锦儿和你一同受罪!” 苏氏脸色白成一片,听着老父的怒喝声,原本强装的坚强再也稳持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得往下落。 “父亲,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为何不开口,没有你为何眼睁睁的看着锦儿受辱受伤,却不为她讨个公道?!” 苏氏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苏穆却是怒哼一声,转头看向冯氏沉声道:“老夫人,这就是你所谓的疼爱有加,这就是你所谓的处处照拂?老夫今日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们相府居然如此欺人,眉儿和锦儿是老夫放在手心里的人,连半分损伤都不愿有,你们却如此伤她,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李景铄敢做出那等混账事来!” 冯氏脸上铁青,只觉得心口憋闷,险些跌坐过去。可她却知道,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要解释清楚,否则相府和庆国公府的关系就算是彻底完了。她紧紧抓着掌心,怒声道:“修然,这是怎么回事?!” 李修然看到李锦悠手臂上的伤势时,就已经想起了昨日那盏热茶和碎裂满地的瓷片。 他想起当时李锦悠决绝的话语,冷漠疏远的表情,再看眼前满目垂泪弱不经风的李锦悠时,心中只剩下寒凉。 眼前这个心思诡秘狠心决绝的少女,早已经不是那个他心中以为永远能够握在掌心,可以随意揉捏的三女儿。 从昨日广阳归府,苏氏和冯氏的晕倒,再到他回府之后的刻意激怒。李景铄的冲动,他的怒火,甚至于今日庆国公府大闹相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李锦悠的算计。 她想要让苏氏彻底对相府死心,她想要让庆国公府和相府决裂,她……心中再无相府! 第293章两府决裂三 第293章 两府决裂(三) 李修然想起以前曾有过的怀疑,抬头就对上李锦悠那朦胧泪眼之下的冷冽寒凉,从没像现在这般清楚的知道,这个三女儿对他再无父女之情。 她舍弃了他,舍弃了李景铄,舍弃了整个相府。 她全部都知道了! 蓦然浮起的想法犹如闪电般划过心间,李修然手心一抖,原本握在手中的珠串险些落在地上。 难怪自从李映月入府之后,李锦悠对他就再无濡慕笑脸,又难怪每一次只要涉及李映月时,与他一有争端,她一次比一次冷漠,一次比一次绝情。 李修然猛的抬头看着李锦悠,沉声道:“我是锦儿的父亲,教她乃是我为父之责,不容他人插手!” 短短一句话,里面包含着警告、劝诫,甚至于威胁。 “你凭什么教她?” 苏清河听出了李修然话中的意思,在旁寒声道:“李景铄去广阳做下那等混账事情,你不闻不问;他肆意侮辱我庆国公府,当街叫骂自己亲妹,气晕亲母,你不去教训那个不知礼的东西,反倒刁难锦儿。锦儿本就有病在身,你不只不知疼惜反而动手伤她,她做错了什么?” 李修然皱眉:“大哥,她是我女儿,她私自离京半月不回府,景铄和映月前去接她她还再三推辞,我只是训斥了她几句她就与我反唇相讥,我一时气急才会失手伤了她。” “一时气急?我怎么没见你一时气急伤过别人?” 苏清河怒声道:“锦儿离京告诉过眉儿,经过我和父亲同意,又有欢儿陪同在侧,去的是我庆国公府的姻亲之家,没有离开过广阳半步,她到底何错之有?你口口声声映月映月,我倒是想问问你,上次李映月做下那等丢人之事,你可曾气急,又可曾伤她?” “你表面上将她送去水月庵中静修,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勾搭九皇子,怎么,如今攀附上皇家你就忘却她所做的一切事情?!” “她李映月是你的心头宝你的眼珠子,你舍不得伤她半点,对锦儿却一再动手。李修然,你倒是说说,到底她们谁才是你的亲生女儿,谁才是你的至亲骨肉?!” 李修然毕竟只是文臣,身上毫无功夫傍身,平日与人争论也大多都是口舌之语,何时被人这般以气势相逼过。 苏清河本就是武将,又曾征战沙场,此时怒极之时,身上的煞气凝聚爆发出来,竟是生生的逼得李修然气弱的后退了半步,险些跌坐在椅子上。等到李修然站稳之后,反应过来刚才的情形之时,一直强逼着自己压抑的怒火也忍不住爆发出来。 他满脸寒霜的看着苏清河道:“大哥,我知道你们疼爱锦儿,可她是我丞相府的小姐,是我李修然的女儿,我怎么管教她那是我的事情,与你们何干?你虽是苏眉的大哥,可苏眉早已经嫁入我李家为妻,是我李修然的妻子,你们庆国公府难道还要插手我李家后宅之事不成?” 苏清河冷冷看着李修然道:“你说什么?” 李修然寒声道:“这几年我早就受够了,我原想着你们是苏眉的亲人,处处忍让,可她这几年只要一有不顺就带着锦儿回娘家,这整个京城的人都笑话我李修然管不住后宅,笑话我李修然惧怕你庆国公府,如今你们还来插手我管教子女,你们到底将我相府的脸面置于何地?将我李修然又置于何地?!” “苏氏已为我李门妇,李锦悠是我李家的女儿,如何对她们容不上外人插手,更用不着你们庆国公府来教训本相!” 苏清河听到李修然的话后,气得额上青筋突起,苏穆更是怒发冲冠。 苏眉转头看着李修然,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得,眼中凝聚着淡淡水光。 李锦悠看着李修然眼中的冷意之后,就知道他已然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更猜到了庆国公府今日上门的目的,所以干脆撕破了脸。 苏氏和李修然之间没了缓和,而她要做的,就是彻底断了苏氏的念想,让她离开相府。 只要庆国公府和相府决裂,只要外公和舅舅不再被李修然蒙骗,只要母亲离开相府,她便再也不惧其他! 李锦悠垂着眼帘,眼底彻骨寒凉,面上却装作害怕似得身形一颤,紧紧抓着苏氏的衣角低声道:“母亲,算了,这是我不小心弄伤的,和父亲无关。” “锦儿!”苏穆沉眼。 李锦悠抬头看着苏穆,眼底强忍的泪水滴滴滑落,哀戚道:“外公,你别责怪母亲,她只是想要护着我和大哥。我是女子也就罢了,大不了随意找个人嫁了,了却残生,可是大哥他却是相府嫡子。他有大好的前程,有锦绣前途,母亲她……她怎么舍得大哥受苦。” 说着说着,她语音渐渐哽咽,而原本抬起的头也缓缓垂了下来。 苏氏只觉得心口揪着的疼。她是担心铄儿,可锦儿却也是她不能舍弃的女儿,她总想着锦儿留在相府是最好的,可却从未想过,以李修然和冯氏如今对她的态度,以锦儿对他们的惧怕,他们当真会认真的替锦儿择一门好婚事吗? 如今她还在,李修然就几次三番的伤害锦儿,那个李映月登堂入室也就罢了,李景铄更是不顾兄妹情谊,如此搓磨锦儿。 一旦她有个好歹,他们父子当真会护着锦儿,还是将她弃如敝履,随意送给一个能够攀附,能够让他们仕途前程更进一步的人? 苏氏从来就不是拎不清的人,之前她只是关心则乱,才会被冯氏几句话给饶了进去,此时看到李锦悠垂泪的样子,才猛然惊醒过来,冯氏分明就是拿住了她的软肋要挟于她。 李景铄是相府的长子嫡出,深得冯氏和李修然宠爱,如今更已经在朝为官,哪怕她离开相府,李修然和冯氏只要不想诟病在身,就绝不会亏待了铄儿,可锦儿却不同。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若是让她继续留在相府,以李修然如今对她的态度,又怎会真心待她? 但是如果能离开相府,锦儿就能自己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郎,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 第294章两府决裂四 第294章 两府决裂(四) 苏氏伸手紧紧搂着李锦悠,突然开口想要说与李修然和离,谁知道李锦悠却是突然开口道:“母亲,你和外公走吧。” “锦儿……” “我没事,我毕竟是父亲的女儿,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等到来日寻一门好亲事嫁出去后,就不必再看人脸色了。”李锦悠低垂着眼帘说道。 苏氏闻言心头一震,猛的回过神来。 是啊,她是可以和李修然和离一走了之,可是锦儿呢,锦儿怎么办? 她是李家的子女,婚姻之事全由李修然做主,若她离开了相府,锦儿今后由谁庇护? 更何况,如果她今日当真因此和李修然和离,外人知道缘由之后,锦儿必定会背负不孝之名! 苏氏想到这些,连忙开口道:“父亲,你们回去吧。” “苏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穆皱眉怒道。 苏氏转头看向冯氏和李修然,沉声道:“老夫人,相爷,我想和父亲、大哥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李修然紧紧皱眉看着苏氏,只觉得苏氏明明依旧如往昔柔顺,可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冯氏却以为苏氏顾忌儿女服软,脸上露出抹笑容来,柔和了几分道:“当然可以,亲家公难得过府,我去命人准备几道好菜,你们爷儿两好生说说话。” 说完她转头拉了一把李修然,两人直接退出了厅内,而门外却有两个下人鬼鬼祟祟的朝着里面打量。 两人一走,苏穆就满脸怒容道:“苏眉,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李修然如此待你和锦儿,为父和你大哥自上门替你们讨要公道,你居然还要伏低做小,还要死死留在这相府之中受他们欺辱,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不留在这里去哪里?” “回庆国公府!” 苏眉闻言苦笑道:“父亲,我知道你疼我和锦儿,可我已为李家妇,锦儿更是相府小姐。我们今日若真离开,他人会怎么看待我们,会怎么看待庆国公府?锦儿就快要及笄,到时若有有损声誉之事传出,锦儿该怎么办?” “你糊涂!你以为李修然是好相与之人,你们留在相府就是最好的出路?你可知道,他把那李映月……” “祖父!” 苏欢见苏穆气得想要把李映月的身份脱口而出,连忙拉了一把苏穆的衣袖,低喝了一声。 苏穆神情一怔,这才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余光看到厅外探头的下人,话音一转怒声道:“你拉扯我做什么,我今日就要说个明白。他李修然把那个不知道哪来的李映月当眼珠子疼爱,把李景铄那个混帐东西教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却半点不把你们娘儿俩放在心上。你以为你们留在相府,他为会锦儿好好打算?” 苏眉低垂着眉眼道:“可他是我的夫君,是锦儿的父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亲,你们回去吧。” 苏穆气得脸色铁青,怒目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指着她半晌之后怒声道:“好,好,好!老夫豁出去被陛下责骂,豁出去被御史指责也要上门替你讨个公道,你却处处护着他们,拼命想要留在相府,全然不顾他们如何对你。” “你娘和我将你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半点委屈不愿让你承受,你却这般自甘堕落任人欺辱,既然如此,以后有什么事情也求老夫,老夫就当没生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说完之后,苏穆狠狠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苏清河脸色难看的看着满脸煞白的苏眉,半晌后才沉声道:“你简直是……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苏霆和周氏见苏穆和苏清河气冲冲的离开,忍不住就想开口劝说苏眉几句,却不想门外却传来苏穆雷霆般的怒骂声:“你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她既然认定自己是李家人,眼里只有他那个混账夫君,哪还有半点记得我庆国公府的傲骨。既然她自己宁肯折了自己的骨头也有委曲求全留在相府,我苏穆就当没她这个女儿!” “祖父……” “你们谁敢再替她多说一句,就都给老夫滚出庆国公府!” 苏霆到了嘴边的话被苏穆给堵了回去,还想替姑姑分辨几句,却不想苏清河瞪了他们一眼之后怒声道:“都给我闭嘴,我们走!” 周氏和苏霆见两人震怒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连忙出去跟着一起朝外走,而苏欢则是看着摇摇欲坠的苏氏叹了口气,转头走到李锦悠身边低声道:“好好照顾姑姑和你自己。” 李锦悠伸手拉着苏欢的衣袖,低声道:“二哥,对不起。” 对不起她利用了苏穆,更对不起她对苏氏用了算计,甚至不惜伤了他们之间的父女之情,让苏穆对苏眉心生误解,可是想要让两府决裂,她只能这么做。 她不要让相府再有借口利用庆国公府,更不要让李修然虚伪的样子欺骗外公和舅舅,让他们为了李修然的野心赔上整个庆国公府。 苏欢揉了揉李锦悠的长发,收回手拢在衣袖里,什么都没说就沉着脸走了出去。 门外,余管家听到庆国公的怒骂声后,连忙就想上前拦着,低声道:“国公爷请留步,老夫人已备好了酒菜,请您……” “滚开!” 苏穆直接一脚踹在余管家身上,将他整个人踢了个趔趄,怒声道:“以后别让老夫看到相府的人,否则老夫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之后,他丝毫不理会身后相府中传来的声音,带着苏清河一行人大步就出了丞相府。 冯氏紧随着后面赶来想要留人,却看到庆国公怒踹管家,阴沉着脸离开的背影,她气得砸了手里的佛珠串子,狠狠一巴掌扇在一直躲在后堂不敢露面,此时见到庆国公府一行人离开之后才敢现身,却满脸惊惶的李景铄脸上,怒声道:“看看你干的好事情!” 她辛辛苦苦维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让庆国公那个老匹夫放下戒心,肯对相府,肯对修然和铄儿倾尽全力,助他们平步青云,可她所有的努力都毁于一旦。 修然和庆国公交恶,而庆国公府和相府之间,也彻底完了! 第295章恼羞成怒 第295章 恼羞成怒 “祖母……” 李景铄捂着红肿的脸颊,瑟缩的神情之下眼神之中满是怨毒。 他恨李锦悠让他难堪,更恨苏氏不曾在庆国公面前袒护于他! 冯氏看清了他眼中的怨恨,却无半点悔意,心中的怒火更甚,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你别叫我祖母,我李氏怎么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这么好的资源,这么好的助力,却生生让他自己给毁了。 他不仅自己毁了念想,还拖累了整个丞相府! 如今陛下年迈,各皇子争斗不断,太子地位尚未稳固,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生怕站错了位导致举家之灾。原本丞相府有庆国公府彼此扶持,可以无视所有朝中暗涌,性情耿直的庆国公更是替丞相府抵挡了所有的明枪暗箭。 各方势力垂涎相府权势,却只敢讨好却不敢相逼,因为他们招惹不起亲密无间的庆国公府和丞相府,可如今庆国公府却和相府生生斩断了所有的关系,没了庆国公府在前,相府就要承受四方压力,而若是庆国公因此对相府出手,他们便是腹背受敌! 冯氏看着李景铄那张青肿未消的脸颊,原本的那点心疼早已经全部化成了怒火。她扭头看着李修然沉声道:“修然,你忘了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 相府未稳之前,切不可因儿女情长断了与庆国公府之间的关系。 李修然当然知道冯氏说的是什么,他比冯氏更加清楚,这个时候失去庆国公府的助力代表什么。 他心中也懊悔无比,怎么都没想到,原本小小的一件事情居然会闹的如此之大,更没想到,他不过是没忍耐住怒气,失手伤了李锦悠,就让庆国公府的人险些掀了丞相府,更让他,让整个相府都变得如此被动! 冯氏看着他颓然的样子满脸冷寒说道:“你的隐忍哪里去了,你的城府又去了哪里,如此喜怒形于色,甚至还让人抓住了把柄。李修然,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母亲……” 冯氏没理会李修然的喊声,转身就走。 周围的下人都是缩着脖子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李修然见冯氏走后,心中更沉,迁怒的瞪视了李景铄一眼后,连忙转头就想去见苏氏和李锦悠,谁知道走到厅内之时,却发现两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夫人呢?” “夫人回秋香苑了。” “那三小姐呢?” 余管家紧紧垂着头,低声道:“三小姐伤势未愈,夫人替她请了大夫,眼下也去了秋香苑。” 李修然听到他提起李锦悠身上的伤,顿时一股气憋在心口险些缓不过来,他不由抚着心口脸上铁青的难看,余管家见状看着他欲言又止。 眼下李修然震怒,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可是不说,万一以后出了事情可如何是好? 半晌后,他才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似得低声道:“相爷,有件事情老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事情就说!” “老奴刚才在门外的时候,瞧见庆国公出去之后,就遇到了陈阁老和钟御史的马车,他们将庆国公和云麾将军请走了……” “你说什么?!”李修然猛的抬头。 余管家被李修然凶厉的眼神吓得倒退了半步,颤声道:“陈阁老和钟御史将庆国公他们请走了。” 李修然见状连忙缓了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沉声道:“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陈沣和钟长年?” 余管家连忙点头:“是他们,老奴认识钟御史府上的下人,那马车的确是钟府的,赶车的也都是钟府的下人。当时钟御史与庆国公交谈之时掀开了车帘,老奴看得清楚,陈阁老就在马车之上。庆国公同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沉着脸和他们一起朝着青云巷的方向去了…” 李修然铁青着脸。 青云巷? 那不是陈家所在的地方吗? 陈沣和钟长年都是太子嫡系,陈沣更因是太子之师,整个朝中的人都知道,陈家是最为拥立太子为正统之人,从未更变过。庆国公手握重权,这些年想要将他揽入旗下的皇子数不胜数,可庆国公却从未明确表示过支持哪位皇子,哪怕是面对亲外孙五皇子慕容玉,他也一直客气有余,亲热不足。可他眼下突然和太子嫡系之人这般亲近,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庆国公府准备支持太子上位了? 可是苏穆和苏清河为什么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件事情,还是,庆国公府的人早就对他有了异心?! 李修然只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可一时却想不起来,原本胜券在握的事情一件件的脱离自己的掌控,这种感觉让他极其不安。 “还有一件事情。” 余管家顶着李修然满身寒霜,虽然胆颤却还是硬着头皮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来,小心翼翼的递给李修然后低声道:“这是广阳太守蔡进命人送来的书信,说是有关大公子和三小姐的,让相爷务必亲启。” 李修然紧紧皱眉,伸手接过书信打开来看之后,脸上的怒火不断积聚,当看到信末蔡进话中有话的劝谏他好生管教李景铄,安抚庆国公府和李锦悠的话语之时,气得一把揉碎了手中的信纸,转身就一个耳光扇在李景铄脸上,狠狠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父亲!” “你还有脸叫我,李景铄,你个混账东西,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 他明明说李锦悠言语无状,鼓动苏欢和婢女殴打于他,还处处刁难李映月,可事实却和他说的完全相反。他这个混账儿子都干了些什么,他居然敢,居然敢如此颠倒黑白,而他居然还信了他! 李修然想到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李景铄的原因,不是他从中挑拨,他不会训斥李锦悠,更不会怒极之下失手伤她,哪怕有广阳的事情,哪怕李景铄当真失口辱及了庆国公府,他也将这事情圆过来,而相府和庆国公府也走不到今日这种境地。 只因为李景铄几句话的原因,这一切就都毁了! 李修然一把将信纸扔在李景铄脸上,怒声道:“来人,请家法!” 他今日不好好教训这个儿子,他就枉为人父! 第296章苏氏怒火 第296章 苏氏怒火 李锦悠坐在一旁,青黛小心的将药膏涂抹在她手臂上的伤口之上,而苏氏院中的荷香却是在说着前院发生的事情。 苏氏坐在李锦悠对面,当听到李修然请了家法教训李景铄时,下意识就想起身,可是下一瞬却强自按捺下来,沉着脸坐在原处。 “夫人,你当真不管大公子了吗?”一旁的荷香见苏氏轻抿着嘴唇一动不动的样子,忍不住急声道。 苏氏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荷香见状还想开口,却被陈嬷嬷拦着皱眉道:“夫人和三小姐累了,要休息,你先退下去。” “可是大公子他……” “大公子的事情夫人自有计较,什么时候轮到你个丫头来插嘴,还不出去!”陈嬷嬷眼色越厉。 荷香心中一惊,不敢再开口。她连忙低声道:“奴婢只是担心夫人,奴婢这就告退。” 眼见着荷香走出去后,李锦悠才突然开口道:“陈嬷嬷,让人看着这丫头,查查她是哪个院子里的人。” 陈嬷嬷闻言一惊,抬头对上李锦悠暗沉的双眼之时,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黑黝黝的沉了一片。她虽为仆人,可却将苏氏和李锦悠当作最亲的亲人,而她生平也最恨的就是背信忘主之人,她带着怒气沉声道:“老奴这就命人去查。” 如果让她查到荷香这小蹄子当真敢背叛夫人和小小姐,她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青黛替李锦悠上好药后,李锦悠便将卷起的衣袖放了下来,等到房中其他人都出去后,李锦悠才突然开口道:“娘亲,对不起。” 苏氏抬头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娘亲留在相府,是因为我吧。” 苏氏没想到李锦悠会猜透她的想法,不由皱眉看着李锦悠,就听到李锦悠低声道:“如果不是因为怕伤及我声誉,娘亲刚才是想和外公一起离开的吧,可是娘亲,你为何要故意激怒外公?” 苏氏看着李锦悠白净的脸颊,突然说道:“锦儿,你过来。” 李锦悠起身靠近苏氏身旁,依恋的靠坐在苏氏腿边,将脸颊靠在她双腿之上。青丝长发垂落,苏氏用手指轻抚着李锦悠的发顶淡淡道:“那锦儿可否告诉娘亲,你为何一定要让娘亲和你父亲决裂,甚至不惜自毁声誉,弄伤自己,也要让娘亲离开相府?” 李锦悠身子一僵,猛的抬起头来,就对上苏氏清明了然的双眼。 “娘亲……” 李锦悠眼神头一次闪躲,她怎么也没想到,苏氏居然早就看穿了她的打算。 苏氏看着李锦悠惊愕的样子低笑道:“锦儿,你是娘亲的女儿,知女莫若母。” 李锦悠轻咬着嘴唇:“娘亲既然都已经猜到,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顺着她的意,和李修然决裂,激怒庆国公,让庆国公府和相府彻底决裂? 苏氏拍了拍她的头,淡淡道:“锦儿一向是个冷静的孩子,能让你如此作为,必定是你父亲做了什么让你不能原谅的事情。而且近几年,你父亲的动作也越发频繁,他几次三番借口庆国公府谋势,在朝中拉拢朝臣,让他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可你外公和舅舅却屡次因此得罪朝臣,更是让陛下心生不喜,间接冷淡了贵妃娘娘。长此以往,盛极而衰,庆国公府几代殷荣毁于一旦,迟早会被相府拖累致死。” “娘亲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如此对待你父亲,但是娘亲知道,锦儿是个好孩子,你绝不会做害娘亲和外公的事情,所以倒不如顺水推舟,让庆国公府和相府彻底断了关系也好。如此,你父亲以后不会再觊觎你外公他们的权势,你外公和舅舅以后也不必在因为我的关系而迁就相府。” 李锦悠紧紧皱眉看着苏氏,她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娘亲十分聪明,可却从未想过,她看的这般透澈。 苏氏看着李锦悠道:“那锦儿现在可能告诉娘亲,你为何会突然对你父亲这般绝情?可是因为李映月?” 李锦悠沉默片刻,这才抬头道:“娘亲,此事我原想瞒着你,一是怕你接受不了,二是……眼下我还没有切实的证据。我得到消息,李映月并非出生自蕲州,而是出生郾城,她的母亲是郾城富商郑家生的女儿郑妤纯,而郑妤纯,和父亲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父亲在入京之前,就已和郑妤纯成亲,当时郑妤纯孕有一子,却因父亲在京另娶,饱受打击而流产。父亲因娶了母亲入朝为官,一路从侍郎升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郑妤纯终身未曾再嫁,却在十六年前,父亲外放历练之时生下一女后郁郁而亡。” 李锦悠将她上一世知道的事情缓缓说出,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诬蔑,语气冷漠的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郑妤纯诞下此女后,将此女取名映月交由郑家抚养,虽为郑家女,却取李姓,而郑家更是在这十余年间从一个普通富商成为了蕲州最大的商户,雄霸一方。半年前,郑家生亡故,父亲便以亡故表亲之女为名将她接回了府中,过继成了他的女儿。” 苏氏静静听着李锦悠的话,虽然心中早有了准备,而她对李修然也早已经没了感情,可心口却仍旧冷的发疼。 李锦悠虽然没有明说李映月是李修然的女儿,可种种痕迹却已经表明,李修然骗了她,更骗了庆国公府。 否则生为郑氏女,那李映月为何偏要姓李?而郑家一个毫无背景的富商之家,若无人扶持,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数年间雄霸蕲州成为一方首富? 难怪李修然对李映月总是格外疼爱,又难怪一向冷性绝情之人,居然会在远亲之女父母双亡之后,迫不及待的接她入府,甚至不惜与妻子亲女心生间隙,也要保住一个不明身份的表小姐! 好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好一个李修然! 想起当初李锦悠从廊楼摔下来险些丧命,而李映月差点过继到了她膝下成为府中嫡女,后来李映月数次针对锦儿下手,李修然都一味偏袒…… 苏氏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掌心瞬间在巨力之下变得通红,双眸之中更是被怒气弥漫。 第297章帝王心 第297章 帝王心 京城说大不大,再加上有心人宣扬,庆国公府和相府决裂的消息不过半日就传遍京中。 皇宫。 景德帝坐在御书房里,手指轻敲着御案淡淡道:“苏穆和李修然翻脸?消息可靠吗?” “回陛下,此事千真万确。今日晨起,庆国公和云麾将军带着府中之人前往相府大闹一场,两家几乎撕破了脸,引得诸人围观。后来庆国公从相府离开之时,曾亲口说过,以后但凡相府之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见一次打一次。当时有许多人都见到他怒气冲冲的从相府出来,离开时还出手伤了人。”穿着青衣的暗卫跪在地上低声道。 景德帝想起苏穆那如同倔牛一样的脾气,蓦的笑起来:“这倒像是苏穆能做出来的事情。” 想当年他还没登基之前,苏穆和当时的沐恩侯看上同一个女子。沐恩侯仗着皇亲之故求的先皇赐婚,却被苏穆带着亲兵冲到沐恩侯府抢婚不说,还将沐恩侯打的半死,后来那女子成了庆国公夫人,而苏穆为此也被先皇罚去戍守边关五年立下战功,才得以返京。 如今苏穆虽然年老,可那脾气却无半点收敛。 景德帝想起苏穆的火爆脾气,忍不住失笑道:“李修然心思缜密,怎会让两府之间起了间隙?” “回陛下,好像是因两府小辈之间的恩怨而起。” 那暗卫将从广阳和京中得知的消息一一告知景德帝,包括李景铄贩卖扳指入青楼,在广阳岳家大闹,苏欢动手教训李景铄,还有回京之后他气晕苏氏和冯氏,殴打下人等等事情,事无巨细,等到他说完之后,景德帝挥挥手让他下去,这才微眯着眼靠坐在龙椅之上,神情莫测。 赵福海小心翼翼的将茶杯放在景德帝身前,便束手站在他身侧眼观鼻鼻观心。 “赵福海,你说苏穆和李修然闹翻,有几成是真的?”景德帝突然开口问道。 赵福海谦卑一笑,低声道:“老奴愚钝,陛下自有明鉴。” 景德帝睁眼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你这老东西鬼精。” 语气带着几分亲近,却无怨怪。 赵福海眯着眼笑起来,那已经起了褶子的脸上因为肉多显得十分敦厚,看上去就像是个慈心仁善的老好人,可只有宫里的人才清楚,这个看上去面慈的总管大人手段何其厉害。 “陛下这就错怪老奴了,老奴是当真想不明白。您说那李大人那般精明,他一向将两府之间的关系看得极重,前些日子还听说他因为李大公子卖了玉扳指的事情亲自带着儿子去国公府请罪来着,这次怎么会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景德帝闻言哼了一声:“再精明也挡不住有个不成器的儿子。” 赵福海轻笑道:“是是,还是几位皇子孝顺。老奴听说七皇子为了太后娘娘的病情,还亲自前往报恩寺替陛下祈福,求佛祖保佑太后娘娘万寿安康呢。” 景德帝眼中划过锋芒,蓦的回头皱眉道:“老七出京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日前。”赵福海说活完之后,见景德帝神色不虞,不由开口道:“陛下怎么了?” 景德帝皱眉道:“没什么,朕只是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你说他求娶李锦悠是什么打算?” 赵福海笑道:“七皇子不是说了吗,他在宫宴之上对安平县主一见倾心,思之慕之所以才诚心求娶。” “蠢货,你真当他求娶背后这么简单?那李锦悠身后有谁,庆国公府,丞相府,还有苏贵妃……一旦她与谁结亲,便能攀附上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势,老七会这么简单只因为心慕于她就求娶?” 景德帝冷声道:“这些年朕一直以为老七安分守己,而他也从未做过半点出格之事,对太子更是恭谨有礼,可是自从九州麒麟玉之事出现之后,朕才发觉,这些年朕当真是小瞧了这个不起眼的儿子。” 赵福海见景德帝动怒,不由低声道:“可是陛下,那九州麒麟玉之事事后不是已经澄清了,乃是他人陷害,与七皇子无关吗?” “无关?哼!” 景德帝冷哼一声:“那九州麒麟玉或许与他无关,可他私下与朝臣来往,插手朝政,心机不输任何人却是真的。若非九州麒麟玉之事突然爆发,恐怕到现在所有人都还被他蒙在鼓里,以为他是个不争不抢安分守己之人。说他没野心,朕第一个不信。” 赵福海闻言紧闭着嘴唇,他跟在景德帝身边数十年,比任何人都清楚景德帝多疑猜忌的性情,更明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 景德帝发了一会火,便沉着脸坐在龙椅上,那双略带浑浊的眼中眸色满是阴沉。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那几个儿子有多不安份?为了这个皇位,他们表面恭谨,实则却巴不得他赶紧去死。 自从太子离京之后,他们更甚,不止在朝中拉拢大臣,更是私下阴谋陷害不断。他可是得到消息,老三、老五和老七都有私下接触过朝中重臣,其中就有李修然。虽然李修然和那些个朝臣表面上一直保持中立,忠诚于他,谁也未曾靠拢,可谁知道他们心中到底有没有起过其他心思。 李修然身为丞相,乃文臣之首,庆国公又手握重兵,若是两家关系一直交好,难免一家坐大,独掌朝局。 他本就对两家心生忌惮,想着是否要寻个机会警告两人一番,却不想还没等他想好对策,苏穆和李修然就已经撕破了脸,而且照着苏穆离开相府时说的那些话,两府之间的关系想要修复,机会等同于零。 景德帝想了想后,突然开口道:“太子还有多久回京?” 赵福海连忙道:“听暗卫来报,太子和楚国使臣的队伍已到临川,最迟明日晚间便能入京。” “传旨下去,楚使入京,五日后在宫中举办宴会款待楚国使臣,届时准各大臣携家眷入宫。”说完后他仿佛想到什么似得继续道:“还有,传旨翰林院,李景铄不仁不孝,无德无才,不堪为翰林之才,贬其为奉礼郎,入太常礼仪院修身养德,静思己过!” 第298章太子回京 第298章 太子回京 一封圣旨,掀起惊天大波。 李景铄从六品翰林修撰,直降成从八品奉礼郎,不仅如此,圣旨上所述“不仁不孝,无德无才”八个字,更是几乎断了李景铄所有的前程。 朝中所有人都知道,李景铄经此一役彻底失了帝心,在仕途上再无可能。 冯氏带着满府上下接旨之时,差点咬碎了银牙,而李修然在朝堂上面对其他朝臣各色目光之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两人虽然早在与庆国公府决裂之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当日之事传出之后,李景铄无缘更进一步,可是他们却谁都没有想过,景德帝居然会这般绝情,连半分颜面也不留,直接将李景铄一撸到底,让他从此再无翻身的可能。 冯氏砸了满屋子的东西,气得病倒,性情更是变得阴晴不定,将所有的怒火撒在了苏氏和李锦悠身上。她命人将李景铄狠狠打了一顿关进了祠堂,对苏氏冷脸相待,不给半点好脸色,而对于李锦悠,更是寻了错处便是一阵斥责。 祖孙两两几乎翻了脸,而整个相府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李锦悠再一次无缘由的被冯氏斥责了一顿之后,在松竹院内罚站了两个时辰才回了碧水苑中。青黛愤愤不平的怒声道:“老夫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明明不是小姐的过错,为什么要训斥小姐!还有五小姐,她不过是个庶出女,就算能去宫宴又怎么样,凭什么和小姐抢东西,老夫人居然还纵着她,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锦悠拿着手里的书卷抬头看了眼气鼓鼓的青黛一眼,淡淡道:“有什么好气的,不过就是支簪子罢了,她要就给她便是。” “可是那簪子明明是舅夫人送给小姐的,凭什么要给她!” 青黛想起那支被李宜双借口好看“借去”的碧玉玲珑镂空金簪,就忍不住气怒,而她更气得还是,老夫人居然以小姐没有长姐慈爱之心,不分青红皂白就罚李锦悠在松竹院内站了两个时辰,受尽府内之人白眼,更让那些捧高踩低的狗奴才嘲笑的事情。 她气得满脸通红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老夫人寻着借口就处罚小姐,奴婢替小姐委屈。大公子的事情又不是小姐的错,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情才被陛下贬斥,干什么所有人都怪小姐,就连夫人也跟着受气。我看老夫人简直是糊涂了,早知道这样小姐和夫人还不如跟着国公爷他们走算了!” “砰。” 青黛的话刚一落,脑袋上就被李锦悠拿着书敲了一下。 李锦悠淡淡看着捂着额头的青黛一眼,皱眉道:“你当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青黛捂着脑袋吐了吐舌头,看着窗户外边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嬷嬷,眼底闪过抹害怕之色,却还是忍不住咕哝道:“奴婢又没有胡说,本来就是嘛,小姐和夫人顾全相府,顾全相爷和大公子,可老夫人却半点不顾念你们,早知道还不如回国公府呢……” “行了,别胡言乱语了,小心被人听到了,少不得一顿板子,还会连累了小姐和夫人。” 天璇看着鼓着脸跟个蛤蟆似得,嘴里不断咕哝的青黛,看了她一眼低声喝道。 青黛听到天璇的声音之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对上天璇有些寒意的黑眸之时,连忙闭上了嘴,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后狗腿道:“小姐站了半晌肯定饿了,奴婢去给小姐准备些吃的。” 看着青黛一溜烟的跑出了屋去,李锦悠忍不住低笑出声:“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怕你?” 天璇就着小炉将茶烹上之后,这才开口道:“小姐不该这么宠着她,宠的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李锦悠闻言浅笑:“青黛性子纯良,心性单纯,虽然有时候说话有些不经大脑,不过还是知道分寸的。” 天璇对于李锦悠的话不置可否。青黛若是生于小户人家,单纯善良的确是招人疼爱,可是放在尔虞我诈处处陷阱的后宅之中,却不是什么好事。 眼下李锦悠和苏氏在相府里处境并不好,老夫人和李修然虽然不会在明面上为难她们母女,可是只要他们一个眼色,下面自然有的是上赶子为主子分忧解难的奴才。 今日克扣点衣食,明日给点脸色,在这种非常时期,青黛要学的就是该谨言慎行,而不是咋咋呼呼的为李锦悠招惹麻烦。 不过天璇虽然心有疑义却也却没有多说,她能感觉到李锦悠对青黛的宽容和厚待,她待青黛更像是妹妹,而且以李锦悠的心性,她既然敢放任青黛如此,必然也有她的打算。 天璇娴熟的替李锦悠斟上杯茶后开口道:“今日相爷和国公爷在朝上又吵了起来,国公爷险些大打出手。最后还是陛下开口训斥,这才让两人分开,国公爷和相爷还各自被罚了半个月的俸禄,以儆效尤。” 李锦悠手指绕着茶杯打着旋儿,闻言轻笑道:“这不就是咱们那位陛下想要的结果吗?将李景铄一撸到底,让李修然恨上外公和舅舅,激化两府之间的矛盾,让庆国公府和丞相府再无修好的可能。” 天璇在旁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太子和元祈入京了没有?”李锦悠突然开口问道。 “昨天入的京。听说在京郊的时候遇袭,太子受了重伤,楚国使臣的队伍也遭到重创,若不是七皇子前往报恩寺为太后祈福,返程之时偶遇太子,拼死相救,恐怕太子此时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七皇子因此身受重伤,听闻是他亲自将昏迷不醒的太子背回京城的,回京之后就直接昏迷,至今未醒。” “偶遇?” 李锦悠嗤笑出声:“那可真是够巧,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太子回京他去祈福,返程就救了性命垂危的太子。他真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陛下怎么说?” “陛下震怒,下旨斥责京畿卫,命人详查太子遇袭之事。对七皇子倒是大加赏赐了一番,七皇子失了帝心的传言不攻自破,这几日七皇子府人来人往的,前往探望的朝臣无数,倒是让七皇子的风头压过了三皇子和五皇子。” 李锦悠听到天璇的话后,忍不住低笑出声。 帝王心,深似海,大加赏赐就代表得了帝心吗?那可未必,这一次慕容峥当真是自作聪明,想必过几日会有好戏瞧了。 第299章宁愿毁了,也不再要 第299章 宁愿毁了,也不再要 天璇抬头看见李锦悠脸上奇怪之色,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笑什么?” “帝王心可不是那么好揣测的,嘉赏未必就是恩宠,惩戒未必就是失势。” “小姐的意思是,景德帝虽然奖赏了七皇子,可心底未必相信是他救了太子?”天璇若有所思。 “帝王之家,有谁是傻子?”李锦悠斜倚在软塌上,轻笑着道:“慕容峥长居京中,自太子离京之后一直龟缩在皇子府中,不问政事,不与外人来往,不就是想要撇清自己与西南之事的关系。” “这次太子归京,为保周全,太子一行还特意绕道南宁,耽误了两日,可以说,这京中知道他具体归京之日和途径之地的人只有宫中那位,慕容峥偏偏这么巧的遇到太子遇袭,还救了他,你觉得以宫里头那位多疑的性子,他会信吗?” 况且,如今的太子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对慕容峥深信不疑的太子了,他既然能在归途之中假借刘启山之手,除掉沈离,还不留半点痕迹,就说明他已经相信了她当初在明昭公主府内所说的那番话。 等到太子苏醒之后,他未必会领慕容峥这份人情,说不定他反而会以为慕容峥又在用苦肉计,想要欺瞒陷害于他。 至于元祁,想要赚他的人情就更不可能了。那个人虽年幼,可心计谋略却远胜常人,说不定他早已经猜出来追杀他之人是谁,就算还没查出来,这不是还有她吗? 李锦悠突然扬起嘴角,脸上露出抹邪笑:“天璇,告诉济青,让他去趟驿馆。” “小姐?” “我和元祁好歹相识一场,他既然来京,自然要去送份大礼。” 第二天一早,李锦悠就照常前往松竹院给老夫人请安。 房中,冯氏靠坐在床头,李宜巧乖巧的伏在床前说着娇俏话,李宜双则是替冯氏捏着肩膀。 李锦悠入内之时,李宜巧正讲着笑话,满是病容的冯氏脸上也带着几分笑容,满屋子和乐融融。 “老夫人,三小姐来了。”聂嬷嬷低声说道。 冯氏连眉眼都没抬一下,只是笑着拍了拍李宜巧的手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李宜巧笑弯了眼,斜睨着李锦悠露出细牙娇声道:“后来那凤凰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不顾家中阻拦非要入水,谁知道掉进了水里湿了羽毛,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又胡说八道了!” 冯氏笑出声来,语气中满是亲昵。 李宜双和李映月都是捏着锦帕捂着嘴娇笑出声,仿佛谁也没看到站在门前的李锦悠。唯独李元瑶脸色有些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偷偷看了眼冯氏之后咬着嘴唇站起来低声道:“三姐姐来了。” 房中一静,冯氏扫了李元瑶一眼,吓得她脸色发白。 李锦悠微微蹙眉,上前两步站在李元瑶身前,轻握着她的手,挡住了冯氏凌厉的目光。感觉着李元瑶手指间的冰凉,李锦悠心中微暖,抬头对着冯氏屈身行礼道:“锦悠见过祖母。” 冯氏淡哼了一声,没有开口。 李锦悠毫不在意冯氏故意给她脸色,只是清浅笑道:“方才在外间就已经听见祖母笑声,想也是几位妹妹在此,祖母身子可有好些了?” 冯氏冷眼看着李锦悠,只觉得她脸上笑容刺眼,不由冷声道:“巧儿双儿一早便来伺候,连映月也推了九皇子邀约,在府中陪着我这老婆子。我老婆子虽已年迈,可就算看着几个乖巧的孙儿硬撑着也要再撑几年,这府中只要有我在一日,就容不得某些人兴风作浪!” 李锦悠闻言淡淡一笑:“祖母说的是,如今乱世当至,妖孽横行,这相府有祖母操持,才能如此安稳,父慈子孝,一片欣荣,若是有朝一日祖母去了,那可怎么是好?锦悠还期盼着祖母长命百岁,岁岁安康呢。” “你!” 冯氏听着李锦悠的话气的脸色铁青,李宜巧瞪着眼说道:“三姐,你居然敢咒祖母?!” 李锦悠诧异扬眉:“六妹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咒祖母了?” “你明明说祖母……” “六妹!” 李宜双掐了一下李宜巧,打断了她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后,这才朝着冯氏盈盈笑道:“祖母,三姐事忙,难得过来,您刚才不是说有事情要对三姐说吗?” 冯氏听到李宜双的话后皱眉看了眼李锦悠,压下心头怒气沉声道:“两日后的宫宴你可还记得?” 李锦悠点点头,她当然记得。 “陛下有旨,各府适龄闺秀,均可入宫。两日后,你带着双儿和瑶儿一同入宫面圣。” 李锦悠听到冯氏的话后,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就觉得奇怪,自从庆国公府和相府决裂,景德帝下旨贬了李景铄后,这整个相府的人都不待见她们母女。 这些日子,冯氏只要一找到错处就拼命挑她的刺,虽然碍着县主的身份不敢打骂,却变着法的惩戒于她,李修然更是视她们母女为无物,今天一早聂嬷嬷却传消息说冯氏要见她,她还正奇怪呢,原来冯氏居然打的这个主意,想要她带着府中的庶女一起入宫。 李锦悠眼底不由露出抹嘲讽之色。 景德帝虽然下诏适龄闺秀均可入宫,可朝中谁人不知道这次宫宴到底是为了什么。皇子选妃,朝中各府嫡出未必都轮的上,怎么可能看得上庶出女子,冯氏这是想扶持相府想疯了? 李宜双站起来浅笑道:“三姐姐,我知道你平日不喜我们姐妹,可我们都是相府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只希望姐姐能够提携妹妹一次,将来妹妹必有厚报。” 说话间,李宜双从袖中拿出昨日费尽心机得去的那支碧玉玲珑镂空金簪,递给李锦悠:“这是昨日妹妹借来赏玩之物,现在完璧归赵还给三姐,还请三姐不要见怪。” 李锦悠看着金丝耀眼的簪子,感受着冯氏眼底的逼迫凌厉,伸手拿着金簪轻笑出声:“陛下既已下旨,四妹、五妹自然能够入宫,至于这簪子……五妹若是喜欢,就好好收着,若不喜欢,便扔了吧。” “我李锦悠放手的东西,宁愿毁了,也不再要!” 第300章威胁一 第300章 威胁(一) 李锦悠将簪子插入李宜双发间,手指轻扫过她的眉眼,笑得格外轻柔。 “瞧瞧,这簪子与五妹多般配。肤如凝脂,眉若柳黛,以前倒是没发现,五妹还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三姐!” 李宜双被李锦悠的动作吓了一跳,只觉得被她抚过的地方犹如被蛇爬过,头上的金簪更是如重千斤。 看着李锦悠那双明明带着笑容,却让人感觉彻骨寒凉的双眸,她心中忍不住升起股颤栗来,这种打从心底出现的恐惧让得她惊叫出声。 嘴里无意识的尖叫出声,看到李锦悠眼底笑意更盛,她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李宜双脸上一阵羞恼,连忙后退一步躲开了李锦悠的手,强撑着笑容说道:“三姐说笑了,这府中姐妹,有谁能够比得上三姐出色?世人谁不知道咱们相府的嫡出小姐有多出色?” “是吗,我还以为五妹忘了,我才是府中的嫡出小姐了。”李锦悠莞尔一笑,语气凉飕飕的道:“其实我一直在想,最近小人当道,什么鬼魅魍魉都出来作祟,是不是因为我表现的太过和善,才会让她们忘了,哪怕没了庆国公府,没了外公和舅舅,我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从二品县主,处置一些作祟之人也并不是难事。五妹,你说我说的对吗?” 李宜双脸色一白,猛的想起陛下对李锦悠的厚待,只觉得心口一堵险些吓晕过去。 冯氏更气得脸色铁青,看着这么不经吓的李宜双忍不住怒声道:“李锦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丞相府亏待你了?!” 李锦悠诧异回头,睁着澄净的大眼懵懂道:“祖母,我只是与五妹闲聊几句,何曾说相府亏待于我,祖母可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你!” 冯氏张嘴就想怒斥,谁知李锦悠却是再次开口。 “时辰已经不早了,昨夜公主府传来消息,说明昭公主邀我今日过府饮茶,去的太迟会有失礼数。祖母若无事的话,锦悠就先告退了。” 李锦悠站起来盈盈一礼之后,仿佛想起什么似得继续开口说道: “哦,对了,有件事情险些忘了告诉祖母。我房中有个叫云珠的丫鬟手脚不干净,偷了陛下赏赐的东西换取银钱,我已经将其打发了。咱们相府毕竟是钟鼎之家,奴仆昧主,传扬出去难免惹人笑话,为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所以我已经禀明了母亲,将碧水苑和秋香苑的仆人顺便清理了一下,至于其他房的奴仆,就还要劳烦祖母操心了。” 李锦悠说完之后,就看到李宜双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惨白,而冯氏气得胸口起伏,她这才满意的扬了扬嘴角,朝着冯氏行了一礼之后,就转身朝外走去。 竹帘“唰”的一声放下,里面传出茶杯落地的声音。 “孽障,都是孽障!!”冯氏胸口不住的起伏,险些气晕过去。 她一直都知道李锦悠绝非表现出来的那么乖顺,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敢这么大胆,明目张胆的威胁她! 李宜巧连忙上前。 “祖母,祖母你先别气……” “别气?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我去死,说,那个云珠到底是谁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朝着主母和嫡出院子里安插人手?!”冯氏怒声道。 “祖母,你别听信三妹的,她分明是想要给祖母难堪,才会找借口罢了。这府里的人都是祖母精挑细选的,碧水苑和秋香苑的人更是之前夫人一手安排的,怎么会有这种大胆之人?”李映月柔声说道。 李宜巧也顾不得和李映月之间的嫌隙,点头附和道:“是啊祖母,李锦悠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都敢对大哥下手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你给我闭嘴!” 冯氏听到李宜巧提起李景铄的事情,气得两眼发红使劲一拍桌子,怒声道:“你们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以为不知道你们这些日子做下的事情?苏氏母女就算犯下再大的过错,也轮不到你们和几个姨娘出头欺辱。相府本就是多事之秋,你们一个个的不知收敛还四处煽风点火,惹是生非,一群不省心的东西。” “祖母……” “滚出去!” 李宜双张嘴想要辩驳,谁知道冯氏就已经怒斥出声:“都回去好好准备后天宫宴的事情,谁再敢惹是生非,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李宜巧不甘心想要说话,李宜双连忙拽着她,给她使了眼色让她闭嘴之后,她这才不甘心的跺跺脚转身就走。 李元瑶早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听到冯氏的离开之言,忙不迭的行礼离开。李映月倒是不惧冯氏的怒气,福身行礼道:“那映月和妹妹们就先走了,祖母好生休息,切莫因一些无关紧要之事气坏了身子。” 冯氏冷着脸点点头,李映月绝色容颜上露出抹笑容,这才转身离开。 等到房中所有人都走之后,冯氏狠狠抓着桌上剩余的东西,“砰”的一声全部掀翻在地。 聂嬷嬷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老夫人,您身子还未大好,大夫说了您不能生气。” “不气,你让我怎么不气?这府里没一个省心的东西,这相府败了对她们有什么好处,不知道好好筹谋将来,就知道成天没事找事!我看他们就是巴不得气死我!”冯氏满脸怒容。 聂嬷嬷见到气盛的冯氏,也不敢说话,只能抿着嘴唇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替冯氏顺着气。 许久之后,冯氏才仿佛泄气了一样软靠在椅子上,满是沟壑的脸上浮现出苍老疲惫之色。 “淑兰,你说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我辛苦半生全是为了这个相府,为了相府,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如今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维系几十年的关系一朝决裂,庆国公府和相府生怨,父女结仇,夫妻生隙。李修然成了满朝笑柄,原本拥有锦绣前途的李景铄更是一朝跌入地狱,再无出头之日。 为什么,这一切都和原来的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第301章威胁二 第301章 威胁(二) 聂嬷嬷听到冯氏唤她的闺名,脸上神色微软,忍不住低声劝道:“老夫人,大公子虽然败了,可相爷还在。京中那些流言您又何必放在心上,这府里还有二公子,还有小姐们。” “慕儿自然是好的,但他终究不是嫡出,身份就低人一等,而其他人……” 冯氏忍不住摇摇头说道:“四丫头太过胆小,难成大器,六丫头冲动无脑,只会坏事。五丫头倒是个好的,性子沉稳,也忍得住气,只可惜她心眼太小,容不得人,太爱用一些阴诡手段,一个不好,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也折在上面。” “不是还有映月小姐吗?”聂嬷嬷替冯氏捏着肩膀,劝解道:“太后已经赐婚,映月小姐和九皇子再过三月便能成亲,到时候有九皇子府扶持,相爷在朝中必能轻松一些。” “你懂什么!” 冯氏有些烦闷的捏着眉心,低声斥道:“九皇子从未参政,才能在诸皇子中也只是垫底的。他身后虽然有卢家,可卢家只是个侍郎府,丽贵嫔更是不得陛下宠爱,若不是卢老夫人和太后娘娘年轻时是手帕交,在宫中照拂着丽贵嫔,恐怕她连如今这个贵嫔之位都坐不上。这样的人家,就算李映月成了九皇子妃又能如何,他们根本帮扶不上修然半点,反倒是极有可能拖累了修然和我们李家。更何况……” 冯氏脸色难看的低哼道:“你别小瞧了李映月,她虽然是修然的亲骨肉,可她骨子里却未必是向着咱们相府,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女子不是个不安于室的人。” “老夫人是说?” “当初我将她送去水月庵时,你可曾想过她还有机会出来?水月庵那地方,偏僻枯远,人迹罕至,可就算是这样,她却仍旧能够脱身,还风风光光的回来京城,就连我如今也不能动她分毫,你以为这当真只是运气而已?” 冯氏说完之后忍不住再叹了口气:“这满府的女子,原本我是最看好三丫头的。心计谋略,手段城府,灵活通变,她样样不缺,若是能好好培养一番,必成大器。只可惜她对相府生了怨恨,庆国公府更是对相府决裂……” 想起刚才李锦悠拿着那支玲珑碧玉金簪,说着宁愿毁了簪子也不再拾起时满是决绝的样子,冯氏猛的一捏拳头,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如今的李锦悠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李锦悠,在她眼中,她已经看不到哪怕半点对相府的依恋,反而在面对她,面对李修然,面对满府的兄弟姐妹之时,不留半点情面。 先是数次博了她和李修然的脸面,让得李修然和冯氏水火不容,后来又因为李景铄不孝而亲手毁了李景铄的仕途。眼下李锦悠还不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尚且能够如此心狠手辣,如果让她知道那些过往,以她如今所展现出来睚眦必报的性情,她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对相府出手。 一旦让她得势,相府恐怕危矣。 冯氏心念闪动间就有了决定。 “聂嬷嬷,你过来。” “老夫人有何吩咐?” 冯氏附在聂嬷嬷耳边轻声说了一席话后,这才抬头道:“都听明白了吗?” 聂嬷嬷眼中全是震惊之色,忍不住开口道:“老夫人,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事情若真成了,岂不是毁了三小姐一辈子? 冯氏冷着脸淡漠道:“你只要照着我吩咐的去做就行,别的不必多问。那丫头如今心思不浅,你记得动手的时候手脚干净些。” 聂嬷嬷紧抿着嘴唇,见冯氏满眼冷冽的看着她,眼中满是逼视,她这才强压下心中的惊悸垂着头低声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安排。” …… 相府门外,天璇扶着李锦悠上了马车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你刚才为什么要刻意激怒老夫人?” 明明能够隐忍不发,可是李锦悠却故意锋芒毕露,甚至和李宜双几人争锋相对。 无论是意有所指的话语,还是后来金簪的事情,以冯氏的心智,她不会看不出来李锦悠这是在借故发难,故意给她难堪,甚至于警告她们。 李锦悠斜靠在马车车壁之上扯扯嘴角道:“我不激怒她,她难道就能不找我麻烦?” 天璇闻言皱眉。 李锦悠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隐忍一时以图后全的确是不错,可是一味的隐忍却不一定能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冯氏如今夺了母亲在府中的权,又把李景铄被贬的怒气全发在我和母亲身上。我倒也就罢了,不过是几句骂言不痛不痒,可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府中那些小人折辱母亲,我却是绝不能忍。” “府里的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的,以前目前掌权的时候,她们尚且还能安分一点,现在她们见着母亲被李修然厌弃,一个个的都变得不安分起来。母亲数次忍让,她们却一再得寸进尺,既然他们不愿意好好相处,做不到相安无事,那倒不如让她们怕我也好。只要她们心存忌惮,就不敢肆无忌惮的对母亲出手。更何况……” 李锦悠皱眉:“我总觉得冯氏没有那么简单,她给我的感觉比我那个便宜父亲更加莫测。这些年,她一直居于府中,沉稳的有些可怕,如果不故意激怒她,又怎能让她出手。” 而冯氏若不出手,她又怎么能知道她想要知道的那些事情? 上一世时,直到死前,她都一直以为冯氏的心是向着她和母亲的,而李修然和李映月的事情,包括李修然后来陷害庆国公府、任由李映月毒害于她,甚至母亲之死的真相冯氏都被蒙在鼓里,否则她不会那般强硬的维护她在府中嫡出的地位,更不会那么固执的在母亲死后,也不允许李映月母亲的牌位入府。 可是重活之后,她才发现有许多事情根本不是她上一世所知道的那样子。 冯氏并不是她印象中那个爱护小辈的老夫人,而她更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一无所知。无论是对于李修然还是李映月,甚至于当年李修然的停妻另娶,还有李映月在府中的那些手段,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更有甚者,冯氏知道的东西远比她知道的那些还要多的多。 第302章再见狼崽子一 第302章 再见狼崽子(一) 如果真是这样,就代表上一世时,冯氏骗了她,更骗了母亲,骗了所有人。 而那个在她心中从未怨怼,甚至亲近的老夫人,从头到尾都和李修然是一伙的! 母亲,外公,舅舅,乃至四个哥哥,还有她两个孩儿,还有她的一生,都成了冯氏和李修然算计之下的牺牲品。 从头到尾,她都被冯氏玩弄于鼓掌之间,被她折断了羽翼,斩断了脊梁,在黑漆漆的地牢之中死不暝目,临死却还对这个唯一有过温暖在她记忆深处从未背弃过她的李家老夫人心存感激之心。 李锦悠紧紧握着拳头,想着自己上一世的愚蠢,一双眼里满是寒霜。 “小姐,你在想什么?” 天璇感觉到李锦悠身上突然浮现出的寒气,忍不住低声问道。 李锦悠神情微敛,眼中寒霜消散。她用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感觉到手指下传来鲜活的脉搏跳动,眼底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觉得活着真好。” 天璇茫然。 李锦悠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只是将身子往身后一靠,懒懒道:“让人盯着松竹院,还有那个聂嬷嬷,我想这几日她们应该就会有动作了。还有,派人去查查聂嬤嬤的底。” “奴婢明白。”天璇闻言点点头。 晃悠悠的马车缓缓前行,许久之后才突然停了下来。 “小姐,已经到正阳街了。” 马车之外,济青勒住缰绳低声说道:“后面还有人跟着。” 李锦悠掀开车帘,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大街浅声道:“我和天璇去办点事情,济青,你驾车带着后面那些尾巴在城里溜几圈。” 济青闻言点点头,扬鞭驾着马车继续向前,临到一处拐角的地方之时突然加快了速度,马匹嘶鸣一声之后瞬间拉着马车朝前狂奔,不过片刻就将身后跟着的那些人甩开。 马车转弯之后,旁边就是一条有些偏暗的小巷,李锦悠和天璇在马车转弯之时不着痕迹的从马车之中离开,隐身于暗巷之中。 济青半点没有停留的放缓了速度驾车继续前行,在他离开后不久,一行人就快速从马车离开的地方掠过,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丝毫没看到身旁廊柱阴影之下站着的李锦悠两人。 “小姐,这些人不像是相府的人。”天璇看着离开的那些人的身手皱眉道。 她原本还以为是冯氏不忿李锦悠,所以才命人在后面跟着,想要抓到李锦悠的把柄,可是刚才错身而过的时候,才发现那几个人的身手虽然不高,可是动作却极为隐蔽熟练,明显是追踪上面的高手。 如果不是济青本就擅长隐藏追踪,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些人。相府里面怎么可能培养得出来这种高手来? 李锦悠摩挲着下巴,目光闪了闪。 天璇能看出来的,她当然也能看出来,在这京城之中和她有些关系的,只有相府,庆国公府,景王府。相府就算想让人跟踪也没这能力,庆国公府和景王府更不会做这种事情,那么这整个京城之中,能做出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还干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只有一个人。 ——七皇子,慕容峥! 李锦悠冷哼一声,她还没去找慕容峥的麻烦,那个男人倒是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了。” 看来慕容峥的日子过的挺悠闲的,西南的事情都火烧眉毛了,还有闲心找人来膈应她。 李锦悠眼底闪过抹寒芒,决定要好好帮太子一把。 天璇见到李锦悠神色不太好看,就知道跟踪的人是谁李锦悠心中恐怕已经知道,既然她没说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她只是看了眼四周后问道:“小姐,那些人被济青引走了,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先去醉仙楼买点东西,然后去城东的回春堂。” 那个狼崽子被她安置在药铺里面,原定的半个月来接他们,结果中途耽误了几日,也不知道那兄妹二人如今怎样了。 李锦悠和天璇一起,顺着小巷一路向前,很快就到了醉仙楼外。天璇入内买了些糕点,等提着食盒出来之后,两人就换了个方向快速朝着城东而去,不过片刻就到了回春堂外面。 那店铺虽大,可店内却依旧一如既往的冷清,上次见到过的方脸大夫趴在药柜上打着瞌睡,整个店里没有其他人。 李锦悠和天璇直接走了进去,而听到动静之后,那个大夫满眼迷糊的抬起头来,当看到门外走进来的两人之时,目光快速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 锦绣招的碧海丝罗裙,顶尖绣娘的绣工,青丝上的白玉发簪乃上品,身后的婢女气质出尘,绝非普通人家……大客户! 那大夫心中快速衡量一番之后,双眼发亮的从柜台后迎了出来,笑着道:“两位姑娘好,不知是抓药还是看诊?” 李锦悠抬头扫了眼店内,淡淡道:“半个多月前,有人送了一对兄妹到你这里来,让你照顾他们,我今天是来找他们的。” 那大夫听到李锦悠提到那兄妹二人时眼神微僵,下一瞬连忙笑着道:“原来姑娘和他们认识啊,只是不好意思,那兄妹俩只在我这里住了几天后就闹着要离开,我也留不住他们,姑娘如果是来找他们的话可就寻错了地方。” 李锦悠皱眉:“离开了?” “对啊,姑娘有所不知,那兄妹两人可不是寻常人,特别是那个少年,身上戾气重的的吓人,动不动就对人大打出手,我这小庙可容不下他那尊大神。”那大夫说话间见李锦悠只是淡淡看着他,连忙躲开视线:“小老儿也是小本生意,实在经不住他们打磨,所以最后只能让他们离开了。” 李锦悠微眯着眼看着那明显心虚的大夫,而天璇则是直接问道:“那你可知道他们兄妹去了哪里?” “我哪里能知道,这京城这么大,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那大夫不耐烦的摆摆手对着两人道:“两位姑娘如果是来看诊抓药的,我欢迎,如果是来问这些有的没的的,那就请回吧,别耽误了我做生意!”说完那人转身就想走。 第303章再见狼崽子二 第303章 再见狼崽子(二) 李锦悠见状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胳膊,将其拖了回来,手指用力扣住那人的手腕要害,瞬间疼得那男人惨叫出声。 “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兄妹两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们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啊!疼,疼,我真的不知道!” 李锦悠见那人还敢嘴硬,冷哼一声,手上一用力,那人手骨上就传来咯嘣一声,疼的惨叫出声。李锦悠却只是微眯着眼淡淡道:“我生平最讨厌有人对我撒谎,你再敢说一句谎话,我就废了你的胳膊,砸了你的药铺。” 那大夫瞬间冷汗直流:“姑娘,姑奶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说,那兄妹俩去了哪儿?!” “我……我真的不知道……” “哼!” 李锦悠冷哼一声,手上一动,就朝着那人手肘敲去,那力道如果敲实在了,不死也得残废。 那大夫吓得急声道:“别,别动手,我说,我说。” “说!” 那大夫额上冷汗直流,疼得脸色泛青道:“他们离开我这里之后我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是听人说在贫民窟那边见过他们。” 李锦悠闻言眼底闪过抹怒气,一脚踹在那人腿上冷声道:“我记得我的人走之前给你留了银子,让你好生照看他们,那些银子足够他们在你这里住上半年,是你把他们赶走的?” 那人蜷缩在地上,疼得鼻涕眼泪横流,“是小人贪心,是小人的错,那日贵仆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来过,那个女孩每日所用太过昂贵,那个男孩又浑身戾气不准人怠慢他妹妹半分,我家那口子伺候的麻烦,你们又一直没来找他们,我以为你们不会来了,一时贪心才……是小的有眼无珠,求姑娘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这一回。” “混账东西!” 李锦悠眼底怒气弥漫,那个小女孩身子本就虚弱,伤了底子,原本好好将养些时日自然能够痊愈,所以她才会留了银子让这大夫好生照顾,谁知道她不过耽误了几日,这黑心大夫居然贪了银钱将那兄妹赶了出去,简直该死! 李锦悠一把拽着那男人的衣领寒声道:“你最好祈祷他们兄妹俩没事,如果他们有个好歹,我要了你的命!” 说完他一把把那大夫扔在地上,而那大夫吓得浑身发软,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匆忙离开之后,两眼一翻竟是吓晕了过去。 …… 是夜,城西破庙。 倒塌了大半的破庙里面里面,只有微弱的烛光,四周都是残旧的佛像,没了那些供奉完好时的慈眉善目,反而在夜色之中残脸断臂显得十分狰狞。 风从四周灌了进来,吹的烛火不断摇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而黑漆漆的破庙里也在烛火之下显得影影绰绰,配着风呼啸的声音幽森鬼魅。 冷亦死死的用幼小的身子抵住供奉用的神案,手中拿着把有些生锈的匕首横在胸前。他身上的衣衫早就破损,额头上脸上满是血迹,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在他身前,七、八个人拿着棍棒,各个带伤,他们身材明明都比冷亦壮硕的多,可是面对那野兽般的双眼,却是没人敢上前一步。 冷亦赤红着双眼看着身前那些人,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滚开,你们谁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王哥,怎么办?” 那些人有些不敢上前,其中有人低声问道。 “什么怎么办,这臭小子伤了老大,咱们要是不把他抓回去,死的就是我们。”人群中一个人怒声道,说完他看了眼身旁几人,沉声道:“这臭小子虽然邪性,可毕竟只有一个人,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可是王哥,你看他的眼睛……” 那王哥闻言抬头看着冷亦,正对上他血红的双眼,只觉得浑身一寒,那种仿佛被猛兽盯住随时可能被咬的尸骨不存的感觉让人心生胆颤。可想及老大的狠辣,他不由一咬牙道:“别怕他,不过就是个混小子,再凶又能怎样,要是拿不下他,回去老大不会放过我们的!” “一起上!” 身旁几人迟疑了瞬间便轰然应是,然后提着棍子一拥而上。 冷亦看着几人上前,眼底凶狠更甚,他嘴里发出一声低吼,挥舞着匕首就朝前扑去。他身手虽灵活,可毕竟人小体弱,打斗之时又不愿离开墙角半步,慢慢被人逼至绝地,再以伤换伤逼退了两人之后,捅伤了一人之后,就被其中一个人从背后一棍子打在头上。 他整个人脑袋嗡嗡作响了一声就朝着神案上扑倒了过去,其他人见状连忙挥着棒子上前,一棍子打在他胳膊上,冷亦手中的匕首猛然一松,“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冷亦毫不犹豫的转身扑在身后的桌案上,紧紧护着神案,弓着身子硬抗身后的攻击,而那些人见状毫不留情的朝着他背上打去。无数棍子落在他后背之上,疼得冷亦眼前发黑,嘴里也是不断溢出血迹,可他却仍旧死死趴在原地,没有半点闪躲。 这次一定会死了吧…… 冷亦眼前逐渐模糊,手指紧紧扣着神案的桌角,脑海中却出现了那个容颜可怖,说要来接他和妹妹的女子。他不由苦笑,这么多年,人情冷暖,世人冷漠,他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爹爹娘亲死后,他和妹妹就被赶了出来,这几年里吃尽了苦头,为什么他还要抱着那不该有的期待和念头? 有那么一瞬间,冷亦心中甚至生出怨恨之意来。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句承诺,他怎会日日前往回春堂外打探消息,又怎会失手伤了立海帮的老大……如果那一日他没有去偷那个人的钱袋,如果那一天他没有贪恋那一瞬间的温暖,如果那一天他们没有相遇,他和妹妹虽然过的凄惨,可是不是就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可是…… 那个人真的很温暖,是爹爹娘亲死了之后,他第一次拥有过的温暖。那时候的笑容,明明神情冷淡却温柔至极的动作,就像是一道阳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世界里,哪怕知道虚无缥缈,却仍旧想要拼尽全力的去抓住那一抹亮色。 至死不悔。 第304章再见狼崽子三 第304章 再见狼崽子(三) 身后猛的一棍敲在他背心之上,冷亦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眼前更加模糊。 她不会来了吧? 反正都只是他臆想而已…… 感觉着脑后袭来的破空声,冷亦露出抹解脱的笑容,慢慢闭上双眼。 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谁知道他等了许久,那棍子都没落下来,而原本站在他身后攻击他的那些人却都是发出惨叫声。 他缓缓回头,就见到一道纤细身影站在他身后,而那些原本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却都是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冷亦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人影,灯影烛火之下,青丝如云,白衣胜雪,那绝美的容颜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美好。 “你……” 冷亦想要开口说句什么,却呕出一口鲜血来,整个轰然朝着地上倒了过去。 李锦悠连忙上前一步,毫不费力的将冷亦搀在怀中,对着已然半昏迷的凶狠少年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冷亦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原本黑暗的世界再次光亮了起来。他拼命的扬起嘴角,用手抓着李锦悠的袖子,整个人彻底昏了过去。 “这小家伙好坚毅的心性。” 天璇看着冷亦身上的伤势忍不住倒吸口冷气,那些伤势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受不住晕过去了,可是眼前这个半大孩子居然能坚持到她们赶过来。 李锦悠闻言笑了笑道:“当一个人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允许其受到半点伤害之时,就算是死了也能硬挺着活过来,更何况只是受伤而已。冷亦的性子就像孤狼,越是濒临险境,就越是凶狠顽强。” “这孩子姓冷?”天璇诧异,冷这个姓氏并不常见。 李锦悠点点头,将冷亦交给天璇抱着之后,这才走到刚才被冷亦死死护住的佛案旁边,将那上面已经褪色的桌布掀起来时,就看到躲在下面脸色苍白,早已经晕过去的瘦弱女孩。 “居然还有人?”天璇吃惊。 刚才那种场面那么混乱,谁都没猜到这个神案下面居然还藏着个人。 “这是他妹妹,叫冷欢,两兄妹相依为命,之前他还为了他妹妹想要杀我来着。” 李锦悠想起初见这兄妹两的情景,忍不住失笑。那时候冷亦像头受伤小兽,浑身带着刺不准人靠近半分的模样可是让她记忆深刻的很。李锦悠伸手替小丫头把了脉,发现她身体虽弱,可气息还算平稳,只是刚才被吓晕了过去,这才怜惜的摸了摸小丫头枯黄的长发,将她抱起来后朝外走去。 “今天的事情别让其他人知道,刚才的那些人,全部处理了。” “奴婢明白。” “还有……”李锦悠走到破庙门前之时,脚下一顿,抬头看着夜色道:“京城冷寂太久,也该热闹起来了。” 当天夜里,城西贫民窟中发生暴乱。 盘踞于城西的几大帮派为抢地盘大打出手,死了十数人,伤者无数,更有甚者暴乱甚至隐隐有向着全城蔓延的趋势,这不仅惊动了京畿卫和巡防营的人,其流乱之人更是四处逃窜,伤及平民无数。等到奉天府衙出面将闹事之人带回衙门之后,此事才算暂时平息下来。 谁知道后半夜时,还没等京畿卫的人散去,城东的一家药铺却突起大火。 火势绵延足有十几户,惊吓了不少人,而就在火势突起之后,一群流匪却闯入药铺之中。等到京畿卫赶到之时,药铺里的人全部离奇失踪,而附近几乎人家皆被匪徒光顾,其中一户勋爵之家,更是被洗劫一空,整个府中除了奴仆外无一活口。 翌日早朝,奉天府尹童景州遭御史台弹劾,而那个被杀的勋贵一家更是刺激了那些朝中的老牌贵族,纷纷上书要求景德帝严惩凶手,严办监管不力的奉天府尹,一时间,弹劾的折子有如飞雪送入宫中,而景德帝在得知头天夜里京中发生的事情之后更是勃然大怒。 “砰!” 厚厚的一沓奏折被狠狠摔在童景州身前,而上面不同自己却都是个个鲜红的弹劾二字,吓得童景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倒是给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廖家乃是先帝亲封的勋贵,享世代殷荣,如今却被人一夜之间屠戮的干净,祖孙三代十九口人无一活口,不仅如此,城东人口失踪,城西贫民暴乱,这整个京城都要闹翻了天,你这个奉天府尹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景德帝怒斥。 童景州跪在地上颤声道:“微臣知罪,昨夜之事实乃是流匪所为,微臣已经派人四处缉拿……” “缉拿?等你抓到这些匪徒的时候,朕这个皇宫也该让人给掀了!” 景德帝一拍桌子怒声道:“堂堂天子脚下,京城之师,内有京畿卫巡防营镇守,外有戍卫营驻军环绕,你们居然还让那些个匪徒闯入了京城行凶,闹的京中不得安宁,朕看你这个奉天府尹是活腻了!” 童景州闻言顿时浑身一软,连连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景德帝坐在龙椅之上,眼中怒气弥漫,一想到那些因为廖家被灭而上折子的老牌勋贵世家,再想起咄咄逼人的御史台众人,他就恨不得斩了眼前这个不中用的奉天府尹。 赵福海站在御书房门外,听着里面景德帝的雷霆大怒,眼观鼻鼻观心。 这些年景德帝的脾气已经越来越隐忍,极少有能够让他如此震怒的事情。这一次事情闹的这么大,京中民声沸腾,如果不能尽快抓到凶手,童景州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其次,一个弄不好,这京中巡防监管的人恐怕都要遭到清洗。 一名小太监匆匆赶了过来,走到赵福海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赵福海眼神一暗抬头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下朝之后不久。向大人还在外面候着,陛下那里……” 赵福海沉吟片刻,才开口道:“我进去禀告陛下,你先在这里候着。” 那小太监领命后就站在御书房前,而赵福海深吸了口气,这才推门而入。 第305章自乱阵脚一 第305章 自乱阵脚(一) 御书房中,盛怒的景德帝冷沉着脸坐在龙椅上。 赵福海垂着头快速走到景德帝身前,微垂着眼帘恭敬道:“陛下,鸿胪寺卿向大人在外求见。” “什么事情?”景德帝皱眉。 赵福海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童景州后,这才小声道:“驿馆那边出事了。” 景德帝眼底一寒,看了眼小心谨慎的赵福海后,身上的怒气倒是收敛了许多,半晌后才沉声说道:“童景州,廖家被屠一案,还有那些劫匪的事情,朕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楚真相。如果抓不住凶手,你这奉天府尹也就别做了!” 童景州心中发苦,却分辨不得,只能连连叩头道:“微臣领旨。” “滚出去!” 童景州浑身发软的撑着身子站起来,行礼告退之后,景德帝才开口问道:“驿馆出什么事了?” 赵福海低声道:“回禀陛下,是南楚十二皇子。今天一早,驿馆里发现了两名身份可疑之人,十二皇子屏退了身边所有的人,只留几名心腹单独见了那两人,等到向大人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那两人好像受了严刑拷打,已经奄奄一息。” “那两个是什么人?” “老奴也不清楚。向大人就在外边候着,陛下可要传他进来?” 景德帝微眯着眼想了想,这才开口道:“传他进来吧。” 童景州出宫,远远的就见到了宫人引领之下入宫的向文濯。 想起刚才御书房内,如果不是向文濯刚好求见,今天陛下绝对不会这么容易的放过他。 童景州就想开口招呼向文濯一声对他道个谢,谁知道他刚挥手,那边的向文濯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他,只是紧皱着眉头脸色难看的快步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行色十分匆匆。 童景州见状只能作罢,快步出了宫后,坐上了奉天府的马车,他这才抹了把冷汗,觉得满心余悸。 昨夜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的让他措手不及,甚至全无防备。 先是城西暴乱,紧接着又是城东大火,等他忙完暴乱的事情赶到城东之时,廖家满门尽皆惨死,钱财全数被盗,他连凶手的半个影子都没瞧见,更别提什么线索了。 廖家之人在朝中虽无官职,可是却地位特殊,代表着京中那些老牌的勋贵世家。如今廖家之人被杀,那些贵族都觉得受到了挑衅,就连景德帝也深深觉得帝王颜面无存,如果不尽快抓到凶手,恐怕那些贵族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一想到景德帝给他的三日期限,还有那几个没有半点痕迹留下的劫匪,童景州就觉得头疼欲裂。 他深知景德帝的脾性,若是换做往常,那廖家之人死了也就死了,虽然他也会受到斥责,可却不会伤及性命,可是眼下却完全不同。 万寿节在即,各国使臣都欲来京,而南楚的使臣队伍早就已经到了京城。前些日子太子遇袭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抓住凶手,现在又出了这码子事情,本就多事之秋,景德帝不怒才怪。 如果他在三日之内抓不到凶手,到时候乌纱保不住还是小事,说不定连小命都会给丢了。 想起刚才匆匆进入御书房的鸿胪寺卿向文濯,他总感觉有些不安。 京中一向太平,就算有匪徒也绝不敢胆大包天的在京城作案,更何况昨夜城西的暴乱和城东的大火也太过巧合了一些。 童景州咬了咬牙,掀开马车帘子对着外面的车夫说道:“先别回衙门,去琳琅巷。” 马车调转车头,朝着奉天府衙相反的方向而去,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宫门前,快速朝着琳琅巷所在的方向行去。 …… 这一边,童景州离开之后,向文濯匆匆跟着赵福海后面进了御书房。 景德帝刚发了一通火,地上刚刚那些被扔下来的折子和被砸烂的茶杯早已经被收拾干净。向文濯入内之时,景德帝靠坐在龙椅之上,板着脸看不出来喜怒,只是一双阴鸷的眸子让人知道他心情并不太好。 赵福海又替景德帝换了一杯热茶。 “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景德帝挥挥手后,就直接问道:“驿馆那边是怎么回事?” 向文濯毫不迟疑的开口道:“回禀陛下,自从元祁皇子和太子一起归京之,微臣就依陛下所令,将其安排在了寒山驿馆。” “这几日来,元祁皇子一直没有任何异动,可就在今日早朝之后,微臣却接到驿馆的人来报,说今晨早起之时,驿馆里被扔进了两个人,连带着还有人给元祁皇子送了一封信。” “当时元祁皇子看到信后就脸色大变,然后命他身边的人提着那两人进了房中。微臣怕事有不妥,接到消息之后就匆匆赶了过去,谁知道见到那两人时他们已经受了严刑拷打,而元祁皇子更是一脸冷色。” “微臣被元祁皇子拒之门外,后来找了那些楚国人问了之后才知道,那两个人居然曾在楚国使臣入晋之后,追杀过元祁皇子,若非当时有人相救,元祁皇子恐怕早已经他丧命于晋国。” 向文濯快速将他从楚国那些人嘴里得来的消息说了出来,而景德帝闻言之后顿时沉声道:“那两个人是什么身份?!” 向文濯沉默片刻,开口道:“晋国人。” 端着茶杯的手微抖,茶杯里的水溅到了手背之上,并不太烫,却让得景德帝满脸阴沉。 他“砰”的一声将茶杯放在身前,脸上神色十分难看。 向文濯虽然只说了三个字,可是景德帝却从他的话里知道了深层的意思,向文濯想说,却不敢说的内容。 如果追杀元祁的只是普通人,向文濯就不会特意点明那两个人是晋国人的身份,联想起刚才向文濯说,他去驿馆之时被元祁拒之门外,景德帝顿时便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恐怕十之八九是和皇室和晋国朝廷有关的。 否则向文濯不会如此讳如莫深,元祁和那些楚国使臣也不会反应这么强烈。 景德帝满脸阴云的沉声道:“好大的胆子,到底是谁,居然敢做下如此忤逆之事!” 第306章自乱阵脚二 第306章 自乱阵脚(二) 晋国和南楚好不容易修好,这几年虽然偶有摩擦,可是两国却因为之前的休战盟书一直节制彼此,谁也不想率先挑起两国之前的战端。 毕竟楚国边上还有其他小国觊觎,而晋国身旁更有元梁国虎视眈眈。 一旦两国开战,只会让其他人找到可趁之机。 晋楚都想要休养生息。 这次万寿节,楚国使臣来京,就代表楚国的态度还是维持原状,愿意与晋国修好,至少短期之内不想与晋国开战。可是如果楚皇最看重的儿子,楚国下一任太子却在这一次晋国之行中死在了晋国境内,恐怕楚国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与晋国开战,不死不休! 景德帝能容忍那些皇子彼此争斗,能容忍他们彼此算计争权夺利,也能容忍他们偶尔的手段,可是却绝对不允许有人拿着晋国的前途,拿着他的江山来当作他们向上爬的手段。 向文濯看着盛怒的景德帝,忍了半晌才低声道:“微臣离开驿馆的时候,楚国已经派人将消息送了出去。陛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一旦楚皇认定元祁之事乃是晋国皇室指使,到时候恐怕跳进云澜江也洗不清了。 景德帝听到向文濯的话后,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桌子,那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景德帝却是怒极道: “查,去给朕查!朕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宫中一道圣旨传下,那两个被向文濯从驿馆带回的人直接被送进了刑部大牢,而原本就因为太子被刺的事情而惶惶然的京城更添几分压迫。 风起云涌之际,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暗沉。 童景州却完全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宫中发生的事情,此时他满心都在担忧自己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的脑袋。 约莫半刻钟后,童府的马车才停在了一处不甚起眼的府邸侧门之前。 童景州小心翼翼隔着车帘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到四下没人之后,这才跳下马车对着车夫说道:“你先回衙门,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府中有事,先行回府了。” “奴才明白。” 那车夫连忙驾着马车离开,而童景州又看了眼周围之后,这才快步走上前去敲门。 过了一小会儿,木门被打开,里头的人打开门后,见到门外的童景州顿时一怔,下一瞬皱眉道:“童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要见嫪先生。” 里头的人警惕的看了看童景州身后,见到没有其他人才沉声道:“嫪先生应该跟大人说过规矩。” “我知道,可是我有很要紧的事情,必须现在见先生一面。”童景州急声道。 那人闻言上下看了童景州一眼,见他脸色发白,嘴唇上也没有血色,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满脸惊慌,迟疑了片刻才松口道:“既然这样,进来吧。” “多谢。” 童景州连忙抱拳谢了一声,这才闪身进了里面,而里头的人则是快速闭上大门。 整个琳琅巷中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异常。巷中偶尔有两三个行人路过,却没有任何人在旁边驻足停留。 片刻之后,不远处走出道人影,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松了口气,这才闪身进了一旁的宅子。 这人离开之后,又过了许久,那处宅邸门前再无其他人出现之后,不远处巷尾的拐弯处才走出两人来。那两人穿着十分平常,乍一眼还以为是寻常百姓,只是眼底的精光却让人知道他们绝不是普通人。 看着童景州进入的宅院,那两人神情都是冷冽,其中一人沉声说道:“你在这里盯着童景州,我先回去禀告阁老,好查清楚这里是谁的宅子。” 另外一人点点头,快速隐身在一旁的阴影之中,而刚才说话那人则是直接转身离开。 这一边,童景州入内之后,就直接去了宅子最里面的厢房,等到进入那里之后,就见到一身青衣的嫪纪正端坐在榻上饮茶,神色随意淡然,而在他身前的矮几之上,放着一壶烹的正香的茶水,还有一摞文献资料。 “嫪先生。”童景州低声叫道。 嫪纪见到童景州后脸色微沉道:“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主子麻烦缠身,如果没有攸关生死的事情让你不要过来,免得惹人怀疑!” 童景州连忙说道:“嫪先生,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冒险过来找你。” 嫪纪忍不住瞪了童景州一眼,这才对着引他进来的那个仆人说道:“外面有没有人看着,他有没有带尾巴过来?” “先生放心,卫元已经查探过了,没人跟着童大人。” 嫪纪闻言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挥手让那仆人下去之后,这才对着童景州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乱了分寸?” 童景州连忙上前,坐在嫪纪对面低声道:“先生应该知道,昨天夜里京中发生的事情吧?” 嫪纪皱眉。 “昨天夜里,城西暴乱,城东大火,廖家满门被灭。今天早朝之上,御史台向陛下参了我一本,那些勋爵贵族更是上了无数弹劾我的折子,陛下大怒,刚才召我入宫,限我三日之内查清楚廖家被灭之事,还要我抓到真凶。嫪先生,我知道你足智多谋,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否则我这奉天府尹的位置恐怕真的就到头了。”童景州急声说道。 嫪纪沉着脸道:“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童景州连忙点头。 “糊涂!” 嫪纪看着童景州脸色难看,他以前一直以为童景州好歹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一遇到事情还没等人出手对付他他就自己先方寸大乱。 “童大人,你身为奉天府尹,京城中出了事情陛下盛怒是很正常,他既然下令让你三日内破案,就说明并无意真的要贬黜于你。” “况且这件事情我早已经命人在帮你调查,争取尽快能够破案,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替你保住你奉天府尹的位置。可是你居然就为了这件事情来找我,不惜暴露我的身份,你简直是愚蠢至极!” 第307章自乱阵脚三 第307章 自乱阵脚(三) 童景州脸色一白,满脸慌乱。 “不只是这样的,嫪先生,你难道不觉得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巧了吗?” 他脸色慌然,急声辩解。 “昨天夜里京畿卫换防,巡防营又恰巧轮值,结果一向安泰的城西就发生了暴乱,而城东又起了大火,紧接着廖家就出了事情。种种都出现在了同一天晚上,同一个时辰,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吗?” 嫪纪脸上怒气一顿,皱眉道:“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次的事情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我。嫪先生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为了拿下陈家我出手杀了王庆阳的事情,我听七皇子的命令,事后前往李家抓捕李希慕,谁知道却被李修然的女儿给弄的事情败露。这段时间,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你说会不会是陈家和王家知道了王庆阳的事情,想要替王庆阳报仇所以才来害我?”童景州慌乱道。 原本他还没有想到这一茬,可是这个时候说起来之后,他却越发觉得是有人在害他。 否则好好的,这京城怎么会突然出这么大的乱子,而且就算有流匪劫财,又有几个人敢在天子脚下重兵环伺之下谋财害命,将廖家屠戮干净? 劫财最多判刑,可杀人却是要偿命的! 嫪纪看着满脸害怕的童景州,紧紧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你说有人在暗处盯着你?” “对啊,我真的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就是最近这段日子。我不管是在衙门还是在府里,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跟着我,府里的公文前些日子还有些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前几天,我儿子外出与人游湖之时,被人推进了水里差点被活活淹死,后来在酒楼里又遇到地痞流氓闹事差点被打死。” 童景州一想起自己那个被打断了肋骨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却根本找不到凶手是谁的儿子,再想起今天景德帝的那些话,心中越想越害怕,忍不住俯身紧紧抓着嫪纪的衣袖慌乱道: “嫪先生,我是听从七皇子的命令,才会让人杀了王庆阳的,也是七皇子让我想办法嫁祸给丞相府让她们和陈家、王家自相残杀。如果这件事情被陈阁老和王比槐知道是我做的,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我!” 嫪纪闻言眼底闪过抹煞气,不着痕迹的甩掉了袖子上的手,面上却是露出安抚的笑容,温声道:“童大人,上次的事情做的那般隐秘,除了你、我和七皇子,谁人会知道王庆阳是死于你手?你别自己吓自己。”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些事情也许只是巧合,更何况你是殿下的左膀右臂,我怎么会让你出事?你放心吧,你的事情我会禀明殿下,让他派人查清楚的,至于你的儿子,我会让人先保护着他,不会让他出事的。”嫪纪安抚道。 童景州听着嫪纪的话,心中却是仍旧不安。 嫪纪见状继续道:“童大人,你难道不相信我和殿下的实力吗?” 童景州紧抿着嘴唇,急忙摇着头说道:“当然相信,否则我当初也不会投奔七皇子了。” “这不就得了,你要对我们有信心,殿下和我一定会保住你的。” 嫪纪的话总算让童景州稳定下来,虽然仍旧惶惶,可是想到以往嫪纪和七皇子运筹帷幄的事情,他们只要肯帮他,事情肯定能够解决。 童景州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嫪纪见状这才开口道:“最近风声太紧,你不便在我这久留,先行回府去吧。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那些凶手我也会尽快查出来,你先走要做的事情就是别让自己乱了阵脚,到时候陛下觉得你能力不足,反而会给了其他人可趁之机。” 童景州见嫪纪脸上全是笃定之色,想起他过往的功绩,和算无遗策之事,这才犹如吃了定心丸安稳了许多。 他站起身来朝着嫪纪拱拱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嫪先生说的对,刚才是下官太过失态,让嫪先生见笑了。” “无碍,童大人只是关心则乱而已。陈川,送童大人回府。” 之前那个下人进来应声之后,童景州开口道:“那下官的事情麻烦嫪先生费心,我先告辞了。” “慢走。” 嫪纪亲自将童景州送到门外,见到他从侧门离开之后,这才转身回了之前的厢房,只是刚才脸上那些和煦的笑容却是已经完全收敛干净,一双厉眼之中只剩下满目阴寒。 卫元走上前来,替嫪纪倒了杯茶后低声问道:“先生,要不要属下命人去保护童景州的安全?” 嫪纪冷沉着眼,低声道:“不必了。” 卫元抬头。 “我原本还以为,这个童景州能够坐上奉天府尹的位置,好歹也应该算是个人物,能够助殿下一臂之力,可是如今看来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陈家和王家还没对他怎么着,他就已经先自乱了阵脚。”嫪纪冷声道。 “那先生的意思是?” “这童景州不能留了。” 嫪纪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放下茶杯缓缓道:“童景州虽然愚蠢,可有些事情还算灵敏,昨天夜里的事情的确是有些古怪。” “我们早就在城中各处安排了人手,事发之前却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这只能说明,要么,是我们安插的那些人出了问题,要么,就是那些行事之人策划良久,以迅雷之势将这件事情爆发出来,其目的就是为了拿下童景州。” “眼下已经有人盯上了童景州,他这些年为殿下做了不少事情,手上算不得干净。以他今天展现出来的性格,一旦被人抓住,一定会扛不住把我和殿下吐出来。所以,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了。” 卫元闻言沉默片刻,才低声问道:“那属下派人去灭口?” 嫪纪淡淡一笑:“口是要灭的,只是好歹也是个奉天府尹,跟了殿下这么多年,这么白白死了倒也可惜,倒不如让他再替殿下尽最后一点心意。” 第308章凤髓珠一 第308章 凤髓珠(一) 嫪纪说的寒凉,卫元却习以为常。 “你附耳过来。” 嫪纪朝着卫元招招手,卫元连忙附耳过去,等到嫪纪轻声说完之后,卫元皱了皱眉点点头道:“属下明白,这就吩咐人去做。只是先生,这件事情要不要先告诉殿下?” 童景州毕竟奉天府尹,他的生死可大可小,甚至有时候可能还会影响全局。 眼下嫪纪决定除了童景州,甚至还准备拿他做套,是不是要先告诉七皇子知道? 嫪纪闻言淡淡道:“不必了。刘启山未死,太子一旦苏醒,西南的事情必定爆发,而且元祈那里也是个麻烦。” “眼下殿下自顾不暇,对付太子和元祁已经耗尽了心里,不能分神,童景州的事情就不必拿去烦扰殿下了,等到事成之后,我再告诉殿下即可。” 卫元听了嫪纪的话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是想起他和七皇子之间的关系,还是点点头道:“属下明白。” 京中各路纷争不断,而丞相府中,却显得异常平静。 自从那一日李锦悠在松竹院里的一番话后,不知道是李锦悠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冯氏警告了那些人,府中那些姨娘在面对苏氏的时候都明显收敛了不少。 苏氏虽然不再掌权,可却半点不曾留念,反而过的无比悠闲。 李映月和李宜双几人不知道是吃了亏学了乖还是为了什么,谁都没来主动找她麻烦。李修然对她们母女视而不见,李景铄更是拿她当仇人,见面之时就是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就算是面对苏氏的时候,他也是满脸怨恨。 倒是李希慕和李元瑶,这些日子朝碧水苑走的勤。 李希慕人在武堂,忙着准备没多久之后就要开始的武试,不过他却经常会让身边的小厮送些小玩意过来,表明他没有忘了这个妹妹。 而李元瑶却是每日都会带些她娘做的吃食送到碧水苑中,因为和李锦悠走的近,李元瑶在府中吃了不少闷亏,甚至得了冯氏明里暗里的训斥,可是她却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照旧天天来。 这天送走了李元瑶后,青黛提着糕点去了小厨房,而天璇却是低声道:“四小姐今天又被大公子欺负了。” 李锦悠站在桌前,手中拿着笔在纸上写着字,听到天璇的话后就想起刚才李元瑶跟她玩闹时,衣袖滑开手臂上露出的乌青,脸色微寒道:“让人教训他一下,免得他还以为他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丞相府大公子。” 天璇点点头,对李景铄也是不耻。 李景铄自从被贬了官后,整天醉生梦死,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过错之处,反而对李锦悠和苏氏恨进了骨子里。 他想尽了办法想要教训李锦悠,处处给她找茬,偏偏不论是智商还是身手上面他都比不过李锦悠,碍着母子关系又不能对苏氏出手,所以他就把所有的怒气都发在了李锦悠身旁亲近的人身上。 上至陈嬤嬤下至碧水苑的丫鬟,受他为难的人不少,碧水苑和秋香苑的人大部分都是苏氏和李锦悠自己人,所以不惧李景铄,可是李元瑶却不同。 她性子软懦又胆小,在府中本来就不得重视,偏偏孟姨娘又是个不争不抢只懂忍让的,这反而让李景铄得寸进尺,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她们母女身上,而府中的人有样学样,让得这母女俩日子越发的不好过。 李元瑶受了气也不知道告状,若不是李景铄身边的元宝偷偷告诉了青黛,她们恐怕到还不知道,李元瑶居然因为亲近碧水苑而受了这么多欺辱。 李锦悠安静的挥笔写着字。 天璇替她磨了墨后,抬头看着纸上的字迹。 挥毫点墨,行云流水,字体刚毅却不失美感,笔墨流转之间,纸上的字迹却又隐约带着金戈铁马之意,一股杀气迎面扑来。 “小姐的字迹完全不似寻常闺秀,若不是亲眼看到小姐写出来,单看字迹,奴婢恐怕还会以为是哪位军中大将所写。”天璇感慨道。 李锦悠闻言一笑。 上一世她还在闺中之时,也曾习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字迹秀气温和。只是后来,她嫁给慕容峥后,学的是阴谋诡计,做的是鬼魅魍魉的事情。 为了让慕容峥上位,她替他南征北战,长居军中,和那些粗人为伍。 随着手上沾染的人命越多,她性子中的温吞柔和也渐渐被磨损殆尽,一手字迹也变得刚毅硬朗,甚至不自觉之间,更会带上杀伐之意。 那仿佛梦中才会有的簪花小楷成了回忆中的东西,至死都没有再书写过。 “唧唧……” 天璇笑了笑正想再说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两人连忙回过头去,就见到窗户被猛地顶开,一道白影从窗外窜了进来,快速朝着李锦悠怀中扑了过去。 李锦悠丝毫不曾闪躲,反而放下手中的笔伸手将白影抱在怀中,然后笑弯着眼亲昵道:“丑丑,你这小家伙怎么来了?” “呜呜!” 丑丑朝着李锦悠怀中拱了拱,伸着舌头舔了舔李锦悠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睛可爱的让人忍不住亲近,待逗得李锦悠笑出声来之后,这才人性化的举着爪子。 李锦悠看见那雪白爪子上绑着的东西,忍不住失笑道:“又来当信使?” 丑丑委屈的点点脑袋,都是那个不讲道理任性霸道的季君灏,要不然它现在肯定好好的在窝里蹲着享受着美好月光。 丑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叫声,一副受了委屈快要哭的模样。 天璇见状“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小家伙越来越灵性了,每次来了都知道告王爷的状。” 李锦悠揉了揉丑丑的脑袋,将它爪子上绑着的东西拆了下来,这才笑着道:“好了,别委屈了,去找青黛,她那里有好吃的,安抚安抚你这受伤的小心灵。” 丑丑眼前一亮:“嗷呜?” “在小厨房里,不过你小心些,现在还没入夜,外面还有其他人。你可别让府里的人抓住你了,小心剥了你的皮当狐裘。” 第309章凤髓珠二 第309章 凤髓珠(二) 丑丑轻哼了一声,那人性化的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这世上除了他家傲娇王爷,还有亲亲锦悠,谁能抓得住它? 丑丑亲昵的用尾巴扫了扫李锦悠的手,又跳到天璇怀里舔了舔她,这才一溜烟的从窗口跳了出去,不过一小会儿就没了影儿。 两人都是笑出声来。 “我看许多野史里面都有写过狐狸精,丑丑这么灵性搞不好就是。”天璇笑道。 “它就算真成精了也就是个贪吃好色的孩子,卖卖萌撒撒娇还行,要去当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恐怕还差了点。” 李锦悠说笑着随手打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个用紫色锦帛包着的小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串手串。 手串颜色赤红如血,每一颗珠子上都没有半点杂色,在摇曳的烛火之下,珠子表面浮现出淡淡的流萤,透明的能看到对面的光色,美的让人爱不释手。 李锦悠摸着有些温热的珠子,仿佛能看见季君灏把玩珠串时的样子,眼底不由浮出抹笑意。 “这是血珊瑚珠?”天璇看着珠串问道。 李锦悠摇摇头道:“不是珊瑚,应该是用天香海玉熏染过的凤髓珠。” 天璇闻言瞪大眼:“这就是传说中的凤髓珠?可是凤髓珠不是一直在南楚皇库中吗,景王怎么会弄到手的?” 这玩意楚皇可是宝贝的很,当年楚国公主出嫁想要这东西当嫁妆,楚皇都没允。 李锦悠闻言轻笑出声:“那是因为他送了元祈一份大礼,元祈自然要送点东西当回礼。当初乌山的救命之恩,再加上这次的事情,一串凤髓珠而已,元祈也不算吃亏。” 天璇听到李锦悠的话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之前去广阳时,仲长鸣曾经和他们一道,她早就从仲长鸣口中知道了乌山里发生的事情。 当时要不是景王顾忌白莅阳,所以救了元祈一命,恐怕元祈早就被李锦悠扒光了衣裳吊在乌山中喂了野狼了。 这种救命之恩,恐怕元祈半点也不想领受。 “对了,童景州那边的事情如何了?”李锦悠将珠串带在手腕上,开口问道。 天璇连忙正色道:“王比槐本就一直在追查王庆阳的死因,只是七皇子那边动作太快,没等他们去查就已经把线索抹的干干净净。” “陈府得了小姐的指点,一直派人盯着童景州,再加上前两日我们动了些手脚,让童景州如惊弓之鸟被吓破了胆子。昨天夜里的事情出来之后,在国公爷的有意无意的说辞下,钟御史上书弹劾,那些贵族也被舅老爷鼓动。童景州被景德帝训斥了一顿,从宫里出来之后,果然去找了嫪纪。” 李锦悠轻抚着手腕,微笑道:“也就是说,陈家和王家已经盯上了嫪纪?” “嗯。那处宅子虽然隐秘,可有我们的人故意放水,他们查到嫪纪不难。”天璇说话间,见李锦悠一如既往的毁了写好的字,将那撕破的纸张放在火下烧毁,不由开口问道:“小姐,你说嫪纪真的会因为童景州出手?” 李锦悠把剩下的纸张全部投入烛火之中,看着它渐渐燃烧成灰烬之后,这才微微笑道:“他会的。只不过,不是为了救童景州,而是杀他灭口。” 天璇瞪大了眼:“怎么会,童景州好歹也是个奉天府尹,掌管京中事务,算是天子内臣,七皇子他怎么舍得?” “慕容峥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眼下他已经自顾不暇。太子的事情他尚且没有解决,元祁那边又送了他一份大礼,他哪还有心思来管童景州的事情。而嫪纪生性谨慎多疑,又自持智计无双,看不起天下诸人,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身边有半点不安定因素的出现。” 李锦悠淡笑着道:“如果今天童景州没有去找他,他或许还会想办法拉一把童景州,毕竟这奉天府尹的作用还挺大的,可童景州的慌乱却却让他心生杀意。” “这样的童景州,随时都可能暴露他和七皇子的存在。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不仅会杀童景州,而且会好好利用他一把,说不定还想借此解了慕容峥眼下的困境。” “只可怜童景州,恐怕到现在都还以为,嫪纪会帮他护他,却不知道他对他已经起了杀心。” 李锦悠说完之后,想了想铺平纸张再次提笔,而这一次,纸上的字迹却是变成了赏心悦目的簪花小楷。 字迹娟秀,透着灵毓。 她并没有多写,只是简单的两句话之后,就收笔将纸上字迹吹干,然后对折起来交给天璇。 “你把这个交给二哥,让他告诉舅舅和外公,让他们提前动手,二哥知道该怎么办的。” 天璇点点头,将信纸贴身收好,转身就快步出了房门,片刻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而李锦悠则是将纸笔收好,转身时就见到青黛抱着丑丑快速走了进来。 “吃饱了?”李锦悠笑着道。 丑丑哼唧叫着跳进了她怀里,耸着鼻尖拱了拱。 青黛带着笑容说道:“小姐,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醒了。” “醒了?” “恩,小姐可要见见他?” 李锦悠闻言点点头站起身来,抱着怀中的白狐笑着道:“过去看看吧。” …… 飘着淡淡药香气的房中,浅青色的浣碧纱垂落下来,在夜色中微微摇曳。 旁边的窗户被打开,浅浅夜风吹进来,让得床上的少年心头微紧。 冷亦有些迷糊的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紧紧皱着秀气的眉毛。 他身上早已经被下人清洗干净,露出一张白净清秀的容颜,微微狭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乌黑锐利的双眼瞪着床顶,而有些泛白的嘴唇却是紧紧抿着。 这里是哪里? 冷亦四周看了看之后,突然想起之前破庙里发生的事情,连忙翻身而起惊叫道:“妹妹?!” “你妹妹没事,她身子虚弱,还在昏睡着。你受了重伤,先别乱动。” 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冷亦一抬头,就见不远处的紫檀螭桌前坐着个身穿月白长裙,青丝萦绕的女子。 第310章再入宫中一 第310章 再入宫中(一) 那女子看上去年岁并不大,怀中抱着一只十分好看的白狐,一头青丝随意用玉簪挽在脑后,面上脂粉未施,一双眉眼却是清冷如泉,泛着淡淡的烟岚。 此时她看着这边的时候,嫣红的嘴唇微微上扬,似乎是带着笑,可是如果仔细看去之时,却又发现那神色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疏远。 是她! 那个破庙里出现的女子? 冷亦想起昏迷前的事情,不由满脸警惕的看着李锦悠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李锦悠一扬眉角:“不到一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冷亦听着熟悉的语气,感受着她身上冷冽的气息,眼前突然浮现出那张满是褶皱黑点,不堪入目的容颜,张大嘴道:“你是那天那个人?可是你怎么……” 怎么变了这么多,一个臃肿年迈,貌若无盐,一个却是少艾绝色,风姿绰约。 这完全是两个人好吗?! “那天有事在身,不方面以真容相见,所以才用了些小手段改变了样貌。” 李锦悠随口解释了一句之后,这才抬头看着鼻青脸肿的冷亦问道:“我走之前让你留在那药铺里等我,为什么离开?” 见冷亦张嘴想要解释,李锦悠淡淡道:“别告诉我你是被那个人赶出去的。你性子孤傲,心性也算狠辣。当初一言不合就敢对我下杀手,如果不是你自己想要离开,那个人绝不可能赶走你们。” 冷亦侧开眼睛,抿着嘴角半晌后才开口道:“你说的,半月之内来找我们。” 李锦悠闻言看着少年脸上的神色,半晌后才开口道:“我去了趟边城,出了点事情,所以才回来晚了。” 冷亦闻言抬头,李锦悠话语虽然仍旧清冷,可却是解释了她为什么没有依照约定半月之内去找他们。 冷亦的心活跃了起来,脸上的冷壳也渐渐裂开,虽然依旧故作冷漠,可是那黝黑的眸子里燃起的光亮却根本就骗不了人。 他面对着李锦悠淡淡的目光,虽然板着脸,耳根却是渐渐泛红,片刻之后,他忍不住移开视线低声说道:“我想去看妹妹。” 李锦悠看着床上明明害羞却故作冷漠的少年,虽然好笑,却也没故意为难他。 “青黛,你带他过去。” 青黛点点头后,李锦悠才开口道:“最近这几天京中不是很太平,你们兄妹两就先住在这里,我会让人每天给你们送饭菜过来。等到你伤好之后,京城里估计也就太平了,到时候我会命人送你们离开,另外安置你们。” 说完后,她看了眼天色,继续道:“我先回房去了,你去看了你妹妹之后,也早些歇着。” 李锦悠抱着丑丑离开之后,青黛就扶着冷亦下了床。 两人从房中出去之后,冷亦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精致的摆设和楼阁,还有那些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的富贵之家才会有的东西,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里是哪里?” “丞相府。” 青黛随口回答完后,扶着冷亦到了冷欢的房中,对这着他说道:“你先陪陪你妹妹吧,你睡了这么久肯定也饿了,我先去给你拿些吃的。对了,你可千万不要乱跑哦,否则要是被人看到小姐的院子里居然有个男的,会惹来大麻烦的。” “小姐这些日子在府中本来就不太好过,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给她惹麻烦。” 青黛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冷亦看着青黛离开的背影,再看着屋中的摆设,略显稚嫩的脸上却闪过一抹复杂至极的冷色。 丞相府。 这里居然是丞相府?! 这个救了他和妹妹性命的女子,居然是丞相府的小姐? 怎么会这样…… …… 冷亦兄妹在相府安顿下来,冷欢也在第二天就苏醒过来。 因为冷亦身受重伤,所以李锦悠一直将他安置在碧水苑偏房之中,而冷亦和冷欢也都是乖觉之人,知道相府非寻常人居住之所,而且他们的出现会给李锦悠带来麻烦,所以除了冷欢偶尔会以碧水苑丫鬟的名义出来走走外,冷亦一直都呆在房中,极少露面。 整个相府之中,除了碧水苑中的几个亲信之人外,就连苏氏也不知道府里多了两个外人。 京中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童景州费尽心力的在查找那天夜里京中混乱的罪魁祸首,重兵搜查之下,整个京城闹的人心惶惶的。 朝中不少人都察觉了事情不对,原本跳的最厉害的那些人纷纷收敛了许多,准备静观其变,而在这看似平静的局面之下,各方势力角逐,却是暗涛汹涌。 李锦悠呆在府内,每天听着天璇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却鲜少有其他动作。 两日后,太子苏醒的第二日,正好是宫里设宴的日子。 京中各府贵女纷纷下了大功夫打扮自己,而苏氏也知道今日要紧,早早就来了碧水苑中替李锦悠装扮。 李锦悠坐在镜前,任由苏氏替她装扮。 简单的云烟绣罗衫,衣襟和袖口用彩色锦线绣着淡雅的兰花,逶迤拖地的桃粉色云叠千水裙,肩上披着同色的薄雾轻纱。云髻峨峨,头上戴着一支镂空的蝶形珠钗,微一走动之时,那蝴蝶仿佛鲜活了一般,展翅欲飞。 苏氏仔细的替李锦悠的眉心点上桃红色的妆纹,让得她本就美丽的脸蛋上多了几丝娇媚。 李锦悠看着镜中的人儿失笑道:“娘亲,不过是场宫宴罢了,打扮的这么好看做什么?” 苏氏端详这李锦悠的面容,目光落在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上时,目光中露出抹恍惚之色,片刻后才笑着道:“自然是让那些人看看,娘亲的锦儿有多出色。” 自从那一日庆国公和李修然大吵一架离开相府之后,庆国公府和相府决裂的消息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苏眉很清楚如今外面的人是怎么看她们母女两的,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要让那些人明白,她们母女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一蹶不振,反而活的很好。 苏眉将李锦悠拉起来,替她整理好衣裙之后,才开口说道:“这次的宫宴,陛下应当是为了替那几位成年的皇子择妃。锦儿,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第311章再入宫中二 第311章 再入宫中(二) 李锦悠摇摇头:“没有。” “我瞧着你表哥温润如玉,性子也宽和,贵妃娘娘前些日子还派人来要过你的庚贴……” 李锦悠听着苏氏有些试探的话语,笑了笑道:“娘亲,皇室之中,从来就没有真正温润宽和之人。你以为表哥他如果真的像表面那般如玉君子,不争不抢,还能在一众皇子环伺之下,像现在这般如鱼得水吗?” 苏氏闻言抿了抿嘴角。 李锦悠拉着她的手柔声道:“皇室之人多倾辄,陛下已然年迈,太子尚未登基,朝中大臣又心思各异,要说那些皇子谁对那个位置没有点心思,娘亲你相信吗?” “贵妃娘娘以前或许的确有意让我和表哥成亲,那是因为我身后有庆国公府,还有丞相府。可是自从外公和父亲决裂那一日之后,宫中可还有半点消息传来?” 苏氏脸色不好看。 以往苏贵妃虽在宫中,可每个月总会让她入宫陪伴一两日,可是自从两府决裂之后,苏贵妃就再也没召见过她。 之前宫中明明已经派人来要了李锦悠的庚贴,按理说如果苏贵妃真有意撮合五皇子和李锦悠的话,眼下宫宴在即,她怎么连半点动作都没有? 苏氏咬了咬嘴唇说道:“可是她是你姨母。” “她先是皇子生母,再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最后才是姨母。” 李锦悠幽幽道:“前两日我去昭容公主府里时,还听说贵妃娘娘这几日召了礼部尚书家的女儿周敏君,太尉府家的二小姐庞月珑入宫,娘亲难道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贵妃娘娘选择了庆国公府,怕因我而和外公起了嫌隙,如今的我在她眼中,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相府小姐了。” 苏氏紧咬着嘴唇,强笑道:“是你想多了,她毕竟是我姐姐,是你的亲姨母,她怎么会和外人一样那般肤浅?” 李锦悠见到苏氏脸色难看,紧紧拽着手里的帕子,也没再多说。 毕竟是至亲之人,有些事情不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别人就算说再多,她也会自欺欺人不愿相信。 门外传来青黛的声音。 “小姐,夫人,老夫人派人来催了。” 李锦悠抬头朗声道:“你去告诉她们,马上就好。”说完她拍了拍苏氏的手背轻声道:“好了娘亲,也许就像你说的,是我多想了。眼下进宫要紧,别误了时辰,祖母她们已经在等着了,咱们走吧。” 苏氏轻抿着嘴唇点点头,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和李锦悠一道出了府。 府外,冯氏坐在马车上,见到从府内出来的苏氏和李锦悠时,目光落在容颜出色的李锦悠身上时,脸上闪过抹惋惜之色。 苏氏走到马车前说道:“劳老夫人多等了。” 冯氏微皱眉头,冷淡道:“上来吧,别晚了入宫的时辰。” 李锦悠扶着苏氏上了马车,原想陪着苏氏一同进去,可是抬头撞上冯氏有些暗沉的目光。 她想了想后就直接转身去了一旁的车子,被天璇扶着上去之后,就见到李映月、李宜双和李元瑶都坐在里面。 李映月穿着一袭水绿色长裙,腰间束着碧色腰带,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脸上的妆容一如既往的精致,只是相比于以往的仙气清雅,她身上的装扮更多了几分雍容富贵,那发间的碧桃金簪上镶嵌的宝石显得流光溢彩。 李宜双打扮的很是清雅,鹅黄色的宫装长裙,不浓不浅的妆容,臂弯间挂着的银白浅纱,小家碧玉之中又多了些大气,只是同样的,她身上的首饰显得极为精致。 唯独另外一边的李元瑶差了很多。 她个子娇小,脸蛋稚嫩,身上藕荷色的裙装本就素淡,浑身上下却只有发间有一支根本不合她年岁的富贵牡丹金簪。 见到李锦悠时,李映月轻声笑道:“三妹妹来了?” 李锦悠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回话,只是直接坐到李元瑶身旁道:“祖母给你准备的首饰呢?” 在这次宫宴之前,冯氏就将府中的中馈大权收了回去,苏氏也没刻意为难,反而极为干净的把手中的权利交了出去。 以往每次有重大宴会之前,苏氏都会提前为府中的女子准备衣着首饰,这次苏氏虽然没有插手,可是以冯氏的心性,就算李元瑶亲近她,冯氏也绝不会在衣饰上面故意克扣,不给李元瑶露脸的机会。 毕竟李元瑶如果丢脸,那也是丢的相府的脸面,冯氏没有那么蠢。 既然如此,李元瑶的首饰又去了哪里? “三姐姐,我……” 李元瑶轻咬着嘴唇正想开口,谁知李宜双却是双眼微厉的看了她一眼。 李元瑶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到了嘴边的话,低声说道:“我的首饰在姨娘那里,姨娘替我收着了。” “孟姨娘真是心疼四姐,这么早就在替四姐攒嫁妆了,只是今日好歹是进宫面圣,四姐这样打扮,别人还以为咱们相府亏待了四姐呢。”李宜双笑着说道。 李元瑶脸色白了白,大眼中弥漫着水雾,委屈的咬着嘴唇。 李锦悠见状冷声道:“天威难犯,五妹以为陛下圣颜是说见就能见的吗?今天不过是普通宫宴,皇后娘娘主持,宫中众妃都不一定会来,更别说是陛下了。想要面圣,五妹是不是想的太多?” 李宜双听着李锦悠满是讽刺的话语,脸上闪过恼怒之色。 李映月看着李宜双吃亏,眼中划过抹鄙夷,在旁煽风点火道:“那是,咱们府里有谁能比得上三妹妹呢。陛下亲封的县主,又有苏贵妃娘娘提携,想必陛下就是不见别人,也会见三妹妹的。五妹,你想要面圣也不难,到时候让三妹带着你便是。” 李宜双狠狠剜了一眼李映月,气得俏脸通红。 李映月捂着嘴娇笑,毫不在意。 李锦悠见状冷哼一声,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映月说道:“我就算再怎么受陛下喜爱也只是个普通晚辈,怎么能比得上未来的九皇子妃?表姐以后好歹是皇家儿媳,陛下就算这次不见,下次也总归是要见见的。” “哦,对了,妹妹听说九皇子前几日被封了顺郡王,虽然比不上亲王之尊,可好歹也已经封爵,表姐马上就是郡王妃了,真是恭喜。” 第312章意外一 第312章 意外(一) “你!” 李映月听到李锦悠说起慕容冲被封郡王的事情,顿时脸上铁青。 原本的风轻云淡瞬间散去,那双满是烟岚的美目之中闪过浓烈的恨意和杀气。 李映月狠狠抓着锦帕,眼底满是愤恨之色。 都怪李锦悠! 如果不是因为她使阴毒手段,她怎么会被冯氏赶去水月庵,又怎么会为了脱身而委屈自己勾引九皇子?! 那庵堂里孤苦难熬,穿的是粗布麻衣,吃的是糟糠之食,那些尼姑更是用尽手段折磨她,换着法的使唤她。 她原本想着,三皇子慕容朔已经对她动心,她只要在水月庵中熬上一段日子,他一定会想办法接她回京,迟早会重新回到相府,到时候李修然对她宠爱依旧,她很快就会变得如同之前那样光鲜亮丽人人喜爱。 谁知道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送回相府的信笺没有换来李修然的疼爱,反而来了两个加倍搓磨她的嬤嬤,看管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三皇子那边,不仅丝毫没有要来接她回京的打算,反而从去水月庵的香客口中得知,段家已经为慕容朔挑选了正妃,只待万寿节时由陛下赐婚的消息。 当时她躲在庵堂后面,听着那些来烧香的夫人说着慕容朔的事情,心中只剩下不甘和寒凉。 慕容朔明明说过,他是爱她的,她甚至清清楚楚的从他眼中看到他对自己的倾慕和迷恋。 他怎么可能去娶别人? 如果没有了慕容朔,她要怎么离开那个破地方? 一直说疼她入骨的李修然根本就靠不住,难道她真的要在那里孤苦终老?! 那段日子她过的很苦,直到后来她无意间见到卢老夫人,想起李修然曾经对她提起过,皇九子慕容冲的生母丽贵嫔乃是卢氏亲生女儿的事情,这才逼不得已用了苦肉计,以身犯险引诱卢家和慕容冲上当,带着她离开了水月庵。 如果不是李锦悠,她眼下还安好的呆在京中,不会被坏了名声失去了成为三皇子妃的机会。三皇子有段家撑腰,又得陛下喜爱,将来最差也是亲王之尊,她又怎么会成了区区郡王之妃?! 想起不中用的慕容冲,还有丰神俊朗的慕容朔,李映月心中的不甘就更甚。 都是因为李锦悠! 李锦悠见李映月脸色扭曲,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恨,想要骂人却又强行压抑的样子,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她不喜欢动嘴皮子,却并不代表她不会用言语伤人,上辈子她好歹也是和朝臣论过理,和那些老奸巨猾之人打过交道的。如果真要论起来,她能说出无数事情来让李映月开不了口! 保证每一个都命中红心。 李锦悠斜睨了眼李宜双,见她低垂着头不再挑衅,这才安抚的拍了拍李元瑶的肩膀之后,就靠在马车壁上小憩。 李元瑶见到李锦悠替她出头教训了李映月和李宜双,眼圈不由通红,手指紧紧抓着李锦悠的衣袖,脸上满是亲近和依赖。 马车走到夜华门前,所有人都必须下车步行进宫。 李锦悠和李元瑶一起,李映月和李宜双分开,四人泾渭分明的跟在冯氏身后,与其他府的人一起入了内宫。 御花园中,亭台水榭,鸟语花香,不少夫人小姐已经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李锦悠一行人入内之时,不少人朝着她们这边看来。 冯氏面不改色的和苏氏走入人群之中,和相熟的夫人打着招呼,而李锦悠几人则是去了另外一边假山后的人群之中。那里大多是各府小姐,见到李锦悠几人过来之时,都是神色各异。 李锦悠品级在身,那些女子见到她后不得不行礼。 “见过安平县主。” 李锦悠摆摆手后朝着坐在首位的两个女子行礼道:“臣女李锦悠,参见明昭公主,芷公主,嘉宁公主。” “臣女李映月(李元瑶,李宜双)参见公主!” 明昭公主慕容雅慧笑着道:“都起来吧。锦悠,你可是咱们京中的大忙人。长亭念叨了你好几次你才去了我府中一回,今天居然能在宴席上见到你。” “公主说笑了,锦悠前些日子去了趟广阳散心,这段时间一直不在京中,这不也是刚回京不久就去您府上拜见了吗。”李锦悠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 上首的慕容嘉宁闻言笑眯着眼,一张还未长开的小脸上满是好奇的问道:“锦悠姐姐,你真的去了广阳啊?那她们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你和李景铄真的……” “小九!” 慕容雅慧听到慕容嘉宁的话后,连忙皱眉打断,而一旁的嫡公主慕容芷连忙笑着道:“李三小姐别介意,小九她年幼不懂事,才会胡言乱语。” 慕容嘉宁看着慕容雅慧微厉的神色,显然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不由朝着李锦悠抱歉的吐了吐舌头。 李锦悠见状淡淡扫了眼在场的那些小姐们,慕容嘉宁年岁小,性格天真率直,她刚才之所以会脱口而出问出来,肯定是有人在她来之前说了广阳发生的那些事情。 这些天京中的流言她不是没有听到过,只是没有想到,这些看上去温柔雅致的各府贵女胆子这么大,居然当着几位公主的面就敢讲人是非。 李锦悠目光落在其中几人的身上时,那几人或是低头,或是眼神游移,均是不敢正眼相对。 她莞尔扬唇,毫不在意道:“明昭公主和芷公主不必介意,嘉宁公主不过是好奇罢了。我与大哥前些日子的确因为误会生了些嫌隙,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和大哥是至亲骨肉,哪来的隔夜仇,多谢嘉宁公主关心。” 明慕容雅慧看到李锦悠从容的样子,松了口气,眼中对她的满意之色更甚,不由略带着对着慕容嘉宁说道:“安平县主不介意,那是她大气,但是你身为公主,出身皇室,本宫不希望你和那些市井长舌妇一样,徒惹人厌。” 慕容嘉宁很是怕她这个大姐,连忙乖乖点头。 席间其他人却都是纷纷变色,特别是之前讲过李锦悠是非的那些女子,更是脸色发白。 明昭公主这话表面上是在训斥嘉宁公主,可画外之意却是指责她们像是长舌妇般惹人厌弃。 第313章意外二 第313章 意外(二) 席间原本因为李锦悠失了靠山要找茬的几人都是偃旗息鼓,就连李映月和李宜双也怕沾上了不好的名声,连忙表现的和李锦悠很是亲近。 慕容雅慧见状后这才轻哼了一声,让众人随意之后,就叫着李锦悠去了她身旁说话。 李映月和李宜双见状只能另外找了地方坐着。 李映月如今是京中的红人,不仅是因为她救了卢老夫人,更因为太后赐婚,她如今已经是准九皇子妃。 九皇子在朝中诸皇子中虽说并不起眼,可好歹也是龙子,所以席间诸人都是有意无意的与李映月笑谈着拉近关系。 李宜双在京中时间本就极长,也有几家要好的密友,此时跟那些人言笑晏晏,无论各人心思如何,至少表面上一片和睦。 李元瑶有些尴尬的坐在一旁,身旁的那些人在李宜双和李映月两人有意无意的唆使下,不着痕迹的排斥她,甚至有些人因为她身上的装束看向她的目光里也满是鄙夷和不屑。 李元瑶脸色越来越苍白。 许久之后,趁着诸人没注意时,低垂着头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傅辛雅穿着一身明黄色秀雅长裙,见到上方和明昭公主有说有笑的李锦悠,眼底嫉妒之色弥漫,想起那一日在明朝公主府时发生的事情,她就恨不得杀了李锦悠。 她紧紧握着拳头,直到指节发白,却也知道眼下明昭公主护着李锦悠,她绝不能跟她正面冲突。 傅辛雅恨恨的收回目光,谁知道一抬头就看到李元瑶低头离开的样子。 傅辛雅眼底厉光一闪,状似无意笑着道:“咦,那个离开的人是谁?” 她旁边的人闻言抬头看了眼,这才随口道:“你说那个人啊,她是丞相府的四小姐,好像是叫李元瑶。刚才进来时,我见她和那个安平县主一直在一起,想来关系应该挺不错的吧?” 李宜双正与人说笑,听到这话目光微闪笑着道:“三姐性子一向冷清,与府中其他姐妹也不常来往,不过对四姐倒是特别好。四姐性子温和,也最听我三姐的话。” 傅辛雅闻言心中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你去哪里?”席间有人问道。 傅辛雅笑了笑道:“这里坐着也是无趣,反正宴会还未开始,我先去别处走走。” 看着傅辛雅匆忙离开,朝着李元瑶离开的方向追去,李宜双眼底满是算计之色,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 李元瑶离开那处之后,就走到一处廊桥之上,看着桥下粼粼水波,忍不住紧咬着嘴唇。 她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看她的,更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讨喜。 她没有李映月和李锦悠那般出色的容颜,更学不来李宜双和李宜巧的圆滑事故,她的母亲出身青楼,虽然名义上她是相府的四小姐,可是她自己却很清楚,父亲和祖母从来就没有看重过她。 每次参加这种宴会之时,她都像是闯入了凤凰群里的乌鸦,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想起前几日李宜巧抢走自己首饰时说的那些话,李元瑶眼圈通红,忍不住低泣出声。 凉风缓缓袭来,不远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李元瑶吓得连忙抹着眼泪转身想走,谁知道却猛的一头撞在他人的身上,头上的钗子猛的斜插进了发间,刺破了额前的肌肤,让得她低叫一声,脚下更是站立不稳朝着桥下跌去。 “啊——” 李元瑶吓得紧闭着眼,以为自己会落水之时,一只大手却是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拉了上去,还没等她站定之时,那手就快速收回,而李元瑶惊慌睁眼之时,迎面就撞上一双黝黑冷冽的眸子。 那眼中没有丝毫温度,长长的睫毛下面,那眸子黑的仿佛要将所有人都溺毙其中。 景……景王…… 李元瑶张大了嘴,看着季君灏衣衫上被撞皱的地方,吓得脸色煞白。 她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顾不得额前流下的温热,惊慌下跪道:“参见景王殿下,臣女不是有意冲撞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季君灏淡淡看了李元瑶一眼,仿佛没有看到她流血的额头,只是面无表情的“恩”了一声,就直接从她身旁错身而过,连半点都未曾停留。 李元瑶看着错身而过的背影,松了口气的同时跌坐在地上,眼中的泪水再次上涌。 墨珏跟在季君灏身后,走了几步才开口道:“主子,刚才那个人好像是丞相府的四小姐。” 季君灏脚下微顿,看了眼墨珏。 “李元瑶?” 墨珏连忙点头:“刚才在宫门前时,她就一直跟着李三小姐,不知道怎么来了这里。” 季君灏想起之前调查丞相府的事情时,那些回报的人曾经说过,整个丞相府中,和锦儿交好的好像就只有这个李元瑶和那个李希慕。 李希慕是锦儿选中对付李景铄的人,而李元瑶的性子不争不抢,胆小怕事,但是在整个相府都隐隐排斥针对锦儿的时候,却还主动亲近锦儿。 “主子,她刚才好像弄伤了脸,要不要属下去看看?”墨珏低声问道。 季君灏皱眉想了想,好歹是和锦儿关系不错的,如果真破了相锦儿想必会不高兴。他点了点头示意墨珏过去看看,自己却是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 在他看来,墨珏去看已是仁慈。 墨珏等到季君灏离开之后,这才转身快步走回去,就见到李元瑶满脸失神的跌坐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 “李小姐?” 李元瑶仿佛受了惊吓,轻呼一声猛的回头,就见到站在身旁的墨珏。 墨珏见李元瑶满脸害怕的样子,连忙将她扶起来,低声道:“王爷让我来问问,李小姐的伤势可要紧?” 李元瑶怔愣了一下,这才感觉到额头上的疼痛。她连忙摸了一把额头,看着手里的血迹虽然害怕,却只是低垂着眼怯声道: “我,我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刚才是我不小心冲撞了王爷,王爷不怪罪我就已经是大量,这点伤势不碍事的。” 第314章元瑶受辱一 第314章 元瑶受辱(一) 墨珏看着她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人的样子,顿时失笑。 这京中这么多大家闺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性格这么胆小怯弱的女子。 见李元瑶没有紧抓着主子不放,墨珏对她的观感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虽然只说擦破了皮,可是女子的容颜却大意不得。” 墨珏从怀中拿出一瓶伤药,递给李元瑶后低声道:“这是景王府里上好的疗伤药,我本该替王爷照料好你,只是这宫中多有不便。李小姐从这里向西,饶过那处亭子就能寻见宫人,到时候可让她们替你寻找太医上药。” 李元瑶有些不知所措的握着手里的瓷瓶,呆愣的看着墨珏。 “这是景王……” “这是王爷的意思。” 墨珏以为李元瑶怕景王怪罪她,随口解释了一句,看到不远处有守卫走过,怕招惹是非,连忙开口道:“宫里头不甚方便,李小姐若果没有什么大碍,我就先告退了。” 李元瑶茫然的点点头,墨珏就快速转身离开。 等到墨珏走了许久之后,桥上凉风一吹,李元瑶才猛的醒过神来。 景王! 刚才那个人是景王! 是景王救了她! 想起刚才差点落下桥,那突然伸出手将她救上来,揽着她腰肢上有力的臂膀,还有方才那仿佛要让人沉沦其中的黑色双眸,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的李元瑶白皙的脸颊上犹如火烧,“腾”的布满了红云,而原本仓惶的杏眼之中全是盈盈水光。 她回想着刚才墨珏口中的话,仿佛那些话都是出自景王之口,心中暖意弥漫,而先前的那些委屈也突然消失不见。 原来那个冷酷无比的景王是个这般温柔的人。 “王爷……” 李元瑶握着手里的瓷瓶喃喃出声,遥望着季君灏离开的方向,脚下轻动就想追上去,可是片刻之后却又停了下来,可是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倾慕之色。 她脸上浮现温柔至极的笑容,原本只是清秀的容颜在这份笑容之下美的让人炫目。 谁知道就在这时,李元瑶却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猛的被人拉扯了一把,还没等她踉跄着回过神来,脸上就突然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啪!” “贱人!” 李元瑶被这一巴掌打蒙,抬头看着傅辛雅惊声道:“傅小姐,你……” 谁知道话还没出口,就再次被打了一巴掌,整个人头晕眼花,满嘴都是甜腥味。 傅辛雅厉声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皇宫大内居然还敢对景王投怀送抱,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李元瑶捂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傅辛雅,满脸惊恐的瞪大了眼,不知所措道:“傅小姐,你误会了,我没有。” “没有?你以为我没看到?!” 傅辛雅指着李元瑶怒声道:“你个贱人,故意借由去撞景王,对他投怀送抱,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勾引景王?就凭你这副姿色,如果不是出生在相府,就就该和你娘一样去当个千人睡万人陪的妓子!” 李元瑶嘴唇之上,血色褪尽,她死死抓着手中的瓷瓶,气的浑身发抖,抬头死死瞪着傅辛雅。 傅辛雅脸色扭曲道:“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娘当年勾引李丞相的事情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这京里头谁不知道,你娘就是个青楼妓子,要不是和丞相一夜春风怀上了你这个孽种,你以为以你那个娘风尘妓子的身份,她能进得了丞相府的大门?” “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成是丞相府的四小姐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居然也敢肖想景王!” 想起刚才李元瑶故意投怀送抱,季君灏“专注”看着她,后来又让贴身之人送伤药过来两人笑谈的样子,傅辛雅心中怒气就忍不住的升腾。 她看的清清楚楚,李元瑶那满脸红霞的样子,不是勾引是什么!? 傅辛雅低头看到李元瑶手中的瓷瓶,想起季君灏对她的冷淡,顿时怒火中烧,直接伸手一把夺过李元瑶手中的瓷瓶就朝着地上摔去。 “凭你也配用景王送的伤药,做梦!” “不要!” 李元瑶心中一慌,连忙伸手就去抢夺瓷瓶,谁知道却被傅辛雅猛的一把推到在地,而那瓷瓶更是被毫不犹豫的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瓷瓶碎裂成片,里面的药粉全部撒了出来。 “我让你用,让你用!” 傅辛雅不解气的用脚踩着那些白色药粉,倾洒了她全部的嫉妒和怨恨,而那些原本白皙的药粉瞬间就混上了泥尘,变得污浊不堪。 等到那些药粉完全看不出颜色之后,傅辛雅才猛的靠近李元瑶,一把抓着她的下巴低声警告道:“我告诉你李元瑶,人丑就要有自知之明。李锦悠勾引景王,她好歹也还是个县主,有几分姿色和本事,可是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妓子的女儿,一个下贱胚子,如果你以后再敢接近景王,我就让你变得和你娘一样,千人骑万人睡,万死不得超生!” 李元瑶下颚被高高抬起,整个人仿佛被提在半空中,喉间紧紧拉着快要喘不过气来。 听着耳边侮辱的话语,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瓶,李元瑶眼中满是屈辱的泪水。 她手指紧紧抓着衣袖,指节泛白,一向犹如家兔般的双眼之中渐渐浮现出血色,那是种极致屈辱后仿佛要燃尽眼前一切的怒火。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这些人却要一再的欺辱她? 为什么她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却要一次次的被人轻贱至泥潭里,连一点点希冀也不让她留住? 李元瑶咬着下唇,握着的掌心里早已经鲜血淋漓,她身子一动刚想动作,可是片刻之后却又屈辱的垂着眼帘,仿佛她以前每次受了欺负之后一样,煞白着脸,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滑落。 傅辛雅背对着桥头,看着李元瑶的样子使劲一甩手,将她推倒在地上之后才不屑冷哼道:“看看你这个样子,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今天要不是在宫中,我非得让你好看!” 傅辛雅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冷冽至极的声音。 “傅小姐想如何让我家四妹好看?” 第315章元瑶受辱二 第315章 元瑶受辱(二) 傅辛雅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冷冽至极的声音。 “傅小姐想如何让我家四妹好看?” 李锦悠的声音寒凉,一双好看的眼眸之中满是冷冽锋芒。 “正好我们都在,傅小姐不如先做给我们看看,让我们也都见识一下傅小姐的手段?” 李元瑶猛的睁眼,当看到不远处的李锦悠一行人时,那委屈到极致的心情仿佛得到了宣泄一般,身子不住颤抖着,直接捂着脸趴在地上低泣起来。 那声音犹如呜咽小兽,隐约的哭泣声让所有人听着心酸。 傅辛雅心头一紧,猛的回过头去,就看到尽在咫尺的众人。 满脸阴沉暮霭的慕容雅慧,一张俏脸满是寒霜的慕容芷,满脸不忿的瞪着她的慕容嘉宁,还有一群瞪大了眼盯着她的贵女,和那个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一双眼犹如看着死人一样看着她的李锦悠。 面对慕容雅慧阴沉的目光,还有其他人震惊的样子,傅辛雅心中满是恐惧,险些吓瘫过去。 “公……公主…” 慕容雅慧满脸阴沉的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傅尚书家的教养居然如此厉害。皇宫大内就敢对丞相之女动手,傅辛雅,你当着皇宫是你家后花园吗?!” 一声厉喝之后,傅辛雅“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急声道:“不是这样的,明昭公主,您听我解释,是她先行冒犯于我……” “冒犯?!” 三公主慕容芷看着仿佛幼兽一样蜷缩在地上哭泣的李元瑶,心里满是怜惜,对上傅辛雅时俏脸之上满是寒霜:“那傅小姐倒是说说,李四小姐是如何冒犯了你,值得你对她这样大打出手?” 傅辛雅身子不由一抖,忍不住颤声道:“她……她……” “她怎么?” 傅辛雅看着慕容芷和慕容雅慧阴沉的目光,还有其他人眼中的不赞同和鄙夷,忍不住脱口而出说道:“她刚才在这里私会男客,行为不检,我只是劝诫她,才跟她起了争执。” 慕容芷和慕容雅慧都是一皱眉,转头看着一旁哭泣的李元瑶。 李宜双忍不住皱眉道:“四姐,她说的可是真的?你居然在宫中私会男客?” “是啊四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别人知道之后你让父亲如何自处,让我们以后还怎么做人?”李映月也是在旁说道。 “我没有,我没有私会外男,是她冤枉我!” 原本蜷缩着的李元瑶听到李宜双和李映月的声音之后,满脸惊慌的抬起头来,可是当她说完之后,却见其他人满脸怀疑,她忍不住转头看着李锦悠流着泪道:“三姐,你相信我,我没有,是她冤枉我,是她冤枉我!” 李宜双还想开口说话,李锦悠就冷眼看了她一眼,那眼中从未有过的厉色让得她脸色微白,有些心虚的移开眼去。 李锦悠又看向李映月,眼中满是警告。 李映月早就知道李锦悠的手段,虽然有心想要落井下石,却又害怕当真在这么多人面前和李锦悠撕破了脸面,最后也不得不闭了嘴。 李锦悠见状之后,这才面无表情的走到李元瑶身旁。 李元瑶一把抓着李锦悠的衣袖,大哭道:“三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宫里的贵人,我们连话都没说他就走了,我根本没有与人私会,三姐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李锦悠握着李元瑶颤抖的手指,看着她红肿的脸颊,额上的血迹,还有下颚上那一圈青紫,眼底更冷了几分。 她轻抚着李元瑶的长发柔声道:“我们相府的女儿,自有我们的骄傲,就算喜欢谁也绝不会做出私会的事情来,我相信你。” 李元瑶闻言顿时大哭起来,仿佛伤心到了极致,用力抱着李锦悠的手臂,好似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那声音哀恸至极,有几个贵女忍不住面露同情之色。 慕容雅慧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皱眉道:“锦悠?” 李锦悠朝着慕容雅慧摇摇头,转身看着傅辛雅,那眼中的冷厉寒光让得傅辛雅心头一颤。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皇宫!”傅辛雅结结巴巴的说道。 李锦悠闻言冷笑:“原来傅小姐也知道这里是皇宫?傅小姐,先不论我四妹是否在此与外男私会,她是我丞相府的小姐,是我们相府娇养着长大的女儿。你无官无爵,无品无阶,前无劝诫之权,后无惩戒之躯,你凭什么对我四妹大打出手,又以什么身份对她行劝诫之责?!” “我……” 傅辛雅张嘴,李锦悠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厉声道:“况且,你以为这里是你们尚书府的后宅,谁人都能够进来这里吗?这里是皇宫,今日能够入宫之人,皆是各家俊秀,都有大好前途,谁会这么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不检点之事?而且宫内禁卫森严,四周都有宫仆,难道这满皇宫的人都是瞎子,只有你傅大小姐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到如此污秽之事?!” “我四妹虽然单纯,却不是蠢,她若真要与人私会,岂会找个这般敞亮的连半点遮掩之地都没有的地方,还是傅小姐你以己度人,敢在这种地方众目睽睽之下和男人亲亲我我?” 周围的人闻言之后都是一怔,下一瞬回过神来,脸上的疑惑尽去,看着傅辛雅的目光却满是质疑。 这宫里头到处都是眼睛,天下那么多私会的好去处,谁会那么傻在这地方胡来,而且还选这么个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 如果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就算没有遇到贵人,万一被哪个宫人禁卫看到,那女子的一辈子也都毁了。 李元瑶怎么可能会这么傻,跑到这里来跟人私会? 而且她们来时看的清楚,傅辛雅凶狠的抓着李元瑶的下颚,将她推到在地,那恶狠狠的样子,和李元瑶此时脸上浮现的伤痕,哪里像是在劝诫? 李元瑶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紧紧抓着她的衣袖,满脸泪水。 傅辛雅气的浑身发抖,虽然害怕却还强硬道:“你别胡说八道,是我亲眼看到她在这里和人搂搂抱抱!” 第316章如无把握,绝不出手一 第316章 如无把握,绝不出手(一) 李锦悠寒声道:“既然亲眼见到,那你倒是说说看,与我四妹私会之人是谁?既然能进皇宫,那必定是有名有姓之人,我们大可以找人前来与你对峙!” “是……” 傅辛雅张嘴就想说是景王,可是却猛的顿住。 先不说景王刚才只是和李元瑶同在桥上而过,李元瑶虽然投怀送抱,可她根本就没证据证明李元瑶和景王有过什么,要是到时候真把景王找了过来,他却矢口否认,那一切都完了。 更何况,景王的性情谁不知道,冷酷绝情,对敌人从不留手,她这个时候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景王攀咬进来,他绝对不会放过她,到时候她的性命尚在其次,甚至还会牵连她的父亲和亲族。 李锦悠见傅辛雅满脸迟疑,眼底划过抹若有所思。 傅辛雅这般迟疑,难道刚才这里还真的有那么个人,只是那人的身份让傅辛雅不敢随意攀咬? 慕容嘉宁看着傅辛雅大声道:“傅辛雅,你口口声声说李四小姐与人私会,既然你亲眼看到,为什么不把那个人说出来?还是你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故意借口侮辱李四小姐?!” 傅辛雅脸涨的通红。 李锦悠见状目光微闪,虽然她不知道傅辛雅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有些事情却绝对不能纵容。 她直接扶着李元瑶站起来,面对周围众人沉声道:“诸位见证,今天的事情,我四妹分明无辜。傅辛雅仗着她是兵部尚书之女,其父位高权重,就肆意殴打我四妹,事后不仅丝毫不知悔过,反而还编造谎言侮辱我四妹,辱及我李家门楣。我李家之人世代清白,从不做苟且污秽之事,傅辛雅如此言语,分明是寻衅我们李家。此事我李家必定会向傅家讨一个公道!” “眼下宫宴在即,我和四妹就不奉陪了,诸位自便。” 李锦悠说完之后,她扶着李元瑶转身就走。 慕容雅慧见状看了眼一旁一直默不吭声的李映月和李宜双,对她们之前的表现实在不吃,片刻后才冷眼看向傅辛雅怒哼一声道:“来人,把傅辛雅带下去,交给母后处置!” “不,公主,公主你听我解释。” 几名宫女上前,抓着傅辛雅的胳膊,傅辛雅这才知道害怕,上一次明昭公主府的事情她已经得罪了明昭公主,如果这次的事情再坐实之后,天知道明昭公主会怎么对付她! 傅辛雅疯狂挣扎起来,大声道:“明昭公主,我真得没有说谎,李元瑶她行为不检,刚才在这里她故意勾引景王……” “啪!” 傅辛雅话还没说完,慕容雅慧眼中寒光突然浮起,猛的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那长长的指甲套几乎要划破傅辛雅的脸,甚至打得她头晕目眩。 慕容雅慧怒声道:“犯下大过还不知悔改,反而还想攀咬他人,我看你是活够了!把她拉下去!” “公主,你不能这样对我!”傅辛雅尖叫。 司琴见慕容雅慧满脸怒容,上前一步沉声道:“你们这些奴才都聋了吗,还不赶紧堵了她的嘴带下去。再让她说出半句污言秽语来,饶了宫中的贵人,小心公主要了你们的脑袋!” 那些宫人闻言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扯了绢子塞住傅辛雅的嘴,七手八脚的压着她把她拖了下去。 傅辛雅脸上疼的麻木,眼看着被人拖走,她连忙挣扎起来。周围那几个宫女生怕让她跑了再惹怒了明昭公主,连忙死死抓着她,而其中一人见她好像疯了似的挣扎的厉害,干脆狠狠敲在她后颈之上,直接把她打晕了。 傅辛雅软塌塌的瘫在几人身前,那些宫人连忙拽着人离开。 周围所有人都亲眼看到明昭公主是怎么对待傅辛雅的,一时间都是满脸寒噤。 刚才傅辛雅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是其中不少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景王”二字。 再联想起傅辛雅对景王的痴恋,还有上次在明昭公主府时,只因为李锦悠在比试之时胜了她得了景王所赐的东西,傅辛雅就硬要拉着李锦悠生死之战,最后还险些害死了明昭公主的男宠,众人瞬间脑补出了今天这事情恐怕是因为李元瑶和景王做了什么事情,激怒了傅辛雅,再加上上次和李锦悠之间的仇怨,所以傅辛雅才会这么疯狂的对付李元瑶。 也就是说,李元瑶替李锦悠背了锅。 慕容芷和慕容嘉宁显然也把那句景王听得清楚。 慕容芷当下就准备说话,慕容雅慧却是直接打断了她,皱眉看了周围众人一眼,沉声道:“今天的事情,是非曲直已然清楚。傅辛雅大闹宫廷,出手伤人,口出秽言,还辱及皇族。本宫必会禀明母后,将其严惩。本宫知道各位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本宫不希望今天之事出现任何不该有的流言,更希望那些莫须有的流言是从你们口中传出去,明白吗?” “臣女明白。” 众人连忙低声道。 她们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还是很清楚的。 慕容雅慧见她们识时务,脸色这才好了一些,摆摆手道:“好了,宫宴即将开始,想必母后和宫中诸位娘娘也该来了。你们先过去吧。” “是,臣女告退。” 所有人都不敢多说什么,纷纷行礼告退。 慕容嘉宁担心李锦悠,打了声招呼就连忙跟了过去,原处就只留下慕容芷和慕容雅慧。 “皇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傅辛雅把话说完?”慕容芷皱眉问道。 慕容雅慧一边朝前走去,一边冷淡道:“让她说完,说什么?” 慕容芷睁大眼:“她刚才明明是想要说与李元瑶私会的人是景王。父皇一直忌惮景王势力,太子哥哥也受景王制衡,如果能坐实景王在宫中私会罪名,父皇就能……” “就能什么,把景王杀了,还是把他抓起来投进大牢?!”慕容雅慧没等慕容芷把话说完,就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慕容芷话语一噎。 慕容雅慧轻拂衣袖,看似面无表情,可是在慕容芷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之中却是淡淡的鄙夷和寒光。 “你以为景王是那般好对付的?区区一个私会罪名,就算坐实了之后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因为他在宫中和女子谈笑几句,还有傅辛雅莫须有的几句话就治他的罪吗?“ ”芷儿,你别忘了景王的身份!” 第317章如无把握,绝不出手二 第317章 如无把握,绝不出手(二) 慕容雅慧沉声道: “他们景王府是世袭王爵,先祖亲封的一字并肩王,可无诏入宫,面圣不必行礼。” “景王手握三十万大军,征战沙场闯下赫赫威名,尽得人心,朝中文臣无人敢质疑,武将更是无人敢抗衡。别说今天他到底有没有和李元瑶做过什么,就算真的做了什么,只要他不承认,父皇又能奈何得了他半分?” “到时候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父皇为了颜面,最后只能把李元瑶送进景王府里,这样非但不能削弱景王的势力,反而把丞相府也推到了景王府那一边,你觉得这是父皇想要看见的?” 慕容芷听着慕容雅慧的话,面色微变。 她当然知道景王权势滔天,让父皇忌惮,甚至就连母后和太子哥哥也不止一次的说起过景王的事情。 如今父皇还在位尚且能压制景王,若是有朝一日父皇退位太子哥哥登基,景王手中的兵权就足以威胁到太子哥哥的皇位。 慕容芷虽然没有参与政事,可是却也知道这些年父皇一直想要找机会拿了景王的兵权,眼下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要这么白白的放过了不成? 慕容雅慧看着慕容芷脸上青白交错的神色,沉声道:“芷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想帮父皇和太子,可是却不是这么帮的。你以为我不让傅辛雅把话说完,是在替景王解围吗?我告诉你,你大错特错。” “你可有想过,刚才如果让傅辛雅把话说完,闹到最后会变成怎样?” 慕容芷张了张嘴。 慕容雅慧没等她开口就沉声道:“宫中禁地,行苟且之事,按律必当重罚,可是以朝中如今的局势,父皇能够重罚景王吗?” “三十万季家军在手,父皇若是罚他,必会激怒景王,季家军众人更会以为父皇容不下景王,故意找了借口想要夺权;父皇如果不罚他,世人则是会以为父皇怕了景王,到时候君将不君,臣将不臣,你要置于父皇的脸面于何地?” “况且傅辛雅此人痴迷景王,性格却冲动愚蠢。上一次在我府中之时,她就因为嫉妒之心,硬拉着李锦悠比试箭法,输了之后却死不承认,最后还险些闹出人命来,这一次又再如此。那个李元瑶就算再蠢,也不会做出在宫里面和人私会的事情来,所以之前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假的,而她不过是借故报复李锦悠罢了。” “拿分明是虚假的事情来冤枉景王,最后只会得不偿失!” 慕容芷闻言咬了咬牙:“那大姐,此事就这么算了?” 慕容雅慧叹口气道:“不算了又能如何?你要记住,面对远比你强大的敌人,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拿下他而不留后患之前,就绝对不要轻易对他出手。否则折损了自己事小,父皇未必会感激你,太子和母后也会因你的冲动而受到连累。” 慕容芷听着慕容雅慧的话后,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放弃了之前想要借此事打击景王的意图,而且想到慕容雅慧刚才所说的那些,她就有些心头发寒。 如果刚才不是慕容雅慧及时拦着她,被她冲动挑破了刚才的事情,坐实了景王和李元瑶之间的谣言,那今天可就真的闹的无法收场了。 太子哥哥和母后会因为她的冒失得罪了景王,而她不仅不能讨到父皇的夸奖,反而会因为冲动连累了母后和太子哥哥。 “皇姐,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真的闯祸了。”慕容芷脸色有些发红道。 慕容雅慧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说什么胡话呢,我虽不是亲生女儿,可自有在母后膝下长大,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难道还能看着你做错事不成?” 慕容芷闻言一阵感动,对慕容雅慧更亲近了许多。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慕容芷才转身离开,而慕容雅慧却是在她走后收敛了笑容,那双仿佛死寂寒潭一般的眸子幽幽的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公主,你这是何必呢?”司琴在旁忍不住说道。 明明怀着满腔恨意,却要故作亲近,人人都只看见公主表面上的光鲜,看到皇帝对她的纵容对她的宠爱,可是又有谁知道公主那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慕容雅慧听到司琴的话后,却是冷淡道:“何必什么?那些话我既是对慕容芷说的,也同样是对我自己说的。” 午夜梦回之时,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不能将他们一下子拉入地狱,如果不能让他们跌倒之后再也爬不起来,让他们在也没有翻身的余地,她一定一定一定不能轻易动手,因为她这一辈子,也许就只有这么一次出手的机会。 一旦失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样的话,就算是死,她又怎么有脸面去见她夭折腹中的孩儿,又怎么有脸面去见那满府枉死的冤魂,还有…… 他。 …… 李锦悠带着李元瑶离开湖边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御花园,而是绕到了御花园外的一处凉亭之中。 四周全是盛开的鲜花,不远处的假山刚好遮住了外面的吵闹。 慕容嘉宁追上来时,见到两人并没有继续朝前走,而李元瑶则是眼睛红肿的坐在那里,脸上还挂着泪水,连忙开口道:“锦悠姐姐,皇后娘娘的宫殿在那边,不是这里,我带你过去。” “先不忙。” 李锦悠拦住了慕容嘉宁之后,这才转身看着李元瑶问道:“元瑶,刚才的事情你可想好了,是否要告诉皇后娘娘,让她替你主持公道?” 李元瑶抬头看着李锦悠,不懂她什么意思。 慕容嘉宁在旁说道:“当然要告诉皇后,那个傅辛雅简直是可恶。她在宫里面就敢这么欺辱他人,等到出去了之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锦悠姐姐,皇后娘娘为人一向公正,我们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她,她一定会好好惩治那个女人的!” 李锦悠闻言却只是看着眼鼓着脸满脸不忿,满是孩子气的慕容嘉宁,转头看着李元瑶道:“你呢,和嘉宁公主想的一样吗?” 第318章席间龌龊一 第318章 席间龌龊(一) 李元瑶双手抓着衣角,脸上泪水未干。 想起刚才傅辛雅对她做的事情,想起她打碎的瓷瓶,想起那些冤枉她的话语,她恨不得闹得天翻地覆立刻让皇后处置了傅辛雅。 可是她知道李锦悠聪明,她既然这么问她,肯定是不想让她把事情闹出去。 想了想后,李元瑶才红着眼睛低声道:“我听三姐姐的。” 李锦悠闻言摸了摸李元瑶的头发,低声道:“如果你只是想要逞一时痛快,报复傅辛雅,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丢脸,名声尽丧,你自然能够把刚才的事情告诉皇后。” “不论是碍着后宫之主的尊严,还是父亲的颜面,皇后都必定会严惩傅辛雅,说不定也会下旨发些赏赐安抚于你。可是如果是为了长久之计,这件事情最好到此为止,对你对大家都好。” 李元瑶轻咬着嘴唇,不明白李锦悠为什么要让她忍让。 慕容嘉宁更是大声道:“为什么啊?!” 李锦悠站在一旁低声道:“今天是陛下下旨命众人入的宫,所为何事你应该也清楚,如果此时把刚才的事情闹开,傅辛雅的确会受到惩罚,可是你别忘了,傅辛雅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手握重权的朝中重臣。” “如今朝局不稳,各皇子心思各异,太子还要仰仗这些大臣,所以皇后绝不可能为了你而打杀了傅辛雅,甚至可能会因为傅常年的原因,只会对她小惩大诫,训斥几句。” “傅辛雅是傅常年最宠爱的嫡女,更是傅家唯一的女儿,到时候她当众丢脸,傅家名声尽丧,傅常年必会对你怀恨在心。他们都是朝中的老油条子,只要随意动点手脚就不是你一个后宅女子能够应付的,而父亲的为人你也应该很清楚,他绝对不会为了你而和傅家交恶。” 李锦悠说话的速度并不快,字句清楚,而每一个字说出来之后,李元瑶的脸上就会更白几分。 “除了这些以外,你当众将这件事情闹出来,不仅扰了宫中的宴席,皇后更会觉得你是在逼着她为你讨还公道,虽然错不在你,可是她依旧会觉得你不识大体,就连今日在场的夫人也会觉得你小家子气不懂退让。而且傅辛雅之前所说的那些话虽然不实,可是传扬出去的话,终究对你名声有损。” 世人皆是以讹传讹,本是清白之事,传到后来也会变得污秽不堪,最终吃亏的,只会是李元瑶一人。 李元瑶面色已然全白。 慕容嘉宁则是睁大了眼,看着脸色红肿受到惊吓的李元瑶不平道:“锦悠姐姐,你虽然说的在理,可是难道就这么放过傅辛雅了,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李锦悠闻言说道:“她跑不掉的。刚才她所做的那些事情,众人都有目共睹。明昭公主最是嫉恶如仇,她必定不会这么轻易的饶了傅辛雅。而且这皇宫之中,从来就没什么秘密,恐怕就算我们什么都不说,皇后也会知道的一清二楚。到时候你不作声,皇后只会记着你的好。” 这就是所谓的吃亏是福。 “锦悠姐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慕容嘉宁满头雾水。 李元瑶也是不解的看着李锦悠,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李锦悠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微笑道:“元瑶,你相信我吗?” 李元瑶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当然相信!” “那嘉宁你呢?” 慕容嘉宁鼓着脸,虽然不平李锦悠不告诉她她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到底还是点点头咕哝道:“我也信你。” 李锦悠笑着道:“那就麻烦你帮我们一个忙了。” 慕容嘉宁看着李锦悠狡黠的样子,眼底冒着光芒,连忙点着头凑上前去。三人嘀咕了几句之后,慕容嘉宁就带着李锦悠和李元瑶朝着她所居住的宫殿而去。 …… 御花园中,皇后早已经已经到了。 她穿着明黄色凤袍坐在最上面的位置,发丝被整齐的梳在脑后,头上带着象征着地位的九尾凤冠,脸上虽然已经能看到一些细小的皱纹,可是却丝毫掩不住她身上的风华,那种岁月沉淀后的雍容和华贵,还有久居高位形成的气势,让人一见之下便会下意识的觉得低了她一等。 皇后和景德帝乃是少年夫妻,两人携手数十载,景德帝对她虽然算不得宠爱,可却一直是敬爱有加,而宫中其他嫔妃哪怕再得宠,也从来没有人能够撼动皇后的中宫之位。 在皇后矮半个身位的位置,是穿着一袭紫色月香长裙的苏贵妃,她头上挽着飞仙髻,带着的凤冠只比皇后少一尾,而衣襟裙摆上绣着的金线纹路让得她整个人更显高贵。此时她端坐在椅子上,丝毫不显年岁的面容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和苏氏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间少了妇人的柔软,却多了几分宫妃的气势。 皇后和宁贵妃之下,还剩下两人。一个是穿着蓝色宫装长裙看上去端庄典雅的三皇子生母慧妃,而另外一个身材娇小妩媚娇柔的则是二皇子的生母柔妃。 慧妃出身段氏一族,在宫中虽然位不及苏贵妃和皇后,可也不惧两人,再加上三皇子争气,在朝中地位仅次于太子,身后又有段家撑腰,所以宫中极少有人敢掠其锋芒。而柔妃看上去娇娇弱弱,皮肤白皙脸蛋娇媚,明明年近四十看上去却如同二八少女,而她也正是在宫中得景德帝宠爱,几乎能够并肩苏贵妃的人。 席间众人纷纷行礼之后才各自落座,而冯氏直到此刻才发现身旁不远处的位置上只有李映月和李宜双,李锦悠和李元瑶却不见了踪影。 她连忙垂着头低声道:“锦悠和元瑶呢?” 苏氏也是皱眉。 之前她和冯氏一起来了这边,李锦悠和李元瑶却是和李映月她们去了另外一边,眼下那两人却不见了踪影,她连忙转头看向李宜双和李映月,刚想问话,就察觉到皇后的目光朝着这边看过来。 苏氏连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第319章席间龌龊二 第319章 席间龌龊(二) 皇后扫了眼下首,目光在冯氏等人所在的地方停顿了片刻,却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人,不由蛾眉轻皱。 “云锦。” 身旁一个宫女快步上前,低声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还有……” 皇后轻语了几句,话语极低,就连坐在她身旁的几人都只听到了一点点声音,其他人更不消说,都是纷纷好奇的看着皇后的贴身宫女离开。 宫女离开后,慧妃笑着道:“姐姐这是让云锦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瞧着席间缺了人,让云锦去看看。” 皇后随口说完之后,便扭头对着席间众人笑道:“太后病体康愈,陛下大喜,才有了今日之宴。只是太后她老人家不喜欢热闹,所以才未曾前来。太后娘娘特地嘱咐本宫,让本宫和各位姐妹替她老人家好生招待诸位夫人小姐。大家不必拘谨,当作寻常家宴即可。” “谢太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太后娘娘虽不是景德帝生母,可一向得景德帝孝顺敬重,连带宫中诸人也无人敢于不敬。 在场之人听到皇后的话哪怕心中颇有微词,面上也要表现出感激涕零来,纷纷起身谢恩。 皇后挥手让众人起身落座之后,慧妃才笑容得体的说道:“娘娘贤德,事事都以太后她老人家为先,难怪这后宫之中,太后最为爱护娘娘。” 皇后闻言浅笑道:“太后慈爱,对后宫姐妹向来都是一视同仁,柔妃妹妹前些日子不是才得了南隅进贡给太后的血珊瑚吗?那珊瑚赤红通透,在夜色下极为耀眼,连本宫看了都觉得眼红呢。” 柔妃闻言笑的花枝乱颤,那朱红色云锦宫裙上覆盖的同色轻纱从肩上滑下去稍许,露出她肩头雪白细腻的肌肤和精巧的锁骨来,明明是略显轻浮的动作,可是在她身上却只会让人觉得无比魅惑。 “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那血珊瑚虽美,可哪里及得上陛下赐给苏贵妃姐姐的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妹妹听闻珍珠研末敷于面上,能缓解衰老让人重获青春,柔妃姐姐近来容光焕发,也不知是不是那珍珠的功劳,如果真是的话,妹妹说什么也要求着陛下赏赐一颗,正好送给我娘家母亲。” 听到柔妃突然调转枪头对准了自己,还暗讽自己年老色衰,甚至拿她那已经年过六十的老母亲来与自己相比,苏贵妃顿时眸光微冷,纤秀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着回道:“姐姐就算在容光焕发又哪能比得上妹妹,陛下可是亲口夸赞过妹妹瓷肌玉肤荔色容颜的,我就不如妹妹了,好在我家皇儿孝顺争气,知道事事替他父皇分忧,所以姐姐与有荣焉高兴罢了。” 柔妃听到苏贵妃哪壶不开提哪壶,脸上一僵,抬头狠狠瞪着苏贵妃。 苏贵妃却只是笑了笑,尽显涵养。 柔妃见状心中更怒,紧紧身下的椅子,指甲都要陷进木头里去。 贱人! 要不是五皇子抢了二皇子的差事,二皇子怎么会成为满朝的笑柄,而五皇子又怎么能得陛下的夸奖,如今在朝中风光无比。 有什么好得意的,她迟早要把她皇儿受的屈辱还回去,让这贱人好看! 席间诸人都曾经隐隐听自家夫君提起过朝中的事情,知道二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嫌隙,眼看着柔妃和苏贵妃斗法,所有人都是脸上带笑装作没看见,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能成为高门大户掌家夫人的没几个是傻子,谁都不会那么傻的牵扯其中。 慧妃和皇后娘娘在旁浅浅含笑也不从中搀和,各自喝着茶看着柔妃和苏贵妃你来我往。 就在这时,不远处几道身影匆匆赶了过来。 当看清来的是谁之后,席间不少人都是面露诧异。 “嘉宁参见母后,见过诸位娘娘。” “臣女李锦悠(李元瑶)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抬头看着下方跪着的三人,淡淡道:“起来吧,怎么来的这么晚?” 慕容嘉宁露出小虎牙,给了皇后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上前搂着皇后的手臂娇声道:“儿臣之前在那边遇到到安平县主和李四小姐,与她们一见投缘,就拉着她们闲聊了起来,结果一时忘了时辰,方才宫人催促才赶了过来。母后可千万不要怪罪她们。” 皇后看着慕容嘉宁机灵的模样不由笑道:“她们又无错,母后就算要惩罚也是找你。” “那可不行。父皇不准宁儿出宫去玩,皇姐皇兄又不陪我,您要是还惩罚我,宁儿还要不要活啦。”慕容嘉宁撅着嘴说道。 皇后眼底顿时浮现笑意。 皇帝子女众多,个个都心怀鬼胎,哪怕他们在她面前表现的再孝顺恭敬,她对其他的皇子公主都从未放下过戒意,可唯独慕容嘉宁例外。她从小没了母亲,虽没有养在她膝下,可是在陛下的娇宠下却养成了天真讨喜的性子,没什么心机,又深得景德帝喜爱,实在让人厌恶不起来。 皇后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慕容嘉宁的脑袋,没好气道:“你这是吃准了母后舍不得罚你是不是?” 慕容嘉宁得意的耸耸鼻子:“谁让母后最疼嘉宁,惠妃娘娘,苏贵妃娘娘,柔妃娘娘,你们说是不是?” 慧妃她们虽然都各有算计,可是面对能讨皇帝欢心的慕容嘉宁,却都是笑道。 “嘉宁说的是,咱们这宫中都知道,娘娘和陛下最疼公主了。” “谁不知道咱们嘉宁公主是宫里的宝贝?” “哼哼~” 慕容嘉宁听到几人夸赞的话顿时骄傲的扬起下巴,脸颊上红红的,圆溜溜的眼睛满是狡黠一副傲娇模样,顿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你啊……” 皇后无奈的捏捏慕容嘉宁的脸颊,满脸宠溺的让她坐到一旁去,这才抬头打量不远处的两人。 李锦悠和李元瑶并肩站着,不同于李锦悠背脊挺直,换上了精致衣物,头上插着一枝盛开的芷兰花的李元瑶有些局促的抓着衣角,从头至尾都是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只是若是仔细看过去,那被擦了胭脂和白粉的脸上有些不正常,下颚上的白皙上更带着一抹浅浅的乌青。 皇后的目光在李元瑶脸上顿了顿后,眼底划过抹冷凝后就直接移开了目光,下一瞬才落在李锦悠身上。 “你就是陛下亲封的安平县主?” 李锦悠恭谨道:“回娘娘,正是臣女。” 皇后的目光仔细的在李锦悠脸上流转了几次之后,这才淡笑道:“本宫早就听说丞相府教女有方,陛下更是亲口夸赞安平县主乃闺秀表率,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第320章明昭解围一 第320章 明昭解围(一) “娘娘过奖了,臣女愧不敢当。” 李锦悠身形挺直,脸上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献媚,又不会让人觉得高傲。 这样不卑不亢的样子让得皇后心生好感。 难怪能得了陛下的眼,又让太子交口称赞。 苏贵妃见皇后对李锦悠突如其来的热情,目光微闪之后在旁笑着道:“锦儿一直是个好孩子,从小性子就温和,又知书达理。上次宫宴之后,陛下还提起过她几次,说是让宫里的公主们多与锦儿接触呢。” “是吗?” 皇后看了眼苏贵妃,对着李锦悠道:“既然这样,你以后大可多进宫来,正好本宫也觉得你是个好孩子。” 李锦悠笑了笑没说话,她听得出来皇后这话不过是客套之言,她若是当真了那就是真傻了。 苏贵妃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皇后,便转头对着李锦悠笑着道:“锦儿,前几日你表哥寻了盏极好的琉璃走马灯,夜里挂出来亮晶晶格外好看,本想着说派人送去你府上,结果没想到陛下突然派你表哥办差倒是耽误了下来,待会你来我宫中取回去把玩吧。” 李锦悠听着苏贵妃亲昵的话语,眼底闪过抹淡讽,苏贵妃这是在向她解释这十几天里突然不跟母亲和她联系的原因? 她笑的清浅:“贵妃娘娘言重了,五皇子得陛下看重自然是公务繁忙,锦悠岂敢因小事耽搁,那不是罪过了吗?” 话里话外透着疏远,丝毫没有去接苏贵妃的话。 苏贵妃面色微变,美目中带上了几分厉色沉声道:“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本宫的亲侄女,是你表哥的亲表妹,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何须见外?”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警告李锦悠让她别忘了她们才是一家人! 李锦悠听出来了苏贵妃话中潜藏的意思,笑了笑没说话。 现在跟她说是一家人,早干什么去了? 在她知道庆国公府和相府翻脸,不仅没有安慰母亲,甚至第一时间选择了庆国公府而舍弃了她们母女的时候,她早就忘了她和母亲的姐妹亲情,更忘了她们是一家人。 既然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今做出这幅被人背叛的样子给谁看? 一旁的柔妃斜倚在椅子上,朱红的宫裙映衬的她肌肤胜雪。 听到两人的对话之后,柔妃那双猫眼儿般魅惑的眸子转了转,下一瞬娇笑着道:“安平县主这是使小女儿家性子呢,贵妃姐姐诸事繁忙,既要召见尚书之女,又要宴请太尉夫人,其他时候还得陪伴陛下,忽略了安平县主也属正常。倒是本宫,早就听闻安平县主的名声,今日得以一见甚是欣喜。” 席间众人听到柔妃突然夸赞李锦悠,都是面露怪异之色,就连李锦悠也察觉出不对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下一刻,柔妃就转声说道:“本宫觉得与安平县主甚是有缘,这支碧玉瓒凤簪乃是陛下钦赐,如今便送给县主,就当是初次见面的见面礼了。” 柔妃说话间从发间取下那支光华耀眼的碧玉簪,笑眯眯的看着李锦悠。 苏氏坐在席间,瞬间紧张的握着拳头,而李映月和李宜双也都是幸灾乐祸的看着李锦悠。 谁听不出来柔妃话中的挑拨之意,苏贵妃推脱事忙才没有见李锦悠母女,柔妃便点明了她召见周敏君和庞月珑的事情。如今五皇子成年,正是挑选正妃的时候,之前苏贵妃派人前往相府讨要李锦悠庚贴,想要与其亲上加亲的事情众人皆知。如今却又这般亲热周府和太尉府,谁会不知道她心里存的什么心思。 她放弃了李锦悠,亦或是说,相府和庆国公府的决裂,李修然对苏氏母女的厌弃,让就算是至亲的苏贵妃也觉得,李锦悠的身后再不如以前那个丞相府嫡女那般让人趋之若鹜。 今天宫宴开始之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柔妃和苏贵妃两人之间不对付,而且耳目聪敏一些的人也早就知道,前些日子五皇子抢了二皇子的差事,不仅得了陛下的夸奖,还让二皇子在一种兄弟前丢了脸面,柔妃对苏贵妃母子可是恨的牙痒痒。 眼下柔妃赐了簪子,难免没有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 李锦悠如果不接,便是博了她的不知好歹,柔妃大可以借口惩处李锦悠;可她如果接了,那就等于是当众打了苏贵妃的脸面。 所有人都是看着李锦悠,想要看她如何化解。 李锦悠淡淡扬眉,看着柔妃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成了她对付苏贵妃的筏子。 无论她现在怎么做,最后都落不下好。 而苏贵妃明明知道柔妃的打算,却还是在旁冷眼看着,丝毫没有出手相帮的打算。她是想要看她出丑给她警告,还是想要试探她的底线? 李锦悠轻抿了下嘴角,下一瞬脸上露出笑容,无视了一旁的苏贵妃直接走上前道:“臣女多谢柔妃娘娘赏赐……” “慢着。” 李锦悠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簪子,一旁的席间就突然传出一道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 李锦悠回头,就见到慕容雅慧直接从席间走了出来,越众走过李锦悠身旁,对着柔妃冷淡道:“本宫前些日子得了父皇上次的月海纱制成的衣裳,正想寻一支合适的碧玉青簪相配,如今瞧着这支簪子倒是极为合适。不知道安平县主可愿割爱,将柔妃娘娘所赐的这支簪子转送给本宫?” 李锦悠抬头看着慕容雅慧,她没想到慕容雅慧居然会主动出来替她解围。 慕容雅慧对着李锦悠的目光,难得慧黠的对着她笑道:“怎么,锦悠舍不得?” 李锦悠面对着慕容雅慧的笑容心中微暖,忍不住扬唇笑道:“怎么会舍不得,公主千金之躯,只要开口这天下有什么要不得的?只是这簪子乃是柔妃娘娘所赐之物,公主若真喜欢,也还得问过娘娘才行,否则锦悠私自转让御赐之物那可是大罪,臣女可担当不起。” “柔妃娘娘?”慕容雅慧将目光看向柔妃。 第321章明昭解围二 第321章 明昭解围(二) 柔妃对上她,紧紧抓着簪子的手心握得生疼。 她没想到一向寡情不愿沾染外物的慕容雅慧居然会出面替李锦悠解围,更没想到李锦悠都落到这般境地了,居然还会在言语间让她难堪。 她刚才只想着看李锦悠和苏贵妃的笑话,却忘记了陛下御赐之物轻易不得转赠她人,就算她是宫妃那也一样。陛下赐东西给她那是宠爱她,可她却将东西转赐给别人,若是被人在陛下面前嚼几句舌定会引得陛下不喜。 如今让李锦悠一句话点醒,她连忙就想收回簪子。 谁知道慕容雅慧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收敛起笑容皱眉看着她说道:“柔妃娘娘刚才还心心念念想着把簪子送给安平县主,如今换了本宫讨要,娘娘却犹豫再三,难不成在娘娘眼中本公主还不如安平县主,还是娘娘觉得舍不得了?” “当然不是。” 柔妃心中一阵气恼,却也不敢名面上对上慕容雅慧。 陛下对一众皇子管教严格,对慕容嘉宁也算得上宠爱,可唯独对眼前这个最为年长的明昭公主却是生生的溺爱。 任由她在府中养着面首,年年下旨替她在府中开花宴,对她一些肆意妄为的胡来更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凡慕容雅慧想要的,陛下就从来未曾拒绝过,而但凡慕容雅慧不想要的,哪怕是陛下钦赐,她也能派人直接丢出府去。 这种肆意妄为在整个皇族之中,都是独一份! 她虽然想要看李锦悠和苏贵妃翻脸,好出之前的恶气,可是却也犯不着为了一时痛快得罪了明昭公主。 柔妃压下心底的怒气,将手中的簪子交给身边的贴身宫女,让她送到李锦悠面前娇笑着道:“本宫既然已经把这簪子赐给了安平县主,自然就是安平县主的东西,如何处置全看她自己的意愿。” 李锦悠闻言笑道:“既然如此,臣女就借花献佛,将簪子赠给公主。” 李锦悠并没有伸手去接簪子,而是直接让那宫女将簪子送到了慕容雅慧身前。 慕容雅慧拿着簪子看了一番之后,赞了句“真漂亮”,然后就直接抬手把簪子插入了她发鬓之间,珠光闪烁间,慕容雅慧眼带利芒的扫了眼席间众人,这才返回了席间,那神态不仅彻底断了柔妃之前的算计,更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慕容雅慧对李锦悠的袒护。 席间不少想要看笑话的人连忙收敛了眼底的异色,怕得罪了明昭公主,其中还有一些人友善的看着李锦悠。 柔妃气的牙痒痒,而李映月和李宜双却是失望无比,她们还想要看李锦悠丢脸,谁知道反而还让她出了风头。 皇后在旁看清楚了整个过程,极为诧异慕容雅慧居然会这般明显的偏袒李锦悠。慕容雅慧的性子她很清楚,就算面对太子和诸位皇子公子,也极少会给谁脸面,没想到这个李锦悠倒是得了她的心。 皇后不由对李锦悠的好奇更浓郁了几分。 眼前这个女子不卑不亢,之前被柔妃和苏贵妃逼迫时,明明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可是却依旧能够从容应对。 原本皇后还因为隔着苏贵妃和慕容玉的关系,对李锦悠不是很待见,可是这一次太子南下,如果不是有眼前这个女子无意间的提醒,恐怕太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身边带着别人细作,更不会知道自己的枕边人会对自己下毒。 想起慕容熙醒来后告诉她的那些事情,还有此次前去西南遇到的凶险,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更加和煦了几分。 不管李锦悠到底是有意无意,说到底她救了太子,还不止一次。而且看刚才她和苏贵妃两人之间对话的情景,想必外面相传相府和庆国公府翻脸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既然和苏贵妃起了隔阂,眼前这个聪明的女子倒是值得拉拢。 皇后心思急转,面上却是一派和煦道:“好了,赏也赏了,问也问了。方才嘉宁顽皮,拉着安平县主本就误了时辰,你们再这么叙旧下去,日头都要偏西了,本宫这宴会还要不要开了?” 席间众人配合着发出善意的笑声。 李锦悠闻言莞尔:“嘉宁公主个性随和,很好相处,娘娘过虑了。” 慕容嘉宁在旁嘟着嘴道:“母后,您又说儿臣坏话!” “好好好,不说不说。”皇后笑着道:“闲话既然都说完了,你们也都入席吧,今日本就只是邀请大家来宫中坐坐,不必拘谨。” “谢皇后娘娘。” 李锦悠和李元瑶一起行礼之后,便退回到了席间。 冯氏想要问她们几句,可是李锦悠却是直接侧身坐到了苏氏身旁,而李元瑶更好象尾巴似得,片刻不离的坐到了李锦悠的旁边。 冯氏眼底恼怒一闪而逝,她没想到就算在宫中李锦悠也敢这么不给她脸面。 她憋着一股怒气,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那目光李锦悠毫无反应,却让李元瑶后背生寒。正当她嘴唇蠕动想要说话的时候,冯氏就已经收回了目光,面不改色的和席间众人说笑起来,那神态看不出半点刚才的恼怒之色。 李元瑶背脊挺直,脸色发白。 李锦悠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害怕,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李元瑶抬头看着李锦悠,对上她满是柔和的目光,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感激的朝着李锦悠笑了笑。 之前的插曲之后,席间不过小半刻时间就恢复了热闹。 下边歌舞不断,皇后时不时的开口说上几句,柔妃和苏贵妃言语又较量了几回,却都没再把枪头指向下面的人。众人松了口气后,完全略过了柔妃和苏贵妃之间的交锋,时不时的陪着皇后的话题言笑。 今日景德帝设宴,本就有让皇后考校各府贵女的意思,而席间诸人也都知道这一次入宫是为了什么。那些盘坐在下首的女子,无论平日是什么性格,此时面对皇后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羞红着脸颊。 既要让皇后娘娘看清她们有能匹配皇子妃的气度,又要表现的娇怯可人,温柔贤淑。 第322章皇后亲睐一 第322章 皇后亲睐(一) 李锦悠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笑看着席间发生的一切。 各府贵女都有无数种面孔,单看什么时候需要变用上什么罢了。 李元瑶坐在李锦悠身旁,微微低垂着头,众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 整个席间,只有傅夫人一个人神情慌乱,她已经让人找遍了附近都没见到傅辛雅,而且她总觉得席间那些人看到她时的目光有些奇怪。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皇后有些疲倦了,才言笑了几句回了宫,苏贵妃等人也各自离开之后,席间诸人才纷纷出宫。 李锦悠原是准备和冯氏几人一起离开御花园,谁知道却被人拦了下来。 “你是?” “奴婢见过安平县主,李夫人。贵妃娘娘说许久没有见到二位,想要请安平县主和李夫人去长信宫一叙。” 那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笑着行礼道。 李锦悠闻言看了苏氏一眼,苏氏沉默片刻才转头看着冯氏说道:“老夫人,您看?” 冯氏微眯着眼看了两人一眼,开口道:“既然是贵妃娘召见,你和锦儿去吧,我带着四丫头她们先行出宫。” 冯氏也看出来李锦悠对苏贵妃流露出来的疏远,再加上刚才席间柔妃的那番挑拨,虽然并未奏效,可是苏贵妃的脸色可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她丝毫不担心让苏氏母女去见苏贵妃会出什么事情。 更何况苏贵妃身份贵重,她就算想拦也拦不住。 所以冯氏朝着两人吩咐完后,就带着李映月她们先行离开,李锦悠母女才跟着那宫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另一边,皇后回了景昭宫后,云锦替她取下了头顶的凤冠,又命宫人端了水盆替皇后净了面后,这才扶着她坐到榻上。 皇后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娘娘可是累了?”云锦低声问道。 皇后淡淡道:“怎么能不累。二皇子和五皇子在前朝斗的厉害,长信宫和华阳宫那两个就在后宫闹的不可开交,偏偏陛下又纵着她们。如今他们的儿子要选妃,自己挑选也就罢了,陛下却非要把此事交给本宫来办。办的好了,那是本宫的职责捞不到半点功劳,办的差了却会让她们寻到口实在陛下面前嚼舌,本宫成天被她们叨扰怎能不累?” 云锦手指放在皇后额头轻轻按捏着,嘴里不平道:“太子殿下尚未痊愈,娘娘忧心殿下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搭理她们这茬子事情,更何况朝中适龄身份又贵重的闺秀就只有那么几家,她们谁都想要最好的,偏让娘娘为难。陛下也不知道多体谅娘娘一些。” “体谅?呵——” 皇后闻言仿佛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似的,冷哼一声。 景德帝与她之间,本就一直是这样,她是景德帝用来平衡后宫的棋子,只管用不用得顺手,什么时候他又曾体谅过她? 不过她自己也清楚,这就是她存在的作用,如果真有一日她连这点作用也没有了,恐怕这中宫之位也要易主了。 皇后揉了揉眉心,随口问道:“之前出了什么事情,嘉宁和李锦悠她们怎么会凑在一起?” 慕容嘉宁说什么她和李锦悠一见如故,拉着她们说话忘了时间的说辞,她根本就不信。 先不说宫宴之时,就算慕容嘉宁出了岔子,以李锦悠的性情,也断不会胡来,更何况当时李锦悠她们姗姗来迟的时候,席间一些人看着她们的目光可是奇怪的很。 云锦轻声道:“回娘娘,嘉宁公主的确是撒谎了。” 之前傅辛雅殴打李元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在场那么多人,就算都得了明昭公主的吩咐不敢随便朝外说,可却耐不住当时事情闹的太大,旁边还有那么多宫人。 云锦不过是废了点功夫,就把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此时听到皇后问起,便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都给说了。 “奴婢听那些看到的宫人说,那个傅家小姐下手极狠,打的李四小姐整张脸都肿了起来,而且身上的衣裳上也全是泥土,要不是明昭公主她们及时赶到,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事后明昭公主下了封口令带着众人回席,安平县主却怕李四小姐失礼于人前,就央了嘉宁公主将李四小姐带到了她宫中,换了衣服收拾妥帖之后才赶来宴席。” 皇后闻言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 李元瑶和李锦悠一同行礼的时候,虽然刻意低着头,可却还是让她看到了她红红的眼圈和还没消肿的脸颊。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参加宫宴这等大事,哪怕犯下再大的过错,家中长辈也断不会在这个时候伤了女儿家的脸面,此时听到云锦说起来才明白,原来居然是被傅尚书家的那个女儿给打的。 皇后顿时沉声道:“这个傅常年是怎么教女的,居然敢再宫中当众殴打丞相之女,她这是要翻天吗?” “可不是吗,当时明昭公主和芷公主她们都给气坏了。” “傅辛雅人呢?!” “回娘娘,傅小姐被明昭公主命人关在宫里的地牢里,当时她开口污蔑其他人,明昭公主一时气怒就让人给她了些教训。” “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否则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哪天没了命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后说完之后,平息了一下喘息才沉着眼道:“好在李家那个四丫头是个懂事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没把事情当众闹起来,否则本宫还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严惩了傅辛雅,势必会得罪傅家,如果让傅家因此倒向其他几个皇子,太子将来的路就会横生枝节;可如果不处置,她皇后的威严何在? 别说是在场的那些夫人小姐会觉得她偏袒傅家,恐怕那几个宫的人就会率先不安分,闹到陛下面前,陛下势必也会因此觉得她无能,而丞相府伤了脸面也会和太子之间生出嫌隙。 想了想后,皇后开口道:“她这般懂事,倒是是个好的。待会命人去趟丞相府,传本宫旨意。李四小姐温恭谦顺,赐玉如意一柄。” 第323章皇后亲睐二 第323章 皇后亲睐(二) 云锦应下来后笑着道:“娘娘这是抬举她了。” 皇后淡淡道:“她知情识趣,这是她应得的。更何况她和李锦悠交好,本宫赏她几分脸面也是应该的。” “娘娘就这么看好那个李锦悠?” “为什么不看好?” 皇后侧了侧身子,手中端着青瓷蓝花茶盏轻抿了一口,挑眉说道:“李锦悠聪慧识大体,心思敏锐。这一次太子奉陛下的令南下调查征兵一事,危险重重,如果不是李锦悠早前说破了沈离的身份,让太子提前有了防范,恐怕他根本就没命回来。” “朝中那些不安分的东西巴不得太子能死在西南,下毒刺杀无所不用其极,偏偏太子大难不死,反而还在西南立下了大功,等到这次事了,陛下必定会对太子更加信任和倚重。李锦悠也算是帮了太子一回,加上上一次在城郊马场的救命之恩,咱们欠了李锦悠天大的人情。” 云锦闻言皱眉道:“可是娘娘,奴婢听说庆国公府和丞相府已经翻了脸,那李锦悠眼下没了庆国公府的护持,李丞相对她又极为不喜,就连苏贵妃都对她疏远了,娘娘还这么费尽心力的拉拢她,值得吗?” “蠢货!” 皇后听到云锦的话后,嗤之出声,他挥手让她退开了些,这才冷眼说道:“本宫看重的从来就不是丞相府和庆国公府,而是李锦悠这个人。” “丞相府固然重权,可是李修然老奸巨猾,就算本宫和太子向他示好,他最多表面敷衍可绝不会轻易的站在太子身后全力支持她;至于庆国公府,在太子登基之前,苏穆和苏清河就绝不可能站在他身后。反之,只要太子还是太子,本宫还是皇后,这两家就绝不会轻易对太子不敬。反而是李锦悠,那个女子太过聪慧,她很清楚她自己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城郊马场,还是陈家的事情,包括后来挑破沈离的身份,提醒太子香包有毒,数次救太子于危难……这种种事情看似巧合,可你仔细想想,若是寻常女子,她有这么大的能耐做到这些事情吗?” 云锦闻言心中惊骇,忍不住抬头道:“娘娘是说,这一切都是李锦悠算计好的?” 皇后沉声道:“本宫不知道她是不是算计好的,至少她决不可能每一次都是无意。本宫命人查过李景铄被贬的经过,种种痕迹都显示和李锦悠脱不了干系,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她有意放纵,让李景铄名声一败涂地惹陛下生厌,官位仕途尽皆毁于一旦,那她的手段不可谓不毒,心性不可谓不辣。对亲哥哥都能下这种狠手,你觉得她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这种人,如果不是与本宫为难本宫绝不愿意轻易招惹。不管她抱着怎样的心思,至少在眼下来说,她从来没有做过对太子和本宫不利的事情,反而处处帮衬着太子,本宫宁愿与她交好,也不会这么傻的把她推到对立面去!” 云锦闻言轻声道:“可是苏贵妃那里……” “她?” 皇后冷哼一声,眼底带着不屑道:“她一向自持聪明,什么都处理的面面俱到,却偏偏在这上面栽了跟头。庆国公府和丞相府翻脸,她便有意疏远李锦悠母女,却不知道庆国公虽然疏远了丞相府,可是对李锦悠母女未必就是全然放弃。” “血缘亲情本来是最好的纽带,足以把李锦悠绑在五皇子的战车上,如果让李锦悠嫁给五皇子,五皇子更是如虎添翼,指不定连本宫和太子都要头疼一番,可是谁知道她自己犯蠢,生生毁了大好局面。” “李锦悠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瞧着吧,有她后悔的时候。” 如果不是太子已经有了正妃,丞相府也断然不会把嫡女送进太子府为侧室,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李锦悠入了太子府。 有了这个女子的襄扶,太子的路一定会走的比现在顺逐,可是苏贵妃居然还瞧不上李锦悠,反而眼巴巴的去讨好周家和太尉府,简直是鼠目寸光。 不过…… 虽说李锦悠不能入太子府,那个李元瑶倒是个不错苗子。 性子老实,又不惹事,和李锦悠关系又极好,最关键的是她只是丞相府的庶女,就算入了太子府给她一个良娣的身份想必李修然也不会拒绝,如果能让她入了太子府,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皇后想到这里微眯着眼道:“云锦,你让人去查查那个李元瑶的底子。记得,让她们查清楚一些。” …… 李锦悠丝毫不知道皇后对她的评价,她和苏氏一起去了长信宫后,那宫女没有如往常那样直接带着她们进去,反而让她们在外边候着,自己进去通传。 两人站在宫外站了很久,都没人让她们入内,来往的宫人时不时打量两人,目光露着几分幸灾乐祸。 苏氏脸色不好看,背脊挺直,紧抿着嘴唇。 李锦悠则是看着不远处盛开的芍药,眼底露出些古怪。 苏贵妃这是在表达她的不满,还是因为刚才在宫宴之上柔妃的那番举动之后,因为被扫了脸面所以想要给她和娘亲一个下马威? “看来贵妃娘娘很不高兴呐。”李锦悠状似自言自语的说道。 苏氏听到她的话后掌心又握紧了几分,脸色更加不好看。 一个多时辰之后,就在苏氏觉得小腿都站的有些发麻之时,之前进去的宫女才出来领着两人入内。 李锦悠扶着有些打颤的苏氏,眼底全是寒光,入内之后就见到苏贵妃坐在上首,长发随意挽在脑后,之前的凤冠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到两人入内,苏贵妃连忙说道:“今天顶着凤冠弄的我头都疼了,刚才回宫后就连忙梳洗了一番,没成想下人这么不懂事,居然让你们在外边候着。” 说完她沉着眼看向周围的人厉声道:“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办事的,本宫不过一句话没有吩咐清楚,你们就如此怠慢夫人和县主,不想要命了?” 第324章痴心妄想一 第324章 痴心妄想(一) 那些宫女太监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之前那个宫女连忙道:“娘娘恕罪,是奴婢一时疏忽才会怠慢了夫人和县主,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回。” 苏贵妃闻言沉声道:“本宫向来重视亲情,李夫人乃是本宫至亲姐妹,安平县主更是本宫最疼爱的晚辈。本宫爱护她们还来不及,你们这些奴才却不懂尽心,让她们在本宫宫门前受了搓磨,若是让本宫和她们生分了,你们担当的起吗?”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来人啊,把她拖出去杖责二十,好好给本宫长长记性,免得忘了自己的身份!” 几个太监连忙拖着那啼哭不止的宫女出了门外,不出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棍棒落在肉上沉闷的声音,还有那宫女的惨叫声。 听着门外的打杀声,苏氏脸上已经全然煞白,李锦悠却是面无表情。 苏贵妃这是在杀鸡儆猴给她们看吗? 苏贵妃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对着两人说道:“本宫治下不严,倒是让你们笑话了。” 苏氏脸上泛着白色,紧紧握着手中的细绢低声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妾身和锦儿自然懂得。” 苏贵妃闻言脸上不太好看,沉声道:“姐姐这般说话,当真是要与我生分了吗?还是姐姐信了柔妃的话,觉得我对不住你们,所以才对我这般疏远?” “妾身不敢。” “姐姐果然还在与我怄气。” 苏贵妃站起身来,走到苏氏身边,伸手拉着苏氏的手柔声道:“我知道这些日子的事情让姐姐不满,可是姐姐也要体谅我的苦楚。在这深宫之中,人人皆争,不争即死,玉儿处在他如今的位置,就算安分守己也照样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如果不替玉儿费心筹谋,到时候玉儿只会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啃得尸骨无存。而我这个贵妃看似风光,可却时时过的心惊胆颤,不敢松懈半分,生怕午夜梦醒之时就已经身首异处。” 苏氏听到苏贵妃的话后,看着她脸上苦涩的神情,心中不由软了几分。 她和苏贵妃毕竟是同胞姐妹,自小关系就极为亲密。虽说对苏贵妃之前所做的事情不满,可到底碍着姐妹亲情,身上的冷漠散去了些,对着她柔声道:“我自然明白娘娘的处境,娘娘也别多想,我没有怪你。” “姐姐不怪我就好。” 苏贵妃听到这话之后顿时露出笑容,伸手拉过李锦悠说道:“我是极喜欢锦儿的,玉儿和锦儿又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他央着我去让陛下赐婚,只是眼下父亲和丞相在朝中针锋相对,闹的不可开交,玉儿又需要一个稳定的妻家,所以我才狠心拒绝了。为了这件事情,玉儿还跟我气了许久。” 苏氏闻言开口道:“我代锦儿谢谢五皇子的看重,只是姻缘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其实也不一定,如果锦儿愿意的话,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苏氏一怔,李锦悠也是抬头。 苏贵妃笑着道:“玉儿身边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个通房丫头,陛下有意将太尉府的小姐赐给玉儿为正妃,玉儿的侧妃之位空悬,若是姐姐愿意的话,我去求了陛下让锦儿过府,也好圆了玉儿对锦儿的一片爱慕之心,让咱们亲上加亲。” 苏贵妃话一落,苏氏就猛的瞪大了眼,眼底全是不敢置信。 李锦悠更是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苏贵妃。 她居然想要让她堂堂一个县主,丞相府的嫡出女儿去给慕容玉当侧室?! 苏贵妃见到两人模样连忙说道:“姐姐先别忙生气,先听我把话说完。锦儿眼下嫁给玉儿为侧妃的确是委屈了她,可是凭着玉儿和她的感情,玉儿绝不会亏待她半分,哪怕庞月珑入了府也不会让锦儿低她半头。” “况且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只要玉儿得了太尉府的支持,又有父亲从旁协助,将来一定能够大展宏图得偿所愿,等到玉儿有所成的那一日,本宫一定会让锦儿登上那至高之位,享不世荣华!” “够了!!” 苏氏听着苏贵妃头一次露于人前的野心,毫不犹豫的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满脸怒容的说道:“贵妃娘娘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妾身女儿没那么大的福气,五皇子将来的富贵荣华她恐怕享用不起,还请娘娘另寻他人吧!” “姐姐……” “娘娘不必再说了,妾身就算是再无用,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委身为妾。” 苏氏气的脸色铁青,硬挺挺的把话说完之后,直接拉着李锦悠朝着苏贵妃行了一礼,冷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妾身府中还有事情,就不耽误娘娘筹谋将来了,妾身告退!” 说完之后,苏氏拉着李锦悠转身就想走。 苏贵妃被苏氏这般不给脸面的拒绝,脸上也是阴沉下来,眼见着两人就要离开,厉声道:“慢着!” 门外的宫人快步上前,将李锦悠两人堵在了门内。 苏氏愤而转身道:“怎么,娘娘还想要强留妾身母女吗?” 苏贵妃见苏氏毫不留情,脸上也是阴沉下来,之前虚伪的笑容尽数散去。 “姐姐,本宫知道你爱护锦儿,不愿让她与人为妾,若是可以本宫也不会委屈了锦儿,可是你要明白,现在的锦儿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风光无匹的安平县主。” “父亲和丞相府翻脸,失去了庆国公府的庇护,李修然对你们母女更是弃如敝履,如今京城中到处都在盛传锦儿闺誉不洁,心狠手辣陷害亲生兄长,断他仕途的事情。她不嫁给玉儿,出去之后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哪个门阀世家能容忍她这般心狠手辣的女子?” “更何况本宫刚才说的清楚,当侧妃只是暂时的,玉儿的将来绝不止步于现在,只需要隐忍一段时日等到功成之日,凭着我们姐妹的关系,还有玉儿和锦儿自幼的情分,我们必当扶持锦儿走上那至高之位,这难道还不够吗?!” 第325章痴心妄想二 第325章 痴心妄想(二 苏氏听着苏贵妃的一番话,不仅丝毫没有感激之情,反而心头怒火更甚。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苏贵妃到底图的什么? 口口声声说着锦儿不好,好像处处在替锦儿谋算,可是她如果不是冲着锦儿身后的丞相府,如果不是笃定父亲就算与她生气,也不会置锦儿与不顾,她肯让慕容玉迎娶李锦悠入府?! 既想抓着太尉府的权势,又想抓着丞相府和庆国公府,却还要口口声声讲着姐妹亲情,好像她为了锦儿设想受了多大的委屈,她当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吗?! 苏氏紧紧抓着李锦悠的手,若不是在宫中,她当真恨不得一巴掌朝着她这个好妹妹脸上扇过去。 李锦悠见苏氏气的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看向苏贵妃的眼中也满是寒芒。 苏贵妃果然是个好的! 李锦悠寒声说道:“臣女多谢贵妃娘娘关怀。臣女就算是名声尽毁,京中各府无人敢要,臣女也不愿为人妾室。五皇子志向高远,娘娘更是深谋远虑,只可惜臣女自知福薄无福消受,还请娘娘为五皇子另觅佳媳。” 门外宫人堵着大门将两人困在房内,李锦悠拉着苏氏的手朝外走了两步便被挡了回来。 她当下眼露寒芒,冷哼一声后,身上内力外放,直接将靠的最近的几人生生的推了开来,然后身形一扭便用巧劲将那些人全部撞到了门外。 身后的苏贵妃还想开口让人拦着她们,谁知道李锦悠和苏氏就已经走到了门外,转头冷眼看着她。 “娘娘心比天高,只是臣女奉劝娘娘一句,走路时步子也别迈太大,小心闪着腰。” 两人越众而出,直接就朝着长信宫外走去。 长信宫内,苏贵妃听到李锦悠最后的那句话后,脸上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笑容瞬间扭曲。 她气的胸前一阵起伏,一掌掀翻了身前的东西,怒声道:“不知道好歹的东西!” …… 李锦悠出了长信宫后,就被苏氏拉着气冲冲的往前冲。 苏氏被苏贵妃的一番话给气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至亲姐妹居然是这种人。 她为了权势,为了替慕容玉夺权,居然想要让锦儿给慕容玉当妾! 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锦悠看着满面寒霜的苏氏,也不挣扎,任由她拉着一路朝前,直到出了二道宫门,看着苏氏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却还一直朝前冲的样子,这才强拉着苏氏停了下来。 “娘亲,你别气了。” “不气,我怎能不气?!”苏氏咬着牙怒声道。 早上入宫之前,李锦悠告诉她苏贵妃私下去见周敏君和庞月珑的时候,她还抱着一线希望,就算苏贵妃当真不让锦儿当她的儿媳,恐怕也是因为有其他的顾虑。 两人就算做不成亲家,可好歹也还是姐妹,她心里虽然有些膈应,可却也并没有怨怪苏贵妃。 可谁知道入宫之后,苏贵妃先是和柔妃在宫宴上当众为难李锦悠,如果不是明昭公主出面,李锦悠就要当着众人的面丢脸;紧接着事情还没过,她召她们去长信宫,她还以为苏贵妃是想要缓和两家的关系,谁知道她不仅借着宫人的事情警告她们当众下她们的脸,后来居然还敢说出让她最疼爱的女儿,给慕容玉当妾的话来。 她简直是做梦! “以前没想过她居然是这种人,枉我一直把她当作至亲姐妹,事事都替她着想,谁知道她却想着让你给慕容玉当妾,她也不怕折了他的寿!” 李锦悠难得听到苏氏说出这种颇为狠毒的话来,就知道她真的被苏贵妃气的不轻。不过想想也是,任由谁被自己的至亲之人这般对待,恐怕都不会好过。 娘亲那么疼她,从来不舍得她受半点委屈,刚才却被苏贵妃指着鼻子说她名声不洁心狠手辣,也难怪苏眉这么生气了。 李锦悠伸手揽着苏氏的手臂,安抚道:“她不过也是想要替慕容玉铺路,想要攀上太尉府却又舍不得我这边罢了,只是我没想到她们母子居然有这种想法想要染指皇位。娘亲,他们野心太大,闹不好会惹出大祸来,咱们以后和她们母子之间还是要少来往一些,免得被他们连累。” 苏氏自然也清楚,历来皇位争斗何其残酷,能够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哪一个不是经历过尸山血海,手上染满血腥的。 如今太子已立,慕容熙虽无大功却也无过,陛下并无重立储君的念头,皇后更不是易于之人,想要除了慕容熙抢夺太子之位是何其危险的事情,谋害储君,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搞不好甚至还会诛连宗族。 以前慕容玉表现的翩翩君子,苏贵妃虽然受宠却也没有特别出格,而且两人显示的一向不争不抢,她自然不会想到这上面来,可是经过刚才的事情,她才知道这两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她又怎么会这么蠢,让自己被他们拉着陷入危机中去? “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会少和她来往,只是你外公那里怎么办?” “外公那边我会通知他们,外公和舅舅虽然气恼我们,但是几个哥哥却和我时常暗中往来,我会找机会告诉二哥,让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外公。外公和舅舅不是笨蛋,他们知道该怎么处理庆国公府和宫里的关系。”李锦悠说道。 苏氏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叹气道:“咱们今天算是彻底和苏贵妃翻了脸了,娘亲倒是不怕她,我远在相府后宅,她也拿我没有办法,只是你这边……我怕她会在你的婚事上动手脚。” 苏贵妃既然有让慕容玉争夺皇位的打算,就自然没有把她们这份助力送去别家皇子那边的打算,到时候李锦悠的婚事必定会插手。 李锦悠闻言轻抚着手腕上的凤髓珠笑了笑,以季君灏的性子,苏贵妃能难的住他? “别担心,我还小呢,就算再在府中陪陪娘亲也没关系。” 苏氏听着李锦悠体贴的话语,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心中对苏贵妃更厌恶了几分。 第326章元瑶的还击一 第326章 元瑶的还击(一) 李锦悠和苏氏出了皇宫还没有回到府里之前,冯氏就已经知道了李元瑶在宫中受辱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李宜巧一时多嘴。 她夺了李元瑶入宫要戴的首饰,本就是想要看她出丑,结果当注意到她下颚上的乌青还有有些红肿的脸颊时,顿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四姐今天在宫里过的好吗?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不知道被哪位贵人瞧上了没有?”李宜巧开口就带着讽刺道。 李宜双知道今天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李元瑶默不吭声她就已经极为庆幸了,想着这事最好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谁知道李宜巧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回来就挑衅李元瑶。 她连忙拉了李宜巧一把,脸色难看的低喝道:“你给我闭嘴!” 李宜巧撅着嘴就想反驳,那一头李映月见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就已经娇笑着出声:“六妹这话可真是问对了,今天在宫里,可不就是四妹最出风头吗,虽说挨了傅家小姐欺辱,可是就连皇后娘娘也亲自问了她的话,还得了几位公主的亲睐。瞧见没有,四妹身上这一身衣裳可是宫里头嘉宁公主的,百越冰蚕丝和银线钩织而成,上头的织金双面绣出自江南最好的绣娘之手,恐怕单就这一件衣裳,就能抵得六妹房里所有的物件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她那副寒酸样子怎么可能入得了公主和皇后的眼!”李宜巧听到李映月的话后,顿时怒声道。 李宜双想要阻拦已经拦不住,果然就见到冯氏脸色铁青的问道:“怎么回事,四丫头被谁欺辱了?” 李映月扬着下颚柔声道:“祖母恐怕还不知道吧,之前宴席开始前,四妹和傅家小姐在宫里大打出手,不止惊动了那些入宫的夫人小姐,还惊动了明昭公主她们。” 她条理清晰字句分明的将之前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冯氏,只是稍微颠倒了一下其中的顺序,然后故意模糊了一些细节,掩去了当时她在旁幸灾乐祸的事情,也同样掩去了李锦悠为了相府声誉,不顾强权替李元瑶出头的事情。 冯氏听着李映月的话后,扭头看着李元瑶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傅辛雅为何要为难你?” 李元瑶有心想要替李锦悠挽回一些印象,可是想起李锦悠之前的吩咐,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不小心冲撞到了景王,景王顾着父亲的颜面没有怪罪我,谁知道傅小姐一口咬定我勾引景王,对我大打出手。后来还是明昭公主来了之后才喝止了她。” 冯氏闻言看向李元瑶,难怪她总觉得李元瑶脸上的脂粉过于浓厚。 她不由皱眉问道:“既然是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之前你没有告诉皇后娘娘让她替你主持公道?” 李元瑶沉默片刻,想起李锦悠的吩咐低声道:“今日是陛下设宴,皇后娘娘主持宴席,我如果当场闹起来,一定会损了皇后娘娘和陛下的颜面,也会让其他府的人看了相府的笑话。元瑶知道,一时的委屈算不上什么,祖母和父亲事后一定会替我讨回一个公道的。” 冯氏听着李元瑶的话后,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下方低垂着头格外安静的少女。以前她只觉得李元瑶性子懦弱胆小难成大器,今日才发现她居然还有这份心思。 冯氏不同于那些普通闺中妇人,对朝政也有所了解,她自然清楚今天的事情如果闹起来会有什么后果。相府和傅家,一个文臣之首,一个六部尚书,皇后偏袒哪一家都势必会得罪另外一家,最好的处置方法莫过于和稀泥将此事抹过去,到时候傅辛雅不止得不到教训,反而皇后还会因此时迁怒相府。 如今李元瑶看似吃亏,把事情遮掩了下来,可是当时既然有那么多人在,又有几位公主在场,这件事情就势必瞒不过皇后和宫里众人。等到皇后知道这事之后,便会觉得李元瑶识大体知情趣,定会对她心生好感。 至于傅家,在对上相府之后更是理亏。李元瑶没有当场揭穿,就等于是替傅家保留了颜面,傅家等于是欠李元瑶,欠相府一个天大的人情,这其中若是操作得当,不仅能为相府赚来大度的名声,更会为相府赚来一个兵部尚书的友谊和整个傅家的感激。 冯氏眼色微沉的看着李元瑶,一时委屈一步退让,就能换来这么多的好处,这是李元瑶想出来的? 李元瑶感受着冯氏迫人的目光,不由轻搅着手指满脸局促道:“祖母,我是不是做错了?” 冯氏展颜笑道:“怎么会错,你做的很好,这才是我相府儿女该有的气度。你放心,傅家之事还不算完,那傅辛雅如此不懂礼数,祖母和你父亲一定会替你向傅家讨一个公道。” 虽说知道李元瑶的退让是好事,可是冯氏对傅家却仍旧带着气,无论李元瑶在府中如何,她终究是相府的女儿,代表的是她相府的脸面,岂能容得傅家的人如此放肆轻辱? 更何况事情还发生在皇宫大内,傅家女这般大打出手,这哪里是在打李元瑶的脸,分明是明晃晃的在打相府的脸面! 傅家休想轻易把此事揭过! 李宜巧没想到冯氏居然会这般和颜悦色的对李元瑶说话,顿时气的脸色扭曲,恨不得扑上去抓花了李元瑶那张看似无辜的脸。 李宜双也是紧握着掌心,心中隐约泛着不安。 李映月弯弯的明眸带着笑容,可是看向李元瑶时,眼底也多了份考究之色。 李元瑶变了。 原本她是想要借这件事情将李宜巧和李宜双拉下水,让冯氏教训两人,谁知道李元瑶却从头到尾没有提及两人对她做过的事情,反而一两句话就扭转了冯氏的态度,得了冯氏的重视。 李映月捏着手里的团扇,心中咬牙:该死的,她居然小瞧了李元瑶,白白替她搭桥铺路! 第327章元瑶的反击二 第327章 元瑶的反击(二) 门外的帘子被掀开,聂嬤嬤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老夫人,老夫人,宫里来人了,让老夫人带着四小姐前去接旨。” 冯氏豁然起身:“陛下的旨?” “不是,是皇后宫里的,老夫人赶紧着些去吧,那公公还在花厅里等着呢。”聂嬤嬤急声道。 屋里几人听到是皇后宫里的人,都是纷纷朝着李元瑶看去,眼底带着几分嫉妒。 冯氏却管不了那么多,连忙让聂嬤嬤帮忙打理了身上的衣裳,这才带着李元瑶和其他几人一同出去接旨。 传旨的是个面容和善的老太监,见到冯氏几人之后,将皇后娘娘的旨意传下来,又赏赐给了李元瑶一柄玉如意后,待到相府一众人站起来后就笑眯眯的夸赞了起来。 “老夫人当真是好福气,有这般懂事乖巧的孙女。杂家离宫之前,皇后娘娘还特意称赞相府治家有方,相府的闺秀更是个个出挑呢。” 冯氏笑的眉不见眼,不管如何,能得皇后这句称赞,相府脸上可是大大的有光。 她连忙扭头看了眼聂嬤嬤,聂嬤嬤连忙会意塞了好大一个钱袋子给传旨的太监,冯氏这才笑着道:“瞧公公这话说的,是皇后娘娘谬赞了。” 那太监不着痕迹的颠了颠手中的钱袋,感觉着里面分量十足,笑容不由更加真诚了几分:“老夫人可别谦虚了,这礼数周全之家自有福报,指不定最近府里就会有好事儿了,杂家可是要提前恭喜老夫人了。” 好事? 冯氏闻言一怔,连忙问道:“公公此话何意?” “不可说,不可说。老夫人只要等着便是,好事儿自然会上门的。” 那太监笑眯眯的说完之后,若有所指的看了眼李元瑶所站的方向笑着道:“贵府四小姐容颜娇美知书达理,老夫人定要好好善待着她。” 冯氏闻言若有所思。 那太监点到即止,直接笑着道:“诸位既然领了恩了,那杂就回宫给娘娘回话去了。老夫人,四小姐,杂家先行告辞了。” “公公慢走。” 冯氏连忙回过神来,示意聂嬤嬤送那太监出去,等到两人离开之后,她才回头看向捧着玉如意有些懵神的李元瑶时,若有所思。 宫中的人都是人精,那些个太监更是比谁都精明,如果不是当真有什么好事他刚才也不会这么明显的说出来,而且那太监收了好处,虽然没有明着告诉她是什么好事,可临走前看向李元瑶的那眼神和最后那句让她善待李元瑶的话,却是让冯氏有些明白过来。 之前那太监所谓的好事十之八九是和李元瑶有关。 冯氏沉吟着,今天各府的人进宫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很清楚,如果刚才那个太监所说的好事真的和李元瑶有关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李元瑶的婚事。 难不成…… 冯氏眼底露出抹喜色,看向李元瑶的目光越发和煦了许多。 李元瑶被冯氏看的浑身不自在,神情诺诺红了脸颊,小声说道:“祖母,你怎么这么看着瑶儿,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四丫头,你过来。” 冯氏招了招手,李元瑶小心翼翼的靠近之后,冯氏夸赞道:“你今天可是给咱们相府争了脸面了,连皇后娘娘都夸奖你温恭谦顺,这可是莫大的荣耀,祖母觉得很是欣慰。” 李元瑶还是第一次听到冯氏夸奖她,不由羞红了脸颊道:“我什么都没做,这都是祖母的功劳。”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才是做的最好,有时候不争不抢,反而才能让人看到你的好。” 冯氏笑着说完之后,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衣服上说道:“刚才听映月说,你这一身衣服都是嘉宁公主的?” “是啊,之前我的衣裳弄脏了,嘉宁公主怕我难堪,就让我穿她的衣裳,等回头还要把衣服还回去。” “还定是要还的,嘉宁公主于危难之际帮你,这份人情咱们不能忘了,等回头府里准备些东西你一同给嘉宁公主送过去,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李元瑶乖巧的点点头,发间的玉兰花随着动作摇曳生姿。 冯氏突然想起李宜巧之前说的话,才发现李元瑶身上居然连半件首饰都没有,不由皱眉道:“瑶儿,你的首饰呢?我记得入宫前我给了你一整套的首饰,为何今日却没带半件,是不是不喜欢祖母替你挑选的款式?” “没有,瑶儿很喜欢,只是……” 李元瑶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李宜双和李宜巧,轻抿着嘴唇。 冯氏皱眉看着李元瑶突然变化的脸色,眼底阴沉了几分:“宜双,宜巧,你们过来!” 李宜双和李宜巧吓了一跳,李宜巧更是脸色难看。 两人到了李元瑶身前之后,冯氏才开口说道:“瑶儿,你的首饰可是被谁拿去了,你尽管告诉祖母,祖母会帮你教训那人,替你讨回公道。” 李宜巧闻言顿时身子一抖,生怕她吐出自己的名字来,连忙抬头凶狠的瞪着李元瑶。 以往李元瑶性子懦弱,每次只要她这般看她,都能吓得她兔子似的低着头不敢说话,谁知道这一次李元瑶虽然也和往常一样低下了头,可是却仿佛受了惊吓一样紧紧抓着冯氏的衣角,下意识的躲在了冯氏身后,颤声道: “没,没有谁拿,是六妹说我的首饰比她的好看,所以我就,我就送给她了。” “你!” 李宜巧没想到李元瑶居然敢告状,顿时瞪圆了眼。 李宜双连忙压着她的身子不让她动弹,低斥道:“六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四姐虽然把首饰送给你,可那不过是客套话,你怎么能当真接着,还不快还给四姐?”说完她笑着上前就想去挽李元瑶的手:“四姐,我这就让六妹把首饰还给你。六妹性子直接,做什么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她把你当亲姐姐所以才要你的东西,四姐可千万不要怪她。” 李元瑶连忙一惊,快速的避开了李宜双的手,声音惊慌道:“不用了,不用还了。” 第328章元瑶的反击三 第328章 元瑶的反击(三) 李宜双双手僵在半空中。 李元瑶却已经如同受惊的兔子似的拉着冯氏的衣袖急声道:“祖母,那些东西我不要了,我,我送给六妹了,你别让她还给我,只要她放过姨娘,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了。” 李宜双脸色一变,李宜巧更是满脸发白。 冯氏感觉到李元瑶的惧怕之情,连忙低头,就见到她小脸煞白,就连嘴唇之上也没什么血色,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之中雾蒙蒙的,竟是染上了水汽,明明被吓得可怜却还紧咬着嘴唇不敢让眼泪落下来。 这幅又惊又惧,害怕至极的样子让得冯氏心中一惊。 她冷眼看向李宜巧寒声道:“瑶儿,什么叫放过姨娘?孟姨娘怎么了?” 李宜巧大急,慌乱道:“祖母,你别听她胡说,孟姨娘好好的在她院子里呆着,谁能把她怎么了!李元瑶,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别胡说八道冤枉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六妹!” 李宜双听到李宜巧开口后就已经知道完了,她连忙抓着李宜巧就想拦着她,谁知道李宜巧却没脑子的说出那番话来。 看着冯氏瞬间严厉的面容,李宜双满心惊惧,连忙大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闭嘴!” 李宜巧被吓了一跳,连忙闭嘴。 冯氏却是寒声道:“不客气,你要怎么对瑶儿不客气?身为妹妹,不懂孝敬姐姐,居然还口口声声直呼其名,看来王姨娘当真不会教女儿!” “祖母,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当着我的面都敢威胁你四姐,背过面去你还能干出多少混账事情来,李宜巧,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冯氏厉声道。 李宜巧身形一抖,吓得满脸苍白,冯氏却丝毫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李宜双连忙想要开口,谁知道冯氏抬头看向她时,眼中的冷厉之色吓得她不敢再出声。 周围的下人纷纷噤声,生怕触了老夫人的霉头,而冯氏见到那些人的样子,好歹顾忌着还有下人在场,没有继续教训李宜巧,而是对着两人冷哼一声后转身对着聂嬤嬤冷淡道:“聂嬤嬤,让人去孟姨娘院子里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重新替四小姐准备几套首饰和衣裳,把府库的单子给我拿来,我要亲自挑选给嘉宁公主的谢礼。今日嘉宁公主帮了四丫头,咱们得好好酬谢她一番。” “奴婢明白。” 冯氏看了眼李宜巧和李宜双后,沉声道:“都各自回去吧,没事就在房里面呆着,多看看女诫女训,练练女红,别成天干些不省心的事!” 几人纷纷应声之后,就各自散去。 李宜双和李宜巧刚准备回去,谁知道聂嬤嬤却是突然拦住了两人笑着道:“五小姐,六小姐,老夫人请你们去松竹院一趟。” 李宜双看着已经离开的其他人,捏着掌心问道:“不知道祖母找我们姐妹有什么事情?” “奴婢也不清楚,老夫人只是交代奴婢让两位小姐过去。奴婢还有事情要做,五小姐,你和六小姐先过去吧,别让老夫人等久了。”聂嬤嬤笑着说完之后,朝着两人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 李宜巧脸色发白,忍不住低声道:“姐姐,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做事留点脑子,别横冲直撞的,现在闹出了事情了你就来问我怎么办,你当我是神仙吗!?” 李宜双没好气的骂出声来,李宜巧除了成天惹事还能干出点什么事情来?偏偏每次惹了事情收不了尾都要让她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李宜巧被李宜双一骂顿时垂着头,李宜双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头虽然怨愤她总是拖自己后腿,却还是没好气说道:“行了,下次做事前别这么冲动了,等会儿去了祖母那里,你记得别乱说话,有什么事情看我眼色行事,听明白了没有?” 李宜巧连忙点头。 两人到了松竹院后,才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下人都守在外院,而房间里面只有冯氏一个人。 李宜双和李宜巧两人入内,就朝着冯氏行礼道:“祖母。” “砰!” 两人刚刚下蹲还没起身,迎面一只茶杯就直接飞了过来,毫不犹豫的砸在李宜巧的身上,那里面的茶水溅了出来落了李宜巧一脸。 “啊——” 李宜巧尖叫出声,连忙跳起来就去擦脸,上头的冯氏就已经怒声道:“废物,那是冷茶,毁不了你那张脸!” 李宜巧身形一僵,整个人保持着慌乱的样子呆立在原地。 李宜双感受到冯氏从未有过的怒火,整个人非但没起身,反而伸手拉着一旁的李宜巧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道:“祖母,六妹做错了事情当罚,祖母无论怎么处置她都可以,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冯氏冷眼看着两人说道:“李宜巧,你上次陷害锦悠不成毁了你自己这张脸,如今连公开的宴席都不敢出席,可是你却丝毫没有记住教训引以为戒,反而变本加厉在府中胡来,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处置你?!” 李宜巧吓得满脸煞白,低声道:“祖母,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你以为你在府中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你脸受了伤不想处处与你计较,所以才放任着你胡来,可是你却拿我对你的纵容当做你逞凶的资本,不仅对姐妹动手,如今就连府中姨娘你也敢用手段,是不是有一日连我这老太婆你也要不放在眼里了!?” 李宜巧满头冷汗,连忙趴在地上不敢再开口。 冯氏怒声道:“说,你都对孟姨娘做什么了!?” “我……” “敢诓骗于我,明日我就命人把你送去家庵替先祖祈福,这辈子你都别想着再回丞相府来!” 李宜巧正想撒谎,谁知道冯氏一句话却说的她仿佛沉入谷底。 家庵是什么地方,如果被送去了那里,她一辈子就完了。 如果冯氏当真把她送去了家庵,她宁愿去死! 第329章不甘一 第329章 不甘(一) 李宜巧满脸慌乱道:“祖母,不要祖母,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是,只是让下面的人换了孟姨娘的饭菜,然后,然后放了黑猫去吓孟姨娘,之前祖母送了簪子让四姐入宫,她在我面前炫耀我才会一时冲动,夺了她的首饰。” “放肆,你居然还敢狡辩?!元瑶是什么性子我难道不清楚吗,这么多年你欺负她她何时反抗过半句,她怎会当着你的面炫耀,你不就是想要她在宫宴上出丑吗?你有没有想过,她也是相府的女儿,是你的亲姐姐,她在宫里出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人家笑话的是她李元瑶,我告诉你,人家笑话的是咱们相府,笑话的是你那个身为丞相的父亲还有我!” “我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同为相府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你让李元瑶丢尽了脸面你自己就能好到哪里去?还有,你个混帐东西,居然还敢朝孟姨娘动手,她不管怎么说都是长辈,李宜巧,我看你真的是在府中呆的太过安逸了!”冯氏怒声道。 李宜巧吓得簌簌发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祖母,祖母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李宜双在旁边,看到李宜巧狼狈的样子,眼底的寒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更胜。她平复了半晌之后才带着哽咽说道:“祖母,是我没有管教好六妹,求祖母饶了六妹这一回吧。” “你还敢替她求情!?” 冯氏听到李宜双的话后顿时满脸沉色道:“我没教训你,并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敢发誓说你妹妹做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你处处替她遮掩次次替她求情,却不知道好好管束于她,双儿,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也这么糊涂!” 李宜双轻咬着嘴唇,半晌后才抬着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低声说道:“双儿知错,可是巧儿是我的妹妹,我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 她神情哀切,说的却直白。 冯氏闻言一怔,心中的怒气被她这么一句话浇熄了不少。 她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惫的对着李宜双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在这府中我最看好的也是你,你应该知道你这么帮着她只是害了她。现在有你处处替她收拾烂摊子,等到你将来出嫁有了婆家之后,她再这么惹祸又有谁来帮她,更何况有这么个三天两头惹是生非,处处都不省心的东西,你以为你婆家会受得了?” 李宜双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李宜巧则是紧紧靠着她,她虽然并没太听明白冯氏话中的意思,可是抬头看到李宜双的脸色心中忍不住一慌,下意识的抓着李宜双的手臂仿佛抓住最后的浮木,死都不愿意放手。 冯氏看了两人一眼,最后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行了行了,看着你们就头疼,一个个不省事的东西,都给我滚回去。李宜巧闭门思过一个月,抄写女诫百遍,再敢犯错就直接送去家庵,绝不容情。至于你……” 冯氏沉声道:“今天宫宴结束,皇后就派人过来亲自给元瑶发了赏赐,更亲口称赞她温恭谦顺,十之八九她是看中了元瑶,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元瑶有八成机会能够进入太子府。 日后哪怕为良娣媵妾,都关系着丞相府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将来太子顺利登基,她最少也是宫中贵嫔,不会比如今的苏贵妃和柔妃等人差。双儿,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她相处,别到时候犯了傻,祖母也帮不了你。” 李宜双听到冯氏的话后,当知道李元瑶居然会成为太子府的人后,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李宜巧低垂着的头的脸上更满是嫉恨。 李宜双抿了抿嘴角,朝着冯氏磕了头说道:“双儿明白了,以后会好好管束六妹,定不会让她再犯错。” “行了,回去吧。” 两人见冯氏神情恹恹的,也不敢再多说,连忙忙站起身来倒退着出了房门。 冯氏看到两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以前就知道五丫头虽然聪明心眼却小,那些小心思用于后宅争斗绰绰有余,可是却没有半点大局观念,这也是她和李锦悠两人差别最大的地方。 她想的到的,李锦悠一定能够想到,可是李锦悠能够想到的,她却一定想不到。 两人之间所相差的,不仅仅是心机谋略,更多的还有眼界和心胸,一个只限于后宅,另一个却能揽进所有,只希望李宜双这次能够学聪明一点,别辜负了她一番苦心。 …… 李宜双和李宜巧从松竹院出来之后,回自己院子时却刚巧遇见朝着李元瑶院子里去的聂嬤嬤。 聂嬤嬤手中捧着许多东西,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而在她身后跟着的那两个丫头,手里捧着的则是府里最好的衣料。 聂嬤嬤笑着同两人打了招呼,可是脸上却少了以往的热切,反而在提起李元瑶是多了几分亲近。 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知道李元瑶得了皇后的夸赞和奖赏,连带着对写韵轩的人也都是献媚了很多。 原本空荡荡的写韵轩里挤满了下人,各个眉眼带笑,神色恭敬。 等到回到依兰阁时,看着冷冷清清的阁楼里只守着凤喜和另外两个丫头,李宜巧一脚踹翻了桌子,擦着身上的茶水满脸愤恨道: “狗仗人势的东西,不过是被皇后看中有机会去太子府里当个妾,得意个什么劲!府里那些没眼色的狗东西居然各个都赶着上去抱大腿?!祖母也是,为了她居然这么训斥我们,我迟早要给李元瑶好看!” “啪!” 李宜巧话还没说完,原本站在前面满脸冷色的李宜双就已经回头,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力道之大,大的她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上面留下了几根清晰的手指印。 李宜巧直接被打蒙了。 不明所以的王姨娘吓了一跳,连忙拉了李宜双一下,不满道:“你干什么,巧儿是你妹妹,你干嘛打她!?” 第330章不甘二 第330章 不甘(二) “我打的就是她,不长脑子的东西!” 李宜双一把甩开王姨娘,直接让她一个趔趄撞在身旁的桌子上。 王姨娘小声痛呼出声。 李宜双冷眼看着两人,满目冰寒的对着李宜巧怒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说话做事之前先过过脑子,自己蠢别当天下人都蠢,不懂钻营就好好在府里头呆着,没事别丢人现眼!” “你以为你拿了李元瑶的首饰就能让她出丑,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她如果当真在宫里出了丑惹恼了祖母,回府之后祖母会迁怒谁,她不会教训李元瑶,只会教训你这个让相府丢脸的罪魁祸首!” 李宜双气的胸口起伏,那双杏眼中那还有半点温驯之色,泛着血丝。 “我教过你多少次,想要陷害别人多的是办法,我有无数种办法能让李元瑶丢脸却牵扯不到我们半点,可是你却偏偏选了最愚蠢的办法。不仅让你自己丢脸,还生生帮了李元瑶一把,让她有机会进入太子府,如果你不是我亲妹妹,我早就命人打死你了!” 李宜巧被李宜双的怒火吓到,捂着脸小声道:“你干嘛这么大的火气,不过是个太子府的妾室罢了,大不了好好教训她一顿就是……” “你给我闭嘴!” 李宜双怒视着李宜巧愤声道:“太子府的妾室怎么了?那是太子,是将来的天子,只要他以后不出过错,等到陛下百年归老之后,他就是这大晋天下最尊贵的人,给他为妾怎么了?” “苏贵妃不是妾?柔妃不是妾?可她们的地位就连父亲都不敢掠其锋芒,皇后面对她们也需筹谋忍让,为妾怎么了?!再说等到太子登基之后,只要父亲肯豁出去为李元瑶筹谋,她未必就没有登上后位的可能,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你能比的了吗?!” 李宜双对着完全没看清楚形势的李宜巧,简直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她到底有没有脑子,冯氏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表明了只要李元瑶入了太子府就会不遗余力的扶持,她不想着怎么缓和和李元瑶之间的关系,怎么为自己筹谋,反而还想着要去找李元瑶的麻烦。 她们是觉得她们母女三人活的太久太安逸,巴不得自己上去找死吗?! 王姨娘被李宜双一席话给说愣了,之前宫里来人传旨的时候,身为妾室她根本没有资格前去接旨,所以她只知道李元瑶得了皇后的夸赞,却根本不知道皇后居然有意选李元瑶入太子府。 她顿时急了脸,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元瑶那性子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就连老夫人都不怎么瞧得上她,皇后是怎么会看中她的?” “还不都是因为她!” 李宜双指着李宜巧冷声道:“要不是她脑子发昏去抢了李元瑶入宫要戴的首饰,她怎么会因为自卑而离席和傅辛雅起了冲突,又怎么会有了被皇后另眼相看的机会。” 在李宜双看来,李元瑶长相并不算出众,甚至比起她来都逊色几分,再加上李元瑶性子胆小怕事,平日里又懦弱无争,要不是当时所有人都已经落座,而李元瑶和李锦悠姗姗来迟,被皇后单独问询了几句,再加上李元瑶和傅辛雅起争执,明昭公主从中调和,后来把此事转告皇后,皇后娘娘又怎么会看得上李元瑶? 席间出席的庶女并不少,比李元瑶出众的人多了去了,肯委身为太子妾室的人绝不在少数。 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的另眼相待,以李元瑶以往的性子她怎么入得了皇后的眼!? 李宜巧捂着脸颊说道:“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只是不想让她在席上抢了姐姐的风采,所以才夺了她的东西,姐姐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如今反而还来怪我?” “感激你?我为什么要感激你?就算李元瑶打扮周正的坐在我身边,世人又有谁会看到她而忽略了我?要不是你自作聪明,说不定……” 说不定被皇后挑中,能够嫁入太子府的就是她! 李宜双狠狠握着拳头。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更明白自己身为庶出女子的身份。除非是父亲全力支持,或者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一般的人家,否则想要成为王侯家的主母何其艰难? 以前李映月还未入府的时候,府中只有李锦悠一人,父亲对她还算满意,就算是为了相府的前程也定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可是后来李映月入府,父亲眼中就只剩下李映月,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李映月夺走了父亲所有的目光,就算父亲再有筹谋,府中也还有嫡出的李锦悠,何时才能轮到她? 父亲野心极大,可是朝中那几个有身份地位的皇子绝不会让她为正妃,可让成为普通官宦人家的妻子她又不愿意。李宜双心比天高,特别是在李映月攀上了九皇子,成为京中新贵之后,这种念头更甚。 她不要输给李映月,更不要输给李锦悠! 成为太子的妾室,虽然比不上李映月的皇子妃好听,可是九皇子却只是处于皇室边缘,说到底不过是个废子,而她只要熬到太子登基,到时候她就是下一个苏贵妃,下一个柔妃。 更何况只要太子登基之后,以父亲的性情,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全力替她筹谋,到时候她未必就不能登上后位。 到时候什么李映月,什么李锦悠,见了她一样要下跪行礼,照样要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娘娘万福金安”。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毁了,原本该她的东西却全都落在了李元瑶身上,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妹妹! 李宜巧头次见到自己姐姐这般凶狠的模样,心中一阵瑟缩。 这样的李宜双她还从来未曾见到过。 想起之前在松竹院时冯氏所说的那些话,李宜巧没那脸害怕的低声道:“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可是连祖母都说了,皇后娘娘只是有可能选中了李元瑶,又不是一定的,说不准到时候她反悔了或者选了别人也不一定。” 第331章不甘三 第331章 不甘(三) “你刚才说什么?!” 李宜双怒气一顿,突然抬头问道。 李宜巧被李宜双的厉声吓了一跳,连忙脖子一缩低声道:“没什么,我什么斗殴没说,我只是说我以后再也不敢去招惹李元瑶了。” 李宜双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只是轻抿着嘴唇眼色微黯,眼底闪过利芒。 是啊,李元瑶入太子府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否则那个宫里的公公就不会那么隐喻的说话,而且就算已经定下来了又能怎样?这世间世事万变,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这件事情表面上看来得利的是李元瑶,可是也未必不是她的机会! 王姨娘见李宜双不吭声,不由开口劝道:“好了双儿,你妹妹已经知错了,你就别生气了。你要是不喜欢让李元瑶进太子府,大不了咱们想办法把这事弄黄了不就行了。这世间只有撮合不拢的情缘,还没有拆不散的婚事,更何况是入皇家,李元瑶只要出现半点过错,皇后就必定会迁怒于她,这桩婚事就直接毁了。” “不行,不要随便动手脚,这桩婚事不能毁。” 李宜双扭头看着王姨娘,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件事情不仅不能让她毁了,咱们还要让她定下来,让皇后亲自下旨让李元瑶入太子府!” “为什么?李元瑶去了太子府,吃亏的可是咱们,巧儿和她之间可是有仇的。”王姨娘满脸不解。 孟姨娘性子软,李元瑶也被她给培养成了软性子的人,这些年在府里,她们母女可没少欺负孟姨娘和李元瑶,要是让她进了太子府得了势,到时候吃亏的可是她们母女三人。 李宜双闻言摇摇头道:“李元瑶的性子娘你还不清楚吗?妹妹虽说跟她有嫌隙,可未必就不能修复起来。眼下祖母对这件事情极为看重,如果咱们从中作梗,一旦被祖母发现,势必会惹得她雷霆大怒,咱们可不是夫人和李锦悠,吃罪了祖母和父亲还能在府中悠闲度日。” 李宜双说完之后,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更何况,事事还未成定局,只有李元瑶的事定下来,我们才能有机会。” 李宜巧被两人的对话弄的一头雾水。 王姨娘却是皱眉想了想后,猛的抬头瞪大了眼道:“双儿,你是想……” 夺了李元瑶入太子府的机会?! 李宜双淡淡道:“娘,咱们与其在相府委曲求全,期待父亲能良心发现记起我们,替我们姐妹寻一门好亲事,倒不如自己筹谋。只要攀上了太子府和皇后,你,我,巧儿……我们以后再也不用过的如此艰难。” “只需小小隐忍,等到太子登基,将来的王家未必就不能成为今日有苏家和李家!” 王姨娘心神猛震,看着双眼中满是锋芒的大女儿,心中的不敢置信慢慢变成了熊熊燃烧的野心。 是啊,以李宜双的心性,一旦让她入了太子府,她一定能够得到太子的宠爱。 只要太子能够顺利登基,双儿就是这天下最富贵尊荣的人! …… 李映月带着笑容回了芷兰苑后,等到身边的丫鬟服侍她梳洗之后,又送上了热茶关上房门退出去之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被阴沉所替代。 她狠狠握着桌上的茶杯。 好一个李锦悠,为什么处处都有她! 今天李元瑶明明是在宫里出了丑,只要好生从中挑拨一下,李元瑶必定会跌入尘泥从此再也爬不起来。 可是偏偏出现了李锦悠,她居然能生生的将李元瑶所处的逆势扭转过来,不仅在宴会上大出风头得了皇后的亲睐,就连一向胆小怕事的的李元瑶居然也被皇后相中。 李映月何其精明,之前那太监的话一说完之后,她就知道了那宫人所说的好事是什么,再看到一向精明的冯氏态度大变,对李元瑶嘘寒问暖,甚至为她呵斥李宜双和李宜巧,她就知道李元瑶十之八九是有机会入太子府了。 这对相府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难怪连冯氏那个老太婆忍不住变了脸。 “该死的!” 李映月紧紧捏着手中茶杯低声咒骂出声,手中的劲道几乎要将茶杯都捏碎开来。 此时她还有哪里不明白的,之前在宫中的时候李元瑶为何不向皇后告状讨要公道,为何只是默默把事情掩了下来,却原来是图的这个。 好一招以退为进,恐怕在皇后眼中,李元瑶就是个识大体知情趣的女子。 以李元瑶的心性,她绝对不会这么聪明,那么唯一有可能促成此事的就是一直跟李元瑶在一起,后来又姗姗来迟的李锦悠了! “李锦悠,你好的很!” 她刚刚才被赐婚九皇子,正是风光之时,李锦悠就把李元瑶推出来送进太子府。 虽然一个是九皇子妃,一个是太子府妾室,可是论高低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比不上李元瑶,更何况是一向看重利益的李修然和冯氏了。恐怕从今往后,他们眼中只看得到一个李元瑶,再也看不到她李映月了! 李锦悠分明是刻意针对她! 想起刚才冯氏对她的忽视,李映月拿着茶杯就想狠狠摔在地上,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干什么?!”李映月回头厉声道。 门外的小丫鬟显然被吓了一跳。 李映月回过神来,声音缓和了几分说道:“什么事?” “小姐,大公子来了。” 李映月闻言手上一顿,李景铄来干什么? 这段时间李景铄没了官职,日日流连青楼赌场,气的李修然恨不得打断他的腿,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赌场里流连吗,怎么跑到芷兰苑里来了? 李映月沉默片刻,想起李锦悠的可恶,眼中寒光闪过。 不管李锦悠有多厉害有多出彩,她这个亲哥哥是个废物却是不争的事实,既然李锦悠敢这般算计针对她,那就不要怪她对她不客气! 把茶杯放在桌上,整理了一下衣裳之后,李映月面上的狰狞之色尽去,变成了以前那般温柔绝美的模样。 她用手揉了揉眼睛,直到双眼发红之后,这才说道:“让大哥进来吧。” 第332章挑拨离间一 第332章 挑拨离间(一) 房门被打开,不出一会儿,丫头就领着李景铄走了进来。 李景铄穿着一袭藏青色长袍,衣襟和袖口绣着银线石纹,四指宽的腰带上镶嵌着大大的蓝色宝石,腰间还挂着一枚十分精致的香囊。 他打扮的一如既往的精致,看上就如同翩翩公子哥,可是只要去看那张脸,却顿时让人印象大跌。 李景铄身上早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他面容看上去如旧,可那双眼睛却不再如以前那般温润有礼,反而满是阴沉怨毒。 这段时间,李景铄时常沉迷于酒楼赌坊,身子快速消瘦下来,尖尖的下颚和凸起的颧骨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刻薄。 自从被贬官之后,李景铄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的荣光全数散尽,那些来往之人纷纷疏远,世家子弟对他满是鄙夷,就连那些纨绔子弟也对他极尽不屑。如今在他身边,除了几个酒肉朋友外,他在这偌大的京城中居然找不到半个愿意与他来往之人。 李修然的冷斥,冯氏的喝骂,周遭人的嘲笑,也让得李景铄整个人身上围绕着冷鸷和阴沉,再也不见当初那个翩翩有礼的贵公子模样。 李景铄如今对一切都满怀怨恨,他恨父亲的势力,恨祖母的冷待,恨苏氏对她不管不顾,更恨让他落到如今田地的李锦悠。可是唯独对一直关心他从未嫌弃过他的李映月没,他心中却盛满了感激和温情。 “映月,这是你上次提起过的雪月居士流落出来的那幅画,我缠着聚宝堂的人许久才替你买了回来,你快来看看喜欢不喜欢……映月,你这是怎么了?”李景铄提着糕点入内,谁知道就见到李映月通红的眼圈。 他连忙把糕点扔在桌上,走上前皱眉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李映月慌忙低头用手抹了下脸,下一瞬抬头柔柔笑道:“大哥,我没事,只是刚才被风沙迷了眼睛。” “你在胡说什么,好好的在房中待着,哪来的风沙,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大哥你别乱想。” 李映月虽然否认,可是李景铄却全然不信。要不是被人欺负,好好的哭什么? 李景铄想起今天李映月几人和冯氏、苏氏一起入了宫,沉声问道:“是不是之前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李映月轻咬着嘴唇,大而明媚的双眼里快速蒙上一层雾气。 李景铄顿时心疼,连忙替她抹着眼泪沉声问道:“告诉大哥,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你了?” 李映月语气哽咽道:“大哥你就别问了,我不想让你为我为难。” 让他为难? 李景铄听到李映月意有所指的话后,脑子难得灵光了一会,站起怒声道:“是不是李锦悠,是不是又是她做了什么?!” 李映月轻咬着嘴唇看了眼四周的下人,有些欲言又止。 李景铄见状立刻转头说道:“你们都下去。” 元宝眼珠转了转连忙低声道:“公子,映月小姐和您虽然名义上是兄妹,可外人皆知她不是相府的亲生女儿,如今她又是九皇子未过门的皇子妃,你们二人独处一室,恐怕有些不妥。” “不妥什么,映月是我妹妹,谁敢多嘴,本公子就拔了他的舌头!” 李景铄听到元宝的话后,见几人还杵在原地顿时一脚朝着元宝踢了过去,直把他踢了的一头栽在门外,这才怒声道:“都给我滚出去守着院门,谁敢进来,本公子就打断他的腿!”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门外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 元宝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家丁服上全是泥,脸上也被蹭破了皮,旁边芷兰苑的小丫头连忙说道:“元宝哥哥,你怎么样?” “没事没事。” “你啊,都被大公子打了几次了怎么还不长记性,他想做什么就做好了,你干什么要提醒他?” “他毕竟是我的主子。” 元宝揉了揉脸颊,疼的倒吸口冷气之后才苦笑着说道:“大公子和映月小姐毕竟不是亲兄妹,这中间隔着表亲,映月小姐又快嫁入皇家了,可是大公子每次来见映月小姐都不知道避讳,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让九皇子知道了……唉。” 他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叹口气,可是那几个丫鬟却都知道了他话里的意思。 其中几个心思灵活的听到元宝的话后都是忍不住脸色微变。 男女七岁不同席,及笄束冠之后,就算是亲兄妹也需要避忌,更何况是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表亲? 李映月如今名义上虽然是相府的小姐,可人人都明白她和李景铄不是亲兄妹,只不过是李修然族内远亲的女儿,如果让外人或者九皇子知道李映月和李景铄居然如此不知道避讳,时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扬出去恐怕会惹出大祸来。 那几个丫头都是满脸惊骇的看着元宝,元宝却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只是揉了揉脸颊说道:“算了,主子的事情我们当奴才的说了也不算,咱们去外边守着吧,否则万一被外人瞧见,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几人闻言点点头,都朝着外面走去,只是到底是什么心思就不得为外人所知了。 房内。 李景铄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更不知道无意间闯了多大的祸。 李映月显然也没想到这一茬,此时她满心都想着如何算计李锦悠。 房门一关,李映月就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哥,你行事不能这么冲动。眼下夫人和三妹妹本就不待见你,你再这么冲动,回头被她们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在父亲那里编排于你。” “她们要说就说好了,大不了就是再被父亲打一顿罢了,还能怎么样?”李景铄破罐子破摔道。 李映月叹口气道:“大哥,你当真以为父亲若是真对你失望之后,只是打你一顿骂你几句吗?” “什么意思?”李景铄皱眉。 “我今天在宫里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三妹和夫人说话,大哥想不想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吗?” 第333章挑拨离间二 第333章 挑拨离间(二) 李景铄抬头看着李映月。 李映月幽幽道:“三妹和夫人说起大哥,她说大哥你名声尽毁,以后都无望仕途,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什么成就,在加上你对夫人不孝顺,空占着相府嫡出的位置却是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废物,与其如此,还不如将二公子过继到夫人膝下,至少能让她们将来有个依靠。” 李景铄听着李映月的话后,脸上瞬间扭曲。 他猛的站起身来,狠狠盯着李映月压抑着怒火问道:“那母亲怎么说?” “夫人当时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回应三妹,只是……我听府中下人说起,三妹最近和二哥走的极近,二哥隔几日便会送许多东西去碧水苑和秋香苑里,而且二哥近来在武堂里和庆国公府的苏四公子走的极近,两人甚至称兄道弟。” 李景铄听着前半段话时,神色一松,谁知道听到后面的话时,整个人就如同被惹怒的狮子一样,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椅子。 苏霆是什么人? 那是庆国公府的小儿子,是他母亲的嫡亲侄子,向来眼高于顶对其他人不屑一顾。 当初庆国公府还没和丞相府翻脸之时,苏霆碍着两家的表亲关系对他都是爱理不理的,如今若不是苏氏和李锦悠从中牵线,苏霆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和李希慕亲密起来?! 之前他犯了错时,求母亲去向外公求情,她却从来没答应过他,宁肯和外公决裂也不愿意低头,如今倒好,她居然私下为李希慕搭线,难道她真的想像李锦悠说的那样,把李希慕过继道她膝下当成嫡子,以后承继城府吗? 那他算是什么? 他李景铄又算是什么?! 李景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咬着牙说道:“我才是她的亲儿子,我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李映月见到李景铄的样子,眼中瞬间流下泪来,上前扶着李景铄低声道:“大哥,你先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映月,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要是让李希慕成了嫡子,继承了相府的一切,那我以后要怎么办?我将来要怎么办?” 没了仕途,没了前程,他如今只剩下相府里的这些,如果连这些也没了,连嫡子的身份也被取代,他将来怎么办? 李映月被李景铄紧紧抓着的手疼的厉害,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状似无意的劝道:“大哥,夫人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又怎么会舍得这么对你,她或许只是被三妹哄骗,所以才会一时糊涂……” “对,是李锦悠,一定是她!她处处和我作对,她毁了我的仕途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想挑拨母亲和我的关系,我要毁了她!!” 李景铄眼中满是阴鸷和仇恨,想起他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李锦悠而起,他就恨不得杀了李锦悠。 李映月听到李景铄的话后,轻声道:“其实她不过是个女子,就算是有多能干,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只要等她嫁个地位不如你的人家,或者成为他人的妾室,她就不会在故意与你为难了,到时候夫家不振,她还不是要靠着你这个兄长?” 李景铄咬牙道:“怎么可能,父亲就算对她再不好,也绝不会允许府中嫡女嫁入贫户。” “那可不一定,如果她身子被毁了呢?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哪怕她是相府嫡女,恐怕也没有哪个高门大户肯要她入府吧?” 李景铄神情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映月,没想到如她这么高洁善良的女孩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李映月看到他的神情,连忙微垂着眼帘苦涩道:“大哥也觉得我很恶毒吧,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到大哥被她如此愚弄,上次她故意设局害我们,让大哥前程尽毁,如今还想要来夺走相府的一切。这相府是大哥的,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替大哥保住,哪怕变成恶毒的女人受千夫所指,我也不在乎!” 李景铄被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说的心神震动,看着李映月绝美的脸颊,还有她眼角滑落的眼泪,只觉得心痛至极。 从来没人像眼前这女子这般保护自己,更没有人在他陷入困苦之时,像她这么对他不离不弃,宁愿毁了自己也要帮他,他怎么能怀疑她? 李景铄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沉声道:“映月,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你这么纯洁善良,我绝对不会让你变成李锦悠那样狠毒恶心的的女人!” 李景铄离开了,在离开芷兰苑之前两人密谈了足足一个时辰。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面说了什么,只是李景铄走时眼底闪烁着狠意,而李映月却是浅笑盈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到李景铄回去之后,就一个人闷在房中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就连最亲近的元宝几人也都被他撵出了房外。 …… 李锦悠和苏氏回府之后,谁也没提在长信宫里发生的事情。 李锦悠将苏氏安抚下来,将她送回秋香苑休息之后,这才回了碧水苑里,一回去就见到了坐在房中杵着下颚,眼神放空正在发呆的李元瑶。 “元瑶?”李锦悠诧异叫道。 李元瑶连忙回过神来,站起来说道:“三姐姐,你回来了。” “之前在宫中耽误了一会儿,出宫之后又贪嘴去醉仙楼里买了些糕点,所以回来晚了些。你怎么过来了?”李锦悠简单说了几句后,就让天璇把手中的糕点打开放在桌上,笑着道:“你尝尝看,这醉仙楼的糕点可是京中一绝。” 李元瑶傻傻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作。 李锦悠见状不由失笑道:“光看着干什么,这点心又不会自己跑到你嘴里。给,拿着。” 李元瑶伸手接过李锦悠手中的糕点,勉强笑了笑后,低声道:“谢谢三姐。” 李锦悠看着李元瑶的样子,见她蔫搭搭的有些无精打采,而且说话间居然还走神,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她不由走到李元瑶对面坐下之后,浅笑着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334章残酷一 第334章 残酷(一) “三姐姐,刚才你还没回来的时候,宫里皇后娘娘命人传旨夸奖我了,还赐给我了一柄玉如意,那宫人还说,皇后娘娘说了会替我跟傅家讨一个公道。”李元瑶低声道。 李锦悠闻言失笑,她还当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事。 皇后性情谨慎多疑,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她就猜到她见到她们姗姗来迟之后,一定会派人去打探之前的事情,等她得知了发生什么事情之后,李元瑶的退让一定会博得皇后的好感,只是她没想到皇后动作会这么快,她还没有回府,宫里的人就已经来了。 李元瑶卖了好皇后会记得,傅辛雅坏了规矩皇后自然也不会放过,虽说不想得罪了傅家,可是哪怕为着皇后尊严,她也必定会替李元瑶讨个公道。而傅家也会记着李元瑶没有让他们当众丢脸的好,虽然不会上门道歉,可一定会派人送赔罪礼来。 傅家的东西,在加上皇后的金口,这些足以让李元瑶和孟姨娘在府中好过很多。 李锦悠啃了口手里的绿豆糕,笑着道:“这不是好事吗,干什么愁眉苦脸的?” “是挺好的,祖母第一次夸奖我了,还为了我惩戒了五妹、六妹,聂嬤嬤送来了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就连府里头的下人对我和姨娘也都特别恭敬。姨娘说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过的这么轻松了。” 李元瑶低声说着旨意送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手指在衣角上搅动着,明明嘴里说着高兴的事情,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李锦悠见状总算觉得不对,微微侧头看着她说道:“既然是好事,为什么还不高兴?” 李元瑶摇摇头,有些迷茫。 “我也不知道,本来我是该高兴的,祖母看重我,府中的人以后也不敢欺负我和姨娘,可是三姐……为什么我心里这么不舒服,我们明明是亲人,本就该互帮互助,可是如今居然是靠着外人才让她们对我另眼相待?” “我宁愿她们还和以前那样对我冷眼相待,这样不会让我觉得,我一直期盼着亲情的亲人,全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李锦悠听着李元瑶的话后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把手中的绿豆糕一口塞进嘴里,嚼细咽下去之后,这才轻声道:“元瑶,你要明白,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亲人,都像你所想象的那样相亲相爱的。” “地位越高,眼界越广,心也就越大。当一个人心中塞满了权利和欲望之后,那他心中所留给亲情的位置就越来越少,直到权利和欲望侵占了每一个角落,那个人眼里就再也看不到爱情亲情时,而只会明码标价的去衡量身边每一个人的价值,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 “你如果生在平民小户,自然能够享受父母亲情,兄弟友爱,可你却生在高门大户的相府。享受了相府的荣光,就要承受相府所带来的冷漠,对相府里的人来说,你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而他们对你亲切与否,只会因为你本身能给相府带去的利益而衡量。” “你有用时,祖母父亲会善待于你,府中下人也会对你恭敬有加,锦衣玉食半点不缺;可当你无用的时候,对他们自然可有可无,他们将你弃如敝履,下人也会见风使舵为难与你。” “这本就是门阀世家里的生存法则,不仅仅是在相府,就算是别的世家也一样。” 李元瑶咬着嘴唇,李锦悠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以往她会一直骗自己,是因为她不够好,所以父亲和祖母才看不到她。 可是直到今天皇后的人来传旨之后,她才第一次看的这么清楚,原来不是她不够好,而是她一直没有为相府带来半点好处,所以父亲和祖母才会忽视她。 现实不像她想得那么美好,反而残酷的让人心碎,残酷的让她最后一丝冀望也被撕扯的七零八落,鲜血淋漓。 李锦悠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元瑶,你知道为什么你和李宜双同为庶出女子,她能在府中过的如鱼得水,而你却过的这么艰难,连孟姨娘也过的连下人都不如吗?” “因为你不够狠,因为你看不清现实,明明知道那些人靠不住却还始终抱着无谓的期望,想着让别人来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人善良一点是没错,我也喜欢善良单纯的人,可是身处深渊之地,却还只是想要保存着毫无用处的的单纯善良,不懂得反击,不懂得保护自己,那只会让恶人更恶,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沉沦地狱之中。”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可前提是,你也得有让老天想要帮助的你心才行。” “天行健与自强不息,自己若是不争气,这世上谁还能保护你一辈子?” 李锦悠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仿佛如同重锤敲击在李元瑶的心上,让得她整个人更加不堪。 那种被撕裂了所有期冀,鲜血淋漓的话语让得李元瑶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元瑶手中的绿豆糕被她紧紧捏在手心里,全部成了碎末,染上了手心冒出的水渍糊成了一团,而她则是瑶摇摇欲坠的站直身子,匆忙跟李锦悠告辞了一句就快速转身离开。 那模样狼狈无比。 青黛从门外进来时正好撞见跑出去的李元瑶,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手里的茶炉差点打翻在地。 “四小姐,你……” “对不起!” 青黛还没开口赔罪,李元瑶就已经率先抢着开口,说完之后完全没理会身后的人直接提着裙角小跑着离开了碧水苑。 青黛满脑门的问号,把手里的茶炉重新放好之后,走到李锦悠身旁问道:“小姐,四小姐这是怎么了?” 跑那么快,就像是身后有鬼撵着似得。 李锦悠拿了块绿豆糕起来,将其扳碎放了一半在嘴里后,淡淡道:“估计是伤心了吧,一直对生活抱着美好希望,如今却被我逼着知道了一些她一直知道却假装不知道的事情。” 第335章残酷二 第335章 残酷(二) 青黛弓着身子正在摆放茶炉,直接被李锦悠一席话给绕晕了头。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小姐你在说什么?” 李锦悠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低笑道:“你这脑子一根筋的,理解不了这么高深的问题,等会儿自己去问天璇,让她解释给你听。” 青黛瞄了眼天璇,忍不住鼓着脸翘着粉唇扭头就走。 小姐明知道她最怕被天璇念叨,居然还让她去问她,这分明就是不想告诉她嘛! 李锦悠见青黛鼓着脸跟个蛤蟆似得离开,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姐,四小姐性子软绵,你这么直接跟她说她能接受的了吗?” 天璇习惯了李锦悠没事逗着青黛玩,接手了桌上的茶炉烹起茶来。 李锦悠淡淡道:“急病要用猛药医,她本就生在这种地方,接不接受没得选择。更何况,皇后看中了她,她如果一直这个性子,将来入了太子府,面对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嫔妃,到时候会吃大亏的。” 天璇扬眉:“小姐是说,皇后有意让四小姐入太子府?” “十之八九。否则今天宫里的人不会这么快过来,而且皇后也不必刻意说温恭谦顺四个字。” 皇后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夸赞李元瑶,大可说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淑,而不是温恭谦顺。 这四个字,寻常时候极少使用,只有在各府女子册封之时才会使用,代表对皇家温顺恭敬,谦卑有礼。 皇后如此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在为李元瑶将来入太子府铺路。只是连她也没想到,她原本只是想要李元瑶在皇后那里得到些脸面,从而改善在府中的处境,谁知道皇后居然起了让李元瑶入太子府的心思。 天璇素手轻扬,将一旁的茶叶放进茶壶中,拿着扇子轻轻在炉前扇着,低声道:“可是奴婢瞧着,四小姐她未必想要入太子府。” “我知道。” 李锦悠把剩余半块绿豆糕也扔进嘴里,看着燃烧的茶炉淡淡道:“我本也没想过要促成此事,皇室多倾轧,皇室中的人也都并非良配,以元瑶的性子若是嫁入皇室恐怕会吃亏。” “那小姐你还?” 还点破这些事情让李元瑶知道? 李锦悠半垂着眼帘:“天璇,你不懂。先不说皇后会对她已经起了这种心思,老夫人和李修然必定会全力促成此事,决不允许元瑶胡来,就是元瑶她自己也未必没有存着这种心思。” 今天在宫里的时候虽然没有靠近,但是以她如今的眼里却看的清楚,李元瑶和傅辛雅对峙之时,李元瑶当时的眼神分明是气急而怒准备反击,甚至隐隐带上了杀意,可是在见到她们出现的时候,她却瞬间强忍了下来。 当时她才第一次发现,这个在她眼中一向羸弱的四妹,其实也并不是毫无心机,只是人往往要被逼到绝路,才会发现自己也不愿意承认潜藏在骨子里的那份算计和狠辣。 就如同今日回府之后青黛闲聊时说起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李元瑶从中示弱使力,借由皇后的奖赏和夸赞来提升在冯氏心中的地位,以李宜双和李宜巧在府中的地位,怎会突然受到冯氏呵斥甚至责骂? 李锦悠抬头见天璇若有所思的神色,忍不住笑道:“其实这事情并不算坏事,对元瑶来说就当是多了一条选择的路罢了。如果她想要荣华富贵,这一次顺着皇后的意思入了太子府就好,虽是为妾,可只要太子登基,她也是宫中妃嫔,富贵一生自不用愁。可如果她不想去,只想要平淡幸福的生活,我也会想办法替她推了这桩婚事,成全了她的心愿。” 天璇点点头不再去想,只是开口道:“小姐对四小姐真好。” “不是我对她好,而是世家门阀里面,难得有她这种没怎么被后宅手段所侵蚀的孩子。我总想着不想让她受了世俗的沾染,我自己做不到的,希望她能替我做到,不用费心筹谋,不用百般算计,能够寻到一个喜欢的人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 李锦悠淡淡说道,相府对她来说,就是个让她急欲毁灭的地方,相府的一切都染满了肮脏,让她想要远离,可唯独李元瑶和李希慕例外。 李希慕上一世与她从无往来,甚至于她对李希慕更是不屑一顾,可是当她有了危险陷入险境之时,亲哥哥将她视如蛇蝎,李希慕却是数次援手,甚至险些因此而将他自己置于死地。 而李元瑶上一世则是死的太早,在她记忆之中,只有她闪烁着大大的眼睛,干净善良的好像一张白纸似得,怯弱弱的跟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叫着她三姐姐的模样。 因为未染尘埃,所以才格外珍视。 哪怕如今的李元瑶也算不上真正的天真纯良,可她还是愿意帮她一把,尽可能的保留她骨子里的那份难能可贵的纯善。 天璇看着李锦悠眼中流露出的沧桑之色,心中升起怪异感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明明李锦悠只是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女,可是她给她的感觉却好像经历过世事沧桑的老人,那眼底偶尔流露出的神情让人觉得心惊。 就像是被世事所伤,那眸子里偶尔流露的悲伤让人刻骨寒凉。 李锦悠并不知道天璇的想法,她只是有些懒撒的靠在软塌上淡淡道:“只是我也没想到,皇后居然看上了元瑶。” “奴婢也觉得奇怪,四小姐的性子照理说应该是入不了皇后的眼的,皇后怎么会突然起了心思想要让她入太子府?”天璇好奇道。 李锦悠皱眉想了想,片刻后才说道:“皇后此举恐怕不是冲着元瑶,而是冲着我来的。” “小姐是说?” “我听说太子昨天就已经醒了,皇后亲自去太子府里见过他,想必应该已经从太子口里知道了他这次南下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皇后知道我帮了太子让他保住性命的事情。” “元瑶今天的事情也是赶了巧了,恐怕皇后也是知道我这么袒护元瑶,在加上元瑶识大体没在宫里闹起来,所以才想着要还我这个人情顺便拉拢相府吧。”李锦悠说道。 第336章闹市命案一 第336章 闹市命案(一) 天璇闻言了然。 她虽然不清楚李锦悠到底帮了太子什么忙,但是能让皇后如此惦记,还能让太子侥幸保命的事情估计不是什么小忙。 难怪皇后会突然对相府示好,这其中恐怕除了感谢李锦悠外,也是想着让李元瑶进入太子府后,能够拉近太子和相府之间的关系。 太子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虽说稳固,可没登上皇位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变化,眼下其他几个皇子都对皇位存了心思,皇后绝不介意用一些小事情来为太子多笼络几位朝臣。 先是庆国公府突然和陈家走的极近,接下来又是相府,太子和皇后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其他几位皇子该着急了。 “对了,童景州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李锦悠端着茶杯随口问道。 “陈家已经顺着线索查到了那处宅子是七皇子身旁的谋臣嫪纪的,王比槐和陈沣几乎已经确定当初对太子动手的人是谁。这两日童景州的日子不太好过,只是太子才刚刚苏醒,正在整理在西南得到的那些东西,陈家和王家都按捺着不想坏了太子的大事,所以饶了童景州一回,只是想必用不了多久,太子和七皇子就要对上了。” 天璇把这几天外面传回来的消息全部告诉了李锦悠后,这才转声说道:“小姐,咱们要不要推上一把?” 李锦悠想了想后开口道:“先不急着动手。” 天璇皱眉。 李锦悠把玩着纤细的手指微笑道:“这大晋朝中从来就不缺聪明人,更不缺有野心的人,太子和七皇子挡了太多人的路。你且安心看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晋国的将来如何,对李锦悠来说并不重要,只要不是慕容峥当政,她不介意让其他人成为皇帝。 她无心争霸天下,更无心插手皇室未来,只要能够让慕容峥落得一无所有,让他尝尽世人所欺,变得生不如死就够了! 门外青黛掀开门帘,匆匆走了进来。 李锦悠和天璇默契的换了话题,李锦悠笑着道:“怎么了,刚才使了小性子,这么快就不气了?” 青黛撅着嘴说道:“才没有,是元宝啦。” “元宝怎么了?” “刚才奴婢在大院里碰到元宝,他偷偷塞了个纸条给奴婢。” 青黛松开手掌,见到她掌心里塞着张皱巴巴的纸条。 天璇连忙起身接过去,打开来仔细看了一下之后皱眉道:“他还说什么了?” 青黛低声道:“当时旁边有其他人,他好像有什么想说的却又不方便,最后就说了句‘让小姐小心’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天璇闻言沉默了片刻,才转头看着李锦悠说道:“小姐,这字条上说,大公子今天去见了李映月,两个人提起了小姐,后来李映月故意让大公子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两个人闭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公子离开芷兰苑的时候情况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 “他满脸阴沉,一回去就把自己锁在了院子里。” 李锦悠闻言莞尔道:“看来这些日子让他们太舒坦了,居然还想着来算计我,李景铄那个废物吃了这么多亏却还是学不乖。” “小姐,要不要让济青去盯着大公子?” “不必了,他那脑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有什么我接着就是,量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你让济青这几天跟着慕容玉,看看他最近在做什么。” 宫宴之后第二天,傅家知道皇后赏了李元瑶之后,就火急火燎的让人扶着在宫里被明昭公主好好收拾了一顿的傅辛雅来了丞相府。 李修然休沐在家,和冯氏一同接待了傅家众人。 当时两家人在花厅里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傅家夫妇进来的时候神情紧绷,离开丞相府时却已经满面笑容,对李修然和冯氏更是千恩万谢,就连傅辛雅也不得不低垂了那往日高高昂起的脑袋,对李元瑶再三赔罪,亲口叫她一声李家妹妹。 从那天起,傅家和相府之间好像多了什么默契。 在朝野上,身居兵部尚书之职的傅常年对丞相李修然极尽恭维,李修然对傅常年也是敬佩有加,两人在外人看来好的不得了。 而在私下里,傅家和丞相府也经常走动,冯氏更是命人准备了最好的伤药送去傅府给傅辛雅疗伤。 两府之间亲密的模样,让那些知道那天宫里放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期待着傅家和丞相府大打出手撕破脸皮的人险些磕掉了下巴。 人人都在猜测,丞相府和傅家恐怕达成了什么协议,两家以后便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另外一边,太子苏醒之后,就召集了身边所有的谋士和近臣,开始准备在西南所得的那些东西。 从最初到西南调查征兵开始,后到贩卖兵卒,克扣军饷,私营矿产,谋害军士,一桩桩一件件,骇人听闻。 随着被整理出来的证据和资料越多,那些参与整理文案之人就越发的心惊肉跳,虽然这些证据只是指向云州都督刘启山,但是任由谁人看到也清楚知道,这些事情绝非刘启山一人就能做出来的,其中所牵涉的朝臣不计其数,而背后操作全局的也绝非普通人。 所有线索都指向朝中皇子,虽然还没有具体证据知道是哪一位,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证据一旦呈到景德帝面前,所有人都要倒大霉了,到时候陛下雷霆震怒,整个朝中的人都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太子身上时,京中却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奉天府尹童景州的儿子童金盛,因为醉酒从醉仙楼三楼跌了下来,落地之后被一辆马车撞上,等到奉天府的人赶来之时已经面色僵青浑身浴血,整个人气息全无。 当时在场的衙役原以为这是件意外,谁知道等到看到尸体的时候却都是纷纷变了脸色。 童金盛死状极惨,不仅浑身上下筋脉全数尽断,嘴里的舌头被人连根拔掉,就连整个后背脊骨也是寸寸粉碎。 第337章闹市命案二 第337章 闹市命案(二) 童景州闻听消息赶到现场时,当看到人群里如同一团烂肉般的童金盛时,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跟着童景州赶来的那些人都是吓了一跳,连忙就去扶着他,其中一人使劲掐着人中,好不容易才让童景州缓过气来。 童景州缓缓睁开眼,当看到近在咫尺的童金盛尸体,目光对上儿子那双到死都不愿意闭上满是不甘的双眼时,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人,抢过身旁衙役的刀满眼通红的怒吼道。 “王比槐,陈沣,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是他们为王庆阳报仇,是他们把盛儿折磨成这个样子。 王比槐,陈沣,我和你们不死不休!! 童景州血红着眼就朝外冲去,周围的人连忙将他拦了下来,而那些围观的百姓却都是张大了嘴看着仿佛发了疯不断低吼的童景州。 “哗——” “你们听到了吗,府尹大人刚才说的好像是王侍郎他们?” “对啊,还有陈阁老,难不成是他们杀了童金盛?” “别胡说八道了,陈阁老和王侍郎可是那顶了尖的大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杀童大人的儿子。” “可是刚才府尹大人不是叫嚷着要杀了他们给他儿子报仇吗,要是和他们没关系,他干嘛这么指名道姓的,而且你们看看他这样子,更疯了一样,说不定这事儿还真的和那两位大人有关系呢。” 围观的人群小声议论出声,而跟着童景州赶过来的亲信听到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却是脸色大变。 “大人,大人你冷静一点,公子的事情从长计议,你千万别激动……我说你们几个废物,还站着干什么,大人伤心过度以至神志失常,你们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拦着他!” 府衙的人被这声厉喝喊得回过神来,连忙纷纷上前按着童景州不让他胡来,而刚才开口的那人满脸厉色的对着周围围观的人群说道:“散了散了,赶紧都散了,府衙办差,再围在这里小心告你们妨碍公务将你们全部抓进衙门里去。还有,刚才童大人情绪激动才会胡言乱语,谁再敢拿此事嚼舌,小心自己的小命儿!” 他说完后,见那些人还站在原地不动,当时就怒声道:“还不快滚,难道都想去衙门里吃牢饭吗?!” 那人拿着手中带着刀鞘的佩刀就朝着人群里挥舞,当赶走了最靠前的几人之后,他还想前进,谁知道手中的佩刀却被人一把抓住。 “不要命的东西,你找死!” “我看你才找死!” 那人抽出刀就准备伤人,谁知道对面传来一声冷哼,他手中的刀还没落下,手肘就被人一拳击中。周围人只听到“咔嚓”一声,就见到那动手之人惨叫出声,手里的长刀再也握不住,直接朝着地上落去,而对面的人则是一脚踹在他下腹之上,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然后身影一闪,原本落下的长刀就不偏不倚的落回了刀鞘里面。 “敢对王爷动手,找死!” 墨珏拿着刀在手中冷哼一声,直接朝着摔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砸了过去。 原本已经爬起来的人顿时被刀鞘砸在头上,脑袋上鲜血直流,整个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童景州等人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当看清楚对面站的是谁之后,原本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童景州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只见在人群最前方,站着穿着一身玄色四爪翔龙锦袍,腰间缠着同色束带,黑发束冠露出妖孽容颜的季君灏,而在他旁边,则是穿着竹青色常服温润如玉的五皇子慕容玉,另外一边则是穿着常服的大理寺卿黄青云。 童景州脸色发青,颤抖着声音道:“景,景王。” “童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本王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奉天府衙居然有这么大的权利,想抓人就抓人,想要人命就要人命。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子脚下由你童景州说了算了!” 季君灏冷眼看着童景州,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嘴里吐出的话却吓得童景州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童景州连忙急声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不敢?本皇子可没瞧见童大人有哪里不敢的,反而胆子大的很,文臣肃然,童大人却在闹事持刀,瞧你这架势,指不定将来还能让父皇考虑考虑是不是要让童大人弃笔从戎,带着咱们的将士四处征战呢。”慕容玉看着童景州手里的刀淡笑道。 童景州心中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拿着刀,连忙把东西甩到一旁,脸色发青道:“五皇子别误会,臣,臣只是因为犬子的事情一时气怒攻心,才会一时失态。” 慕容玉闻言轻笑一声,实在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他今天本来只是听说大理寺卿黄青云在醉仙楼里定了包席,准备宴请友人,所以故意来醉仙楼准备借故和黄青云见个面看看是否能搭上关系。 黄青云此人性格刚直,生为大理寺卿只知道办案,却从不与人过密来往,慕容玉几次拉拢都不见成效,对于黄青云的性子可谓是十分头疼,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拉拢黄青云,结果就听到了童景州怒极时说的那番话。 陈沣和王比槐是什么人,那可是太子身后的靠山,没想到他一直想尽办法想要抓到太子把柄却不得,今天却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此时慕容玉无比庆幸,好在今天出现在此处的是黄青云这个不通情理的老顽固,而不是朝中其他那些性格圆滑的大臣。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却又一个比一个怕事,在知道这事情牵扯到太子和朝中两位重臣之后,十之八九都会当作没看见,可黄青云却必定不会轻易撒手。 更何况旁边还站了个景王,刚才奉天府衙的人袭击景王可是被众人亲眼所见,单就这一点,童景州今天就跑不掉! 第338章闹市命案三 第338章 闹市命案(三) 童景州被慕容玉笑的头皮发麻,却强撑着不敢露出任何异色。 周围的衙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齐刷刷的跪下行礼。 “见过景王殿下,见过五皇子。” “出了什么事?”季君灏神色冷淡道。 那些人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童景州却是眼圈一红,哽咽道:“是,是小儿意外身亡,臣伤心至极才会一时失态,还望王爷恕罪。” 季君灏抬头看了童景州一眼,没有说话。 一旁的黄青云却是突然开口说道:“童大人,我刚才可是听到你说要杀了王比槐和陈沣为你儿子报仇,难道贵公子的死和王大人、陈阁老有关?” 慕容玉看着童景州瞬间难看的脸色,扬唇轻笑。 上次慕容峥想要借由王庆阳之死来陷害他和丞相府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童景州是七皇子府的人,如今没想到他儿子的死居然和陈沣、王比槐有关。那两人是太子的人,如果这件案子当真牵涉了两人,到时候太子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反之,如果童景州的儿子不是王比槐他们动的手,这件事情和太子无关,但是只要把这件事情闹大追查下去,最少也能牵扯出之前王庆阳的案子,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慕容峥。 无论是太子和慕容峥,两人谁倒霉对于慕容玉来说都是喜闻乐见的。 慕容玉心思急转,嘴里状似关切道:“对啊童大人,你刚才的话我和景王叔也都听到,你有什么冤屈尽可以说出来,就算我和黄大人不能帮你,可还有景王叔在,若是连景王叔也不行,还有父皇在。” 童景州闻言顿时一惊。 他唯一的儿子突然身死,死法还和当初王庆阳的死法一模一样,在他看来这一定是王比槐和陈家动的手。童景州当然恨不得让两人去死为他儿子偿命,可是此时缓过神来却知道,哪怕这件事情真的是两家人做的,他也绝对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否则当初王庆阳之死的事情必定也会被掀出来。 到时候王比槐两人不一定能给他儿子偿命,他自己却一定会被拖下水去。 童景州刚才不过是怒火攻心,此时回过神来之后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他双手在长袖下面紧握,脸上却只是带着几分哀戚之色说道:“刚才微臣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犬子醉酒失足摔死,所以才会一时失态胡言乱语,让王爷、五皇子和黄大人见笑了。” 黄青云闻言皱眉道:“童大人,你刚才的话可不像是一时失态,若真是胡言乱语怎会直指王侍郎和陈阁老,而且贵公子的死因也不像是从楼上掉下来这么简单。” 他在当上大理寺卿之前,曾在刑部当过主司,接触过无数命案和死尸,他一眼就看出来童金盛身体上的异状和伤势,这些根本不可能是从这不到三层的楼上摔下来所能造成的。 “对啊,童大人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慕容玉在旁说道。 童景州听到两人的话顿时冷汗流了下来,脸上更加苍白,他正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才能将两人敷衍过去,谁知道一直默不吭声的季君灏却是冷着脸皱眉道。 “吞吞吐吐做什么,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没有,当然没有!”童景州连忙开口。 “既然没有,就带着你府衙的人回去,刚才闹市寻衅欺压百姓者,杖责二十,至于你的过错,本王会禀明陛下,让他处置。刚才你既说到王侍郎和陈阁老,不管世事如何,此案都牵涉朝中重臣,移交大理寺和刑部审理。黄大人,你先把尸体先带回去,遣散周围百姓,这般闹哄哄的聚在这里,是嫌事情闹的还不够大吗?”季君灏冷声说道。 黄青云和慕容玉自然是欣然领命。 童景州见状顿时双腿发软急声道:“多谢王爷好意,这京中治安事件应该由奉天府来主审,况且受害人乃是微臣的儿子,就不劳黄大人他们费神了,微臣自会处理,至于今天的事情,微臣也会自己呈书于陛下自行请罪。” 季君灏身形一顿还没说话,一旁的慕容玉就抢先说道:“那怎么行,就是因为死者是你的儿子,所以才要移交大理寺和刑部审理。” 慕容玉对着季君灏说道:“景王叔,童大人他本就是涉案人之一,刚才又口口声声要杀了王比槐和陈沣替他儿子报仇。王侍郎和陈阁老都是朝中重臣,这其中难保没有其他隐情和冤屈。无论是为了王侍郎他们的名声,还是为了查清童公子的死因,此事都绝不能草率,必须移交刑部和大理寺,否则难证公道。景王叔,你觉得呢?” 季君灏站在马车前,冷着眼看了看慕容玉后,点了点头。 “你是皇子,这些年也学了不少政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说完后季君灏抬头扫了眼众人,显然对于四周的吵闹十分不耐,皱着剑眉冷声道:“墨珏,回府。” “是,王爷。” 墨珏伸手扶着景王就准备上车,谁知道童景州却是急忙跑过去就想拦住季君灏。 “王爷,这不合规矩,五皇子他无权插手朝中事务……” “放肆!” 墨珏一把隔开了童景州急欲靠近景王的手,沉声道:“童大人,注意自己的身份。” 童景州神情一慌,却还是硬听着头皮说道:“王爷,微臣无意冒犯,但是您刚才所说确实不合规矩。” “规矩?” 季君灏斜靠在车门边上,回头面无表情的朝着他看了过来,嘴里不带半丝温度道:“本王倒是不知道,这京城里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奉天府尹来立了!” “五皇子身为皇子,天家之人,虽无陛下明言,可朝中政事怎么就插手不得?更何况他只是多言了几句,此事最后并非由他经手,而是移交大理寺和刑部,由他们主审。” “童大人,你这么百般不愿千般阻拦,不愿意让大理寺和刑部接手,你到底是不愿意给你儿子伸冤,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被人知道?” 第339章闹市命案四 第339章 闹市命案(四) 童景州脸色瞬间僵青,面对着季君灏那双仿佛看透了他的眼睛,背心上冒出一阵细密的冷汗。 他张嘴就想解释,可是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季君灏见状神色更冷。 “身为奉天府尹,掌管京畿防务,上次的流匪的事情和廖家被屠你还没查出结果,如今还敢来跟本王谈规矩。童景州,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没事别拦着本王,否则……哼!” 淡淡的一声冷哼,吓得童景州后颈上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满脸惊惧的看着眼前的景王,就见到他那张俊逸出尘的脸上满是不耐,一双狭长的凤眼之中更是布满了死寂和冷厉,看着他时犹如看着一个死人。 童景州慌乱着缩回手,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靠的最近的慕容玉明知道景王的怒气并非针对他,可他仍旧觉得有股寒意在身上扫过,肌肤上起了一阵颤栗,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黄青云此时也是紧着脸色,不敢出声。 季君灏神色冷淡的扫了几人一眼之后,冷淡道:“回府!” 镶嵌着白玉靛蓝色车帘垂落下来,遮掩住了景王那张让天地失色的容颜,还有在景王上车之后仿佛闪电般窜进他怀中的那团长着长长的尾巴,毛色雪白的狐狸。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就缓缓的朝着人群外驶去。 周围的人连忙自觉后退让出一条路来,没有任何人敢于阻拦。 景王府的马车离开之后,在场的众人才松了口气,而慕容玉有些心惊胆战的抚了抚胸口,可是转瞬看到如丧考妣的童景州时,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 他转头看了眼紧抿着嘴唇的黄青云,带着笑说道:“黄大人,既然景王叔已经吩咐了,这件事情恐怕就得刑部和大理寺接手了。我这就命人将童金盛的尸体送到大理寺去,还望黄大人费心。” 黄青云连忙拱手说道:“审理案情本就是下官职责,等回到大理寺后,下官会立刻派人修书刑部同审,劳烦五皇子了。” 童景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被五皇子身边的随从寻了担架送往大理寺,他有心阻止却无能为力。景王的话已经放了下来,除非能让皇帝开口,否则这事情已成定居,而且慕容玉铁了心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在景王之后更是一直拉着黄青云没让他开口说上半句话。 直到黄青云走后,童景州才惨白站在原地,抬头死死看着慕容玉。 慕容玉对上他那满是怨恨的双眼毫不在意的微笑道:“童大人不必这么看着我,此事涉及王侍郎和陈阁老,早已不是区区奉天府能够解决的,而且童大人应该知道,既然景王叔都开口了,刑部和大理寺接手乃是事不可违。不过童大人大可放心,黄大人为人最是铁面无私,他一定会查明真凶给童大人一个交代。” 童景州如何听不出慕容玉话中的意思,直气的浑身直抖,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多管闲事的慕容玉。 谁要知道凶手,他知道凶手是谁,可是眼下他巴不得能把此事遮掩了过去,而不是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找什么凶手! 童景州狠狠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多谢五皇子费心,今日之事,臣铭记于心。” “童大人这般客气做什么,同为父皇的臣子,我最喜欢的就是助人为乐,童大人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以告诉于我,比如关于贵公子的死因之类的,又或者还有些什么其他的,本皇子必定替你主持公道。”慕容玉仿佛没听出来童景州声音里的怨恨,只是笑盈盈的说道。 童景州整张脸都气黑了,他这会儿哪还不知道,慕容玉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早就知道了他是七皇子的人,而现在他就想着要将他置于死地。 知道慕容玉的心思之后,童景州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猛的一甩袖子怒声道:“臣的事情不劳五皇子费心,告辞!” “童大人慢走不送。” 眼看着童景州气的满眼通红的带着奉天府众人离开,慕容玉把玩着折扇笑出声来。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可瞧着没有热闹可看了,又不敢得罪了慕容玉,所以慢慢的全部散去。 等到四周已经没什么人后,慕容玉才笑眯眯的转身朝后走。 “殿下,不回府吗?”身边的随从低声问道。 “不了,遇到这种好事,怎么也要小酌一杯。” 慕容玉满面笑容的进了醉仙楼,。 醉仙楼里,因为之前出了死人的事,不少人都已经离开,留下的三三两两的客人都在讨论刚才的事情,倒是没谁注意到慕容玉的去而复返。慕容玉十分熟悉的直接走到了最顶层的一处包厢内,不过一小会儿,醉仙楼的掌柜梁奉就亲自端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酒走了进来。 将酒菜摆放好后,梁奉才忍不住说道:“今天这事儿可真邪门,那个童金盛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死在了醉仙楼了。” 他们开门做生意的,最怕就是死了人,特别是酒楼,那简直是触了大霉头,一些讲究的人知道之后就不会再来居住,就连用餐恐怕也嫌晦气。 慕容玉闻言却是问道:“那童金盛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属下问过小三子,他说是同另外两个人一起来的,只是童金盛死了之后,那两个人也不见了踪影。” 梁奉说完之后,原以为慕容玉会责备,谁知道一抬头却见到他笑容满面的样子。他忍不住说道:“殿下,今天这事怎么办?” 慕容玉闻言微笑道:“什么怎么办?” “就是童金盛的事情,恐怕不出明日,府衙的人就要来人询问了,要不要属下动些手脚,免得牵连了咱们酒楼。” 慕容玉淡淡道:“牵连什么,酒楼正常经营,没有坑蒙拐骗,怕官府做什么?再说京中出了命案,死的还是奉天府尹家的公子,身为大晋臣民,理应配合官府调查,尽早抓到凶手,不是吗?” 第340章各方算计一 第340章 各方算计(一) “啊?” 梁奉听到慕容玉的话顿时傻眼。 慕容玉见状笑着道:“梁奉,你难道没听到童景州在见到他儿子尸体后喊得那句话吗? 梁奉闻言一怔,下一瞬睁大了眼:“殿下是说,王比槐和陈沣?” “对,王比槐这几年步步高升,颇得父皇心意,一路坐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而陈沣更是太子太傅,三朝元老,在朝中人脉极广。太子这些年之所以能够稳坐储君之位,就是因为有陈家和王家的人在背后替他筹谋。想要扳倒太子,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除去他身后的这些助力,如果这次的事情当真和王比槐他们有关,那太子那边可就热闹了。” 梁奉闻言皱眉道:“可是殿下,你当真觉得这次的事情是王比槐他们做的?” 虽然上次王庆阳死的时候,陈家和王家根据童景州的一些举动,已经猜到了童景州是七皇子的人,而王庆阳则是成了七皇子陷害陈家和丞相府乃至五皇子的弃子,可是王比槐怎么会这么蠢,用这种毫无城府的手段来对付童景州,白白的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上去? 如果此时当真是王比槐做的,一旦查出来,不仅牵连陈家,就连太子也脱不了干系。 “当然不是。” 慕容玉把玩着手中酒杯微笑着道:“王比槐没这么蠢,就算他已经知道童景州是老七的人,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太子这次南下,听说查到了不少事情,特别是征兵一事更是牵连甚广,不仅涉及到朝中很多大臣,更牵涉到京中各方势力,所以当初太子从西南回京之时,那个刘启山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刺杀之事。” “太子侥幸回京之后,并没有立刻把查到的东西交上去,而是私下先行处理,就是因为太子他明白,以他如今的能力根本就承担不了这事情爆发之后的结果。父皇虽然厌恶贪污受贿,以官谋利,但是一次性清洗这么多人,就会动摇到朝廷根本,而太子一旦贸然把这些东西暴露出来,先不说他承不承受得了各方反击,就算撑过了这一次,朝中那些势力也会与他翻脸,转而投向其他人的麾下。” “眼下太子手中握着那些东西,就等于是握着许多人的命脉,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凶险万分,一旦行差踏错就会粉身碎骨,将这么多年经营的势力全部化为乌有。” “如今包括太子,皇后,以及太子身后的那些人在内,所有人行事都是小心谨慎,唯恐出了差错,朝中许多人都盯着太子,恨不得在他身上找出破绽来,王比槐和陈沣都是老奸巨猾的人,就算他们知道王庆阳的死和童景州有关,也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梁奉闻言皱眉道:“那照殿下的意思,这次的事情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借童金盛的死来陷害王比槐和陈沣,继而对付太子?” “未必是为了对付太子,王比槐和陈沣没有做过,就算事情查到最后也牵连不到他们身上,更何况是太子。我看倒像是有人在整老七,想要借这次的事情让老七和太子彻底对上,等到王庆阳的死被翻出来,老七恐怕就会有大麻烦了。” 梁奉听着慕容玉的话后眼前一亮,忍不住开口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慕容玉把玩着手里的白玉酒杯,俊朗的脸上满是笑容:“这么好的机会,光是让老七栽进去多可惜?老七一向善于隐忍攀附,之前他眼巴巴的跑出城外救了遇险的太子,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当初太子甚至为了老七险些与我难堪。如今我倒是要看看,太子和老七之间的兄弟友爱到底还能维系多久。这京中安静的太久,也该是时候热闹一下了。” 他一口将杯中之酒饮尽,淡淡道:“让人去把今天和童金盛一起的那两个人找出来,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梁奉眼底冒着精光,点点头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梁奉匆匆忙忙的退了出去,不过一小会儿,酒楼里的伙计小三子就提着装着消息的篮子笑眯眯的出了醉仙楼。 慕容玉坐在窗边,看着小三子的身影灵活的消失在人群里后,这才用手指划拉着桌上的酒杯,突然开口道:“蒋罕,这两天可有丞相府的消息?” “回殿下,一切都正常。” “那日姑母和锦儿从宫里回去之后,没有去找外祖父和舅舅?” 蒋罕摇摇头,沉声道:“没有,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安平县主和李夫人,她们从宫里出来之后,就一直留在丞相府没有出过府,而庆国公府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没有人主动接触过安平县主他们。” “那就奇怪了。” 慕容玉闻言皱眉,那天在长信宫里的事情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得知苏贵妃居然开口让李锦悠给他当侧妃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苏贵妃简直是疯了。 先不说李锦悠是堂堂的相府嫡女,更是父皇亲封的县主,身份尊贵,就算最近名声有损,李修然因为李景铄的事情对她心生厌恶,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嫡出女儿给一个皇子当侧妃,明晃晃的打相府的脸面。 以李修然的性格,就算他再厌恶李锦悠,也势必会紧抓着李锦悠的婚事不放,做到物尽其用,压榨干净最后的利益直到李锦悠再无用处才肯真正放手。 还有苏氏,单从她宁肯跟庆国公府闹翻也不肯服软就知道她的性子有多刚烈,她那么疼爱李锦悠,怎么可能同意这种荒唐的事情. 更何况庆国公虽说和李修然闹翻,公然决裂,可是慕容玉不相信,外祖父和舅舅会对李锦悠的事情不闻不问。 李锦悠从小在庆国公府所受到的宠爱他可是亲眼看在眼里的,要是让外祖父和舅舅知道母妃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恐怕第一个责难他们的就是舅舅他们,而苏欢和苏霆几兄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揍他一顿。 第341章各方算计二 第341章 各方算计(二) 那天长信宫里的事情虽然被瞒了下来,宫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许多人都看到苏氏带着李锦悠出宫的时候脸色铁青,气的浑身发抖的样子。 如今宫中不少人都在猜测相府和长信宫之间起了嫌隙,更觉得苏贵妃和苏氏姐妹之间出了问题。 慕容玉曾经刻意观察过李锦悠,凭借她之前所表现出来睚眦必报的性格,她怎么会好好的把这件事情隐忍下来不告诉庆国公他们,任由苏氏和她自己在长信宫里白白受气? “你确定没有遗漏什么,会不会她们假借其他人的手传递了消息?”慕容玉皱眉问道。 蒋罕沉声道:“不可能,属下让人亲自盯着安平县主和李夫人,就连她们身边的宫女嬤嬤也都没放过。这几天里她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过丞相府,更没有跟国公府的人接触过。李家唯一有可能和庆国公府接触的就是李丞相,可是殿下也应该知道,庆国公和李丞相两看两相厌,除了在朝之时,其他时候从不来往,更遑论是传递消息了。” 慕容玉闻言皱眉:“李希慕呢?我记得他和苏霆都在武堂。” “李希慕虽说也在武堂,可是和苏霆不过是泛泛之交,而且殿下可能不知道,李希慕那人生为庶子,性格却傲然无比,在武堂之中与其他人的关系并不好。武堂守卫森严,属下无法派人入内,却也从其他人口中打探了不少有关李希慕和苏霆的事情。” 慕容玉听到蒋罕的话后,想起以往见到李希慕的性子,和苏霆南辕北撤,确实不像是能交上朋友的人,他这才松了口气。 蒋罕的能力他是极为信任的,他既然这么肯定的说没有,那应该就是没有。 慕容玉端着酒杯若有所思的喃喃道:“难道是因为顾忌母妃如今身在高位,所以不愿意撕破脸吗?” 蒋罕沉默。 慕容玉也无意从他那里得知答案,片刻后才问道:“最近京中风云突变,让我们的人盯紧了那几人,有任何疑点,都要及时回报。” 蒋罕点点头,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事情开口道:“对了殿下,有一件事情属下正想禀告,前几天宫宴结束之后,皇后突然赏了丞相府的四小姐,还亲下懿旨夸赞李四小姐温顺谦恭,属下打探了景昭宫里的口风,看样子好像是皇后有意让李四小姐入太子府。” 慕容玉手上动作一顿,皱眉道:“这消息确定?” “十之八九,李家的人对李四小姐突然热情起来,傅家估计也是因为揣测到了皇后的心意,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带着傅辛雅给相府赔礼道歉。” 那天宫宴上傅辛雅对李元瑶大打出手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虽然李元瑶没有当场闹起来,可是事后,明昭公主严惩了傅辛雅一顿,命人直接打了板子,而皇后虽然表面上没有加以处罚,但是显然也是有心要给傅辛雅和傅家一个教训。 一边,皇后下旨安抚李元瑶,对其嘉赏抚慰;另一边,皇后不仅没有阻拦明昭公主教训傅辛雅,甚至对于宫里头喧嚣于尘的议论也没有半点想要出手压制的打算。 所以宫宴之后不出一日,傅家千金当众殴打丞相府小姐,并且口出秽言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宫中,然后传出宫外。 虽然那一日的消息当场压了下来,可是傅家千金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听说傅家在押着傅辛雅前往丞相府给李元瑶赔礼道歉之后,傅夫人又前往宫中陪情,回府之后,就将傅辛雅罚去了祠堂,想必在这次事情的余波没有彻底消散之前,亦或是傅辛雅的名声没有恢复的可能之前,傅家都不会再放傅辛雅出门了。 当时傅家前往丞相府赔礼道歉的事情闹的很大,慕容玉也是知道,那时候他还在怀疑,傅常年虽然官位不如李修然,可好歹也是一部尚书之职,傅家怎么肯压下脸面去给相府一个庶出女子赔罪,却原来皇后居然看中了李元瑶。 太子侍妾,虽说不好听,可任谁都知道太子将来的可能,傅家绝不会因为傅辛雅得罪了太子,亦或是将来的……天子! “皇后为了太子也真是豁出去了,连妾室联姻的手段都用的出来。”慕容玉冷哼一声说道。 以往太子地位稳固的时候,皇后为显贤德,从来不会像其他嫔妃那样插手朝中的事情,如今朝中群雄并起,太子地位出现动摇,其他的人才露出一点想要与太子争锋的打算,她就舍了身份这么迫不及待的替太子拉拢朝中大臣。 只可惜,未必让她如愿! 太子已经什么都有了,还来希冀相府的权势,想得倒美! “让人去盯着太子府还有老七的府上,还有那个李元瑶,绝对不能让她嫁进太子府!” “属下明白。” 京中风起云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太子身上,整个朝中仿佛绷紧的弓弦,稍一用力形势就会倾覆,谁都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朝中看似平稳,可暗地里所有人都紧着一口气,不敢轻举妄动,谁都怕自己成了那个最后加力拉断弓弦的人,将整个局势推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在这种时候,童金盛的死就如同一泼热水,倒入了烧旺滚烫的油锅里,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而那天在醉仙楼前,童景州怒极出口的那些话也传遍了朝野,惊动了无数人。 早朝之上景德帝过问了此事之后,太子下朝就连忙召集了陈沣和王比槐入府。 房中气氛冷凝,穿着一身藏青色湘丝扣衣,头上戴着四爪苍蟒镶珠金冠的慕容熙端坐在那里。他身上衣服上镶着代表富贵的金银锦绣,藏青色内衫外面罩着一袭石青色纱衣,腰间束着太明御丝带,一张消瘦了许多的容颜上带着几分病容后的苍白,嘴唇上没有太多血色,只余下浓眉之下一双眼睛黑的深不见底。 南下危局险死还生,如今太子归来,他往日清亮和煦的眼中敛去了往日的温和,却平白多了几分戾气。 此时他毫无血色的嘴唇紧抿着,心情极为恶劣。 第342章太子的转变一 第342章 太子的转变(一)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们姑且等一等不要动手,为什么会突然杀了童金盛?!” 慕容熙突然开口,他声音并不大,可话里的语气却十分严厉。 王比槐紧皱着眉头带着几分隐怒说道:“殿下,微臣已经说过,此事与微臣无关,我没有朝童景州动手。” “那童景州儿子的死怎么和你们扯上了关系?” 慕容熙脸上带着怒气道:“如今满朝上下都在议论童金盛的死和你们有关,你们难道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吗?” “满朝上下的人都在盯着太子府,我生怕行差踏错被那些人抓住了把柄,如今倒好,你们两人居然在大理寺和刑部都备上了案,就连父皇也开口过问了此事!” 王比槐闻言抬头看着太子,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臣是对犬子的死的确耿耿于怀,甚至想要杀了童景州为我儿子报仇,可是我绝对没有这么蠢,在这种时候对童景州的儿子动手,还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说完见慕容熙仍旧不信,他心头也升起了几分怒气,横声道:“殿下,不管你信与不信,臣如果真的要对他们父子动手,有千百种办法让他们死的无声无息,谁都抓不到半丝把柄查到微臣身上来,而且臣如果真的要动手,要杀的也是童景州,而是不是他那个什么都不是的纨绔儿子!” “你!” 慕容熙被王比槐直挺挺的话气的脸色难看,眼见着就想发怒。 陈沣连忙在旁开口道:“太子,比槐的性格我比谁都清楚,他如果真要动手去杀童景州,必定会处理好首尾,绝不会让人查到我们身上来,更何况比槐也绝不是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 “太子可以想想,之前我们调查童景州时,比槐就已经知道阳儿是死于童景州之手,如果真要报仇泄愤的话,比槐早就做了,也不会等到今日才来动手,手段还这般粗劣,这分明就像是有人知道我们和童景州之间的渊源,从中作梗想要借此事挑起纷争。” 慕容熙的怒火被陈沣几句话给浇灭了下来,他皱眉看着陈沣道:“太傅是说,有人从中挑拨,想要陷害太傅和王大人?” 陈沣点点头:“殿下难道没发现吗,此事出现的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巧合?” “对,巧合!童金盛死于闹市,死因故意弄的和当初庆阳的死因一模一样,而且死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分明是在刺激童景州,刻意让他下意识觉得,他儿子的死是因为当初庆阳之死所被牵累,否则以童景州谨慎的性格,哪怕他就是再心痛他儿子的死,也绝对不会一时气怒攻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出那种话来,白白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 陈沣略带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精光,沉声道:“而且此事为什么那般巧合,童景州随口喊出一句话,就被最不可能出现在闹事的人听到。景王常年不出景王府,那天偏偏出现在了那里,黄青云从不与人应酬,不当职时甚至不出黄府,可偏偏当时也在那里,在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五皇子从中搅局。” “若非这三人在场,童景州和七皇子事后势必会想办法把此事圆过去,绝不会平白把把柄送到外人手里,可偏偏他们在了,景王地位尊贵,黄青云又是大理寺卿,他们抓住此事不放,童景州就算临时想要改口都不可能。” “如今事情愈演愈烈,大理寺和刑部接手了这起案子,以黄青云的性格势必会将这件事情一查到底,到时候当初庆阳的死,还有童景州陷害相府的事情必定会被翻出来,这些恐怕是连童景州和七皇子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所以太子殿下不妨想一想,这次的事情与其说是有人想要陷害老臣和比槐,倒不如说是有人想要把七皇子彻底推到殿下的对立面去,让你们之间彻底对上,他好从中渔翁得利!” 慕容熙听到陈沣的话后,苍白的脸上闪过抹激怒的红云。 他因为之前南下的事情心中满是猜忌,在加上回京之后被各方势力所压迫,神经一直紧绷,所以当知道王比槐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时才会直接大怒。 此时被陈沣一点醒后,他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细想童金盛的死,的确是有太多巧合的地方,巧合的让人无法用一句碰巧来解释这一连串的事情,这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只大手,不断在暗中拨弄着一切,想要搅乱局面,挑起各方纷争。 慕容熙并不是蠢人,相反,他从小接受帝王教育,心思比谁都灵敏。 他不过细想片刻,就已经抓住了其中最为不合理的地方,下一瞬,他狠狠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是老五?!” “一定是他在搞鬼!” 当时在场的除了景王、黄青云外,就只有五皇子慕容玉。 景王虽然位高权重,可自从几年前身体出了问题之后,他就一直退隐于景王府中,平日里根本不过问朝政外事,就连有的时候景德帝召见询问政事,景王也是时常拒绝入宫,每每都以身体欠安为由不理诸事,超然物外。 整个朝中的人都知道,只要不是有人刻意招惹景王,景王一向懒得理会这些事情,他手握三十万季家军,得皇家忌惮,却不必太过忌惮皇家,所以他一向不在乎谁人成为将来的皇帝; 黄青云就更别说了,他性子执拗刚硬,对景德帝忠心耿耿,从不与任何人交往过密,更不参与任何争权夺利的事情,是朝中难得的纯臣表率。也正是因为黄青云这样的性子,景德帝才会把大理寺交给一个并非门阀出身的人,让他一个寒门士子位列九卿之一。 景王和黄青云都不会突然插手朝中的事情,更不会刻意挑起储君和七皇子之间的纷争,所以那一日的事情绝对和他们两人无关,但是慕容玉却不同。 他是皇子,是皇帝的儿子! 他一样有能够成为储君的资格,甚至于野心! 第343章太子的转变二 第343章 太子的转变(二) 慕容玉平日里表现的风度翩翩不争不抢,对谁都示好不和任何人起嫌隙,可是暗地里,慕容熙却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五弟心思城府极为深沉。 慕容玉不止一次的抢了其他几位皇子的差事,不动声色的得了景德帝的夸赞。 而在他身后,有深得圣宠多年不衰的苏贵妃,有一门数将拥有军中大权的庆国公府,有原来的位居人臣的丞相府…… 慕容熙不止一次的在慕容玉身上感受到了他对皇位,对他这个储君之位的觊觎,也不止一次看到慕容玉那张温润如玉如沐春风的表面下,那颗想要染指皇位图谋天下的野心! 当日在醉仙楼前的三人之中,景王和黄青云绝不会设计陷害于他,也只有想要染指皇位的慕容玉才会做出这种阴险狡诈的事情来! 太子狠狠摔碎了茶杯,气的脸颊通红。 如果慕容玉此时站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手撕了他! “这些混蛋!以往他们在暗地里做些小手段也就罢了,如今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对孤动手,他们难道以为孤这个太子就是白当的吗,还是觉得孤真的拿他们没有办法?!” 先是慕容峥,以屈服之姿在他身边隐藏了十几年,让他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就连母后也以为他是真心实意辅佐自己,对他百般照顾。朝中但凡有机会,他和母后都会拉拔慕容峥一把,而只要慕容峥受了屈辱,他都必定会将他护在身后替他找回公道。 这些年,慕容熙自认自己对慕容峥尽到了兄长的职责,甚至拿他当亲弟弟疼爱,处处照拂,他也一直以为慕容峥是用同等的心情来对待他,可是谁知道,慕容峥表面谦逊友爱,对他恭敬有加,可暗地里却是处处对他算计,用尽办法的对他暗施毒手拿他的太子身份当他的挡箭牌。 这次奉皇命南下调查西南征兵一案,如果不是他运气好识破了阴谋,如果不是那一日李锦悠状似无意的警告,如果不是他心存疑虑对沈离起了戒心,恳求父皇带上司马贺同行,恐怕他早就死在了西南境内,而且就算侥幸回到京城,恐怕到现在都还满心感激的拿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最好的兄弟。 而眼下的慕容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摆着一副兄弟友爱的模样,明知道他眼下处境艰难,进退维谷,他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挑起他和慕容峥之间的争斗,想要搅乱局势,让他和慕容峥两败俱伤而他则在暗处得利。 先是慕容峥,再是慕容玉…… 这些可真都是他的好弟弟,好的恨不得立刻将他置于死地,好取而代之! 慕容熙往日一向性格温和,对一众兄弟虽有防范,却从未起过伤害他们的心思,可是如今他却是第一次起了杀心。 他双眼阴鸷光芒闪烁,双手紧紧握拳重重落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砰!” 撞击声响彻屋内,慕容熙拳头发红。 陈沣看到慕容熙的样子不由沉声道:“太子,你现在要做的是清醒,是冷静,无缘由的怒气只会毁了你的理智,反而中了他们的圈套。” “你身处储君之位,早该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刀光剑影,阴谋诡计。从古至今,从来没有那个皇帝是不见血腥顺顺当当的坐上帝王之位的。殿下要记得,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将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手握天下大权,掌握所有人生死的帝王之位,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注定要手上染满血腥,也注定要应对无数的阴谋算计,更注定脚下踩着无数尸横遍野。” “殿下要做的,是除去你心底无谓的仁慈,无谓的善良,帝王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只有展露出你该有的手段,该有的心机,那些跟随你的人才会更加坚定,而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也才会真心臣服于你!” 陈沣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甚至可以说是无比残酷。 他打破了慕容熙以往一直维持的安顺表面,直指人心。 慕容熙脸色不断变化。 他想着以前的自己,想着西南的一切,想着慕容峥的蛰伏背叛,想着慕容玉、慕容朔的步步紧逼,想着如今他的处境,想着不知诡秘的朝局,想着父皇的摇摆不定,想着曙光未定的将来……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是在告诉他,他以前有多天真! 慕容熙脸上慢慢冷硬下来,以往的温煦仿佛一瞬间从他身上全部褪去,剩下的,只有那双越发深沉的眸子,和冷淡至极的消瘦容颜。 “以前是我太天真,以为只要做好自己,就能不顾周遭一切。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兄弟友爱,什么骨肉亲情,都比不上那至高之位,比不上皇权盛世。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对他们留情。” “我是太子,是将来大晋的天子,这大晋天下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我决不允许有人想要踩着我的尸骨爬上本该属于我的位置,更不允许有人觊觎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谁敢伸手,我便要谁去死!” 陈沣和王比槐对视一眼,非但没有因为慕容熙的狠辣而心生忌惮,反而浮现抹高兴和欣慰之色。 太子什么都好,他才学兼备,德行出众,从小便接受帝王教育,十几岁时就开始学习如何处理朝政之事,是最合适的帝王人选,可唯独有一样,他却比不上朝中其他皇子,那就是他的心不够狠,对于那些阴诡手段更是瞧不上眼。 以往无论他们怎么劝,怎么说,太子从来都没有听进过心里去。 他们曾经多次提醒太子让他提防七皇子等人,可他每次都没有放在过心上,甚至有的时候说的太过,他反而还会恼怒他们。 这次的事情虽说让太子吃了个大亏,还险些丧命在西南,可至少太子学会了为人之君该有的手段。 当仁心时且仁心,当狠辣时则狠辣。 身为储君,身为未来的天子,就不要对那莫须有的亲情抱着太大的期望,否则只能害人害己! 第344章太子的转变三 第344章 太子的转变(三) 片刻之后,慕容熙的怒火才渐渐平复下来。 还未痊愈的身体被怒火刺激之后,慕容熙只觉得脑中一阵阵的眩晕。 他知道这种情况不止只是因为在回京路上所受的伤,还要多谢慕容峥之前神仙草的“厚赐”,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过了数日还这般虚弱! 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慕容熙对自己这些个“好弟弟”就更添恨意。 慕容熙揉了揉眉心,强压下眩晕之感,这才椅子上沉声道:“老师,既然已经知道这次的事情和老五有关,恐怕老五此次绝非只是针对老七那么简单。” “老五心性深沉,野心极大,他既然设下此计恐怕所图不小。老七恐怕不是他最主要的目标,我怕他在这件事情上做手脚,将童金盛的死嫁祸给你和王大人,届时若是出现了所谓的人证,恐怕你们都会陷入麻烦之中。” 陈沣闻言立刻回道:“太子大可放心,此事我早已经吩咐比槐有所准备。” 王比槐在旁沉声道:“殿下可还记得,前些时候流匪入京的事情?” “当然记得,当时廖家满门被屠,京中乱成一团,父皇对此事还雷霆震怒,限令童景州在三天内抓捕凶手。我记得童景州不是已经抓到了凶手了吗,现在就关在奉天府衙门里。” “不,殿下可能不知道,那些人并非是真正的流匪。” “什么?!”慕容熙眼睛瞬间大了几分,带着几分惊色道:“你说童景州抓住的那些人不是真正的流匪?” 王比槐点点头无比肯定的说道:“殿下应该知道,微臣自从知道小儿之死中有疑之后,就一直在追查这件事情,前段时日查到童景州和七皇子身上后,臣原本打算隐忍些时日,等到殿下大计得成之后再行动手,谁知道就发现了童景州做下的事情。” “当时这件事情闹的太大,京中勋贵那边每天追着陛下要结果,偏偏那些流匪来的蹊跷,无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童景州为保住官位和性命,就想出了移花接木的办法。” “牢里面现在关押待审的那几个人,本就是犯了事早就判了秋后处斩的死刑犯,童景州为保住官位,对那些人许以重利,答应替他们照顾他们的家人和亲眷,然后让人将那些人从原本的监牢里替换了出来,冒充前些时日在京中行凶的流匪。” “廖家被屠一案告破,童景州已经把这消息上报了刑部,呈报了陛下,只等走个过场将那些人定罪,这件事情就得意完美结束,但是如果这个时候被查出那些流匪的身份并不是真正的流匪,而是童景州找人冒充的,殿下以为陛下会如何,那些勋贵会如何?” 如何? 慕容熙眼底带着几分喜色道:“那些勋贵大多都是与先祖共同打江山时赐下的富贵,虽说并无实权,可却地位不低。那些人向来最是极为惜命,而且重视他们那些人的地位身份,如今有人屠了廖家,就等于是在挑衅他们。” “童景州将此案告破抓住了凶手还好,至少对那些人有个交代,可如果被那群人知道童景州居然是应付他们,不闹的天翻地覆才怪。至于父皇那边,他最厌恶的莫过于朝中之人欺上瞒下的行径,如果被他知道童景州居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童景州的官位一定不保,说不定连小命都给搭进去。” “那如果这个时候真正的流匪再出来呢?”王比槐淡淡问道。 “真正的流匪?” 慕容熙双眼猛睁,神情有瞬间的错愕,下一瞬整个人顿时双眼发亮的看着王比槐说道:“王大人是说?” “当时屠杀廖家的人到底是谁根本就没人知道,所谓流匪一说也不过出自童景州之口,谁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说不定那些人只是和童景州有仇,再说不定那些人只是想做些什么陷害童景州?只要能把所有人的目光从童金盛之死上面移开,就算大理寺和刑部严查,到时候也大可以布置成是有人为了泄愤而杀了童金盛,而且如果操作得当,说不定还能把参与这次事情的人都拉下水来。” 王比槐神情笃定的说道:“到时候事情闹大,所谓的流匪变成了明面上的人,惹上麻烦的可就不是殿下您了。童景州没了奉天府尹的身份,又背上了命案,下场绝对凄凉,七皇子照样脱不了干系,而五皇子……呵呵,他想要隔岸观火,渔翁得利,咱们就让他一头栽进泥坑里,洗都洗不干净!” 王比槐并没有说的太过清楚,但是慕容熙却已经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这一次真的能让慕容峥和慕容玉同时摔一个大跟头! 慕容熙原本冰冷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笑容来,苍白的容颜上也多了抹血色。 既然他们敢对他出手,那就别怪他对他们不客气,谁输谁赢,大家走着瞧! 三人在太子府中又商议了许久,将童景州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又把太子手头关于西南的事情说了一遍,将其中要做的事情全数安排好之后,陈沣和王比槐两人才离开了太子府。 只是完全不同和太子在一起时的信心满满,两人显得愁眉苦脸,甚至在出府之后还因为差点摔倒重重责罚了仆人,那样子反倒像是因为童景州的事情挨了太子的训斥,恼羞成怒之后显示出来的方寸大乱。 两人坐进马车里之后,王比槐脸上的恼怒瞬间消失不见。 他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空荡荡的太子府外,对着陈沣笑着道:“岳父,你说咱们被太子训斥的消息要多久能传到那几位皇子手上?指不准明日早朝,就该有人暗传咱们和太子翻脸的事了。” “他们这么紧盯着太子府,总要找到点让他们满意的东西才行。只是这次的事情一定要安排好,务必要让五皇子和七皇子好好栽一个跟头,也好报他们数次陷害太子之仇!”陈沣沉声道。 第345章苏欢一 第345章 苏欢(一) 王比槐闻言脸上露出冷笑。 “岳父放心吧,事情我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五皇子如果不从中插手的话也就罢了,如果他想要借此事将太子和七皇子一网打尽的话,我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慕容玉居然敢利用阳儿的死来害王家和陈家,让阳儿死了都不得安宁,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他既然敢利用他们,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陈沣知道王比槐对王庆阳的感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王比槐感受到陈沣无言的安危,想起惨死的王庆阳,眼角不由有些湿润,连嗓音都沙哑了几分:“其实阳儿死了以后,我后悔了许久,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称职,才娇惯出他那种无法无天的性子来,否则说不定他也不会这么年轻就死于非命。” 陈沣叹口气道:“这也怪不得你,如果真要算起来,怪只能怪我们陈、王两家身上早已经留下了太子的烙印。七皇子只要想对付太子,迟早都会选上陈、王两家的人开刀,就算不是阳儿也会是其他人,只是阳儿命苦,成了他们挑选的筏子。” 说完之后,陈沣拍了拍王比槐的肩膀道:“你也别想这么多了,好在阳儿虽死,七皇子的目的却没有达成,陈、王两家并没有中了他算计和丞相府拼的两败俱伤,还因此得到了庆国公府的好,这也算是阳儿在天有灵保佑你这个父亲。比槐,你和琴儿都还年轻,还有机会再要一个孩子,别太沮丧,眼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岳父放心,我明白的。” 陈沣见王比槐已经收拾好心情,这才收回手靠坐在马车上,马车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去。 马车并没有直接返回陈家和王家,而是直接去了茗峰阁。 茗峰阁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进出之人无数,甚至因为万寿节临近,茗峰阁内还聚集了不少前来寻找给皇帝寿礼的朝臣。 许多人见到陈沣和王比槐时,都有些惊讶的打招呼,其中一个身材干瘦的人还上前问道:“陈阁老,您和王大人怎么有闲心来茗峰阁内热闹了?” 王比槐黑着脸低哼一声没有说话,陈阁老脸色也不是很好。 徐良见状试探着道:“听说陈阁老见过太子了,不知道太子身体可还好?” 陈沣脸色更加难看,见王比槐黑着脸欲开口,直接抢先皱眉道:“太子乃是龙子,自有上天庇佑,徐大人若关心太子玉体,不如自己去太子府探望,想必太子不会拒之门外。” 徐良听出陈沣语气不好,便知道陈沣和王比槐在太子那里恐怕没得了好。 他眼珠一转笑着道:“陈阁老说的是,是下官冒昧了。不知阁老和王大人想要买些什么?” 陈沣冷淡道:“过些时日就是陛下的万寿节了,老夫来此寻找寿礼。”他说完后,见那人还想凑上前,直接皱眉道:“徐大人请便吧。” 徐良眼睁睁的看着陈沣和王比槐在小二的引领下直接去了二楼,而他想要跟上去,却直接被茗峰阁的人挡了回来。 “你们怎么回事,凭什么他们能上去我不能?”徐良怒声道。 那穿着茗峰阁特制青衫的护卫看了眼徐良,冷声道:“陈阁老是当朝太傅,正一品朝臣,拥有上茗峰阁二层的权利,无关人等速速散去。” “陈阁老也就算了,王比槐为什么也能上去?!” “因为他是陈阁老的客人。” 青衫护卫冷声说完,徐良还想骂上几句,谁知道那青衫护卫就直接寒声道:“茗峰阁二层乃是重地,擅闯者死!” 徐良浑身一寒,突然想起茗峰阁是什么地方,不由打了个冷颤将想要上闯的腿脚收了回来,退回了一层,而那个青衫护卫见状冷哼一声,直接身形一闪就直接没入了二楼。 一楼众人见到徐良的遭遇之后,有人同情,有人嘲笑。 “看什么看!” 徐良感觉到周围的各色目光,怒气冲冲的怒哼了一声,转身就疾步出了茗峰阁。 茗峰阁二楼靠右的厢房之中,原本上楼的陈沣和王比槐并没有去看所谓的珍宝,而是都留在这里饮茶,两人见到快步离开的徐良之后,忍不住对视一眼,这才抬头看向对面桌上的人。 那是个高挑秀雅的俊逸男子,穿着一身苍雪色长衫,上面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滚白的镶边上绣着银丝云纹,和他头顶上的羊脂白玉发冠交相辉映。 他淡淡把玩着手中茶杯,明亮的眉眼微微上扬,红唇带着淡淡的弧度,一眼看过去仿佛在笑,又仿佛什么都没做,干净澄澈的眸子让人一眼望去就好像想要沉溺其中。 男子明明只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从他身上感受他的雅致无双,和骨子里的那几分倜傥风流。 无论是陈沣还是王比槐,若不是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们简直极难把眼前这个如玉公子,和那个盛产大老粗滚刀肉的庆国公府联系到一起。 苏欢能感觉到对面两人的打量,他只是淡淡一笑对着两人说道:“陈阁老和王大人的演技都不错,想必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因童景州的事情恼怒了你们,而你们也有些乱了方寸。” 王比槐闻言回答道:“这还要多谢苏二公子的帮忙,否则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童景州移花接木的事情。” 苏欢微笑道:“王大人不必客气,只是小事而已,况且这件事情就算我没有提醒你们,想必以王大人和陈阁老的本事,想要知道也并不算难。” “苏公子这话就错了。如今朝中风起云涌,各方势力紧逼,太子处境艰难,早一点知道事情真相就早一点多一份自保之力。如果不是苏公子提醒,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察觉了五皇子他们的阴谋,到时候我们被蒙在鼓励,太子陷于被动,事情就麻烦了。”陈沣沉声道。 苏欢闻言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端着茶杯轻饮了一口。 第346章苏欢二 第346章 苏欢(二) 陈沣看到苏欢沉稳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当初慕容峥设计陷害陈、王两家之时,在他们险些中计陷入绝境的时候,那个人以女子之身,凭借一己之力化去了那次的危机,甚至还挽救了陈家,识破了七皇子的阴谋。 那就是丞相府的嫡出 ——李锦悠! 他记得李锦悠也带着庆国公府的血脉,算起来和眼前这个男子还是表亲。 两人一样的睿智,机敏,小小年纪就展现出妖孽之资。 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微笑之时,更是和那个少女有几分相似。 两人看上去都犹如笑眯眯的狐狸,表面温润如玉,君子如方,可心底却存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计和谋略。 陈沣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苏公子,庆国公府一向不插手朝政,庆国公也从不参与争权,你为何要帮太子?” “我是我,庆国公府是庆国公府。” 苏欢听到陈沣的话后直接说道:“我帮太子,是因为我觉得太子是目前最适合继承大统之人,也有些瞧不上七皇子和五皇子他们的手段。但是无论我做了什么,这都无关乎于庆国公府。” “陈阁老,你在朝中之日已久,你应该明白庆国公府代表着什么。我祖父和父亲并不知道我今日所做之事,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当真答应与太子如何,庆国公府在太子真正继承大统之前,是不会偏向任何人,只会忠于当今陛下。” “而我,相比于继承祖父、父亲和大哥在军中的地位,用武力解决事情,成为军中大将,我更喜欢用这里解决问题,走文臣之路。” 苏欢伸着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浅然笑道。 王比槐皱眉道:“既然苏公子有此志向,大可入朝,凭你的心机谋略,想要在朝中谋得一份地位又有何难?” “真的不难吗?” 苏欢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沣两人,嘴里幽幽道:“庆国公府历经数朝,之所以能够一直存在,就是因为庆国公府只忠于皇权,也因为庆国公府的人都是无心权势无心朝政之人。” “陛下如今对庆国公府放心,那是因为祖父和父亲从来没有表现出半点让陛下忌惮的东西,可一旦我入朝,甚至于偏向于朝中哪位皇子,亦或是提前站队,陛下会以为我代表着庆国公府的态度。到时候陛下还会如现在这般放心庆国公府,还是会对一个已经不再是纯臣的手握军权的国公府心存忌惮?” 说道这里,苏欢顿了顿,声音清浅道:“庆国公府可不是景王府,经不起陛下的折腾。” “砰!” 陈沣手中的茶杯突然滑落,跌在桌子上,溅起了一桌子的茶水。 苏欢淡淡看向他说道:“陈阁老这是怎么了?” 陈沣脸色有些不自然,连忙低着头去擦拭溅到身上的茶水,嘴里却是强装淡定道:“没,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苏欢闻言淡淡一笑,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有王比槐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陈沣,心中虽然生出怀疑,面上却没有多说什么。 陈沣心中微紧,把茶杯从新放好,又自己添了新茶之后,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刻意回避了刚才的话题,对着苏欢说道:“苏公子,既然你有此心,老夫必定告知太子,等到太子登基之后,比不会忘记公子今日扶持之恩。不过眼下却有一件事情请教公子。” “陈阁老是说太子西南一行的事情?” 陈沣点点头,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公子应当知道太子此次南下之后调查得到了许多东西,但是那些东西却太过棘手。太子苏醒已有数日,陛下也曾召见过,虽然太子用整理证据为借口没有入宫,但是恐怕也拖不了太久。如今朝中形势复杂,到时候太子若是将证据全部呈上,恐怕会得罪满朝大臣,可如果将证据毁了,那太子此行岂不是白费?” 苏欢闻言轻笑道:“这一点陈阁老何必来问我,太子不是早已经有了决断了吗?” 陈沣闻言不语。 苏欢淡淡道:“这些时日,太子虽未出府,可私下却没少见人。太子虽没有明说,但是我想他应该已经有了对策。那些东西握在太子手上,虽说凶险,可却也未必不是一份筹码,端看太子怎么使用罢了。” “公子是说太子准备借那些东西拉拢一批人?” 苏欢笑着道:“西南的事情本就是太子全权经手,他到底调查出来些什么也只有太子知道,太子完全可以在那批人里面选取一些和朝中其他皇子牵涉不深,又手握大权的人拉拢过来,想必那些人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不会介意辅佐本就是将来天子的太子殿下,这样不仅能够保住性命,说不定还能赚取一份从龙之功。” “至于那些和其他皇子牵连甚深,早已经不可能拉拢的人,太子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全部除去。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只要操作得当,太子不仅不会有危险,反而能够借此机会壮大自己的势力。” 陈沣闻言皱眉:“可是如此一来,七皇子那边太子就不能再下狠手。” 毕竟西南的事情牵连甚广,其中那些人之间利益牵扯,太子如果想要拉拢一批人,就势必要想办法将他们身上的罪证遮掩下来,这就等于说间接帮了幕后之人。 七皇子深陷西南之事,如果想要借此事彻底除去他,就必定会牵扯出所有的事情,所以如果太子已经决定要惩一批放一批,这吐出的罪证里就不能有七皇子,否则他拼死反击,势必拉着所有牵涉其中的朝臣和各方势力垫背,到时候那些人为保周全,必定会竭尽全力的除去太子,永绝后患。 “有得必有失,想要两全其美,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苏欢靠在椅子上淡淡道:“陈阁老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比起将七皇子置于死地,太子的安危才更重要,与其和七皇子拼个你死我活将自己置于险境,倒不如趁机壮大自己的势力。” 第347章执拗一 第347章 执拗(一) “这一次太子和七皇子的博弈之中,太子已经胜了,不仅剪除了七皇子隐忍多年才培养出来的羽翼,又断了他在西南的财路,七皇子就算能够脱身,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一旦五皇子趁机动手,童景州那边事成,五皇子也会陷入泥沼不得脱身,到时候最大的赢家就是太子。” 苏欢说完之后,见陈沣和王比槐都有些不甘心,显然两人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他把玩着茶杯继续道:“陈阁老和王大人何必急于这一时,来日方长,只要太子还是储君,是将来的天子,二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无论是五皇子还是七皇子,太子最终的目标并不是对付他们,而是顺利坐上皇位。只要成了皇帝,这大晋天下尽皆握于太子手中,到时候谁生谁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又何必在这一时争其长短。” “如果只是为了对付七皇子,就白白放过了这次的机会,甚至让七皇子寻到错漏之处得以反击,那才是得不偿失!” 陈沣两人听到苏欢最后那句话时,如雷霆贯耳。 是啊,来日方才。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住太子的地位,让他尽可能多的从这次西南的事情里获取利益,充实自己的势力,而不是一定要置七皇子于死地。 先不说慕容峥也是皇子,太子若太过心狠,难免给陛下留下心狠手辣的印象,更何况以慕容峥自己的能耐,太子也未必能够借这次的事情彻底除了他。 与其争得两败俱伤,逼得慕容峥狗急跳墙,甚至反噬太子,倒不如暂且放过慕容峥,反正这次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太子胜了,慕容峥就算能脱身也要脱下一层皮来,更何况还有个垫背的慕容玉。 来日方长,以后多的是机会对付他们,又何必急于一时?! …… “殿下,来日方长,何必与他们争这朝夕长短?!” 另外一边,七皇子府中,嫪纪也是紧皱着眉头说出和苏欢一样的话来。 明明不在一个地方,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可就连说话的口气都相差无几。 自打童景州的事情出来之后,慕容峥就一直处于怒火滔天的状态之中,再加上太子和元祁的事情,慕容峥整个人就像是被惹怒的老虎,赤红着眼完全失了往日的冷静。 看着满脸暴怒脸色铁青的慕容峥,嫪纪低声劝道:“这一次虽然舍了这些人,可好歹保住了自己,只要度过了这一次危机,以后的事情大可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慕容峥怒哼一声,阴鸷道:“你可知道这些人是我废了多大的心力才拉拢过来的,你又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心思在西南,才能将西南经营到如今的局面,可是如今一切都毁了,毁在了一个我以往一直看不起的人手里。不仅毁了我多年心血,如今你还要我成全太子,让我拱手将利益让给太子!” “殿下,我知道你生气,我也生气,西南那边花费了多少心血没人比我更清楚,若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必定会想尽办法保全住西南,可是如今事已至此,太子紧抓着西南的事情不放,如果不舍弃西南,就只会将殿下也拉入这沉水之中!” 嫪纪说道这里,见慕容峥依旧满脸阴沉,不由放缓了一些语调劝解道:“眼下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殿下应该知道有得便有舍,如果不用这样的办法让太子得一些好处从而收手,恐怕西南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的抹平。” “刘启山如今已经归案,事情牵扯出来的越来越大,现在只能趁着太子心有忌惮不敢过于相逼,将这件事情缓过去。只要太子不追究,不想着将殿下置于死地,我们在借机解决了刘启山和当初经手的那些人,殿下便能安然从这次的事情里脱身。” “殿下,你应该知道取舍,如果一定要保全这些人,最后只能把你自己都拖进水里,挣脱不开!” 慕容峥听到嫪纪的话后,气的掀了桌子,桌子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全部落在地上,砸的粉碎。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蛰伏于太子身边,对着他伏低做小,对着所有人都不露锋芒,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取代太子的地位,成为这大晋天下将来的主子,成为那万人之上的存在。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所有的事情都照着他想要的方向继续着。 太子被他所做欺瞒,天真的以兄弟轻易相待,对他处处庇护处处扶持,朝中更无人注意到他。他自如的躲在什么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筹谋,慢慢布局,利用太子的权势不断壮大自己,将太子手中的权利一步步的笼于自己手中。 随着西南的计划一步步的壮大,牵涉的朝臣越来越多,他就觉得离成功越来越近,近到触手可及,谁知道眼见着成功在望之时,这一切却突然变了轨迹。 先是九州麒麟玉突现,让他这么多年的蛰伏暴露于人前,成为人人忌惮之人,他好不容易才将这事情抹平,紧接着却又麻烦不断,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有朝一日居然会毁的这么彻底。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那一次宫宴之上,李锦悠弹奏的那首战曲。 如果没有陈家那次的接触,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李锦悠是无意而为,可是经历过陈家那次李锦悠的针锋相对,还有之前数次李锦悠对他出手,他才明白,那个女子从一开始就憎恨厌恶他,并且想尽办法想要拖垮他! 马场遇袭,宫宴战曲,太子南下,陈家之事……甚至就连当初的九州麒麟玉再现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都出现了李锦悠的身影,而每一次的事情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李锦悠…… 李锦悠!! 慕容峥紧紧咬着牙,想起之前几次的事情都是被这个女人给破坏的,他就恨不得杀了她。 第348章执拗二 第348章 执拗(二) 慕容峥眼中闪烁着无边怒火,好半晌才压下了心头的杀意。 “童景州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嫪纪沉声道:“童景州恐怕也是被人算计了替人背了黑锅,应该是有人看出来太子的打算,知道他有意放过殿下你,所以心中不甘想要故意挑起殿下和太子府的纷争。” “大理寺查出之前王庆阳之死是迟早的事情,童景州入罪也必免,到时候殿下为了自保必定要将童景州推出去,但是他又知道太多殿下的事情,殿下若要保他,就会和太子殿下对上。如今这种情况,恐怕是有人想要看到殿下你和太子鹬蚌相争,他们在暗处渔翁得利吧。” 慕容峥怒哼一声道:“渔翁得利,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猛的转头看着嫪纪,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沉声道:“西南那边既然已经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想要追回已然不可能,太子既然想要,那就送给他,只要他不嫌拿着烫手。让月影他们去除了刘启山等人,务必不能留下任何可疑的线索。” “还有,盯紧童景州,若事不可违,直接除了他,免留后患,至于陈沣和王比槐那边,太子既然已经不想和我直接对上,他们必定也会想办法平息此事,让其他人配合着点,大事化小。” 嫪纪闻言点点头,他的看法和慕容峥的一样。 虽说太子已经知道他们在暗地里做的手脚,对慕容峥绝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信任,甚至于两人之间必定会成水火之势,但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眼下与其和太子相争,让别人得利,倒不如和太子那边的人联手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至于以后如何,就以后再说。 到时候胜负输赢,全屏手段。 嫪纪点点头记下来慕容峥的话后,突然抬头道:“太子那边好说,只是那五皇子那边怎么办?” “他?” 慕容峥神色瞬间冷厉,狭长的双眼之中盈满了杀意:“慕容玉从未掩饰过他的野心,但是这次的事情未必就是他一个人所为。” 不是他一人所为? 嫪纪闻言一怔,下一瞬神色大变,猛地抬头问道:“殿下是说景王?可是怎么可能,景王已经很久不插手朝政之事,更不理会各方争权,他怎么会突然出手对付殿下?” 如果只是五皇子也就算了,他们至少还能想办法对付他,可如果连景王也插手其中,那七皇子府要对付的就绝非眼下这般简单的困境。 慕容玉再厉害,他也只是个皇子,是个连亲王爵位都还没分封毫无实权的皇子,就算他背后站着有再多的人,慕容玉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胡来,做事终归会束手束脚,所以嫪纪虽然忌惮但是却不惧怕,可是季君灏却完全不同。 那可是整个大晋朝中唯一一个一字并肩王,是曾经战场上威名赫赫的战神王爷,手握三十万军权,就连皇帝在面对他事也要退让三分的人物,更是整个大晋朝中人人知道的杀神! 嫪纪心神剧颤,急声问道:“殿下和景王之间难道有什么仇怨?!” “夺妻之仇算不算?”慕容峥冷声道。 嫪纪闻言瞪大眼。 “夺妻?” 景王尚未娶亲,慕容峥也还没迎娶正妃,哪来妻子可夺? 他抬头看着慕容峥,就见到慕容峥双眼中弥漫着血丝,而瞳孔深处全是掩不住的杀意。 嫪纪猛的想起前些日子,慕容峥还没跟太子翻脸之前,曾经向皇后言明,想要求娶丞相府三小姐李锦悠的事情。 那时候慕容峥和太子还没翻脸,皇后也不知道慕容峥曾经暗地里无数次出手对付过太子,以为他一心替太子筹谋,所以想着如果能让慕容峥娶了丞相府的嫡出小姐,拉拢了丞相府,也未必不是太子的一股助力,所以慕容峥一开口后,皇后就答应了下来,甚至还派人前往丞相府讨要了李锦悠的庚贴,准备请求陛下在万寿节之时赐婚。 只是如今慕容峥和太子的关系已经彻底没有恢复的可能,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也被太子和皇后知道的一清二楚,皇后又怎么还会帮着慕容峥去迎娶李锦悠,为他平添助力? 嫪纪想到这里,突然想起那时候陈家的事情被李锦悠搅合了之后,慕容峥追着李锦悠从醉仙楼里出去,后来却浑身是伤的回来,不由脸色一黑,失声道:“殿下,景王难道也看上了安平县主?!” 慕容峥听到嫪纪的话后,瞬间就想起那一日在暗巷之中的那个吻,还有季君灏是如何折辱他,又是怎么从他身边带走了李锦悠,他身上的杀意就更盛了几分。 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嫪纪却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嫪纪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脸上已经漆黑成一片。 此时他心中闪烁着的都是景王到底在童金盛被杀这件事情上占了多大的比例,许久后他才试探着到:“殿下,你觉得这次的事情是景王做的?” 慕容峥冷声道:“事情应该是老五做的,毕竟他早就想要找机会除去我和太子。只是景王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是毫不知情,就算不是直接插手,他至少也推波助澜了,否则当时就算有老五和黄青云在,也带不走童金盛的尸体。” 童景州不是蠢货,那种情况如果不是景王开了口,他恐怕拼着得罪慕容玉和黄青云,也要把童金盛的尸体带回来。 事后只要想想办法,推脱于父子亲情,不愿儿子尸首假手他人,就算是景德帝亲审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只可惜,景王站在场。 偏偏的,一向惜字如金的景王还开口说了话,而他一句话就将此事定了案,就算童景州想要反抗都反抗不了! 嫪纪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景王直接出手就好。 不过…… “殿下,既然景王对李锦悠有意,你为何还要执意求娶李锦悠?如今殿下所处的境遇这般艰难,对付太子和其他虎视眈眈的皇子已是费尽心力,咱们又何必要对上景王府这尊大敌?” 第349章蛇蝎美人一 第349章 蛇蝎美人(一) 慕容真闻言阴沉了下了脸。 放弃李锦悠? 他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做过尝试,可是每当想到他一旦放手,那个女人就会成为别人的人,和其他人鹣鲽情深,夜夜春宵时,他就觉得仿佛有一股怒火堵住了心头一样,让他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想法。 以往为了大局,他身边什么东西他都可以放弃,包括他自己的一切。 可是在面对李锦悠时,面对那个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勾动他心绪的女人时,他却说什么都不愿意退让! 他不愿意让李锦悠嫁给别人,更不愿意让李锦悠成为任何人的女人。 从那次郊外马场见到李锦悠之后,他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这个女人从头到尾本该就是他慕容峥的人,只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两人才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对立局面。 对,就是这样,他们之间只是出了错而已! “殿下……” 嫪纪见慕容峥不甘的神情,还想再劝,慕容峥却是直接挥手打断了他,寒声道:“你不必多说,景王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过问。” 嫪纪张了张嘴,见慕容峥不愿多言,脸色不由沉了几分。 他知道慕容峥的性格,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回避似得转移话题,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慕容峥不愿意对李锦悠放手,哪怕他将要面对的会将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化为灰烬,也不愿意放弃那个女人! 嫪纪从七皇子府离开之时,脸色十分难看。 “先生这是怎么了?”卫元低声问道。 嫪纪坐在马车中,狠狠一握拳头。 他没有想到,似慕容峥那般狠辣绝情的枭雄之人,居然有一天会对一个女人动了心。 不顾大业未成,不顾众敌环伺,不顾身处险境和将来的一切,居然要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和手握重权的景王做对! 慕容峥是他挑中的主上,是他想要扶持其登上帝位的人,是他想要让其拥有无穷权力掌握天下大权的人,将来他还要……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就不顾大业? 他决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李锦悠那个女人,绝不能留! 卫元见嫪纪脸色难看,却不开口说话,想了想也没再多问,只是沉默片刻之后才转声说道:“先生,七皇子好像有些怀疑童景州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嫪纪闻言心头一阵恼怒,满脸阴沉的寒声斥责道:“之前让你们去动童金盛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你们让你们小心些吗,怎么会这么巧遇到了五皇子和景王?还偏偏让黄青云看到?你们之中是不是有谁走漏了消息?!” 卫元神情一紧,连忙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嫪纪气的心口疼。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简直是事事不顺,原本想要借童景州的事情替七皇子脱身,顺便设个圈套替七皇子解决一两个对手,谁知道童金盛死的时候会那么巧的被五皇子和景王遇到,不仅没有照着他之前预计的方向进行,反而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连七皇子也被装了进去。 如今七皇子倒是从西南征兵的事情里脱了身,但是童景州那边却成了大麻烦,原本如果除了童景州能做成他想做的事情,就算七皇子知道也绝不会怪罪于他,可是如今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旦被七皇子知道童金盛居然是被他派人杀死的,他一定会雷霆大怒。 嫪纪阴沉的脸上怒意浮现,好半晌才压着胸口沉声道:“回去之后立刻清查身边所有的人,给我把从中作梗的人找出来,还有,童景州的事情让所有人都闭嘴,绝不能让七皇子知道真相!” “那童景州那边……” “留不得了!” 马车缓缓驶离七皇子府,顺着大道消失在远处的人群之中。 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 嫪纪的马车离开后许久,七皇子府对面的巷子里才缓缓驶出辆马车来。 那马车车身是上好的檀紫梨木,上面雕刻着极为繁复的花纹,远远看上去并不起眼,可若是细看就能发现,那马车车身、车辕处处都透着富贵之相。 马车停在七皇子府邸对面,片刻之后,绣着盘锦繁华的车帘被一只素手掀开。 李锦悠看着远处已经没了踪影的马车轻笑着道:“你这一下子,可是把他们几个人全部都拉进了水里。” 季君灏靠坐在马车上,一双眼淡淡的扫了眼七皇子府的方向后开口道:“如果不是你的安排,最多也就是慕容峥和太子被拉进水里,慕容玉没这么倒霉会被两人同时盯上。锦儿对慕容玉这么照顾,可是还在气恼那日苏贵妃所言之事?” 李锦悠揉了揉怀中的丑丑,摸着它雪白的毛发挑眉道:“怎么,王爷觉得我小心眼了?” 那一日苏贵妃在长信宫中所说的话她虽然表面上好似完全不在意,可实际上她却是一字一句的都记在心里。 说她名声尽毁,极尽贬低之语,逼着母亲将她嫁给慕容玉为妾,最后言辞还句句刺激母亲,气的母亲险些厥过去,她怎么可能会真的当做没有听到,没有看到? 上一世她已经受够了伏低做小隐忍谦顺的日子,重活之后,她就告诉过自己,一切要顺心而活,对她好的,她会好好珍惜,而与她为难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既然苏贵妃为了权势准备丢弃亲情,那她也没必要对她留手,在加上上一世慕容玉和苏贵妃的冷眼旁观,眼睁睁的看着庆国公府败落,看着她神身陷囹圄无动于衷,所以如今对于陷害慕容玉的事情,李锦悠做的半点都不觉得心虚。 对她不好之人,她从不会容情。 季君灏闻言低笑出声,笑声之中满是磁性,能听得人面红耳赤。 他伸手揽过李锦悠的肩膀,手指在她长卷的翘睫上一扫,见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后,这才抱着她在她嘴上轻啄了一下,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满不在乎的笑着道: “本王的锦儿,就算心如蛇蝎,本王也照样喜欢。” 第350章蛇蝎美人二 第350章 蛇蝎美人(二) “是吗?” “当然!本王只是觉得,娘子未免太过仁慈,敢打本王王妃的主意,最少也该打断四肢绑着石头沉塘喂鱼,要么不如断了他六根,送去慈恩寺如何?” 李锦悠脸上寒霜敛去,似笑非笑说道:“景王殿下,你真恶毒。” “王妃娘子,彼此彼此。” 季君灏倚在李锦悠身旁,剑眉轻挑,狭长的凤眼之中带着数不尽的流光,露齿笑道:“蛇蝎美人,恶毒王爷,绝配,不是吗?” 蛇蝎如何? 恶毒又能如何? 早在对她动心之前,他就知道她不是依靠在荆棘旁的菟丝花,而是那浑身带着尖刺的荆棘,触碰之后,若不盛开,便是鲜血淋漓。 李锦悠听着季君灏理所当然的话语,眉眼弯成了新月,里面盛满了笑意。 明明一口一个蛇蝎,一口一个恶毒,说的尽是难听话语,偏偏到了这男人的嘴里就变成了这么理所当然。 这么强词夺理的说法,李锦悠心中却很是欢喜。 她不想隐藏自己,也不想为了别人的喜好而让自己再次成为那个为了别人眼光而活的傀儡。 人这一生,最难的莫过于找到一个与他相对之时,从不需要隐瞒甚至能够毫无顾忌的展现真性情的人。 所幸,她找到了这么一个男人。 同风共雨,至死不渝。 李锦悠笑的眉眼弯弯,难得嘉赏似得抬头吻了一下季君灏的下巴,蹭了蹭他脸上刚长出来的胡渣,扬着下颚露出修长的脖颈轻哼道:“算你识相。” “哈哈哈哈。 ” 季君灏被李锦悠的模样逗得大笑起来,见李锦悠想要退开,直接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拉回了怀中,两人之间原本的缝隙瞬间贴紧,原本伏在李锦悠怀中的丑丑整张脸都变了形,正打着哈欠的嘴巴猛的被撞在一起,差点咬断了自己的狐狸舌头。 嘤嘤嘤嘤,我的舌头。 丑丑拼命尖叫着想将脑袋挤出来,却被季君灏一把塞了回去差点被压成了肉饼子,没等它再次动作,头顶上的两人脸颊就贴在了一起,唇齿相依。 季君灏狠狠一吻落在李锦悠唇上,一手按着她的后脑不允她退让,唇舌间不断纠缠,而另外一只手则是眷恋的在她后背腰侧上流连,带起一阵阵酥麻之意,让得两人心中都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颤栗。 马车上的温度不断上升,两人之间浮现着无边春意。 好半晌后,季君灏嘴唇滑过李锦悠脖颈,感受她轻微的抗拒之意,这才缓缓松开了双唇,一抬头就见到李锦悠白皙的俏脸上一片晕红,小巧的樱唇红肿着,那泛着水渍的双眼看着他时媚眼如丝,颤抖着的卷翘长睫盈盈煽动着他的心神,引得他差点又忍不住再次扑上去。 “吱吱!!” 丑丑见季君灏还想再来,满脸愤慨的冲上去朝着季君灏的爪子就是嗷呜一口,却被季君灏眼疾手快的避让开来,然后拎着大大的毛绒尾巴倒吊在半空中。 “找死?”季君灏冷飕飕的一个眼刀。 丑丑吓得一哆嗦,在半空中蹬着腿脚嗷呜嗷呜的直叫唤,那灵动的小眼泪汪汪的瞅着李锦悠。 李锦悠轻笑起来,伸手在季君灏手上拍了一下,小狐狸顿时身子一扭就跑到了李锦悠怀里撒娇打滚,顺便斜着眼睛满脸得意的瞪着季君灏:哼唧,我有美人保护,才不怕你。 臭狐狸! 季君灏脸上一黑,磨着牙伸手就去抓小狐狸,吓得小狐狸连忙收回眼睛嗷呜大叫,直接就蹦到了李锦悠身后,从她腰间探出脑袋,瞅着季君灏不服气的从鼻子哼了一声,顺带喷出个大大的泡泡。 “……” 季君灏被丑丑得意的样子气得笑起来,看了眼它雪白的皮毛咬牙切齿道:“本王都忘了,快入秋了。” 天凉需要狐裘。 丑丑身子一抖,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凉,它连忙收回瞪着某人的大眼,一缩脑袋躲在李锦悠身后,抱着狐狸尾巴委屈的嘤嘤出声。 臭不要脸,就知道威胁人家。 李锦悠看着跟乌鸡眼似得互瞪着的一人一狐,先前的暧昧羞涩全都没了踪影,心中只剩下好笑。 她没好气的拍了胆小如鼠却又老是想要挑战某人权威的小狐狸一下,然后才没好气的看着季君灏说道:“你怎么就这么爱跟小家伙置气?” “谁跟它置气。” 他只是想要宰了这臭狐狸而已! 季君灏哼了一声,见丑丑赖在李锦悠腰间,直接伸手抓着狐狸尾巴把它拖了出来,然后看也没看就吧唧一声扔出了车外。 小狐狸尖叫一声,手舞足蹈的就想下来,谁知道却被车外的墨珏一把抓住,塞进了身旁的大氅之中。 马车里面,季君灏则是按住惊呼一声想要起身的李锦悠,直接把她圈进了自己的怀里,抱着她柔软的身子说道:“不准看它,我比它好看。” 李锦悠无语:“季王爷,你几岁,还跟丑丑吃醋?” “反正不许看它!” 季君灏不满的哼唧一声,固执的搂着她不撒手。 李锦悠感觉到自己腰肢都快被勒断了,不由哭笑不得道:“好,不看不看,你快松手。” “这还差不多。” 季君灏满意的亲了李锦悠一口,并没有松手,只是带着李锦悠在怀中转了个身背靠着在他怀里,闻着她发顶的清香突然开口道:“锦儿,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娶回王府,这样就能把你带在身边,谁也见不到你。” 李锦悠听着男人仿佛撒娇的话语,心中一软,侧过头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亲道:“再等等吧,现在西南的事情还没结束,京城又乱成一团,各方势力交战争执不休。这个时候提亲,景德帝不会同意的。而且我还有些事情还没做完,如果你这个时候提亲,相府的人恐怕就没这么容易放手了。” 季君灏闻言抿着嘴角,低着头和李锦悠耳鬓厮磨着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快了。” 季君灏听到李锦悠敷衍的话语,忍不住惩罚性的咬了李锦悠的脸颊一下,磨着牙道:“你这个磨人的妖精!” 第351章蛇蝎美人三 第351章 蛇蝎美人(三) 李锦悠低笑出声,脸颊却更红了几分。 两人彼此拥抱着呆了许久,季君灏才低声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李锦悠摇摇头说道:“什么都不用做了,只等着看热闹就行,不过慕容峥估计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大抵能够猜到你在这中间做了手脚,我怕他会想办法对付你。” “他眼下已经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来对付本王,再说,本王前些日子才给元祁送了大礼,想必元祁也会给慕容峥送一份惊喜的。”季君灏淡淡道。。 李锦悠闻言失笑出声,她当然知道季君灏给元祁送了什么,那个南楚十二皇子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当初在乌山初见之时,他都能为了自救而毫不犹豫的对还是陌生人的他们下手,如今知道他当初的苦难都是因慕容峥而起,他会放过慕容峥才怪。 别看眼下京城里风平浪静的,实际上暗地里恐怕早就已经风起云涌,元祁不是不报复,只是在等,等一个导火索,一旦到时候导火索被点燃,恐怕整个京城,整个晋国皇室都会被炸开了锅。 而眼下慕容峥的处境绝对不容乐观,他和太子势如水火,和慕容玉之间也有嫌隙,慕容朔和朝中其他人皇子大臣也未必见得他好。 众敌环伺不外如是。 一旦被人抓住了机会,慕容峥一定会被狠狠咬下一层肉来。 这些本就已经够慕容峥受的,如今再加上元祁,慕容峥简直前途晦暗。 这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茗峰阁附近景王的产业之中,仲长鸣见到两人之后便直接开口道:“主子,姑娘。” “二哥那边如何了?”李锦悠问道。 “回姑娘,苏公子那边已经办妥,陈沣和王比槐去过太子府上之后,一切都在照着姑娘的计划在进行,看来是已经信了苏公子。” 李锦悠闻言一边朝里走,一边摇摇头笑道:“你太小看陈沣了,他能坐上太子太傅的位置,得到景德帝的信任进入龙图阁,更让陈家历经三朝钟鸣鼎食从无衰退,其人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相信他人?” “太子如今处境艰难,陈家和太子早已经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陈沣绝不会把太子夺权的胜负这么简单的放在一个突然冒出来,说要帮太子夺位的人身上。” 仲长鸣闻言睁大了眼:“姑娘是说,陈沣并没有相信苏公子,那这次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同意和我们合作?” 这次的事情如果没有陈沣他们的配合,虽然也能成事却要复杂数倍。 陈沣如果当真不相信苏欢,对苏欢说的那些话并没有完全信任,那陈沣怎么肯把太子的后背交给他们,任由他们从中谋算? 他难道就不怕他们临时反悔在那些人身上动手脚,利用这次的事情置太子和陈、王两家于死地吗? 李锦悠闻言淡笑道:“合作只不过是逼不得已,陈沣之所以同意合作,并不是他觉得二哥可信,而是眼下太子除了跟二哥合作,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 “他虽然表面上说会和我们合作,但是我敢打赌,他和王比槐一离开恐怕就立刻让人去监视二哥,并且在暗处防备着二哥,只要二哥和庆国公府稍微露出一星半点想要对太子不利的念头,陈沣绝对会第一时间拼死反扑。” “陈沣老奸巨猾,城府极深,今天二哥已经主动提起,他帮助太子是为了将来能在朝廷中有一番作为,如果陈沣真信了二哥的话,这个时候就该迫不及待将二哥引荐给太子,许以重利和锦绣前程,可是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仲长鸣紧皱着眉头道:“他好像无动于衷,连半点表示都没有,而且瞬间就叉开了话题。” “这不就对了,陈沣和王比槐分明对二哥还心有怀疑。” 李锦悠说完之后,站在一旁的季君灏闻言突然开口说道:“想要取得陈沣的信任没那么容易,陈家的荣辱兴衰早就全部系在太子身上。太子登基,陈家至少还能富贵三代,可一旦太子失势,将来无论谁人上位,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陈家。陈沣不让苏欢和太子接触,除了是对苏欢还心有疑虑之外,恐怕也是害怕太子如果真的见到苏欢之后,会重用苏欢。” “主子此话何意?苏公子毕竟只有一人,就算太子重用,也未必会影响到陈家在太子心中的地位,陈沣为何要这般忌惮苏公子?”仲长鸣不解。 季君灏神情冷淡道:“苏欢和太子年龄相仿,心有城府,智计如妖,再加上他虽言明无论他做什么都和庆国公府无关,可太子会信几分?别人又会信几分?在他人眼中,苏欢的态度代表的就是庆国公府的态度,只要苏欢跟随太子,在他人眼中,这和庆国公府选择了太子又有什么区别?” “庆国公府代表的是军方大权,和毫无实权的陈家相比,如今的太子身边文臣已经够多,但是他身后却没有一个足够强硬掌握兵权的人作为后盾,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作为他后盾的领兵之人,而太子一旦真正收服了苏欢,以往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陈家就不再只是他唯一的选择,陈家在太子心中也就不再是那么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陈沣就是个人精,他难道会想不到这一点?” “本王敢打赌,陈沣和王比槐绝对没有告诉太子,这次替太子解除麻烦的办法是出自苏欢之手,甚至于太子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苏欢有意想要投靠于他。” 仲长鸣闻言皱眉:“那岂不是说,苏公子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功夫了?” 太子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苏欢从中出力,就算他真的在和七皇子对弈之中得到好处,他也只会记得陈家的好,只会记得陈沣和王比槐在其中所做的一切,却根本就不知道苏欢的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下一步还要怎么进行? 苏欢如果得不到太子信任,他们还怎么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后面的事情? 第352章杀人灭口一 第352章 杀人灭口(一) 难不成,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替他人做了嫁衣? 李锦悠笑着道:“不会白费的,其实陈沣和王比槐这么做,反而帮了我们。” “为什么?” 仲长鸣和一边的墨珏都是听得一头雾水。 之前主子和姑娘的意思不是想要让苏欢去接近太子,取得太子的信任吗? 现在苏欢被陈沣抢了功劳,完全没有得到太子的注意不说,还白白替陈沣和王比槐做了嫁衣,李锦悠为什么还说陈沣帮了他们? 季君灏斜睨了两人一眼,淡淡道:“所有事情都让陈沣两人顶上不好吗?陈沣想要瞒着太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太子迟早会知道苏欢的存在,更会知道苏欢帮他做了些什么,到时候太子不只不会觉得陈沣两人替他着想,反而会觉得陈沣和王比槐没有容人之量,为了一己之私甚至不顾他的千秋大业。” “等到那时,陈沣和王比槐会就算因为权势不被太子疏远,也会因此和太子离心,反之,从头到尾都不争不辩不重名利的苏欢就会得到太子的另眼相看。” “而且眼下朝局这么乱,各方势力都盯着太子的动作,等到这次事了,太子更是会和慕容玉、慕容峥交恶。与其站出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成为众矢之的,苏欢躲在后面不露面反而是好事。” “换做你们,你们会把太子设计陷害五皇子和七皇子的事情联想到满府皆是粗人的庆国公府的身上来?还是你们会想到,这一切的事情并非是陈沣出手,而是出自苏欢之手?” 一个是朝中老奸巨猾,早已今和太子绑在一起荣辱与共的太子太傅,一个却是从不过问朝政世事,不插手军中大权,仿佛什么都不懂的温雅公子哥。 谁会想到这一切会是出自苏欢之手,又有谁会想到,那个看上去与世无争甚至有些瘦弱的男子居然会是个智计无双,堪比绝世谋臣之的人? 季君灏说完之后,仲长鸣和墨珏心中疑惑去了大半,毕竟就连他们在这次之前,也从没想过苏欢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恐怕任由其他人告诉他们庆国公府二公子居然是个智多如妖之人,他们也是不信的。 “行了,太子那边的事情本王和锦儿自会理会,你们要做的到此为止,以后不必再插手。这几天让夜宸盯紧点,陈沣他们应该准备动手了。陈沣和王比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让他真的从中做了手脚误了事情。” 仲长鸣原本还想再问,可是听到季君灏的话就明白此事主子已经下了结论。 他要做的就是按照主子的意思行事即可。 “那主子,七皇子那边?” “他?” 季君灏扬了扬剑眉,看着不远处已经带着天璇朝里面走去的李锦悠的背影,一双黑眸里闪烁着寒光。 想起那日慕容峥对李锦悠做过的事情,他心中杀意就止不住的沸腾,若不是李锦悠曾经说过要留慕容峥的性命,他早就直接杀了那人,让他尸骨无存。 季君灏双眼寒光闪烁,面无表情的冷声道:“先让他悠闲几日,等到此次事了,本王会好好跟他清算。” …… 童金盛的死持续发酵,大理寺和刑部接手此案之后,很快就从中查到了疑点。 派去醉仙楼的人很快就追查到了童金盛死前曾经和他一起去醉仙楼的两个人,刑部派人找到那两人时,却正巧碰到两人被人灭口,那两人刚刚断气,就有一黑衣人从两人住处离开。 刑部的人追查了足足数日都未曾找到凶手,却无意中得知童金盛的死因,居然和当初吏部侍郎王比槐之子王庆阳的死因几乎一模一样,而当初王庆阳死后发生的事情也全部被掀翻了出来,童景州暗害王庆阳,如今其子遭王比槐报复的说法喧嚣于尘。 黄青云带人找上陈家之时,却意外在陈家所在之处发现了那日行凶杀人灭口的凶手。 陈沣和王比槐两人百口莫辩,坐实了买凶杀人之名,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陈沣和王比槐会被问罪之时,却有隐秘消息爆出,童景州为保其官位,买通他人冒充流匪,欺君罔上以图混淆视听的事情。 整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景德帝得知此事后震怒,下旨严查,童景州被去除官位,羁押在狱中。 这一切事情都是因为童金盛之死牵扯出来,在几方势力牵扯不休的情况下,景德帝命人将凶手带入宫中,亲审陈沣、王比槐买凶杀人一案。 金銮殿上,赤金廊柱耸立,雕刻着龙纹的大理石砖上反射出淡淡的光芒,大殿中点着并不浓郁的熏香,四周天窗上投射进来的光芒让得整个大殿一览无遗。 景德帝一脸寒霜高坐在龙椅之上,而下方站着的大臣各个脸色肃然莫不噤声。 “黄青云。” “臣在。” “将童金盛之死一案的案情如实说来。” “微臣遵旨!” 黄青云上前几步微弓着身子应声之后,这才抬起头来朗声道:“五日之前,奉天府尹童景州之子童金盛意外身亡于京城闹市之中,当时微臣,景王和五皇子三人恰巧经过案发之地,亲耳听到童大人说要杀了王比槐王侍郎,还有陈沣陈阁老二人,替他儿子报仇。” “当时微臣心有疑虑,再加上此事涉及朝中大臣,当时又有许多百姓在场亲耳听到童景州所言之事。为保朝廷颜面,微臣便将童金盛的尸体带回了大理寺,同刑部一起审理此案,经仵作验尸后得知,童金盛之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微臣当即和刑部衡尚书一起追查此案,几经问询,才知道童金盛死前,曾与另外两人一同出现在醉仙楼中,而童金盛死亡之后,那两人却不知所踪。” “微臣带人追查到这二人所在之处时,却发现这二人已被人杀人灭口,而灭口凶手更是击伤了臣手下众人逃脱。臣与衡大人商量之后,觉得此事和陈阁老、王侍郎有关,便前往陈家问询,谁知道却在陈家之外发现了逃脱的凶手。” 第353章杀人灭口二 第353章 杀人灭口(二) 黄青云说完之后,刑部尚书衡南临上前一步走到大殿正中间,和黄青云并肩而立。 “当时臣和黄大人一起前往陈家,那凶手见到微臣二人转身便逃,还是巡防营之人刚巧路过出手相助才将凶手捉拿归案。臣将凶手带回刑部严刑拷问之后,那人才开口说出他是奉陈阁老之命前往那二人所在之处杀人灭口,只因童金盛之死出自王侍郎之手。眼下那人羁押在狱,所述供状供词尽皆在此,还请陛下圣裁。” 景德帝听完两人说话之后,面无表情的看向陈沣和王比槐。 陈沣紧皱着眉头带着怒气道:“陛下,老臣冤枉!老臣若真要杀人灭口,又怎会让凶手出现在陈家?更何况,老臣和王侍郎与那童金盛无冤无仇,为何要暗害于他,还请陛下明鉴。” “陛下,那凶手曾经说明,王侍郎和陈阁老与童景州早就怨仇,而他们之所以命人暗害童金盛,也正是因为如此。” “怨仇?” “是,月余之前,王侍郎之子王庆阳死于云香居中,其死状与童金盛死状如出一辙,而王庆阳之死则是出自童景州之手!” “放肆!” 景德帝满脸寒霜,一双厉眸里满是阴鸷之色:“堂堂奉天府尹,掌管京畿要务,他居然敢肆意谋害他人性命,简直是狗胆包天!此事可有审查清楚,童景州与陈、王二家可有旧怨,童景州为何要杀王比槐之子。” 黄青云不慌不忙的说道:“那凶手经不起严刑拷打已经全部招供,说童景州乃是奉七皇子之命杀害王庆阳,想要将此事陷害至丞相府头上,从而让丞相府和陈、王两家因怨生恨,挑起朝中争端。只是当时所做之事并不严谨,事后就被陈、王两家识破,王侍郎因怨恨童景州杀害其子,所以才命人以同样手段杀死童金盛,报童景州当日杀子之仇!” “微臣冤枉!微臣敢对天发誓,绝未曾对童景州父子动手,还请陛下明鉴。”王比槐“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沉声道。 另外一边,慕容峥也是脸色难看至极,他几步上前跪在殿上道:“父皇,此人明显是血口喷人,儿臣向来敬重李丞相和陈阁老,又怎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故意挑起两府争端。况且儿臣一直闲赋在外,与童景州素无往来,又怎会命童景州做下这种事情?!” 景德帝脸色阴沉的看着下跪两人,抬头看着黄青云问道:“童景州是怎么说的?” “童景州到目前为止还未曾开口,他有官位在身,臣和衡尚书都不敢过于严刑,唯恐有所遗漏,所以只能禀明圣上,请陛下圣裁。”说话间,黄青云从袖中取出一卷东西,双手捧起沉声道:“此乃那凶手亲笔画押的供状,还请陛下过目。” 赵福海连忙快步上前,将供状呈到了景德帝身前。 景德帝将供状打开来看之后,脸上神色渐渐阴沉下来,而当看到最后之时,脸上已经毫无半点温和之色,只剩下满目阴沉。 他抓着手里的东西一掌拍在龙椅之上,发出“砰”的一声。 “好大的胆子。” 景德帝咬牙怒声道。 如果这供状之上所写之事全部属实,就算杀了那几个混帐东西也不为过! 这是天子脚下,是他的江山国都,他们居然敢做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简直是该死! 感觉到景德帝身上澎湃的怒气,下方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紧紧垂着头生怕此事波及了自己。 王比槐、陈沣和慕容峥都是紧紧握着拳头,原本笃定的结局好像发生了变化。 三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各自眼底都只剩下阴冷寒芒。 一旁的慕容熙微垂着的眼帘里只剩下无边冷色:果然忍不住动手了吗?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他和老七同归于尽,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慕容熙带着几分病容的脸上划过抹狠色,他突然上前一步,沉声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景德帝抬头看着慕容熙。 慕容熙扫了眼朝中大臣沉声道:“这次的事情事发突然,事发之后,仅凭童景州一句话,大理寺和刑部就认定凶手乃是陈阁老和王侍郎,这未免也太过儿戏。” “先不说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就说如果王侍郎当真要杀童金盛的话,怎会选在闹市之中,又怎么会在事隔两日之后才去灭口?更何况陈阁老又怎会这么愚蠢,在明知道如今满朝上下都盯着陈府的情况下,还贸然让凶手前去陈府,还这么巧合的被大理寺的人抓了个正着!?” “父皇,儿臣觉得这次的事情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陈、王两家,挑起朝中纷争。如今万寿节在即,各国使臣都将来晋,如若在这个时候闹出丑闻,丢的只会是大晋的脸面,父皇的脸面。” “父皇英明,必不会为小人所蒙蔽,还请父皇详查此事,还朝中一个清明,也还陈阁老,王侍郎两位大人一个清白!” 慕容峥听到慕容熙的话后,拳头猛的一紧。 他知道他和慕容熙之间已经没有了缓和的余地,自从西南对慕容熙动手,自从慕容熙悄无声息的设计除去沈离开始,他就知道慕容熙已经知道了他在暗中所做的事情,更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势同水火,再也回不去当初的样子。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之下,慕容熙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再替他去做。 慕容熙口口声声替陈沣和王比槐辩解,话语里却半句都未曾提到过他,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陈沣和王比槐之事乃是冤枉,可童景州杀害王庆阳的事情却是真的,而之前那凶手指控童景州乃是受他指使也是千真万确的? 景德帝何其精明,又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差别? 慕容峥心中一阵气急,脸上却不敢泄漏分毫。 他只是跪在地上挺直了背脊说道:“父皇,太子说的对,朝中所有人都知道,陈阁老乃是太子太傅,是少帝之师,儿臣与太子大哥从小一起长大,兄弟情深,儿臣又怎会对太傅动手,让大哥为难?!” “更何况大哥乃是储君,多少人觊觎大哥之位,这次的事情恐怕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和儿臣,还请父皇明查,还儿臣、还两位大人和太子大哥一个公道!” 第354章针锋相对一 第354章 针锋相对(一) 慕容峥话语一落,慕容熙眼底浮现浓郁的厌恶之色。 明明已经做了那种事情,居然到现在还想攀附着他来取得父皇的信任,他怎么有脸做的出来?! 慕容熙不着痕迹的冷冷看了一眼慕容峥,张嘴就想说他和慕容峥并没那么好的关系,可抬头看到陈沣不赞同的目光之后,终究是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出来。 现在还不是和慕容峥翻脸的时候,否则只会让人从旁捡了便宜。 慕容熙满脸寒霜的扫向不远处的慕容玉,紧紧握着拳头不再吭声。 慕容玉原本站在一旁微眯着眼看着慕容熙和慕容峥之间的你来我往,却突然觉得身上一寒,他连忙抬头,就见到慕容熙还未收回去的目光。 阴鸷,淡漠,黑沉的眼眸中带着死寂,死寂中却又泛着寒冷至极的凶光…… 那感觉,就好像被一头凶兽盯着,随时都要扑上来与他撕咬一般。 慕容玉忍不住心神恍惚倒退了半步,当还想再去看时,却发现慕容熙早已经移开了目光,好像刚才他所见到的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慕容玉心中忍不住一抖,原本志在必得的神色崩塌了些许,心中也隐隐浮现出不安来。 他突然觉得眼下的情况虽然一直朝着他所预料的方向发展,但是有些事情却已经完全不同。 太子和慕容峥之间…… 为什么好像达成了什么默契一样? 两人不仅没有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彼此针锋相对,厮杀的你来我往,反而好像在刻意想要把这次的事情压下去? 慕容朔站在离慕容玉不远的地方,他原本一直看着场中的太子和慕容峥,突然回神瞟过慕容玉时,却发现一向脸上带笑的慕容玉居然好像有些紧张,而且从他所站的地方看过去,慕容玉拢在袖中的手握的极紧,好像在惧怕着什么。 那种神色…… 慕容朔眼底精光一闪,突然开口说道:“父皇,儿臣听闻那日童金盛死时,除了黄大人和五弟,还有景王叔也在场,既然太子和七弟都说此事另有内情,不如问问景王叔的看法?” 景德帝闻言眼色微沉,抬头看了眼慕容朔。 慕容朔顿时觉得心中一寒,好像自己的打算都被景德帝一眼看穿似得,连忙神色微紧低下头来。 景德帝见状目光微闪,转头看向久不在朝中露面的季君灏沉声道:“景王,你也是当事人之一,此事你以为如何?” 季君灏面色冷淡的站在众臣之首的位置,虽然服用了玄阴石髓后体内的毒素已经得到了压制,可是他却用内力压制着体内气血,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依旧如同以往那边带着病态的苍白。 谁都不知道他在不久前曾经离开过京城,更不知道他身体早已经恢复了许多。 听到景德帝问话之后,季君灏神色冷漠道:“事实如何,询问凶手便知,再不济询问童景州本人就是。本王当日不过是凑巧路过,此事与本王何干?” 景德帝皱眉看着季君灏,对他话语中自称本王桀骜不驯的态度极为不喜,可是目光在落到他脸上的苍白之色后,原本的不喜却是淡去了许多。 他直接转头看向黄青云说道:“带童景州和那日的凶手上殿!” 侍卫领命出去之后,不久后就带着童景州和另外一人进了金銮殿内。 童景州早没了往日的风采,他下狱之时被扒了官服,此时一身里衫上满是灰尘,一头长发虽然束起,可未经打理却显得杂乱不堪,脸上满是疲惫之色。明明才下狱不过两日,童景州看上去就像是老了一大截,连往日挺直的脊梁也弯曲了下来。 在童景州身边还跪着一人,那人身上四处可见严刑后落下的暗红色伤痕,脸上、身上几乎没有半点完好的地方,被带进大殿之后,他就垂着头沉默的跪在那里,一头杂草般的长发垂落在肩侧,遮挡住了大半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死寂的眼睛。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赵福海尖声道。 “罪臣童景州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丁秋平叩见陛下。” 景德帝看着丁秋平道:“你就是杀人灭口之人?” 丁秋平沉默不语。 “这份供状可是你亲笔所写,上面所述之事可是真实?” 丁秋平冷漠道:“是。” 景德帝闻言微眯着眼,太子慕容熙就已经沉声说道:“丁秋平,你可知道,欺君之罪罪可滔天,犯案者轻者三族尽灭重可牵累九族?你说你是陈阁老派去灭口之人,那你如何证明你是陈阁老之人?” 丁秋平闻言开口道:“我是永正十七年的武生,当年考取功名之后,本该投身军伍,却因失手伤及京中贵胄惨遭冤屈,后被陈大人相救投于陈府门下效力。这些年,陈大人但凡有不方便亲自出面之事皆由我替他出面办理,我手中还有陈大人当年招安我入府时留下的手书。” “手书?现在何处?” “我们替人做的都是阴暗之事,早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为防陈大人事后灭口,所以我将手书留在一处隐秘之地。” 景德帝看向陈沣冷声道:“陈阁老,此事你有何话可说?” 陈沣脸色难看道:“陛下,此人纯属胡说八道!” 说完后陈沣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怒声道:“丁秋平,老夫当年是见你可怜惨遭人相欺,一身本事被发配边疆太过可惜,所以才特地过问此事命人保下了你,让你得以留在京城一展抱负,那所谓的招安手书不过是老夫劝慰你所言,你居然如此恩将仇报。枉费老夫这些年对你信任有加!” 丁秋平面对着陈沣的目光丝毫没有悔意,只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太子见状沉声道:“父皇,那所谓的手书乃是十数年前所留,当时情况到底如何并无人知道,又怎能作为如今证据?况且丁秋平自己也说,当年陈阁老对他有救命之恩,更有扶持之义,如今他却反咬陈阁老一口,如此不仁不义之人,又岂能知道他是否是被人收买,专门借此事来陷害陈阁老?” 第355章针锋相对二 第355章 针锋相对(二) 慕容熙说完之后,转头看着丁秋平,面色阴沉。 “丁秋平,你既说你是陈阁老派去杀人灭口,那为何要事隔两日才动手?” “因为怕惊动大理寺的人。” “那陈阁老又是如何吩咐于你?” 丁秋平直声道:“王侍郎命人杀死童金盛后,本以为已经处理干净,谁知道大理寺的人居然会顺藤摸瓜找到动手之人。陈大人怕那两人吐露真相牵累王侍郎,便连夜召我入府,吩咐我前去灭口。” “信口胡言!” 慕容熙冷眼厉斥道:“既然怕惊动,为何你偏偏要选在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查到那两人下落之时,才上门灭口。你既为杀手,当知道露面即死的道理,为何还要偏偏选在这种时候前往陈府。你既说你在陈府为家臣十数年,那好,本太子问你,陈阁老所住的墨香居在陈府哪个方位,王比槐的夫人陈雪月在陈府之中排行第几?” 丁秋平目光微闪,直接说道:“墨香居在西南方,王夫人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个哥哥。” “胡说八道!” 慕容熙还未开口,陈沣就已然寒声道:“半年前,墨香居内地陷有坍塌之势,老夫就已经从墨香居中搬出,住进了主堂邻舍,此事府中内府之人人人皆知。你既然说老夫经常让你办暗地里的事情,时常夜半相见,又为何连老夫居住在何处都不知道?!” 王比槐也在旁说道:“陛下,臣的夫人的确是在陈府排行第二,但是臣的夫人不叫陈雪月,而是叫陈雪琴,陈雪月乃是陈府五小姐,如今是奉承府太守李元的夫人。” “此人自称是陈府手下,受陈家指使杀人灭口,可是他却连陈府中这些浅显的事情都不清楚。我和岳父就算再蠢,也不会把想要谋害他人的事情交给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的人去做,更何况此事还事关朝中重臣,一旦失手必将遭受灭顶之灾,整个陈、王两府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陛下,丁秋平此人分明就是被人所收买,想要以此事陷害陈、王二府。这些年微臣和陈阁老尽心侍奉朝政之事,对陛下,对大晋绝无二心,今日却惨遭人陷害,还望陛下明查,还微臣二人一个公道!” 王比槐话音一落,朝中一阵哗然。 慕容玉脸色瞬间难看。 他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了,原来这如今的场面从头至尾算计的都只有他! 慕容峥和慕容熙早就已经达成了默契,他们早就知道他会从中动手脚,而他们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他上钩! 慕容玉猛的抬头看向场中,就发现慕容熙和慕容峥的神色果然是如出一辙的狠辣绝情。 他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心底忙叫不好,就想上前开口,谁知道这时,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童景州却是突然出声道:“陛下,王庆阳之死的确出自微臣之手,微臣的确是想要用此事离间李丞相和陈阁老、王侍郎,但是此事却并非因七皇子要求,而是五皇子!” “哗——” 大殿之中,所有人尽皆哗然。 慕容玉失声道:“童景州,你别胡说八道,我何时让你做过此事?!” 童景州闻言冷笑道:“五皇子当然不会承认,我也早就知道这一点,只可惜当初我太过轻信五皇子所许下的诺言,连半分证据也没为自己留下。只是五皇子未免太过心急,见上次之事未成,觊觎太子储君之位,这一次居然又用同样的办法,害死微臣之子来陷害陈、王两家,最终目的不就是想要祸延太子吗?” “你,你胡说!” “我胡说?” 童景州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慕容玉时候眼底满是仇恨,怒声道:“我若是胡说,五皇子那日又怎么那般巧合出现在醉仙楼前?你以为世人都不知道,那醉仙楼根本就是五皇子你的产业,大理寺的人之所以能查到那两个被灭口之人也全是因为五皇子有意从中引导,真正害死我儿之人早就已经被五皇子灭口。” “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丁秋平的亲妹妹乃是五皇子府管家的侍妾,丁秋平所谓的灭口分明就是五皇子一早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嫁祸给陈沣和王比槐,再把此事牵连到七皇子身上,挑起太子和七皇子之间的争斗,而五皇子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童景州说道最后,扭头看向高高在上的景德帝,悲声道: “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不可豁免,可是五皇子先是利用罪臣离间太子、七皇子,见事败之后,居然又来害死臣的儿子陷害陈、王两家。罪臣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罪臣就算是死,也要让五皇子付出代价!” “五皇子今日敢这般对待太子和七皇子,来日就敢用同样的手法对待陛下,陛下,罪臣旦求一死,只希望陛下能够严惩五皇子,替王家之子,替罪臣的儿子讨一个公道!!” 童景州眼中布满了血丝,看向慕容玉的双眼之中满是刻骨的恨意。 如果不是身边有侍卫压着,所有人都相信此时的童景州绝对会扑上去咬下慕容玉一块肉来。 慕容玉看着童景州眼中毫不作伪的恨意,脸色瞬间苍白下来。 童景州的神色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更不像是为了替慕容峥脱罪而故意做出来给景德帝看的,那种仇恨真实存在,仿佛渗进了骨子里,望向他的目光更是不死不休! 慕容玉瞬间就猜到其中缘由,童景州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神色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童景州真的以为童金盛是被他给杀死的。 之前童景州移花接木,找死刑犯冒充流匪的事情被揭穿,再加上害死王庆阳一事,童景州自知必死无疑,如今知道童金盛死于他手之后,毫不犹豫的死前也要拉着他替他儿子陪葬! 他被人设计了!! 慕容玉紧紧掐着拳头,掌心里瞬间被指甲刺破,鲜血淋漓。 是谁,到底是谁,是什么人居然设下这么大的局来陷害于他?! 是慕容熙,还是慕容峥,还是慕容朔…… 亦或是…… 他们从头到尾都是一起的! 第356章获罪 第356章 获罪 慕容玉心中发寒。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人的算计之中。 从最开始童金盛死于醉仙楼,到那天他得到黄青云会在醉仙楼出现的消息匆忙赶去,再到那一日听到童景州的那些话,因为想要让太子和慕容峥两人之间水火不容而刻意插手其中,想要将局面搅乱,想要让两虎相争…… 这一切的一切,在最初看来只要抓住机会就能让他更进一步的事情,如今看来居然处处都是破绽。 这分明是有人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性情,布好了这局,只等着他一脚踏入其中。 好狠的手段,好周密的心思。 到底是谁,居然废了这么大的心思来对付他?! 慕容玉心中暗恨不已,可是此时他却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急声说道:“童景州,你别胡说八道。那一日我也是凑巧去了醉仙楼,童金盛之死我并不知情,更没有让你做什么陷害他人之事,你到底为什么要如此污蔑于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五皇子敢对天发誓,那醉仙楼不是你的?” 慕容玉顿时一噎,狠狠瞪了童景州一眼后,转头看向景德帝慌乱道:“父皇,那醉仙楼的确是儿臣的,可那又能说明什么?那一日儿臣虽然在场,可是黄大人和景王叔也都在场。父皇最为清楚黄大人和景王叔的为人,儿臣就算有再大的能耐,又怎能请动他们来替儿臣谋算他人!” 景德帝闻言皱眉。 黄青云的为人他很清楚,刚正不阿,从不攀附权贵,绝不可能和慕容玉一起设计他人。至于景王……就更不可能了,以他那般桀骜不驯的性子,有时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又怎能看得上慕容玉? 景德帝开口道:“黄爱卿,景王,你们怎么说?” 黄青云皱眉道:“陛下,微臣那一日是被人邀去醉仙楼的,当时未曾细想,如今想来的确是有些巧合。” 殿上那些人听到黄青云的话后脸色瞬间变化,不由都看向季君灏。 季君灏眉峰拢起,不耐道:“本王是收到了这个,才选在那一日出府的。” 他指间夹着一张不大的纸片,那上面写着一小行字迹,而内容正是邀景王于醉仙楼一叙。 “当时本王急于知道信上所说内容,所以前往醉仙楼赴约,只是到了醉仙楼时并未找到相约之人,反而遇到了童景州在闹市不顾朝廷脸面欺压百姓。” “本王一时看不过眼,才插手此事,再加上此案关乎朝廷重臣,依照律例应该移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审理,所以本王便下令让黄大人将童金盛的尸体带回大理寺,而奉天府衙众人闹事行凶伤人,各有惩戒。” 景德帝命赵福海将景王手中的字条呈上之后,当看到字条上的内容之时,整张脸顿时全部沉了下来。 他猛的站起身来怒哼一声,一把拿起身边小太监手上端着的热茶,直直的就朝着慕容玉头上砸了过去。 “砰!” 茶杯撞上慕容玉额角,哗啦一声碎了一地,而里面滚烫的热茶顺着慕容玉的额角淌了下来,混着被砸出的鲜血瞬间滑过脸颊。 满朝大臣谁也没想到,景德帝居然会突然动怒,更没想到他会突然朝着慕容玉动手。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忍不住倒吸口冷气,就连慕容熙和慕容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面色猛变。 景德帝心思一向深沉,特别是在朝中,帝王最忌的就是息怒形于色。景德帝深谙这一点,所以以他以往的性格,就算他真的信了他们的话有心想要惩戒慕容玉,也绝不会当着满朝大臣这么动手。 可是此时他不仅动了手,而且面上的怒色和眼底的厉芒毫不掩饰。 所有人看着景德帝一把捏在手掌中间的纸条都是微微色变。 那纸条上面……到底写着什么? 季君灏对于周围所有的窥探神色一概无视,只是一如既往的面色冷漠的站在那里,只是若是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那双冷漠疏离的黑眸之中,划过的嘲讽之色。 慕容玉被额头上的剧痛砸的闷哼一声,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景德帝。 “父皇……”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叫朕?” 景德帝怒声道:“你设计陷害兄长亲弟,扰乱朝纲,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还有没有我这个大晋皇帝!?朕看你是野心勃然,恨不得能够将朕取而代之!” 慕容玉脸上头一次露出慌乱之色,他能感觉到,眼下的景德帝是如何的暴怒,更清楚知道一旦被景德帝坐实无君无父的罪名,那他将来的一切就都完了。 慕容玉满脸惊慌的跪在地上,顶着头上的鲜血急声道:“父皇,儿臣没有,儿臣为人父皇向来清楚,儿臣怎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儿臣冤枉!” 慕容朔在旁凉飕飕的说道:“是啊,父皇,五弟性格一向不争不抢,温润如玉,极得父皇欢心,就连这天下臣民都知道五皇子玉人如其名,有为皇风范。太子和七弟与他无冤无仇,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不仁不义陷害太子和七弟的事情来?” 慕容朔话音一落,慕容玉就恶狠狠的抬头瞪着慕容朔。 他虽然看似口口声声在夸他在替他开脱,可所说的那些话却都是无比恶毒。 什么叫有为皇风范?他分明在指他觊觎储君之位,意图天子宝座,更有甚者,甚至是在告诉景德帝他早就对太子和七皇子有了陷害之心! 果然,正德帝听到慕容朔的话后更怒。 “温润如玉?朕看他就是狼子野心!身为皇子,不安于朝政之事,不懂得替朕分忧,毫无兄弟友爱,父子亲情,视人命于无物,肆意操纵朝政,我看你想当的不是这个皇子,而是朕这个皇帝!” 慕容玉脸上“刷”的一声煞白,双手毫不犹豫的按在身侧,完全不顾忌那些碎裂的瓷片刺穿他的膝盖和双手,猛的一头磕在地上,急声道:“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对父皇从未有过半点不臣之心。” “儿臣敬爱父皇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还望父皇明鉴!” 第357章封王 第357章 封王 慕容玉说完之后,毫不犹豫的连连磕了几个响头,那额头触地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上。 砰砰的声音在殿内回响,更是砸在殿上每个人的心间。 那是皇子。 是陛下曾经最宠爱的儿子。 可如今只不过是一步走错,就落到这般境地,若是换做他们,又会如何? 慕容玉此时不敢有半点作态,每一个头都磕的瓷实,等他再抬起头来时,原本就已经染了血迹的额上已经是通红一片,上面渗着血迹,而那双贯来温润的双眼之中更是隐隐带着泪水,紧抿着嘴唇看着上方的景德帝。 见景德帝不为所动,慕容玉悲声道:“父皇,儿臣绝对没有做过这些事情,难道你宁肯相信他们,也不愿意相信儿臣吗?” 景德帝闻言脸色暗沉,那双略带浑浊的眼中有瞬间的动容,可当转眼看到手中捏着的纸条时,动容立刻就被寒霜所替代。 景德帝沉哼一声,没有理会泣不成声的慕容玉,只是冷声道:“做没做过,要查过之后才知道,黄青云!衡南临!” “微臣在。” “朕给你们三日时间,严审此案,涉及一切人等均可提审,务必给朕审出一个真相,此事无论涉及于谁,一经查出,朕必严惩!” “臣领旨!” 黄青云和衡南临两人躬身退下。 景德帝抬头冷声说道:“赵福海,传朕旨意,五皇子玉,目无尊上,德行欠缺,特令其禁足皇子府中修身养性自省其身,无诏不得外出;七皇子峥,于日前在京郊救太子有功,利于大晋皇室传承,于朝廷大功。特赐万金,封为慎王,赐慎王府。” 慕容玉脸色晦暗,整个人如同当头一棒,猛的跌坐在地上,犹如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瘫软在地,一张俊容之不剩半点血色。 他颤抖着嘴唇紧咬着牙龈,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而他往日温润带笑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父皇,居然不给他半点辩解的机会…… 慕容峥被封王位,脸上同样没有半点喜色,反而脸色比慕容玉还要难看,只是和慕容玉的心寒不同,他眼中却满是不甘和怨愤。 他从未想过会这么突然的被封王位,更没想过景德帝会以“慎”字给他封号。 慎是什么意思? 谨言慎行,勤慎肃恭。 景德帝这分明是在警告他,让他不要觊觎他不该觊觎的,安分守己的守着这个王位! 慕容峥脸上没有半点喜意,一双眼底满是屈辱和不甘,可是面对着满脸漠然的景德帝,他却不得不屈服,不得不收敛了所有的不忿和怒意,缓缓收敛了眼中神色,低垂下他高高昂起的头颅,躬身趴在地上紧咬着嘴唇一字一句道: “儿臣,谢父皇隆恩!” 景德帝淡淡一挥手道:“起来吧。你身子尚未痊愈,就好好在府中修养,朝中之事暂时不必理会,无诏不用入宫问安,手中之事也暂时交由三皇子处理。” 慕容峥紧紧握着长袖下的拳头,牙龈几乎都要咬出血来,抬头看向景德帝的目光中却没有半点不恭之色,反而满是感激道:“儿臣领旨,谢父皇关心。” 景德帝淡淡点点头,便直接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扫了眼脸上喜色几乎压抑不住的慕容朔,这才看了眼赵福海。 赵福海立刻就知道了景德帝的意思,连忙命人将童景州和丁秋平全部押了下去,而景德帝显然也无意再说此事,转而说起了西南征兵的事情。 慕容熙照着早就拟好的本子,将在西南调查所得的东西整理完好之后,递交给了景德帝,景德帝看后果然又雷霆大怒了一次,只是这一次,相对于刚才的小打小闹,景德帝却是动了真火。 不仅下旨钦命都察院使协同太子审理涉案之人,更是直接将一大批朝臣下狱,其中官位最高的直达兵部侍郎,而官位低者则低至地方小吏,一通圣旨下来,朝中局面突变,整个朝廷中人人人自危,而太子慕容熙无疑成了这次事件之中最大的赢家。 下朝之后,朝中所有人都退去,景德帝独独留下了季君灏一同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身穿龙袍的景德帝走在前面,季君灏落后半步走在他身旁,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到御湖旁时,景德帝才突然开口道:“今年御花园的花开的比往年都要早都要艳,宫里到处都在传言,说繁花过锦乃是妖异之像,紧接着就出了西南的事情。朕在想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老天都在提醒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些都乃是国运鼎盛之像,何来妖异之说?陛下政务繁忙,还有心思听信这些不着调的说法?” 季君灏扯扯嘴角,明明面带病容声音却无比冷淡道:“也就是陛下仁慈,如果有人胆敢在本王面前这般胡言乱语,被本王知道了是谁,直接割了舌头打断腿拖出去喂狗。杀上几人多嘴嚼舌之人,这宫中自然就清静了。” 景德帝嘴角微抽,斜睨了季君灏一眼说道:“照你这个杀法,朕这天下就没人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与其等到流言喧嚣于尘,还不如一早就扼杀的好。” 景德帝皱眉看着季君灏,见他说话时没有半点异色,一双眸子一如既往的满是冷寂,这才摇摇头道:“你这性子,和王叔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朕原想着你这几年在府中修养脾气会变得软和一些,没成想还是这么暴烈如火。” “人生而定性,哪有那么容易变,就像父王和大哥,到死不都还是那个样子。” 季君灏冷淡说道,当提及老景王和已死的大哥时,语气沉寂了许多。 景德帝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由叹口气,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半晌后,季君灏才收拾了心情,抬头看着景德帝问道:“陛下刚才特意留下我,不会只是为了与我谈论这个吧?” 景德帝摇摇头:“当然不是,今日朝中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朕想问问你对今日之事有什么看法?” “陛下指的是西南之事?” 第358章试探一 第358章 试探(一) 景德帝点点头。 “西南之事,干系甚大,太子还年轻,办事总有不周到之处,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季君灏闻言洒然一笑:“陛下知道我已经久不过问朝政,对朝中的事情全然不知,又哪来的什么意见?况且朝中之事自有陛下定夺,太子和诸位皇子虽然年轻,可个个聪慧,有他们替陛下分忧,陛下还哪里用得上本王这具残躯病体?” 景德帝闻言皱眉道:“他们懂什么,成天只知道争权夺利,何曾想过要替朕分忧?” 季君灏扬了扬嘴角,声音中带着几分桀骜道:“那是陛下要求的高,你也说了,他们都还年轻,谁年轻的时候不会犯些过错。陛下已经给了他们惩戒,想必他们也会知道教训,以后收敛着些。这天下始终是陛下的天下,他们会懂这个道理的。” 说完之后,湖面吹过一阵冷风,季君灏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 景德帝见状沉声道:“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调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是没见好转,那些个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季君灏垂下眼帘,无所谓拿着锦帕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我这身子早就病入膏肓没有办法好转,这些年不过是用药强拖着苟延残喘罢了,陛下又何必迁怒那些太医?这几日酷暑有些伤热,太医早就已经开了方子,只是我这些年药不离口觉得厌烦,所以才不曾服用有所反复罢了。” 说完之后,季君灏将锦帕丢在一旁,幽声道:“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想,这些年这么日日与汤药为伴到底为着什么,本王如今已与废人无疑,与其拖着这幅残躯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一了百了,说不定九泉之下还能见到父王和大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景德帝听到季君灏消极的话顿时怒斥道:“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王叔和凡哥九泉之下听到你这话,恐怕也会被你扰得不得安息!” “你们景王府人丁单薄,如今更是只剩下你这根独苗,如果连你也没了,朕将来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的父王,去见慕容家的列祖列宗?你给朕好好的活着,就算倾尽皇室之力,朕也会找到办法让你好好活下去!” 景德帝说完之后,强压着怒气转头怒声道:“赵福海,去传瑞太医过来。” 赵福海闻言连忙转身离开,不过一会,就领着一个身穿御医服制,提着医药箱的太医快速走了过来。 “臣瑞文吉叩见陛下,景王殿下。” “起吧。” 景德帝挥挥手让瑞文吉起来之后,沉声道:“瑞太医,你替景王好好诊治一下,看看景王的身子到底如何。” 瑞文吉看了眼景王之后点头道:“是,陛下。” 几人走至一旁凉亭坐下,瑞文吉放了柔软的脉案在石桌之上后,又用锦帕擦拭干净手指之后,这才对着季君灏开口道:“景王爷,请。” 季君灏无所谓的将手放上去,袖口挽起之时,顿时露出下面消瘦白皙的有些过分的手臂。 肌肤白的透明,下面的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瑞文吉将手指搭在季君灏手腕之上轻轻按动了几下,又换了一只手做了同样的动作之后,才开口问道:“王爷近来食欲如何,夜里可睡的还好?” 季君灏淡淡道:“食欲还是那样,遇上想吃的,能吃上几口,若无合胃口的,整日不吃也不会觉着饿。至于夜里,有时躺着会突然心脉绞痛,睡不安稳,就算情况好时,也大约只能睡上两三个时辰。” 瑞文吉闻言收回手开口道:“王爷的身体和之前无疑,身体虚弱导致心口血脉不畅,所以才会时发绞痛之症,食欲不振也是因为胃脾气虚所致,微臣等一下开两副药给王爷,煎服之后应该会有所好转。” “王爷此症由来已久,体虚导致伤神,神不济而形无聚,王爷还是需要静养为宜,切勿操心劳累,更不可过多的耗费心神,否则只会加重病情。” 季君灏听到这话之后点点头道:“本王知道,劳烦瑞太医了。” 景德帝在旁开口道:“太医既然这么说了,你就好好在府中修养,以后那几个混小子若再敢无事叨扰于你,你就拿棍子把他们打出去,有什么事情朕替你担着。” 季君灏笑了笑没说话,瑞文吉识相的退下去后,景德帝又和季君灏闲聊了一会儿,见季君灏面露疲惫之色,这才连忙命人送景王出宫回府。 景王走后,整个御花园中瞬间安静下来。 景德帝站在凉亭边上,看着景王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口道:“赵福海,让瑞文吉来见朕。” 原本已经离开的瑞文吉再次出现,他跟着赵福海快速走到景德帝身前,行礼之后便微弓着身子站在景德帝面前。 景德帝看着瑞文吉开口问道:“景王的身体到底如何?” “回陛下,王爷体内的毒素已经深入骨髓,不断生食着王爷体内的生机,若非日日用珍贵药物补足气血吊着性命,恐怕王爷早就已经毒发身亡了。眼下王爷的心绞痛之症,正是因为毒入心脉所致,如今王爷体内内力尽失,体质更是远弱于常人,寻常伤风暑热之症若不及时医治,都极可能会要了王爷的性命。”瑞文吉低声回道。 景德帝皱眉:“他这种情况可有机会好转?” “除非能找到找到失传百年的圣药,否则绝无可能。” “那他这样还能维持多久?” “若无压制,最多三年。三年之后剧毒流窜于脑内及人体五脏,景王必死无疑。” 景德帝闻言松了口气,遥望着御花园中的姹紫嫣红眼底露出几分笑来,可是转瞬想起了什么,却又开口道:“他此种症状,其他人可能诊治的出来?” 瑞文吉摇摇头:“陛下无须担心,鸱鸠之毒早已经失传数百年,寻常之人莫说未曾见过,恐怕根本就不知道鸱鸠之毒为何物。景王体内的鸱鸠之毒已经十年,早已经融入了骨血之中,寻常大夫诊治恐怕也只会以为王爷得了气虚之症,就算有高明之人能诊断出王爷体内生机流逝,也只会以为他身患奇疾,绝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身中奇毒。” 第359章试探二 第359章 试探(二) “那如若身亡之后呢?” “身亡之后就更不必担心,到时景王体内毒性爆发,人体生机尽绝,血脉全消,而今日容于景王体内的毒也会随之消融,届时无论有多高明医术的人探查,也绝不会查到半点异常,更不会有人知道景王曾经中毒。到时候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景王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生机枯竭而亡。” 瑞文吉说的笃定。 景德帝闻言之后才放下心来。 他想了想后对着瑞文吉沉声道:“景王眼下还不能出事,你想办法先缓解景王体内症状,免得他起疑,另外以后前去景王府诊治的事情由你全权接手,景王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瑞文吉听到景德帝略显阴沉的话语,后脊之上顿时生起一股寒栗。 他如何不知道景德帝是想要置景王于死地,而这其中的关系甚大,如果出了半点差错,让景王知道他自己的身体之所以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全是因为被人做了手脚,更有甚者联想到当年的一些事情,恐怕这整个大晋朝廷都会被景王闹翻了天。 真到了那种情况下,景德帝绝对不会承认是他动的手,而为了脱身,也为了安抚景王以绝后患,景德帝必定会将他推出去。 到时候,他,他的父母亲人,他的宗族远亲,九族之内,恐怕连一条性命都别想活下来! 如今整个瑞氏一族,性命全在他一念之间。 瑞文吉感受到景德帝那边投过来的有阴鸷目光,后背上瞬间被冷汗浸透,嘴里却是快速无比的说道:“陛下放心,微臣必定会好好照顾王爷的身体,绝不会出现半点差错。” “你知道就好。” 景德帝听到瑞文吉的话后,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着赵福海说道:“瑞太医侍奉勤勉,精于医道,即日起升为太医院院首,赏千金。” “微臣多谢陛下。” 瑞文吉颤颤巍巍的领了赏谢了恩,一跃成了太医院院首,可他却知道自己的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一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所以略带恍惚的从宫里出来之后,他就直接去了太医院,领着一众人拿着药就去了景王府。 而宫中,景德帝知道季君灏身体没出差错之后,面上明显轻松了许多。 赵福海见状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陛下不必太过担心,瑞太医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有他在,景王爷那边出不了差子。只是老奴有些不懂,陛下今日为何要严惩五皇子,难道童景州之事当真是五皇子指使人做下的?” “他?” 景德帝闻言面露冷色,沉声道:“老五的确是有那个心,这几年也一直小动作不断,今天的事情要说他没有从中掺合做什么手脚,朕不相信,可如果要说这整件事情都是出自他手,而一切只是为了挑起太子和老七的争端,朕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老五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能耐。” 赵福海满脸不解:“既然陛下知道不是五皇子所为,那为什么还会惩处了五皇子?” 景德帝闻言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从袖中拿出之前在朝中季君灏给他的那张纸条,随手递给赵福海后说道:“你看看这个。” 赵福海连忙双手接过打开,待到看到纸条上所写的东西之后,顿时面露惊色。 那纸条上所写的内容并不多。 ——欲知十年前旧事,未时三刻醉仙楼一聚。 纸条上字迹温润中透着刚劲,笔锋流转间自成一派,上面墨迹并未渗透纸张,只有区区十数个字,可就是那十数个字,却犹如旱地惊雷,狠狠敲击在了赵福海心中。 “这是……” “这是老五的字迹。” 赵福海闻言面露骇色,惊然道:“怎么可能,十年前的事情早就已经盖棺定论,五皇子是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而且就算是知道了,他又怎么敢拿这件事情来与景王交涉,他难道不怕捅破天吗?” 景德帝面色阴寒道:“不是老五,是其他人,今日不只是老五他们中了算计,就连朕也被那人算计其中。” “之前在朝上时,朕看到这纸条时怒火攻心,一时失态才会严惩老五,可是如今仔细想来,这件事情应该和老五无关。如果他当真知道十年前的事情,就不会这么忍得住气迟迟未曾出手,而他只要将一切都告诉景王,景王未必不会为了复仇而同意和老五合作。” “老五不是蠢人,他应该知道怎么做对他最有利,他绝不会拿着这天大的筹码只做出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来,最终反而还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赵福海睁大了眼:“陛下的意思是……” “老五恐怕也是中了别人的算计,替人背了黑锅。” 景德帝拿过纸条,看着纸条上的字迹,手指渐渐握紧,将那张纸条揉碎在掌心里,寒声道:“能将老五的字迹模仿的这么惟妙惟肖,能轻易挑起老七和太子之间的纷争,能把朝中的形势看的如此清楚,能这么轻易的让老五掉进坑里还沾沾自喜毫不自知,更能将朕的反应都算计在内。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赵福海皱眉想了想说道:“陛下,也许那人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只是用此计激景王出面而已。” “不管知不知道,那人敢拿朕,拿朕的儿子做筏子,此人就绝不能留!” 景德帝满脸阴沉,如果那人不知道十年前的事情,可却敢拿这件事情来要挟景王陷害皇子,罪不可赦。可如果他当真知道些什么,甚至想要以此来做什么事情,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来! 景德帝心中急转片刻,双眼阴鸷道:“赵福海,传令夏野,让去一趟河阳。” 赵福海猛的抬头。 景德帝寒声道:“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十年前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季君灏知道,哪怕只有任何一丝的可能,他都要将其斩断绝不留后患! 三年,只要三年而已,只要安稳度过这三年,季君灏死于奇疾,季家军被皇室收编,以往的那些事情就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而他的皇位,他的权威,大晋的天下,从此就能高枕无忧。 他决不允许有人在这个时候破坏! 第360章暴怒的慕容峥一 第360章 暴怒的慕容峥(一) 季君灏从宫中出来之后,就直接被送回了景王府。 刚到府不久,瑞文吉就带着一群太医前来景王府会诊。 一群太医轮流诊脉,又望闻问切,一直闹了近两个时辰,留下了“安心修养,切不可费神”的医嘱,还有几张和往常完全没有区别的药方子后,太医院的人才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等到太医走后,安远才端着一碗药从隔壁的小间里走了出来。 他将药碗放在景王身前,低声道:“瑞文吉这人心术不正,医术却还是有几分的。鸱鸠之毒外人虽然不了解,可是瑞文吉必定是知道详情的,为了防着被他看出端倪,我之前在王爷的药物里动了手脚,遮掩了王爷体内的情况。如今他们已走,王爷先把这碗药喝下去,之前的药物便能驱散,王爷也能舒服几分。” 景王点点头后,安远才走过去拿着桌子上那两张药方,当看清楚上面所留的药物名称之后,顿时嗤之以鼻道:“这瑞文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看这方子,用的虽然都是吊命的药,可是他难道不知道,这些药若是当真服用了之后,只是在消耗王爷体内的生机罢了,他还号称医仙圣手,简直丢了他们瑞家祖师爷的脸!” “瑞文吉未必不知道这一点,恐怕也只是受人之命行事而已。”仲长鸣在旁冷声道。 景德帝既要防着王爷,不想让他好转,却又要留下王爷的性命,绝不能让他死在这个时候,毕竟三十万季家军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旦季君灏意外身亡,季家军群龙无首,到时候整个京城就乱了,再加上景王府原有的旧属势力,景德帝除非是疯了,才会选在这个时候让季君灏去死。 先不说他承不承担的了季君灏死后朝内的混乱,就算是元梁国和南楚,没有了景王府和季家军的震慑,两国决计不会在遵守所谓的盟约派兵攻晋,到时候无人压制之下,恐怕会再现当年元梁大军进攻晋国之时,犹入无人之境险些攻入晋国皇城的笑话。 墨珏快速命人将房内收拾好,看着手头上从桌脚,花瓶底,书架上,床头纱缦上搜出来的各种“小东西”,黑着脸道:“咱们这位陛下也真是好心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太医院的人浩浩荡荡的来一次王府,走时留下一大堆东西,他还真是见不得主子有半点好转。一头用着吊命的药,一头继续下毒,他就不怕夜路走多了摔死自己?” “呵呵,他给主子医治,那是为了显示他帝王宽厚和对景王府的另眼相待,可主子今日上朝却是触动了他的底线,恐怕他想要的,就是主子吊着一口气日日躺在府中,下不得床半步。”仲长鸣开口说道。 等到说完之后,他转头看着季君灏说道:“最近几日,军中那几个家伙越来越不安份,王爷麾下的几名副将都已经有人接触过,其中有两人已有异动,看景德帝的意思,好像是想用蚕食之法慢慢的将季家军全数拿下。主子,咱们可要动一动?” “不必。” 季君灏斜倚在椅子上,听着几人的嘀咕眼色冷淡道:“正巧本王也想看看,本王不在军中几年,季家军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王爷,动小伤大,如果真的让那些人肆意而为,属下怕会动摇了军心。” “怕什么,如果只是这样就能动摇军心,那本王还要他们做什么。” 景德帝和他之间,本来早就是不死不休,用这些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连这点小手段都熬不过,那将来面对其他的事情时,他还能寄望这些袍泽之人和他同生共死,浴血奋战吗,到时候连后背都不敢轻易交付,他就算再拼命维护,季家军也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季家军。 季君灏淡淡一拂衣袖,仰头将安远熬制的汤药喝下去,驱散了药物压制内力后留下的不适,只觉得身子暖融融之后,这才开口道:“今日在宫中,皇帝对本王百般试探,看样子应当是起了疑心。长鸣,让人盯着宫内的人,想必这几日皇帝就会有所动作。” “当年父王和大哥骤然死于战场,五万亲随军无一生还,偏偏监军之人居然活了下来,随后消失无踪。本王查了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找到那些人的下落,这次本王倒是要看看,皇帝到底将那些人藏在了什么地方,能够避开茗峰阁和云谷十年的查探!” 仲长鸣听到季君灏的吩咐之后神色肃然。 “属下明白,这一次属下一定不会再让他们逃脱!” …… 一日早朝,风起云涌。 慕容玉被当庭训斥,下令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这几乎是将原本高高在上,最有机会与太子争夺皇位的五皇子打入了“冷宫”。 宫中苏贵妃得知消息之后,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派人送消息给庆国公府,想要庆国公帮助慕容玉,谁知道消息送出去后却石沉大海,而景德帝更是接连数日不曾再踏入长信宫半步。 原本风光无限的苏贵妃一朝沦落,慕容玉更是被禁足五皇子府中,就连那些原本支持慕容玉的人在知道这些消息之后,也开始变得左右摇摆不定。 另外一边,慕容峥被封慎王,本是一件看上去极为大喜的事情,可是整个慎王府中却没有半点喜意。 慕容峥整个人都处于暴怒之中,特别是在得知三皇子府送来恭贺他晋升王位的贺礼之后,更是怒不可遏。 他一把掀翻了桌上的东西,揉碎了手上三皇子慕容朔亲笔所写的贺词,气得脸色泛青怒声道:“好一个慕容朔,他在得意个什么?他以为我被父皇封王,没了和太子相争的机会,他就能够打败太子夺得储君之位吗?!他简直是在做梦!” 慕容朔算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倚仗着段家之势,有个出身良好的母妃和母族,才能得到父皇另眼相待。 如果没有段家,他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个废物,如今连他居然也敢来嘲笑于他。 慕容朔他凭什么? 凭什么! 第361章暴怒的慕容峥二 第361章 暴怒的慕容峥(二) 慕容峥气得脸色扭曲,恨不得生撕了慕容朔。 嫪纪远远站在那里,亲眼看着慕容峥一件一件的砸着眼前的东西,直到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砸的粉碎之后,这才满脸杀气的坐在椅子上,胸口不断起伏,一双眼里除了暴怒就只剩下阴沉。 嫪纪沉默许久才开口沉声道:“殿下此时不是恼怒的时候,陛下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突然下旨封王。您现在与其恼怒三皇子,倒不如先想想眼下该如何重新取得陛下的信任,解决眼下困境。” “你以为我不想?!” 慕容峥寒声道:“嫪纪,你不会告诉我你不懂得封王代表的是什么?父皇心中早就否决了我,我就算做再多又能如何!?在他眼中只有太子,甚至连那个毫无用处的废物老三也比我重要。” “只因为我出身不好,只因为我没有一个能够帮我撑腰的母族,只因为我身后没有像段家,像庆国公府那样的存在,所以他从来就看不到我的努力,从来都看不到我做过什么,一句话就否决了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如今我能如何,我又能做什么?!” “殿下!” 嫪纪看着满目殷红的慕容峥沉声喝道:“你看看你自己如今像什么样子,难道只是小小的挫折,殿下就准备放弃了?放弃你的大业,放弃你的期盼,放弃你一直以来费尽心力也想要触碰到的东西?!” “如今只是封王而已,相比于五皇子,你如今的处境好上太多。只要殿下你雄心仍在,只要能够好好筹谋,封王又能如何?这不仅能够卸去陛下对你的戒心,能够让其他皇子对你放松警惕,更能让你方便在朝中行事。” “虽说大晋祖制有言,封王者不可为皇,可是这并非是绝对的事情。只要殿下你拥有强于其他人的权势,只要你能走到足够高的地位,将来祖制如何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自古成王败寇,史书工笔全由胜者书写。当年太祖杀亲夺权,坑杀整城之人才创下这赫赫威名的大晋朝,可如今满朝上下,诸国之间,有几人敢说太祖当年行事狠辣,又有几人敢妄言太祖当年过错?” “胜者为王,殿下,难道你连这点都看不透吗?!” 嫪纪说的严词厉色,说到后面,甚至已经有些以下犯上。 慕容峥被这一通怒喝说的如同泼了一盆凉水,心中怒火渐熄,而眼底的血色也消散了大半。 嫪纪见状才沉声继续说道:“殿下如今最不该的就是自暴自弃。这次的事情,我们和五皇子明显都中了他人的圈套,甚至于连太子估计也成了其中棋子。好在殿下和太子之间早有制衡,否则说不定今日倒霉的就不只是五皇子,还有殿下你!” “如今虽说封王,但已是最好的结局。殿下应该把五皇子今日所受之过引以为鉴,切不可一时冲动,让自己也落得和他一个下场。” 慕容峥闻言心中一紧。 他突然想起今天在金銮殿上时,慕容玉那惨白的脸色和头顶不断流淌的鲜血,景德帝那一句话几乎就等同于废弃了慕容玉之前所有的努力,将他一脚踩入了谷底。 如果慕容玉不能尽快想办法让自己翻身的话,他将来所有的一切都算是彻底完了。 朝中之人最是现实,而能为了从龙之功选择他们这些皇子的人也最是精明。 对他们来说,什么忠心,什么仁义,都不如成功希望来的实在。 五皇子若还有翻身之力,他们自然会倾尽全力帮他一把,可如果他一旦真的就此落败,那些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转投别家,甚至于落井下石踩他一脚,让慕容玉成为他们的踏板,助他们寻找新的主子。 想起慕容玉眼下的凄凉,慕容峥心间透澈寒凉,整个人瞬间惊醒过来。 是啊,如今的他比起慕容玉来说,不知好了多少倍,虽说封王,却并非全无希望。 慕容朔故意送东西前来,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他又怎能这般轻易中了他人的算计,反而让那些人看了笑话?! 慕容峥冷静下来,收敛了身上全部的怒气,半晌后才真心实意的说道:“多谢嫪先生提醒,否则我恐怕真的会一失足酿成大祸!” “王爷是成大事之人,必不会为眼前小小困境所惑,就算没有我的提醒,王爷想必也能很快想通,又何必言谢?” 嫪纪见慕容峥清醒过来,便知道他想通了其中的事情,脸色缓和了下来,对着慕容峥慎重道:“只是王爷,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太过蹊跷,太子也就罢了,五皇子突然深陷其中未免太过奇怪。” 慕容峥点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奇怪。之前事发之时,我一直以为童景州之事出自老五之手,以为他是知道了王庆阳的事情后想要借机挑拨我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可是如今仔细想来,才发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老五生性谨慎狡猾,他如果真有意陷害我和太子,之前的事情必定做的极为周全,又怎会这般容易就被我们和太子找到其中破绽甚至抓到他的把柄?那个丁秋平恐怕本就是太子他们安排好的人,而童景州也是出自我们之手,按理说就算是这样,我们最多也只能让父皇对老五起疑,以父皇的性情,他绝不会当场那般训斥甚至怒骂于他,最后居然还下旨禁足。” “今天在朝上之时,我仔细看过老五的神色,当时童景州反咬他一口,说他害死童金盛之时,他脸上惊愕的神色不像是作假,而且今天朝中的事情让我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 “就好像……” “就好像是早就有人设好了局,诱使太子,王爷,乃至五皇子一同入局,甚至故意模糊之前的事情,让太子和王爷都一起怀疑上了五皇子,故意借你们的手将五皇子置于死地?!” 嫪纪没等慕容峥的话说完,就豁然起身沉声接口说道。 第362章身份暴露一 第362章 身份暴露(一) 话还没说完,嫪纪就满脸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慕容峥道:“也就是说,这次无论是太子,还是王爷,都成了那人的棋子。那暗中之人一手操控了棋局,不仅设计了太子和王爷你,联手让五皇子落到这般地步,甚至还利用其他手段激怒陛下,想要断绝王爷为皇之路?!” “应该是。” 慕容峥点点头。 嫪纪满脸惊骇道:“这怎么可能?” 想要设下此计,不仅要熟知太子、慕容峥以及慕容玉的性情,甚至还要摸清陛下的想法,这京中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先不说太子和慕容峥之间,若没有西南一事就绝不可能彼此相对,那人能够设下这般计谋,就说明他早已经熟知了太子和七皇子之间的事情,甚至已经知道了七皇子在西南的事情之中扮演的角色,也知道了太子会为了顾全大局而放过七皇子,否则他怎能这般笃定太子和七皇子会各自退让一步,反而联手对付五皇子慕容玉? 除此之外,他甚至还要算计到太子和七皇子会用到的手段,甚至于包括事发之后五皇子的每一个想法,每一步动作,让所有人都照着他设定好的计划前行。 这其中如果有一个人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被人算计,落入他人的陷阱之中,必定会瞬间反复,到时候整个局面就全盘崩塌,又怎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这整个事情之中,不仅需要胆大心细,其中所需要用到的谋略,算计,阴诡手段更是数不胜数,这京中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有能耐之人居然不被他们知道? 而且如果朝中真的有哪位皇子招揽到如此有手段之人,又怎么会在现在才第一次出手对付慕容峥和慕容玉两人?! 慕容峥剑眉紧皱,他坐在椅子上,一双眼里闪烁着寒芒。 过往所有的事情一件件的在他心中闪过,而之前曾经在他心中出现过的念头再一次浮现出来,他突然开口说道:“嫪先生,你可还记得西南之事因何而起?” “陛下让太子南下调查云州征兵一事……” 嫪纪的话只说道一半,就猛的顿住。 不,不对。 这不是最初的原因。 这一切的事情要真的说起来,全部都是因为当初李锦悠在宫宴之上弹奏的那一首战曲而起。 若无那日战曲,陛下就不会突然询问,如果陛下不询问,李锦悠不“无意间”提起鬼村和征兵之事,陛下也不会盛怒之下派太子南下调查,就更不会因为征兵之事而将整个西南的布局都牵扯进来。 如果这一切不发生,他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就不会毁于一旦,好不容易潜伏在太子身边的沈离也不会“意外身亡”,而慕容峥好不容易才拉拢过来的刘启山等人也不会狗急跳墙惹下弥天大祸,被太子借机一一铲除。 慕容峥见嫪纪紧抿着嘴唇皱眉的样子,沉声道:“先生可还记得,当初九州麒麟玉一事?” 嫪纪抬头看着慕容峥。 慕容峥沉声道:“那日在京郊马场之上,元梁国的刺客突然杀至,处处置我于死地,而当时李锦悠就在场。我原以为一切都只是巧合,可是如今仔细想来,当时李锦悠神情笃定急于送太子离开,丝毫不曾担心那些人会前去追杀,当时她分明是早就看出来那些人是来刺杀我而并非是太子。” “她身手灵敏,杀人之时无比狠辣,那种熟练程度绝非是第一次取人性命的样子。凭她的身手,她绝对能够将那些杀手留下来,可是在太子和慕容玉带兵赶来之时,她却偏偏有意放过了那杀手头目。” “刺杀之事之后,我因伤昏迷被送回京城,还没等我查清出事情,就已经爆出元梁国人之所以追杀于我全是因为九州麒麟玉在我手中的原因,甚至还有人说夏侯善主仆在我府内,先生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嫪纪闻言紧了紧手指,一双倒三角眼里满是阴寒:“这绝不是巧合。如果当时元梁国的杀手被太子生擒,那九州麒麟玉在王爷这里的传言自然会不攻自破,王爷也不会因此被陛下疑心,更不会被引起其他皇子的忌惮。” 慕容峥脸色阴沉了几分,一双黑眸里面全是阴鸷之色。 嫪纪本就是帷幄奇谋之人,之前是一直没有朝着这个方向来想,更未曾想到过他们如今这般艰难的处境会出自一个女子之手,可此时被慕容峥突然点拨之后,原本一些想不通的事情瞬间通透起来。 嫪纪猛的站起身来,尖消的倒三角眼中满是阴霾。 “我们与陈家的事情原本一切计划都进行妥当,童景州动手除去王庆阳将此事嫁祸给李希慕后,以王比槐的性情,就算顾忌太子,但是对于王庆阳之死也绝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李修然就算知道其中有诈,但是为了保住相府颜面,和陈、王两家翻脸是注定之事。就算不能达成最终的目的,可太子和慕容玉之间必成水火,可是这一切都被李锦悠给破坏了。” “没有她,那一天童景州不会带不走李希慕;没有她,陈家也不会知道王庆阳真正的死因;没有她,就不会让我们之后所有的算计落空,更不会让我们动用天大的价钱请来的那一方绝命蛊变成毫无用处之物。” 嫪纪消瘦的脸上带着无边寒雾,怒声道:“难怪那天她故意引我们在醉仙楼里露面,与王爷言辞交锋;又难怪自从那一天之后,五皇子突然开始故意和王爷为难,处处和王爷争锋相对,却原来她早就知道醉仙楼是五皇子的产业。” “那天在醉仙楼里,她跟我们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为了告诉五皇子的!” “她在有意挑起我们和五皇子之间的争端,甚至就连太子去西南调查征兵一事,也是被她一手挑起的!” 李锦悠…… 她怎么敢?! 那段时间,慕容玉开始在朝政上处处和慕容峥为难,甚至一度和慕容峥争锋相对。 嫪纪一直怀疑是慕容峥和他自己身边出了内贼走漏了之前算计慕容玉的消息,谁知道这一切居然都是因为李锦悠。 因为那个看上去温婉柔顺,他一直未曾放在过心上的女子?! 第363章身份暴露二 第363章 身份暴露(二) 嫪纪狠狠一握拳头,怒声道:“她和王爷到底有什么仇怨,要这般算计王爷,恨不得置王爷于死地?!” 慕容峥面无表情,他也想知道,那个女子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他。 从第一次见他之时,就已经对他心生杀意? 嫪纪狠狠咬牙说道:“她出手对付王爷也就算了,可是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五皇子和她是亲表兄妹,苏贵妃和她母亲更是亲姐妹,她为什么会连五皇子也一并算计进去,甚至想要断了五皇子的前程?” “表兄妹又能如何?她可是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下得了手。”慕容峥冷声道。 李景铄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太清楚,但是从种种迹象上来看,李景铄之所以失去帝心,变成如今这般前程尽毁,仕途无望的境地,这其中绝对少不了李锦悠的关系。 否则以李锦悠的性格,她若是真有心想要保住李景铄的官位前程,她怎么可能会任由李景铄不仁不孝,无德无品的消息传扬出去,又怎么可能纵容相府下人将在相府之内发生的事情嚼舌出去? 更何况…… “前几天宫宴之后,我曾听人说起过,李锦悠母女被苏贵妃当众为难,后来去了长信宫后,苏贵妃不知道说了什么两边不欢而散,离宫时李锦悠的母亲还一副气怒冲冲的样子。我想,十之八九是跟李锦悠的婚事有关。”慕容峥冷声道。 “王爷是说?” “前段日子,皇后替我向丞相府讨要庚贴的时候,苏贵妃也曾要过李锦悠的庚贴,显然是有意让慕容玉迎娶李锦悠亲上加亲。可是后来庆国公府和丞相府闹翻之后,苏贵妃虽然没有明说此事,却在前几日请了太尉府和礼部尚书府的小姐进宫。” 慕容峥面露冷笑道:“以苏贵妃的性情,想必是觉得李锦悠没了以前那般大的用处,所以不愿意再许以正妃的位置,但是又舍不得丞相府的势力旁落他人,更害怕李锦悠嫁给其他人后会分走庆国公府的势力和关注,所以想要牢牢抓紧李锦悠。” “想必苏贵妃是提出了什么非分的要求,才会激怒了李锦悠母女,而以李锦悠护短又睚眦必报的性情,能让她这般下狠手来折腾慕容玉的事情,想必苏贵妃十之八九是想要让李锦悠给慕容玉当侧室。” 嫪纪听着慕容峥的话后忍不住睁大眼道:“苏贵妃这是疯了吧?” 侧妃虽说好听,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妾侍而已,放在普通人家也就是个姨娘。 先不说李锦悠如今的身份,她是相府嫡出小姐,又是陛下亲封的安平县主,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嫁给区区一个皇子为妾?更何况如果他们所猜测的事情完全属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于李锦悠之手的话,那以那个女子的本事就算是为相为后都不为过,苏贵妃到底是有多大的心,才敢开口让李锦悠给慕容玉当妾? 不过,这李锦悠未免也太狠了,只是因为苏贵妃慢待于她,她居然就能对慕容玉下这么狠的手,一个不好几乎是断了慕容玉的前程,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手段,对慕容峥还心怀恶意,至少从目前看来根本就没有可能收为己用,那么…… 留着必成心腹大患! “王爷,那个李锦悠不能留了,否则他日必成后患。”嫪纪沉声道。 慕容峥闻言脸色一冷,寒着双眸看了眼嫪纪,微眯着眼道:“本王知道。” 他从来就知道,李锦悠的能耐,更知道留着一个这样对他心怀恶意,甚至一心阻挠他前程皇途的女人会有多大的麻烦,只是让他杀了李锦悠…… 慕容峥看着自己纤细白净的手掌,手指微微曲起,仿佛在温柔抚摸着什么,又好像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神情出现一抹迟疑。 杀了李锦悠吗? 慕容峥脑海中浮现李锦悠的容貌,清澈绝美的眼眸,白皙胜雪的肌肤,嫣红柔软的双唇……然而下一瞬,他脑海中李锦悠的容貌便被他以往所受过的苦楚所替代。 ——慕容峥,你永远都做不到随性而为,做不到凭真心好恶行事,你不过是个被权利欲望控制的傀儡! ——慕容峥,你不过是个傀儡! ——慕容峥,你不敢! 李锦悠满是讽刺的话语在耳边浮现,那一日季君灏高高在上睥睨万千的神情仿佛利刃此刺穿他的心脏。 慕容峥攸的握紧手掌,手指渐渐收拢,就好像手里捏着李锦悠仿佛天鹅一样纤细白皙的脖颈,眼底闪过抹决绝,和狠辣! ————- 慕容玉被贬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苏贵妃被冷遇宫中之后,不断派人送消息前往庆国公府。李锦悠带着天璇小心避开监视的那些人前往庆国公府之时,正好看到庆国公府的管家将长信宫的来人送出大门。 她和天璇避开了庆国公府里的其他人,走到庆国公的书房前正准备入内之时,却突然听到书房里传出苏清河的声音。 “父亲,难道咱们真的就不管依儿和五皇子了?” 李锦悠脚下一顿,天璇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屏气站在门前。 书房内,庆国公苏穆坐在书桌前,正翻看着宫里送来的东西。 苏欢穿着一身月白长袍坐在一旁摆弄着手里的棋子,绣着银线云纹的衣袖轻轻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目光全落在身前的棋盘之上。 苏清河则是紧拢着眉头,一张刚毅的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见苏穆和苏欢都不曾言语,苏清河不由加重了语气道:“父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咱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父亲,你明知道我说的是宫里的事情!” 苏清河听到苏穆敷衍般的话语,浓眉紧蹙着说道:“我知道你气恼苏贵妃对眉儿和锦儿说的那些话,可是她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妹妹,如今五皇子失势被困在府中,她又在后宫里失了宠,咱们这么袖手旁观真的好吗?而且父亲难道不觉得,这次锦儿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一些,她这样几乎是想要断了五皇子的前程……” “你给我闭嘴!” 第364章自私一 第364章 自私(一) 苏穆原本安静听着苏清河的话,可是在听到苏清河仿佛指责李锦悠的话后却是瞬间变了脸色。 “你知道什么?锦儿心狠,锦儿如果当真心狠,只需在这次的事情上再动些手脚,此时他们母子早就没命了,又岂会这么简单只是受到冷遇而已?” 苏清河被一番怒喝气得涨红了脸。 苏穆怒哼一声说道:“你也口口声声叫她苏贵妃了,她如今眼里心里只有她那个儿子,只想着该怎么帮着她儿子争权夺位,怎么让他儿子坐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她可曾还有半点记得她是我庆国公府的女儿,是眉儿的亲姐姐?” “我们才和相府翻脸,她不顾眉儿母女处境艰难,在宫宴上当着众人的面为难她们母女;明知道柔妃用心险恶却不知阻拦,反而推波助澜让锦儿难堪。当时如果不是明昭公主突然出面相助,她可曾想过锦儿会如何?眉儿又会如何?” “她们母女两只会成为满京城的笑话!” 苏穆说道这里,一双眼里满是锐利之色:“她不顾锦儿母女处境也就罢了,我尚且可以说她身在宫中身不由已,可是她居然还有脸让锦儿给慕容玉当妾,我看她就是被权利蒙了心,完全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 苏清河听到苏穆的话后,脸上流露出一丝难堪。 那天在长信宫里的事情苏贵妃虽然遮掩的严实,没有被其他人知道,但是庆国公府当初为了保苏贵妃母女安危,长信宫中有不少都是原来庆国公府的老人。 那天宫宴之后,苏欢曾经见过李锦悠,知道了他们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当时李锦悠并没有说长信宫里苏贵妃让她给慕容玉为妾的事情,只是说苏贵妃和慕容玉有意染指皇位。苏欢何等聪明,只从青黛愤愤然的神情和天璇有些不屑的语气中就听出了事有蹊跷。 事后他派人找到长信宫里的老仆一打听,便知道了那日苏贵妃是如何为难李锦悠母女,当下就把事情告诉了苏穆和苏清河。 苏穆大怒,他原本就无意帮助苏贵妃和五皇子,后来知道这事之后,更是对长信宫里派人送来的“求救”消息视而不见。 苏清河对于苏贵妃所做的事情也是恼怒不已,可是对于唯二之一的妹妹,虽说苏贵妃已经入宫,可在他眼中却是和苏眉一样,都是他至亲的妹妹,他又怎么能见到苏贵妃在宫中受苦? 苏欢坐在一旁,看着苏清河脸上纠结的神情,将手里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后开口道:“父亲,其实如果你只是担心贵妃娘娘和五皇子的安危的话,大可不必。陛下如果真的有心要处置他们两人的话,就不会只是下令让五皇子闭门思过,而苏贵妃依旧还身处贵妃之位了。” “那这些信……” “这些信上说的东西父亲也信?” 苏欢抬头似笑非笑着道:“贵妃娘娘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处境艰难的话,又怎么可能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消息送到父亲和祖父面前,这些信又是怎么送出长信宫的?” 苏清河微张着嘴:“可是……” “父亲难道觉得,贵妃娘娘给我们国公府送消息的事情陛下会不知道?咱们那位陛下可是精明的很,宫里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他既然没有拦着苏贵妃送信给府里,就说明他并无意要严惩贵妃娘娘两人,而对五皇子的训斥也不过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如果父亲这个时候冲上去替五皇子求情,陛下会怎么看待父亲?” “陛下不会觉得父亲和祖父与贵妃娘娘他们骨肉情深,他只会觉得五皇子不安于现状和庆国公府勾结。陛下刚刚才当着一众朝臣的面斥责了五皇子,父亲和祖父就上赶着进宫求情,这不仅是在打陛下的脸,更会让陛下觉得庆国公府不知好歹,插手皇家内务。到时候不仅帮不了贵妃娘娘和五皇子,反而会把整个庆国公府都拖下水去。” 苏欢说的直白,不仅分析了其中厉害关系,还把景德帝的心理也点的一清二楚。 等到说完之后,苏欢才从棋子盒里拿出一枚黑子“啪”的一声放在棋盘之上,破了刚才看似无解的棋局,嘴里带着几分疏远道:“父亲,孩儿懂你对亲人关心之情,可是父亲不要忘了,贵妃娘娘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庆国公府的小姐。如今的她已经嫁入皇室,她先是五皇子的生母,再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最后才是庆国公府的女儿,父亲的妹妹。” “在她眼里,只看得到五皇子和皇位,她难道就不知道,只要庆国公府安好,祖父和父亲健在,陛下就绝对不会轻易动她和五皇子?可是她却还这么眼巴巴的送信来庆国公府。” “她到底是一心只想着五皇子,看不清楚其中厉害,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亦或是……就算知道会拖累庆国公府,她照样这么做了,只想着借庆国公府,借父亲和祖父之势,却半点都未曾替我们考虑?” “她不会的,她怎么可能…” 苏清河下意识就想反驳,可是话才出口就迎面撞上自己儿子那冷清了然的目光,原本到了嘴边想要替苏贵妃辩解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苏贵妃是当真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景德帝这些年之所以对庆国公府信任有加,对父亲,对他,甚至对他几个儿子都从未起过疑心,就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参与朝政之事,更从来都不参与那些皇子朝臣的夺权。 庆国公府孑然物外,才能得到如今的地位,一旦他们让景德帝疑心他们和五皇子勾结,甚至起了扶持五皇子为帝的心思,景德帝还会这么信任他们? 父亲和他还能像如今这样得到陛下另眼相待,让陛下放任他们在军中掌权? 苏清河心中出现迟疑。 苏贵妃是真的不懂这些吗? 还是她一直都懂,只是从未放在过心上,所以只顾及她和五皇子是否安好,却从没想过庆国公府的处境? 第365章自私二 第365章 自私(二) 苏欢看到苏清河面露迟疑的样子,语气柔和了一些。 “父亲,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就像我之前说的,只要庆国公府还在,只要祖父和你未倒,只要贵妃娘娘和五皇子懂得收敛,不去刻意冒犯陛下的忌讳,做下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陛下就不会冒着除去庆国公府让军中大乱的危险去处置他们。” “这次的事情说到底也怪不得锦儿。锦儿的确是气贵妃娘娘不顾亲情,但是如果不是五皇子贪心,想要借这次的事情挑起七皇子和太子之间的纷争,不去设计陈、王两家,想要将太子和七皇子的势力一网打尽,他也不会因为一时大意被太子和七皇子抓住把柄,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眼下陛下虽说训斥了他,可是他皇子位分仍在,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日。这次的事情就当是给他和贵妃娘娘一个教训。这几年贵妃娘娘和五皇子野心日益膨胀,一心想要拉着庆国公府替他们谋夺皇位。与其等到他们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之时后悔,倒不如现在让他们吃一堑长一智,让他们明白,那天子之位不是那么好争的。” “庆国公府,不会助他夺权。” “慕容玉,也不适合为皇!” 苏欢说的笃定。 庆国公府身处朝中,早就不可能对朝中的那些事情置身事外,如今之所以没有出手,并非是他们不肯参与朝权斗争,而是这个想要他们襄扶的人到底值不值得庆国公府出手。 值不值得庆国公府摒弃一贯不争的态度参与其中,值不值得他们拿庆国公府世代清誉,数代将门之名去为那个人冒险。 显然,无论是庆国公苏穆,还是苏欢,他们没有一个人觉得慕容玉会是这个人选,更没有人会愿意拿庆国公府去冒险之位辅佐一个他们觉得根本不足以为盛世明君的人。 苏清河听完苏欢的话后,紧抿着嘴唇不再开口。 苏穆一直坐在书桌后面翻看着宫里送来的信,那上面全是苏贵妃哭诉在宫中境遇如何艰难,哭诉陛下如何搓磨她们母子,甚至于想要用以前的父女之情来说动苏穆出手相助。 苏穆越看手中的信,脸上就越黑,直到苏欢的话说完之后,他眉间隐带着怒火把手中的信扔在桌子上开口说道:“欢儿说的对,宫里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她有时间天天写信前来跟我们诉苦,却全然忘了其他。让她好好的在宫里修身养性一翻,也是好事!” 苏清河看着苏穆不太好看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已定。 父亲不同意进宫求情,他就算有心想要帮苏贵妃和五皇子一把,也无能为力。 李锦悠和天璇站在门外,将里面几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干净。 天璇脸色有些微妙,不由看了眼李锦悠,李锦悠却只是脸色冷清的站在那里,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只是若是细看的话就能发现,李锦悠嘴唇轻轻抿起,长长的眼睫下双眸微闪,显然她心中并不像表面所表现的那么平静。 “小姐…”天璇轻声开口。 被至亲之人怀疑的心情并不好受吧? 李锦悠对着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书房靠近,脚下落地时加重了几分,故意弄出些声响来。 果然瞬间,书房内几人说话的声音就是一顿,紧接着传出苏穆的厉喝声。 “谁在外面?” “外公,是我。” 李锦悠推开房门,扬起嘴角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没等几人开口就皱着鼻子对着里面的人抱怨道:“外公,舅舅,你们怎么又把府里的侍卫给换了,我和天璇从侧门进来的时候差点被人给发现。” 苏清河有些紧张的看着李锦悠的神情,怕刚才他说的话被李锦悠听到,只是当发现她脸上没有任何异色,好像并没有听到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后,这才松了口气。 苏穆没好气的睨了苏清河一眼,这才站起来说道:“最近今天京里头一直不太平,你二哥和嫪纪走的近,有不少人派人来府里窥探,而且之前我们没怎么管府里的情况,府里被不少人安插进了探子。如今有大事发生,我们自然先要把身边弄干净再说,所以我就让你舅舅把府里的侍卫撤了一批,换上了新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苏清河连忙说道:“对啊锦儿,我正准备找机会跟你说这事来着,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李锦悠走到苏欢对面坐下,随口说道:“娘亲说外婆的忌日快要到了,让我来问问外公和舅舅,今年还和往年一样,去慈恩寺为外婆祈福吗?” 庆国公的原配,已逝的庆国公夫人死于四年前,因为忌日和当今圣上的万寿节仅隔三日,所以当年连丧葬之礼都只是草草办过之后就直接下葬。 之后每一年轮到忌日之时,因为怕冲撞圣驾引起皇家忌讳,遭御史弹劾,庆国公府都从未曾大肆祭奠过,只是每一年在这一天,庆国公府所有人,包括外嫁的女儿都会带着儿女一起归宁前往慈恩寺为已逝的庆国公夫人祈福。 慈恩寺的方丈是大晋的国僧,慈恩寺相当于大晋国寺,庆国公笃定在此祈福,那福愿之力能让已逝的夫人得到善报,所以年年如此,从未曾变过。 苏穆听到李锦悠提到已逝的夫人,脸色瞬间柔和了下来,眉眼带笑的对着她说道:“还是照旧吧,到时候让你娘亲做上几道你外婆爱吃的点心,咱们一起去慈恩寺。” 李锦悠点点头表示知道。 苏穆看着李锦悠气色不错,不由开口问道:“这几天李修然和冯氏可还有为难你们母女?” 李锦悠扯扯嘴角笑着道:“这几天朝里风云瞬变,太子收拢了一大批朝臣,眼看着就有问鼎之势,父亲生怕落于人后,这几天一直忙着讨好太子,哪还有功夫来理会我和娘亲?至于祖母,元瑶和李映月的婚事就够她忙活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心思来找我们的麻烦。” 第366章无耻至极一 第366章 无耻至极(一) 苏欢闻言抬头道:“你四妹和太子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算是定下了。” 李锦悠吃了口从桌上拿起的点心,点点头说道:“祖母和父亲不知道怎么的劝得元瑶点了头,皇后赏了一大堆东西,下了诏封为良媛,虽然地位不如侧妃,可是却亲自赐了封号为谦,并且也承诺了,待到元瑶生下孩子就晋升侧妃。眼下朝里朝外都在筹备万寿节的事情,皇后和父亲商量后,只等万寿节后,就以迎娶之礼迎元瑶入太子府。” 苏欢见李锦悠说起李元瑶时脸色晦涩,就知道李锦悠恐怕是不想李元瑶入太子府的,想起这次苏贵妃说出那些话后李元瑶激烈的反应,他不由劝解道: “这事情你已经尽力了,谁也不知道当初皇后会突然看中元瑶。皇后既然已经起意,太子又如日中天,冯氏和李修然绝不会允许此事出任何差错。元瑶与你不同,她没有你的果决和手段,除非她肯抱着鱼死网破之心,否则想要反抗冯氏和李修然根本就不可能。” “如今她虽然只是个良媛,可皇后亲赐了封号,又有了诞子晋升的承诺,以良媛之身却能享迎娶之礼,元瑶也不算委屈。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元瑶入太子府后,虽说地位不如太子府一有的那一正一侧两位太子妃尊贵,可有皇后,有相府替她撑腰,太子和府中诸人必定不会薄待了她。” 李锦悠点点头,她也明白这一点。 李元瑶和她不同,她若不愿,宁死不屈,可是李元瑶有太多小翼和顾忌,轻易就被冯氏拿住了把柄说服。 想起之前询问李元瑶是否心甘情愿时,李元瑶点头表示她愿意的样子,李锦悠摇摇头收拾了心情,不再去想她的事情,反而转声问道:“她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再插手。对了外公,这几天我一直想要问你们,之前你们派去蕲州和郾城的人如何了,那便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听到李锦悠提起这件事情,屋中原本还算和煦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苏清河满脸阴沉,苏欢也是用力捏着手中棋子。 三人满脸杀意。 李锦悠见状微眯着眼,带着几分寒意说道:“可是查出了什么事情,李映月当真是李修然的女儿,还是李修然做了什么对不起母亲的事情?” 苏穆怒哼一声沉着眼走到书桌旁,不过片刻就从一堆东西里找出一封信来,抬手交给李锦悠后,沉声道:“那边送回来的消息都在里面了,你自己看吧。” 李锦悠伸手接过那已经被起了红漆的信件,从里面拿出信纸打开来看,信中开头第一句便是“经查,郑氏女映月,乃丞相李修然于郾城首富郑家三女郑妤纯之亲女”的字样。 李锦悠轻抿着嘴角,虽然早就知道李修然和李映月之间的关系,更知道李修然对不起苏氏,可是当她看到信中详细写出了当年李修然和郾城郑氏女郑妤纯如何订婚结亲,后来李修然是如何抛弃了郑氏入京,如何骗取庆国公府信任将苏眉下嫁,后凭借着苏眉和庆国公府的帮助平步青云走上中枢大臣之位后,便又调转头回去求得郑妤纯的原谅,将其养在蕲州,生下李映月。 当年苏眉和李修然成亲之后,李修然便以与蕲州李氏一脉断了关系为名,从未带苏眉返回蕲州宗族,实则并非是因为李修然和李氏一族翻脸,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过那带苏眉回蕲州,只因为他早就将郑妤纯的名讳上了李氏宗族的族谱,顶着他李修然的正妻之名。 如今整个李氏宗族之中,无人知道苏眉之名,只知道李修然的妻子是郑妤纯,而堂堂庆国公府的嫡亲女儿,高高在上的苏氏之女,在李氏一族的眼里不过是他李修然娶来连族谱都没资格上的妾室。 难怪当初李映月敢说嫡女之位本是她的,更敢那般不要脸的说她母亲才是李修然的嫡妻! 李锦悠满眼阴鸷,浑身弥漫着彻骨寒意,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 “好一个李修然,好的很!” 李锦悠强忍着心头滔天怒焰,将狂涌的杀意按捺下来,继续看了下去。 苏穆和苏清河派去蕲州和郾城的人显然废了一番功夫,不仅查到了这些,还查到许多隐秘之事。其中不只有李修然和郑妤纯的过往,还有李修然这些年是如何将贪墨的银两转移到郑家,以郑家富商之名将那些银子洗白,更利用丞相之权替郑家放行,将原本不过是一方小富的郑家推到了如今的地步。 除了这些以外,信中还点明说,那调查之人混入了郑家和李氏宗族,得知被李修然对外宣称年芳十六的李映月根本就不只这么大岁数,而是已经二十有一,和李景铄同岁,甚至两人出生之日相差不过十数日。 也就是说,当年苏眉为李修然生子血崩难产险些赴死之际,“奉命在外公差难返”的李修然却一直陪着那个被她养在蕲州千恩万宠,为他生育李映月的郑妤纯。 后来时隔数年,郑妤纯再度怀子,李修然已经有打算将其接回丞相府,谁知郑妤纯难产而亡,李修然伤心至极将其厚葬不说,居然还明目张胆的让李氏族人将郑妤纯的棺木迁入了李氏祖坟,以发妻的规格葬于主坟之侧,享李氏一族年年供奉! 李锦悠手指猛的握紧,差点撕碎了手中的信纸。 好一个李修然! 好一个李映月! 她原本以为上一世李修然之所以敢迎李映月之母的牌位入府,是因为苏氏已亡,庆国公府败落再无人压制李修然之故,却没想到,原来这么早的时候,他居然就已经将李映月的娘葬入了李氏祖坟。 苏氏这个正妻仍在,却让一个死人享受李氏一族正妻的供奉。苏眉堂堂庆国公府的女儿,苏家宠在掌心之人,居然被李修然当作妾室对待,甚至于这般欺辱,李修然简直是无耻至极! 他怎么敢?! 第367章无耻至极二 第367章 无耻至极(二) 李锦悠眼底满是阴沉之色,嘴唇紧抿,一字一句道:“好,他们果然好的很!” “我原以为他接回李映月,想要让李映月替代我的位置已经够无耻,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对待娘亲,这些年娘亲对他一心一意,处处扶持,他却拿娘亲当他上位的踏脚石,我若是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这对无耻之人,我就枉为人女!” 苏穆也是脸色难看至极,之前他刚收到这封信时,当知道他们这些年都被李修然蒙蔽,知道李修然居然敢这么对待苏眉之时,他险些忍不住拿刀冲进丞相府杀了李修然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要不是苏欢带人拦着,恐怕李修然早就已经身首异处。 虽然眼下已经时隔几日,可是此时一想到李修然做的那些混账事情,苏穆仍旧觉得怒气攻心。 那个男人,他怎么敢这般践踏眉儿,践踏庆国公府?! 苏穆狠狠咬着牙道:“我真恨,当年居然没看透李修然是个这般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之人。当年眉儿下嫁于他之时,他不过是个区区侍中,这些年我们竭力维持两府关系,助他平步青云,为的就是他善待眉儿善待于你,可是谁知道他居然敢这么对待眉儿。老夫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之人,将眉儿嫁给他。” “这些年他处处以国公府为借口,让老夫在他身前替他做挡箭牌,他做下多少置我们于死地的事情,老夫居然半点没有察觉到他的野心,还这么眼巴巴的帮着他,老夫如今简直恨不得杀了他!” 如果不是李修然身居高位少了忌惮之心,突然接了李映月入府,让李锦悠突然生出怀疑,他们就不会派人前去调查李映月的底细,更不会知道李修然这些年居然瞒着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他们还会被那个口蜜腹剑无耻至极的男人蒙蔽多久? 想起之前那些前去调查之人所提及李修然这些年所做的布置,苏穆就忍不住心寒。 一桩桩,一件件,事事针对庆国公府…… 那个心性狠毒之人,居然早就对庆国公府生了异心,甚至于他早就恨不得除了庆国公府,除了他们。 如果两府没有翻脸,他们势必会一直支持相府,处处维系两府关系,竭尽全力帮助李修然和李景铄,等到临了了,恐怕到死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到底是什么人对他们下的手。 而一旦庆国公府倾塌,他和苏清河,乃至庆国公府上下再也没有压制李修然的东西,李修然便再也没了任何忌惮。 到时候他会如何对待苏眉,会如何对待李锦悠? 苏穆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一阵不寒而栗。 “老夫简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 苏欢将剩下的棋子扔在棋盘之上,沉声道:“祖父不必如此气恼,这些年是我们大意了,才会这般看不清李修然所图。其实他做的事情早就昭然若揭,只是我们都太过相信他才会毫无防备,好在现在知道的也不晚。” “李修然很多布置都还不敢放在明面上来,而且如今庆国公府和相府在外人眼中早已经翻脸,没有人会再把两府看作一府之人,李修然就算再想要借我们生出什么事情来,那也要看我们同不同意。” “更何况……” 苏欢面露冷容,一双星眸里闪烁着寒光。 “单就他停妻另娶,纵容外室女夺权陷害当家主母,用外室之身葬于发妻之墓的事情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悠悠众口皆惧流言,只要我们想,就能让李修然从此不得安宁!” “至于那个李映月,她欺瞒自己的出身年岁,企图蒙蔽圣听嫁入皇室,欺君就是死罪,单就这一条,我们就能让她不得超生!” 苏穆闻言怒哼一声。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否则他怎么肯这么容易放过那对狗男女?! 苏清河却是在旁皱眉道:“想要对付李修然他们父女自然是无碍,可是眉儿怎么办?她如今还是李修然妻子,相府一旦败落,首当其冲受罪的就是眉儿。还有锦儿也是,无论李修然如何不堪,他始终是锦儿的父亲,锦儿身体里流着的也是李家的血脉。一旦李修然真的出事,牵累宗族,锦儿也必定会受到牵连。而一旦被人知道锦儿出手对付李修然,哪怕有天大的原因,也是大不孝。” “世人本就不宽容,更何况是对一个女子,锦儿若是背负了这样的名声,她的将来该怎么办?” 苏穆闻言紧紧皱着眉头。 苏欢闻言沉声道:“就是因为姑姑和锦儿,所以我们到现在都不敢随意出手。务必要先想一个万全之策替锦儿和姑姑脱身,咱们才能出手对付相府的人。”说完后他抬头看着李锦悠说道:“锦儿,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苏欢眼中,李锦悠聪慧绝伦,心计谋略世间罕有,绝非普通遇事慌乱不知所措的女子。 李锦悠坐在一旁,手中的信纸早已经被重新抚平放置在一旁的桌上。 她脸色沉静,一双如水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寂寒芒,手指轻抚着指节红唇轻启道:“李修然停妻另娶,单就这一条,就足以让娘亲和他和离而不受任何人指责。只是就像舅舅说的,世人对女子本就不宽容,想要让娘亲完美脱身,让李修然无立足之地,让所有人见到娘亲只会生出怜惜之心而不敢有半分怠慢,就需要好好筹谋一番,不能让娘亲的名声上沾染到半分污点。” 苏穆闻言皱眉:“那你娘亲那里?” “祖父放心,娘亲虽然不知道李映月的事情,可是她对李修然早已经死心,若不是因为怕我无法自处,她恐怕早就生出离开相府之心了,否则那一日外公你们前往相府和李修然吵闹之时,娘亲也不会推波助澜让两府彻底决裂。如今出了这种事情,以娘亲那刚烈的性子,恐怕宁肯玉石俱焚,也绝不会再与李修然虚与委蛇。” 苏穆闻言松了口气,而苏欢却是抬头看着李锦悠道:“你替姑姑想好了退路,那你呢?” 第368章就选他了吗? 第368章 就选他了吗? 李锦悠淡淡道:“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李锦悠浅然一笑,并未多言。 苏欢皱眉看着李锦悠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看出半丝勉强之色,更不像是逞强之言。 苏欢不由心中急转,苏眉从相府脱身并不算难,就像李锦悠刚才说的那样,错本就在李修然那边,只要好好筹谋一番,让李修然身败名裂成为世人皆知的忘恩负心之人,苏眉这个从头到尾都被蒙骗的可怜人自然能得所有人怜惜,可是李锦悠呢? 她无论怎么说都是李修然的女儿,身上流淌着李家的血脉,哪怕苏眉当真和李修然和离,李锦悠也断然没有跟着苏眉离开相府的资格,否则她就是忤逆不孝。 子不言父之过。 李锦悠如今有封诰在身,到时候言官御史,文人士子的唾沫星子都足以淹死她。 李锦悠想要脱离丞相府,到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嫁娶之礼进入别府,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入夫家之后,李锦悠自然也就不再是丞相府的人。 想到这里,苏欢突然想起之前在茗峰阁内见到李锦悠和景王的场景,当时景王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漠寡言,可是在面对李锦悠时,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难得的温和之色,甚至于两人之间的互动看着有种难言的默契。 那种神色…… 苏欢微微睁眼,抬头看着李锦悠满脸肃然道:“你已经决定了,就是他了吗?” 李锦悠当然知道苏欢口中的“他”是谁,毕竟之前让苏欢在茗峰阁内和陈沣见面,甚至于让苏欢参与之前的事情之中,亲眼见到景王和她在一起的情景之时,她就没想过要瞒着苏欢他们。 她更明白苏欢此时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锦悠淡然点点头,无比笃定道:“是他。” “为什么会选中他?” 苏欢紧抿着嘴唇沉声道:“这京中有那么多更好的选择,虽然没有几个能够比的上你,让你嫁过去会委屈一些,可是等到婚后手掌一府却绝不艰难,你为什么偏偏要选中他?锦儿,你可知道他如今的处境,他的身份?除非他肯放弃兵权,否则陛下是不会容得下的他的,而且他的身体……” 景王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几年景王时常居于府中,每当发病之时甚至会惊动整个京城,太医院的人前往景王府的日子甚至比在宫里替宫中贵人诊治的时间还要多。 京中人人都在盛传,景王体弱无药可医,活不过三年,他这样的身子,锦儿嫁过去一不小心岂不是要替景王守寡? 李锦悠自然知道苏欢的担忧,浅笑着开口道:“二哥难道也相信坊间传言?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上次我离京时,就是和他一起前去边城替他疗毒。至于兵权,只要他不放手,陛下又能拿他如何?二哥你别忘了,这天下可不只一个晋国,元梁和南楚对晋国一直虎视眈眈,陛下敢冒着国破之危贸然对他出手吗?” 说完之后,李锦悠脸上笑容更胜一筹,轻点着棋盘上的棋子说道:“更何况就算没有兵权又能如何?二哥你当真以为他能立足京城,让陛下忌惮,至今仍旧要想尽办法命太医用珍奇之药吊着他性命,生怕他不小心丧命,当真的只是因为他手中的兵权吗?” 苏欢微微瞠目:“不是兵权还能有什么?” 李锦悠不答反问道:“二哥以为茗峰阁如何?” 苏欢不解李锦悠为什么会突然变了话题提起茗峰阁,可还是下意识回答道:“茗峰阁自然是好的,这京中恐怕也没有茗峰阁的人办不到的事情,当年茗峰阁崛起还在京中掀起一番血雨腥风,就连陛下对于茗峰阁之事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来不愿过问得罪。只是那茗峰阁来历神秘,到现在也无人知道茗峰阁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等等!” 苏欢说道这里整个人突然一怔,下一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来看着李锦悠,面露惊容的哑声道:“你不会告诉我,茗峰阁是他的,他就是那个来历神秘从未露过面的茗峰阁主?” “不然呢?” 李锦悠见到苏欢震惊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他如果不是茗峰阁主,二哥觉得我凭什么能够调动茗峰阁的人为我们所用,又凭什么能够安排二哥和陈沣、王比槐等人在茗峰阁中相见?那地方可不是人人都能进得去的。” 苏欢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整个人倒吸口冷气。 原本风轻云淡的表情总算是变了样子,脸上带着三分难以置信三分骇然,失声道:“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办到的?” 李锦悠淡淡道:“这些年陛下忌惮于他,想要收拢他手中兵权,他自然要为自己博一份身家,否则万一陛下哪天翻脸,他拿什么自保?更何况他心系十年前旧事,又身中奇毒,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受父亲和大哥遗命拼命守护大晋的战神。陛下对他不仁,他总要为自己谋算几分,礼尚往来而已。” 苏欢听到李锦悠的话脸色瞬变,实在是李锦悠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 十年前旧事,是指十年前老景王和景王大哥亡于战场的事情? 季君灏身中奇毒,又是怎么中的毒?景王身份贵重,这世上有几人想要除去他又有这么大的本事让景王中毒? 李锦悠口中直白的说景德帝不仁,这桩桩件件无疑都是指向当今圣上,如果当真如此,那事情可真就大发了…… 苏穆和苏清河都是一脸懵逼,完全不懂李锦悠和苏欢在说什么。 苏清河在旁开口问道:“你们两到底在说什么,锦儿到底选了什么,你们嘴里的他又是什么人?还有这些和茗峰阁又有什么关系?还有锦儿,你说你有办法从相府脱身,到底是什么办法?” 苏穆也是皱眉道:“锦儿,万事必当周全,你将你的办法说出来我们参详一下,若有半点冒险,我们还是另想办法。” 第369章府门前闹事一 第369章 府门前闹事(一) “没关系的外公,你信我,我一定能让娘亲安然脱离相府,也不会让自己受到半点伤害。” 李锦悠笑着说完后,指了指苏欢道:“况且还有二哥呢,有什么事情我会和二哥商量着来。对不对,二哥?” 苏欢本来满心骇然,可是在扭头见到李锦悠笑得欢快的表情,顿时有些牙疼。 难怪他总觉得上次算计慕容玉和慕容峥他们的事情未免有些太过顺畅,就算他们算准了其中种种,可是事情的进展居然没有半点意外,就连他之前准备好应急的方案都没有派上用场,原来居然有那个人从中帮忙。 难怪那天景王会那么巧合的出现在醉仙楼外,难怪慕容玉和慕容峥会倒霉。 也不想想,这京中除了宫里头那位碍着身份高人一等轻易不能相争以外,有几个人能斗得过杀神王爷季君灏? 当年季君灏在战场厮杀,和敌国两军交战,在战场上诡计阴谋彼此攻伐手中染满鲜血脚踏尸骨成山的时候,慕容玉他们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窝在宫中享福不知世事的小娃娃,他们拿什么和季君灏去斗? 苏欢扯了扯嘴角说道:“父亲,祖父,你就别管了。锦儿说她能脱身自然能够脱身,咱们只要好好对付李修然就是。” 苏穆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欢。 他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孙子,在整个庆国公府一堆大老粗之中,苏欢无疑是最为聪明之人,如果不是早些年为了帮助李景铄,也为了不让景德帝对庆国公府生出忌惮之心,苏欢恐怕早就入仕走的比谁都远。 如今苏欢既然都说不用管李锦悠,恐怕李锦悠是真的有办法从相府脱身,而且刚才苏欢和李锦悠之间的对话虽然有些一知半解,可是其中一些关键的话他却也听的清楚。 兵权,陛下的忌惮,茗峰阁主,身体不好……这种种迹象无疑全部指向同一个人。 景王? 苏穆略带浑浊的双眼深深的看了眼李锦悠,就迎来她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灿烂如阳光,瞬间驱散了苏穆心中所有的担忧和阴霾。 锦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明白自己的选择代表什么。 这些日子,苏穆早就看出来李锦悠的性情有多冷,那不是浮于表面的冷,而是打从心底对外人的疏远和对其他人的漠然和冷绝。景王能够打破李锦悠的心房,让锦儿这般袒护,想必锦儿也是当真喜欢景王的。 而且如果是景王的话…… 苏穆想起季君灏的为人,不由点点头,如果当真是景王,对锦儿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那个男人和锦儿性情相仿,两人看似冷漠,可一旦认准了谁人就绝不会轻易放手,而且以景王的高傲,他也绝对不屑去做像李修然所做的那些事情。 更何况就算他真的敢,也还有他在,如果景王当真敢负了锦儿,他就算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和景王同归于尽! 苏穆想到这里,心中的担忧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伸手揉了揉了笑得欢畅的李锦悠的长发,转头对着还想再问的苏清河说道:“好了,既然锦儿和欢儿都说已经有办法了,你就别再问了。只是锦儿,不管用什么办法,切记不能让自己受了委屈,否则外公可不依。” 李锦悠闻言暖暖一笑:“知道了,外公。有你们在,锦儿绝不会委屈自己。” 李锦悠在庆国公府里待了许久,苏穆和苏清河有要务在身不能长停,几人说笑了一会儿后,苏穆和苏清河就出了庆国公府,去做朝中的事情,李锦悠则是留在庆国公府之中和苏欢对弈了几局之后,一直到快到申时才带着天璇返回了相府。 同行的,还有那封从庆国公府里带出的有关李修然和李映月的信件。 李锦悠从正门回府,下马车时,门房的人正在往里抬东西,那一箱一箱的东西看上去十分精贵,正门口一个妇人正在笑着让人小心着些,而那些出出进进的人反而将李锦悠挡在了门外。 相府正门里面,卢老夫人眼角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李锦悠。 见到李锦悠带着丫头被她带来的人挡在了门外,卢老夫人不仅没有让人退让,反而神色冷淡的说道:“你们都小心着些,这些都是我替映月丫头添的妆,千万别让不相干的人碰到了,省的晦气!” “老夫人放心,咱们的东西可都金贵着,奴婢可不会让什么阉脏人儿碰到。”她身边穿着藏蓝色褂裙的嬷嬷斜睨着李锦悠说道。 意有所指,谁人不知? 天璇闻言脸色一寒,而刚巧准备出门的青黛却刚好听到了这番话气得脸色铁青。 这整个相府大门里面就只有这些人,卢老夫人说的不相干的人除了李锦悠还会是谁? 这个老虔婆,居然敢这么指桑骂槐的侮辱小姐! 青黛忍不得气,见到有人抬着箱子挡在李锦悠前面往府里走,而卢老夫人更是走在前面,一直到进了府里都没人给李锦悠让路,反而趾高气昂,她心里一横闷着头直直的就朝着卢老夫人所在的方向撞了过去。 卢老夫人和卢家的人哪里想到会有人突然从侧角冲出来,等到发现有人时根本就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卢老夫人和冲出来的丫头撞在了一起。 青黛本就农户出身,力气远比普通的丫鬟要大,那卯足了力气的一撞,直把卢老夫人撞的一个趔趄朝后倒去,好巧不巧的撞上了她身后抬着箱子的人。 卢老夫人腰上磕在箱子角上疼的大叫出声,脚下一绊摔倒之时下意识的去拉身旁的人,顿时和抬箱子的人一起摔在地上滚做一团,而原本装的完好的箱子瞬间没了人支撑,直接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里头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散落了一地。 “哎哟我的腰……” 卢老夫人疼的惨呼。 “老夫人!” “老夫人你怎么样了?” “你们这些个废物还不滚开,老夫人,老夫人你没事吧?” 第370章府门前闹事二 第370章 府门前闹事(二) “老夫人!” “老夫人你怎么样了?” “你们这些个废物还不滚开,老夫人,老夫人你没事吧?” 周围一阵哗然,身旁的那些丫鬟吓得六神无主。 之前曾经开口附和着卢老夫人辱骂李锦悠的嬷嬷怒骂着周围的人,一把拨开那些丫鬟,带着人七手八脚的掀开扑到在卢老夫人身上的那些仆人,将摔在最下面的卢老夫人给挖了出来,却发现之前威严的卢老夫人已经被压得直翻白眼,刚才的一撞更是险些撞断了她的腰,疼的她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青黛看到眼前发髻凌乱,精致的衣衫被撕扯了一截,整个像是疯婆子似得狼狈无比的卢老夫人,连忙装作慌乱道:“哎呀卢老夫人,真是对不住,奴婢没有瞧见你站在这里,你怎么过府也不等府里人来接就直接进来了,奴婢没想着突然会有人闯进来,一时没收住脚……老夫人,你没事吧,奴婢拉您起来。” 青黛作势去扶卢老夫人,可是在拉住她的手后又猛的一推,原本已经站起来大半的卢老夫人再次摔在地上,撞掉了一头的珠翠,本就受伤的腰再次受创,疼的脸色煞白。 “你个贱婢,居然敢对我家老夫人动手,不想活了你!” 卢老夫人的贴身嬷嬷眼底冒火,她怎么看不出来青黛刚才所作所为,连忙一把推开青黛挥手就朝着她脸上打了过去,谁知道手还没落下,就被人猛的扼住。 “啊——” 那嬷嬷吃疼的痛呼一声,只觉得整个手腕的地方骨头仿佛要碎了一样,疼的惨叫出声。 天璇抓着那嬷嬷的手将她猛的扯到了一旁,冷哼一声后一脚踹在她腿腕上,直接将那嬷嬷踹的跪倒在地上狼狈的趴在地上,做完这一切后天璇才快速一转身就将青黛拉到了自己身旁,没好气的白了青黛一眼。 青黛吐了吐舌头,连忙缩着脖子转动着杏眼躲在李锦悠身旁,用手拉了拉李锦悠的衣袖。 李锦悠有些失笑的看了眼有些心虚的青黛,这才冷了眼看向跪在地上惨嚎的嬷嬷冷声道:“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丞相府这般不值钱,居然什么人都敢在相府门口撒野。还是这就是卢家的教养,居然纵容老奴在我相府门前放肆?” “卢老夫人,你当我丞相府是你们卢家后花园吗?!” 卢老夫人此时腰疼的喘不过气来,被李锦悠一席话气得更是险些厥过去,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那嬷嬷疼的脸色扭曲,紧紧捂着手腕张嘴怒声道:“你还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们相府的奴才故意撞了我们老夫人,你居然还恶人先告状,李锦悠你简直……啪!” 那嬷嬷话还没说完,天璇就直接上前一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直打的她整个人都偏过头去,半张脸迅速红肿起来。 天璇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直呼县主名讳?不知所谓的老奴,就凭你刚才这句话,县主就算将你送官治你个大不敬的罪名就能要了你这条狗命!” “我……” “啪!” 那嬷嬷刚一张嘴想要反驳,天璇就反手一巴掌甩在她另外一边脸上,寒声道:“县主面前,你也配称我,再敢妄言,信不信直接告上奉天府去,说你欺辱陛下亲封的县主?” 狠狠两巴掌,直接将那个原本趾高气昂的嬷嬷打落了牙,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整张脸肿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原本在相府门前站着的那些丫鬟仆人都被天璇这两巴掌打懵了神,看着跌在地上狼狈无比的嬷嬷,再看到门外穿着月白长裙脸色清冷的李锦悠视线朝着她们扫过来,纷纷吓得连忙低头,谁都不敢再抱着看热闹的念头。 这李锦悠哪里像是老夫人之前说的那样好欺,这分明就是个煞神。 她根本半点都不顾忌卢家的颜面,更不曾顾忌卢家身后的九皇子和丽贵嫔。 卢老夫人被天璇一番话气得脸皮一阵抖,好不容易被人扶着站定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时,就怒视着李锦悠厉声道:“安平县主真是好大的威风,难道你真以为你当了县主,这天下就没人奈何的了你了?” 李锦悠淡淡一笑,温和的看着卢老夫人说道:“锦悠怎敢如此想,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人人敬之畏之。陛下既然封了我县主之位,我自然要维护陛下的体面和县主的尊严,否则区区一个奴才都敢肆意想辱,岂不是让人觉得贵府看不起我这个县主,更看不起替我赐封的陛下?” 卢老夫人顿时噎住,狠狠瞪着李锦悠。 李锦悠笑了笑继续道:“再说要算威风,锦悠又怎么比得上卢老夫人。卢侍郎出了名的孝顺,就连卢夫人都事事顺着老夫人,连本该是卢夫人的诰封都能心甘情愿的让给老夫人,锦悠可是自愧不如吶。” 她话音一落,天璇和青黛都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而卢老夫人却是气得浑身发抖。 周围那些奴仆丫鬟虽然不敢说话,可紧紧垂着脑袋却也是肩膀一抖,若不是强压着恐怕也会忍不住笑出声。 卢老夫人被封诰命这事说起来就是一桩笑话。 卢家本不是大族,原来卢氏一族在京中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贵族,后来景德帝登基之后,太后正位,而卢家也因为卢老夫人当年和太后的那一丝闺房少女时的来往,硬生生的送了女儿入宫成了丽贵嫔,而卢家也顺势成了侍郎之府。 正因为卢家能有今日,全赖着卢老夫人,所以如今的卢家可以说是卢老夫人一首把持。 卢侍郎娶妻之后,按理说侍郎府里的中馈之权早就应该交予卢夫人,也该让夫人管家,可是这位卢老夫人却一直把着府中权势不放,明明已经年逾六十,却事事都要管着,甚至还有小道消息说在卢家就连卢侍郎床地之间与谁同房,都是由卢老夫人一手安排。 前些日子,卢侍郎因为替景德帝办成了一件事情,景德帝特地嘉赏有意封卢夫人为三品淑人,此事本该是大喜之事,卢侍郎夫妇本来都高高兴兴的准备接旨了,卢夫人更是以为自己在卢家能够翻身了,满心欢喜的甚至准备宴请各府贵妇过府庆祝。 第371章府门前闹事三 第371章 府门前闹事(三) 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知道就出了意外。 封赏前夕,卢老夫人借着探望探后进了一趟宫见了一次太后之后,卢夫人的三品淑人就这么飞了,反而是卢老夫人突然被封二品诰命夫人。 圣旨一下,整个卢家都炸开了锅。 这事情虽说突然,而且卢老夫人也瞒得紧实,可是谁不知道卢老夫人和当今太后是手帕交,当年太后没入宫前,两人好的跟什么似得,现在卢夫人的三品淑人突然没了,卢老夫人却得了诰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当时闹的还挺大,卢夫人在侍郎府委曲求全半辈子,却没想到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有了封诰,却生生被卢老夫人给夺了,一气之下闹回了娘家。 卢夫人的娘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可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当得知自家闺女被婆婆这般欺辱,带着一大家子人就打上了卢家。 听说那日卢侍郎破了相,卢家险些被砸破了府门闹到御前,最后还是卢老夫人同意将掌家之权交给卢夫人,这件事情才算被勉强抹平了过去,只是至此之后,卢夫人和卢老夫人完全是水火不容,而且这件事情也闹得传扬出去,成了京城里朝中一个天大的笑话。 此时李锦悠提起诰命之事,显然是有意借此事刺激卢老夫人,而卢老夫人此时脸色泛青鼻息厚重,一副快要气厥过去的样子显然表明,李锦悠这一刀简直插的又快又狠又准。 一击见血! 卢老夫人紧捂着胸口喘息几下后,这才怒声道:“李锦悠,你被以为你被陛下封了县主你就能肆无忌惮了,你身为相府之女,如此对待长辈之人,简直是无德!” 李锦悠微笑道:“卢老夫人这话可就错了,锦悠对长辈自然是尊敬,可是你姓卢,我姓李,不知道卢老夫人何时入了我们李府成了锦悠的长辈了?还是卢老夫人觉得,你这般大张旗鼓来我相府示威,我还该俯首贴耳以晚辈之礼奉之?”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示威了?” “不是示威,你这一箱箱往我们相府抬东西算是什么?我们丞相府虽说并不太富裕,可还没有穷到连府中嫁个女儿添个嫁妆的钱财都没有,需要卢老夫人这个外人一箱箱的朝着府里头送。卢老夫人这是想告诉世人我父亲无能,还是想告诉世人,你卢家家世斐然,我相府却连嫁个女儿的钱都出不起?” 李锦悠说完之后,声音冷了几分:“相府之事,自然有父亲,有祖母,还有我母亲,就算他们都不愿做主,也还有我这个嫡出小姐在,不管怎么样都轮不到卢老夫人来做主。哪怕我相府当真穷的嫁不起女儿,半分嫁妆也没有,也用不着你卢家人眼巴巴的跑来相府作威作福!” “拿个奴婢来作践本县主,我看卢老夫人这诰命当真是喜昏了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卢老夫人气得一个仰倒,她身旁的丫鬟连忙出手搀扶,急声道:“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了?” 卢老夫人煞白着脸,被气的险些厥过去。 李锦悠红口白眼,睁眼说瞎话,几句话的功夫就将她的本意扭曲,甚至于说的好像是她卢家眼巴巴的贴上来讨好相府却半点没得到好! 卢老夫人气得就想破口大骂,谁知道一扭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的冯氏,还有冯氏身旁脸色有些苍白难看的李映月。 想起李映月曾经说起过,李锦悠不得冯氏喜欢,甚至于冯氏时常斥责李锦悠的事情,卢老夫人使劲拽着手里的绢子沉声道:“李老夫人,我好心好意抬着东西来相府想要替映月丫头添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入九皇子府,谁知道却被你们相府的女儿这般对待,这就是你们相府的教养?!” 冯氏看着那满地的金银,还有闪烁着各种光芒的珠宝,却一反常态没有教训李锦悠,反而对着卢老夫人冷淡道:“卢老夫人客气了,映月是我李家的人,她婚嫁之事自有我们李家操办,就不劳卢老夫人操心了。至于锦儿……” 冯氏沉声道:“锦儿品行出色,端庄雅洁,这是众人皆知的,就连陛下也盛赞锦儿乃是闺秀表率。皇后娘娘曾盛赞相府教养,说相府教养出来的女儿个个出色,卢老夫人如此质疑,是觉得皇后娘娘和陛下所言有误,还是觉得我相府担不起圣上亲口所赞?” 卢老夫人面色一僵,随即大怒。 冯氏这是什么意思? 扯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大旗来驳她,夸赞李锦悠品行出众,那换而言之,刚才被李锦悠喝骂的她就不堪入目活该被骂吗! 卢老夫人紧紧掐着掌心,猛的抬头看向李映月怒声道:“你呢,你也觉得安平县主无错,觉得我多管闲事?” 李映月看着卢老夫人眼底的逼视顿时慌了手脚,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得眼下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 眼下李锦悠言语之间虽说冲撞了卢老夫人,可却处处维护着相府,而且她话中所言根本就挑不出半点过错来。卢老夫人虽说是因为疼爱她才往相府送东西替她添妆,可被李锦悠这么一说,却成了卢家看不起相府,觉得相府连给她做嫁妆的本事都没有。 一旦这话被传扬出去,相府没脸,李修然和冯氏更是没脸。 这种情况下,她如果开口说李锦悠有错,势必会得罪了冯氏,让冯氏觉得她吃里爬外,向着卢家来作践相府;可如果她开口说李锦悠没错,同意了冯氏的观点,就势必会得罪了卢老夫人和卢家。 她之所以能以庶出女子的身份嫁给九皇子,成为九皇子正妃,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她自己又有多少是因卢老夫人,李映月心中很清楚,如果没有卢老夫人从中说和,让太后下旨,她想入皇室为正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此时得罪了她,那岂不是断了自己的前程? 第372章得罪卢家一 第372章 得罪卢家(一) 李映月心中一阵迟疑,面对卢老夫人咄咄逼人的话一时没来得及回话。 卢老夫人见到她这个样子顿时心中一寒,满腔的热血如同被泼了冷水,凉的透彻心扉。 她只是性子直脾气暴躁,可是并不蠢,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李映月心中所想? 卢老夫人看着李映月,脸上的怒色慢慢平静下来,一双略带浑浊的眼中头一次露出冷冽之色,对着李映月和身前几人寒声道:“好,好一个丞相府,好一个上下一心的李家。是老婆子我自作多情,无事殷情,是我扰了你们相府的清静!告辞!” “老夫人……” 李映月感受到卢老夫人的冷淡,顿时慌了神,她连忙就想上前去拉卢老夫人的衣袖。 谁知道卢老夫人却是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她的手,寒声道:“我不过是个外人,李小姐还请自重。来人,我们走!” “老夫人,这些东西……” “捡回去,人家相府不稀罕我们卢家的东西,我又何必枉做小人!” 卢老夫人怒哼一声,转身就走。 之前被打的嬷嬷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剜了一眼李锦悠身旁的天璇,又瞪了眼李映月后,这才怒声道:“还看什么看,都是聋了吗,没听到老夫人刚才的吩咐。这相府高门大户咱们卢家高攀不起,把地上的东西一件不漏的捡回去,没眼色的东西!” 周围的卢家下人被这一声厉喝吓得回过神来,连忙七手八脚的把地上散落的东西装进箱子里。 等到确认一件不漏之后,那嬷嬷才顶着红肿的脸朝着相府几人怒哼一声,扭腰转身就走。 卢家的人来时喜气洋洋,走时怒气冲冲,相府门内瞬间空旷下来。 眼看着卢家人离开之后,整个相府门前一片狼藉,冯氏对着周围傻站着的相府奴仆冷声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收拾干净!” 那几个下人连忙回神,快速收拾起来,只是在路过李锦悠时,都是下意识的垂着头心中一紧,脸上哪还敢有半分怠慢。 他们一直以为,自从庆国公爷和相爷闹翻之后,相爷和老夫人都不待见三小姐母女,所以平日里也是各种轻慢,甚至有人还打着主意想要踩着三小姐的面子去讨好即将成为九皇子妃的映月小姐,可是刚才的事情才让他们清楚认识到,哪怕相爷和老夫人再不待见三小姐,那她也是府中嫡出,也是正正经经的主子。 连卢老夫人身边的人都敢出手教训,卢老夫人被骂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连老夫人都被逼得不得不向着她,更遑论是他们? 如果他们当真招惹了三小姐,恐怕三小姐要他们的性命只在一念之间,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路过李锦悠时恭恭敬敬的行礼,带着三分敬意,七分惧怕。 生怕不小心就招惹到了如同煞神的三小姐,丢了自己的小命。 冯氏紧紧看着李锦悠半晌,见到她淡然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回视着她,眼里连半点心虚之色都没有,冯氏不由心头一怒。 “都是你做的好事!” 冯氏是听人禀告说卢老夫人来访才特地来前门的,当时她还在高兴卢家和李家交好,李修然在朝上又能得到一股助力,正想着想要好好款待卢老夫人,才带着李映月亲自前来迎接,谁知道一来就听到李锦悠和卢老夫人的一番对话。 虽然不知道事情起因到底如何,但是卢老夫人就算是再跋扈再不通情理,也不会这么蠢在相府之内明晃晃的给李锦悠难堪,她最多只是会言语挤兑两句,如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十有八九都是李锦悠故意做的。 可就算冯氏知道这一点,又能如何? 刚才情况已经成了那个样子,李锦悠都把话说到了那个份上,她就算想要缓和相府和卢家的关系,也断然不会冒着以相府声誉受损为代价。 一旦她刚才应了卢老夫人训斥李锦悠的话,那岂不是就是说她们相府之人没有教养,也应承了李锦悠说相府没有本事替李映月置办嫁妆,才需得卢老夫人这个外人插手的事情? 将来传出去,人家会怎么看待相府,怎么看待李修然和她? 更何况如今太子和李元瑶的亲事刚定下来,皇后正是对李元瑶满意的时候,相府绝对不能出半点纰漏,相府的声誉更是不容许蒙上半点污点,否则万一动摇了皇后的心意,对李元瑶心生不喜,影响了李元瑶将来入太子府后的处境也就罢了,可如果要是影响了李修然和相府在太子心中的地位,那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当时的情况骑虎难下,冯氏就算心里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怒骂李锦悠,可是面上在对着卢老夫人的那些话时候却只能驳斥,甚至于还要踩着卢老夫人的脸面来称赞李锦悠。 冯氏心中清楚,就是这么一句话,卢家和李家本来会极好的关系就会毁于一旦,而以卢老夫人那般小气的性子,以后再想拉拢卢家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冯氏怒视着李锦悠怒声道:“我李家到底有哪里亏待了你,让你处处见不得我们好,居然这般费尽心力的想要破坏卢家和相府之间的关系,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相府,还有有没我这个祖母?!” 李锦悠丝毫不恼,只是嘴唇轻扬微笑道:“祖母说的是哪里的话,锦悠对祖母一向敬重,刚才只是尽我相府子女应有的责任,尽力维护相府,维护父亲和祖母的名声,难道我有哪里做错了?” 说完之后她脸上笑容更盛,娇美的容颜如同绽放的花儿,笑得冯氏恨不得撕了她。 “如果祖母当真觉得锦悠有做错之处,祖母大可指出来,锦悠必当受教。祖母若是觉得我方才伤了卢老夫人和卢家的颜面,坏了两府的关系,那祖母只要说一句话,锦悠这就前往卢家,就算磕头斟茶给卢老夫人道歉也要争得卢老夫人的原谅。” “祖母,你可要锦悠前去?” 第373章得罪卢家二 第373章 得罪卢家(二) “你!” 冯氏听着李锦悠的话,面对着她脸上盛放的笑容,气得眼皮子一阵跳动,一磨牙恨不得撕了李锦悠。 她狠狠捏着拳头,看着面上带笑眉眼如新月般澄净的女子,怒哼一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李锦悠,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相府的女儿,是李家的人。李家败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只有李家兴旺,你和你母亲的将来才会跟着兴旺!” “锦悠当然明白,所以才要尽力维护着相府声誉,不让父亲和祖母的清誉之上蒙上半点污迹,不是吗?” 冯氏听着李锦悠这话,眼底顿时寒芒闪烁。 李锦悠她…… 这是准备和相府撕破脸了吗? 她到底有什么倚仗,居然敢这么对她说话,甚至于连半点都不在乎之后她和苏氏在相府的生活,不在乎是否会得罪她彻底让她对她们寒心,还是……她已经有了其他的打算,根本就不在乎相府? 冯氏宽大的袖摆之下,手指紧紧捏着掌心,掌心被刺破的痛楚让得她快速冷静下来,心里的怒火顿时被疑心所替代。 她深深的看了眼李锦悠沉声道:“你知道就好,不管有什么嫌隙,你终究是李家的人。锦悠,祖母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李锦悠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冯氏微眯着眼紧抿着嘴唇,半晌后转头看了眼因为卢氏愤然离开而六神无主的李映月,眼底闪过抹失望至极的神色之后,转身就回了府中,而被聂嬷嬷扶着的手却是用力抓着聂嬷嬷的掌心。 这个李锦悠,当真是留不得了! 冯氏离开时的那一眼,让得李映月心中更乱。 如今她已经得罪了卢氏,卢氏好歹也只是九皇子的外戚,再说卢氏的性子直接爆裂,想必事后她只要费些功夫就能将卢老夫人哄转过来,可是冯氏却不同。 她进入相府这么长时间以来,早就看明白冯氏绝不是那么好摆弄之人。 冯氏心思阴沉,甚至就连身为丞相的李修然在面对冯氏之时也有些诡异的孝顺,她如今还没嫁入皇室,甚至还有其他打算需要李修然替她筹谋,如果这个时候得罪了冯氏,那她将来该怎么办? 李映月心中快速一转就决定了下来,瞬间舍弃了已经离开的卢老夫人,选择了冯氏。 她狠狠瞪着李锦悠说道:“三妹今日的恩赐姐姐一定记得,来日必当全数奉还!” 李锦悠淡淡一笑:“你确定还有来日?” 李映月被这话说的心中一惊,只觉得后背一凉,可是转瞬看到李锦悠脸上的笑容之后,就笃定李锦悠只是吓唬她的,忍不住恼怒道:“李锦悠,你别得意,来日方长,有你倒霉的时候!” 说完她怒哼一声,忙慌慌的就朝着冯氏离开的方向追去,她一定要将冯氏的心拉拢过来,才能让她以后立于不败之地。 李锦悠看着李映月离开的背影,蓦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天璇却是拿着帕子擦了擦之前打了卢家嬷嬷的那只手,将帕子朝旁一丢,开口说道:“简直蠢货。” 这整个相府之中,心机最深沉的莫过于冯氏,恐怕就连李修然在冯氏面前都要逊色几分。 李映月自诩聪明,难道就没看出来,冯氏眼中根本就没有她,心中更无半点替她打算的意思吗? 冯氏的眼里心里只有相府,对相府有利的她便捧着,对相府有害的便要扼杀,从不容情。之前冯氏那般厌恶李映月,对她处处为难,如今之所以对她态度和缓一些,不过是因为她还有些用处即将要嫁入皇室罢了,李映月还真当冯氏拿她当至亲之人吗? 那卢老夫人虽然也蠢,性格冲动容易落人话柄,可好歹卢老夫人对李映月这个“救命恩人”是真心的疼爱,要不然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眼巴巴儿的送东西入相府替李映月添妆,更不会因为李映月和李锦悠之间有嫌隙,就这么忍不住气的替李映月出气来为难李锦悠。 卢老夫人是太后的手帕交,更是在卢府说一不二,深得九皇子敬重,相比于并不真心的冯氏来说,卢老夫人无疑才该是李映月要紧紧抓住的对象。 李映月今日得罪了卢老夫人,如果能立刻找机会去卢家,或许还能挽回卢老夫人的心,可她却眼巴巴的捧着冯氏而舍弃了卢老夫人,不是蠢货是什么? 青黛在旁手忙脚乱的接住帕子,对于天璇的话却是不解,不由一脸懵神问道:“谁是蠢货?” 天璇没好气的白了眼傻白甜的青黛一眼:“你蠢!” 青黛顿时跳脚,她气鼓鼓鼓的指着天璇嘟着嘴,瞪大着一双杏眼娇嗔道:“小姐你看她,人家又没有干什么,她怎么又骂我!” 天璇直接伸手掐了掐青黛的耳朵,没好气的朝着她脑袋上给了一巴掌,带着几分怒气道:“你还没干什么,刚才那冲出来找事的是鬼不成?” 青黛见天璇生气的样子,一缩脖子就想跑,却被天璇眼疾手快的提溜了回来,扭着她脸颊说道:“你还敢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要沉稳,做什么事情之前先想好退路绝对不能把自个儿放在险境里去,更不能连累了小姐。” “可你倒好,以前还只是说几句闲嘴儿,就算被人抓住了把柄好歹还有小姐护着,这次居然干脆直接干上了。刚才我和小姐要是不在这次的话,你就准备那么傻愣愣的冲上去挨那一巴掌?” “她才打不着我……”青黛咕哝道。 “就算那巴掌打不到你又如何,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小姐不在,你这么冲撞了卢家的人,还伤了卢老夫人,府里老夫人会放过你吗,相爷和李映月会放过你吗,你这条小命还想不想要了?!” 天璇见青黛顶罪,手上用了几分力。 青黛白嫩嫩的脸颊被天璇扭得发红,疼的轻呼一声就想挣脱。 谁知道天璇本就会武,此时用上了巧劲,虽然不疼,可是却直直的抓着青黛让她挣脱不开来。 第374章得罪卢家三 第374章 得罪卢家(三) 青黛听着天璇训斥的话语,看着天璇生气的神情,杏眼儿里顿时浮现出委屈之色。 她就是看不惯卢老夫人她们诋毁小姐,就是不愿意小姐受欺负! 青黛瘪着嘴说道:“谁让她们那么说小姐的,我家小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儿,凭什么让她们那么侮辱,难不成我就眼看着什么都不做……” “谁让你什么都不干了?你就不会换个法子,想要教训她们多的办法,用的着你直接冲上去对着干?”天璇怒其不争,手上使劲捏了捏。 青黛顿时吃疼,大大的杏眼儿里闪烁着泪花子,跟只被拔了尾巴的小猫儿似得眼巴巴的看着天璇,嘴里却是嘴硬道:“我想不出来法子,反正她们欺负小姐就是不行,大不了拉着他们同归于尽好了!” “砰!” 她话才刚落,额头上就被天璇狠狠敲了一记,天璇简直被她给气笑了,没好气道:“还同归于尽,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奴婢,是个丫鬟,跟诰命夫人比命,指不定你这条小命被裹一裹扔去了乱葬岗了人家卢老夫人还好好儿的在府里享福。还同归于尽,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得?” 青黛委屈的瞪大了眼,那眼里的泪珠子眼看着就要落下来,委屈极了。 天璇却是好气又好笑。 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了,如今她不过说了几句,这小丫头倒还委屈上了? 一旁的李锦悠见到两人的样子笑着开口道:“好了,青黛性子急,以后好好教她就是。” “她总是这么横冲直撞的,迟早惹出大祸来。”天璇见李锦悠护着青黛忍不住说道。 李锦悠笑了笑:“我知道,青黛从小跟着我见得少,所以才要让你多提点着她护着她,免得让她栽了跟头被人算计了。” 说完后李锦悠扭头看着青黛,摸了摸她红彤彤的像颗苹果似得脸颊,柔声说道:“你也别怪天璇这般骂你,她也是担心你。今天的事情你的确是太急躁了,遇事之前没有细想结果,更没有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 “刚才你冲撞了卢家人,又伤了卢老夫人,如果不是我们在这里,你这一顿打是跑不掉的。如果闹的严重一些,卢老夫人诰命在身,一状将你告到奉天府衙,单就这一点就能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责,到时候老夫人他们可会保你?” 青黛蔫巴着小脸儿。 冯氏和李修然怎么可能会保她?他们恐怕为了让卢家人释气还会乐颠颠的把她送去卢家治罪让卢老夫人消气吧。 李锦悠见青黛的模样就知道她想通了,伸手摸了摸她被天璇敲红的额头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要护着我,也知道你见不得别人欺辱我,但是对我来说,名声什么都不重要,别人的闲言碎语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们的安好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你都要记得先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我,知道了吗?” “小姐……” 青黛听着李锦悠温柔的话语,眼圈儿忍不住一红,刚才还悬在眼里的泪珠子就那么滚落了下来,吸着鼻子嗡嗡道:“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下次不会再这么冲动。奴婢会好好保护自己,也会保护好小姐和天璇姐姐。” 李锦悠看着孩子气的青黛,想起上一世为了救她而扑在她身上替她挡了箭致死都没有半点后悔的丫头,忍不住眼神软和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天璇在旁听到青黛说要保护她的样子,一贯冷淡的眼中也是泛起柔光,面上却是嗤笑一声伸着手指戳了戳青黛的脸颊,没好气道:“瞧瞧你这样子,还保护我们呢,哭成这样子跟个小孩一样,还跟小姐撒娇,叫人看见了羞不羞?” 青黛一吸鼻子,猛的打了个哭嗝,瞪大着杏眼看着天璇气道:“你才羞呢,我才没说要保护你,哼!” 李锦悠顿时失笑。 李锦悠抬头看了眼周围远远避让开来的下人,看着他们那偶尔看过来时候有些惧怕忌惮的目光,对着青黛问道:“好了,不闹了。我还没问你,你不是在府中好好呆着么,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青黛听到李锦悠问话之后顿时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连忙扯着袖子抹了把眼泪说道:“都怪卢家那些人,害我忘了要紧事了。小姐,夫人身子不舒服,我是准备出府去请大夫的。” 李锦悠神情一整,收敛了笑容道:“娘亲在哪里?为什么你去请大夫?” “夫人在秋香苑,陈嬷嬷她们离不开手,而且大公子也在秋香苑,夫人身子不爽,府里已经有大夫在诊治了,但是奴婢总觉着那大夫不好,陈嬷嬷就让奴婢另外去请大夫,等着大公子走了之后再让进秋香苑替夫人瞧瞧。”青黛说道。 李锦悠听到青黛的话后顿时皱眉。 自从李景铄被宫里下了圣旨剥去了官位之后,他看着她和苏氏已经有好些日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会突然去了秋香苑里嘘寒问暖?而且既然已经有了大夫,陈嬷嬷怎么会让青黛再去请大夫,陈嬷嬷是苏氏身边的老人,难道是察觉了什么不对劲吗? 李锦悠沉吟片刻开口道:“你还是出门去请大夫,小心着些。天璇,你和青黛一起去。” “那小姐你呢?” “我去秋香苑看看娘亲。” 天璇闻言并没多问,只是点点头就和青黛一起出了府,而李锦悠则是没有半点停留,转身就直接朝着秋香苑快步走去。 秋香苑里,一众丫鬟守在院子里,而李景铄院子里的元宝和几个下人则是站在房门附近。 李锦悠入内之后,看着那些丫鬟顿时沉声道:“怎么都守在这里,夫人呢?” “回小姐,夫人在里面,陈嬷嬷伺候着,大公子说大夫正在替夫人诊脉,不让奴婢们进去,所以奴婢们只能守在这里。” 李锦悠闻言冷哼一声,看了眼面色有些奇怪的元宝一眼,不动声色的推开房门就大步走了进去。 第375章浪子回头?一 第375章 浪子回头?(一) 房中光线亮堂,虽然开着房门,天窗里透出的光却让整个房间里一览无遗。 苏氏有些疲倦的靠在床头,脸上带着些苍白之色,往日温柔的双眼微闭着,细长的眉头紧锁,显然极其不舒服。 李景铄坐在苏氏床前的凳子上,前些日子的颓废仿佛不见了似得,脸上的胡须被刮得干干净净的,那双眼睛极难得的没有看到怨恨之色,反而满是担忧的看着苏氏。 他整个人除了看上去消瘦了一些之外,整个人身上的气度完全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在两人身前,还站着个半百老头,那人李锦悠倒是认识,这些年时常进府里替相府中的人看病,算得上是半个相府豢养的大夫。 李锦悠双眼微眯看了一会儿完全不知道她进来的李景铄后,这才大步走进去对着守在苏氏身边的陈嬷嬷开口道:“陈嬷嬷。” 李景铄听到李锦悠的声音身子瞬间一僵,转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倒是陈嬷嬷看到李锦悠后,顿时面露欣喜道:“小小姐,你回来了。” 李锦悠点点头,径直走到苏氏身边,看了眼床上的苏氏后沉声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陈嬷嬷刚想开口说话,谁知道李景铄就已经开口道:“前两日我来给母亲请安时母亲就有些不适,说身子疲乏,当时只以为是母亲太过操劳损了身子,便只是熬了些补汤替母亲滋补着,谁知道我今日再来跟母亲请安时,才发现母亲脸色不对十分难受,想必是身体有恙。” 李锦悠听到李景铄的话后脸色顿了顿,抬头看向陈嬷嬷。 陈嬷嬷连忙低声道:“大公子说的是,这段时日大公子每天都来给夫人请安,杨大夫就是大公子请过来的。” 陈嬷嬷的话看似像在附和李景铄的话,可是李锦悠是什么人,她怎么会听不出陈嬷嬷话中有话。 陈嬷嬷这是在怀疑杨大夫,还是在提点她什么? 李锦悠想了想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直接扭头看着身前的大夫问道:“杨大夫,我母亲身子怎么样?” 那杨大夫低垂着头把手里的东西装进医药箱里,抬头时笑着道:“三小姐放心,夫人只是有些风寒,最近夏秋交替,本就是容易疲乏的季节,等一下我替夫人开上两副药,吃了之后饮食上注意着些,再好好休息几日就无事了。” 李锦悠闻言浅笑道:“那多谢杨大夫了。” 陈嬷嬷让屋外的小丫头带着杨大夫下去开药拿药,而李锦悠则是上前坐在苏氏身旁,用手探了探苏氏的额头,又不着痕迹的将手放在苏氏手腕脉搏之上,轻探了片刻,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后,这才轻声说道:“娘亲,你还好吗?” 苏氏感觉到额上的小手,睁眼看到李锦悠后,脸色疲惫的笑着道:“我没事,只是身子有些不爽,陈嬷嬷和你大哥大惊小怪,非得让大夫来看。” 李景铄闻言沉声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母亲,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如今杨大夫已经说了让你好生休息,这几日就别在操心其他事情,有什么就让陈嬷嬷他们代劳,别伤了身体,孩儿会心疼。” 苏氏听到李景铄的话,脸上精神了些,笑着道:“哪有那么容易就伤了身体,倒是你,最近瘦了这么多,让小厨房里的人多炖些好汤给你补补,平日里其他事情也别太操心,什么都不如身体要紧。” 李景铄咬了咬嘴角低声道:“孩儿知道。” 屋内一时沉默,李锦悠抬头淡淡道:“大哥前些日子天天不归府,这几日怎么有空过来探望母亲了?” 李景铄脸色微变黯然道:“前些日子我猪油蒙了心,因为陛下降罪夺了官职,还有父亲的斥责之言,所以才会那般糊涂去了那些胡糟之地胡作妄为,惹母亲伤心,如今我已经知道错了。” 李景铄抬头看着苏氏紧抿着嘴唇说道:“母亲,前些日子是孩儿不对,孩儿不懂体谅母亲的心情,更不懂爱护妹妹,反而如同魔症了一样处处为难母亲和妹妹。我会有今日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如今我已经想通了,以前的事情是我蒙了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如同以前那般伤害母亲和妹妹,之前的事情,还请母亲能够原谅孩儿。” 苏氏听着李景铄的话,看着他真诚的样子,面色欣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铄儿,你始终是母亲的孩子,母亲又怎么会真的怨怪于你?” 李景铄闻言面上一顿,眼底闪过抹挣扎之色,只不过片刻就消失不见。 他眼圈微红的抬头看着李锦悠道:“那妹妹呢,你可愿意原谅哥哥之前做下的糊涂事情?” 李锦悠抬头看着李景铄,双眼静静的直视着他,那澄净如泉的眸子里带着凌冽的锋芒和让人压抑的逼视。 李景铄只觉得背脊上一股冷意攀沿而上,而后颈上更是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心里生出一股害怕来,仿佛自己所想的事情都被眼前这双眼睛看透了似得,他用牙尖一抵舌头,剧烈的疼痛和淡淡的腥甜让得他强自驱散了那股惧意,微垂着眼帘避开了李锦悠的探视,有些消沉道:“难道锦儿不愿意原谅大哥吗?不过也是,我做下的那些事情就算换做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是我强求了……” 说完他沮丧的看着苏氏道:“母亲,你好好修养,孩儿明日再来看您。” 李景铄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背脊微微弯曲,整个人显得极为颓丧。 李锦悠看着他的样子面无表情,可是苏氏却是有些心疼,不由扯了扯李锦悠的袖子低声道:“锦儿!” 李锦悠叹口气,抬头对着走到门口的李景铄说道:“大哥,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是真心悔过? 是真心觉得以前是他错了? 李景铄背对着两人的眼中顿时一喜,连忙回头道:“当然是真的,大哥跟你发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你们,大哥必定好好孝顺母亲,好好疼爱你,若违此誓,大哥必当半生凄凉,不得好死!” 第376章浪子回头?二 第376章 浪子回头?(二) 李锦悠看着一本正经发誓的李景铄,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誓言,只希望你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好好对待母亲。” 否则…… 无论是誓言,还是其他,她必定会让他们一一兑现! 李景铄被李锦悠盯得心中发寒,却强笑着说道:“锦儿放心,大哥当然会记着。” 李锦悠摆摆手,对着李景铄说道:“好了,今天大哥陪了母亲许久,想必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会陪着母亲。” 李景铄连忙笑道:“好。” 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似得回过头来,看着李锦悠问道:“对了锦儿,我记得外祖母的忌日就快要到了,今年还和以前一样去慈恩寺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李锦悠淡淡道:“我问过外公了,外公说还和往年一样。大哥你也好好准备一下,过几日我们一同前去。” “好,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母亲。” 李景铄笑容和煦的说完,对着苏氏行了礼转身就退了出去,可是等到一出房门之后,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那双黑如潭水的眼睛里更是盈满了怨恨之意。 原来映月说的都是真的,李锦悠和苏氏根本就没和庆国公府断了联系! 他们一直都有往来,甚至还商量好了要一起去慈恩寺,却独独他不知道。 庆国公府的人根本就没有因为他和她们翻脸,父亲却一直以为是因为他的胡作非为才会让庆国公府的人对相府不假辞色,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李锦悠。 是她害他背了黑锅,更是她让父亲到现在都憎恨他。 李锦悠真的想要让他在相府无立足之地,甚至想要让李希慕取代他相府嫡子的身份! 李景铄紧紧掐着手里的东西,回头看了眼身后房中正在说着话的李锦悠和苏氏,眼底闪过抹狠毒,再抬头时,他脸上什么都不剩下,直接快步就离开了秋香苑。 房中,李锦悠抬头看着李景铄离开的背影,神思莫测。 苏氏伸手拉着李锦悠的手说低声道:“锦儿,你还在怪你大哥吗?” 李锦悠看着苏氏眼底的忐忑,再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笑着道:“娘亲,我从来就没怪过他,我只是不喜他对你无礼罢了。如果大哥愿意改好,我当然愿意原谅他。” 可如果他只是虚伪的来欺瞒苏氏和她,为了图谋什么而诓骗她们,甚至打着什么其他主意的话,就另当别算。 她不会在李景铄愿意改好之时一心置他于死地,可是也不会心慈手软的任由李景铄拿她们母女当筏子,去做什么伤害她们的事情! 后面这些话李锦悠并没有跟苏氏说,而苏氏也没注意到李锦悠话中有话。 她见李锦悠并没有执着怨恨李景铄,高兴的摸了摸李锦悠的脸颊,又将手放到了手腕上的镯子上,虽然带着病容却笑得开心道:“那就好,你们兄妹能和好,娘亲很高兴。” 李锦悠看着苏氏脸上的病容,低声道:“大哥的事情娘亲就别担心了,锦儿自有分寸,眼下你身子不适要好好休养。我今日去了国公府,外公说过几日咱们要去慈恩寺给外婆祈福,娘亲你要赶紧好起来,免得到时候外公他们看到你病恹恹的样子会担心。” 苏氏浅笑着点点头。 李锦悠扶着苏氏躺下之后,替她掖好了被角,直到苏氏困乏了呼吸平稳下来睡着了之后,李锦悠才出手点了苏氏的睡穴,让她能够睡的更安稳之后,这才用眼神示意陈嬷嬷跟她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卧室,走到前面的小厅里,李锦悠才看着陈嬷嬷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会突然过来?” 陈嬷嬷脸色不太好看的小声说道:“大概五、六日前,大公子就每天都来秋香苑里给夫人请安,当时夫人怕小小姐知道了后会不高兴,所以就让奴婢瞒着小小姐不让你知道。这几天大公子每天都来秋香苑,夫人很是高兴,但是奴婢却发现从大公子来秋香苑后,夫人的身体就开始有些不对劲。” “刚开始时,夫人只是觉得身子困乏,夜里睡不安稳,白天有时候说着话都能睡着,到了昨日,夫人就说她心悸头疼,到了今日午间时更是晕了过去,奴婢吓得连忙准备命人去请大夫的,结果大公子知道了后就自告奋勇请来了杨大夫。” 李锦悠听着陈嬷嬷的话后,微眯着眼道:“嬷嬷是在怀疑大哥?” 陈嬷嬷咬咬嘴唇,老脸上一顿就直言道:“小小姐,奴婢知道有些话奴婢说出来是冒犯之言,奴婢也没有身份来指责大公子,但是夫人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在奴婢眼中,无论夫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奴婢眼中当初那个抱着奴婢叫奴婢嬷嬷在奴婢身边撒娇,让奴婢就算豁出性命去也要保护她的小姐。” “大公子之前做的事情小小姐应该很清楚,奴婢处于这后宅之中,什么阴诡之人没有见过,什么妖魔鬼魅没有经历过。夫人因为心疼大公子才会轻易被大公子哄骗,相信大公子浪子回头,可是奴婢瞧着却不尽然,大公子到底有几分真心?有有几分是为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哄骗夫人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公子的性子早就定了,之前那么多的事情都没有让他接受教训回头,甚至前些时日大公子还因为被贬的事情处处为难奴婢们,口口声声的怨怼夫人和小小姐,宁肯被相爷训斥和夫人离心也不肯低头,他怎么可能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变得这么懂事,不仅认错还处处讨好夫人?” “而且夫人的身子原本极好,就算偶尔染上风寒也不过是三五日就能痊愈,可是自从大公子每天来秋香苑后夫人身子出了问题之后,汤药吃了不少却一直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 “小小姐,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怀疑大公子对夫人做了什么手脚,才会让夫人变成这个样子。” 第377章浪子回头?三 第377章 浪子回头?(三) 陈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有一些犹豫。 她虽然为奴,可在高门大户之中生活几十年,她很清楚,无论是什么人家,奴婢犯上指责主子那都是大不敬的事情。没有谁会喜欢这样的奴才,可是她看着苏氏从一个孩子长成少女,嫁人生子,变成人母,她可以说是苏氏最为亲近的人,更是打心眼里把苏氏当成了亲女儿疼爱。 她不愿意看到苏氏受到伤害,更不愿意苏氏因为轻信了李景铄而出了什么事情,而如今唯一能够防着李景铄,又能劝得动苏氏的人就只有李锦悠。 以往她只觉得李锦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可是自从几个月前李锦悠从廊楼上摔下来之后,她就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她懂得人事进退,知道好歹理赖,这段时间如果不是有李锦悠处处提点保护,恐怕夫人到现在都还被大公子和相爷蒙在鼓里。 陈嬷嬷屈膝跪在李锦悠身前,沉声道:“奴婢知道这些话实属冒犯,小小姐就算惩处奴婢奴婢也受着,只是求小小姐要小心些大公子,奴婢觉得大公子对夫人和你,不安好心。” 李锦悠看着陈嬷嬷肃然的神情,突然扬唇一笑,她伸手扶着陈嬷嬷的手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对着她说道:“嬷嬷不必如此,你对于我和娘亲来说,如同家人,家人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况且你如果不是一心为着娘亲和我,又怎么会冒着风险告诉我这些事情?” “小小姐……” 陈嬷嬷手中微紧,脸上有些动容:“你不觉得奴婢多嘴?” “怎么会?” 李锦悠替她扫干净膝上的灰尘,这才开口道:“嬷嬷一心替娘亲,替我着想,我怎会这般想嬷嬷?更何况嬷嬷自幼照顾我长大,事事妥帖,对我来说,你就如同我最亲的阿嬷,也只有你最疼娘亲和锦儿,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害我们。” “大哥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让人好好查查,等一下青黛请了大夫回来之后,让另外的大夫再好好替娘亲诊治一下,至于娘亲这边……嬷嬷可还记得大哥这几日来看望娘亲时,可有带什么东西或是有什么异常?” 陈嬷嬷细想了片刻才皱眉道:“大公子过来时大多都送了些把玩的东西,还有一些滋补身体的汤水……”说道一半,陈嬷嬷猛的瞪大了眼,皱眉道:“会不会是大公子在汤水里做了什么手脚?” “应该不会。” 李锦悠摇摇头:“他没那么蠢,吃食里动手脚最易被人察觉,而且入口的东西若是出了问题,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不是吃食,那是什么?” “嬷嬷可还记得他送了些什么东西过来?” 陈嬷嬷睁大眼,就听得李锦悠沉着脸开口说道:“不管是吃的用的还是熏香物件,只要是大哥送来的东西全部都找出来,切记一件都不要漏掉,等会儿大夫来了之后让他一起查验。” “如果没问题也就算了,如果真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之后李锦悠并没有说,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她话中未尽之意,恐怕如果当真有什么问题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李景铄。 陈嬷嬷被李锦悠身上的寒意煞到,但只不过片刻就已经咬牙。 如果李景铄真的在那些送来的东西里做手脚伤害夫人的话,别说小小姐不会放过他,就连她也不会放过他! 陈嬷嬷心中有谱之后,连忙转身就去找之前李景铄送来的那些小玩意,等到青黛带着请来的大夫过来之时,陈嬷嬷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放在了桌上,一件不漏。 请来的大夫年龄已大,穿着宽大的袍子,只露出一把白须,进出匆忙根本看不清楚相貌。 他入内替苏氏把了脉之后,又亲自检查了桌上那些东西,一直在房中待了近一个时辰才让李锦悠亲自送了出来。 “大夫,那些东西可有什么不对?” “小姐放心,那些都是些寻常物件儿,没什么异常。” “那我母亲的身子?” “小姐不必担心,夫人的身子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伤寒入体以致疲乏,只要服上几帖祛寒的药就会痊愈。这几日让夫人好生修养,切记不要打扰夫人,还有要少吃辛辣的东西,静养为宜。” 李锦悠听到大夫的话后,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些真心笑容。 让天璇给大夫了些银子,亲自将大夫送出了府去之后,李锦悠就返回了房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隔墙之后,一道身影在那里久久伫立,直到那大夫离开之后,那身影才不着痕迹的从隔墙后离开,快速朝着芷兰苑而去。 李映月和李景铄都在院中,眼巴巴的看着院门外。 李映月皱着柳眉问道:“大哥,你确定你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吗?” 李景铄想起李锦悠刚才那种仿佛利刃一样能够直刺人心的目光,心中忍不住一颤,可是想到离开时李锦悠的那些话,他强自安慰自己一定是多疑了,面对李映月的问话强笑着道:“你放心吧,一切都进展顺利。” 李映月见到李景铄有些恍惚的样子,只以为他对李锦悠心生不忍,轻咬着嘴唇说道:“大哥,刚才在府前的时候,三妹故意陷害我得罪了卢老夫人,恐怕我和九皇子的婚事也会生出波折。我知道大哥是心软之人,如果大哥舍不得三妹妹……那,那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吧,反正三妹恨得只有我一人,大哥无论怎样都是她亲生兄长,她就算再狠心也会给大哥留下一条活路。” 李景铄听到李映月的话顿时想起李锦悠让李希慕过继到苏氏膝下的事情,脸色一阵狰狞,带着怒色道:“你处处替我着想,那你呢,难不成还要这么看着自己被李锦悠陷害致死?” “我……我又能怎样?映月本就是孤苦无依之人,当初来相府也是无处可去,如果三妹妹若当真容不下我,大不了我回蕲州便是,映月就算再委屈再苦,也不愿意让大哥为我为难。” 第378章浪子回头?四 第378章 浪子回头?(四) 李映月话一说完,绝美的脸庞微微缬埃,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遮掩了如水的眼眸,可那晃漾着的水光却让她整个人显得让人心生怜惜,更让李景铄心疼欲碎。 李景铄狠狠一把抓着李映月的手,怒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可能丢下你不管,况且李锦悠她何时把我当过大哥?!在他眼中,李希慕才是他哥哥,他恨不得我趴在她脚下求饶,恨不得我去死,我怎么可能让她如意?!” “映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李锦悠再欺负你,慈恩寺的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到那日我必定让李锦悠好看,而且她有今天全是她咎由自取,我绝不会心软!” 李映月听到李景铄的话后,心中松了口气,脸上瞬间扬起笑容。 她容颜本就绝美,只是一笑,顿时犹如百花绽放,那温温柔柔的如水波缱绻的笑容绝美惑人,泛着盈盈水光的美眸更是让得李景铄一阵恍惚。 就好像有烟花在眼前绽放,夺目炫彩,让人目眩神迷。 李景铄只觉得心头犹如出现一头小鹿不断在心口跳动,直撞的他气血翻涌,心头火热。 他手突然扬起,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触碰眼前如同仙女儿般的娇美人儿,谁知道他才刚刚伸出手来,指尖才碰触到那滑腻的肌肤,院外就突然跑进来个人。 那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院中两人之间的旖旎和暧昧,只顾着大叫出声。 “大公子,大公子!” 李景铄猛的被惊醒,犹如被一道惊雷炸的回过神来,当看到自己的手居然停在李映月脸颊上时,犹如被火烧了一样快速缩回手来,脸上瞬间涨的通红。 他到底在干什么? 李景铄慌乱的不敢去看近在尺咫的李映月,只能扭过头去强装镇定的对着冲进来的人怒声道:“喊什么喊,本公子就在这里,你叫魂儿呢!” 那冲进来的小厮被一声怒喝吓了一跳,猛的噎住顿在原地。 李映月好似察觉到了李景铄的心思,眼底闪过抹深沉的厌恶,下意识的退开了一步,这才嗔怪道:“大哥,你怎么又发脾气了?” 李景铄身子一僵,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李映月浅笑着回头看着小厮,柔声道:“你别怕,大哥没有生你的气,你这么急来找大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有,有的……” 那麻衣小厮被李映月笑得双眼发直,他几时见过这么仙气的人儿,笑起来比家中挂着的那画上的观音菩萨还好看,他手脚有些发软,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李映月,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李景铄看着那小厮的眼神,顿时狠狠瞪了他一眼怒声道:“有事你还不说,眼睛往哪儿看呢,信不信再乱看本公子挖了你这对招子拿去喂狗?!” 那小厮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来不敢再去看李映月,缩着脑袋面对着凶神恶煞的李景铄慌乱道:“公子,公子恕罪,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冒犯,大公子恕罪,大公子恕罪……” “废什么话,我让你盯着秋香苑那边,你怎么回来了?”李景铄恨不得踹上眼前这小厮两脚。 那小厮闻言这才缓过神来,对,秋香苑…… 他连忙说道:“大公子,你让奴才盯着秋香苑,在你和杨大夫走了之后,三小姐果然又另外请了大夫进来替夫人看诊。” “可看清楚了是什么人?” “看清楚了,就是七尾巷的那位许大夫,奴才听见三小姐和他说话来着,许大夫只是吩咐三小姐让夫人好好休息。” 李景铄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转声问道:“那三小姐呢,那个许大夫走了之后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那小厮闻言茫然道:“三小姐没事,奴才瞧着她心情还不错,那个许大夫临出府前三小姐还赏了她不少银子,让贴身的天璇姐姐送许大夫出的府。” 李景铄听到这里彻底放松下来,他伸手拿出几块碎银子赏给了那小厮,将他打发了下去之后,这才转身对着李映月笑着道:“看吧,我就跟你说了没问题了,那个陈嬷嬷一贯最爱找的就是那个许大夫,那青黛蠢钝只知道奉命行事。咱们早就布置好了,让那个许大夫照着咱们的话去做,他们能看出来什么?” 李映月闻言柔柔一笑:“大哥行事当然周全,只是眼下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还需要委屈大哥几日。” 李景铄温柔的伸手摸了摸李映月的长发柔声道:“说什么傻话,为了映月,大哥做什么都可以,大哥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李映月闻言羞怯一笑,微垂着眼帘睫毛颤抖,看似娇羞无限,可是在谁也没注意到的地方,她那微微下垂着的眼帘下那被遮掩的全是厌恶和疏离。 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李景铄的手,朝着李景铄扬唇笑道:“映月何其有幸,能够遇见像你这么好的大哥,谢谢大哥。” 李景铄完全没察觉到李映月的不对劲,他只是被那突然绽放的笑容迷得魂不守舍,刚才强压下去的悸动再次浮现出来,心头犹如小鹿乱撞气血翻涌,满眼迷恋的看着李映月片刻也不舍得移开眼睛。 如果她是他的,该多好。 这般精致的女子,他真想把她关起来,放在他身边,一辈子只能让他自己看到,不让其他任何人看到。 他不想让她嫁给九皇子,更不想让她嫁给任何人…… “大哥,你在想什么?” 李映月见李景铄痴迷的看着她,不由装作毫无发觉的睁大着美目歪着头问道。 李景铄被李映月的叫声换回了神,看着李映月好奇的目光,他却被刚才自己脑子里突如其来的念头震得脸色发白。 他心神恍惚的抬头看着眼前完全不知道他龌蹉心思,笑得纯真绝美的人儿,李景铄脸色羞恼恨不得给上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会升起这种龌蹉的念头? 映月这么美好,单纯善良不染尘埃,处处替他着想,甚至恨不得把他当作亲哥哥,他怎么能生出这种龌蹉的念头去亵渎于她? 第379章病榻之前一 第379章 病榻之前(一) 他简直该死! 李景铄脸色铁青,慌忙摇摇头甩去脑子里的东西,用手装作不经意的揉了揉脸颊,侧过脸避开了李映月的目光后,这才强笑着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几日后的事情还有没有什么遗漏,李锦悠那么精明,如果有半分疏漏恐怕都会被她察觉。” 李映月柔柔一笑:“大哥放心吧,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计划好了,只要这几日夫人那边不出差错,到时候必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李景铄却是摇摇头道:“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你先回房休息,我再去看看,免得真出了什么差错。” “那大哥你要小心。” 李景铄点点头,在李映月美的让人窒息的目光中有些狼狈的逃离了芷兰苑,等到他一离开,李映月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没了踪影。 她满脸嫌弃的拂过之前被李景铄碰触过的脸颊和长发,拿着手绢用力的擦着之前被李景铄握过的那只手,只觉得那上面好像被蛇爬过一样难受的她恨不得拿刀将之剜去。 “水绿!” 不远处的小丫头快速小跑了过来,带着三分惧意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去替我打水,我要沐浴!” 李映月拿着细绢仔细擦着脸颊,也不知道在对谁说,带着三分怒气道:“龌龊至极,什么东西!” “小姐。” 水绿怯生生的看着李映月,人人都说这位小姐温柔的仿佛仙女儿,可唯独她却知道,李映月的心思到底有多狠毒,手段有多毒辣。她颤巍巍的说道:“这个时辰厨房那边恐怕没人,要热水得等一会儿……” “废物!连点热水都弄不来,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李映月冷眼扫过水绿,那眼中的阴鸷吓得水绿整张脸都白了。 水绿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而李映月则是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就去替我打水过来,我要立刻沐浴,若是打不来水,你也不用再出现了!” 水绿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李映月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 苏氏生病,李锦悠侍奉在旁,大夫吩咐了苏氏需要静养之后,李锦悠遣走了秋香苑中大部分的丫头,只留了陈嬷嬷和她一起每天依照着大夫的吩咐小心照顾着苏氏的身体,可是苏氏却一直未曾痊愈,反而反反复复的不见完好。 李锦悠的心一日沉过一日,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只是每每在面对苏氏的时候都强撑着笑容。反倒是李景铄,他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突然不再流连烟之地,日日侍奉在苏氏病床之前,表现的比谁都懂事。 李锦悠对此什么也没说,倒是冯氏见到兄妹俩和好之后很是宽慰的夸赞了几句,难得的对李锦悠和苏氏露了个笑脸,还特地让聂嬷嬷送来了滋补的汤药和一支百年山参,说要替苏氏补补身子。 李修然得知苏氏卧病在床后,难得的踏进了秋香苑的大门,而得知李修然到了秋香苑,李宜双、李宜巧,李元瑶和李映月也都同时挤了进来,一屋子脂粉香味浓的甚至盖过了屋中的药味。 李锦悠皱眉看着李修然身后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几人,站起来脸色不好的福礼道:“父亲。” 李修然点点头,有些深沉的看了眼床前站着如玉般娇美的三女儿,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却都化作了一抹厌恶,扭过头去看着床上的苏氏沉声道:“你母亲如何了?” 李锦悠脸色不太好的说道:“大夫开的药一直在吃着,可是母亲的身子却一直反反复复的不见好转,今儿到现在都还没醒来,我正想麻烦父亲进宫一趟,去太医院请位太医来替母亲瞧瞧。” 李修然看着苏氏苍白的脸色,还有下眼睑处的那一抹青影,那微弱的气息看着好像随时都会断去一样,忍不住皱眉说道:“前两日不是只说有些风寒,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了?” 李锦悠沉默,望着苏氏的脸上露出抹脆弱之色。 李修然见状神色微动,下一瞬松口道:“你也别太担心,我这就命人进宫去请太医,正巧新晋的太医院正瑞文吉和为父有几分私交,定不会推辞。瑞太医医术了得,有他替你母亲诊治,你母亲一定能好转过来的。” 李锦悠闻言脸上露出抹强撑的笑容,低声道:“谢谢父亲。” 李元瑶几步上前,拉着李锦悠的手柔声道:“三姐姐,你别难过,夫人只是一时身体有恙,她心地善良自然吉人天相,又有三姐姐照顾,一定会没事儿的。” 一旁的李宜双笑着道:“四姐说的是,夫人身体一向康健,从来没什么大病,这么卧床不起还是头一回。不过虽说身子不适,可是大哥突然最近日日都来秋香苑陪伴夫人,如今就连父亲也来陪伴了,想必夫人不日就能痊愈了,三姐也不用太过担心。” 李元瑶脸色微变,李宜双这话分明是在暗指苏氏装病,然后借此挽回李景铄和李修然的心,想要修复彼此之间的关系。 她有些慌乱的瞪了李宜双一眼,生怕李锦悠误会,连忙扭头看着她急声道:“三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李锦悠拍了拍李元瑶的手,抬头看着李宜双沉声道:“母亲抱恙,身为人子,大哥亲来床前侍奉那是为人子应尽的孝道;母亲和父亲鹣鲽情深,夫妻风雨同舟数十年,父亲前来看望也是理所当然。五妹说这话,是觉得大哥不该前来伺奉,还是觉得父亲不该前来陪伴,在你眼里,大哥和父亲难道就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 “五妹这般指桑骂槐,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李宜双脸色“刷”的变白,猛的抬头看着脸色铁青的李修然,慌乱道:“父亲,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儿只是想要宽慰三姐。” “是宽慰吗,我听不出半点宽慰的意思,倒是听出了五妹对大哥来床前陪伴母亲的不满,听出了五妹对父亲与母亲之间感情笃定的怀疑。五妹,在你眼中父亲和大哥就是如此不堪之人吗?” 第380章病榻之前二 第380章 病榻之前(二) “你!” 李宜双被李锦悠的话吓得一哆嗦,满脸慌乱道:“父亲,你别听三姐胡言乱语,女儿绝无此意。三姐,你怎能如此冤枉于我,我好心好意来探望夫人,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 “五妹的好意我和母亲消受不起,更何况五妹刚才的话不就是那个意思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父亲和大哥在你眼中居然是如此不堪之人。” “三姐你……” “够了,闹够了没有?!” 李修然被李锦悠一口一个狼心狗肺,一口一个忘恩负义给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他狠狠一拍桌子瞪着李宜双怒声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整天胡言乱语的像什么样子,嫡母长兄之事也是你该开口议论的?” “父亲,我没有……” “啪!” 李宜双刚想辩解,李修然直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直打的她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上。 “居然还敢跟我顶嘴,我看你这些年的教养都喂了狗了,今日对我都敢如此,足可想见平日在府中你到底有多猖狂!王氏到底是怎么管教你的,居然教的你这么不知所谓?!” 李宜双脸颊红肿,她紧紧抓着手中锦帕,紧咬着下唇不敢再出声,一双大眼含着泪水悬而未滴的看着李修然。 只可惜李修然此时正在气头上,怒声道:“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这般胡乱嚼舌,议论夫人小姐之事,小心家法伺候!” 李宜双听到李修然毫不留情的话语,脸色更白了几分。 她没想到李修然会突然袒护李锦悠出口呵斥于她,更没想到李锦悠会这般能言善辩,两三句话就离间了她好不容易才修复起来的父女关系。 李宜双满心不甘的低垂着头狠狠咬着下唇,那力道几乎要将嘴里咬出血来,一双琉璃眼中满是恨意,可是从李修然的方向看过去却完全看不到李宜双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她垂着白皙削尖的下颚,还有顺着脸颊滑落的几滴泪珠,看上去好不可怜。 李修然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来,这几天朝中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他头疼,没想到府中更不省心。 太子突然崛起,五皇子被贬,七皇子明升暗降,三皇子虽然看似得利,可是却被太子身上的光辉衬托的暗淡无光。如今朝中人人都知道,太子得势,陛下有意扶持,若无意外,等到陛下百年之后,太子必然登基。 往日李修然仗着自己丞相之身,而朝中几位皇子彼此争权,所以一直待价而沽想要选取一个最好的扶持对象,为自己也为相府争取最大的利益和锦绣前程,可谁知道朝中形势却是突然变化,如今太子手里所掌握的朝臣和权势早就远超出普通皇子,而对于如今的太子来说,他这个位极人臣的丞相早就不再是当初那样“非他不可”。 想起当初太子几番示好,都被他明里暗里的推拒,李修然就是一阵懊悔,早知道太子如此得势,他就该在太子还未曾崛起之时就回应太子的示好。 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这个时候他再去投奔太子,太子又怎能待他如从前那般看重? 好在皇后看上了李元瑶,如今的相府和太子府总算有了一层羁绊,等到太子登基后,他只要努力一番,未必就不能让元瑶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李修然看向那个以前他一直看不上眼怯弱胆小的四女儿时,眼底多出了抹欣慰之色,而对于抹黑李元瑶的李宜双他就更多了抹厌弃。 李修然不仅没有因为李宜双的眼泪而心软,反而像是被触怒了一般厉声道:“哭什么哭,夫人病重,你不知尽子女孝道好好侍奉,反而在这里哭哭哭,简直是晦气!” 李宜双吓了一跳,连忙咬着嘴唇,强压着不敢再哭。 李修然见状这才冷哼一声转头看着李锦悠说道:“你好生照看你母亲,我这就进宫去请太医。” “多谢父亲。” 李锦悠福礼之后,李修然就对着李元瑶说道:“瑶儿,太子与你的亲事已定,皇后娘娘的赏赐也送入了府内,虽说只是良媛,可父亲绝不会委屈了你,你祖母也会替你好生准备一份嫁妆,必不会让太子府的人轻看了你。这几日你好生陪陪孟姨娘,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你祖母开口,知道吗?” 李元瑶有些紧张的点点头,红着脸低声道:“瑶儿知道,谢谢父亲。” 李修然看着李元瑶娇怯的样子,老怀大慰。 以往他只觉得李元瑶这个样子不入眼,这般小家子气的性子哪里像是他堂堂丞相府小姐该有的样子,可是当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看着满府不省心的儿女,他却突然觉得李元瑶这性子分外顺眼。 李元瑶性子柔弱,心性柔软,对相府众人却极为依赖,从来不懂得反驳。 这样的性子,就算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府侧妃,对李修然来说也是极为容易掌控的。只要他稍微耐心一点,表现的亲近一些,这个女儿就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惠一样,对他,对相府,感激涕零。 相比于性格强势让他都忌惮不已的李锦悠,李修然对李元瑶更加满意了许多。 李修然笑着伸手揉了揉李元瑶的发顶,笑着道:“跟父亲这般客气做什么,前几日府中刚得了几匹菱月纱,你回头去跟你祖母说一声,替你和孟姨娘一人挑一匹。你都是要嫁入太子府的人了,身上这些穿着也太素净了些。” “是,父亲。” 李元瑶还从未得过李修然这般亲昵的话语,水汪汪的大眼中满是濡慕的看着李修然,脸上的笑容更是发自真心的灿烂。 李修然见状更是满意,亲切的和李元瑶说了几句话后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李元瑶脸上红晕未退,李宜双、李宜巧,就连一向表现的不争不抢仙气儿凛然的李映月都是满眼怨恨嫉妒的看着李元瑶,看着这个往日毫不起眼,如今却得了父亲全部心神的老四! 第381章病榻之前三 第381章 病榻之前(三) 李宜巧阴阳怪气的说道:“四姐可真是好手段,不仅哄的皇后娘娘下旨将你赐给了太子为妾,如今更是连父亲也对你疼爱有加。我就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单纯的人,指不定四姐以前那些动作都是装给大家看的,能一装就是十几年不曾露出破绽,妹妹我可真是佩服的紧。” 李宜双被李修然打了脸,李修然转眼却对她一直看不上的李元瑶嘘寒问暖,这比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挨骂还要难堪。 往日的城府心计全都忘在了脑后,李宜双也是忍不住嘲讽道:“这是就大家常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看着怯弱胆小,实则比谁都恶毒,咱们又怎么能想到,一直跟小白兔似得无辜的四姐居然有这么手段。” 李元瑶脸色的红晕瞬间消退,弥漫着一层苍白之色。 李映月听到两姐妹毒辣的话语掩嘴轻笑道:“五妹六妹说的什么话,四妹如今可是太子府的谦良媛,连皇后娘娘都为她赐了封号,只待生下孩子之后就能晋封为谦侧妃。将来太子登基,四妹可就是正儿八经宫里的娘娘,咱们可要讨好着些,否则指不定哪一日就被四妹妹给记恨在心,将来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从未想过要对付你们。” 李元瑶听惨白着脸摇摇欲坠的辩解道。 李宜巧打从鼻子里嗤笑一声,不屑道:“还在装,你敢说你没怨恨过我们?没想过要报复我们?李元瑶,父亲和祖母又不在这里,你这幅委屈样子装给谁看呢?” 李元瑶张嘴想要辩解,谁知掉李锦悠却是突然开口道:“说够了没有?” 屋中几人都是一怔,李锦悠皱眉看了眼床榻上因为吵闹而微微蹙眉的苏氏,对着几人寒声道:“这里是我母亲的院子,不是让你们碎嘴嚼舌的地方,你们几个要吵出去吵,若是叨扰了母亲的休息,别怪我不客气!” “三姐,你当真要这么护着她?你可她今天能踩着我们几个得了父亲的欢心,来日就能踩着你踏上她想要的位置,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担心吗?” “我没有,我不会伤害三姐!” 李元瑶连忙就想张嘴辩解,谁想李锦悠却是突然伸手将她拉在身旁,抬头对着李宜双冷然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而且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五妹操心,五妹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别忘了刚才父亲说过的话,和六妹的前车之鉴。” “李锦悠,你会后悔的!” “我后不后悔还不知道,不过你们要是再在此处吵闹,就别怪我请示了父亲之后请家法。” “你……” 李宜双气得脸色涨红,脸上的巴掌印更加鲜艳了许多,她狠狠瞪着李锦悠怒声道:“你简直不识好歹!” 李锦悠看着气急败坏的李宜双姐妹两,冷哼一声,直接扬声道:“天璇,送她们几个出去!” 门外的天璇和青黛就快步走了进来,青黛拦在李映月身前,天璇则是挡住李宜双和李宜巧,冷淡道:“五小姐,六小姐,映月小姐,请吧?” 李宜双和李宜巧气得俏脸铁青,可是却知道李锦悠说一不二的脾气,她们两人都是挨过李锦悠教训的人,更何况如今就连李修然和冯氏都好像对李锦悠有所改观,她们这个时候和李锦悠冲撞,若是被李锦悠撑着嫡出的名号打了也是白打。 两人跺跺脚,李宜双就拉着气得脸都扭曲的李宜巧转身就走。 天璇见状又走到站在原地不动的李映月身前,冷淡道:“映月小姐,难道还要奴婢请你出去吗?” 李映月抬头看着近在尺咫的天璇,想起前几天在府门前天璇教训卢家嬷嬷的样子,眼中露出寒光。 要不是这个贱婢,那卢家的嬷嬷不会受辱,更不会因此迁怒于她。 这几天她几次前往卢家,想要面见卢老夫人求得她原谅,谁知道卢老夫人不见她不说,就连往日对她恭恭敬敬的下人也都各个给她脸色,甚至言语丝毫没有敬意,要说其中没有那个嬷嬷作怪,她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如今卢家的人不待见她,她和卢老夫人的关系也是如履寒冰,她小心翼翼讨好也换不来一个笑脸,要不是天璇和李锦悠,她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用不着你个奴才多嘴!” 李映月冷眼看着天璇,一双如水眼眸里闪过抹狠色,片刻之后收敛神色对着李锦悠寒声道:“三妹可得好好看着夫人,好好享受你如今的地位,如今夫人是夫人,你自然是嫡出,可若是哪一天夫人没了……呵呵,到时候希望三妹还能像现在这般骄傲。” 李锦悠脸色冷淡,眉眼中全是凌冽锋芒。 “我母亲不管如何那也是相府明媒正娶的夫人,无论将来怎样,她正室我嫡出都是永远不变的事实。表姐与其来操心我们,倒不如想想你自己,出身不明,来历不明,就算嫁入皇室,你以为就能万事大吉?有功夫来嚼舌我们,倒不如好好看着你九皇子妃的位置,指不定哪一日喜事变祸事,牵连你那至今都身份不明的娘,哭都来不及!” 李映月被李锦悠恶毒不已的话气得脸色瞬变,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和煦,恨声道:“李锦悠,我告诉你,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你也别以为你当真就能一直这么得意!你别高兴的太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跪在我面前求饶!”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李锦悠冷眼看着气急败坏的李映月,淡淡道:“天璇。” 天璇听到李锦悠的声音,就知道她已然心生不耐,她直接上前一步,用巧劲挡在李映月身前稍微撞了她一下,浅声道:“映月小姐,夫人身体有恙需要静养,您请回吧?” 李映月被撞的一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 等到回过神来后,她抬头看着容颜姣好气质出众的天璇怒声道:“你个贱婢,居然敢对我动手?!” 第382章病榻之前四 第382章 病榻之前(四) 天璇对李映月恼羞成的样子毫不在意,对她口中的怒骂声更是装作没有听到。 她上前一步,直接伸手看似扶实则是抓着李映月的手臂,完全不顾她的挣扎提拉着她就往外走,嘴里恭敬道:“小姐已经送客,奴婢送映月小姐出去。” 李映月手腕疼的仿佛都要碎掉了,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只觉得好像被铁钳钳住一样,整个手腕附近一片青紫,疼的叫出声来。 “你放开,放开我……你个贱婢,你敢如此对我,我一定让父亲发卖了你!” 天璇浅笑道:“那恐怕不能如表小姐的愿了,奴婢乃是我家小姐的丫鬟,并不是卖身相府,只要我家小姐不愿,就算是相爷恐怕也不能拿奴婢如何。” 说完之后,天璇手上不松反而更用力了几分,毫不费力将李映月半拖半拉到了门外,等到了门外之后,天璇猛的一松手,而原本正在奋力挣扎的李映月措不及防之下瞬间后仰,惨叫一声后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疼的脸色扭曲。 天璇拍了拍手,笑着道:“实在不好意思,奴婢手滑了一下,可有摔着表小姐?” 李映月脸色一阵扭曲,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谁知道天璇直接一脚从她身上跨过,脚尖踢在她腰侧,那仿佛针扎一样的疼痛让得刚起身的李映月再次摔倒在地上,险些磕破了脸。 李映月慌乱的用手捂着脸颊,护着了脸,手臂却被地上的石子刮破了皮。 天璇见状顿时惊声道:“表小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摔了,您可要小心着些,这马上就要到您和九皇子成亲的日子了,要是这个时候磕破了脸,不知道九皇子还会不会要一个毁了容的皇子妃?”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扶着表小姐,千万别让表小姐伤着了她那张千娇百媚的脸?” 周围的小丫鬟连忙捂着嘴强忍着上前去扶李映月,结果还没近身就被李映月给打了开来。 “你们滚开!” 李映月胳膊上疼的她直抽冷气,她恶狠狠的瞪着天璇怒声道:“你给我等着!” 天璇笑眯眯的道:“奴婢一直都在这里。” 她笑着从怀中取出帕子擦干净手指,转身对着院子里的其他人说道:“夫人身子不好,大夫说要静养,小姐说了,以后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里面放,污了秋香苑的空气,还扰了夫人的清静。” 李映月气得脸都青了,感受着满院子不善的目光,李映月狠狠从地上爬起来,怨恨的看了眼房内的方向,心中怒火滔天。 天璇你个贱婢,我迟早要让你好看! 还有李锦悠,你给我等着。 总有一天,我会将今日之辱千百倍的还给你,让你坠入地狱永不超生! 她狠狠一搅帕子转身就走,满院子忍得辛苦的丫鬟见到她一瘸一拐的背影,纷纷大笑出声。 往日李映月总是仗着自己那张白莲花一样的脸,骗的相爷处处维护她,责难夫人和小姐,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那些丫头看着天璇进屋的背影纷纷吁叹:不愧是小姐的贴身丫头,跟小姐一样厉害。 李映月气冲冲的走了,房内李锦悠替苏氏掖了掖被角,这才一脸冷清的坐在一旁。 青黛见李锦悠脸色不好,连忙取了些甜食过来,又替李锦悠两人奉了茶水,这才和陈嬷嬷一块照管病榻上的苏氏。 李元瑶看着吃着甜食的李锦悠,忍不住担心着说道:“三姐,你这么对她们真的好吗?天璇这般不给她们留颜面,我怕她们恐怕会转过头去为难你……” “难道我对她们笑脸相迎小心讨好,她们就不会为难我不会找我麻烦?” 李锦悠听到李元瑶的声音,见到李元瑶明明受了委屈却不知道反驳的样子,头一次对她露出几分冷淡的颜色沉声道:“我给她们留了颜面,她们可曾想过给我和母亲留颜面?母亲身子不好,这么长时间府中谁不知道,她们就算不想要假装体贴也该懂得收敛一些,至少不该来病榻前扰了母亲的清静,可是你看看她们在做什么?” “处处挑衅,言语咒骂,我如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知道反驳,任由她们欺辱,那我可对得起处处维护我的母亲,可对得起我为人子女的身份?” 李元瑶被李锦悠的话说的一怔,忍不住说道:“可是三姐,她们毕竟是府中姐妹,如果她们去祖母和父亲面前嚼舌……” “嚼舌又能如何?!” 李元瑶话还没说完,李锦悠就直接皱眉打断她冷声说道:“难道就为了怕她们嚼舌,我就该处处忍让她们,眼睁睁看着她们在我面前耍心眼斗心机?元瑶,我知道你性子软绵处处与人相好,可是你要记得,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值得你忍让和倾心相待的。” “我们的确是姐妹,骨子里留着相同的血,可是并不是姐妹就不能反目。她们什么时候顾忌过我这个姐妹,顾忌过我母亲这个嫡母?这府中从来就没有安稳过,只要母亲还是正室,只要我还是嫡出,她们就永远不会甘心,更不会和我们和平相处。” “我和母亲身处风口浪尖,身处的位置早就不允许我们退让半步。一旦退让,不止不会换来后续安宁,反而会被她们得寸进尺步步相逼。” 李锦悠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甚至带着李元瑶从未见过的冷厉之色,直视着李元瑶的双眼说道: “你别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好,这世上也并不是人人都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总有人会希冀自己不该奢望的东西,而我和母亲就成了她们的拦路大石,若不强硬,只能被她们一步步挪开,让她们踏着我和母亲的尸骨夺取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人争,有时候并非是自愿的,因为世道就是如此,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争有时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让自己被人欺辱,也不让自己被人逼得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第383章发现一 第383章 发现(一) “元瑶,你难道到现在都还不清楚,无谓的天真和善良,并不一定会换来同等的回报,有可能只会换来狼子野心和处处算计,最终将你自己也推入万丈深渊?” 李锦悠说的直白,话语残酷血腥。 她不仅仅是在说她和苏氏在相府之中的境遇,更是想要借此事点醒李元瑶。 李元瑶既然已经点头答应要入太子府,那她将来所要面对的后宅阴私,腥风血雨,远比现在她们母女所要面对的还要多,还要复杂。 后宫向来是这世间最为阴险黑暗的地方,到时候李元瑶如果还是如今这样纯善的性子,恐怕到时候只会被太子后院中的那些女人啃得尸骨无存。 天真善良不是错,只是若是一味的天真善良,却不知道世事险恶,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李元瑶虽然单纯,可却不傻,她听明白了李锦悠话里的深意,更听明白了她话语里的告诫,可正是因为听明白了,她脸上的血色才渐渐消失。 她紧咬着嘴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下意识的紧抓着膝盖上的衣裙,直将那一处锦绣罗裙抓的皱巴巴的却毫不自知。 李锦悠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揉着眉心说道:“你是我的妹妹,无论你将来身处什么地方,我都希望你能过的安好,不被人欺辱,但是元瑶,我护不了你一辈子。” “你要知道,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太子府,选择了你要走的路,那就要学着明白一些你不愿意明白的事情,哪怕你无心伤人,却也要防着被他人所伤。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你学着不择手段去陷害他人,可是我更不想看到你有一日被折断了翅膀,因为你的单纯善良而被人啃得尸骨无存。” 就像上一世的她那样,天真痴傻的可怜,一世执着的感情,一世执着的男人,到头来才知道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本该风华于世,最终却被拔光了羽毛打断了脊梁,死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 李元瑶唇色发白,紧紧捏着掌心一脸仓惶。 李锦悠知道想要她接受一些东西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些刻入骨髓的东西不遇到让她刻骨铭心的剧变是永远都不能拔除的。 她沉默了片刻有些疲惫的说道:“算了,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三姐……” 李元瑶轻咬着嘴唇,脸色有些惶然。 三姐,这是不高兴了吗? 李锦悠见到李元瑶小脸煞白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黯然说道:“你别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并没有怪你,只是母亲需要休息,我也有些累了。眼下万寿节在即,你和太子的婚事也快了,你趁着这段时间还在府中就多陪陪孟姨娘,不然等到过了太子府之后,恐怕就难得再见一面了。” 入了太子府后,李元瑶便嫁作人妇,将来就算归宁回府,见的也是当家主母。 不是冯氏,就是苏氏,根本轮不到孟姨娘。 太子身为储君,不管是为了他的颜面,还是相府的颜面,孟姨娘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亲娘恐怕就要慢慢与之少来往,就算来往,也只能在暗地里照拂,想要再如同现在这般亲昵恐怕只能招来闲话。 无论是太子,皇后,还是李修然或是冯氏,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至于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不是让你一定要变得和她们那样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但是你自己起码要有能够保护你自己,保护你所在乎的那些人的能力,否则将来若有一日你当真落入险境,而我又不在你身边,到时候谁来保护你?” 李元瑶神思不属的离开了秋香苑,满脑子都是李锦悠说的那些话。 等到了后庭廊下,一直在外候着的秀儿见到李元瑶走过去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来,只是当低头看到李元瑶手里搅着的动东西时,顿时惊讶道:“小姐,你怎么又把东西带回来了,三小姐和夫人不喜欢吗?” “啊?什么?” “平安福袋呀!” 李元瑶眨眨眼回过神来,一低头看到手里拿着的两个精致福袋,那里头装着的是她特意给三姐和夫人求来的平安符。 李元瑶顿时顾不得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跺跺脚敲着了下自己的脑袋满脸懊恼道:“哎呀,我刚才光顾着和三姐姐说话,却忘了把这福袋给三姐姐和夫人了。” 秀儿看见李元瑶的样子顿时掩嘴轻笑起来:“小姐你也真是的,特地去给夫人和三小姐求的平安符,还熬着夜绣了这福袋眼巴巴儿的赶在今儿个给送过来,结果去了一趟反倒是给忘了,小姐你这是因为想念太子爷所以神儿都没了吗?” 李元瑶顿时俏脸通红,做势要去打秀儿,嘴里娇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小心我缝了你的嘴!” 秀儿顿时告饶。 “好好好,奴婢不胡说,奴婢不胡说,小姐行行好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否则太子爷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教训奴婢。”秀儿嘴里说着求饶的话,可是脸上却全是嬉笑笑容。 “你还说!” 李元瑶跺跺脚,脸上羞涩更甚。 秀儿眨眨眼见李元瑶脸蛋儿红的跟什么似得,也不敢太过调笑,一边忍着笑意一边说道:“那小姐,这福袋奴婢去给三小姐和夫人送过去?” 李元瑶忙摇摇头,她只觉得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捂着脸嗔道:“不用你去,我自己去把东西送给三姐姐。”说完不等秀儿回话转身就跑走了。 眼见着李元瑶一溜烟儿的跑远,秀儿连忙叫道:“小姐,你等等奴婢,奴婢和你一块儿去。” “不用啦,你先回姨娘那里去,我把东西交给三姐后就回去。对了,三姐姐这几日照顾夫人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你让姨娘做一些桂花釀和糯米甜糕送到碧水苑去,三姐姐喜欢吃。” 李元瑶笑着摇摇手,清脆的声音还在耳边,身影却转眼就没入了不远处的拐角。 第384章发现二 第384章 发现(二) “小姐真是的……” 秀儿看着跑远的李元瑶不见了踪影,只能撅着嘴跺了跺脚,转身回了孟姨娘的院子。 不远处花园之中,几个丫鬟正在收拾庭院里的杂草,等到秀儿和李元瑶都不见了踪影之后,才有人小声说道:“三小姐和四小姐的感情可真好,四小姐处处都记着三小姐的喜好。” “那可不是,听说但凡是三小姐和夫人喜欢的,孟姨娘每次都亲自下厨做了让人送过去。不过说起来,三小姐对四小姐也是极好的,在这府中,要不是三小姐处处护着四小姐,四小姐和孟姨娘恐怕早就被其他几个姨娘小姐欺负的没命了。”旁边年长的仆人笑着道。 周围一些刚来府里的丫鬟顿时瞪大了眼。 “不是吧,我听说四小姐不是被皇后娘娘挑中了要进太子府当娘娘了吗?我瞧着老夫人和相爷对四小姐好的不得了,那些姨娘小姐敢欺负她们母女?” “对啊,她们难道不怕被相爷和老夫人怪罪?” 那年长的仆人闻言顿时嗤笑道:“拉倒吧,那也就是现在,你们是没瞧见以前,这相府里四小姐就跟个透明人儿一样,处处被排挤,说好听点是小姐,说不好听点那日子过的恐怕就连其他几个主子身边的丫头都不如。” “如今也就是四小姐翻身了,被皇后娘娘相中要进太子府了,相爷和老夫人才开始看重四小姐,要搁在以前,四小姐就是这府里的小可怜,要不是三小姐时常命人照顾着,她和孟姨娘早就过不下去了,哪儿还能熬到今天?” 围在那仆人身边的那些丫头小厮有许多都是刚进府的下人,对府里的事情一知半解,闻言都是眼冒星星围着那年长的仆人身边,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那年长的仆人见状也不瞒着,抖了抖衣角蹲在廊檐下就开始说起了相府里的那些事。 李元瑶丝毫不知道她走之后这些人的议论,她将秀儿抛远了之后,脚下就慢了下来。 想起秀儿刚才提到太子的那些话,李元瑶脸上的羞红却不再像是刚才那样明显反而快速消退,就好像刚才那个娇羞嗔怪,满心待嫁的女子从未出现过一样。 李元瑶看着自己莹白的手指,还有手上握着的那两枚平安福袋,嘴角露出几分略带苦涩的笑容。 李锦悠说的那些话她怎么可能不懂? 就算是以前不懂,可是经历了那么多屈辱,经历了那么多陷害,经历了宫中的险恶之后,就算再纯洁的纸上也不可能再一如往前纯白无垢,没有半点杂色。 李元瑶也曾对将来抱有过希冀,也曾想过要随心而活,甚至她隐隐知道,如果她当真不愿,三姐必定会助她退却了太子府的婚事,可是当她看到因为她不受宠而在府中备受欺凌的孟姨娘时,她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她无法为了自己能活的幸福安乐,而让孟姨娘一辈子都要背负着青楼妓子的名声,在相府之中看着他人眼色过活。 那天老夫人来问她时,她看到穿的花枝招展的王姨娘,听到她如同主子一样,不过因为下面的人犯了点小错就大加惩戒,下面的人却无一人敢反驳,再想想一直将自己关在写韵轩里小心翼翼看人眼色的娘亲,她鬼使神差的就把婚事应了下来。 她是曾经见过太子的,在之前的宫宴之上,还有那一次明昭公主府的宴会上。 那是个看上去温润儒雅的男子,虽然容貌比不上五皇子和七皇子,可是笑起来却十分和煦,在朝中也素有贤名,就连姨娘也曾说过,那是个不错的男子,虽说只是嫁过去为良媛,可是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极好的姻缘。 同意了入太子府,父亲和祖母瞬间温和下来,府中下人不敢再搓磨她和姨娘,等到她成了太子良媛之后,就算父亲和老夫人再不喜欢孟姨娘,至少看在她的颜面上也会善待姨娘。 只是…… 李元瑶想起那日宫里那人的相救,还有那腰间强力的让人安心的臂膀,微垂着的眼睫下眼中一片黯然。 她从未曾像现在这样为谁心动过,更不曾这样对哪个男子魂牵梦绕过。 那个男人冷漠的脸,俊逸的容颜,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上挑显得格外薄情的眼尾和嘴唇,明明消瘦却依旧硬朗的身姿……每一滴每一点,都好像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入了她心底深处。 就如同嵌入心底深处的尖刺,早已融入了骨血之中,想要遗忘不能,想要拔除不忍。 稍一碰触,就疼得她撕心裂肺,仿佛要窒息,疼的她鲜血淋漓。 李元瑶微微握紧手掌,眼中有些酸涩,心头更像是有泪水划过疼的难以喘息,可是再抬眼却已然收敛干净了所有的异色。 她如今已是太子府的人,再肖想其他人只会让自己痛苦,一旦这种心思被他人得知,等待她的就是无边地狱,更会牵累那个对她来说遥不可及一想到就心中酸涩之人。 看着近在咫尺的秋香苑,李元瑶强压下心中的苦涩,嘴角边绽放出一抹美好的笑容,握着平安符就想上前,一抬头却看见秋香苑中,李锦悠带着天璇突然走了出来。 “三……” 李元瑶灿烂一笑,张嘴就想要唤李锦悠,谁知道下一瞬却是猛的僵住。 感觉到那边的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朝着这边看过来,李元瑶毫不犹豫的身形朝后一转,快速缩回了一旁的大树之后,隔着郁郁葱葱的绿荫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看着秋香苑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 那人穿着相府下人的衣裳,半垂着头,看上去就如同府内其他下人一样,可是从李元瑶所站的地方看过去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的长相,那人分明是她曾经在宫中见到过的墨珏,景王身边最亲近的侍卫。 墨珏和李锦悠说了句什么,李锦悠眉眼露出抹笑容,扭头吩咐了天璇几句留下她在秋香苑后,就跟着墨珏一起转身离开。 第385章美人计一 第385章 美人计(一) 李元瑶紧紧握着手里的平安符,脸上满是挣扎和迟疑。 她知道她不该跟上去,更知道她不该去好奇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事情,可是…… 她忍不住。 墨珏为什么会出现在丞相府? 三姐她,和景王又有什么关系? 李元瑶脸色微白,没等想明白之时,脚下就已经朝着离开的两人追了过去,远远的吊在两人身后尾随着两人,就见到李锦悠并没有回碧水苑,而是跟着墨珏一起绕过大半个府邸,到了相府后院的假山附近,然后墨珏便隐身离开。 在假山后的凉亭里,早有着个身材颀长穿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等在那里。 他背影俊朗,一头长发被金玉之冠束在头顶,露出精致如玉的侧颜和修长漂亮的脖颈,一双手臂垂在身侧,随意半靠在凉亭的横柱之上。 风一吹过,衣袂纷飞,满头的青丝随风飞舞,却吹不散那人脸上冬雪般的冷漠和寒凉。 仿佛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那男子蓦的回过头来,俊美无俦的脸上那无比冷漠的寒霜在见到身后缓缓走近的女子时,瞬间如同春雪消融,整个眉眼都舒展开来。他薄唇轻扬,眸子里仿佛星光璀璨,迎着阳光露出个让人头晕目眩的绝色笑容。 景王…… 李元瑶隔着大半个假山,当看清楚那玄衣男子的容颜之时,整个人犹如被巨锤砸中,险些惊叫出声来。 她慌乱的用手捂着自己的嘴,险之又险的压下了到了嘴边的惊呼声,小心翼翼的躲在假山之后,看着凉亭之中李锦悠笑着还未走近,那向来冷漠的景王就已经带着灿烂笑容快速靠近,一伸手将李锦悠拉入了怀中,紧紧搂着她在她脸上印上一吻。 那温柔小翼,无比满足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当初见到她时的冷漠寒凉。 李元瑶只觉得埋藏最深的地方猛地被挖了个洞,瞬间鲜血淋漓。 她紧紧拽着胸口的衣裳,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开了一样,手里装的平安福袋早被她捏成了一团,就连里面的平安符也早被手心里的汗水浸湿。 她脑中有一股念头疯狂滋生,脚下小心翼翼的靠近着两人,不断靠近,再靠近,直到隐约听到了那头两人的声音…… “这里可不是房中,小心被人瞧见了。” 李锦悠被季君灏拉进怀中之后,忙拍了他一下,没好气的挣脱开来。 “瞧见就瞧见,本王来见本王的王妃,就算被人瞧见了又能如何?” 季君灏霸道的说完后,却也并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强硬的拉着李锦悠入怀,而是伸手摩挲着李锦悠美好的容颜,有些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柔声道:“锦儿,这几日你都不来找我。我想你了,你可有想我?” 李锦悠脸颊微红,眉眼水润的斜睨了季君灏一眼说道:“前几日不是才见过吗,我还陪着你游了一下午的湖,才不过几天没见,有什么好想的。” 季君灏有些不满的蹭了蹭李锦悠,委屈的嘟囔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王想你想得夜不能寐,你居然都不想我?” 李锦悠脸上一阵发烧,只觉得季君灏的脸皮越发的厚了。 以前两个人未曾放下心防彼此防备利用的时候,她还以为这男人是个性情冷漠极难接近的人,谁知道如今相处了之后才知道,他哪里是冷漠如霜,分明就像是家养的猫儿黏人的要命,又爱撒娇时不时还爱耍耍小脾气。 李锦悠忍不住伸着玉手捏了捏季君灏的脸颊,嘟囔道:“这京中青睐王爷的贵女佳丽数不胜数,不知道又有多少想你想得不能入睡,王爷可曾怜惜过她们?” 季君灏闻言轻琢了她的手掌一下,笑得媚眼如丝:“怎么,娘子吃醋了?” 李锦悠感觉着掌心的温热没好气的唾了季君灏一口,收回手掌瞪着笑得如同妖孽一样让人心中怦怦直跳的男人,只觉得手痒痒。 她的脸皮果然没有这男人的厚,何止是厚,都能抵过皇城城墙了。 季君灏见到李锦悠羞恼的样子,手指抚摸着自己的红唇笑得更加灿烂。 “娘子不必害羞,本王一直为娘子守身如玉。哪怕世间美人儿千千万,对本王来说都不及娘子一根手指头。本王的人,本王的心,永远都只会是娘子一个人的。” “谁稀罕你守身如玉了?” 李锦悠脸上浮现红霞。 季君灏笑得媚眼如丝。 “当真不需要吗?” 李锦悠刚准备强硬的回上一句,谁知道一回头就撞进了季君灏那双好看的过分的眸子。 此时他眼眸仿佛带着勾人儿的诱惑,那般深凝着眼直勾勾的看着李锦悠,狭长的凤眼里仿佛闪烁着熠熠星光,比女子还要细长的睫毛带着美丽的弧度,一双幽黑的眸子里带着淡淡一缕紫芒,深沉的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沉溺其中。 李锦悠的眼不由自主的落在季君灏修长的手指上,他手指白皙骨节极长,这般近距离的看上去犹如上好的瓷器,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见李锦悠傻傻的样子,季君灏笑容更盛。 他微熏着双眼,细长的手指在红唇上轻轻移动,带着令人酥麻的诱惑,划过脖颈,划过脸侧,最后重新落魄在半启的薄唇之上,唇瓣轻启,粉嫩的舌尖从双唇间探了出来,轻舔了一下唇上的指尖,一双眼中溢出诱人至极的魅惑。 “咕噜。” 李锦悠瞬间口干舌燥,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脸上染上了丝丝艳色。 好美! 季君灏耳朵何其灵敏,见状笑意加深,凤眼微挑,从石凳上缓缓站起身来,就那般带着魅惑的笑容一步步的靠近李锦悠,手指轻抚上她的面颊,看着她白皙的肌肤在他手指划过之后布满红霞,整个人如同入了魔一样缓缓的攀上他的肩膀,满意的正想靠近亲吻,谁知道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假山后面却突然传出一阵异响。 “咚。” 声音并不大,像是有人撞上了石头后的声音,可是却瞬间惊的李锦悠回过神来。 第386章美人计二 第386章 美人计(二) 看着近在咫尺的季君灏,还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动攀上季君灏脖颈的爪子,李锦悠脸上瞬间爆红。 她慌乱之间后退几步,连忙松开季君灏的脖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整个人犹如蒸煮艳红的虾子,连脖子上都弥漫着一层艳丽至极的粉色。 该死的! 她居然中了季君灏的美人计! 呜呜…… 感觉以后没脸见人了~ 李锦悠羞恼的难以自处,季君灏却是感觉到突然放空的怀中满脸遗憾,他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可是李锦悠在见到他时总是冷静自持的好像完全没有反应,却原来她也会被美色所迷,甚至于对他情不能自抑? 原来锦儿也是喜欢他的相貌的。 季君灏心里划过前所未有的高兴,随即却是满脸恼怒的抬头看着刚才发出响动坏了他诱惑大计的地方,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坏了他好不容易才施展成功的美人计? 一身青衣的墨珏听到动静就已经去了假山后面,等他从那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自家主子那张像是恼怒又像是气急败坏满是阴沉欲求不满的脸。 墨小珏如同被寒风扫过整个儿头皮发麻,欲哭无泪。 嘤嘤嘤,主子太无常,总是动不动就甩眼刀子戳的他体无完肤求拯救…… “怎么回事?”季君灏冷声问道。 墨珏连忙伸出手掌露出了手中的东西,对着两人说道:“回主子,属下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了人,附近有些脚印,看大小应该是女子的,而且还在假山后面发现了这个。” 李锦悠脸上犹带着一层红色,想起刚才墨珏就在附近,肯定看到了她丢人的样子,不由又狠狠瞪了眼罪魁祸首的季君灏一眼,这才伸手接过墨珏手里的东西。 季君灏被瞪得一脸委屈,不高兴扭头剐了墨珏一眼:都怪你! “……” 墨小珏再次躺枪,掩面痛哭…… 李锦悠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羞恼,仔细去看手中的东西,才发现那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精致的平安福袋。 福袋上用料讲究,针脚细密,虽然上面沾着少许的泥土,可福袋看上去却还是崭新之物,应该是刚做出来不久的东西。 顺着福袋的缝隙打开来之后,顿时露出里面放着的那张并不太起眼的平安符,只是此时那平安符不知是被人捏的太过用力还是怎么,整个平安符都簇成了一团,上面好似被汗渍浸湿了一样,看上去皱巴巴的。 李锦悠闻了一下福袋,在上面有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应该是女子身上的熏香,可是这东西府里的姨娘和小姐都会用,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这味道到底是属于谁的。 这平安符看上去崭新,像是刚求来的,而且里面的符文显然也是为极为亲近之人所求,而且放在这般精致的福袋之中,显然极为珍视。这种东西按理说绝不可能被落下,可是如今却被捏成这个样子落在这里,恐怕这平安符的主人是看到了她和季君灏,所以才会吓得一时失措才丢了东西也不自知。 李锦悠皱眉片刻后说道:“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那里,听到了多少,要真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恐怕会有麻烦了。” 季君灏闻言淡淡道:“能有什么麻烦?这府里的都是聪明人,那人既然怕被我们发现,也并没有当面撞破,应当是和你熟悉之人,如若真想要害你只需要大声嚷嚷惊动他人即可,到时候你肯定脱不了麻烦。可如今她这般悄悄走了,想必是不想招惹麻烦,既然如此,事后也应该不会用此事再来为难于你。” 季君灏说完之后,见李锦悠仍旧皱眉,不由身上划过她眉梢开口道:“你也不必为难,我原本早就想要求娶于你,只是因为你想要先做完手头的事情以保周全。如果真的是有人想要拿此事来为难你,本王自会让她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李锦悠听到季君灏冷沉的声音,看着他脸上的正容,露出轻笑:“我不是怕有人知道你我关系,只是这次的事情已到了关键时刻,若是此时被人知道你我关系,我怕他们就不敢再动手。” “事到如今,他们就算真知道了什么,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只是锦儿,想要解决他们多的是办法,你当真要用如此冒险的方法吗?” 李锦悠见到季君灏关心的神情,摇摇头沉声道:“不是我要用这种方法,而是这是目前来说最为周全的办法,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一劳永逸的办法。这次他们已经动手,与其错过这次在等下次,倒不如推他们一把。” “我不会拿娘亲的性命来冒险,更不会拿我自己的安危来冒险,但是君灏,你要明白,只有这种办法才能彻底让娘亲看清楚相府这些人的嘴脸,也能让娘亲用最安全的办法离开相府,而相府的人不敢再来纠缠。” 季君灏闻言沉默片刻,才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按照之前安排好的来,慈恩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李锦悠点点头,眼中划过抹寒芒,冷冽至极的说道:“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敢对娘亲动手,她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李元瑶慌乱的从假山后逃离,生怕被李锦悠和季君灏发现了她在后偷听,跑时甚至连撞破了膝盖都不自知,鲜血顺着膝盖流淌染红了衣摆。 等到跑回孟姨娘院子里,见到身后没人追上来时,李元瑶才满脸苍白的紧紧靠在墙壁上,手捂着噗通乱跳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两眼无神,想起刚才景王灿烂的笑容,想起他面对李锦悠说着甜言蜜语,想起两人彼此碰触温柔相待的情景,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涩意怎么也掩不住的往上涌,往日带笑纯真的眼里涌上一股酸涩至极的泪意。 为什么? 为什么是三姐? 为什么景王看中的女人偏偏会是三姐?! 第387章心魔 第387章 心魔 李元瑶狠狠拽着手里剩下的那个平安福袋,指甲陷入了福袋的丝线里面,几乎要将上面的福袋都撕扯开来。 她想起刚才两人相拥时亲密的样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李锦悠曾经对着她说过的那些话。 ——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能看清自己的身份,总有人希冀着不该属于自己也不该期盼的东西…… ——人要懂得知足,不要总是去盼着那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些话都是在说她吗? 三姐看出了她对景王的希冀和感情,看出了她抱着的不该有的念头,所以才会劝她面对现实,甚至让她动了嫁入太子府的心思,为的只是想要排除掉自己这个潜在的隐患吗? 李元瑶越想脸色越苍白,而以往仿佛随意的话语却好似句句都是针对于她。她犹如魔症了一样,心中越想嫉妒越深。 突然一股冷风吹过,李元瑶猛的打了个寒噤,瞬间清醒过来。 她忽然低头看到了手里的平安符,想起宫宴上李锦悠义无反顾站在她身前保护她,想起李锦悠以前数次维护她的样子,忍不住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李元瑶,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三姐待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她处处照拂你,爱护你,保护你……这府中诸人人人都会欺你害你,可唯独三姐却从未负过你。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怎能因为那点小小的私心嫉妒就这般误会三姐? 李元瑶瞬间压下了心头的怀疑和嫉妒,脸色白的吓人。 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能被那突生的私心嫉妒而生出怨恨之心,整个人却如同失了魂儿的行尸走肉一样,一双眼中满是木然。 她知道她不该怀疑三姐,她知道她更不该这般怨怪别人。她从未对景王表明过她的心意,又怎能怨怪景王爱上别的女人,更何况三姐那般出色,这世上也只有她那样的人儿才能配得上景王那般出色的男人。 可是…… 她还是嫉妒啊。 嫉妒那如画的男子笑容只为她绽放,嫉妒他对她如冬雪融化的温柔,嫉妒他对她的小心呵护,嫉妒他和她在一起的所有所有。 李元瑶双手抱着自己缓缓从墙壁滑落蹲在地上,察觉到自己心内掩不住的肮脏心思,抱着膝盖小声低泣出声。 她不想嫉妒,她不想怨怪三姐,可是…… 她忍不住。 景王,为什么要是景王? 为什么三姐喜欢的不是别人,为什么景王喜欢的会是三姐?! “为什么……” 李元瑶蜷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低泣声犹如呜咽的小兽,难受又难堪。她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心思,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嫉妒,怕被人知道她那些不敢泄漏于人前的心思,她只敢躲在小小的一方墙角舔砥着自己心内的悲伤。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谁也没有发现墙角的地方还蹲了个人,直到秀儿久等李元瑶不回,匆匆忙忙的出来时,才看到双眼无神满脸苍白蹲在角落里眼圈通红的李元瑶。 “小姐,是小姐吗?!” 秀儿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当看清角落里的李元瑶后顿时惊声道:“小姐,真的是你?你不是去给三小姐送东西吗,奴婢等了你半天都不见你回来,简直急坏了,你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 李元瑶轻咬着嘴唇摇摇头,却不肯开口。 秀儿看见她脸上毫无血色,裙子上却带着血迹的样子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秀儿拉着李元瑶急声道:“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奴婢,奴婢去求老夫人做主,要是老夫人不管,咱们就去求三小姐。三小姐最疼小姐了,她一定会替小姐做主的!” 李元瑶听到秀儿提到李锦悠,脸色微微变化。 是啊,就连秀儿都知道,三姐一定会护着她,一定会为她做主。 这府里的人谁不知道三姐对她如何,她怎么会生出那般肮脏的心思? 她怎么能对三姐心生嫉妒? 李元瑶伸手一把抓住拉着她想要朝外走的秀儿,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秀儿措不及防之下险些跌倒,她连忙摇了摇身子好不容易站稳之后,才抬头看着李元瑶惊疑道:“小姐,你怎么了?” “不要去找三姐。” “啊?” 秀儿眨眨眼,“为什么?” 李元瑶看着不远处的夜色道:“夫人身子不好,病着这些日子一直是三姐守着床前照顾。三姐一边要照顾夫人,一边还要应付李映月和五妹、六妹她们,已经够累的了,我不想再给她添乱,所以你不许去找三姐,知道吗?” 秀儿从来没见到过自家小姐这般认真的神色,那神色中甚至带着一丝她从未曾见过的严肃和告诫之色。 秀儿不自觉的心中一紧,连忙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小姐。” 李元瑶闻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平安福袋,微哑着声音说道:“还有,我刚才在去秋香苑的路上摔了一跤,撞破了福袋还给平安符上染了血,这种不吉利的事情要是被三姐姐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所以今天我回去找过三姐送平安符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等回头我另外求了平安符再给她们送过去。” 夫人生病数日没见好转,偏偏李元瑶替夫人求的平安符还染了血,这简直就是触霉头的事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到时候三小姐和夫人对小姐新生不喜也就罢了,若是还被人寻了由头去陷害小姐诅咒当家主母,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秀儿虽然懵懂却也知道轻重,连忙点点头说道:“奴婢明白,今天的事情奴婢一个人都不会告诉的,小姐放心。” 李元瑶听到秀儿的保证这才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本就不是她该希冀的,又何必为了那点私心毁了最亲的那份感情和美好。那一点点小小的心思就当作是嫁为人妇前最后的美梦,深埋在心底深处,从此再也不要掀起。 她只希望今天的事情就当从未发生过。 她和三姐如故,和景王……从未见过。 第388章不知悔改 第388章 不知悔改 “小姐的膝盖都破了,肯定很疼吧?奴婢先扶你进去,等一下姨娘见到了,不知道又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秀儿见李元瑶脸色不好看,还以为她的疼的厉害,再加上平安符染血的事情心情不好,所以一边伸手扶着李元瑶一边故意转了话题说道。 李元瑶听到秀儿提起姨娘,想起温柔如水小心翼翼的在这个诺大的相府之中拼尽全力维护着她的娘亲,脸上露出抹笑容来。 李元瑶深吸口气。 是啊,她还有姨娘。 哪怕世上虽有人对她不好,她身边都还有姨娘。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好好的守护着姨娘,不再让她为自己受半点委屈。 李锦悠丝毫不知道李元瑶知道了她和季君灏之间的事情,她和李景铄日日侍奉在秋香苑中,也不知道是药物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临近庆国公夫人忌日前两日,苏氏的身子总算有了起色。 虽说还不到痊愈的地步,可已经能下床四处走动,比起之前几日卧床不起已经不知道好上多少。 李锦悠将要去慈恩寺的事情告知了李修然和冯氏之后,两人虽然不喜,却也并没有为难,毕竟这几年苏氏母子三人年年都去慈恩寺替已逝的庆国公夫人祈福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虽然如今庆国公府和相府翻脸,李修然和冯氏也不待见庆国公府的人,但是他们也不能拦着苏氏和李锦悠三人前去尽孝,否则传扬出去,李修然和相府的名声就别想要了。所以就算满心不愿,李锦悠母子三人前往慈恩寺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日一早,李锦悠就到了秋香苑中,去时却发现李景铄居然已经早早就到了那里。 李景铄心情显得格外的好,整个人看上去比往日都要精神,就连那双眼睛也显得格外的明亮。 见到李锦悠时,李景铄那双眼睛露出些奇怪神色,像是期待又像是得意,随即朝着李锦悠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十分高兴的打着招呼:“锦儿,你来了?” 李锦悠目光微闪:“大哥怎么来的这么早?” 李景铄笑着道:“明天就是外祖母的忌日了,慈恩寺离京城又远,昨天半夜开始一直下雨到现在都未停,路上必定泥泞难行。母亲身子不好,如果不早一些启程恐怕天黑之前都赶不到慈恩寺了。” 李锦悠闻言直接朝里面走,隔着屏风见到里面陈嬷嬷还在替苏氏打理衣裳和妆容,不由随口说道:“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母亲身子一直没好利索,这几日天也越发冷了些,母亲去一趟慈恩寺路上颠簸,恐怕回来又得好几日都缓不过劲儿来。不如我去跟外公和舅舅他们说一声,就说今年母亲不去了,我和大哥代替母亲去慈恩寺就是,外公和舅舅知道母亲身子不好也不会怪罪我们。” “那怎么可以?!” 李景铄听到李锦悠说苏氏不去慈恩寺后脸色瞬间变了,条件反射的反驳出声,等到话一出口,抬头看到李锦悠有些怀疑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显得太过心急了。 他连忙在心中告诉自己要稳住,千万不能漏了破绽,一边扯开嘴角露出个勉强的笑容说道:“外公和舅舅本就对我们不太高兴,前些日子我又犯了那么大的错,让外公和舅舅对我不喜,如果母亲不去的话,我怕外公和舅舅会不高兴,觉得我们怠慢了外祖母。” “锦儿,我知道你担心娘亲的身体,我也一样担心她,但是外祖母的忌日一年就这一天,往年都是我们三人一起前去祭奠,今年突然少了母亲恐怕不大好。你如果怕路上颠簸的话,到时候让驾车的人走慢一些就好,路上我也会好好照顾好母亲,一定不会让母亲不舒服的。” 李锦悠看着侃侃而谈的李景铄,眸子里闪过寒芒,那幽黑的眸色更深了几分。 李景铄被李锦悠的目光看着,只觉得心头一凉,一阵寒意顺着脊骨攀沿而上,让得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他眼色瞬间有些漂移,强压着心头慌乱说道:“锦儿,你这么看着大哥做什么,难道觉得我安排的不够妥当?” 李锦悠闻言收回目光,扬了扬唇角说道:“没有,大哥安排的很好。既然大哥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就照大哥说的去做吧,我去看看母亲准备好了没有,大哥你也去看看你安排好的东西,这一年一次之行,难得我们一同出城,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李景铄见着李锦悠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那雕刻着山水烟画屏风后的里间,只觉得刚才李锦悠那些话好像是话里有话。 她看似是在说去慈恩寺一路上的安排,可是他却总觉得李锦悠好像意有所指。 就好像是…… 已经看穿了他们的打算一样。 李景铄想到这里,顿时身子一抖差点站立不稳,然而等回过神来之时却又下意识的猛的摇头。 怎么可能,这次的安排只有他和映月知道,从头到尾都没有经由其他的人的手。李锦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府里陪着苏氏,她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他所做的那些事情。 一定是他自己胡思乱想了。 李景铄心中给自己打气,强压下心中隐约的不安,抬头看着屏风后的里间,那里传来苏氏和李锦悠说笑的声音,眸色不由划过抹狠色。 他筹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一次的机会,他绝对不能放过! 一想到这两日之后,李锦悠在他面前再也不能趾高气昂,苏氏眼中孝顺乖巧的女儿也不过如此,甚至就连庆国公府的人以后提起李锦悠这个人也只会是不耻和羞辱,李景铄脸上不由露出抹怨恨和嗜血。 他狠狠一捏拳头,转身走了出去。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锦悠,是你先对不起我的,到时候你别怪我! 李锦悠听到李景铄离开的脚步声,眼底划过抹彻骨寒芒。 她已经给了李景铄机会,不止一次,可是他却永远都不懂得珍惜! 如此死不悔改之人,她也没必要留情! 第389章论长相的优劣 第389章 论长相的优劣 李锦悠微一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不留半点异色。 她眼中带着笑扭头看向正在对镜梳妆的苏氏,将头轻轻的靠在她肩上笑着说道:“娘亲,你真好看。” 苏氏拍了拍李锦悠靠在她肩上的头,轻笑着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你如今长大了,如花儿一样的年纪,娘亲却已经老了,满脸的褶子还有什么好不好看的。” 李锦悠闻言不依道:“娘亲胡说,咱们两要是一起出去,别人看着娘亲就像是我亲姐姐似得,哪里老了?” 她这话可不是瞎说。 苏氏虽然已年过三十五,还有了两个孩子,可是看上去却丝毫不显老,反而像是刚刚二十出头一般容颜娇美。 此时她虽在病中,脸色看上去有些病态的苍白,往日嫣红的嘴唇也带着大病之后的羸弱之色,可是柔软的神色和温和如暖春般的双眸却是让她少了几分往日的威严,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美态。 比起那些青春美貌的二八少女,苏氏容颜丝毫没有半点逊色,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皙娇嫩,比起那些不谙世事的少女,她身上更多些闺中少女所没有的成熟妩媚的韵味,却又不失端庄秀丽。 李锦悠身为女子,都时常觉得自家娘亲美的像是画中的人儿,更别说其他人了。 苏氏听到李锦悠的赞美,看着铜镜里两人凑在一起的脸蛋,不由伸手捏了捏李锦悠的脸颊嗔笑道:“就你嘴甜,知道哄我。” 李锦悠嘻嘻一笑,赖在苏氏肩头撒娇着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娘亲这么好看,当年到底是怎么瞧上父亲的,我听外公说,当年父亲刚入京的时候,看上去可一点都谈不上好。人家都夸我长得好看,肯定是遗传了娘亲的美貌,要是依着父亲,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儿呢。” 陈嬷嬷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小姐这话可说错了,相爷年轻的时候长得也是极为俊俏的,当初他刚入朝的时候,还引得不少娘子对他倾心呢,只是相爷眼中只有夫人。”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那时候夫人还是小姐,元宵节时出府观看花灯,巧遇了相爷,相爷对夫人一见倾心,从此之后对其他的娘子都是不假辞色,后来在相爷在庆国公府外跪求了许久,才求得国公爷将夫人下嫁给他。” 李锦悠听到陈嬷嬷的话后,眸色动了动。 一见倾心? 她看是对庆国公府的权势动心吧,否则李修然怎么敢那般对待他当初百番周折才求娶来的娘亲? 更何况当年娘亲在府中那么受宠,出府在身边保护的随从侍卫绝不会少,李修然怎么会就那么“巧合”的遇见了苏眉,还能让苏眉从此对他也上了心? 陈嬷嬷不知道李锦悠在想什么,只是看着铜镜里两张相似的容颜笑着道:“不过说起长相来,小小姐的确是不怎么像相爷。奴婢记得你刚出生的那会儿,眉眼之间简直和夫人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后来长大一些甚至还有些像已逝的老夫人。不像大公子,他眉眼之间全是相爷的样子,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相爷的孩子。” 李锦悠闻言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幸亏她长得像苏氏而不像李修然,否则要是像李景铄那样天天顶着和那个无耻之人相似的脸,她恐怕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就先忍不住划花了脸。 陈嬷嬷笑看着母女两玩闹,将一支素淡的暖玉金簪插入苏氏发髻之间后,又用梳子将旁边垂落的发丝小心的塞进发髻里面,这才轻笑着道:“好了,夫人你瞧瞧这样可好?” 苏氏对着铜镜看了看身上回头道:“这样就挺好的。明天是母亲的忌日,不易打扮的太过张扬。嬷嬷,你去小厨房里把做好的点心拿出来……” “还有国公爷和老夫人最爱桃花酒对吧。”陈嬷嬷笑着道:“奴婢记着每年去慈恩寺后,国公爷都要瞒着悟尘大师去慈恩寺的小竹林里和老夫人小酌,老夫人生前最爱桃花酒清冽芳香,奴婢可不会忘了。” 苏氏闻言笑起来,庆国公和庆国公夫人当年就是在慈恩寺后山的小竹林里初遇,当时还只是毛头少年的庆国公救了还是闺中少女的庆国公夫人,英雄救美之后便是俗套的以身相许。 两人成亲之后,庆国公和庆国公夫人的感情极深,他们两人虽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可是一辈子相濡以沫彼此陪伴。 庆国公的性子刚烈暴躁,脾气更是一点就着,可是在面对温柔如水的庆国公夫人时,他却从来都没红过脸,一辈子没有娶过妾室,就那么一心一意的守着逐渐年迈不再美貌的妻子一直到老。 庆国公夫人临死之时,强硬了一辈子的庆国公抱着妻子的身子哭得不能自抑,事后抑郁了很久,后来每年庆国公夫人的忌日时,庆国公都会到当年与妻子相遇的小竹林里陪着已逝的妻子喝着她最爱的桃花酒,诉说着当年相遇时的情景和这些年相濡以沫的点点滴滴。 年年如此,从未缺席。 苏氏想到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忍不住轻叹一声。 其实她要的也不多,只是想要一个如同父亲那样呵护着妻子爱护着妻子的男人,不求富贵锦绣,只求一世安宁。 只可惜,她瞎了眼,这辈子却毁在了李修然的身上。 李锦悠见苏氏突然出神,不由轻声道:“娘亲,你在想什么?” 苏氏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有些困怠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最近身子总是疲乏,有些走神儿了。” 李锦悠瞧着苏氏脸上的苍白病容,抿了抿嘴唇皱眉说道:“娘亲,我瞧着你身子不适,不然这次就别去了,我和大哥跟着外公他们去就行了,外婆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你。” 苏氏闻言轻轻摇头,淡声道:“别的事情我能依你,今天不行。” “娘亲……”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慈恩寺我必须要去,不只是为了你外婆。” 第390章气急败坏一 第390章 气急败坏(一) “啊?” 李锦悠一怔,不只是为了外婆,还能为了什么? 没等她细想苏氏话中的意思,陈嬷嬷就已经提着装好的祭品走了进来:“夫人,大公子让奴婢告诉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是现在就走,还是再等一会儿?” “现在就走吧。” 苏氏站起身来对着陈嬷嬷说完后,这才拉着李锦悠的手说道:“别担心了,娘亲的身体自己有数。你外公和舅舅他们想必已经启程了,咱们也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李锦悠见苏氏笑容浅浅的样子,好像刚才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之言,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可是在苏氏的催促下也就没再多想。 一行人出了府后就上了马车,一直到出了城门附近才和庆国公府的马车汇合。 庆国公府全府出动,她们到时,苏清河站在马车外面,当见到相府的马车时连忙迎了上来。 两厢一见面后,苏穆和苏清河没想到李景铄也会跟着过来,见到他时脸色不怎么好看。 李景铄有些心虚的垂着头道:“外公,舅舅,舅母。” 苏清河和周氏好歹碍着脸面还应了一声,苏穆却只是冷冷扫了李景铄一眼之后,就直接扭头看向刚从马车里被李景铄扶下来,满脸病容的苏氏说道:“我前几日就听锦儿说你身子不适,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好,可有找太医瞧过了?” 苏氏轻抿着嘴唇还没说话,李景铄就抢着说道:“外公不用担心,父亲已经寻了太医来看过了,太医说母亲只是有些风寒,并无大碍,只要好生休息服些药就没事了。” 苏穆闻言深深看了眼李景铄后,点点头道:“那就好。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爱惜,别为了些不值得操心的东西损了自己的身子,心疼的还是亲近的人。” 苏氏微抿着嘴唇,轻声道:“我知道的,父亲。” 李景铄却只觉得苏穆的话里所说的那个“不值得操心的东西”是指的他,脸上有些难堪,可是一想到他如今的境遇,只有紧紧抓住庆国公府,只有让庆国公和苏清河愿意重新帮他,他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才能让父亲对他另眼相看。 李景铄咬了咬牙忍住了心里头的怒火,使劲低垂着头怕被人察觉了他脸上的异色。 李锦悠站在一旁,看着站在苏穆身旁不远处正在和李景铄苏氏见礼的慕容玉,目光落在他消瘦憔悴了许多的容颜上,拉着身旁的苏霆小声问道:“四哥,五皇子怎么也来了?” 苏霆最近一直都在武堂里准备不久就将到来的武试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次庆国公夫人的忌日不好缺席,恐怕苏清河还不肯让他离开武堂。此时好不容易离开,他就跟脱了缰绳的野马儿似得,剑眉飞扬,连眼睛都是闪亮亮的。 他在武堂待了这么长时间,身材看着更壮硕了几分,露在外面的肌肤也黑了许多,大笑之时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听到李锦悠的问话,苏霆努努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昨儿个都没消息说他要来,结果今天一早我们出门的时候,就瞧见他在府门外候着。祖父本来说陛下还在让他禁足,不让他跟着来的,结果他说他已经求了陛下开恩,准他临时出府去慈恩寺为长辈祈福。” 李锦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嘀咕道:“陛下这是想要干什么?” 慕容玉是皇子的身份,就算庆国公府是他的外戚,已逝的庆国公夫人是他的亲外祖母,可是也断然没有让堂堂皇子来给一个国公府的已逝亡人祭奠祈福的,这不仅损了皇家的颜面,更是于理不合。 往年苏穆带着他们去慈恩寺祈福的时候,苏贵妃和慕容玉从未露过面,最多也就是抄写一些经文和祭文,送交他们帮忙烧给外祖母,怎么今年慕容玉一个皇子居然亲自来了不说,还要跟着一起去行祭奠之礼? 苏欢在旁捋着衣袖上的褶皱说道:“陛下还能想干什么。那天在大殿里陛下冲动暴怒之后,碍着颜面不得不处置了五皇子,又封了七皇子慎王,如今朝中就剩下太子和三皇子两虎相争,那些有些心思的人齐刷刷的转投到了三皇子旗下,这可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局面。” “二哥是说,陛下有心赦了五皇子?”李锦悠歪着头。 苏欢摇摇头说道:“也不算是赦他,只是陛下毕竟还顾忌着庆国公府,怕父亲和外公和皇室离了心,再加上万寿节在即,各国使臣都已经入京,到时候五皇子总不能因为他一时之气禁足府中而不露面吧?想必今天只是找个借口解除了他的禁足罢了。至于陛下到底是不是原谅了五皇子,还说不准。” 在苏欢看来,眼下慕容玉能够出府不过是景德帝的权宜之计,谈不上赦不赦免。 景德帝本就是个说一不二又好颜面的主,慕容玉被他训斥之后,再想要得到他的欢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苏贵妃怎么肯让他来的?”苏霆在旁嘀咕道。 “怎么不肯,这些时日她天天往府里送信,祖父半点儿都没理会,她生怕父亲和祖父当真离弃了她们母子,这么大好的献殷勤表达骨肉情深的机会她怎么肯放过?” 李锦悠抬头看着慕容玉,见他果然少了丝清贵,在面对苏穆和苏清河时更多了些刻意的亲昵,不由摇摇头满眼晦涩。 慕容玉和苏贵妃,当真是被这些日子景德帝的冷落和朝中的变故给急红了眼了。 眼看着太子如日中天,慕容峥被封慎王,三皇子揽尽余下大权和太子争锋,慕容玉和苏贵妃都是急了。 他们两人生怕机会真的和他们母子擦肩而过,而慕容玉再也没了翻身的可能,所以就连一向清高自诩傲骨的慕容玉也忍不住向现实低头,做出他以往最不屑也最不愿意去在意的事情来,以谦卑之姿来讨好庆国公府的人,只希望能够东山再起。 殊不知,他越是如此,反而会和外公他们越发的离了心。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人,愿意照拂一个因为有所图甚至心存异心才肯屈尊来接近自己的人。 第391章气急败坏二 第391章 气急败坏(二) 李景铄在旁小心翼翼的陪着笑和苏穆说着话,处处讨好。 苏穆却还记得当初李景铄是怎么欺辱李锦悠母女的,所以不怎么想搭理他,抬头见李锦悠和苏欢、苏霆小声说话的样子,不由扬声道:“好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我还约了悟尘大师晚上行斋,再不上路怕是赶不上时辰了。” 几人见苏穆发话,都是点点头。 苏穆、苏清河上了马车,周氏也扶着苏氏一起去了庆国公府的马车上,李景铄借口照顾苏氏也厚着脸皮跟了过去,剩下的人干脆去了相府的马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出了城,后面跟着随行的丫鬟仆人的马车,一行人朝着城外的西山而去。 李锦悠坐在马车里,苏欢和苏霆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旁,而对面慕容玉则是独占一位,显得有些冷清。 慕容玉看着上车之后就一直和李锦悠说说笑笑的苏霆,还有一旁时不时插句话气氛和谐的苏欢,分明感觉到了三人对他的排斥。以往虽说几人对他也并不亲近,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故意视而不见。 慕容玉忍了许久,见到三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还是没忍住气,使劲攥紧着拳头对着三人说道:“欢哥,霆弟,表妹,你们还在怪我?” 三人话语一顿,苏霆抬起头来有些阴阳怪气的瓮声道:“我们哪敢怪五皇子,五皇子身份尊贵,自然和我们这些臣子臣女不同,我可没那份殊荣成为五皇子的弟弟,还请五皇子莫要随意攀附亲戚,免得被人笑话。” “小四!” 苏欢淡淡扫了眼苏霆,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眼底的清寒却让苏霆缩了缩脖子。 苏霆有些不满的努努嘴,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苏欢这才抬头对着慕容玉微笑着说道:“五皇子别怪四弟,他向来都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心中憋不住话。父亲和祖父为此不知道教训了他多少次了他都不知道收敛,如果他刚才说的有什么冲撞之处,还请五皇子见谅。” 慕容玉面露难堪之色,苏欢虽然口口声声是在代替苏霆跟他道歉,可他说苏霆性子直来直往憋不住话,换个说法就是在暗指他心思阴暗复杂,只懂得算计他人吗? 慕容玉沉着眼说道:“欢哥,我们是亲表兄弟,难道你当真要和我如此疏远吗?” 苏欢闻言沉默了片刻,看着慕容玉暗沉的双眼,还有眼底闪烁着的不甘的光芒,半晌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五皇子,并非我要与你疏远,而是你心中本就从来没有跟我们亲近过。” “我没有!”慕容玉立刻反驳。 苏欢淡淡看着他道:“真的没有吗?” 慕容玉张了张嘴。 他想要说没有,想要说他一直是亲近他们的,想要说他和庆国公府从头到尾都是一条心,可是面对着苏欢好像看透了一切直刺他心底深处的清冷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却犹如卡了壳一样,怎么都说不出来。 那种憋屈的感觉让得他涨红了脸。 苏欢见状忍不住叹口气后说道:“五皇子,你是皇子,注定了出身富贵与人不同,而我们不过是普通朝臣之子,走的太近只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况且你眼下的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和我们来往过密的好,否则对你没什么好处,反而只会惹来陛下猜忌。” “那你为什么要去帮太子?”慕容玉紧抿着嘴唇脱口而出说道。 他双眼紧紧逼视着苏欢,嘴里的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怒意道:“你说你们与我疏远是为了我好,我怕父皇猜忌我才要避嫌,那你为什么要去帮太子,为什么?!” 苏欢听后半点没有被慕容玉拆穿的难堪和尴尬,更没有像慕容玉想象的那样被他知道他在暗地里帮助太子后的慌乱。 他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唇边带着一抹淡漠至极的笑容看着慕容玉说道:“太子是储君,是大晋将来的天子,这大晋天下将来都是他的,而我有心入仕,身为臣子,辅佐未来的天子何错之有?” 慕容玉看着苏欢丝毫没有内疚的神色,心中一股邪火猛的涌了上来。 他不顾是在马车之中,狠狠一握拳头猛的倾身而上,紧抓着苏欢的衣襟怒声道:“我不怪你选择太子,就像你说的,他是储君,是将来的天下之主,他比我更有权势更有地位,可是苏欢,我们是亲表兄弟,是至亲之人,你为什么要帮着太子来陷害我?!” “为什么?!” 苏霆和李锦悠没想到慕容玉会突然发火,更没想到他会朝着苏欢动手。 没等李锦悠和苏欢反应过来,苏霆就已经瞬间大怒,一把抓着慕容玉的手将他推了开来,狠狠摔在马车车壁上,怒声道:“慕容玉,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们干什么!?” 慕容玉眼色怒红,憔悴了许多的容颜上满是怒容,狠狠瞪着苏欢愤声道:“童景州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醉仙楼外也是不是你故意而为?是你帮着太子布下了圈套,是你撺掇着太子联合着老七来害我,是你害我被父皇责骂,害我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苏欢,我从来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帮着太子来害我,为什么!?” 慕容玉有些声嘶力竭,那面红目赤的样子仿佛恨不得吞了苏欢似得。 苏欢伸手拦着身旁暴怒不已的苏霆,又用眼神制住了想要说话的李锦悠,伸手轻轻抚平刚才被慕容玉抓皱的衣领,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跌坐在车板上的慕容玉淡淡道: “童景州的事情是我做的,醉仙楼外也是我故意而为,可是慕容玉,那天不是我让你去的醉仙楼,我没有让你在知道童景州的事情之后从中插手,我没有让你派人杀了原本的证人,换上了你自己的人,我更没有让你买通陈沣府上的人试图陷害陈王两家,近而牵连到太子身上,想要挑起太子和七皇子之间的争端,让他们两败俱伤。” 第392章气急败坏三 第392章 气急败坏(三)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 “是你自己贪心,想要渔翁得利,做那只旁观的黄雀,是你自己忍不住出手,才会落入原本对付七皇子的圈套里去。也是你自己愚蠢,看不清那么浅显的计谋,自己跳进去成全了七皇子,让原本只是对付七皇子的计谋反而成了你自己的催命符。” “慕容玉,这一切都没人逼着你去做。你如今来怪我,我倒是想要问你,如果不是你自己贪心不足,不满足现状,你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吗?” 慕容玉脸色涨红,随即铁青。 “你这是狡辩!” “这些不过是事实而已。” 苏欢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眼神没有半点波动的开口道:“你一直觉得太子不如你,朝中所有的皇子都不如你,可是在我看来,你别说和太子相比,就连七皇子和三皇子你都比不上。” “你没有七皇子的隐忍,能够十数年如一日的蛰伏只待时机;你没有三皇子的冷静,能够看清眼前形势若不是万无一失绝不贸然出手。你总觉得你之所以不是太子只是因为你不是正宫所出,身份所限,你却没有想想,论睿智,论冷静,论胸怀,你有哪一点能比得上太子?” “你除了你自以为傲的左右逢源机巧钻营,你还有什么?一旦被人撕破你以往努力维持的温润如玉的表象,就如同泼妇一样怪天怪地怪我不选择你,可是你可曾有想过,我为什么选择太子不选择你,为什么祖父和父亲从未想过要用庆国公府来替你博一个帝王前程?” 苏欢神情清冷,可是言语却好像是最尖锐的利刃,毫不犹如的捅进慕容玉心中,直刺得他鲜血淋漓。 “这次去慈恩寺,是为了替祖母祭奠祈福。我不管你是抱着什么心思才会求的陛下同意你跟着我们一起同行,但是我希望你记住,收敛好你的那些小心思,别让祖父看了出来。祖父的脾气你很清楚,如果让他知道你是打着主意前来却无半点对祖母的诚心,以后你就别再想踏进庆国公府半步了。” 慕容玉整个人如遭重击,脸色苍白的咬着下唇。 他摇摇欲坠的靠在马车壁上,脸上有不甘,有屈辱,更满是复杂和迷茫。 苏欢却已经移开了目光。 苏霆冷哼了一声说道:“自己贪心不足,还来怪我二哥,当初苏贵妃在宫中欺负锦儿和姑姑,开口让锦儿给你做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来说什么亲情?” “那是母妃的主意,我并不知道。”慕容玉辩解。 苏霆闻言不屑嗤声道:“就算事先不知道,事后总该知道吧,你敢发誓说你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想法吗?” 当初慕容玉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李锦悠表现出好感,甚至在他们几兄弟面前曾经明言说过要娶李锦悠的话来,平日里更是借故亲近李锦悠,他这般行事,就连苏穆和苏清河都一直以为慕容玉对李锦悠情根深种。 谁知道庆国公府和相府一翻脸之后,慕容玉就立刻疏远李锦悠,甚至还和太尉府、礼部尚书家的小姐来往,这不就是嫌弃了锦儿吗? 好在李锦悠对慕容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要是李锦悠当真因为慕容玉以前的所作所为生了爱慕之心的话,那锦儿该如何自处? 到时候慕容玉敢说他不会仗着锦儿的喜爱顺水推舟像是苏贵妃所想的那样,用将来套住李锦悠,让她入府为侧妃? 苏霆只是性子直,可并不傻,所以听到慕容玉拿亲情来说事,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没念着亲情,如今倒来说我们,慕容玉,你哪儿来的脸?” 慕容玉脸色更苍白了几分,他扭头看向李锦悠想要解释,可是面对李锦悠仿佛了然的目光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锦悠见状只觉得慕容玉还不如从前,他伸手拉了拉替她打抱不平的苏霆轻声道:“好了四哥,别说了。” 苏霆哼了一声,没再开口。 李锦悠对着慕容玉说道:“五皇子,明天就是外祖母的忌日,我们皆是以晚辈的身份前来祭奠祈福,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可好?” 慕容玉闻言抿了抿嘴唇,有些艰难的点点头,做起来靠在马车上后,一直到慈恩寺都没再开口说话。 慈恩寺位于京郊西山半山腰,四周除了这一处寺庙之外鲜少有其他农户之家,只有大约二十里外的地方有一处武卫营,营中约有五千人,隶属于军机大营麾下,位于西山连同驻扎京郊的禁卫一起拱卫京畿。 西山丛林茂密,又逢下雨,路上泥泞难行,等到一行人赶到慈恩寺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整个西山之中黑洞洞的,风雨之声在林间回荡,林影绰绰间只有慈恩寺内闪烁着点点朦胧的烛火灯光。 悟尘大师守在寺庙门前,亲自将李锦悠一行人迎了进去,等到了里面之后,苏穆等人才发现寺庙里居然多了不少陌生人,几个会武之人更是感觉到附近多了不少侍卫。 苏穆不由诧异道:“往年这个时节寺里最为清淡,就算有上香之人也不只是些女眷,今年怎么多了这么些人?” 悟尘顶着光头,下颚上的胡须已经全部发白,长长垂在他有些微胖的肚子上。他有对如佛陀般圆润厚实的耳垂,一笑起来十分和煦,如果不是身上穿着朱红色的袈裟,看起来倒像是寻常老者,而不像是其他人口中说什么得道高僧。 听到苏穆的话后,悟尘用手捋了捋胡须笑着道:“佛门清静之地,年年都是如此,只是今日来了贵客,所以要格外热闹一些。” “贵客?” 几人都是一怔,苏穆扬眉道:“什么贵客?” 悟尘刚想回话,不远处就走出几道人影来。打头的是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俊逸男子,身上披着同色的披风,一双手拢在衣袖之下,尽管在黑夜之中,那人的一双眼眸也格外的摄人。 在他身旁还跟着另外两人,其中一个青衫男子正小心翼翼的替他撑着伞,挡住了天下还在飘飞着的毛毛细雨。 第393章要脸吗王爷? 第393章 要脸吗王爷? 那人迎面朝着庆国公一行人走了过来,当看到人群里的李锦悠后,眼神瞬间亮了几分,扬着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庆国公说道:“真巧,本王难得出一次京城,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庆国公爷,咱们可真是有缘。” “……” 李锦悠黑脸。 “……” 苏欢牙酸。 “……” 苏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王爷,咱们敢不敢要点脸,能不能先收起你那双野狼看到小绵羊似得闪闪发光恨不得饿虎扑食的眼睛,再来跟我们说好巧? 苏欢早就知道了李锦悠和景王之间的关系,苏穆虽然并不知道具体的,可心里也有数。 此时面对着露着白对他笑得欢畅的季君灏,苏穆一阵牙疼,木着一张老脸说道:“是挺巧的,王爷一向在京中足不出户,今天怎么想到来慈恩寺了?” 季君灏扫了眼李锦悠后,淡淡道:“近日本王时常梦到已逝的父王和兄长,想来大抵是他们有什么愿望未了,本王听闻悟尘方丈乃是得道高僧,所以想来请方丈替先父和亡兄打一场斋,以安亡灵。” 听到季君灏提起已逝的老景王和他兄长,庆国公脸上不由正容。 当年老景王在世之时,是庆国公最为钦佩之人,虽然他比老景王的年岁还要大上许多,可是要论战场上的本事,就连他也不得不说上一个服字。 那时候两人虽然算不上好友,又怕来往过密让皇帝忌讳所以并没深交,可实则却是神交已久。景王府的一些兵书出自庆国公府,而庆国公书房中摆着的那个沙盘就是当年老景王还在世时亲手所赠。 十年前老景王和其长子魂断战场之时,就连那数万将士都血染沙场无一回返,庆国公还曾为此伤痛了许久,每逢忌日之时也会抽出时间前去祭奠那数万亡灵。 庆国公原本还以为景王是为了李锦悠而来,心里对这个肖想着拱自家宝贝锦儿的兔崽子满心的不待见,可是在听到景王居然是为了那些亡故之人而来时,脸上顿时阴云转晴,看着季君灏时候脸上也带上了几分认同之色。 “老王爷乃是晋国战神,更是老夫最为敬佩之人。王爷祭奠他们之时烦请告诉老夫一声,让老夫也替老王爷和那些将士上一柱香,聊表心意。” “本王先代父王他们多谢国公爷。”季君灏点点头说完之后,才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国公爷一路辛苦,府上又有女眷,想必都乏了,本王就不打扰各位了,先行告辞。” “王爷身子不好,山中夜里寒冷,王爷也要好生休息,若有什么不便大可前来寻我。” 庆国公府一行人连忙行礼,而季君灏也好像真的只是来打个招呼一样转身带着身旁的人离开,等到路过慕容玉身旁的时候,慕容玉脸色复杂的低声道:“景王叔。” 季君灏看了慕容玉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十分淡漠的点点头后就直接越过缓步朝着夜色中而去。 慕容玉忍不住握着掌心。 他今天一连受了打击,本就心里不顺,如今见到景王时本来还想与他说上几句话,谁知道景王却半点给他脸面的想法都没有。 慕容玉脸色泛白。 那天的事情他不是没有细想过,毕竟任谁栽了这么大的跟头都不会无动于衷。他把当日在醉仙楼外的事情从头到尾的细想了一次,隐约觉得景王出现的太过奇怪,后来在朝上,景德帝原本也并没有打算想要严惩他,甚至对于太子和慕容峥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半信半疑,可是从景王交给景德帝的那张纸条后开始,一切都变了样。 景德帝突然大怒,严斥于他,当时的情况与其说他是愤怒,更多的还是恼怒,那是种仿佛被戳穿了什么之后压抑不住的恼羞成怒! 慕容玉一直想要知道,那天景王拿出来的纸条上到底写着什么,才会让景德帝看过之后有那么大的反应,害的他落到如今境地,可谁曾想景王根本就不搭理他,让他就算想问也根本无从问起。 苏霆一脸懵逼的挠挠头,看着逐渐走远的季君灏咕哝道:“景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还会主动和人打招呼?” 苏欢在旁翻了个白眼,景王认定的媳妇儿就在这里,这里的人不是她媳妇的长辈就是至亲之人。媳妇儿还没过门,他敢不好说话吗? 李锦悠满脸黑线的捂脸,有些无语。 那天季君灏被她劝服时她就在奇怪,季君灏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没想到他居然打着这个主意眼巴巴的跟来了慈恩寺,居然还一本正经的打着老景王他们的名号来勾搭媳妇,他难道就不怕他爹他哥夜里托梦掐死他这个不肖子孙吗? 还有庆国公,本以为外公平日虽轴可好歹还有些城府,明明刚见面时还对季君灏满脸的防备,谁知道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季君灏牵着鼻子走,被忽悠的视他如知己! 庆国公完全不知道几人的想法,悟尘安排了寺里的小和尚带着其他人各自去了厢房,苏穆就提着食盒和桃花酒跟着悟尘一起走了。 慕容玉也不知道是受了打击还是怎么,早早就回了房间。 苏欢和苏霆去了别处,李锦悠和李景铄一起送了苏氏回房之后,李景铄就借口困倦匆匆忙忙的走了,直接回了自己的厢房,李锦悠也没在意,陪着苏氏聊了会儿天,见到苏氏脸上露出困倦之色之后,才让陈嬷嬷服侍着苏氏休息,李锦悠离开回房。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上飘着雨,淅沥沥淋在四周的花草上,溅起了一地的雨点。 李锦悠走在前面,明明穿着长裙,行走之间却连半点泥渍都没沾上。 天璇在旁替她撑着伞,青黛则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裙摆嘀咕道:“前几天一直艳阳高照的,没想着一出城居然就下了这么大的雨。雨势绵绵的下的我骨头都寒了,也不知道这与要下到什么时候才停。” 第394章不择手段一 第394章 不择手段(一) “秋雨连绵,每年这个季节总是会连着下很久的雨,恐怕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青黛嘟着嘴:“奴婢当然知道,只是这雨一直下着天气越来越冷,这种天气对伤寒之人最是难熬,夫人的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利索。” 李锦悠闻言皱眉了片刻,眼色深了几分。 青黛没注意到李锦悠脸上的不对劲,她提着裙摆跳过一个水坑之后,咕哝道:“不过那个太医院的人也真是不靠谱,许大夫也就算了,那个姓瑞的可是宫里的太医,说什么妙手回春,结果夫人吃了这么久的药了也不见好。相爷还说他是什么太医院的医正,奴婢瞧着那老头子就是沽名钓誉。小姐,等到回京之后,咱们另外给夫人找个大夫,奴婢瞧着城南的那个余大夫就不错……哎呀!” 青黛嘀嘀咕咕的还没说完,脸上就被甩了一脸雨水。 她顿时跟炸了毛的野猫似得朝着天璇呲牙咧嘴道:“你干什么呀,甩我一身水!” 天璇面无表情的调整了一下雨伞的角度,免得雨水溅到了李锦悠身上,嘴里淡定道:“哦,刚才没瞧见。” 青黛气得鼓着脸,没好气的瞪了天璇一眼之后,却还没忘了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嘀咕道:“要不然城西保和堂的林大夫也不错,对了,还有张大夫,反正奴婢瞧着都比那个瑞太医来的靠谱。那个瑞太医整天古古怪怪的,指不定压根就没想着要好好医治夫人……” “砰!” 天璇见青黛越说嘴越快,偏偏脑子不好还能一嘴戳到关键要害,直接伸手扯着她的耳朵将她拉了个趔趄,在青黛张嘴就想抱怨之时没好气的说道:“好好看路,没见到差点踩进水里了吗,溅到小姐身上怎么办?” 青黛鼓着脸,低头看见刚才避开的水坑,原本想要跳脚的怒气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瞬间瘪了下来。 她不高兴的瘪着嘴角嘀咕道:“人家说正事儿呢,每次都揪人家耳朵,人家又不是兔子……” 天璇耳力惊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世上哪来这么蠢的兔子? 等到到了厢房门前时,天璇感觉一门之隔的屋内多了几个人的气息,不由扭头对着青黛突然开口说道:“好了,别嘀嘀咕咕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小姐恐怕饿了,我记得咱们来时四小姐替小姐准备了些芙蓉桂花糕。青黛,你去借了寺里的小厨房替小姐做碗甜汤过来,让小姐吃一些也好休息。” 青黛闻言刚想点头离开,谁知道李锦悠却是突然开口道:“不用了。” “小姐?” “让她一起进来。” 天璇闻言不解的看着李锦悠:“小姐,这事情让她知道合适吗?” 李锦悠淡淡道:“青黛既然跟着我,有些事情迟早总是要知道的,而且你也说过她的性子太过莽撞不懂得变通,与其将来在别人手里吃亏,倒不如早早就让她学着成长。” 天璇闻言就知道了李锦悠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李锦悠的身份和她将来所处的位置注定她不可能绝对安全,就算将来入了景王府,无论是面对景德帝还是面对那些心思各异的皇子朝臣,身边之人都不能只是一个只懂得护住却不知道半点算计之人。 青黛得了李锦悠的眼,日后注定会成为李锦悠身边最重要的人一直跟着她,如果她永远都还像现在这么单纯不知世事,将来迟早会吃亏,如果一个不好,甚至会被别有异心的人利用而来对付李锦悠和她身边的人。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亲眼见识一下后宅的阴暗,见识一下人心的险恶,也只有亲身经历过之后,青黛才会真正的懂得其中的凶险,知道将来该怎么应对那些刀光剑影。 青黛被李锦悠和天璇的话说的一脸发懵:“小姐,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进去吧。” 李锦悠示意青黛推门,青黛满脸迷茫的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等到进去之后却是猛的吓呆在了原地。 房中早就已经点好了灯,原本昏暗的房内显得灯火通明。 房内正对着房门的方向站着几个人,身穿各色衣裳却都是满脸肃然,而在最前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映衬着摇曳的灯光,显露出绝世容颜,那人赫然正是不久之前才跟庆国公寒暄过巧遇的景王,季君灏。 “啊——“ 青黛没想到里面还有人,猛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张嘴尖叫出声。 走在她身旁的天璇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而济青快速将房门关上之后,天璇才压着满脸慌乱的青黛沉声说道:“别叫,都是自己人!” “唔唔唔……” 自己人? 天璇低声道:“他们都是小姐的人,此时在这里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商量,绝对不能惊动了其他人,否则会给小姐带来麻烦,你明白吗?” 青黛抬眼看了眼屋里的几人,又看着身旁的李锦悠眉眼淡淡半分惊讶之色都没有的样子,这才强压下去心中的惊骇,有些手脚发软的表示知道,天璇这才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退到一旁。 青黛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季君灏,脸色有些发白的扯着李锦悠的衣袖,低声道:“小姐,他,他们……” “这是景王,你刚才见过了;这两人是景王的侍卫,黑衣的是墨珏,青衣的是仲长鸣。这个是天璇的朋友天枢,另外那个是济青,你之前已经见过了。这房中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害怕。” 李锦悠安抚的拍了拍青黛的手,将房中所有人的身份都告诉了青黛。 青黛心中有些骇然,她虽然一直知道小姐和以前有些不同,可是却根本没有想到李锦悠居然会认识这些人。 除了景王之外,其他的那几人没一个看上去是好相与之人。 李锦悠扭头见青黛虽然脸色仍旧有些发白,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惊恐,这才走到景王身前说道:“你怎么也跟着来了,那天也没见你提起?” 第395章不择手段二 第395章 不择手段(二) 季君灏淡淡道:“我不放心你。” 李锦悠闻言并没多说什么,虽然季君灏突然出现慈恩寺让她十分意外,但是他这份对她无微不至,生怕她受了半点损伤的心意却是让她很是高兴。 她并不会觉得季君灏插手了她的事情就是不尊重她,反而他这种恰到好处的强势有时候会让她觉得更加安心。 李锦悠对着季君灏扬唇笑了笑,这才转头看着天枢说道:“天枢,你是什么时候入京的?” 天枢脸色冷漠,但是眼中却带着恭敬之色说道:“回姑娘,我和天玑入京已有数日,只是一直在安排其他的事情所以未曾前去相府拜见姑娘。昨日我听闻姑娘的事情,所以今夜就赶了过来,想要看看能不能助姑娘一臂之力。” 李锦悠闻言微笑道:“多谢。” “姑娘无须客气,你是麒麟之主,我等本就为了辅佐你而存在,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天枢冷声道。 李锦悠点了点头。 青黛站在天璇身旁,有些怯生生的看着容颜冷漠如霜的天枢,好奇的眨眨眼。 这个人整个儿看上去就跟冰块似得,不同于景王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和不屑于人相交的疏远,这个叫天枢的年轻男人是真的冷,他整张脸并没有刻意的板着,却能让人感觉到他好像是从来都没有笑过一样,眼角眉梢里都透着冷漠寒霜。 青黛扯了扯天璇的袖子,想要问话,天璇扫了她一眼,顿时就将她到了嘴边的好奇给压了下去。 她只能瘪瘪嘴,瞪大着一双杏眼儿看着天枢,那目光好似想要在他身上戳出个洞来似得。 天枢本就武功高强,不过片刻就感觉到了青黛的目光,他面无表情的扭头看了眼青黛,顿时就吓得青黛连忙红了脸,一瞥而过那一双水汪汪格外灵动犹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却在他心头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李锦悠没注意到青黛的异常,只是看着济青问道:“李景铄去了哪里?” “回姑娘,他刚才从夫人那里离开之后,就出了慈恩寺,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就接了一人一起回来。大公子带着人从慈恩寺后院入内之后,就直接带去了他的厢房,就连身旁的小厮和守寺的僧人都不知道。”济青沉声说道。 “跟他一起回来的是什么人?” “京中潇湘馆最有名的男倌儿,冯珏。” 李锦悠闻言挑了挑嘴角,冷哼一声说道:“我倒是当真小瞧了他了。” 季君灏听到济青的话后,脸色也是忍不住黑了几分,身上突然生出一股杀气。 仲长鸣在旁皱眉说道:“李景铄虽然混账,但是按照他以往的性子,应该想不出来这种恶毒的法子,更何况他难道不知道,坏了姑娘的名声就等于坏了他自己的,他怎么会这么蠢?” 李锦悠闻言寒声道:“他那脑子当然想不出来,可谁让他身边有个比谁都毒的女人,那人自然会替他想出来法子。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人,哪还有半点顾虑到自己!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蠢到这个地步,为了害我宁愿不择手段。这一次,我如果再对他留手,我就不叫李锦悠!” 一屋子人都能感觉到李锦悠身上涌出来的寒意,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微微变色,就连之前一直在偷看天枢的青黛在听到李锦悠和济青的对话之后,一张脸也瞬间白了几分。 潇湘馆是什么地方? 京中最出名的销金窟,红粉骷髅葬身地,和百花楼,春风阁并称京中三大青楼。那里面全是绝色妖娆之人堪称销金如水,夜夜春宵不早眠,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文人士子权贵财阀的腰。 只是和百花楼、春风阁不同,潇湘馆里虽然也有女子,可闻名京城的却是里头那些各个比女子还要容颜出色,妖艳绝伦的男倌儿,据说行起床地之事来比女子还要妩媚多情,而那里也是京城中那些喜好男色的人最爱光顾的地方。 慈恩寺乃是佛门净地,李景铄好端端的带着潇湘馆的男倌儿来寺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春风一度这么眼巴巴的跑了几十里地带着人来这里享受一回野鸳鸯的风光吧? 青黛想起刚才李锦悠说的那些话,想起之前李景铄和小姐之间的关系,心中满是震惊,眼底流露出几分不敢置信的神色来。 墨珏眼底露出几丝厌恶之色,沉声道:“姑娘,要不要我们动手解决了他们?” 李锦悠寒声道:“这么简单的让他去死,怎么对得起他对我的一番厚赐?更何况,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 屋内几人闻言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默默替自己找死的李景铄点蜡。 “那他们?” “先留着,不要打草惊蛇,今夜派人守着母亲那里,在让人盯着李景铄,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准备玩儿出什么花样来。”李锦悠冷声说道。 屋内几人点点头表示知道后,就纷纷识趣的退了出去,房中只留下李锦悠和景王两人。 天枢离开房中之后,没有跟其他几人交流,只是吩咐济青好生保护李锦悠之后就快速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仲长鸣和墨珏则是守在暗处,保护着季君灏,而天璇则是带着神思不属的青黛朝着另外一边走远了一些。 夜色深沉,雨越发大了几分,淅沥沥的雨水好像是炙热的刀一样刮过青黛的心间。 青黛紧咬着嘴唇说道:“天璇姐姐,大公子他……”说了一半她就有些说不出来,毕竟那事实在是太过丧心病狂也太过恶毒,如果只是她胡思乱想猜错了,岂不是让小姐难堪? 天璇看着青黛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然而她却没有半点想要替李景铄隐瞒的意思,直接冷声说道:“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李景铄想要借潇湘馆的那个男倌儿毁了小姐的清白。” “怎么可能?小姐是她的亲妹妹,他,他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辱了小姐的清白,这是要逼着小姐去死吗? 李景铄他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第396章不许心软 第396章 不许心软 天璇看着青黛瞬间褪去了红润的小脸,并没有像是以前那样安抚她或是转开话题,而是直接说道: “你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他什么时候把小姐当成过妹妹,又有什么时候念及过半点兄妹之情?在他眼里,恐怕小姐连李映月的半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完全被美色迷了眼,恐怕李映月让他干什么他豁出命去都愿意替她完成,更何况只是对付小姐毁了她清白而已。” 青黛脸上血色瞬间消失,可是随即却是脸上猛的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天璇。 “你是说,大公子和李映月,他,他们?” 他们怎么敢? 李映月就算不是相府的亲生女儿,可好歹还顶着相爷女儿的名声,如今更是要嫁入皇室成为皇家的人,李景铄怎么敢对李映月起了心思,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天璇见青黛瞪圆了眼满脸惊恐的样子,摇摇头没再多说,有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就像李锦悠说的,总要让她亲眼见识过之后,她才能懂得这世上并不是全然清明,那看不见的黑暗之地里的龌龊和肮脏足以让任何人都觉得骇人听闻。 青黛紧紧掐着掌心,好半晌才将心中的惊骇压了下去。 她从来没想过,李景铄和李映月居然是这种关系,难怪以前李景铄为了李映月那么对待小姐和夫人,他们简直是龌龊至极! 青黛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之色,这种人,他怎么配当小姐的哥哥,配当夫人的儿子? 他们居然还想要陷害小姐,她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小姐半分! 许久许久之后,青黛脸上虽然还有些苍白,可心中有了决定后眼神却不再惊慌。她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和暗中守着厢房的两人,小小声的问道:“那景王呢,小姐和他……” “景王是小姐认定的人。” 青黛杏眼一亮,眸子里闪烁着星星光芒,高兴的脸颊上都泛着光:“太好了,原来小姐喜欢的是景王!” 景王可是战神王爷,是这天下最让人期待的男子,有他在身边,看谁还敢欺负小姐,更何况这世上也只有景王这种人才配的上那么出色的小姐。 天璇扭头看着身旁高兴的跟什么似得,早忘了方才的惊慌红着小脸露出傻兮兮的笑容的青黛,忍不住扶额。 这样的小丫头,她当真能成长成小姐说的那样,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为什么她只觉得这丫头傻的出尘? 房中,李锦悠猜测到了天璇和青黛出去之后会有一番对话,她却没有插手。 天璇嘴硬心软,平日里看上去爱教训青黛和她斗嘴,每每都欺负的青黛泪眼汪汪可怜巴巴的,可实际上天璇心里却是很疼青黛的。 天璇本就不是普通女子,她所经历的事情不必她少半分,甚至于在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李锦悠能感受到天璇在成为七星之前所遭受过的磨难,也只有刻骨铭心的过去才能造就今天这般出色的天璇。 就像她心疼李元瑶一样,经历过太多的天璇打从心底里喜欢青黛那种如同白纸未曾画上半点阴暗的性子,更喜欢青黛对她们的倾心相护。 李锦悠看着桌上燃烧的烛火,和季君灏相对而坐,不断摇曳的烛火在她脸上打上了一层让人心悸的暗影。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那轻抿着的双唇和暗沉的眼却让人轻易的能感觉到,她生气了。 季君灏伸手替她倒了杯热茶,轻声说道:“别气了,为他们,不值得。” 李锦悠闻言紧抿着嘴唇说道:“我知道不值得,我只是在想我娘。”她用手指触碰着身前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茶杯的杯沿,发出低沉的敲击声,嘴里低声说道:“我只是替我娘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不值。” 年轻时,苏眉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她容颜出色,才气更是绝顶,那时候求娶苏眉之人几乎要踏破了庆国公府的门槛,各府的媒人从庆国公府都能排到城门前,可是她却偏偏在那么多更好的人选之中挑中了最差的李修然。 苏眉不顾身份悬殊,不顾门第匹配,不顾他人怪异目光,带着满心的期望下嫁给李修然,一心一意的替他料理后宅,为他抚育儿女,借着娘家的权势帮助李修然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助他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可是到头来她换来了什么? 背叛,欺瞒。 连一点点的真情都未曾有过,就像是当年求娶她时的李修然根本就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而已,李修然哪还有半点记得苏眉为他所做的一切?哪还有半点记得庆国公府为他做的那些? 李修然也就算了,他本就狼心狗肺无耻之尤,当初求娶苏眉时就存了其他心思,李锦悠从来没有对他抱有过半点不该有的期待,可是李景铄又是为了什么? 他是苏眉的亲儿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至亲。 这些年苏眉待他如珠如宝,恨不能将满心的母爱倾注在他身上,庆国公府更是为了他百般筹谋,不仅心甘情愿的被李修然利用,成为相府立于人前的挡箭牌,更是情愿断了苏欢的前途也要替李景铄筹谋助他仕途前程锦绣顺逐,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般轻易就能朝至亲之人下手,甚至不惜牵连亲生母亲,简直是让人心寒。 季君灏闻言没有开口劝慰,只是伸手覆盖在李锦悠的手上,让自己手心的温度能够传到她的手上。 “你娘只是因为看错了人,而李景铄则是太过理所当然,他总觉得你们对他的好那是应该的,而当你们有半点让他觉得不如意时,他就会觉得你们对不住他,觉得你们背弃了他。当心中被怨恨所浸满时,所看到的无论再美好都是黑暗的,当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时,他那种性子,剑走偏锋也不算奇怪。” 季君灏说完之后,想起李景铄想要干的事情时,眼底露出几分煞气,手中也紧了几分,沉声道:“锦儿,这次不许心软。” 第397章认同一 第397章 认同(一) 心软? 李锦悠冷哼一声,她早就知道无谓心软后的代价,又怎会再去心软。 李锦悠寒声道:“我早就对他留过情面,给足了他收手的机会,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这一次,我必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害人终害己,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季君灏听到李锦悠狠绝的话语,没有半点不喜,反而眉色舒展了几分。 他手上轻抬,将她略显冰凉的手放在唇边轻琢了一下,魅惑的凤眼中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来。 当天夜里一夜清宁,安然无事的过去,第二天一早,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的雨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虽然天还未全然放晴,四周的空气中还带着雨后的湿绵,但是山中被冲刷了一夜的树木花草却是散发着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苏穆顶着微红的眼睛带着一行人前去正殿祭奠祈福,当一行人到时,大殿内除了悟尘和一群小和尚外,本以为昨日巧遇之后就不会再有交集季君灏居然也盘腿坐在一处蒲团之上。 他长发被随意束在脑后,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偏爱的黑色,却比起昨日的锦袍素淡了许多。衣衫上没了代表王爵的图纹,除了领边有些暗刺的绣纹外,浑身上下别无他色,就连腰间一贯挂着的玉佩和锦饰也全部被取了下来。 苏穆一行人见到他时都有些发愣,今天是他们祭奠亡人的日子,慈恩寺中早就告诉了其他人大殿临时征用,这殿中不应该有其他人才对,景王怎么会在这里? 苏清河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季君灏站起身来,对着苏穆行了个晚辈礼,又对着他身后站着的苏眉温和的点点头后,这才开口说道:“本王听悟尘方丈说,今日是已逝庆国公夫人的忌日。本王年幼时曾听父王提起过他与国公爷的交情,国公爷对他来说既是长辈也是挚交,算起来国公夫人也是本王的长辈。往年忌日本王不在也就罢了,今日正好本王在这慈恩寺,便来上一炷香聊表心意,还望国公爷不要拒绝。” 苏清河和苏霆都是一脸懵逼。 景王独来独往惯了,性子更是冷漠无比,他们记得自家和景王府可谓是泾渭分明从无来往,什么时候他们庆国公府和景王府有这份交情了? 慕容玉则是紧紧皱眉。 他比谁都了解这个异姓王叔,要说长辈,没有哪家能比得上皇室的人和景王府的亲近,可是就连先帝的忌辰和每年皇室先祖祭祀之事,景王都没有这么上心过,五次总有三、四次推据,就算推脱不过被景德帝强行叫入宫中,也几乎都是站站就走。 别说上香磕头,就连多说几句话的耐心都欠奉,如今他怎么会对庆国公那个已逝的夫人这般有耐心。这庆国公府有什么值得景王这般上心的? 苏清河没想太多,只是条件反射的说道:“这恐怕不太好吧,王爷乃是尊贵之躯,岂能对我们府中亡人行晚辈祭拜之礼,这不符合规矩。更何况我父亲和老王爷也没什么交情,王爷还是……嘶……你干什么?” 苏清河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周氏给拧了一把。他忍不住回头看着周氏,连带着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周氏。 周氏被众人盯着顿时满脸尴尬,她不满的瞪了苏清河一眼,心里暗骂他棒槌。 什么叫做庆国公和老王爷没什么交情,人家景王都说了老王爷拿庆国公当长辈当挚交,苏清河却这么说不是上赶着去打人家景王的脸吗?而且景王刚才面对庆国公时行的可是晚辈礼,堂堂一个手握大权的王爷给你一个国公爷行晚辈礼,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你还想怎么地? 周氏脸上有些僵硬的笑了笑低声道:“王爷一片好意我们自然领受,母亲若是知道肯定也会很高兴,父亲,你说呢?” 苏穆一双鹰目直直的看向季君灏,入鬓的剑眉难得的微微拧起,看着季君灏的双眼中满是沉色。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和老景王之间的确有几分交情,如果硬要说起来勉强也算得上挚交,可要说什么老景王拿他当长辈的话那简直就是瞎扯淡。 老景王的性子说到底和他一样,桀骜中傲骨凌然,虽说比他小上十来岁,可从来都不会让他半点,更别提什么拿他当长辈了。两人当年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架,战场上谁也不服谁,他可半点都没看出来老景王对他有什么晚辈的意思。 如果按照当年两人的交情来算,季君灏虽说年轻许多,可是和苏清河应该是同一辈分的,照礼就算是李锦悠和苏欢他们都该叫季君灏一声世叔,可如今季君灏却生生的把自己的老子给降了个辈分,连带着他也成了苏清河的晚辈,这家伙到底存着什么心思还真当他不知道? 兔崽子,肖想他家锦儿! 季君灏面对苏穆的打量半点没有退缩,只是挑眉扬唇说道:“本王一片心意,国公爷以为如何?” 苏穆看到季君灏的神色就想拒绝,谁知道扭头看了眼李锦悠后,就见到原本素淡清冷的女孩儿冲着他露齿一笑十分开心,苏穆忍不住心中酸了酸,带着三分不甘愿哼了一声说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吧,省的回头说老头子我不讲情面。” “父亲?” 苏清河见苏穆居然同意了,忍不住皱眉。 母亲的忌日让个外人来祭拜,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氏到底是个女人,比苏清河这个大男人心思敏感的多,昨天夜里见到景王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向来冷漠的景王怎会这么巧的来慈恩寺祭拜亡父还十分主动的和他们打招呼,今天景王主动前来祭拜就让她心思更加微妙。 刚才季君灏朝着苏眉点头的动作她是看到的,此时再发现李锦悠脸上的笑容和苏穆那表面上不甘愿眼底却带着笑容的模样,心思一动。 难不成……是为了锦儿? 第398章认同二 第398章 认同(二) 苏氏面色微变,不由扭头瞄了一眼身旁的苏眉,就见到苏眉也是微皱着柳眉显然发现了什么。 苏氏心中更加笃定了几分,忍不住微抿着嘴唇再扭了苏清河一把,打断了他还想出口的话低声道:“父亲已经同意了,你就别多说了。” “可是……” 苏清河张嘴就想说话,周氏手指掐着苏清河腰间的软肉用力一转,苏清河顿时倒吸口冷气疼的脸色都青了,在周氏“威逼”的眼神下不甘心的闭了嘴。 李锦悠和苏欢站在后面,将周氏和苏清河之间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苏欢忍不住捂着脸为自己那脑子一根筋看不清楚形势的老爹默哀,李锦悠却是笑得眉不见眼,乐呵呵一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悟尘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苏穆同意了让季君灏一同祭拜之后,季君灏就十分自觉的让开了最前方的位置,几步走到李锦悠等小辈的身旁,用眼神逼开了李锦悠身旁的苏欢和苏霆后,直接站在了李锦悠身旁。 两人站的极近,手臂挨着手臂,季君灏趁着旁边无人注意,袖下的手指轻轻勾着李锦悠的手指,在她掌心里挠了挠。 李锦悠白了季君灏一眼,声音压得极低的说道:“打着你父王的旗号来讨好外公,还生生给你父王降了辈分,也不怕被你父王知道了半夜寻你打断你的腿。” 季君灏眼中笑得惫赖,面上一本正经的说道:“本王这是为了替他讨儿媳妇,父王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夸我。” 李锦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抽出被季君灏勾着的手指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这厚脸皮的人。 季君灏也没有多说什么,见前方的悟尘已经开始诵经,苏穆领着一行人跪在蒲团上时,他也恭恭敬敬的在李锦悠身旁跪了下来,收敛了以往的狂色和身上的冷然,如同真正的晚辈一样神情虔诚的祭拜着这位已逝的庆国公夫人。 苏眉一直在暗中打量着季君灏,当见到他这般神色之后默默收回目光。 祭拜仪式并不复杂,因为本就更多是为怀念亡人和祈福,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所有事情就全部结束,季君灏以晚辈礼上前给已逝的庆国公夫人上了一炷香后躬身一拜之后,苏穆眼里的暗色消散了几分,有些遗憾的开口说道:“夫人最关心的就是这些孩子,也不知道夫人能不能收到你这一拜。” 夫人生前最疼爱的就是锦儿,最担忧的也是锦儿的婚事,如今锦儿找到了如意郎君。 两人情投意合,这个男人更是愿意为了锦儿放下身份真诚对待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夫人能不能看得到。 季君灏显然听懂了苏穆的感慨之言,伸手扶了眼圈微红的庆国公一把,沉声道:“国公爷和夫人鹣鲽情深,夫人在天有灵,一定能够看得到。我心诚则灵,如果夫人今年没有收到,还有来年,来年没有,还有往后每一年,国公爷大可放心。” 在场诸人都是神色一震。 景王这话已经不只是简单的承诺而已,他这话岂不是在告诉众人,从今往后每一年,他都会像今天这样如同晚辈一样,年年祭拜已逝的庆国公夫人,他这是……要真的将庆国公当作长辈来孝敬? 可是,为了什么? 景王府和庆国公府之间明明就没有这份交情,季君灏许下如此承诺,到底是单纯敬佩庆国公,还是他对庆国公府有所图谋? 此时就算是一根筋的苏清河和苏霆也察觉了不对,更别说是精明的慕容玉了。 殿内除了另有心思没有注意季君灏的李景铄外,剩下的几人都是心思各异,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苏穆也是微微一愣,感觉到手下季君灏扶着他时所用的力度,再看着眼前这位往日无情冷漠的王爷眼中的正色,下一瞬老怀安慰的拍了拍季君灏的肩膀大笑起来:“好,好孩子,你这份心意老夫代夫人领受了,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苏穆打从心眼里接受了季君灏后,瞬间觉得季君灏哪看哪好。 容颜俊俏,身材硬朗,出身尊贵,往日更是不近女色身边干净的不得了,除了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以外,无疑是京中最能跟自家外孙女匹配的人选。 上次李锦悠和苏欢说话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季君灏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碍着陛下那边才不得不伪装而已,如今连最后一点担心的也没了之后,对于这个外孙女婿他简直是满意的不得了。 祭拜之后,苏穆就乐呵呵的拉着季君灏去了小竹林里下棋,美名其曰要和季君灏一较高低,剩下的人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都是忍不住咧嘴。 庆国公那棋艺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棋艺差不说棋品还差,哪怕是稍微会点棋艺的小孩子都比他强,偏偏他又最爱与人下棋。整个庆国公府里都没人敢和他玩,毕竟谁受得了一个每次输棋都耍赖,耍赖不成就翻脸拔刀相向掀桌子的人? 站在佛堂外面,苏清河摸了摸脑袋嘟囔道:“这个景王是不是傻,眼巴巴儿的来给祭拜母亲也就算了,居然还去和父亲下棋……” 他话还没说完,手臂上就被苏氏拧了一把,直疼的他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苏氏没好气斜睨着自家男人带着几分怒其不争说道:“我看你才是傻,你难道没看出来景王是在讨好父亲与我们故意亲近吗?” 苏清河揉着手臂瞪大了眼:“他讨好父亲,还亲近我们?为什么?难道我们庆国公府能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还是景王想要我们手里的兵权?” “笨蛋!” 周氏看着苏清河傻愣愣的样子眼角直抽,恨不得踹上他一脚。 “景王手里的兵权已经够多了,谁会惦记你手里头的那点兵,再说他就算真想要兵权犯得着这么自降身份来讨好父亲,连带着你也跟着在景王面前当了长辈和老景王成了同辈?” “我告诉你,人家惦记的那是锦儿!” 第399章别侮辱了亲情一 第399章 别侮辱了亲情(一) 苏清河张大了嘴,吃惊道:“你是说,景王看上了锦儿?” “不然你以为呢,好端端的景王干什么对我们行晚辈礼,还这么眼巴巴的上前来交好。以景王的性子,要不是咱们和锦儿的关系,他怕是看都不耐烦多看你一眼!”周氏没好气的瞪了苏清河一眼。 这些年景王虽说是修身养性,可谁不知道景王那冷漠无匹的性子有多傲。 别说是区区庆国公府了,就算是皇帝他又几时放在眼里过? 这些年要不是碍着季君灏手里的兵权,还有他那病怏怏的身子,怕下旨惩戒寒了那些在战场上为国征战的将士的心,景德帝怎么会容得季君灏这么张狂? 刚才苏穆和季君灏的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苏清河居然这么傻。 苏清河揉了揉后脑勺,有些气闷,原来季君灏那这兔崽子居然惦记他们家锦儿,他就说他好端端的凑上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过…… 苏清河眯了眯眼,其实景王说起来条件也很好,比起那些不知所谓的皇子来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而且景王要真是娶了锦儿,那岂不是说,以后景王也得管他叫舅舅? 苏清河一想到往日一脸冷酷的季君灏朝着他叫舅舅服服帖帖听他教训的样子,心中的那点不满顿时飞了,只剩着一双虎目带着幻想揉着手嘿嘿的笑了起来。 周氏在旁看着苏清河一会皱眉一会大笑的傻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她怕她再待下去真的会忍不住踹他一脚! 另一边,李景铄殷切的送苏氏回房休息,李锦悠却是被苏霆给缠上了。 苏霆这些日子一直在武堂准备武试不得外出,早就闷坏了,难得出城一次,自然想着进山里去玩。 “锦儿,好锦儿,你就陪四哥去一趟嘛,我都好久没有出城了,你瞧瞧我都憔悴成什么样儿了,你就陪我去一趟吧~”苏霆拉着李锦悠的袖子摇来摇去。 李锦悠哭笑不得,苏霆这五大三粗活力四射的样子哪里看出来有半点憔悴? “四哥,昨天夜里刚下了大雨,山里泥泞湿滑,听寺里的小和尚说还有些地方落了山石,你这个时候进山去跑马也不怕马脚打滑摔着你?” “怎么会,我这次出来可是把白羽和追风都带来了,它们可是北境最好的铁蹄战马,连冰川荒山都能跑,这点泥泞怎么拦得住?” 李锦悠听到苏霆提起那两匹战马也不由有些心动,自打当初跟太子打赌赢了这两匹马后,她就一直没时间照看,更别提骑马了,如今想起在马上的肆意飞扬,她不由有些意动。 可是…… 想起这次来慈恩寺要做的事情,李锦悠却还是摇摇头拒绝道:“白羽和追风虽好,可是今天山里确实是不适合跑马,再说四哥你干嘛不拉着二哥一起,非要让我跟你去跑马?” 苏霆可怜巴巴的瘪着嘴说道:“二哥说要跟悟尘方丈去谈论佛经,哪有功夫搭理我。锦儿,好锦儿,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去的话,等会回来父亲一准儿又得骂我。” 李锦悠看着苏霆跟只家犬似得摇着尾巴水汪汪的看着她,脑门上一串黑线。 感情是想要她给他当挡箭牌? 李锦悠伸手拍了苏霆的脑袋一下,跟哄小狗似得说道:“四哥,我劝你还是歇了去山里的打算,外公都说了,中午在寺里吃了斋饭咱们就要启程回京,你这会子去跑马了哪能赶得回来?” “锦儿……” “好啦四哥,武试也没多长时间了,你就再忍忍,等到武试结束之后舅舅和外公都不会再约束你,到时候你想跑马想遛弯想喝酒都随你。” 苏霆又耍赖了一会,见李锦悠不为所动,他忍不住瞪着一双铜铃似得眼睛委屈道:“锦儿,人家都这么求你了你还无动于衷,简直是无情!” 李锦悠黑线,她无情?明明就是这家伙无理取闹好么? 她嘴角抽了抽白了苏霆一眼说道:“我让青黛带了些吃的过来,里头有你最爱的核桃酥和栗子糕,既然你都说我无情了,那我回去就让青黛拿去喂狗。” 苏霆顿时变了脸,巴巴儿的扯着李锦悠的袖子腆着脸说道:“谁说锦儿无情了,锦儿最有情有义最疼四哥了。” 李锦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慕容玉站在不远处看着嬉笑玩闹的苏霆和李锦悠两人,想起刚才季君灏对庆国公府突然的亲热劲,心底多了几分猜测,抿了抿嘴唇开口说道:“锦儿,表哥也有些饿了,不知道那些糕点有没有表哥一份?” “当然没有!” 苏霆横了慕容玉一眼,显然还在气恼刚才在马车上慕容玉对苏欢动手的事情。 慕容玉闻言抿了抿嘴角没说话,只是眼色暗沉的看着李锦悠。 李锦悠拉着暴跳如雷的苏霆皱眉看着慕容玉,半晌后才开口说道:“五皇子既然想吃,那便一起吧。” 三人一同去了李锦悠厢房附近的凉亭,青黛将带来的点心取了过来,天璇则是点上了小炉取来了茶具烹茶。 苏霆耐不住寂寞,吃了几块点心之后看着天璇的动作昏昏欲睡,最后没等茶煮好就打了声招呼不知道溜去了哪里,倒是慕容玉一直盯着天璇的双手,半晌后才开口说道:“你这婢女的茶艺相当出色,行云流水宛若浑然天成,就煮茶的手艺来说恐怕就连宫里御前奉茶的宫女都比不上。” “五皇子谬赞,这点手艺不过是小道罢了。” 天璇带着浅笑回了一句,神色从容的从桌上装着无根水的小翁里用小勺舀出些水来添进茶壶里,等到茶水煮沸之后,用头道茶动作轻柔的清洗着茶具。 慕容玉看着天璇目光幽深,这个女子给她的感觉太过奇怪,奇怪的一点都不像是婢女。 她身上的气质从容高贵,甚至比他曾经见过的庞月珑等人都更甚一筹,就算和李锦悠站在一起时,也难掩其光芒。 这个女子,当真只是个婢女而已? 第400章别侮辱了亲情二 第400章 别侮辱了亲情(二) 慕容玉不由将目光转向对面巧笑倩兮的李锦悠,目光落在她那双清冷如旧的双眼时,眼底带上了几分考究之色。 李锦悠若无其事道:“五皇子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慕容玉抿了抿嘴唇皱眉道:“锦儿,我是你表哥,连你也要和欢哥一样同我疏远吗?” “五皇子说笑了,你身份尊贵,锦悠身为臣女,该有的尊敬又怎能说是疏远,只是不敢逾越而已。” 慕容玉目光微沉,有些涩然道:“锦儿这是还在因那天母妃所说的事情怪罪于我?” 李锦悠神色清淡没有说话。 既没承认,也没反驳。 慕容玉忍不住开口解释道:“之前在马车上说的都是真的,那天在宫里母妃跟你和姑姑说的那些话我当真并不知情。我对你的确有爱慕之意,本也想着你我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能够迎娶你自然能够亲上加亲,但是我却从来未曾想过要让你委身为妾。母妃所做的事情我全然不知。难道就因为母妃自作主张的几句话,锦儿你就当真要这般疏远冷待于我?” 李锦悠看着慕容玉情真意切的样子,歪着头似笑非笑道:“五皇子说这些话,贵妃娘娘可知道?” 慕容玉一怔。 李锦悠带着几分恶劣的笑容说道:“贵妃娘娘如果知道她一心替之筹谋打算,恨不得倾其所有,宁愿坏了姐妹亲情也要给其添一份助力除去后顾之忧的儿子,如今却将一切过错都推在她身上,不知道心情会如何?” 慕容玉脸上顿时一僵,下一瞬紧紧握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李锦悠将芙蓉糕放下,轻拍着手上的糕点屑开口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并非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才故意疏远你,而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想过要亲近你。你是皇子,我是臣女,我对你和贵妃娘娘所想所愿没有半点兴趣,所以五皇子实在没必要如此低声下气的来跟我说话。” “我身上没有五皇子想要的东西,我背后更没有值得五皇子如此作践自己的权势,五皇子与其在这里讨好与我,倒不如多去见见太尉府小姐,亦或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只要有了联姻,她们自然会倾其全力帮助夫家,到时候五皇子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慕容玉听着李锦悠看似为他好的一番话,心中却是升起一股羞恼之火,紧紧握着拳头怒视着李锦悠。 以往他只觉得李锦悠心思灵敏,却不知道她嘴巴居然也这么毒,说起话来不留半分颜面。 她这是在嘲讽他想要左右逢源,靠着女人翻身吗?! 李锦悠见状微笑着道:“五皇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觉得我说的不对?” 慕容玉目光暗沉,喘息了几下才强压下去心中冒起的那股怒火,沉声道:“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因为大家是亲戚关系,所以想要告诫你几句罢了。” “不知五皇子想要告诫我什么?” “你可知道景王为什么会突然来慈恩寺,又为何遇到我们?” 李锦悠似笑非笑的说道:“景王不是说过了吗,他是来为亡夫和亡兄祭拜的,只是凑巧在这里遇到了我们。” “你当真相信景王是为这个而来?” “那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慕容玉双眼微沉,紧抿着嘴唇带着几分阴沉说道:“景王是什么人,在这大晋朝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人,他如果真的是要祭拜府中先辈,祭奠那些在战场亡故的亡灵,大可以请人过府,就连父皇也绝不会质疑半句,他何需这么远赶来慈恩寺,还刚好这么巧的遇到了来祭奠外祖母的我们?” “更何况景王向来桀骜,就连宫中祭祀他也极少露面,连父皇也不怎么放在眼中,他怎么会因为老景王和外祖父那点不相干的关系眼巴巴的跑来祭拜外祖母,还口口声声的拉拢外祖父和舅舅,与他们亲近?” 李锦悠听着慕容玉阴沉的话语,面色不变的挑了挑眉说道:“五皇子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觉得景王是另有所图。” 李锦悠闻言露齿一笑,微歪着头看着慕容玉微笑道:“五皇子未免想得太多。就像你说的,景王位高权重,就连陛下对他也带着三分忌惮,庆国公府说到底不过是个从一品爵位罢了,他能图外公他们什么?” “论兵权,景王手里三十万季家军无人能敌;论财势,十个庆国公府也未必比得上一个景王府。景王和外公他们亲近,说不定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是因为他有感于老景王和外公之间忘年交的关系,所以才以晚辈之礼祭拜外婆呢?” 慕容玉闻言阴沉道:“那如果他图谋的不是外祖父和庆国公府,而是你呢?” 李锦悠闻言扬眉,就听到慕容玉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的说道:“如果景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外祖父他们,而是锦儿你呢,难道你也半点都不在乎?还是因为你心中所系的本就是景王,或是你们早就已经互许终身,所以你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图谋?” 李锦悠抬眼看着难得聪明一次的慕容玉,见他眼中满是逼迫之色,攸的笑了起来。 慕容玉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只是他突然说出来这么看着她,到底期待她回答什么? 心虚? 愧疚? 还是觉得对不起他? 李锦悠心中好笑,她并没有像慕容玉想象的那样辩解或是解释,而只是伸手接过天璇递过来的茶杯随口说道:“既然五皇子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再问?” “果然是你!” 慕容玉看着李锦悠咬牙切齿。 之前马车上,苏欢虽然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他自己身上,甚至还直言他选择太子是为了将来的锦绣前程,可是慕容玉回房细想了许久却始终想不通一些事情。 如果苏欢当真那般喜欢权势,他早就依附太子何必要等今日?如果他真的要对付他,以前那么多的机会,他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次动手,明知道伤不了他的筋骨,不能置他于死地,却还是拼着得罪他要去帮着太子对付他。 原来都是因为李锦悠! 第401章别侮辱了亲情三 第401章 别侮辱了亲情(三) 难怪景王那天会出现在醉仙楼外,又难怪他会帮着太子打压他。 慕容玉恨得眼眶都红了,怒声道:“就为了母妃一时之错,你就要这么对付我?李锦悠,你怎么这么恶毒?” “恶毒?” 李锦悠淡笑出声:“我如果当真恶毒,就不会放着你和刘韵私铸兵器的事情不管;我如果当真恶毒,就不会明知道你利用外公的名声在军中揽权,和孙新春克扣军需,以次充好的事情而不吭声,只是借这点小事教训你,却没有置你于死地。” “慕容玉,你是真觉得你做的事情隐蔽的没人知道,所以才口口声声说着你从来没有对不起庆国公府,没有对不起外公和舅舅,还是觉得这天下就只有你一个人是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 “刘韵和孙新春都和外公有私交,孙新春更是直属舅舅麾下之人,一旦你所做的事情被人察觉,所有的黑锅都要外公和舅舅替你去背,这就是你所说的对外公他们坦然无愧,还是这就是你那连二两誓言都不值得的良心?” “在你说话前,最好先想想自己做过的事情,别侮辱了亲情这两个字!” 慕容玉脸色瞬间铁青,紧接着煞白,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锦悠哆嗦着嘴唇说道:“你,你胡说什么,我和刘韵从无往来,更不知道你说的孙新春是什么人,你别胡说八道来冤枉我!” 李锦悠手指勾了勾茶杯底部,冷淡道:“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也没必要为了这个与你争辩。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动手,二哥和景王也是因我才会插手其中,但是却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是因为那天在长信宫里的事情。” “那天苏贵妃的一席话的确是伤了我母亲的心,但是却并不包括我。从最初开始我就知道,和皇室中的人谈论亲情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抱着过让你们对我如何的心思,更没想过你们能因为亲情而如何善待我们,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不管你到底有多大的野心,有多大的抱负,也不要忘了你有如今的地位,至少有七成是因为外公和庆国公府的存在。” “如果没了庆国公府,没有了外公和舅舅,你不过也只是陛下那众多子嗣中的其中一个而已。陛下不会为了庆国公府专宠苏贵妃,更不会因为庆国公府的存在而对你另眼相待。” “你狠辣无情,不择手段,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你利用外公来替你自己谋利,甚至将外公和整个庆国公府都陷入险境里去。” 说完这些之后,李锦悠看着满脸惊惧的慕容玉带着几分冷淡说道:“刘韵和孙新春的罪证这两天应该就已经送到了大理寺,想必最迟万寿节后,陛下就会下令让黄青云细查这件事情处置他们。外公他们已经想办法撇清,如果你想要自保的话,最好尽快处理干净你们之间的关系,否则到时候被牵连别怪我没提醒你。” 慕容玉“腾”的站起身来,那双看着李锦悠的眼睛之中满是惊惧。 他想要开口说上些什么,可是面对李锦悠那自始自终都没有变化的神情,却只觉得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原是想要说李锦悠只是在诈他,甚至于在恐吓他,刘韵和孙新春的事情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做的那般隐秘,可是心中的不安却随着时间蹭蹭的上涨。 李锦悠既然能够这么清楚的点明这两人的名字,还知道他和他们之间所做的事情,难保不会真的有什么证据。如果李锦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必须要立刻回京去处理这些事情。 如今景德帝已经因为上次的事情呵斥了他,对他心生不喜,如果再被景德帝知道他私下私铸兵器,甚至于和监军一起以次充好克扣军需的事情,到时候恐怕他连这个皇子的位置都保不住! 慕容玉此时顾不得再算计庆国公府,狠狠一咬牙对着李锦悠怒声道:“李锦悠,算你狠!” 李锦悠露齿一笑:“多谢夸奖。” 慕容玉脸色铁青的怒哼一声,转身就快步离开,衣袖拂过桌面时,甚至带翻了放在他身前桌上的那杯茶水。 李锦悠看着慕容玉气急败坏匆忙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低笑出声:“我还以为他能忍到什么地步,原来也会这般没有风度。” 天璇在旁手翻了翻眼皮,任谁被人这么恶整,随时都有可能性命不保,恐怕都不会再有什么鬼风度吧? 天璇伸手将慕容玉打翻的茶杯扫在一旁,又拿着帕子清理了桌面,这才忍不住说道:“小姐,你这么刺激他真的好吗?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皇子,虽说眼下陷于困境,可是将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万一他真的走了龙运登上了皇位……” 以今日李锦悠所做的这些事情,恐怕慕容玉上位之后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她。 李锦悠咬着芙蓉糕,感觉到那一股甜甜的味道融化在嘴间,唇齿间全是芙蓉糕的香味后,才浅笑着说道: “你以为皇位是那么好得的,以前的太子或许他们还有几分赢面,可如今的太子早就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上次的事情之后,他能在太子面前自保已算是不错,还想着夺权?太子不会给他机会的。” “那小姐为什么会帮太子?”天璇忍不住问道。 李锦悠扬扬眉毛:“我何时帮他了?” 天璇撇撇嘴,她又不是青黛那种笨蛋,怎么会看不出来小姐有意帮太子上位,否则上次的事情五皇子和七皇子都得了教训,为什么太子独独得了好处置身事外? 之前李锦悠就处处帮着太子,这次更是借童景州的事情让太子学会皇家的狠辣。 有了仁心君威,又有了手段谋算,这样的慕容熙无疑是最适合将来为皇之人,而其他人想要从他手中夺走储君之位,恐怕是难上加难。 难道这样还不叫帮着太子? 第402章姜沐一 第402章 姜沐(一) 李锦悠见状轻笑出声,懒散的跟没有骨头似得半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眼神慵懒道: “我只是觉得,陛下这么多儿子里面,太子更适合那个位置罢了,他拥有其他几个人没有的仁心,懂得民之大利为何物,更何况他身为储君,名正言顺,帮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利人利己而已。” 天璇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开口道:“那景王呢,他难道就没有半点夺取皇位的打算?” 李锦悠闻言只是笑了笑。 她能感觉到季君灏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那个位置,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更不是因为他不配君临天下,而是他真正的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否则上一世季君灏借机假死之后,手握兵权,就算慕容峥斗赢了太子,斗赢了慕容朔和慕容玉,他也没那个本事轻轻松松的踏上皇位,因为季君灏就是横在他面前的那道天堑。 如果不是季君灏无心皇位,这大晋天下又怎么轮得到慕容峥来置喙。 天璇看到李锦悠但笑不语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 这历代麒麟之主中,恐怕只有李锦悠这一代最没有野心,既不想争霸天下,又不想君临九霄,甚至连独霸一方的想法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主子,对他们七星之人来说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临近午时之时,慈恩寺的斋堂准备好了斋菜,李锦悠让天璇和青黛去请苏氏,而她则是去找下棋下的完全忘了时间的苏穆和季君灏。 一路问询知道两人在后山的小竹林,李锦悠顺着小道一路朝着后山快速行去,绕过后院的枯井步入竹林范围之后,周围随风摇曳的翠竹带着大雨冲刷后的竹叶清香,让人格外的心旷神怡。 小竹林虽叫小竹林,可实际面积却极大,一直从慈恩寺后院蔓延到了西山之上。李锦悠还是第一次真正踏入这里,顺着之前遇到的和尚指路的方向找过去,片刻后居然迷失了方向。 看着周围一模一样的翠竹,李锦悠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迷路的一天。 李锦悠在原地站了一会,见四周寂静无人,正想跃上竹林顶端看一下方向,寻找苏穆他们所在的地方,谁知掉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之时,耳边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极为微弱的竹枝断裂的声音。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李锦悠瞬间转身皱眉厉喝道。 身后竹林婆娑,半晌无人。 正当李锦悠以为是李景铄又找了其他人来对付她时,全身戒备的准备率先出手,就看到那一片翠绿竹林之中传出一阵窸窣声,紧接着走出来个穿着湛蓝直缀长袍的中年男人。 那人衣着简洁却不失华贵,腰间束着同色四指腰带,黑发用鎏金镶玉发冠束起,整张脸方正,一双眼明明没带上半丝异色,可是看上去却是不怒自威。 那人见到李锦悠后有瞬间的诧异,随即温和笑道:“不好意思,我原是随意在此处走走,却没想到这竹林里居然还有其他人,刚才有没有惊着姑娘?” 李锦悠看着那人的样貌和衣着瞬间便放下了警惕,扬唇笑道:“没关系,是我太大惊小怪才会出言呵斥,还望先生勿怪。” 那人闻言露出笑容,眉眼中带着和煦道:“女孩子柔弱,在外小心些总是好的,更何况这里偏僻,我突然走出来被你呵斥也属正常。在下姜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李锦悠顿了顿,露齿笑道:“苏锦。” 姜沐听到苏锦二字后眼神微眯了片刻,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女子说不出来的熟悉,那是种由心底生出的感觉,可是他很肯定在这之前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女子。 姜沐正想再说话,谁知道不远处就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叫声。 “锦儿,锦儿,你在不在里面?” 李锦悠连忙抬头朗声道:“外公,我在这里。”等到回答完苏穆的叫声之后,李锦悠也顾不得多想就对着姜沐说道:“姜先生,家祖前来相寻,若无其他事的话苏锦先行告辞。” 说完她朝着姜沐点点头行了一礼后就提着裙摆朝着竹林外跑了出去,当见到竹林外站着的苏穆和季君灏时,李锦悠顿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外公,君灏,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苏穆看见李锦悠出来后才松了口气说道:“我之前看着时辰差不多就和景王一起回去,谁知道回去后才听你舅舅说你来找我们了,刚才去了那边的竹棚没见到你,怕你在这林子里乱找所以就过来找你来了。” 李锦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进竹林里走错了方向,结果迷路了,我正准备出来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季君灏眼力不比常人,那林子虽然极密,可他却仍旧看到刚才李锦悠身边还站着别人,他不由开口问道:“刚才那人是谁,要不要墨珏过去看看?” 李锦悠知道季君灏是担心李景铄他们还找了别的人进慈恩寺,不着痕迹的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就是碰巧遇到个在林子里看风景的人。”说完她抬头看着苏穆道:“外公,我们先回去吧,免得让娘亲和舅舅他们等急了。” 苏穆乐呵呵的任由李锦悠挽着,三人一起朝外走去,唯独季君灏在即将出后院之前突然回头看了眼竹林之间,凤眼之中闪过一抹锐利至极的寒色。 “好锐利的目光。” 姜沐站在竹林之间,原本一直落在李锦悠几人身上的目光被季君灏抓了个正着,明明隔着一片竹林,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个黑衣男人眼中的冷厉和寒芒,那带着淡淡警告的神色让得他心中一紧。 这大晋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物? 身后空无一人的林间突然多出一道人影来,那人靠近姜沐后神色恭谨地说道:“主子,下山的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姜沐闻言并未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问道:“屠益,这寺里昨天来了什么人?” 第403章姜沐二 第403章 姜沐(二) 屠益微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自家主子会突然问这个,细想了片刻才回答道:“昨天来了许多香客,不过要说特殊的,大概就是夜里才到的庆国公府的人,悟尘亲自去寺外迎接他们进寺的。” “庆国公,苏穆吗?” 姜沐微眯着眼,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眸里闪烁着些淡淡的精光。 他当然知道苏穆是什么人,早些年时他没少和苏穆在战场上交手,后来苏穆从战场上离开,换上了苏清河,苏清河之后又多出来个苏瑀。 祖孙三代皆为将,满门上下尽豪杰。 他原本对于庆国公府是带着几分恶意的,想着这次来晋国是不是顺便对庆国公府做些手脚,可是在瞧见刚才那个自称苏锦的女子后,他却突然更加想要知道心中突如其来的那股悸动到底是什么。 明明是初次见面,为什么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主子,还要下山吗?十二皇子还在驿馆等着您。”屠益在旁小声问道。 姜沐摇摇头道:“让他等着,先不忙下山,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屠益有些不懂自家主子在想什么,不过他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情,一旦决定什么,谁也拉不回来。所以在见到姜沐朝着慈恩寺内走去之后,他也没敢再继续多问,连忙跟在他身后快步跟了上去。 李锦悠一行人在斋堂用过斋饭之后,就准备离开慈恩寺回京,谁知道原本好好的苏氏却突然上吐下泻了起来,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连忙将苏氏送去了厢房之后,悟尘替苏氏把了脉有些皱眉。 苏穆见状急声问道:“悟尘方丈,眉儿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悟尘捋着胡须沉声道:“李夫人身子虚弱,带病已久,还未痊愈就又舟车劳顿染了寒气,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国公爷,李夫人这样恐怕不能再受车马之苦,休息一两日再返回京城,否则回去后恐怕得大病一场不可。” 苏穆闻言皱眉,苏清河有些迟疑道:“父亲,这几日就是万寿节,各国使节来京,陛下虽然因为母亲的忌日恩准我们出京祭奠,可若是迟迟不回京,陛下会不会不高兴?” 慕容玉心急着回去处理刘韵和孙新春的事情,也在旁开口说道:“对啊外祖父,这几日京中龙蛇混杂,需舅舅在京镇守,如若在此耽误京中出了事情,到时候父皇必定会怪罪舅舅和您。” 周氏闻言迟疑道:“要不然父亲你和老爷带着欢儿和霆儿先行回京,我留在寺中照顾眉儿?” 李景铄一直在旁听着几人对话,当听到周氏说她要留下时这才开口说道:“舅母,庆国公府由你一手操持,眼见就要万寿节了,外祖父和舅舅在前朝忙碌,后宅也不能出了岔子。不如你和舅舅他们一块回去吧,母亲这里自有我来照顾。” “你?” 周氏看着李景铄皱眉。 虽然这两日李景铄表现的很好,甚至于让苏穆的态度都有些软化,可是让李景铄留下来照顾生病的苏氏,她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想起李景铄气晕苏氏的前科,周氏说什么也不放心让他来照顾苏氏。 李景铄见状诚恳道:“我知道舅母是不放心我,可不是还有锦儿吗?让锦儿和我一起留下照顾母亲便是,锦儿一向孝顺母亲,舅母就算不放心我,难道还不放心锦儿吗?” 周氏闻言皱眉看向李锦悠。 李锦悠听到李景铄对她的夸赞,微抿着嘴角,在李景铄紧张的生怕她开口拒绝时,对着周氏说道:“大哥说的是,舅母和舅舅、外公一起回京吧,我和大哥留下来照顾娘亲。方丈大师也说了,母亲只要休息一两日缓过劲来就能回京,到时候我们自会赶在万寿节前回去。” 周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连苏穆也想让周氏留下来,就在这时,床上有些虚弱的苏氏却是靠在李锦悠肩头虚弱说道:“父亲,你们就听锦儿的吧,有她和景铄留下来照顾我就够了,别为了我耽误了大家的事情,那样我会心中不安。” “可是。” “父亲,有些事情女儿总要自己经历才行……” 否则,她怎能死心? 苏穆神情看着苍白着脸颊的苏眉,有那么一瞬间险些觉得苏眉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可是当低头对着她双眼时,却只看到她眼里柔柔的笑容,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苏穆握紧拳头没法再出口劝解,许久后才沉声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父亲也不强求,父亲只希望你记得父亲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别为了不值得的东西伤了心神,让亲者痛,仇者快。” 见周围几人都露出疑惑之色,苏穆连忙收起差点泄露出来的心思,转声说道:“你好生在此修养,别的事情不需要担心。锦儿,我将随行的侍卫留下来给你,好好照顾你母亲,绝对不能让她出事,知道吗?” 李锦悠点点头后,苏穆才对着苏清河他们说道:“昨日出城之前,陛下就已经让你回京之后立刻进宫去见他。宫中之事耽误不得,我们即刻启程。” 苏穆话一出口,周氏等人只得收声,再三嘱咐了苏氏好生修养,让李景铄和李锦悠好好照顾苏氏之后,才匆忙出了慈恩寺上了马车离开。 李景铄站在慈恩寺门前,亲眼看到季君灏和苏穆等人一同离开之后,眼底闪过抹兴奋之色。 终于走了! “锦儿,舅母他们都走了,我身为男子终究有些不方便,母亲那里就多劳你费心了。”李景铄开口说道。 李锦悠抬眼看了眼李景铄,目光落在他几乎压抑不住兴奋的眉眼上时,目光幽深了许多。 李景铄没有听到身旁之人的回答,有些诧异的抬头,谁知道一抬头就撞上了那双清冷彻骨的眼眸。 他神情微紧,就好像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破了一样,连忙侧开了眼睛避过了李锦悠的目光,故作轻松的笑着道:“锦儿,你这几日总是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大哥身上有什么不对的?” 第404章姜沐三 第404章 姜沐(三) 李锦悠沉默片刻才移开目光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很高兴大哥能够这么对待母亲。母亲一直都说,大哥是最为孝顺懂事的,这几天大哥日日在母亲床前伺奉,母亲很开心。” 李景铄闻言脸色变了变,想起病榻上还对他笑得温柔的苏氏,眼底浮现出抹迷茫。 母亲。 她会生气吗? 李景铄想起苏氏的好,心中升起抹迟疑,可随即想起远在京城相府中泪眼盈盈的李映月,想到她的温柔善良,想得她说的宁肯毁了自己也要保全他时的决绝,他心中的迟疑瞬间就被决然所替代。 李景铄紧紧捏着掌心不断告诉自己:他没有伤害苏氏,他只是想要对付李锦悠而已。是李锦悠先对不起他的,他这么做只是在保全自己,母亲就算知道了也会谅解他的苦衷! 李锦悠看着李景铄脸上神色变化,见他眼底再无半点犹豫迟疑,整个人不由更冷了几分。 没等李景铄再开口,李锦悠就直接转身冷声道:“大哥先进去吧,我去小厨房看看母亲的药煎好了没有。” “还是我去吧。”李景铄抢着上前几步说道:“你去陪陪母亲,我去看药,这种粗重的活儿大哥来做。” 眼看着李景铄转身快速去了厨房,李锦悠唇边露出抹嘲讽至极的笑容,整个人更冷了几分。 她冷哼一声刚想转身回厢房那边去见苏氏,谁知道一转头却看到寺内不远处的松柏树下站着个人。 那人望着这边的方向,神色专注无比,他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回头,可就算两人的目光撞上,那人脸上也丝毫都没有偷看时被人抓包的窘迫,反而只是淡淡的扬唇露出个温和至极的笑容。 “姜先生?” “真是好巧,没想到这么快又和苏姑娘见面了。” 李锦悠听到姜沐自来熟的语气不由微微皱眉。 姜沐看上去十分温和,言行有礼并不唐突,甚至浑身上下那种从容的气度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甚至想要亲近,可是她却莫名的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慈恩寺的人充满了防备。 之前竹林里时,两人或许是凑巧遇到,可是现在呢? 这里已是慈恩寺外,四周因为雨后满是泥泞,就连那开辟出来的官道上到处都是泥渍,四周的树木更是被砍伐了许多,难道这个男人赏风景赏到这泥泞小道上来了?更何况还这么不知道避讳的打量一个算不上熟悉的女子? 李锦悠微眯着眼说道:“姜先生这是准备离开了?” 姜沐丝毫没在意李锦悠话中的挤兑,只是笑着道:“还没有,我是听闻悟尘方丈佛法精深,慕名而来,只是这两日悟尘方丈忙着招呼贵客无暇搭理在下,所以在下只能再等两日。” 李锦悠闻言扬扬嘴角:“姜先生不是我大晋的人,居然也知道悟尘方丈的名声?” 姜沐闻言微怔。 屠益却是在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眼色顿时充满警惕,右手更是不着痕迹的放在腰间的长剑之上。 姜沐有些诧异的看着李锦悠问道:“苏姑娘是怎么知道我并非晋国人的?” “姜先生无论穿着举止,毫无破绽,只是你身旁这位随从露了痕迹。” 李锦悠用眼神扫过屠益腕间淡笑道:“这位公子手腕上系着的这种腕带并非织绣,而是编织而成,名叫一线牵,是楚国最南边的一个名叫洛克的部族里特有之物,上面编织而成的图案是洛克一组的信仰图腾。据说这东西一般都是家中亲人外出之时,父母为其编织而成,哪怕远隔千 万里,也能凭借着一线牵将牵挂带到亲人身边,帮其消灾解难,让其万事顺遂。” “在晋国境内从无这种东西,所以姜先生应当是南楚人,对吗?” 姜沐扭头看向屠益,屠益对视脸色一变,低头看向自己腕间的东西,连忙将其取了下来狠狠攥在掌心之中。 这次主子来晋国非同小可,他一直注意着身上的穿着打扮,务求不会泄漏主子行踪,却没想到这小小的腕带就暴漏了他们楚人的身份。 眼前这女子没有恶意也就罢了,万一遇到了心怀恶意之人,或者是借此猜测出了主子的身份,那他简直是罪该万死。 李锦悠看到屠益紧张的样子淡淡一笑道:“你也不必紧张,这东西识得的人并不多,而且你们来晋所为何事苏锦并不想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们为何要掩饰自己的身份来这慈恩寺,只是姜先生应当懂得什么叫做礼尚往来。苏锦不管先生的事情,先生也不要来插手自己不该管的事情,不是吗?” 说完之后,李锦悠朝着姜沐含笑道:“苏锦还有事在身,就不陪姜先生在此赏景了,先行告辞。” 姜沐站在原地,看着李锦悠头也不回的离开,眼底的笑意渐渐收拢,转而变成了谁也不懂的深意。 屠益猛的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一时大意,险些泄漏了主子身份,还请主子降罪!” 姜沐挥手淡然说道:“起来吧,此事不怪你。” 这一线牵佩戴的手腕之处本就隐秘,寻常人就算看到恐怕也只是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更何况洛克族的事情就连在楚国境内知道的人也不多,就连他这个主子也是第一次知道一线牵的事情,谁能想到在这远隔千里之外的晋国随便遇到个女子,居然就因为这小小的腕带一眼就看破了他们的身份? 屠益起身后眼底露出几分锋芒沉声道:“主子,可要属下……” 他话没说完,手却放在脖颈上做了个横切的手势,那瞬间泄漏出来的杀气显然是想要除了李锦悠灭口。 姜沐闻言顿时沉着脸冷斥道:“我们这次来晋虽说是隐秘,可迟早需要现于人前,就算被她看到了又能如何?更何况这女子身份不简单,不仅和庆国公府的人有瓜葛,身边还随行带着暗卫。她如果突然死在了这里,庆国公府的人岂能善罢甘休,就连悟尘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 “此行来晋另有要事,不要徒惹是非,节外生枝!” 第405章姜沐四 第405章 姜沐(四) 屠益听到姜沐提起悟尘,顿时脸色微变,再见到姜沐突生的怒气,连忙收敛干净了身上的杀意,带着几分慌乱道:“是属下多嘴,求主子勿恼。” 姜沐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要时刻记着,这里不是南楚,是晋国,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就会惹来天大的麻烦。我虽不怕景德帝,却也不想无端招惹麻烦,如果再有下一次,自己滚回刑堂领罚。” “属下知道。” 屠益被姜沐一席话说的背脊发寒,刑堂所在之处简直就是地狱,他宁肯去死也不愿意踏入刑堂半步。 他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而姜沐冷着脸片刻后才出声道:“让人好生盯着这个苏锦,不准伤害她。还有,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他总觉得这个女子留在慈恩寺绝非那么简单,刚才她看着那个年轻男子时流露出的冷冽锋芒绝不是假的,他倒是想要看看,苏锦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且他莫名觉得这慈恩寺内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牵引着他,他还不能走,否则一旦错过,后悔终生! 李锦悠离开寺前之后,原本轻松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快步回到苏氏的厢房里后,对着迎出来的天璇压低了声音沉声道:“天枢可还在寺中?” 天璇点点头道:“小姐没有吩咐,天枢还没离开。” “让他立刻来见我。” 天璇看到李锦悠脸色沉凝的样子就知道恐怕有什么事情不对,她当下也不敢迟疑,连忙转身退了出去,不过一小会儿,就带着天枢从暗中一起出来。 李锦悠没等天枢开口询问,就直接沉声说道:“天枢,你立刻带人去盯着寺内一个名叫姜沐的中年男人。他待该四十岁上下,方脸锐目,身边还跟着个叫屠益的随从,看样子武功极高,暗中应该还有不少暗卫。你前去时切记不要惊动了他们,我要知道他来慈恩寺到底是做什么,又和什么人见过面!” “那人可是威胁到姑娘安全,要不要属下让人控制住他?” “不用,你只需要打探清楚他来慈恩寺到底做什么就行。” 天枢听完李锦悠的话后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后,转身就消失在了廊下。 天璇站在李锦悠身旁皱眉道:“小姐,那个姜沐是什么人,怎么会让你如此小心翼翼?” 李锦悠寒声道:“我只是有些猜测罢了,现在还不确定,但是如果他当真是我猜测的那人的话,那他暗中来晋,独身前来慈恩寺就值得考究了,这慈恩寺中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的掩人耳目?” 说完李锦悠将两次见到姜沐的事情全数告诉了天璇,天璇细想片刻之后顿时神色微凝道:“小姐怀疑那姜沐是楚国的那位?” 李锦悠点点头。 “景德帝万寿节在即,他如果真是那位的话,恐怕是借着万寿节为借口前来晋国,可是身为楚国来使不去京中驿馆和元祈汇合,反而是偷偷来了慈恩寺,小姐,看来这寺中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天璇沉声道。 李锦悠微眯着眼,连天璇也觉得可疑,看来不是她多疑了。 “天枢既然已经前去查探,等他回来再说,眼下先解决了李景铄。” 李锦悠沉声说完之后,听到房内传来苏氏压有些虚弱的轻咳声,她连忙将姜沐的事情甩在了一边,在她看来,眼下没有什么事情比苏氏的身体更重要,姜沐那边无论抱着什么心思,至少眼下妨碍不到她分毫,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苏氏上吐下泻了一番之后,整个人显得无比虚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连身都起不了。 李锦悠陪在一旁一直照顾着,临到晚上戌时左右,苏氏才好转了一些,虽然仍旧虚弱,可却已经能靠在李锦悠肩上与她说会子话。 李景铄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苏氏和李锦悠母慈子孝的样子,他眼底闪过抹嫉恨,下一瞬恢复了正常带着几分担忧道:“母亲,你身子可有好些了?” 苏氏抬头看着李景铄,目光落在他端着的饭菜上,柔声道:“我已经好多了,服了药又休息了一下午,身子已经没有早间那么乏软。” “那可真是太好了,母亲一整日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我特地让厨房的人准备了些小菜,都是些清淡爽口的,母亲不如吃一些?”李景铄端着东西凑到床前。 李锦悠扫了一眼托盘上精致的小菜和熬得软糯的米粥,开口道:“这慈恩寺师父的手艺倒是不错,一群茹素不慕富贵之人,做出来的东西却这般精致好看,如果不是大哥刚才说的,我还以为这些饭菜是京中那些酒楼的厨娘做出来的。” 李景铄听着李锦悠仿佛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顿时手中一抖,上面的碗碟差点滑落在地上。 李锦悠连忙伸手接住,诧异道:“大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起抖来?” 李景铄脸色有些发青,见满屋子的人都看向他,连忙强笑着道:“刚才在厨房盯着粥,蹲太久了有些头晕。母亲,孩儿记得这些菜色都是你爱吃的,先吃一些吧,免得等会饭菜凉了。” 苏氏闻言看着李景铄脸上的笑容,半晌后才低笑道:“既是铄儿一番心意,母亲自然要吃。” 李锦悠见苏氏伸手去接碗筷,连忙就想拦着,她知道李景铄有什么心思,又怎么肯冒险让苏氏吃李景铄送来的东西? 谁知道李锦悠才刚想伸手去拿碗筷,一直在病中的苏氏却突然力气大了很多,直接伸手按着李锦悠的手,沉声道:“陈嬷嬷,你来替我布菜,别浪费了铄儿一番心意。” “娘亲?!”李锦悠豁然抬头。 苏氏对着她幽幽笑道:“你大哥还是第一次为我做饭,我想吃。” 李锦悠看到苏氏的样子心中猛的升起一股怪异来,整个人僵在原地,而陈嬷嬷却是上前接过李景铄手中的饭菜,对着李锦悠浅声道:“小小姐,你放心吧,夫人的身子没事,这些饭菜……夫人盼了好多年了,你就别拦着了。” 第406章夜半惊魂一 第406章 夜半惊魂(一) “陈嬷嬷?” 李锦悠皱眉看向陈嬷嬷,陈嬷嬷的话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就好像……苏氏已经知道了什么! 李锦悠扭头看向苏氏,就见她半垂着眼帘,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脸上没有半点其他的神色。 “娘亲?” 李锦悠试探着叫出口来,苏氏笑着扬唇道:“怎么了?” 面对着苏氏脸上幸福的笑容,李锦悠到了嘴边上的那句问话却怎么都问不出口,要是苏氏知道,她一直宠爱的儿子居然想要害她,更想要毁了亲生妹妹的清白,她能受得了吗? 李锦悠抿着嘴唇就想说话,陈嬷嬷却是突然开口道:“没想到大公子还记得夫人爱吃的菜色。” 李景铄扬眉笑道:“儿子当然记得母亲的喜好。” “大公子有心了。” 陈嬷嬷脸上带着浅笑,让旁边的小丫头将不远处的小几搬到了床前,将所有的饭菜都摆放好之后,这才对着李锦悠说道:“小小姐先让让吧,奴婢替夫人布菜,这里有大公子就行了。” 李景铄见陈嬷嬷头一次“驱赶”李锦悠,反而对自己和颜悦色,眼里顿时露出抹自得来。 他就说母亲还是最疼他的,就算李锦悠再怎么得宠,她也终究要嫁出去,只有他才是母亲后半生的依靠,母亲又怎么会当真为了李锦悠而疏远他? 以往是他太过单纯,才会被李锦悠离间和母亲之间生了嫌隙,如今他才稍稍示好,母亲就对他既往不咎疼爱有加,就连陈嬷嬷也舍弃了李锦悠而向着他,这越发坚定了李景铄心中所想。 只要除了李锦悠,他和苏氏之间就再无隔阂。 只要没有了李锦悠从中作梗,从此母亲就不会再因为小人撺掇而疏远于他! 李景铄心中自得不已,嘴角高高扬起看向李锦悠时满是轻蔑之色,好似炫耀的抢在陈嬷嬷之前将饭菜弄好端到苏氏身前,笑着道:“母亲,吃饭吧。” 苏氏抬头定定的看着李景铄,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接过李景铄手中的粥碗,一边拿着汤勺搅动着碗里熬得浓稠的米粥,一边对着李景铄低声说道:“铄儿,你还记得前几日你答应过娘亲的事情吗?” 李景铄微怔,他这段时间为了讨好苏氏,随口答应了不少事情,苏氏说的哪一件? 苏氏看了眼李锦悠的方向:“铄儿不是应承过母亲,以后会好好对待锦儿吗?” 李景铄闻言后脸上有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回过神来后面不改色的笑着道:“原来母亲说的是这个,孩儿当然记得。锦儿是我的亲妹妹,我当然会护着她照顾她。母亲放心,有孩儿在,一定不会让被人欺负了锦儿。” 苏氏看着李景铄信誓旦旦的样子,没有半点心虚内疚,甚至没有半点迟疑悔过,眼里划过一抹浓郁的失望之色。 她还记得李景铄小的时候,脸圆圆的还没有她腿高,那时候他总爱抱着着她的腿撒娇的叫着娘亲。锦儿刚出生时大病了一场,当时才不过几岁的李景铄整日整日的守在李锦悠床前,伸着手拍着襁褓中的锦儿,嘴里糯糯的叫着“妹妹”。 两人一块长大,一块逃家,一块调皮,一块儿在她身边撒娇耍赖……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李景铄就变了? 他不再亲切唤李锦悠妹妹,不再亲近于她,甚至每每见到她们时都开始吝啬一个笑脸,对别人永远都比对至亲骨肉更加亲近? 苏氏眼中发涩,嘴里残余的药味越发苦涩,而一旁的陈嬷嬷脸上闪过愤慨之色,望向李景铄的目光中不剩半点温度。 陈嬷嬷服侍着苏氏吃了些饭菜后,苏氏就好像困倦了极了似得靠着床头睡了过去,李锦悠再三诊脉发现苏氏虽然虚弱,那些饭菜却没有让她有什么不对劲后,这才松了口气,在陈嬷嬷的催促下回了房。 房中燃着淡淡的檀香,将整个厢房里都熏染出了一股禅意。 李锦悠和衣躺在榻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从悟尘方丈那里借来的佛经,上面的禅意却丝毫驱不散她心中的冷寒。 书页翻动的“唰、唰”声在静谧的房中显得格外的大声,就如翻动佛经的李锦悠此时心中的起伏不定。 天璇在旁沉默了许久,才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你怎么了?” 心这么不静? 李锦悠停下手中动作,纤白的手指落在佛经上微微曲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有些不安。” “小姐是在担心今天夜里的事情?”天璇问道。 李锦悠点点头,微抿着下唇有些迟疑道:“娘亲,她好像知道了。” 天璇闻言顿时一怔,抬头看着李锦悠说道:“怎么会,夫人这几日一直在房中,旁边还有茯苓和彩荷伺候着,李景铄在夫人面前更是没有露出半点痕迹,夫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而且夫人如果当真知道了什么,她又怎么会不开口阻拦,夫人最是心软,怎肯见得小姐和李景铄之间如此相斗?小姐,你是不是多心了?” “是我多心了吗?” 李锦悠将手里的佛经丢在一旁的榻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 她也觉得自己的多心了。 这次的事情全程都是瞒着苏氏的,不仅仅只是李景铄想要害她的事情,甚至于就连之前从庆国公府带回来的那封书信她也一直没给苏氏看。 那信中所说的桩桩件件足以让苏氏对李修然彻底死心,但是只要李景铄还在,苏氏就绝不会那么干脆的离开相府。 所以当她知道李景铄对她起了歹心之后,她才会想到将计就计,目的就是想要等到解决了李景铄,彻底断了苏氏和相府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娘亲就算知道那些事情,也能狠下心来从相府脱身。 可是这几天她和苏氏相处的时候,她总会说出来很多奇怪的话语,就好像是刚才。 苏氏脸上浮现的那抹失望之色那般真切,真切的就连她想要不怀疑都难。 而陈嬷嬷明明知道李景铄对娘亲不安好心,她怎么敢那般坦然的让娘亲吃李景铄送去的东西? 第407章夜半惊魂二 第407章 夜半惊魂(二) 天璇见李锦悠眉峰紧皱的模样,不由走到她身旁。 纤细的手指搭在李锦悠的太阳穴上,天璇力度合适的揉捏起来,开口说道:“小姐,眼下事已至此,就算夫人当真知道了什么,李景铄那边也来不及收手了。” “刚才麒麟卫也传来消息,武卫营的人已经动身了,李景铄那边分明是想要置你于死地,你若心软放过他们,下一次就不知道他们还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你。” 李锦悠眉头轻拢。 对,她不能心软! 想起上一世地牢中,取代了她所有荣耀,夺走了她所有一切的李映月哄骗着她的孩子,一刀一刀的刺死她,想起李景铄为了对付她不惜对苏氏动手,甚至高高兴兴的迎李映月母亲的牌位入府,将母亲置于脑后的事情,李锦悠脸色瞬间冷硬起来。 就算娘亲当真知道了就如何,哪怕拼着让娘亲不高兴,她也绝不会心软放过他们! “让茯苓和彩荷守着娘亲,今天夜里无论是谁,只要敢擅闯母亲房中对母亲出手的,不必留情!” 天璇正色道:“奴婢明白。” “东厢那边准备的如何?” “回小姐,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元宝那里小姐放心,只要李景铄一动手,就会自己跳进我们早就准备好的局里去,到时候就算他想要脱身也不可能。这寺中绝不会留下半点对我们不利的东西。” 李锦悠闻言点点头,透过身旁的窗棂看着屋外的夜色,寒声道:“这样的雨夜,就算真留下了什么,一夜大雨过去,第二天早上什么都能冲刷干净。让天枢他们动起来吧。” 天璇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李锦悠就那般靠在窗边,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突然站起身来,瞬间惊动了不远处趴在桌上小憩的青黛。 “小姐?” 青黛迷迷糊糊的睁眼。 李锦悠淡淡道:“这房中闷得慌,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青黛闻言连忙站起身来,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之后,这才取过一旁的披风替李锦悠系在身后,然后拿着油伞,跟着李锦悠一起出了房门。 慈恩寺地处西山半山腰,方圆百里之内都只有这里有屋舍,寺内虽然十分宽敞,可是在茫茫雨夜之中仍旧显得十分冷寂。 夜间山中林影绰绰,四周的夜色浓稠的好似墨砚,深沉的化不开来。整个西山之中唯独寺中的大殿上垫着香火油灯,在黑暗寂静的山林间漾起一阵朦胧灯火之色。 临近子时,天上突然响起了轰雷,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空显得极为骇人,而本就滂沱的雨势更加大了几分,藏青色的天幕被雨势带的黑沉沉的好像要压在地面上来。 淅沥沥的雨点不断落在房檐屋顶之上,彷如鼓点落入心湖,扰得的人不得安宁。 “这该死的雨怎么又下起来了,主子夜里本就不得安寝,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的,恐怕今夜又要整宿都睡不着了。” 西厢厢房之外,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费劲的提着一桶水,听着越下越大的雨声对着身旁另外一个丫头小声抱怨着。 另外那人也是满脸愁色的说道:“可不是吗,主子每次歇不好就会脾气不好,咱们明天又得受罪了。” 她说完之后刚想伸手去帮身旁的丫头提木桶,谁知道一抬头却看到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猛的冲进了不远处的厢房里面,而那人的手里还抓着一个人影,手里拿着长刀淅沥沥的往下滴着什么东西,那暗红的颜色顺着雨水流淌开来,飘出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丫头手一抖,刚接过手的木桶“咚”的一声落在地上,里头的水哗啦啦的全部倒了出来泼了一地,而木桶落地也发出巨大的声音。 身旁的丫头直接被泼了一身凉水张嘴就想呵斥,谁知道还没开口就被身旁那个刚才还跟她一起抱怨的丫头狠狠抓着手,耳边传出她尖利的叫声。 “啊啊啊啊——杀人啊——-” 尖利的声音如同暗雷瞬间划破雨夜的寂静,那一声尖叫惊动了寺内所有人。 原本黑洞洞的厢房附近瞬间犹如被闪电霹过,紧挨着的数间厢房里都突然燃起了灯火,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声,紧接着厢房里涌出不少老老少少的人来。 那些人都是满脸仓惶,衣衫不整,就连往日最为在乎颜面的那些贵妇人也都是裹着披风脸色煞白,一脸惊慌的看着身旁同样狼狈不堪的人。 “怎么回事?” “什么杀人?” “这慈恩寺怎么会突然跑进贼人,刚才到底是谁叫嚷的?” 人群里议论纷纷,寺内的僧人也被惊动,巡寺的僧人快速涌了过来,而另外的人则去通知主持院的悟尘。 悟尘听闻寺内有人行凶,且惊动了西厢住着的那些贵客,连忙赶了过来,谁知道刚到西厢附近,就听到不远处的寺门被人强行撞了开来,那原本朱漆的门猛地打在后面的墙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师父,师父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几个小和尚满脸慌乱的跑了过来,那和悟尘同行的戒律堂的大和尚顿时怒声道:“什么人,居然敢擅闯我佛门清静之地!” 周围的武僧都是如怒目金刚,手持长棍朝着那边围拢过去,悟尘身旁的一个高瘦的和尚突然开口道:“慢着,别动手。”他扭头看着悟尘说道:“方丈,来的好像是官府的人…” 悟尘紧紧捏着手中佛珠,一双眼沉着看向那些人重来的方向,果然就见道数十个身穿制式盔甲,身上披着斗笠,手上打着火把的官兵快速冲了进来。 “武卫营的人?” 悟尘见到冲进来的那些人时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分明是驻守西山的武卫营的人,他们怎么会半夜来这慈恩寺中? 他不由看了眼身后某个方向,快速带着一众僧人挡在西厢拱门之前,对着冲过来的那些人沉声道:“来人止步,此处乃是慈恩寺后厢重地,无事不得擅闯,不知道各位军爷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第408章夜半惊魂三 第408章 夜半惊魂(三) 武卫营领头的是个身材干瘦,一双吊脚眼显得有些刻薄之人。 那人双眼越过悟尘等人飞快的在他们身后的人群里扫了一遍,眼底闪过抹精光后快速收回目光沉声道: “我乃武卫营校尉徐野,今天夜里有逆贼从牢中脱逃,我等奉命追寻贼人一路来到慈恩寺,亲眼见到那贼人躲入寺中。方才我等在外面就听到里面有喧哗之声大喊有人行凶杀人,想必那贼人就躲在这后厢之中,还望方丈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去搜查贼人踪迹。” 悟尘闻言面露为难之色,看了眼身后因为武卫营众人闯入之后,纷纷退回去被丫鬟仆人重重包围起来的那些贵妇人说道:“这恐怕不行,寺内香客众多,其中不乏女眷,你们若是入内恐有冲撞。” 徐野听到悟尘拒绝顿时皱眉。 这慈恩寺虽说没有报恩寺那样享国寺之名,可悟尘的名声他却是很清楚,就连皇室之人来到这慈恩寺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大师,而且来这寺中的也有许多京中的贵人,如果贸然冲撞恐怕会得罪他人。 可是今天夜里这事却是早就得了人吩咐,而且眼下已经闹成了这样,也由不得他退缩。 徐野想起那人许给他的锦绣前程,顿时心中一定,沉着脸带着几分强硬道:“方丈大师此言差矣,那贼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我营中兄弟就有不少人被他所伤,如果不尽快抓出贼人,到时候伤了寺内贵人,恐怕就连方丈你也担待不起!” 徐野说完之后,没给悟尘反驳的机会就直接大声道:“今夜武卫营奉命捉拿贼人,为了各位安全,还请各位行个方便。若有得罪之处,也还望各位贵人见谅。” “来人,给我进去搜。谁若敢出手阻拦,等同逆贼一起抓起来,这后厢之地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徐野一声令下,武卫营众人就直接闯了进去。 慈恩寺内的僧人想要阻拦,可是却被徐野那句等同逆贼的话堵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官兵犹入无人之境,闯进了西厢,惊得那些夫人小姐尖叫出声。 “方丈,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就算有贼人也可由寺中僧人捉拿,难道我们就看着他们这么在寺中胡来?!” 戒律堂的大和尚气得脸都青了,旁边一众僧人更都是满脸愤然。 悟尘紧紧皱着长眉,手中佛珠转动了几下,压下了心中怒气,对着他们说道:“官府捉拿逆贼,我们若行阻拦就是与官府做对,到时候只会越闹越大。法言,你带着所有弟子保护好西厢内的香客,别让这些人伤到了他们。” 法言闻言怒哼一声,忍不住瞪了一眼那群不断闯入各边厢房的武卫营的人,这才带着一众弟子朝着那些已经出来后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得脸色发白的香客围拢过去。 武卫营的人见寺中僧人不再阻拦,越发张狂了几分,众人只听得房门被撞的“砰、砰”直响,不少东西都被掀翻了开来,许久之后,徐野带着人搜到了李锦悠和苏氏的房前,他直接掠过了苏氏的房间,就好像早有目的似得直接一脚踹开李锦悠的房门朝着里面冲了进去。 房中没有点灯,看上去十分昏暗。 外面的人提着火把冲进去后,摇曳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房中,徐野快速在房内扫了一遍,目光就落在了最里面那层层叠叠的纱缦后高高隆起的床榻上,听着上面传来的剧烈的耸动声,徐野顿时眼前一亮,高声叫道。 “好你个逆贼,居然躲在这里,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徐野高呼一声,将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然后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就直接快步冲上前去一把掀开床被,好像是受了惊一样尖声道:“安平县主,你怎么……” 话才说到一半,徐野就猛的噎住。 他抬头死死的看着床榻之上缓缓坐起穿戴整齐,连头发丝都没有半点凌乱的秀丽面孔,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这个人,不是李锦悠! 他早就看过李锦悠的画像,也为了怕认错了人曾经在暗中辨认过李锦悠的长相,眼前这个从床上坐起来面色冷寒的女子根本就不是李锦悠! 徐野脸色瞬间苍白,颤抖着嘴唇看着天璇缓缓从床上翻身而起,心中满是不安和骇人。 怎么回事,那人不是说住在这里的是李锦悠吗,他不是说什么都已经处理好了,只要他按照计划进来揭穿此事即可,可是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李锦悠去了哪里? 徐野颤抖着嘴唇看着那满目冷冽的天璇,抖着声音说道:“你,你是什么人,李锦悠呢?” “我是什么人?我倒要问问你是什么人?!” 天璇微眯着眼从床榻上站起身来,明明身高比徐野矮上大半个头,可是身上的寒意却逼得徐野脚下一顿就想退开几步,却不想天璇直接欺身而上,寒声道:“我家小姐乃是陛下亲封的县主,身为位同贝子,你一个小小的从九品校尉,到底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居然敢直呼县主名讳?” “我,是小人失礼,小人只是一是情急,怕县主被那贼人所伤,有损名节,所以才冲撞了县主……” 徐野眼珠子一转,急忙就开口辩解,谁知掉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天璇一巴掌甩在脸上,直将他整个人都打的偏过脸去,嘴里泛起一阵腥甜。 天璇寒声道:“一时情节?我看你是狗胆包天!” “擅闯县主居所,言行放浪形骸冲撞县主不说,居然还敢出言污蔑我家县主,什么贼人,这房中何来的贼人,更何况你就连我家县主的人都没见到,开口就说这房中之人乃是县主,你到底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知道我家县主住在此处?!” 徐野顿时一慌,急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奉命前来擒拿贼人。” “擒贼擒到县主床前,还口口声声说贼人在县主被窝之中?” 第409章刻骨之殇一 第409章 刻骨之殇(一) 人群后方传来一阵清冷声音,所说的话更是诛心。 院中众人慌忙回头,就见到一个身穿月白长裙,肩上系着碧蓝色褥毛绣着兰花披风的少女缓缓从人群后方走了进来。 雨水顺着油纸伞滴落下来,那女子青丝如云,面色清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却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时候隶属军机大营的武卫营居然也管起抓贼的事情了。不知道太尉大人知道校尉如此越俎代庖,会有何感想?” 周围一众人都是面色微变,隐隐觉察出不对劲来。 徐野脸上血色尽消,强辩道:“都是效命于陛下,擒贼虽不是职权之内,却也算不上越俎代庖。” “是吗?” 李锦悠撑着油纸伞站在门前,似笑非笑道:“武卫营距慈恩寺少说有二十里地,就算擒贼怎会好端端怎么会擒到慈恩寺来?况且我随同外祖来寺中祈福之事来去隐秘从未宣扬,就连寺中之人知道的也并不是十分清楚,你一个远在武卫营中当值今夜才来慈恩寺擒贼的人,怎么会这么清楚我住在哪个厢房,一进去就冲着我家婢女大声嚷嚷我的名号?” “徐校尉如此神通广大,可否为大家解释一二?” 徐野额头上的冷汗“刷”的流了下来,强撑道:“我,我是无意听说的……” 他这话一出,天璇在旁嗤笑出声,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暗处走出来的济青干脆直接狠狠一脚踹在徐野腿上,直将他踹翻在地,怒声道:“还敢狡辩,我家小姐的事情谁敢多嘴?我看你就是对小姐不安好心,今夜前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抓贼,而是为了陷害我家小姐!” 周围的人听到济青的话后都是面色一变。 之前他们就在奇怪,武卫营就算隶属军机大营,有太尉庞升撑腰,又怎敢如此无礼冲撞他们。此时听到几人的对话才反应过来,这徐野带着武卫营的人恐怕真的不是为了抓贼,而是为了这个安平县主而来。 他们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早就见惯了各种阴私,刚才徐野冲进房中之后分明直接就叫出了安平县主的名字来,他好像早就知道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而且明知道里面住的从二品县主,他却还敢直愣愣的冲进去,甚至毫不顾忌的掀一个县主的被窝。 那动作,根本就不像是为了抓贼,反而更像是……捉奸。 联想起夜间突然闯入的“贼人”,还有徐野刚才的异常,众人都是变了脸色。 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武卫营的小校尉居然是想要污李锦悠清白,试想刚才如果在床上的不是那婢女而是安平县主,徐野敢如此放肆,他不是另有图谋的话,那简直就是在找死! 这个徐野看上去绝不像那般蠢钝之人。 济青犹不解气的再次一脚踹在徐野身上,而李锦悠则是一步步的走到徐野身前,对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说,你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来陷害于我?” 徐野脸色发白,慌乱道:“我没有,我只是奉命擒贼,没有什么人指使于我,那贼人伤了武卫营中不少人,我身边这些人都能为我作证。” 那些武卫营的将官见到徐野狼狈的样子正想开口,李锦悠就直接用目光扫过他们,那眼底的寒光直让他们钉在原地。 “我是陛下亲封的县主,位同贝子,徐野意图谋害于我,其心当诛。冲撞县主,侮我清白,以下犯上,桩桩件件都是重罪,你们应当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 “你们和他一同入内,却无人冒犯,显然都被他蒙蔽其中,只要你们实话实说,本县主定会既往不咎,绝不牵连。”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刚才徐野说你们能为他作证,到底是真是假?” 明明清冷的话语,可句句都带着威胁,跟随徐野而来的武卫营的人都不是傻子,眼下这个安平县主分明就是跟徐野杠上了,而且刚才徐野所作所为也的确是诡异。 今天夜里徐野突然说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前来抓捕逃犯逆贼,那逆贼的确是伤了他们不少人,之前没有细想时只觉得那贼人太过张狂,可如今被李锦悠这么一点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之前那个贼人完全不像是夺路而逃的样子,反而像是故意引诱着他们来这慈恩寺一样。 每次伤了人在他们暴起追击时都加速逃窜,而当他们慢下来时就故意回头撩拨他们,这样的人,当真是那所谓的逃犯吗? 能够在京中大营中驻守的没有几个是真的毫无城府的人,心中有了计较之后,那些武卫营的人再看向徐野之时,眼中已经忍不住的带上了猜忌之色。 难道真如李锦悠所说,徐野是受了人指使别有所图? 原本想要上前的人都是收回了动作,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对徐野乞求似得的目光好似完全没有看到,都是缄默不语。 李锦悠见状淡然回头看着徐野说道:“徐校尉,你还有什么说的?” 徐野脸色红了青,青了紫,最后化成一片煞白,瘫软在地上。 李锦悠冷哼一声,刚想继续说话,和此处隔着道拱门的东厢那边却是传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在场众人都是吓了一跳,还没等回过神来之时,穿着一身小厮衣裳的元宝就满脸慌乱拨开人群踉跄着冲了进来。 他浑身上下都是雨水,脸上带着暗红的血迹,身上的衣裳被雨淋的湿透,一头长发紧贴在脸上显得无比狼狈。 “小,小姐,出事了……出事了!” 天璇本来早就和她对好了说词,迎上状似焦急的凝声问道:“元宝,你不是在大公子身边吗,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大公子出了什么事情?” 元宝脸色白的吓人,他听到天璇的问话之后,根本没有如同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说词那样说出李景铄的事情,反而满脸惊慌的一把抓着天璇的胳膊,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双手冰凉的犹如死人,那不高的身子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样,不断打着哆嗦颤抖着声音说道:“不是,不是……大公子杀人了,大公子杀了夫人,大公子杀人了!!” 第410章刻骨之殇二 第410章 刻骨之殇(二)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划过天际,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刺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西厢,将元宝脸上和身上染上的暗红血迹照得一清二楚。 雨声虽大,元宝的话却是清楚的落在每个人耳边。 “大公子杀了夫人,砸伤了陈嬷嬷,夫人,夫人流了好多血,小姐,夫人死了,大公子他杀了夫人,他杀了夫人……” 李锦悠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整个人如同猛兽一样欺身而上,一把抓住元宝的领子,瞳孔中全是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元宝被抓的顿时喘不过气来,连忙挣扎起来,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得他几乎要窒息,整张脸瞬间青紫。 李锦悠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她猛的一松手,转身一脚踹开了身旁的房门冲了进去,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就见到原本躺在里面的苏氏不见踪影,而茯苓则是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 “唔唔唔…” 一旁的衣柜里传来古怪的声音,天璇连忙推开柜门,就见到被剥掉了外衫的彩荷被五花大绑,堵了嘴巴扔在柜子里。 天璇一把扯掉彩荷嘴里的锦帕,怒声道:“夫人呢?!” 彩荷手脚发软的站不起来,满脸慌乱道:“夫人和陈嬷嬷给我和茯苓下了迷药,穿着我们的衣服出了门,我隐约听到夫人说她好像是去找大公子了……” “废物!” 天璇恨不得抓着彩荷暴打一顿,气得浑身发抖。 彩荷和茯苓出自天璇堂,自幼就跟在她身边打理天璇堂的事情,不仅会一些拳脚功夫,为人更是聪明机警,所以之前李锦悠说想要找两人保护苏氏的安全时候,她才会将她们两人从青玉城调来了京城。 这次来慈恩寺时,因为有两人在苏氏身旁保护,她便只让其他人留在外围,谁能想到她们两个人加在一起,居然看不住一个病弱的苏氏,还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 李锦悠听到彩荷的话后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扯掉身上的披风,提着元宝的衣领转身就冲入了房外的雨幕之中。 原本围在附近的人顿时一阵哗然。 李锦悠是谁? 她除了是安平县主外,更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那小厮口中的夫人就是丞相府的正妻,而那大公子就是前些时日被陛下贬去了官职成为满京城笑话的丞相府嫡子。 丞相府的嫡子居然杀了亲生母亲,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所有人此时再也顾不得徐野和武卫营的人,连忙带着随从就紧跟着李锦悠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雨势越下越大,那斗大的雨点落在人身上,砸的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元宝脖子上还残存了刚才李锦悠留下的掐痕,后领上的手更是掐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是面对身旁眼中没有半点温度的李锦悠,他却只敢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快速替李锦悠指着路。 两人快速绕过了正殿,走过了偏殿,顺着一条小道一直朝后走,最后停在了寺后的一处佛堂之前。 那佛堂夜间依然有灯光,堂前的大门敞开,里面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遗。而当李锦悠立在佛堂之前,看清楚里面的一切后,紧抓着元宝后领的手瞬间松了开来,而她却是脸色苍白,整个人踉跄一下险些跌倒在地上。 只见对面的佛堂里,原本立于佛像前的油灯香蜡打翻了一地。 李景铄穿着单裤光着大半个身子坐在地上,手里拿着还在滴血的匕首,在他身旁不远处,躺着个光着身子剃光了头发的男人,那人身上满是青紫交加的暧昧痕迹,脖颈后背上全是指甲留下的抓痕,而此时早已经面上泛青,没了生息。 在两人身前不远的地方,穿着从彩荷身上扒下来的衣裙的苏氏紧闭着眼躺在一片血泊里,陈嬷嬷额头上带着血躺在苏氏身旁,人事不知。 “娘!” 李锦悠身子一晃,整个人如遭重击朝后跌了几步。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娘亲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 “不会的……不会的……” “娘亲不会死,她不会死!!” 天璇看着眼中渐渐变得通红的李锦悠,看着她紧紧握着的掌心中滴落的血迹,险些落泪。 李锦悠任由指甲刺破了掌心,整个手掌鲜血淋漓,可是她却只是死死的瞪着佛堂里的一切,心中仿佛有什么在疯狂啃噬着仅剩的理智。下一刻,她整个人如同野兽一样低吼出声,闪身就朝着佛堂内被吓傻了一样的李景铄冲了过去,狠狠抓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起甩了出去。 李景铄惨叫一声,直接撞翻了屋内的架子,连人带架子落在地上,被砸的吐出一口血来。 李锦悠却是如影随形的欺身而上,狠狠一脚踢在他胸口。 “你居然杀了娘亲!”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么敢对娘亲下手!!” “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她处处对你宽容处处对你忍让,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李锦悠一拳又一拳的打在李景铄脸上身上,直打的他牙龈断裂,惨叫出声,而她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一样,整个人陷入疯魔,一脚又一脚的踹在李景铄身上,恨不得将他活活打死。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对娘亲下手?! 他不是要对付她吗,他不是要毁她清白吗,他不是找了潇湘楼的男倌儿入寺只想要除了她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娘亲动手,为什么!! 房中传来拳拳到肉的声音,那些匆忙尾随而来的人只看到佛堂敞开的大门里,李锦悠如同疯子一样血红着双眼朝着地上的李景铄拳打脚踢。 地上光着半个身子的李景铄死死抱着头颅,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疼的惨叫不止,而外间的一些耳尖人的甚至还听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仿佛骨头裂开的声音。 所有人都是吓得脸色发白的看着不远处仿佛疯了一样的女子,看着在她手下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浑身浴血的李景铄吗倒吸口冷气,纷纷打了个寒颤倒退了几步,面露惊恐之色。 第411章一息尚存 第411章 一息尚存 李景铄身上骨头断了几根,脸上更是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此时他只知道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嘴里不断发出惨叫声。 “锦儿,饶了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饶了你?!” 李锦悠满目森寒,整个人如同地狱里爬出的饿鬼一样一把掐着李景铄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手指不断收紧,指甲陷入了他脖颈之中。 李景铄张大着嘴脸色僵青的不断喘着气,看着尽在咫尺满脸死寂的双眼,瞳孔不断扩张,整个人惊恐的难以自持。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死亡就在眼前,那脖子上的手指好像要掐断里面的血管,让得他胸腔里面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窒息的好像要炸裂开来一样。 “锦,锦儿……饶了我,绕了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妹妹,妹妹…求你饶了我……” “呲!” 李景铄不断哀求,李锦悠却是猛的抽出藏于袖间的灭煞,直接朝着他脖子上刺了过去。、 “想让我饶了你,那你就去死!!!” “啊——-” 李景铄猛的瞪大了眼,瞳孔之中全是惊恐之色,而外面看着的人都是面色剧变。 天璇脸色瞬间难看,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青黛哭的眼睛红肿跌坐在地上,捂着嘴惊叫出声,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李景铄会命丧李锦悠之手时,一道人影却是突然从一旁冲进了佛堂,一掌打偏了李锦悠手中的匕首,让得那原本欲取人性命的匕首险之又险的从李景铄脸颊上划过,拉出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李景铄脸上瞬间被鲜血染红,两股颤颤传出一股骚臭味。 李锦悠却是猛的抬头,双眼嗜血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那人寒声道:“你找死?!” 姜沐看着李锦悠眼中的血红忍不住心中一跳,刚像说话,谁知道李锦悠就如同杀红了眼一样猛的朝着他这边扑了过来,一旁的屠益吓得厉喝出声,想要过来救援已然来不及,而姜沐也没想到李锦悠会突然朝着他动手,眼看着寒光就在眼前根本来不及闪避,他只能侧开身子避过要害,条件反射的抬着手挡了一刀,手臂瞬间被匕首刺伤。 眼看着李锦悠一刀刺伤他手臂之后,匕首一转就朝着他脖间要害斜刺了过来,姜沐急忙闪身怒声道:“你冷静一点!那个女人还没死,你要再这么闹下去,她就真的没命了!” 李锦悠手里的动作瞬间僵住,而不远处的屠益已经飞速赶了过来,持剑挡在姜沐身前。 屠益厉声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家主子好心出手相救,用至宝碧灵丹吊着你娘性命,你居然敢出手伤了主子!” 李锦悠却完全没有听到屠益口中的怒骂,只是猛的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氏,颤声道:“我娘……没死?” “对,没死!” 姜沐捂着鲜血直流的胳膊,伸手挡住了满脸怒色的屠益,对着李锦悠沉声道:“你娘被人用匕首伤了要害,但是还存着一息,我已经让屠益用碧灵丹吊住了她的性命。你如果想要救你娘,现在必须立刻找人替你娘疗伤,否则等碧灵丹的药效彻底消散之后,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李锦悠听着姜沐的话,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碧灵丹,传说中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只要有一息尚存,就能保人不死! 李锦悠一脚踢开了身前犹如烂泥一样的李景铄,闪身到了苏氏身前,用手小心翼翼的搭在苏氏的脖颈上,就见到她脸上虽然没有半点血色,鼻翼间的呼吸更是几乎断掉,可是手指下颈间脉搏的跳动却还清晰可见。 虽然微弱,却还鲜活。 娘亲,她还活着! 李锦悠双腿一软,眼底血色消退,瞬间染上了泪意。 斗大的泪珠顺着眼眶滑落,她哭得狼狈,哭得满眼通红,可是却无比感激上苍,甚至感激眼前这个男人,嘴里不断的说道:“谢谢,谢谢你,谢谢……” 她伸手想要去抱苏氏,可是却只觉得手脚发软连半点力气都用不上。 一旁的天璇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点了穴替苏氏止住血后,从地上抱起苏氏,而济青则是将陈嬷嬷打横抱起,一脚踹开挡在佛堂门前的李景铄,将他踢到了门外,而李锦悠却丝毫不敢耽搁,快步闪身到了悟尘身前带着哭泣后的沙哑说到:“大师……” “这附近有处僻静的厢房,你们随我来!” 悟尘也知道苏氏的身份,更亲眼看到了刚才李锦悠的疯狂,他丝毫不敢耽误,转身带着几人就朝着一旁小道走去,一边沉声吩咐道:“慧明,立刻让人去取参丸,慧觉,让人去烧热水送过来!” 李锦悠带着苏氏离开,悟尘和慈恩寺的和尚纷纷散去,整个佛堂前瞬间只留下李景铄一人。 他瘫软在地上,体内被李锦悠打断了几根骨头,如同一滩烂泥动弹不得,而裸露在外的脸上身上没有半点完好的地方。 周围的人看着他时就好像看着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当看到李景铄身后的佛堂里面,那个浑身光着身子满身暧昧印记早没了气息的男人,那些夫人小姐纷纷唾了一口扭过头去,而那些男人则是满脸诡异的看着李景铄的下身,忍不住啧啧出声。 “以前就觉得奇怪,这丞相府的嫡公子早就及冠年满二十,为什么迟迟不肯议亲,原来好的是这一口。” “可不是吗,那李丞相还总对外说什么稚子年幼,意在仕途,我还以为这李景铄当真是无心婚嫁之礼,却不想居然是个这种货色。” 人群里议论纷纷,而那些夫人则是满脸厌恶的看着李景铄不屑道:“好男色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人混进这佛门清静之地苟且,也不怕激怒了漫天神佛。” “就是,简直是龌龊至极!我看今天这事恐怕是那李夫人不小心撞破了他的丑事,所以他才对李夫人动手的吧?” 第412章畜生不如 第412章 畜生不如 “真是想不到,以往看上去仪表堂堂的翩翩公子,居然是个狠得下心来杀母的混帐东西,简直是畜生不如!” “那李夫人也真是可怜,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儿子?” “照我看,刚才那个安平县主就算是真打死了他也活该,我要有这么个儿子,宁愿生他的时候就将他活活掐死,也省的他活在这世上来丢人现眼!” 那些人说话之时毫无顾忌,言语之中不屑鄙夷丝毫未曾遮掩,在雨夜之中传遍了整个小佛堂之前。 李景铄趴在房檐下的台阶上,身上的伤势疼的他不断哆嗦,而那些人的话语更是如同利刃一样,一刀一刀的刺得他满脸扭曲。 雨水顺着房檐流淌下来落在他身上,淋了他满身,可是他却只是抬头满脸血迹的对着台下众人凄厉道。 “你们别胡说八道,我没有想要杀母亲,我没有!” “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想杀她,是她自己冲上来的,是她自己冲上来的!” “我没有想杀她,她为什么要护着李锦悠,对,李锦悠!是李锦悠想要害母亲,是她!你们相信我,不是我,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没有杀母亲!” 整个夜色中都是李景铄凄厉的叫声,可是慈恩寺中所有人都没有丝毫动容。 刚才房中发生的事情众人亲眼所见,凶器还在李景铄手中握着,而房中还站着的只有李景铄一人。在佛门清静之地与人苟且,被生母撞破却起了弑母之心,无论哪一件都足以让李景铄身败名裂,万死不得超生。 如今事实放在眼前,他却还口口声声污蔑亲妹,甚至意图推脱,简直是畜生不如。 没想到堂堂丞相府,居然会教养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人来。 青黛站在佛堂之外,看着声嘶力竭的李景铄狠狠咬着牙,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替夫人报仇,可是她却知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夜的事情早就脱离了小姐的算计,夫人重伤,李景铄杀母,而眼下外面这些人嘴里说的义愤填膺,脸上仿佛看笑话似得神情却让她知道她们的真正想法。要是任由李景铄再胡言乱语下去,迟早会牵扯出小姐来。 一旦让这些人知道些什么,小姐的名声就全完了! 青黛狠狠一捏拳头,从旁边拿起根木棍就冲了上去,对着李景铄后颈上就是一棍,直接将他打晕了过去,而她这番动作瞬间惊的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抬头瞪着青黛。 青黛手心有些发抖的握着棍子,被众人的目光看的心中发毛,吓得脸都白了。 天枢也是被青黛的动作弄的微怔,回过神来看到青黛强撑着面容身子却隐隐发抖的样子,目光微闪,下一瞬突然闪身立在了她身旁。 青黛看到身边满面寒霜的天枢,心中微定,心中想着平日天璇和小姐说话时的样子,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棍子,沉着脸对着众人开口说道:“今夜之事各位都看在眼里,我家小姐先是遭人污蔑,后又遇到如此祸事,夫人更是重伤垂危。这其中若说是无人从中作梗绝无可能。” “朗朗乾坤,清明盛世,居然有此阴暗之人,我家小姐,老爷,还有庆国公爷都不会放过那人。各位都是门阀贵胄明理之人,应该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还望各位夫人小姐,老爷公子约束各自下人,在事实没有查清楚之前,切莫因为逞一时最快而惹祸上身。” 在场之人中有不少都是京中贵妇,此时被一个丫鬟威胁都是不由面露愤然之色。 不少人都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抬头撞上天枢那如同寒冰一样的目光,想到青黛口中的李修然和苏穆,还有刚才李锦悠暴打李景铄的样子,心中发寒瞬间不敢多言。 今夜之事恐怕没这么容易善了,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相府的霉头,毕竟这事搁在谁家都是丑闻,他们可不想被丞相府的人记恨,更不想被那个暴怒起来如同修罗一样的女子记在心上。 青黛见众人不语,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对着众人说道:“夜深了,各位请回吧。” 那些人迟疑片刻,遥望了一眼李锦悠等人离开的方向,有心想要过去打探一下苏氏的情形,知道苏氏到底有没有气绝。 其中有人忍不住开口道:“李夫人生死攸关,我与夫人曾有过几面之缘,不如让我们去看看夫人的情况如何?” “对啊,我与李丞相同朝为官,怎能对李夫人置之不理?” 周围一片附和声,青黛顿时脸色难看想要开口,谁知道天枢直接拉了她一把,然后上前冷声道:“夫人那里,自有小姐照看。此时夫人生死未卜,小姐伤心难抑,诸位若是好意,我代我们家小姐心领,但是如果诸位只是想要瞧热闹看笑话的话,那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天枢双目如刀,抬起手朝着一旁的墙壁看了过去,手风扫过之后,那原本看起来无比坚硬的石墙顿时如同豆腐一样啪的落下来一块,在夜风之中化为飞灰。 那些原本心中有鬼想要借口留下来的人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纷纷收回目光,而刚才开口那人更是僵青着脸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只是担心夫人而已,绝无他意思。” “既然如此,各位都请回吧。” 那些人尴尬一笑,连忙带着各自的人离开。 青黛见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顿时松了口气,腿软的险些跌倒。 天枢见她摇摇晃晃的样子,皱眉扶了她一把,这才发现身旁这小丫头的手心里早已经被汗浸湿,一双手冷的如同冰块。 明明害怕的要死,明明紧张的不行,却为了李锦悠强撑着应付这些场面,天枢想起昨夜初见时犹如小兔子一样一惊一乍的青黛,脸上一贯冷漠的神色中不由带上了三分暖色。 青黛撑着天枢站直了身子,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慌声道:“不行,我居然忘了,得立刻让人回一趟京城。” 第413章活死人一 第413章 活死人(一) 天枢皱眉。 青黛却是急声道:“夫人重伤,悟尘方丈虽然会些医术但不精通,必须要立刻回京去请大夫过来。还有今天夜里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必须要尽快告诉国公爷和景王,务必让他们赶在丞相府之前来接夫人和小姐!” “你怕相府生事?” 青黛点点头焦急道:“今天夜里的事情绝对不是李景铄一人而为,相爷对夫人小姐向来不看重,知道此事后恐怕会为了维护相府名声和有些人的安危,恐怕会想尽办法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只有国公爷和景王才会真心护着夫人和小姐,也只有他们才会为小姐做主,所以必须赶在明天消息传回京城之前,将他们请回来!” 天枢看着青黛脸上不容置疑的神色,刚想答话,下一瞬却是脸色一变。 青黛见天枢没回话,不由催促道:“你不是说小姐什么事情你都愿意去做吗,我要留在这里照顾小姐和夫人,你武功这么高,连夜赶回京城,明天天亮之前就能带着人回来!” 天枢依旧没动,青黛顿时跺脚,张嘴就想骂他两句,谁知道就在这时,天枢却是突然转身将青黛护在身后,上前一步对着不远处沉声道:“什么人,滚出来!” 青黛被天枢拉的一趔趄,等到稳住身子之后看向不远处的雨幕之中,当看清楚领头那人的长相之后,整个人瞬间愣在原地。 天枢也是僵住。 “景王?” 他不是走了吗? 今天庆国公走时,他亲眼看到季君灏带着他的人和庆国公他们一起离开返回京城,他怎么会突然又出现在这里? 季君灏一步步的走上前来,身上的气势压迫的天枢浑身僵硬,四周的雨势被他用内力格挡开来,尽管站在滂沱大雨之中,景王浑身上下竟是没有半点湿意。 天枢仿佛感觉到季君灏身上那股犹如实质的杀意,双手猛的弯曲,后脊绷得紧直,瞬间进入了防御状态。 季君灏冷眼对着天枢道:“让你的人全部撤出去,从现在开始,慈恩寺里外皆由本王接管。你只需要看着李景铄和那些西山武卫营的人,明天一早,直接回京。” 天枢猛的沉下脸,满眼寒霜道:“七星只听从麒麟之主调配,我等绝不会擅离主上身边。” “锦儿身边自有本王保护,用不着你们这些废物!” 天枢双眼猛的眯起,听到季君灏毫不留情的话语之后,眼底流露出杀意,季君灏却是面无表情的寒声道:“是你们跟本王保证,一定会保护锦儿母女的安全,本王才会放任你们在锦儿身边,甚至撤走了本王留下的人,可是你们却让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伤了人,甚至险些要了锦儿母亲的醒目!从今往后,锦儿身边所有人的安危都由本王一力承担!” “本王不在乎什么麒麟之主,更不知道什么北斗谓之帝车之象,本王只知道,锦儿是本王的女人,本王的女人自有本王来保护,用不着你们这群废物!” 天枢脸色铁青,想要反驳,可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次苏氏出事说到底是他们失职,李锦悠早就命人保护好苏氏,内有彩荷、茯苓,外有麒麟卫守护,可是他们居然会眼睁睁的让苏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了厢房而不自知。 不管苏氏是怎么离开的,哪怕她用手段迷晕了彩荷和茯苓,可苏氏带着陈嬷嬷两人离开厢房,那么多麒麟卫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说到底,这都是他们的过错,如今苏氏被李景铄所伤,险些丧命,李锦悠就算为此责罚他们也毫不为过。 季君灏见天枢沉着脸不再开口,这才直接从他身旁走过,当途径青黛身前时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她点点头说道:“你很好。” 平时看上去那般跳脱不靠谱,关键时刻却知道选择最好的办法维护李锦悠,难怪锦儿会那般照拂这个丫头。 青黛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季君灏带人朝着小路尽头行去,青黛还一脸茫然,不知道季君灏为什么会夸她。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天枢,见天枢脸色难看,不由开口道:“王爷是因为夫人的事情才会这么生气,我刚才听到彩荷说了,是夫人和陈嬷嬷迷晕了她和茯苓,然后换上了她们的衣裳自己出来的,这事不怪你们……” “不必说了,错了就是错了,我自会找姑娘领罚。” 青黛张嘴还想劝说,谁知道天枢脚下轻点转身就已经没入了雨幕之中,看着他离开时散发着寒气和颓然的背影,青黛不由跺跺脚小声骂道:“真是个棒槌!” 季君灏带着墨珏等人快速到了悟尘临时找到的厢房前时,悟尘正小心翼翼的替陈嬷嬷包扎伤口,而苏氏身上的伤口用白布包着,附近扎着几根银针止血。苏氏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虚弱的好像随时都会断气。 李锦悠就那么坐在苏氏床前,双手抵在苏氏小腹附近,丝毫不惧自身损耗全力运转着内力,拼尽全力的维持着苏氏体内微弱的生机。 “你这样不顾自身将内力灌入你娘体内,完全是在拿你自己的命换你娘的命!”姜沐紧紧皱着眉说道。 李锦悠紧咬着嘴唇说道:“我不在乎!” “胡闹!你娘要是知道她的命是用你的安危换来的,恐怕宁肯自己死也绝不愿意你伤了自己!” 姜沐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床前,他胳膊上的伤口早已经被屠益包扎好,此时直接伸手就朝着已经脸色泛青的李锦悠沉声道:“你让开,屠益,你来!” 屠益闻言就想上前,谁知道李锦悠却是快速避让开来,满眼通红的固执道:“我要救我娘!” 姜沐顿时气怒。 明明是只有两面之缘的人,甚至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可是看到李锦悠这么伤害自己,他心中就忍不住的升起一股连他也不懂得的担忧和怒气,他刚想继续说话,就见到李锦悠脸色瞬间变化。 只见床上躺着的苏氏原本平稳的呼吸急促起来,而整张脸色已经隐隐有些僵青。 第414章活死人二 第414章 活死人(二) “不好,碧灵丹的药效在消散!” 悟尘见状惊声道。 李锦悠顿时慌了神,她毫不犹豫将银针插入头顶百会穴,然后快速用手在身前云门,膻中穴上一按,原本已经有些减弱流动的内力再次暴涨起来,连带着她体内的生机不要命似得的朝着苏氏体内送去。 娘亲不能有事! 她绝对不能有事! 李锦悠脸色越来越苍白,可眼底却越来越疯狂。悟尘和姜沐看着李锦悠满眼通红的样子紧紧捏着掌心。 如果苏氏当真熬不过此劫死在了慈恩寺,眼前这个少女一定会陷入疯狂。 房门被猛的撞了开来,一道人影突然闪身冲了进来,他毫不犹豫的一掌拍开了李锦悠的手,伸长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带着她离开了床前,一边开口沉声道:“安远!” 身后一个稍矮的人影快步走上前来,代替了李锦悠的位置停在苏氏身前,双手快如闪电一般在苏氏身上扎上了数针之后,快速从怀中掏出瓶药来,倒出几粒塞入苏氏口中,在她喉间轻轻一按,原本双眼紧闭的苏氏猛的扬起头来,喉间一阵蠕动,那药丸就快速融化在了她体内四处。 原本呼吸急促的苏氏面上再次安稳了下来,脸色也随着药力渐渐恢复了苍白。 安远掏出银针快速扎在苏氏身体各处之后,并未停留,而是快速站起身来走到李锦悠身前,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将手指搭在她腕脉之上,当感觉到她体内的虚空后脸色一变,连忙将刚才给苏氏服用的药丸取出一粒塞入李锦悠口中,抽掉她百会穴上扎着的银针,对着满脸煞白的李锦悠气急败坏道: “你是不是疯了,当初我教你这种秘法是为了让你陷入危机时能够自保,而不是为了让你用自己的生机替人续命的!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要是我没来的话,你轻则功力俱丧,重则性命不保!” 李锦悠脸色苍白,嘴唇上却全是被咬伤后留下的血痕:“只要娘亲安好,哪怕拿我的命去换,我也在所不辞!” “混账,亏的老夫当初那般教你,你如果连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信不信就算你吊住了你娘的命我也会直接一针了结了她?!”安远被李锦悠的话气得口不择言。 当初在边城之时,他虽然总爱和化身苏锦的李锦悠斗嘴,可打从心底认同了这个毒术了的少年,把李锦悠当作后辈对待,时常与她讨论医毒之道,可他没想到,他当初一时兴起教给李锦悠的药王谷秘术,居然被李锦悠拿来救人,刚才如果不是他们赶来的及时,李锦悠将体内生机强行渡给苏氏之后,恐怕连命都要搭上。 李锦悠靠在季君灏怀中,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季君灏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李锦悠,满脸寒霜的对着面前气得跳脚还想再骂的安远带沉声道:“闭嘴!” 安远怒然而视:“王爷,她这么胡来,你居然还护着她?” 季君灏皱眉看着安远冷声道:“本王不护着锦儿难道护着你?” 眼见着安远跳脚还想再说,季君灏一手安抚的拍着李锦悠的后背,直接一个眼刀朝着安远甩了过去,寒声道:“别说废话,赶紧救人,治不好就滚去云谷当花肥!” 安远满脸憋屈的瞪着季君灏,不过片刻就在季君灏比寒风还要冷冽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想起他自己种在云谷中的那群毒花,他顿时打了个寒颤,不满的剜了一眼李锦悠后到底没敢再说什么,气冲冲的转身将手指落在苏眉的手腕之上,一边把脉一边看着低头看着苏氏腹部的伤口,然而片刻之后,安远刚刚才安静下来的神情猛的变化,整个人跳起来破口大骂。 “这群不要脸的东西,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害人!” 屋内几人都是微微变色,李锦悠更是脸色苍白的问道:“安神医,我娘她怎么了?” 安远此时哪还记得要去教训李锦悠,只是狠狠拧着眉毛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扮作许成约进府里替你娘看病,在你娘的体内察觉她中了紫茵草的毒的事情?” 李锦悠点点头道:“记得,紫茵草虽说带有毒性,但是只会让服用者觉得困倦疲乏,当时你也说过,这些毒性留在娘体内并不会伤及根本,事后用龙阳草熬住汤药服用之后就能解除……” “可是你娘刚才受伤的伤口上沾上了苦舌草的汁液,而且她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天青花!” 李锦悠猛的睁大了眼。 安远紧抿着嘴唇道:“苦舌草和天青花单独拿出来都没有毒,甚至天青花还能当作药草对身体有滋补的功效,可是当这两种东西和紫茵草混合之后,却会瞬间转化成足以致命的剧毒,瞬间取人性命。刚才如果不是有碧灵丹替你娘吊着命,恐怕她此时早就毒发身亡了!” “那我娘现在……” “我只能尽力而为。你娘身上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毒气又已攻入经脉游走全身,如果三日内她还不能苏醒过来的话,就算我能留住她性命,恐怕以后也只能是个活死人。” “无悲无喜,无痛无欲,从此以后,彻底长眠。除了身体活着还有呼吸以外,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李锦悠身形一晃,脸上血色尽消,白的吓人。 她狠狠抓着季君灏的手,力气大的指甲都陷入了季君灏的肉里,而季君灏则是带着怒气厉声道:“之前你查出她身中紫茵草之毒的时候,为什么没说会有这种危险?!” 安远脸色难看的说道:“当时我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用这三种东西来害人。天青花和苦舌草都不是中原产物,一种产自西疆,一种来自南域,三种毒素混合后的效果更是极少有人知道,若不是浸淫医毒之道数十年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李景铄对夫人下紫茵草,只是想要让夫人缠绵病榻无暇阻拦他陷害锦悠,我没想到他的目的居然是夫人,更没想到他居然能弄到这些东西,用这种手段来毒害夫人。是我大意了。” 第415章活死人三 第415章 活死人(三) 季君灏紧抿着嘴唇,脸色一片森寒。 他知道他不该怪罪安远,毕竟就连他也没有想到,那个李映月借着李景铄的手废了这么多功夫,表面上好像是为了对付李锦悠,甚至想要毁她清白,可实际上最终的目标居然是苏氏。 明明是至亲母子,李景铄居然真的敢对苏氏动手。 他居然为了女人,就真的敢下手杀了苏氏! 李锦悠看着微微抬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躺着的苏眉,身子不断颤抖,眼泪一滴滴的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落在季君灏的手背上,直烫的他心中疼的窒息。 “不是你,不是你,是我,都是我的错……” 李锦悠紧紧抓着季君灏的衣袖颤抖着身子,再无往日清冷模样,捂着脸痛哭出声。 “是我,都是我,我明知道紫茵草是有毒的,我明知道的,我不该拿娘亲做饵,我更不该有任何侥幸的念头,以为这毒伤不了娘亲,以为有我从旁照顾,娘亲就绝对不会有事?” “我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让母亲离开相府,明明还有其他办法的,明明还有的……都是我的错,是我!” 李锦悠猛的抬起手朝着自己脸上扇去,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瞬间通红。 季君灏一把抓住李锦悠的手,将她整个人困在怀中急怒道:“锦儿,你干什么?这不是你的错!” 李锦悠却是拼命摇着头,脸上泪如雨下。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娘亲,是我!” “是我自大,是我狂妄,以为重来一次什么都尽在掌握。是我想要报复他们,想要让他们不得翻身,想要让他们偿还他们欠我的一切,想要让他们粉身碎骨,所以才迟迟不肯动手……是我贪心,才会害的娘亲变成这个样子,是我害了她……” 李锦悠哭得不能自抑。 她明明早就知道李景铄和李映月想要害她,她明知道李景铄朝着娘下毒,她明知道周围的人对她们母女一直不安好心,可是她却一直以为他们想要除去的是自己,想要毁掉的是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想要毁掉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娘亲! 这次来慈恩寺,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动手,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除掉李景铄,可她却想要让李景铄自作自受,想要让他得到报应,想要让他身败名裂毁在自己手中,所以一直冷眼旁观,一直在旁边看着李景铄动作。 哪怕已经察觉了苏氏的不对劲,哪怕已经感觉到苏氏好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却还一直笃定的觉得,凭借她自己一定能够护着娘亲周全,能够轻而易举的拿下李景铄…… 是她的自大害了娘亲,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李锦悠死死看着自己的双手,如同魔症了一样双眼木然的流着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次还是这样。以前护不住自己,现在护不住娘亲,重来一次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我,娘亲不会这样,如果不我,娘亲不会这么早就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还有三年的…明明还有三年,她应该平安喜乐的,她不应该这么早就出事的,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季君灏紧紧搂着李锦悠,感觉到怀中的人情绪激动,深深陷入了自我厌弃中去,听到她嘴里仿佛胡说一样的话,那一句句不成形的话语却是轰然炸响在他心间,让得他心中猛的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来。 三年…… 锦儿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为什么会说苏氏会在三年之后才会出事? 她是怎么知道三年后的事情的? 季君灏搂着李锦悠的手攸的收紧,瞳孔变得幽黑了许多,见到李锦悠胡言乱语之后,站在身旁不远处的安远露出疑惑之色,而不远处的姜沐和悟尘也是满眼探究,好似没有将李锦悠刚才的话听的完全。 他毫不犹豫的一掌劈在李锦悠后颈之上,原本情绪激动的李锦悠双眼一闭,整个人瞬间软软的瘫倒在季君灏怀中。 季君灏小心的抱着李锦悠,不着痕迹的扫了屋中众人一眼,见他们都没有露出不该有的神色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着安远沉声问道:“她这种情况,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医治?” 安远紧抿着嘴唇摇摇头道:“没有。若是能早一些发现她体内多了天青花的话或许还有办法,如今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苏氏体内的紫茵草的毒时间太久,那天青花分明是被混在饭菜中服食了至少两三日,好在苦舌草并未内服,想要解毒保住她一条性命不难,但是她能不能清醒过来,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最迟三日之内,如果她还是醒转不过来,恐怕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再无办法。” 季君灏闻言手心一紧,一双眼中满是沉色。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氏在李锦悠心中所占的地位,如果苏氏当真再也醒不过来,李锦悠绝对会陷入疯狂。 更何况眼下李锦悠一心觉得是她害了苏氏,如果苏氏真的熬不过这一劫,恐怕李锦悠也会跟着崩溃。 姜沐一直立在床头,听到安远的话后突然开口说道:“那如果还有碧灵丹呢,碧灵丹能否救她?” “主子!” 屠益听到姜沐的话后顿时脸色一变,那碧灵丹本就是稀世奇珍,用尽数十种绝迹的灵药为辅,以极寒之地冰雪玉蛤为药引方能炼制而成。 那些灵药也就罢了,费些功夫总能找到,可是那冰雪玉蛤却是世间罕有,这么多年也只有一只现世,而那一只就被用来炼制出了两颗碧灵丹。 之前苏氏重伤垂危,为了替她续命保住一线生机,主子已经命他用掉了一颗,如今仅主子手中仅剩下唯一那颗碧灵丹,那是用来给主子保命的东西,如果再拿出来交给苏氏,那以后主子万一遇到危险之时,他该拿什么自保? 屠益面色焦急张嘴就想说话,姜沐却是一挥手打断了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对着安远说道:“我这里还有一颗碧灵丹,不知道能不能救她?” 第416章秘密一 第416章 秘密(一) 安远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姜沐。 他当然知道碧灵丹是什么东西,就连在药王谷中他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实物,却没想到这人刚才用掉了一颗,手中居然还有一颗,而且,他居然舍得拿这种能够保命的东西来给苏氏服用? 只可惜…… 安远遗憾的摇摇头:“碧灵丹药效奇特,传言能够生死人肉白骨,但是她刚才已经服用过一次,体内还残存着碧灵丹的药效,就算再次服用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的作用。眼下我替她去了体内的毒,至于能不能清醒过来,就只能全靠她自己了。” 姜沐闻言眉峰拢起,一双眼下意识的落在季君灏怀中昏迷不醒的李锦悠身上。 季君灏感受到姜沐打量的目光,俊颜之上瞬间布满寒霜。 他冷哼一声侧身挡住姜沐的目光,然后将披风解下来盖在李锦悠身上,将她打横抱起困在怀中之后,这才对着安远沉声说道:“竭尽全力医治苏氏,不管用什么办法,也一定要让她苏醒过来。如果实在不行,就带他回药王谷,找老谷主!” 安远沉着脸点点头。 季君灏转头对着身后扬声道:“墨珏。” “主子?” “让仲长鸣带人封锁整个慈恩寺,没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离开慈恩寺半步,从现在开始,慈恩寺内不准出入,违者斩!命聂夏配合天枢等人一起锁拿今夜在慈恩寺中寻衅的西山武卫营一众人等,留着他们的性命,不准放跑任何一个!” 墨珏一抱拳说道:“属下遵命。” 墨珏快速转身离开,季君灏这才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块东西,扬手朝着不远处的姜沐扔了过去。 屠益见状连忙上前,快速一把接住季君灏扔过去的东西,才发现季君灏扔过来的居然是一面漆黑铜铸的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令牌正中间的地方刻着景王府三个大字,而在令牌的右下角还有个龙飞凤舞的一个“灏”字。 大晋景王季君灏的私人令牌! 屠益猛的睁大了眼,猛的抬头看向季君灏沉声道:“你是景王?” 季君灏淡淡扫了屠益一眼后,就直接面无表情的对着姜沐冷声说道:“你今夜用碧灵丹救了锦儿的娘一命,算本王欠你一个人情。从今日起,只要在晋国境内,但凡有不能解决之事你们尽可来找本王,本王会为你出手一次,当还今夜人情!” “不必!” 姜沐拿过屠益手中属于季君灏独有的令牌,直接扬手扔了回去,淡然道:“我救这个人不是为你,而是为了她。” 季君灏看到姜沐伸手指着怀中的李锦悠,脸色顿时一寒。他毫不犹豫的一掌朝着半空扫去,原本被姜沐扔回来的令牌仿佛又被强行的被掌风扫了回去,丝毫不差的落在姜沐怀中。 “本王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才来慈恩寺,又为了什么故意接近锦儿,看在你这次救了锦儿娘一命,本王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最好给本王记住,从今往后,不要再试图靠近锦儿,更不要想着借锦儿来做什么事情,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这里是大晋,不是南楚,更不是你的沐王府。姜西越,你此次来晋所为何事你心里清楚,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更不要试图激怒本王,否则,本王让你在这大晋,寸,步,难,行!” 季君灏说完之后,双眼之中划过冷厉锋芒。 屠益面对季君灏的威胁,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右手快速朝腰间一抹,就想要拔出剑来给季君灏一个教训。 在他心中,自家主子就是天,就算季君灏是大晋鼎鼎有名的景王又能如何?自家主子在南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独揽一方大权,就连楚皇见到自家王爷也要退让三分,这大晋的王爷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居然敢口出狂言威胁自家主子! 屠益才刚握住剑柄想要拔出剑来,谁知道身旁一道黑影快速闪过,一抹刺骨寒凉瞬间抵在他喉咙之上,一道似男似女满是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我劝你最好不要拔出剑来,否则,我只能送你去喂我家小乖了。” 屠益僵硬着身子一低头,就见到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一只火红色的小蛇。 那蛇只有拇指粗细,浑身赤红,长短不过半臂有余,看上去十分袖珍,但是它那倒三角的碧绿色瞳孔,还有身上的五彩花纹让得屠益丝毫不敢动弹。 那小蛇不断吐着信子,长长是信子微微从屠益颈间扫过之后,瞬间激起一串鸡皮疙瘩,让得屠益浑身发凉。 屠益感觉到那蛇在他肩头游动,整个人脸色铁青的看着近在尺咫的那张妖异至极的脸庞,对着夜宸怒声道:“你们别欺人太甚!” 姜沐……不,姜西越紧皱着眉看着季君灏,挥手挡住了暴跳如雷的屠益,对着季君灏沉声道:“景王,本王来晋只是为了十二皇子的事情,顺道恭贺景德帝万寿之喜。你之前在乌山之中对十二皇子有救命之恩,对我南楚有帮扶之谊,不管是因为十二皇子,还是因为南楚和大晋两国之间的和平,本王都绝对无意与你们为难,更没有伤害李锦悠之意。” 说完之后他抬了抬自己受伤的胳膊,开口说道:“如果本王真有意伤害于她,之前几次相见之时,还有在她刺伤本王之后,本王早就取了她的性命,又何必拿出碧灵丹来救她母亲的性命?” “你若敢伤锦儿半分,本王让你走不出晋国半步!” 季君灏闻言冷眼扫过姜西越受伤的手臂,看到衣袖上染着的血迹,眼中寒色稍霁,对着他冷声道:“你刚才说的话最好是真的,你若识相,本王的许诺依旧有效,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依旧可以来景王府找本王,本王会还你一个人情。” 说完后季君灏抬头道:“夜宸!” 夜宸听到季君灏的声音,点点头后,手指划过唇间发出一声尖利短促的声音,然后将手靠近屠益肩头的小蛇。 第417章秘密二 第417章 秘密(二) 那小红蛇好像听到了召唤一样,扭头甩尾的朝着这边爬了过来,当触及到夜宸的手后,嘴里发出一声“嘶嘶”的叫声,然后顺着他白皙的手掌就快速疾射而来,瞬间缠着夜宸的手臂攀沿而上,片刻间就没入了他衣袖之中。 “乖。” 夜宸笑眯眯的拍了拍衣袖夸奖了一声,无视了屠益那张气得扭曲的脸直接将袖口放下,这才上前几步对着季君灏肃然道: “主子,西边的厢房已经准备好了,周围的人已经全部清理到了东厢,李夫人和姑娘现在都能送过去。除此之外,刚才属下在来这里的时候,发现寺中就有人递了消息出去。那些信鸽训练有素,绝非常人所有,属下只来得及截取了一只,发现上面的消息是送往丞相府的。” 夜宸伸手将一张字条送到季君灏身前,季君灏皱眉看着上面的字迹,当看清楚所写之物之后,眼底露出一抹寒芒。 他直接将字条收起来放入怀中之后冷哼一声。 好一个丞相府! 还真是妖鬼蛇神,一个不少。 他倒是要看看,这次消息传回相府之后,到底有谁敢来! 他们不来也就算了,等到回京之后再收拾他们,如果丞相府的人真敢在这个时候不长眼的跑来慈恩寺,他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派人通知庆国公府,让他们尽快赶过来。还有,让人看好李景铄,如果他死了,你们提头来见!” 季君灏带着李锦悠转身出了厢房,而苏氏伤情稳住之后,也被人送去了收拾好的西厢。 一行人离开之后,整个厢房内就只剩下悟尘、姜西越和屠益三人。 烛火摇曳,一室无声。 屠益脸上带着怒容气冲冲的说道:“王爷,你为何要这么忍让那个景王,他简直欺人太甚!王爷好心好意救了那李锦悠的娘,他却这般对待王爷,早知道刚才就不该拿出碧灵丹来,就该让那个女人死了算了,如果照着属下来说,让属下带着人给那个景王一点教训……” “啪!” 屠益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前的姜西越却是突然发怒。 他猛抬起手来朝着屠益一挥袖子,狠狠一掌拍在他胸口之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屠益拍的倒飞了出去,整个人如同落石一样撞在墙壁之上,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样,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王爷……” “你给本王闭嘴!” 姜西越沉声道:“你以为景王是什么人,你以为他刚才所说的话只是儿戏?你可知道景王这两个字在这大晋代表着什么,那是连皇帝也要退让三分的存在!别说是在这大晋皇城,就算是在晋国其他地方,只要景王一声令下,你,楚国人,包括本王在内,都会寸步难行。”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扬言要带人教训景王,你可知道这慈恩寺里里外外都是景王的人,这整个大晋之中只要景王想瞬间就能调动数十万的大军。” “你信不信你今夜如果当真对景王动手,不仅伤不了他分毫,甚至还会丢掉你自己的命,说不定到了最后还会牵连本王,让得本王和你一起命丧慈恩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屠益胸口剧痛,脸色疼的发白,当听到姜西越的话后整个人吓得一哆嗦,脸色越发白了几分。 姜西越怒声道:“景王也就算了,本王说过多少次,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其他事情本王自有分寸,那碧灵丹本王想给什么人就给什么人,本王愿意救谁就救谁,与你何干?那李锦悠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 屠益满脸苍白的捂着胸口,嘴里全是血迹,见姜西越满脸寒霜的样子,他猛的打了个寒颤,紧紧贴服的跪在地上,半点不敢动弹。 悟尘见到屠益汗流浃背浑身发抖的样子,在旁皱眉道:“好了,屠益也是护主心切,你何必这般动怒?” “本王身边不需要多嘴嚼舌的人!” 姜西越闻言怒哼一声,可是面对悟尘的劝说好歹歇了几分怒气,对着屠益寒声道:“这次看在悟尘替你求情的份上,本王就饶了你,如果再有下一次,本王要了你的命!” 屠益闻言瞬间身子一抖。 姜西越沉声喝道:“还不滚出去?!” 屠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胸口的肋骨好像都断裂开来,他却丝毫不敢有其他异色,只能小心翼翼的低头退了出去,替两人关上了房门。 悟尘看着屠益离开,忍不住摇摇头说道:“你这性子几十年如一日,还是这么暴烈。屠益跟了你这么多年,替你鞍前马后对你忠心耿耿,你这么对他,也不怕他因为心中不忿而生出怨恨之心来?” 姜西越怒哼一声,走到一旁坐下后扬眉道:“他敢。你当本王的刑堂是吃干饭的?” 悟尘走到他对面,提着茶壶替他倒了杯茶水放在姜西越身前,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势开口说道:“你总是这般自傲,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这次是怎么回事,居然能容忍那李锦悠伤你,还肯舍得拿碧灵丹出来替她娘续命?我看你这么关心那个女子,你们以前认识?” 姜西越听到悟尘提起李锦悠,剑眉不由紧紧皱在一起。 他拿着茶杯将茶水一口饮尽之后,猛的将茶杯放在桌上,沉声道:“我和她以前并不认识,我也是这次来慈恩寺见你之时在后山小竹林与她巧遇才第一次见面。加上刚才这一次,我们总共才见了三次而已。” 第一次竹林巧遇,那女子机灵敏锐,清冷如泉; 第二次寺前交锋,她言语暗藏机锋,聪明敏慧,凭借屠益手上的一条腕带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第三次佛堂之前,就在刚才…… 前两次时,这个女子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在加上他心中升起的那股莫名其妙毫无缘由的熟悉感,他便让人盯着李锦悠和她身旁的人。 今天夜里的事情,姜西越可以说是比李锦悠还要先知道,甚至于李景铄用刀刺伤苏氏的时候,他就在佛堂之前的暗处,距离两人不过几步之遥。 第418章秘密三 第418章 秘密(三) 当时看到李景铄杀母,姜西越虽然心有不耻,可是面对这对陌生母子却选择的冷眼旁观,甚至苏氏被刺伤之后他半点都没有出手相救的打算。 后来武卫营的人突然闯入寺中,连带着一大批的人赶到了佛堂之前,他原本准备离开不惊动任何人的,谁知道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李锦悠,亲眼看到她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看到她眼底仿佛被血腥弥漫,看到那个女子知道母亲被杀之后,仿佛疯了一样不顾后果的殴打着那个年轻男人,甚至想要出手杀了李景铄。 那一刻,姜西越莫名的被触动。 那个少女那么聪慧,她怎会不知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人的后果,就算她杀的是个人渣,事后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毁了她自己。 可是她却是理智全无,甚至完全没有半点迟疑,拿着匕首就朝着李景铄刺了过去。 那一瞬间,姜西越甚至来不及去想缘由,甚至身体超过脑子的运转速度就直接出手阻拦,不仅用掉了珍贵的碧灵丹替苏氏续命,甚至被李锦悠砍了一刀也并没有太多的恼怒之意。 一直到现在,他心里挂念的还是刚才崩溃痛苦的李锦悠,甚至在想到她的眼泪时,心中甚至会生出一股让人忍不住想要帮她的酸痛。 姜西越狠狠抓着茶杯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简直是疯了! 明明才只是刚认识而已,明明就连那女子到底是谁都不清楚,他怎么会为了个陌生人就冒这么大的风险,不仅为她暴露了自己,还干出这种毫无利益可言的蠢事儿来。 姜西越眉峰紧锁的带着几分恼羞成怒道:“那个李锦悠到底是什么人?” 悟尘刚才听到姜西越说他和李锦悠并不认识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怀疑,可是此时听到姜西越打探李锦悠的身份之后,顿时面露诧异之色道:“你当真不认识她?” 姜西越没好气的怒视悟尘。 这不是废话吗? 他要认识,还问他干什么?! 悟尘忍不住皱眉道:“李锦悠是晋国丞相李修然的嫡女,你之前用碧灵丹救的那人就是她的母亲,也是庆国公苏穆的亲生女儿。几个月前,李锦悠凭借一首战阙赢得景德帝欢心,被封为安平县主。” “那首战阙传遍天下,许多文人士子争相传唱,你当真不知道她?” 姜西越眉峰紧锁,脸上露出一丝不耐道:“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骗你做什么?” 悟尘闻言沉声道:“既然不认识,你这么关心她干什么,居然还为了她暴露了身份。你可知道要是被人知道你来慈恩寺找我的事情,会惹来多大的麻烦?” “好在那李锦悠和景王相识,景王甚至愿意为了这次的事情承你一个人情,有了那面景王府的令牌,和景王亲口许下的承诺,之后你在京城中走动会方便很多,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在景王府那里寻得庇护,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姜西越听到悟尘的话后,下意识的一拧眉毛说道:“谁要他的人情,我救那人只是因为那个丫头。更何况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要是真借用景王府的势力,到时候万一出了事情,牵连景王也就算了,如果牵连了那个丫头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这么妇人之仁了?!” 悟尘挑眉说道,此时他脸上哪还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沉稳和安静,反而带着满目锋芒:“你刚才还说你跟李锦悠并不相识,如今为什么这么关心她,甚至还怕牵连她?沐王,这可半点都不像是你的为人!” “我!” 姜西越闻言顿时一噎,嘴唇微张了半晌愣是没说出半句话来。 他是怕牵连李锦悠,一想到会伤害到那个少女,他就下意识的反驳,可是面对悟尘的问话,他却说不出缘由来。 眼看着悟尘脸上质疑的神色,姜西越猛的站起身来拧着眉毛恼羞成怒着道:“行了,本王的事情本王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你就好好在你的慈恩寺里当你的高僧,别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沐王……” “行了,你都管我叫沐王,这次的事情你也不愿意帮忙,既然这样就别过问我的事情。本王累了,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本王就下山进京。” 姜云霆说完之后,头也不回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悟尘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沉默良久,这才忍不住抓着手里的佛珠叹了口气,神色之间满是萧索。 门外法言走了进来,看着悟尘有些迟疑的开口:“师兄,沐王他……” “他想让我帮他,我既不愿,可心中总有牵挂放不下。” 悟尘紧紧捏着手中佛珠,那往日能带给他平静的佛珠此时竟是有些烫手,他脸色复杂的说道:“我明明已经推拒了沐王,甚至已经决意不再理会他间之事,可是方才我对景王府的权势居然起了觊觎之心,甚至撺掇沐王对景王实利用之意。” “当初我远离楚国来到大晋,就是想要洗去红尘远离世事纷争,偿还我过去所犯下的罪孽。可是如今世事变迁,十年过去,我却仍旧勘不破红尘烦忧,放不下凡尘俗世,心生魍魉鬼魅之意。法言,我实在对不起师父当初赐我的悟尘二字。” 悟尘悟尘,净悟凡尘。 当年师父赐他悟尘二字,就是想要让他远离尘世喧嚣,尽归佛门真谛。 这些年,他困居于慈恩寺半步不出,日日与青灯古佛为伴,原以为他心中煞气机心已尽,已经能够配的上这“悟尘”二字,可如今却才发现,十年历练,十年修佛,他却仍然只是个凡尘俗子而已。 法言听到悟尘的话后,双手合十的说道:“阿弥陀佛,何其自性本自清静,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不动摇,何其自性能生万法。诸法因由缘生,诸法因由缘灭,凡是皆有相,这世间万物生灵,又有谁能真正脱离凡尘俗世,堪破红尘烦忧。” “师兄,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第419章相府乱局一 第419章 相府乱局(一) 悟尘听到法言的话后忍不住变了变脸色,随即刚才生出起伏的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手中的佛珠在指间转动,厢房内熏制的檀香让得悟尘身上带上了几分禅意。 许久之后,悟尘脸上戾气尽消,恢复了之前虔敬平和的样子。他双手合十朝着法言行了个佛礼,低声道:“阿弥陀佛,是我着相了,多谢师弟破我心魔。” “师兄言重了。” 法言躬身回礼之后,这才开口问道:“师兄,今夜之事该如何处理,景王封锁了整个慈恩寺,难道我们就任由他如此?” “不必理会。” 悟尘手持佛珠,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势,淡声道:“最迟明天早上,他们就会离开。” “方丈师兄的意思是?” “那李景铄毕竟是丞相之子,此事又涉及丞相府后宅,关乎相府名声,丞相府的人绝不会坐视不理。景王如今护着李锦悠母女,再加上庆国公府众人,相府和他们之间必有一战,战场却绝不是在慈恩寺中。所以最迟明日,他们一定会离开慈恩寺,你让寺中弟子各自约束,绝不可与景王府众人冲突,更不可插手此事。” 这天夜里,原本清静的佛门之地风起云涌,居住在寺内厢房中的香客有不少都想连夜离开。 丞相府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嫡子杀母,亵渎佛寺,无论哪一件,都足以让李景铄身败名裂,更会牵累整个丞相府跟着名声尽丧。 所有人都在心中衡量轻重,其中甚至有不少人都抱着其他心思。 一旦此事曝光,李景铄必死无疑,到时候李修然是否会被牵连,丞相之位是否还能保得住谁也不清楚,这个时候与其留在慈恩寺内静观其变,无疑回京之后观望才是更好的选择,特别是那些往日和丞相府有所来往的府邸的人,更是心生了急迫之感。 他们连夜收拾行装,带着奴仆丫鬟匆忙就想离开,谁知道还未走到寺内大殿,就发现整个慈恩寺都已经被人围了起来。 从东西厢,到正殿偏殿,再到寺门之前,到处都站满了手持刀剑的侍卫,一旦他们试图外出之时,便会直接被拦了回来。 “你们怎么回事,我乃奉礼郎家的小姐,你们凭什么将我们留在此地?!” “就是,你们到底是哪个大营的人,居然敢在此处设拦,我等都有要事必须立刻回京,你们赶紧让开来,否则等我们回京之后,必定上告你们今日所行之事,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仲长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前,看着一群闹腾不止的人,郎声道:“景王殿下有令,慈恩寺内潜入逆贼,自此刻起,在没有抓到逆贼之前,没有王爷的吩咐不许任何人出入,更不准任何人离开寺内半步!” “凭什么啊?我们只是来上香的,景王凭什么留我们在寺内?” “对啊,我们有要事立刻回京,还请王爷通融一二。” “这里所有人都是有身份之人,那逆贼与我们有和关系,景王未免太过霸道,我看他分明就是以权谋私,想要……啊!” 人群里一个穿着麻布衣衫的人原本想要挑动众人情绪,谁知道他嘴里话还没说完,一道箭矢就闪着寒光擦着他耳边射入了他不远处石墙上,那人吓了一跳,嘴里的叫嚣声卡在了喉咙里,摸着流血的脖子转身就想跑,却直接被一个侍卫冲过去一掌敲在身后,噗通一声滚在地上。 仲长鸣冷眼看着地上那人怒哼一声,他们正愁找不到这寺中与相府通信之人,没想到他自己倒是冒了出来。 他沉着脸朝着身旁一挥手,身旁所有的侍卫齐刷刷的抽出刀来,那银白的刀刃在摇曳的火把灯光之下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王爷之令已下,众位请回寺内安寝,若有人敢强行出寺,罪同逆贼,杀无赦!” 周围那些侍卫在仲长鸣的话落下之后,齐齐上前一步,怒吼道:“杀无赦!” 数十人的吼声瞬间炸响,惊得所有人都是面色煞白。 面对那闪烁着寒光的刀剑,还有那些满脸肃容不容冒犯的景王府侍卫,那些原本还想要趁机朝外冲出去的人都是打了个寒颤,慌乱的倒退了几步。 他们此时已经明白,景王是真的不准他们任何人离开,而他们一旦想要强闯,这些侍卫绝不会留情。 在场之人都是惜命的人,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拼景王不敢对他们下杀手,更不敢去旨意景王有没有这个胆量敢真的要了他们的命。一旦担上逆贼之名,就算景王当真杀了他们,事后就连陛下恐怕也没办法替他们讨要公道。 所有人心生胆怯,提着各自的东西灰溜溜的回了寺内,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仲长鸣转头对着身后的副尉沉声说道:“今夜之事事关重大,你带人守好四周,决不可出任何差错。如果出了事情,提头来见。” “属下明白!” 那副尉连忙大声说道。 仲长鸣点点头后,这才快步走到刚才闹事的那人身前,一把拎着他的衣领,脚下一点地面整个人就快速闪身离去,消失在了寺庙之内。 ———————— 慈恩寺内灯火通明,京中相府中人却也并不平静。 松竹院后,小佛堂中,穿着一身靛蓝褂裙的冯氏手中拿着一串紫檀佛珠,双手合十的对着身前摆放着的神像低声念着佛经。她双眼微闭,一张布满沟壑的面容上满是肃穆,神情无比虔诚。 明明已至漏夜,冯氏却半点睡意也无,嘴里的声音并不大,可却清晰的响彻佛堂之中。 “……诸佛世尊,常住在世,是诸世尊,当慈念我……” “从无始生死以来,所做众罪,或有覆藏,或不覆藏,应堕地狱,恶鬼众畜,诸余恶趣,边地下贱,及蔑戾车,如是等处。所作罪障,今皆忏悔。今诸佛世尊,当证知我,当忆念我。” 佛珠在指间滚动,发出轻微的碰撞的声音。 明明是带着忏悔自身的佛经,从冯氏嘴里念出来在这寂静的夜里不仅没有半丝禅意,反而带上了几分幽森。 第420章相府乱局二 第420章 相府乱局(二) 小佛堂的门被推了开来,聂嬷嬷提着滴着水的油纸伞走了进来。 她将油纸伞放在门前,将房门再次关上之后,这才走到佛像之前。 摆放着佛像的神龛前左右各有几盏油灯,那些灯里的灯芯大都烧的漆黑,油灯下的小碟里满是香火熏过的痕迹,显然已经放在那里许多年了。 聂嬷嬷十分熟练的提着一旁的油壶小心翼翼的替佛前摆放着的几盏油灯添入了一些香油,又用小剪拨正了灯芯,让得那些油灯的光亮更盛之后,这才转身看着满脸虔诚的念着佛经的冯氏低声道: “老夫人,夜已经深了,不如回房歇息吧?” 冯氏手中佛珠未停,嘴里淡淡问道:“几更天了?” “刚过了三更。” 冯氏闻言看着堂前的明灯,脸上带了几分深意喃喃道:“已经这么晚了啊……” “是啊,这雨夜连绵湿气寒重,外面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来。奴婢给老夫人准备了些燕窝红枣羹,老夫人你身子一直未曾大好,不如回房服用一些缓缓凉意,省的冻坏了您自己。”聂嬷嬷低声说道。 冯氏闻言开口道:“就你性子小翼,这点子湿寒有什么好怕的?” 聂嬷嬷闻言轻声道:“奴婢也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 冯氏手中佛珠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冯氏道:“我没事。不过眼下这个时辰,慈恩寺那边,想必已经动手了吧?” 聂嬷嬷听到冯氏的话后,身子猛的一震,下一瞬将头更压低了几分,开口说道:“安排好的人早已经借着映月小姐的手送了过去,照着之前的安排,这个时辰事情应该是已经成了,老夫人放心。” 冯氏闻言轻叹口气,微微仰头看着身前的佛像低声道:“可怜见的,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淑兰,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心狠?” 聂嬷嬷沉声道:“老夫人一向慈悲为怀,是三小姐自己不惜福,所以才连累了夫人。” 冯氏闻言双眼微闭,有些悲天悯人的说道:“我也不想对她们动手,可是锦悠丫头知道的太多,她对相府早就没了半点慕恋,不仅聪慧过人,性子又刚烈如火。如果放任她继续下去,将来迟早有一天会被她知道她不该知道的事情,到时候她恐怕会亲手毁了相府的。” “老爷身前将李家交给了我,这李家、这相府就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必须保护的东西,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败坏相府,更不会允许相府毁在我手上,只是……哎……终究是可怜了她们母女。” 冯氏说完滚动着手里的佛珠,对着聂嬷嬷说道:“淑兰,去替我拿一盏油灯过来。” 聂嬷嬷闻言连忙走到一旁,从那边的柜子里取出一盏崭新的油灯递到冯氏身前。 那油灯外刻着繁复的花纹,上面镶刻着密密麻麻的佛经,像是在镇压什么东西。 油灯的碗底也同样是佛经,而中间的灯芯不似普通油灯的白色,而是鲜红似血,若是拆开来看,就能发现那血红色的灯芯里包着一小撮头发,而制作灯芯的布条上更是写着苏氏的生辰八字。 冯氏亲手将油灯里的灯油添满,拿着一旁的火信就想将其点燃,谁知道火焰还未靠近灯芯,原本紧闭的佛堂大门却突然“砰”的一声被撞了开来。 门外四周无人,一股寒风从门外涌了进来,如同恶鬼一样扑灭了冯氏手中的火信,吹灭了堂内所有的灯火。 冯氏和聂嬷嬷都是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刚才拿在手中的油灯更仿佛烫手一样突然被打翻在地,而原本挂在冯氏手腕上的佛珠也是忽然断裂开来,那佛珠稀里哗啦的滚落在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在黑暗的佛堂里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滚动声。 冯氏心中猛的一跳,只觉得一股不安的感觉突然升起。 聂嬷嬷脸色有些发白,她虽然心狠手辣,可是却向来信奉鬼神。 这些年她为了替老夫人做事手上染了不少人命,瞒着老夫人自己也私设了小佛堂,此时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得她后脊升起一股寒凉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夜中盯着她一样。 外面的雨夜突然响起一声轰雷,那银白的雷光划破虚空,瞬间惊得佛堂内的两人一哆嗦回过神来。 聂嬷嬷扭头看见冯氏脸色难看的样子,连忙强装着毫不在意的说道:“这该死的鬼天气,刚刚入秋就刮起了妖风。惊着老夫人了吧,奴婢这就把门关上。” 聂嬷嬷快步走到门前,连忙就想去关门,谁知道就在这时,那敞开的大门外,一块白色的东西噗通一声落了下来,擦着她的脸颊落在地上,吓得聂嬷嬷惊叫出声。 “啊!” 她急而短促的喘息了几声,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裳吓得脸色惨白,若不是冯氏还在身后,她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跑。 “淑兰,怎么了?” 冯氏听到聂嬷嬷的叫声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聂嬷嬷喘息了几下,这才强压着心底的惊惧胆战心惊的朝着地上看去,当看清那团落下来的东西居然是只浑身湿透的信鸽之后,这才轻呼一口气说道:“老夫人,是府中的信鸽。” 冯氏皱眉瞪了眼大惊小怪的聂嬷嬷后,这才沉声道:“这么大的雨,谁没事会大半夜放信鸽回来?” “应该是慈恩寺那边来的消息吧,奴婢只送了几只信鸽给林老爹的儿子……” 聂嬷嬷随口说完之后,却是猛的顿住,下一瞬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今天夜里的事情本开就做的十分隐蔽,为了掩人耳目,就连他们的人也是借口李映月和李景铄才进到慈恩寺里的,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林老爹的儿子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照理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小林头应该在事后悄悄隐藏起来才对,而不是在这个时候冒着风险传信回府。 这样不仅会有很大的几率引起他人怀疑,更有暴露他自己的风险。 难不成…… 慈恩寺那边出事了?! 第421章论狠辣谁与争锋 第421章 论狠辣谁与争锋 冯氏显然也和聂嬷嬷想到了一起。 这个时候慈恩寺连夜送消息过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今天夜里的事情出差错了! 冯氏脸色发沉,此时完全顾不得散落在地上的佛珠,脸上也没了之前的虔诚之色,对着聂嬷嬷阴沉道:“把东西拿进来!” 聂嬷嬷连忙将鸽子腿上的信筒拆了下来,然后快步转身走进了佛堂,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冯氏。冯氏快速拆开来看之后,顿时脸色大变,整个人猛的后退了几步,手中一松,那信就飘落在地。 聂嬷嬷见状心底一慌,连忙将纸条拿了起来,就见到那纸条上字迹慌乱,显然写信之人心情不稳,那上面甚至沾染了不少墨迹。 纸条上写着: 苏氏重伤未死,大公子被抓。 “没死,怎么会没死,聂嬷嬷,你不是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吗?为什么她会没死,为什么被抓的会是景铄?!” 冯氏此时脸上哪还有半点刚才念经时的淡然和平静,原本那双略带着浑浊的双眼猛的瞪大了起来,眼底带着让人心惊的凶色。 聂嬷嬷身形一抖,也是满脸煞白的说道:“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昨天夜里那边还传来消息,说大公子亲自将混了天青花的饭食送给了夫人,夫人已经吃了进去,如今夫人既已重伤,那苦舌草必定也已经染上,夫人怎么可能没有死……是不是传错了消息,还是……啊!” 聂嬷嬷话没说完,脸上就猛的挨了一下,一个趔趄朝着身后跌了过去。 冯氏狠狠一巴掌之后气急败坏的说道:“消息都已经传了回来,怎么可能有误!我不是跟你说了,苏氏只能是被李锦悠所杀,她只能死在李锦悠手上,绝对不能牵连到景铄身上半分吗?!如今为什么被抓的会是景铄!?” 聂嬷嬷瑟缩无言。 冯氏满脸气怒的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嘴里气急道:“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简直是废物!” 聂嬷嬷紧紧捂着脸看着冯氏气冲冲的出了小佛堂,完全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连忙就小跑着跟了出去,急声道:“老夫人,这么晚了,您这是去哪儿?” “去找相爷,立刻去慈恩寺!” 苏氏没死也就罢了,李景铄还被人给抓了。 她们之前明明设计好的,借着李映月和李景铄陷害李锦悠的计谋,将其中关键的人和物件都调换了出来,等到李锦悠与人在寺中苟且之时,让苏氏“正巧”撞破李锦悠与人苟且的事情。 到时候苏氏就算是死了,外人也只会以为李锦悠是因为苏氏撞破了她的丑事,害怕自己与人在佛门之地苟且的事情被揭穿才残忍弑母,这事情半点都牵连不到李景铄身上,而李锦悠背上了杀母的罪名,她也绝对活不下来。 李锦悠和苏氏都是跟着庆国公府的人前往慈恩寺的,庆国公他们提前回京,苏氏母女却在慈恩寺除了事情,相府虽然蒙上污名,但是当家主母因此而死,他们却能站在有理的这方斥问庆国公府。 只要庆国公府心存内疚,只要他们认定苏氏之所以会死全是因为与庆国公府一同外出的原因,到时候庆国公府必定要给他们相府一个交代。 丞相府只要抓住这次机会,未必就不能和庆国公府修好,甚至于借着庆国公府的内疚之心,为李景铄再次谋得一个锦绣前程,为李修然再添一份助力! 明明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明明她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一切。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出了差错?! 李锦悠无事,苏氏没死,原本安排好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而本该被他们撇清在外的李景铄却是涉足其中,被人给抓了! 聂嬷嬷匆忙跟在冯氏身旁,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夫人,这件事情当真要告诉相爷吗?” 冯氏怒声道:“不告诉他怎么办,难道要你我前往慈恩寺去善后吗,还是你去慈恩寺将景铄和我们的人带回来,你以为过了今夜之后,苏氏若是无事,景铄担上弑母之名,我们就能脱得了干系吗?!” 冯氏虽然还不知道慈恩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苏氏重伤之后唯独只抓了李景铄,就连他丞相府嫡子的身份都不足以让他脱身,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她们之前安排的事情出了差错,苏氏是被李景铄所伤,而且李景铄十有八九是在行凶当场被人抓获的。 李景铄是什么性子冯氏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不动脑子满心算计却没半点能力,随随便便就能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甚至因此动了杀妹之心的蠢货,恐怕不用严刑拷打就会把今夜的事情全部吐露出来。 李景铄只知道这些事情是李映月安排的,她们之前行事的时候也做的十分隐蔽,但是耐不住对上的是李锦悠。 李锦悠实在太过聪明,聪明的让人害怕,让她忌惮。 今天夜里准备的这么完好的事情都出了差错,万一李锦悠真的提前知道了什么事情,察觉出来蛛丝马迹,到时候顺藤摸瓜未必不能翻出这其中有其他人动了手脚,到时候就算再想要理清楚后面的事情也来不及了。 聂嬷嬷小心翼翼的扶着冯氏跨过门槛,头顶的纸伞大部分放在冯氏头顶替她遮着雨,而聂嬷嬷肩头上的衣裳却是瞬间就被雨水淋湿了大半。 肩头的寒意抵不过心中的冰凉,聂嬷嬷面露担忧着说道:“可是老夫人,相爷他……他知道了不会怪罪我们吗?” 这次的事情相爷可是完全不知情的。 老夫人想要下手除了夫人,甚至不惜用夫人的性命来诋毁三小姐,想要毁了三小姐的后半辈子,将三小姐置于死地。 相爷虽然和三小姐不睦,甚至一直对夫人也是若即若离,可他好歹也是三小姐的亲生父亲,是夫人的相公。 如果相爷知道了老夫人这么对待夫人和三小姐,他心里难道不会怨怪老夫人吗? 第422章孟姨娘受辱一 第422章 孟姨娘受辱(一) 冯氏像是知道聂嬷嬷心中所想一样,一双眼划破黑夜之中,闪烁着彻骨寒芒沉声道: “你以为修然当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 聂嬷嬷脚下一顿,面露骇然之色。 冯氏沉声道:“修然对苏氏早就没了感情,如果不是我从旁阻拦,李锦悠数次挑衅败坏相府名声,修然早就对她们母女动手,甚至恨不得将郑氏早早的抬进府来。” “这段日子他在朝中艰难,太子对他若即若离,若不是有四丫头的婚事从旁牵制,恐怕太子就连仅剩的耐心都没有了。如果长此以往下去,恐怕等到将来太子登基之后,我们这相府也就保不住了!” 聂嬷嬷不敢置信的看着冯氏道:“不是还有四小姐吗,相爷身为丞相,太子他怎么会如此对待相爷?” “你懂什么?四丫头能顶什么用,她如果能博得太子宠爱,为太子生上一男半女,太子或许会对相府顾念几分旧情,可相府的前程也就止步于此,只有重新将庆国公府握在手上,让庆国公府为我所用,太子才会真正的倚仗修然,倚仗我们丞相府!” 冯氏说完之后,直接踏入了不远处李修然的院子里。 老夫人漏夜前来,顿时惊动了院中所有下人,而原本漆黑一片的院中瞬间亮堂起来。 里面一阵窸窣声音传出之后,孟姨娘身边的喜秋连忙走了出来,她张嘴就想喝骂什么人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谁知道一抬头见到院子外朝里走来的冯氏。 她目光凝在冯氏身上,脸色瞬间变了变,连忙快步迎上来对着冯氏恭敬道:“老夫人,相爷和姨娘已经休息了,不知道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可要奴婢进去唤相爷起来?” 冯氏沉声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 喜秋脸色瞬间难看,她连忙开口说道:“可是老夫人,孟姨娘也在里面,她和相爷早已经安寝……老夫人,哎,老夫人,您不能进去……老夫人……” 喜秋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冯氏就直接一把推开她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头也不回的撩开帘子朝着房中走去。 喜秋顿时僵青着脸,神情慌乱的就想追进去。 冯氏虽说是李修然的生身母亲,可是相爷和孟姨娘两人早已经睡下。虽说已经快到四更天,可两人床笫之间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万一两人……冯氏这么冲进去,撞上了什么不该见的,相爷是男子自然无碍,可是孟姨娘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喜秋刚想上前,谁知道就被跟上来的聂嬷嬷一把揪着胳膊扯了回来。 聂嬷嬷沉声道:“冒冒失失的闯进干什么,你在外面候着,老夫人和相爷有要事商议!” “可是聂嬷嬷,孟姨娘她也在里面,老夫人就这么进去,这可怎么使的……”喜秋急的眼睛都红了。 聂嬷嬷闻言却是一巴掌甩在喜秋脸上,将她嘴里的话全部打了回去,板着一张老脸寒声道:“有什么使不得的,这相府之中,有什么地方是老夫人去不得的?你家主子不过是一个姨娘,难不成还要越过老夫人头顶上去?” “我告诉你们,都给我在这里好好的守着,谁要是再敢废话,小心我拔了她的舌头!” 满院子的下人都是吓得浑身一抖,而喜秋更是捂着脸差点哭出来,她眼巴巴的望了眼屋内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对上聂嬷嬷阴鸷的双眼却是什么都不敢再说出来。 冯氏进入房中之后,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动的李修然和孟氏都坐在床头。 李修然身上穿着里衣,而孟姨娘则还半光着身子。 冯氏入内之时,孟姨娘正急急忙忙的替李修然穿衣,当听到门帘撩动的声音之后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直接走进来的冯氏之时,甚至透过掀开的门帘都能看到外面站着的奴才,孟姨娘顿时尖叫一声,连忙缩回了床榻上,紧紧抓着被子盖着自己半光的身子,脸色吓得发白。 “叫什么叫,这么多年没有半点长进,简直没点规矩!”冯氏紧皱着眉头看着孟姨娘斥声道。 孟姨娘脸色苍白,一双带着无限风情的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 她没规矩? 那冯氏这又算什么,就算她是老夫人,可是她怎能这么直接闯进来,若是她的身子被其他人瞧见了,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孟姨娘心中难堪至极,可是她早就习惯了在府里的境遇,只敢紧紧抓着被子默默流泪。 冯氏心情本就不好,因为慈恩寺的事情此时正在怒头上,心中担忧李景铄的境况,又怕林老爹的儿子被人抓到,此时见到孟姨娘梨花带雨的样子顿时觉得晦气无比。 她脸色一厉沉声骂道:“哭什么哭,你在进入相府之前本就是青楼中人,怎么,以前被男人看着都不嫌臊,如今我是女人,看了一下你的身子你就摆脸色给我看,你算是什么东西?!” 孟姨娘脸色更白了几分,缩在被子里的身子摇摇欲坠,泪珠子打落在床头。 李修然听到冯氏的话后忍不住皱眉道:“母亲,你胡说什么呢?湘云只是胆子太小被吓到了而已,她对你向来孝顺,怎么可能摆脸色给你看?还有,她是瑶儿的母亲,瑶儿就快要入太子府了,以前的事情你还提来做什么?” 李修然话里带着几分不满。 孟姨娘就算出身不好,可她性子谦顺,不争不抢,最主要的是她是李元瑶的亲娘。 如今李元瑶就要进入太子府,他们以后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还要靠李元瑶来维系,冯氏哪怕就算是再不喜欢孟姨娘,至少也该给孟姨娘留几分颜面。 更何况,孟姨娘的出身本就是他心中的忌讳,李元瑶如今的名声上不能沾染半点污点,更不能摊上一个青楼出身的娘亲,冯氏这般提及孟姨娘的出身,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给自己找难堪! 冯氏闻言紧抿着嘴唇脸色难看,可是想起李元瑶,想起她即将嫁入太子府的事情,好歹没有再继续开口。 第423章孟姨娘受辱二 第423章 孟姨娘受辱(二) 李修然站起身来披上外衣,皱眉看着冯氏说道:“这么晚了,母亲不好好的在松竹院里休息,怎么来了我这里?” “先让她出去,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李修然皱眉:“有什么事情值得母亲连夜找过来,就不能明早再说吗?” “如果等到明天早上,就什么都晚了。” 冯氏沉声说完之后,见李修然依旧紧皱着眉头不为所动,不由带着几分恼怒加重了语气怒声道:“你个糊涂东西,母亲难道能害你不成,是慈恩寺那边出事了!” 李修然原本端着茶正想安抚孟姨娘几句,谁知道听到冯氏的话后,整个人手中一抖。那原本想要递过去的茶杯瞬间洒了出来,里面滚烫的茶水落在孟姨娘手背之上,直烫的孟姨娘惊呼一声。 李修然连忙放下茶杯扬声道:“来人!” 门外的聂嬷嬷连忙带着两个丫头匆忙走了进来,当看到屋内缩在被子里的孟姨娘时,那两个小丫头都是忍不住一怔,片刻间就连忙移开了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李修然对着孟姨娘说道:“湘云,你先回写韵轩去,回头我再去看你。”说完他对着进来的聂嬷嬷沉声道:“你们两个,服侍孟姨娘送她回去!” 孟姨娘脸色瞬间苍白,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李修然,满脸惊慌道:“老爷?” 这大晚上的,他居然赶她离开?! 孟姨娘泪眼莹然,谁知道李修然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冯氏更是脸色难看的怒声道:“你们几个都聋了是不是,没听到相爷的吩咐?!聂嬷嬷,送孟姨娘出去!” 聂嬷嬷知道事情轻重,听到冯氏的吩咐之后,直接上前抓着孟姨娘身上的被子,逼迫着孟姨娘踉跄着从床上站了起来,随即居然也不给孟姨娘说话的机会,直接推攘着孟姨娘就出了房门。 帘子再次被掀开,房外喜秋一抬头就看到被聂嬷嬷推出来的孟姨娘,当看到她包着棉被满脸煞白的样子时候,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姨娘!” 喜秋低叫了一声连忙冲了过去,而聂嬷嬷却是十分不耐烦的在孟姨娘身上推了一把,让得孟姨娘一个趔趄就撞在了喜秋身上。 孟姨娘满脸苍白,头发凌乱,一张脸上满是屈辱和难堪,而那被被子紧紧裹住的身子下面更是不着寸缕,院中那些人直刺过来的灼热目光仿佛刺透了身上的被子,让孟姨娘有一种仿佛赤着身子站在人前的感觉,又羞又恼的恨不得晕过去。 喜秋一把扶着孟姨娘,满脸是泪的瞪着聂嬷嬷怒道:“你们别太过分了!” “过分?我只是奉老夫人和相爷之命送孟姨娘出来,难不成孟姨娘还想赖在这里不走?”聂嬷嬷挑眉说道。 “你!!” 喜秋气得俏脸通红,一抬脚就想要冲上去撕扯,谁知道却被孟姨娘狠狠抓着她的手拉了回来。 喜秋一时挣脱不开孟姨娘的手,嘴里却不甘的怒声道:“聂嬷嬷,你别太过分了,别以为我就怕你……” “喜秋,闭嘴!” 孟姨娘看着聂嬷嬷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连忙伸手掐了喜秋一把让她住嘴。 喜秋满脸不忿道:“姨娘,可是她们…” “好了,我让你别说了!” 孟姨娘微一闭眼,眼底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可是她手中却是死死拉着喜秋不再让她言语。 她知道她在老夫人和相爷眼中什么都不是,老夫人和相爷或许会看在元瑶的面子上饶了她,可是喜秋一旦冲撞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她会没命的。 孟姨娘紧紧拉着喜秋的手,带着哭意道:“我们回去。” 喜秋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孟姨娘声音加重了几分:“回去!” 喜秋面对孟姨娘那张梨花带雨苍白的不像话的脸,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她狠狠瞪了聂嬷嬷一眼,忍气吞声的带着孟姨娘去了一旁的偏房。 孟姨娘所有的衣物都在之前的房中,可是聂嬷嬷守着房门不让进去半步,喜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让孟姨娘穿着,然后就那么用辈子盖着孟姨娘跟着她回了写韵轩。 等到回去之后,孟姨娘再也忍不住,一头扎在床上哭得不能自抑,喜秋也是被气得直哭。 匆匆忙忙听到消息赶来的李元瑶看到孟姨娘狼狈的样子,急声问道:“喜秋,出什么事了,娘亲她怎么会这个样子?” 喜秋也是哭的双眼通红,她脸上还留着之前聂嬷嬷打她时留下的巴掌印,细白的脸颊上还有几道指甲划破的伤痕。 听到李元瑶问话之后,喜秋顿时哭声道:“今天夜里相爷召了姨娘过去侍寝,本来姨娘和相爷都已经睡下了,谁知道老夫人突然闯了过去,不仅骂姨娘出身卑贱,还把姨娘赶了出来。” “小姐,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姨娘裹着被子被赶了出来,连件衣裳都没有,她们分明就没把姨娘当人,那么多下人在外面看到了姨娘这个样子,她们怎么能这么欺负姨娘?!” 李元瑶脸上难看的能滴出水来,她这才发现,孟姨娘身上穿着的居然是喜秋的衣服,而喜秋身上只穿着贴身的白色里衫,她顿时气得满脸铁青。 老夫人,她怎么能这么对待姨娘,她怎么能这么羞辱姨娘!? “父亲呢,你们为什么不找父亲?” 喜秋愤怒道:“就是相爷和老夫人一起把姨娘赶出来的,当时相爷就在里面,如果没有相爷开口,聂嬷嬷她怎么敢那么猖狂!?” 李元瑶狠狠捏着掌心,指甲瞬间刺破了手心里的软肉,可是手里的剧痛却丝毫不及她心中的寒凉。 她看着扑在床上哭得不能自抑浑身狼狈的孟姨娘,再想起这几日冯氏和李修然处处对她优待,处处善待于她,甚至对整个写韵轩都是从来没有过的热切。 她以为,她从了他们的愿嫁去太子府,他们至少会善待姨娘,她们至少会看在她的份上对姨娘留几分脸面。 可是……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姨娘?! 第424章元瑶变化 第424章 元瑶变化 如今她还没嫁过去,冯氏和李修然的甜言蜜语还犹在耳旁,转过头来,他们却又这么不留情面的羞辱姨娘。 彻夜被赶出房中,这般狼狈的被送回来,当时那么多下人在场,人人都看到了姨娘狼狈的样子,他们让姨娘以后怎么见人,让姨娘以后在这相府之中怎么自处!? 李元瑶紧紧咬着嘴唇,走到孟姨娘身边低声道:“娘……” 孟姨娘猛的转过来扑到李元瑶怀中,紧紧抱着她哭泣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我是出身青楼,我是风尘女子,可我在嫁给相爷之前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干干净净从来没被人碰过,老夫人她怎么能那么说完,她怎么能?” “这些年我在相府之中从不敢争抢,小心处事,对她孝顺有加,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孟姨娘想起冯氏冷着脸对她说她被男人看了不嫌臊的话,哭的浑身发抖,还有李修然,明明半个时辰前他还对她甜言蜜语,还对着她说他以前亏待了她,要好好补偿她,可是转眼间却又这么对她。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李元瑶感觉到肩上被孟姨娘的眼泪浸湿,一直温柔如水的姨娘哭得声音沙哑,她紧紧握着拳头,李锦悠曾经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出来。 ——元瑶,人不自欺但有人欺,因为你如今有价值,所以他们愿意对你好,但是你想一直把自己寄托在这种凭借利益交换才有的亲情上面吗? ——你有用时,奴仆成群,锦衣玉食,他们或许会看在你身上有利益可图之时善待你们,可等到你无用之时,你又该怎么办? 天行健与自强不息,如果连你自己都看不透这一切,不懂得保护自己,只想要维持着一味的善良,而不懂得反击,不懂得保护身边的人,那样只会让恶人更恶,让他们无所顾忌,更会让你自己,让你身边的人也能轻易被人所欺,沉沦于地狱之中! 李元瑶脸上的温和逐渐褪去,原本清澈的双眼渐渐染上了无边冷硬之色。 三姐说的对,以前是她太傻,是她太天真,才会被人欺辱,才会连姨娘都保护不了。 她和府中其他人的差别就是,她不够狠。 因为不狠,人人都想要来欺负她; 因为不狠,明明知道她即将嫁入太子府,明明知道她身上还有利益可图,可冯氏和李修然还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辱姨娘。 无谓的单纯善良,果然换不回同等的善意,而只会让她,让姨娘为人所欺,让那些恶人更恶,让她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再需要善良。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以前的李元瑶! 李元瑶冷着双眼用手轻拍着孟姨娘的后背,让她嘴里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等到许久之后,她才让秀儿和喜秋准备了热水和衣裳,亲自服侍着孟姨娘沐浴之后换上了她自己的衣服,又让秀儿去小厨房熬了一碗姜汤过来。 李元瑶扶着孟姨娘靠在床头,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端着姜汤坐在床前说道:“娘亲,你今夜淋了雨又着了凉,先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孟姨娘眼圈仍旧红肿,脸色还是有些不正常的发白。 她将所有的委屈都压了下去,不好意思的朝着李元瑶低声道:“瑶儿,是娘亲没用,还要你来照顾。” “娘你说什么呢,你是我娘,我不照顾你还能照顾什么人,再说这姜汤可是秀儿熬的,女儿可不敢担这份虚名。” 李元瑶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异色,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细牙,用勺子舀起姜汤吹了吹,感觉到不是那么烫嘴之后,就将碗放到了孟姨娘手中笑着道:“娘你快喝吧,省的等下凉了就没效果了。” 孟姨娘伸手接过碗,将碗里的姜汤全部喝掉之后,就见李元瑶拿着洁白的锦帕替她擦拭着嘴角。 她仔仔细细的看着李元瑶的神色,突然伸手握住了她正想收回去的手。 “娘亲?” 李元瑶诧异抬头,不解的看着孟姨娘。 孟姨娘咬了咬嘴唇,微红的眼眸里满是担忧道:“瑶儿,答应娘,别为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去找你父亲和祖母。” 李元瑶闻言沉默不语。 孟姨娘手中用力了几分,带着哀戚道:“他们本就不待见我们,如今你与太子的亲事定下来后,他们好歹还会好好待你,而且今天夜里的事情恐怕不简单。老夫人向来最是重礼,若是往常就算有再急的事情也绝不会这么闯进来,而且他们将我赶出来,分明是怕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 “瑶儿,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在府中待嫁,千万不要为了娘和你父亲他们起了冲突,你知道吗?” 李元瑶听着孟姨娘委屈求全的话语,嘴唇轻抿了片刻之后才伸手拍了拍孟姨娘的手说道:“我知道的娘,我不会贸然去找他们,更不会和他们起冲突,你放心吧。” “当真?” “当真。娘亲你也说了,他们既然有事情瞒着你,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如果我这个时候去找他们,岂不是自找没趣吗?”李元瑶笑着说道。 孟姨娘听到这话,见李元瑶不像是随口敷衍之语,这才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娘就怕你一时冲动害了自己。不过老夫人和相爷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些什么,我只听到他们说什么慈恩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李元瑶猛的皱眉,看着孟姨娘问道:“娘亲,你刚才说他们提到了哪儿?” “好像是慈恩寺,老夫人当时脸色特别难看,跟相爷说什么慈恩寺那边出事儿了,然后相爷也跟着变了脸……哎,瑶儿,你干什么?” 孟姨娘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李元瑶突然站起身来,脸上更是十分难看,她连忙拉住了李元瑶的手急声问道: “瑶儿,你答应了娘亲不去找她们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第425章隐秘之事一 第425章 隐秘之事(一) 李元瑶强压下心底的不安,伸手替孟姨娘掖了掖被子之后才开口道:“娘,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去做傻事的。” “那你这是?” “我只是突然想起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先回房去。娘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李元瑶说完后,这才抬头说道:“喜秋,你好好照顾姨娘,我先走了。” 孟姨娘见李元瑶不像是说谎,这才松了口气说道:“那你回去也早些歇着,夜凉了,别着了风寒。” 李元瑶闻言心中温暖,对着孟姨娘点点头后这才转身离开,秀儿见到她离开,连忙快步跟了出去。 等到了房门外后,李元瑶才猛的停了下来。 秀儿看到李元瑶脸色难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李元瑶紧紧搅着手里的锦帕满脸焦急道:“你可听到刚才姨娘提到了哪里?” “好像是慈恩寺?” “我之前给三姐姐送糕点去的时候,听到三姐姐提起过,她和夫人他们出城去替庆国公夫人祈福,去是就是慈恩寺,刚才姨娘说老夫人提起慈恩寺出了事情,会不会是三姐姐和夫人她们出了什么事情?”李元瑶脸色焦急道。 秀儿闻言顿时一惊,变了脸道:“不会吧,如果是夫人和三小姐的事情,老夫人和相爷为什么要避着姨娘?” 李元瑶听到秀儿的话后心中猛的一惊,脸上是很色瞬变。 是啊,如果是三姐和夫人他们出了什么事情,祖母和父亲应该是担心不已,为什么要避开孟姨娘不让她知道,甚至还将她那般狼狈的赶了出来? 祖母平日最是重礼,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落人口实的事情,除非真的是有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才让让她这般失态。 李元瑶心里浮现出浓郁的不安来,她想起冯氏和李修然以往对苏氏和李锦悠的忽视,紧紧皱着眉头开口道:“秀儿,我记得角门那边的陈三是你的同乡对吧?” 秀儿点点头道:“对,他还是奴婢介绍进府里来的。” 李元瑶连忙将手上的一个镯子褪了下来,快速放在秀儿手中沉声道:“你立刻去找他,让他偷偷出府一趟,去武堂找二哥,告诉二哥,三姐和夫人可能出事了。” 秀儿闻言顿时迟疑:“可是小姐,这事如果让老夫人和相爷知道了……” “别说废话,三姐对我那么好,如今她出了事情,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你赶紧去,记得让他立刻出府去找二哥,万万不可耽搁,否则万一祖母和父亲当真要害三姐她们,就来不及了。” 秀儿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见李元瑶脸上神色不容置疑,眼底更是带着从没有过的厉色,想起以往李锦悠对小姐的维护和照顾,秀儿跺跺脚接过了镯子小声道:“好,奴婢这就去!” 李元瑶看着秀儿转身快步跑进了夜色之中,脸上焦急之色未褪。 她满脸担忧的看着不远处的雨幕,紧紧握着拳头喃喃道: “希望来得及……” “三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 秀儿偷偷摸摸去了角门,用银子和镯子买动了陈三出府去找李希慕。 几乎就在陈三离开后不久,李修然的院子那边传来了一阵响动,过了没一会儿,匆忙穿上衣服的李修然就满脸焦急的带着十几个下人冒雨出了府。 马车停在相府门前,李修然匆忙上了马车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先去了一趟奉天府衙,以妻女被逆贼所伤为名惊动了刚刚取代了童景州走马上任的新任奉天府尹。 那奉天府尹名叫杜玉荣,原本只是一个外放的小吏,这次童景州突然出事之后,奉天府尹的位置突然空缺了下来,朝中所有人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几位皇子王爷各自出手,而太子和三皇子更是为了新的奉天府尹的人选几乎要大打出手。 景德帝被这些人扰得不得安宁,后来干脆在外放到期归京述职的官员中挑了一个名声不错的,将其钦点成了奉天府尹,而在所有人羡慕嫉妒的眼光之中,毫不起眼,甚至很多人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的杜玉荣就成了这个走了狗屎运的人。 杜玉荣大半夜的突然被吵醒,原本还满是怒容,可是当听到下面的人回报说来的是丞相李修然之后,连忙衣衫不整的就迎了出去,当知道相府夫人和小姐可能出了事情之后,杜玉荣毫不犹豫的下令派了足足二十几名衙役,更外借了巡防营二十余人,全数交给了李修然。 李修然拿到出城令牌之后,这才带着身后数十年浩浩荡荡的朝着西山而去。 山中泥泞,外面雨势一点没有变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马车在山间行走起来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似得。 李修然被晃得险些吐出来,整个人紧紧靠在车壁上抓着车窗的位置,才能稳住自己不被马车跌出去,可就算如此,他也丝毫不敢喊停,反而不断在车内催促。 “快一些,再快一些!” 马车外随行的奉天府的衙差忍不住说道:“相爷,小人知道您心忧夫人和小姐安危,可是不能再快了。眼下雨势太大,这山中到处都是泥陷,若是不小心马车滚了进去可就麻烦了。” 李修然闻言紧紧抓着车窗,手指几乎都泛起了清白,强忍着焦急说道:“本相实在是担心她们,你们尽量快些吧,麻烦了。” 车外众人听到李修然的话后都是忍不住心中直叹,这丞相大人虽然身居高位,却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这般疼爱妻女之人。 之前他们还听信传言说丞相对夫人嫡女极为疏远,反而宠信府中庶女姨娘,如今看到李修然这个样子,他们才知道那些流言都是假的,如果李修然当真不顾妻女的死活,又怎么可能会在知道她们有危险的时候,连夜冒雨入山? 刚才说话的那人不由有些感动,他也是个顾家的人,想到若是自家妻儿出了事情,恐怕自己比丞相还要焦急。 他连忙扬声道:“相爷放心吧,我们会尽量加快速度,如果真有人胆敢伤害夫人和小姐,我们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第426章隐秘之事二 第426章 隐秘之事(二) “兄弟们,动作快一些,都注意脚下!” 众人扬声应了一声后,马车瞬间又快了几分,可是李修然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一想到刚才在府中冯氏跟他说的那些话,李修然整个人就静不下来。 他早就知道冯氏命聂嬷嬷向苏氏下手的事情,更知道她们的打算。 这段时日来,李锦悠的变化太大,大到让他心惊胆颤,甚至让他怀疑李锦悠已经知道了什么事情。 她不仅数次针对李映月,想尽办法让他丢脸,后来庆国公府和相府决裂,李景铄仕途被毁,甚至于就连元瑶和太子之间的婚事,桩桩件件里面都好像有着李锦悠的身影。 这样的李锦悠,让他感觉到不安。 甚至不只是不安,有时候心底更会生出一股恐惧来。 所以当察觉到冯氏她们在做什么的时候,他才会装着不知道,任由她们去做。 在他眼中,哪怕是牺牲了苏氏和李锦悠,只要能对他有利,对相府有利,那他对于其他事情都可以毫不在意。 冯氏的手段他很清楚,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过冯氏能不能对付得了李锦悠,对于这次的事情更是没有半点担心。他甚至已经有想好了,等到苏氏死后,李锦悠落罪,他要怎么呵斥庆国公府,要怎么将那日苏穆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全数还给苏穆! 可谁想到事情却出了意外,冯氏半夜上门,告诉他事情出了纰漏。 苏氏没死! 李锦悠无事! 李景铄,被抓了! 想到刚才在府中听到这些话时的惊骇,李修然就忍不住紧紧抓着手中的东西,恨不得能够立刻飞去慈恩寺。 马车一路疾行,而在慈恩寺中,灯火通明之下,却没有半点喧闹。 不知道是惧于景王威势,还是真的怕景王会怒极杀人,寺中无论男女都是十分安静的呆在各自的厢房,丝毫不敢做出什么让人误会而会危及自己性命的事情来,而在李锦悠和苏氏所在的房间附近,更是没有一个人敢于靠近。 厢房门外的院子里,所有的盆栽花草全部被移了开来,空出了一大片的空地来。 那里被人搭了个简易的棚子,里面摆着一排小小的炉灶,上面咕嘟咕嘟的滚着汤药。 墨珏小心的盯着眼前炉内的火焰,时不时的朝着汤药里丢上一些早就分好放在一旁的药材,偶尔还要兼顾着另外一个药罐。 在他身后不远处,天枢和夜宸一左一右的站着。 天枢面无表情,紧抿着嘴唇,而一旁容颜妖娆的夜宸则是一边抚摸着袖子里的小红蛇,时不时的瞪上天枢一眼。 夜宸之前有看到李锦悠满脸苍白崩溃痛哭的样子,那样脆弱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强横无比,甚至有些黑心狡赖,动不动就对他下毒出手教训他的苏锦。 自从知道苏锦是女子之后,夜宸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接受不了。因为他实在无法将在那大半个月里与他们生死同路,俊朗腹黑的少年和那个衣袂飘飘,青丝如云的娇弱小姐看成一人,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都不敢来见李锦悠。 可是尽管如此,李锦悠在夜宸心中也应该是清冷如月,偶尔笑起来比花还要灿烂的女子。 她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夜宸那双桃花眼里泛起丝怒色,狠狠瞪着天枢说道:“还自称什么北斗麒麟卫,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好,简直是废物。” 天枢冷着脸看向比女人还要貌美的夜宸,寒声道:“娘娘腔,你是想要打架吗?” “你才是娘娘腔,死冰山!” 夜宸气得跳脚,明明气怒,可桃花眼中泛起的水渍却让得他脸上艳丽之色更重。 见天枢冷着张脸眼里却是有些不屑的神色,夜宸气得手一挥就想让小乖冲过去咬伤这个大冰块一口,谁知道一旁的墨珏就已经没好气的说道:“吵什么吵,你们两都吵了半个时辰了,烦不烦?!” “谁跟他吵!” 天枢和夜宸同时出声,说完之后夜宸瞪了天枢一眼怒声道:“干什么学我?!” 天枢面无表情的看了夜宸一会,半晌后才忍不住扭头看着墨珏说道:“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一句话又成功让夜宸跳脚。 墨珏看着指着天枢鼻子破口大骂的夜宸,只觉得心好累。 这么幼稚的跟个小孩似得被人一点就炸的人,当初到底是怎么混进云谷怎么混到主子身旁的? “行了,别闹了!” 墨珏直接朝着夜宸那边扔了一块木材过去,成功打断了他嘴里的骂声,在夜宸准备扭头说话的时候没好气的抢先说道:“你这么大声音,是想要吵到主子吗,主子现在心情不好,你想找死别拉着我们。” 夜宸顿时满脸不爽,可顾忌到身后房中的季君灏好歹是住了嘴,只是仍旧满脸不忿的瞪了眼天枢。 墨珏见到他安静下来,这才收回目光。 一想到房中极有可能变成活死人的苏氏,还有之前疯狂的李锦悠,墨珏望了眼不远处跪在雨中的彩荷和茯苓,看着她们脸上被雨水冲的面无血色,却只是那么定定的跪在原地,墨珏忍不住叹口气,满脸索然。 苏氏如果能够苏醒也就罢了,若是醒不过来,这整个京城,怕都要乱了。 身后的厢房中,青黛正在帮着安远照顾着苏氏,而隔壁的厢房之中,天璇端着热水进去,将浸湿的帕子拧干,想要上前替李锦悠清理她身上的脏乱,谁知道还没走到床前就被季君灏拦了下来。 “我来。”季君灏沉声说道。 天璇迟疑了片刻,便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季君灏,而季君灏则是拿着帕子小心的替李锦悠擦拭起来。 李锦悠脸色苍白,就算在睡梦之中嘴唇仍旧是紧紧抿着,一双眼紧闭,修长的眉毛更是微微皱起。 她脸上沾染了不少之前染上的血迹,手上更是在之前弄破,上面的血迹经过许久时间早已经凝固在皮肤之上。 季君灏拿着帕子替李锦悠擦干净了脸颊之后,又小心的避过了她手心里被掐破的伤痕,将指甲和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之后,这才将帕子丢尽盆子里,对着天璇说道:“你下去吧。” 第427章隐秘之事三 第427章 隐秘之事(三) 天璇点点头,将准备好的雪域生肌散递给季君灏后,也不迟疑,转身就退出了房内。 等到天璇走后,季君灏才靠坐在李锦悠床前,伸手轻抚过床上紧闭着眼的李锦悠。 他的手指顺着李锦悠白皙的肌肤划过,触碰她的脸颊,鼻翼,双眼,最后停留在她紧锁的眉间…… 看着手下毫无血色,苍白如纸的面容,季君灏低叹一声,幽幽道:“这就是你心底的秘密吗?” 重活? 重来? 想起之前李锦悠崩溃时的胡言乱语,季君灏薄唇紧抿,眼中满是沉凝之色。 锦儿话中的意思,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季君灏突然想到他第一次见到李锦悠时的样子,那时候李锦悠应该就是带着夏侯善主仆躲在百花楼中,甚至从夏侯善那里得到了世人都想要得到的至宝九州麒麟玉。 那时候的李锦悠和慕容峥甚至还从无来往,甚至两人之间更无瓜葛,可是就在那个时候起,李锦悠就已经开始借由九州麒麟玉的事情算计慕容峥。 当时他还没对李锦悠动心,只是觉得这个女子颇为与众不同,所以曾经派人仔细调查过李锦悠的生平,发现她以前深居丞相府中,性格温和与人为善,可自从那次从廊楼上跌下来后,整个人就变了样子。 她心思狠辣,手段绝然,明明才不过十五岁的年龄,看人看事却比谁都通透,心计谋略更是缜密的吓人。 在面对有些事情的时候,李锦悠的心智成熟的就好像早就经历了世事沧桑,被磨平了包裹在外的所有不好的东西,如同宝石一样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来的光彩。 季君灏手指划过李锦悠苍白的嘴唇,想起她对慕容峥,对李景铄,甚至对李修然那彷如融入骨髓的仇恨,仿佛想要毁了他们的一切,充满报复性的欲望,有时候让他都觉得心惊。 季君灏一直都觉得,李锦悠心底藏着什么,尽管两人坦白了感情,尽管两人同历了生死,锦儿再也不再他面前隐藏自己的心思,可唯独她心中那一块秘密却从来都未曾像他展开过。 “锦儿,难道这就是你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吗?” “娘亲……” 手指下的红唇微微颤动,嘴唇里溢出颤抖的声音。 “娘亲,不要……别过去……” “别过去…别伤害我娘……” “不要!!” 李锦悠脸上脸上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她狠狠拽着手中的被子,没等季君灏回过身来之时,嘴里就大叫了一声,猛的睁开眼睛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她死死瞪大着眼睛,眼底满是惊恐之色,而原本苍白的脸上不断有斗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一双手紧紧握着身上的被子,力道大的几乎要将被子都撕扯开来,手背上青筋隐露。 “锦儿?” 季君灏脸色微变,顾不得心中所想之事,连忙靠过去将李锦悠搂在怀中,沉声道:“锦儿,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手臂坚实有力,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李锦悠的长发,背脊,嘴唇靠过去轻吻着李锦悠的额头和面颊,那略带冰凉的触感和身上安定的气息让得浑身发抖的李锦悠整慢慢安静下来。 季君灏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触碰着李锦悠,感觉到李锦悠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季君灏靠在她耳边低声道:“锦儿,别怕,你娘一定会好起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苏醒过来。哪怕倾尽天下之力,也在所不惜。” 李锦悠微微抬头,脸上的苍白之色犹在,眼底的惊慌却褪去了一些,沙哑着声音道:“君灏,我娘呢?” 季君灏低声道:“在隔壁。” “我想去看看娘亲。” 季君灏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抬头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没有阻拦,也没有劝解,而是直接在她嘴唇上轻琢了一下之后,就伸手扶着李锦悠从床上站起来。 季君灏一把扯过一旁的披风笼在她身上,感觉到李锦悠有些抗拒的意思,他直接压着她的肩膀沉声道:“夜里寒凉,你还需要照顾你娘,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去自己处理,这个时候你不能生病。” 李锦悠闻言瞬间不再挣扎,任由季君灏替她系好了披风,这才迫不及待的出了房门。 外面几人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都是连忙朝着这边看过来,当看到和季君灏一起走出来,脸上白的仿佛透明的李锦悠时,都是忍不住面露担忧之色。 “姑娘!” 天枢和天璇闪身就想上前,却被夜宸抢了先。 夜宸快速到了李锦悠身前,面色复杂的看了眼李锦悠后,忍不住开口道:“苏……姑娘,你没事吧?” 李锦悠沉默的看着夜宸。 夜宸看到李锦悠脸上沉寂的神色,忍不住说道:“你别担心,夫人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更何况还有安远在,他可是鬼手天医,这世上就没有他救不回来的人!” 李锦悠闻言点点头依旧没有开口,而是直接越过夜宸,推开隔壁的厢房门走了进去。 从头到尾,李锦悠都没有将目光落在天枢和天璇身上,那种仿佛无视的冷漠让得两人脸色微变,下一瞬都是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苦涩之意。 李锦悠进去之后,正在窗边替苏氏擦拭的青黛顿时面露惊喜之色:“小姐,你醒了?” 李锦悠点点头走到床前,当看到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苏氏之时,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涌动,险些没忍住再次落下泪来。她连忙一闭眼,掩去了眼底的泪意,紧咬着嘴唇转头看着安远问道:“安神医,我娘怎么样了?” 安远抬头说道:“体内的毒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伤势也稳定下来了,只是……” 安远话音一顿,想起之前李锦悠崩溃的样子,后面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李锦悠脸上已经几乎看不出半点之前的失态,见安远这样,脸上没有半丝波动的直接说道:“你不必隐瞒,直说即可。” 安远看了眼季君灏,见他点点头后,这才开口说道:“你娘体内的生机流逝了大半,之前虽有你替她续命,可是气息却一直微弱,到现在也没有半点苏醒的样子。我用银针刺了她百会天池,又保她也门、府中各处,之后就只看这三天里,她能不能醒过来了。” 第428章狠辣无情一 第428章 狠辣无情(一) 李锦悠闻言手心微紧,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安远摇摇头,见李锦悠脸色冰寒的样子,开口道:“你也别急,我已经传信给了药王谷,也许老谷主他们还有办法也说不一定。” 李锦悠闻言紧抿着嘴唇,伸手触碰着苏氏的脸颊,当感觉到那上面传来的淡淡温度时,就好像是被灼伤了似得快速收回手来。 “青黛。” “小姐?” “你好生照顾娘亲。” 青黛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含着泪点点头,而李锦悠再次深深看了眼苏氏之后,转身就毫不犹豫的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天璇和天枢静默在两侧,当见到房门再次打开,李锦悠面无表情的从里面走出来时,天枢和天璇同时上前噗通一声跪在李锦悠身前。 天枢沉声道:“这次的事情是天枢失职,才会让夫人遭此不测,请姑娘责罚!” 天璇亦是同声道:“姑娘早有吩咐让奴婢保护夫人,是奴婢大意,奴婢有罪,愿意领罪!” 李锦悠沉眼看着两人,寒声道:“不怪你们,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太过自负,也太过小看了他们,以为事事尽在掌握,却忘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笃定不变的事情。是我大意,才会让他们有机可趁。” “姑娘……” “你们起来吧。” 天璇和天枢对视一眼,见李锦悠话中不容置疑,两人只得沉着眼站起身来。 李锦悠满眼寒霜的问道:“李景铄呢?” 天枢连忙道:“已经被我们关了起来。之前夫人出事之后,李景铄身边的随从趁乱送信回了京城,后来景王的人设计将那人拿下之后,眼下也关在寺中柴房。姑娘可要过去看看?” 李锦悠眼底满是彻骨寒芒,话语中没有半点温度道:“当然要去。” 不去,怎么对得起他们这般费尽心机设计她和娘亲? 不去,又怎么能对得起他们幕后之人这般“厚赐”? —————— 慈恩寺后院柴房,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个巨大的木头棚子。 此时里面十分昏暗,四周堆满了草垛和柴堆,外面连绵不绝的雨势让得不少雨点顺着房顶的缝隙流淌了进来,让得整个柴房中散发着一股极致腐朽的味道。 之前被仲长鸣从闹事人群中抓出来的人此时正趴在草垛上,双眼紧闭,显然还在昏迷。 李锦悠蹲在那人身前,眼色幽暗的看着脸色安然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男人,想起床上人事不知,不知道能不能再醒过来的苏氏,想起之前她躺倒在血泊中浑身浴血的样子,心中就猛的浮现出一抹暴戾来。 她突然从袖中抽出灭煞来,狠狠一匕首的插在那人垂落在地上的手背上,原本昏迷的男人顿时疼的惊醒过来。 那人张大嘴惊叫出声,瞳孔因为手中的剧烈疼痛猛然扩张,眼珠几乎都要撕裂开来。 “我的手……三小姐,你饶了我……你饶了我………” 李锦悠居高临下的看着疼的满脸扭曲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将灭煞从他手掌中间拔了出来。那人手中鲜血顿时如泉喷涌,手掌掌心的地方,一道伤口贯穿了整个手背。 而她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寒声说道:“说,是谁指使你来慈恩寺的,又是谁让你害我母亲的?!” “奴才没有害夫人,是大公子,是大公子他想要对付夫人。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真的……啊!!” 李锦悠没等他说完,就狠狠一匕首插在他腿上,眼底满是幽寒道:“你不知道?那你明明不是李景铄身边的人,你是怎么来的慈恩寺?你若不知道,为什么事后人人慌乱之时你却还敢趁乱朝外送消息,为什么李景铄被抓之后你不仅不知道收敛反而鼓动寺内之人想要急着离开慈恩寺?!” “奴才没有……” 那人脸上煞白刚想发博,李锦悠手上匕首就再次狠狠扎在他身上,让得他惨叫出声。 “我既然找到了你,就不容你狡辩,你如果不愿意说出你背后之人,情愿代他去死的话,那我就成全你。” 李锦悠站起身来,眉目之间尽是让人心颤的寒芒:“我会让人将你挂你起来,一片一片的削掉你身上的肉,一寸一寸的打断你身上的骨头,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到底有多硬!” 李锦悠呻吟清浅婉柔,可话中的戾气和杀意却是让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长东吓得脸上血色尽消,眼看着李锦悠身后的暗处走出来两个人朝着他靠近过来,他吓得浑身哆嗦大叫出声:“是说,我说,奴才是奉了映月小姐的命令来的慈恩寺,是她让我调换了大公子给夫人准备的汤药,也是她命奴才找机会让大公子杀了夫人……” “是映月小姐,是她吩咐奴才的,她抓了奴才的家人要挟奴才谋害夫人,奴才不敢不做啊!” “三小姐,求你饶了奴才,求你饶了奴才……” 他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天璇就直接拿着利刃朝着他身上滑过了过去,那刀锋凌厉之下瞬间就从他身上的肉片了下来,而她却是横刀抵在林长东的脖子上,寒声道: “你还敢胡说?! 李映月有几分本事,居然能弄到苦舌草和天青花来,她就算想要害夫人和小姐,也绝对不可能找得到这种东西。” “这种时候你还敢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天璇怒声说完之后,一道斩在林长东的耳朵上,顿时切掉了他半个耳朵,让得他惨叫出声,而天璇则是寒声道:“再不说实话,我就挖了你的眼!” 林长东吓得浑身发软,耳上的疼痛和身上不断流下的鲜血让得他连心神俱颤,而天璇口中所说的天青花和苦舌草更是让得他仅剩的侥幸之心也灰飞烟灭。 眼看着天璇手拿着长刀就朝着他双眼刺了过来,林长东尖瞳孔猛的睁大,尖叫出声。 “是老夫人!!” “是老夫人让我杀的夫人!!是她让我杀的夫人!!” 第429章狠辣无情二 第429章 狠辣无情(二) 尖利的叫声划破黑暗之中,林长东一旦开口之后,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 他一直以为李锦悠不过是个闺中小姐,就算有点小聪明也不过是朵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当聂嬷嬷找到他,让他用这么狠辣的手段对付李锦悠时,他还嗤之以鼻,甚至于在拿到那笔十分丰厚的赏钱时,还曾感叹这钱简直就相当于白赚。 可是此时他才发现,眼前这个女子哪里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耳边的的鲜血流的满脸都是,身上的伤口更是疼的他直打哆嗦。 林长东颤颤巍巍的说道:“是老夫人,是她知道了映月小姐和大公子想要害三小姐,让我想办法混进了他们安排的人手里混来了慈恩寺。” “来这里之前,老夫人身边的聂嬷嬷给了我两瓶东西,让我将其中一瓶交给大公子,让他想办法混在夫人的饭食里,还有一瓶涂抹在了那把匕首上面。老夫人吩咐我,等到三小姐和那个男倌儿出了事情之后,就将夫人送到小姐房中,然后……然后让我趁乱杀了夫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嫁祸到三小姐头上。” 李锦悠闻言紧紧抓着手中的匕首,一双眼中满是阴沉之色。 “冯氏既然让你害我,必定吩咐过你让你保全李景铄,为什么出事的换成了李景铄,你却还要对母亲动手?!” 林长东哆嗦着嘴唇满脸煞白,迟疑着不敢开口。 天璇一提长剑厉声道:“说!” 林长东吓得连忙张嘴:“是映月小姐,是她给了我三百两银子。她说大公子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早就想要除掉大公子。这次来慈恩寺后,映月小姐让奴才想办法把大公子也拖进浑水里,到时候就能一举除了夫人和三小姐,还能让大公子从此以后也不得翻身……” “我一时贪心,收了她的银子,所以就把老夫人给我的那瓶毒药分成了两半,一半涂抹在了三小姐房中藏着的匕首上,另外一半,另外一半涂抹在另外一把匕首,藏在了大公子房里。” “我没想到……没想到夫人会突然去了大公子那里,更没想到大公子会拿着这匕首伤了夫人……” “砰!” 林长东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房门就猛的被撞了开来,浑身狼狈满脸青紫的李景铄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和震惊,交杂着扭曲和惊怒之色。 他不要命似得冲到了林长东身前,一把抓着他的领子厉声说道:“你胡说,映月不可能害我,她怎么可能害我!” 林长东被掐的双眼泛白,嘴里艰难的说道:“我,我有胡说,是映月小姐说要一并除了你,我,我收了她的银子,才会放了那把有毒的匕首在你房中……” “你放屁!” 李景铄一拳打在林长东的脸上,一把甩开他后扭瞪着李锦悠怒声道:“是你,是你买通了他想要骗我是不是,是你早看我不顺眼才想要陷害于我,是你嫉妒映月得父亲宠爱,心思恶毒想要陷害映月,所以才让他骗我对不对!” “李锦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啪——” 李景铄大骂着就想要朝着李锦悠扑过去,谁知道却被李锦悠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狠狠一脚踹在他腿上将他踢到在地。 李锦悠直接一脚踩在他胸前,那腿上的力度几乎想要将李景铄的胸骨都碾碎开来。 而看着李景铄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为李映月说话,明明事实就在眼前,他却还不相信,李锦悠忍不住气极而笑。 “我害你?我拿什么害你,从头到尾都你和李映月在算计着怎么害我,算计着怎么毁了我,从头到位都是你和李映月在对我和母亲动手!” “不过是几句挑拨之言,你就忘了你我至亲血脉之情,不过是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你就能为了个女人抛弃母亲,将这些年疼爱你入骨的母亲置于死地!” “李景铄,你将李映月捧在手里护在心里,恨不得为了她和所有人为敌,甚至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你知不知道,她是李修然的亲生女儿,甚至比我都还要大上五岁!她回来相府就是想要除了母亲,除了你我,她一心都想要拿回她眼中这些年被我们母子三人占据的所有的一切!” 李景铄挣扎的动作猛的一顿,下一瞬睁大了眼满脸苍白的看着李锦悠,整个人如遭雷击。 李映月…… 她是李修然的亲生女儿?! “不可能……这不可能,父亲明明说过,映月是他远房族亲的女儿。她父母意外亡故,父亲怜悯她身世孤苦才将她接回府中的。她怎么会是父亲的女儿,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李景铄厉声道。 李锦悠看着李景铄的样子低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族亲的女儿,你何曾看到李修然有什么所谓的族亲?李修然心性狠毒,为了前程利益,为了他的仕途官位,就连亲生儿女都不放在心上,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心,去关心一个从未来往过的族亲的女儿?” “李景铄,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你难道不清楚李修然是什么人,他几时会有这么好的心,来同情一个血缘早出了五服之外的远亲?” 李景铄满脸惨然的僵在原地。 李锦悠低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这个愚蠢的男人,她为什么不在重生醒来之后就杀了他,为什么要把他留到今日? 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了个女人伤害母亲,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李映月利用…… 如今苏氏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满心满念的却还是那个女人,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当初到底是在想什么,才会对他抱有希望,期待他回头?! 李锦悠眼底划过抹戾气,脸上满是杀意的挥手将将匕首朝着李景铄脖子上刺去。 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简直死不足惜!! 第430章撕破脸皮三 第430章 撕破脸皮(三) 李锦悠对李景铄生了杀心,灭煞闪烁着寒光,落下去之后必取他性命。 谁知道就在这时,一直未曾出声的季君灏却是直接伸手拦了下来,沉声道:“锦儿,不可。” “你干什么?”李锦悠眼底森寒。 季君灏紧紧抓着李锦悠的手沉声道:“不能杀他。” 李锦悠冷寒着脸还没说话,躺在地上被吓傻了的李景铄就已然猛的惊醒了过来。 他看着被季君灏挡住的匕首,只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 他慌忙挣扎着朝后爬开,嘴里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李锦悠,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我是你大哥,你不能杀我……父亲知道的话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母亲,对,还有母亲……母亲她最疼我,她要是知道你杀了我,她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还敢跟我提母亲?!” 李锦悠气得狠狠一脚踹在李景铄胸前,满脸寒霜道:“母亲疼你入骨,恨得将天下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明知道你狼心狗肺,明知道你心存恶意,可哪怕你一丁点的好,母亲也宁愿相信你是浪子回头,可是你是怎么报答她的?” “为了个女人,你就向母亲下毒,为了个女人,你就敢置母亲于死地。母亲有今日,全都是因为你!!” 李景铄脸上清白,胸前疼的呕出血来,嘴里大声道:“不是我,我没有想害母亲,我真的没有……是他们,是他们换了我给母亲的药,是他们要害母亲!母亲不会怪我的,我不是有意的,妹妹,你不能杀我……” 李锦悠听到李景铄嘴里的话,脸上怒极而笑。 “到现在你还怨怪别人,连半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李景铄,你简直该死!” 李锦悠挥手就朝着李景铄脖颈间袭去,李景铄尖叫出声,连忙缩着身子朝后跑去,双股之间更是传出一阵异味。 季君灏闪身上前挡在李锦悠身前,脚尖轻点地面挑起一块世子直接击中尖叫着的李景铄,将他打晕了过去。等到李景铄的叫声不再出现的时候,季君灏才低头看着满脸寒色的李锦悠沉声道:“锦儿,我知道你想要他的命,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锦悠手心一紧,寒声道:“你要拦我?” “我不是拦你。对他,我比你更想让他去死,但是眼下他还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你手上。” 季君灏沉着脸,一双狭长的凤眼之中闪烁着精芒,微低着头直视着李锦悠沉声道:“今天夜里的事情已经传回了京城,冯氏和李修然知道你娘没死的事情,最迟明天早上肯定就会赶在寺中要人。到时候如果李景铄死在这里,你拿什么来钳制相府,拿什么来让冯氏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李景铄一死,今夜的事情便会死无对证,今天夜里所有发生的一切也会因为他的死而烟消云散。他们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李景铄身上来,而相府也会因为他的死得以置身事外。冯氏和李映月不只会有机会逃过一劫,甚至到时候可能会反咬你一口,说你弑母杀兄,陷害她们。” “锦儿,本王不介意为你杀人,更不介意为你除了整个丞相府。只要你想,本王甚至可以为你颠覆京城,但是你想想庆国公府,想一想你的娘亲。” “相府之人奸诈无比,冯氏和李修然更是无耻至极,如果你我真的凭一时之怒这么做了,必定会被他们颠倒黑白。到时候不只是你,你娘,甚至连你的外祖家,你的舅舅你几个哥哥都会因此背负上不该有的污名。你几个哥哥会前程尽毁,而庆国公府百年清名更是会毁于一旦。” “锦儿,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吗?” 李锦悠心神颤动,紧紧咬着牙不甘心的抓着手中的灭煞。 她知道季君灏说的是对的,如果现在杀了李景铄,冯氏和李映月大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李景铄身上来。 相府虽然会因为出了个这样的嫡子而蒙上污名,李修然和冯氏虽然会蒙羞,但是却能够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死人身上。 亲兄亡故,亲母重伤垂危,唯独她一人半点伤势都没有。到时候只要李修然和冯氏狠的下心来运作一番,就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苏氏身上,甚至借此污蔑她和庆国公府联手谋害相府主母嫡子。 以冯氏和李修然的无耻,他们为了自己,绝对能够做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到时候就算她能杀尽相府之人又能如何,庆国公府一世清名,娘亲的清誉都会被毁于一旦,李修然和冯氏会博得世人同情,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她和娘亲负了丞相府,景德帝更绝对容不下一个纵人行凶的庆国公府。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留着李景铄。 只要他还活着,相府就绝对不可能置身事外; 只要他还活着,冯氏和李映月才会日日不得安; 也只有让他活着,李映月,冯氏,乃至于李修然和整个相府,都别想要从这件事情里脱身! 李锦悠脸上神色不断变化。 许久之后,她才收起了手中的灭煞,对着天枢沉声道:“好,我不杀他们。把他们两个绑起来,吊在寺庙外面。让人亲自守着他们,不准让他们死了,但是也不准让他们好过!” 虽说现在不得不留他们一条性命,但是想要这么安然的过去绝无可能。 就算不能杀了他们,她也要去掉他们半条命,否则怎么对得起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娘亲!? -------- 刚过五更天之后,天色渐渐有些朦胧的亮了起来。 下了一夜的大雨已经停住,山中却突然刮起的冷风。雨后突生的大雾让得整个山林都被笼罩在内,远远看过去时,远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相府的马车一夜颠簸,在加上李修然一路上催促不断,一行人总算赶在天亮之前到了慈恩寺外。 余管家看着不远处雾气中朦胧的只露出隐约轮廓的寺庙,连忙拉停了拉车的马匹,对着车内说道:“相爷,慈恩寺到了。” 第431章撕破脸皮二 第431章 撕破脸皮(二) 车内李修然早被颠的满脸青紫,胸中一股恶气险些吐了出来。 听到余管家的声音,他连忙掀开帘子探出头来。 当看到不远处的寺庙大门时候,李修然也不等余管家将马车驶近慈恩寺,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快停车!” 余管家连忙一拉缰绳。 李修然撑着余管家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深吸了两口气压住了心头的呕意之后,就直接带着人朝寺里走去,却不想还没等他们靠近,前方寺庙门前就突然传出一声厉喝。 “来者何人,还不止步?!” 李修然被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本就难受的身形一时没稳住,忍不住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 余管家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对着寺门前手拿大刀的侍卫怒声道:“我家老爷乃是当朝丞相大人,一品朝臣。你们是什么人,居然胆敢阻拦相爷去路,不要命了吗?!” 那两人听到来者是丞相之后,其中一人脸色顿时沉了几分,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管是丞相还是谁人,景王殿下有令,慈恩寺内贼人未清之前,所有人等不得进出半步。违令者,斩!” 李修然听到季君灏居然也在慈恩寺里的时候,脸色顿时大变。 景王怎么会也在慈恩寺里,而且居然还下令封锁了整个寺庙。 难道,昨天夜里的事情景王也有参与?! 李修然心中顿生慌乱之情,他连忙一把推开余管家的手,上前几步厉声说道:“景王身份尊贵,常年居于京中疗养,怎会突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寺之中,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冒充景王府的人?!” “本相府中妻儿来此祈福上香,却突然传回消息说慈恩寺内突现贼人,你们赶紧让开,本相立刻要进去……” 李修然说完之后就想上前,谁知道对面那人却丝毫没有忌惮的意思,手中长刀直接朝着他面上就劈了过来。 李修然没想到那人居然敢朝着他动手,而且那一刀分明没有半点顾忌就朝着他头上斩来,他吓得连忙后退几步,那长刀的寒光紧贴着他脸上划过,顿时在他脸上划出一条血印来。 余管家吓得惊呼出声:“相爷,你没事吧?” 说完之后他指着那两人怒声道:“什么景王府的人,我看你们分明就是那贼人。王副统领,这些人居然胆敢伤害相爷,说不定他们就是那些逆贼,居然胆敢冒充景王府的人,你们还不把他们拿下?!” 身后那些跟着李修然一起前来的官兵都是脸色大变,连忙从腰间抽出武器团团将李修然围拢在里面。那被余管家点名的王副统领手中刀剑指向对面那人怒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丞相大人。来人,把这些贼人拿下!!” “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对面那人丝毫不惧,直接一脚将扑上去的人踹飞了出去后,这才朝着身后一挥手,只听得刷刷几声,原本空旷的寺庙门前快速涌来了一群人。 他们穿的虽然都是便装,可是身形个个精悍,浑身上下带着征战沙场后留下的凌冽杀气,只消拿着兵器站在那里,一股血腥气就迎面扑来,直骇的李修然身旁的那些人脸色微白。 如此气势,怎么可能是贼人? 那些衙差和巡防营的人见到突如其来的人后,顿时发现了不对劲来,其中有个人看到那几人身上所穿衣物时,突然指着其中一个手背上刺着古怪纹路的男人惊声道: “统领,那是季家军徽纹……他们是季家军的人……” 王副统领闻言脸色大变,手里的刀剑差点握不住扔了开来,而身边其他人早就听说过季家军的威名,而这大晋上下谁人不知,季家军只听从景王的号令。 季家军的人既然在此,那下令封锁寺门的,当真是景王?! 王副统领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几步,而他身边的人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开来。 原本被他们围在中间颇有气势的李修然和余管家瞬间变成了孤家寡人,四周空荡荡的一片,脸上黑的能滴出水来。 之前出手那人见状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冷声道:“我等奉王爷之令严守慈恩寺,没有王爷的吩咐,任何人也别想踏入寺门半步。若再敢在此纠缠,别怪我等不客气!” “你!” 李修然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顿时气得浑身直哆嗦。 余管家却是吓得脸色发白,想起季君灏在京中的肆无忌惮,他张嘴就想劝说李修然不要冲动另想办法,谁知道眼角余光却突然看到寺外不远处吊着的两道人影。 他先是没放在心上就想回头,谁知道就在这时,一阵风突然吹过,瞬间掀起了那其中一人披散下来的长发。 余管家看清楚了那人半垂着红肿不堪的脸后猛的瞪大了眼,突然抓着李修然的衣裳惊声道:“相爷……相爷!” “干什么?!”李修然怒声道。 余管家嘴里直哆嗦,急声道:“大公子,被挂在那里的是大公子!” 李修然顿时一惊,连忙扭头看过去,就见到李景铄光着上身,披散着长发被吊在寺外不远处的歪脖树上。 此时他垂着脑袋,染上了血迹结成一团的长发披散下来,身上全是被暴打之后留下的伤痕和血迹,他双腿不自然的弯曲着,双手被绳索绑着悬空吊起来,双眼紧闭着看上去好像已经没了气息。 而在他身旁还吊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人被削掉了半边耳朵,身上也同样满是干涸的血迹,此时也是奄奄一息。 当见到李景铄被吊在那里之时,李修然先是一惊,可是等到回过神来之时那惊骇之中却是隐隐冒出了喜意来。 李景铄死了? 李修然心中冒出无数的算计,脑海里更是浮现出该怎么利用他的死来将相府剥离出来,却唯独没有半点对自己儿子死后该有的悲伤之意。 他强压着心中冒出来的喜意,面上却是大惊失色的怒吼道:“铄儿,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第432章慈父?杀儿 第432章 慈父?杀儿! 李修然快步跑到了李景铄身前不远就想上前,却又被季家军的人拦了下来。 李修然看到毫无反应的李景铄,心中更加笃定他恐怕已经死了,顿时老眼含泪大哭出声。 “铄儿!我的儿子……你们居然敢杀了我儿,就算你们是季家军的人,就算有景王替你们撑腰,本相也定要告到御前,为我儿讨一个公道!” 李修然哭得老泪纵横,就连一旁的余管家也是满脸悲伤。 王副统领等人纷纷面露惊色。 景王,他居然杀了丞相之子? 李修然扭头看着王副统领哭的沙哑道:“王副统领,你们也看到了,景王自持手握重权,就如此对待我儿,不仅取他性命还如此辱他尸身,我……我怎能忍得下。还请王副统领将我儿尸身夺回,今日之事,本相必定上大天听,就算豁出性命来也要让这行凶之人付出代价!” 王副统领等人毕竟身为官兵,听到李修然的话后忍不住扭头看向季家军众人,谁知道那些人却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哭的李修然,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些奇怪的神色。 他咬了咬牙,心中快速闪过衡量之意。 虽说景王手握军权,但是丞相却也是位高权重。他们虽然只是不起眼的小官兵,却也听过小道消息说景王活不了几年,到时候景王一死,陛下必定收回军权,而丞相却依旧还是位高权重的丞相。 抱紧丞相的大腿,未必就不能平步青云。 更何况今日景王无端杀害丞相府嫡子,恐怕就连陛下知道了也无法袒护景王…… 王副统领心中一狠,连忙沉声道:“来人,把大公子的尸身抢回来!!” 所有人一拥而上,本已经抱着与季家军交手的打算,谁知道季家军那些人却是纷纷避让开来,居然没有半点和他们交手的打算,让他们毫不费力就将树上挂着的李景铄的“尸身”夺了回来。 李修然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此时却来不及多想,当王副统领他们将李景铄从树上解下来之后,李修然直接扑了上去,抱着李景铄的身子就大哭起来。 “我的儿,你死的好惨,他们好狠的心居然如此对你。你放心,父亲一定会为你报仇,无论是谁,父亲都一定要他们为你偿命!!” 李修然匍在李景铄身上,一双手颤抖着抚摸李景铄的脸颊,老泪纵横的样子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痛失爱子的老父亲。 一旁王副统领等人都是忍不住眼眶发红,别过眼去不敢再看,却没注意到他们转过头去之时,原本大哭的李修然身子突然僵了僵,嘴里的哭声未停,那手却是猛的停在了李景铄的口鼻处。 手间有气息拂过,那气息虽然微弱,可却分明还存在。 有气息…… 李景铄没死,他居然还活着?! 李修然低口中哭泣瞬间噎住,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珠不断滚动,好像随时都会醒过来的李景铄,心中涌出一股极致疯狂。 怎么能没死?他怎么可以不死? 李景铄如果不死,他怎么利用他来将相府撇清关系?他又怎么利用李景铄的死来钳制景王,来摆脱冯氏和他自己的嫌疑?! 余管家看到李修然后脊僵直的样子,只以为他伤心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忍不住低声道:“相爷,你别太难过,大公子他……他已经没了,您还要保重身体,替大公子报仇……” 李修然闻言顿时一凛,那双眼中渐渐浮现出彻骨寒芒。 是啊,铄儿已经死了…… 这么多人亲眼见到了他被景王折磨致死,亲眼看到了他满是伤痕的“尸身”,他怎么可能没死? 李修然的双手渐渐攀上了李景铄的脖子,手指卡在他的喉咙上渐渐收紧。 强烈的窒息感让得之前因为剧痛和折磨昏迷过去的李景铄猛的睁开眼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近在尺咫的李修然的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他眼底没有半点温度的寒凉,而脖子上瞬间收紧的手更是让得他猛然张大了嘴。 “父……亲……” 为什么…… 李景铄张大了嘴,脖子上的力道卡的他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他瞪大了双眼看着李修然,眼中全是不敢置信和难过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要杀他? 李修然整个人靠在李景铄身上,遮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更挡住了李景铄那本就微弱的声音。他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李景铄,眼底闪烁着泪意和与泪水截然相反的决绝。 他低头伏在李景铄耳边,仿佛低泣一样喃喃说道: “铄儿,别怪父亲。” “你若不死,今日之事难以了结,你如果不死,李锦悠攀上了景王,再加上庆国公府,他们必定会让我们整个相府来跟着你为苏氏陪葬。” “怪只怪你露了痕迹被抓了现行,既然你注定要死,不如帮为父一把……” 李景铄疯狂挣扎起来,张大了嘴想要叫出声来,可是之前受的伤势让他体内力气耗尽,被打断的双腿更是丝毫动弹不得。 李修然用整个身体压住了不断摇晃的李景铄,双手猛的用力掐紧,嘴里的哭声掩盖了李景铄那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叫声。 李景铄胸中气息越来越弱,脸上已经带上了青紫,耳边却传来李修然仿佛慈父丧子一样悲切的哭声。 他身上的挣扎越来越弱,脑中更是因为窒息开始出现了晕厥,李景铄瞪大的双眼之中突然流出了泪水来,眼底全是后悔之色。 原来,这就是他这二十几年来无比仰慕崇敬的父亲,这就是他那位他眼中位极人臣却已然慈祥的长者。 为了相府,为了他自己,他甚至可以杀了亲生儿子。 先是李映月,再是李修然…… 他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耳边浮现出昨天夜里小佛堂中母亲失望至极的话语,母亲跟他说,李修然的自私,李映月的恶毒,冯氏的寒凉,他却为此和母亲争执,甚至还为此差点杀了母亲…… 想起母亲想要和他断绝关系时的决绝,李景铄眼底露出几分惨笑。 为什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为这样两个人疏远了母亲和妹妹,甚至忘了这世上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眼看着李景铄气息渐绝,凌空却突然射出两枚银针来。 那银针分毫不差的刺入李修然脖子上,李修然疼的闷哼一声,双手一松只觉得身子一麻。 原本被他掐的几乎快要断气的李景铄只觉得脖子上的手一松,突然感觉到涌入肺腑的新鲜空气。 他整个人伏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而不远处的寺庙门前却传来一阵冷冽至极的声音。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相爷可真是狠得下心来,连亲生儿子也舍得下手?” 第433章父子反目 第433章 父子反目 “相爷真不愧是一代枭雄,为了前程和相府,对亲儿子也能狠下杀手。” 李锦悠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风冷冽,瞬间刮过每个人耳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本该是“死尸”的李景铄趴在地上,咳的死去活来。而原本悲伤的不能自抑的李修然抱着脖子仰起头来,脸上全都是还没来得及收敛干净的杀意和狠绝,哪有半点悲伤之意。 李景铄本来就没穿上衣,身上到处都是被殴打过后的伤痕,之前看着十分骇人,可是此时在周围人的眼中,那所有的伤势都抵不上他满是青紫的脖子上新生出的那一道掐痕。 李修然,居然杀子?! 昨天夜里闹腾了半夜,寺中那些香客本就难以入眠,谁知道一大早就被景王的那些侍卫持刀半威胁半不愿的跟景王来到寺前,之前他们还满心的不甘愿不断抱怨,可是此时当看清楚了寺前发生的一切后,都是满脸愕然的看着不远处的李修然,一片哗然。 人都说虎毒还不食子,李修然他居然一边痛哭失声,一边却偷偷的对自己的亲儿子暗下杀手?! 嫡子杀母,亲父杀子。 同样的心狠手辣,同样的畜生不如。 这就是人家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季君灏一挥手,原本立于一旁的墨珏就已经快速上前,一把提拉着李景铄到了近前,将他扔在了李锦悠脚下不远处。 季君灏却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李丞相这是想要做什么,李景铄杀母的确是罪不可恕,可是这大晋自有王法。上有陛下高坐朝堂,下有大理寺刑部论理审案,李景铄的罪行自有官府定论,李丞相为何要这么急于除去他?是怕他拖累了相府,还是李丞相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被官府查了出来?!” 李修然面上一片铁青,一手捂着脖子一声厉声道:“景王你别污蔑本相!” “本王污蔑你?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想要掐死他?” 李修然话语一噎,眼看着众人都朝着这边看来,眼底满是质疑之色,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强撑着狡辩道:“我何时想要害他,他身上伤痕分明就是你们留下的,我来时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我身后奉天府衙诸人皆能作证。我只是察觉到铄儿还有气息,所以想要救他,你们休想借此污蔑本相。” 李锦悠闻言脸色生寒,她淡淡低头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李景铄,声音轻柔的让人胆颤。 “大哥,你可看清楚了,刚才他是想要救你,还是想要杀你?” 李修然猛的抬头看向李景铄,眼底满是警告和逼视,嘴里带着几分威逼说道:“铄儿,你别怕他们,你是我李修然的儿子,是我相府的嫡子,我相府将来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告诉他们,父亲刚才是在救你对不对?” 李景铄听到李修然嘴里的话,只想作呕。 他捂着脖子不断喘息,刚才李修然毫无温度仿佛看着死人的眼神还犹在眼前,他想杀他,如今却还想让他帮着他脱罪,甚至还拿以前诓骗他的话语来骗他? 李景铄狠狠咬着牙说道:“你个伪君子,你明明就是想要杀我,你想要掐死我!你和冯氏那个恶毒的老女人想要害我母亲,不止给她下毒,还想要借我的手除了母亲和妹妹,如今见事情败露居然想要杀我灭口。” “李修然,你想要能置身事外?别做梦了!!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和冯氏那个老虔婆给我陪葬!!!” 无比怨毒的话语一落,李修然顿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脚下一动就想朝着李景铄冲过去,嘴里大骂着“逆子”,却不想就在这时,身后却是一条马鞭甩了过来,狠狠一鞭子抽在李修然的后背之上,直打的他皮开肉绽。 “啊——” 李修然惨叫一声,连忙就想避开,谁知道那马鞭却如同长了眼一样,接二连三的落在他身上。 余管家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李修然身后骑在马背上满脸寒光的庆国公,连忙扑上去说道:“国公爷,你快住手,你不能这么打相爷……啊!” 他话还没说完,苏穆手中的鞭子就一抖,直接抽在他脸上,然后狠狠一脚踹在他身上,将他踹飞了出去。 苏穆狠狠一鞭子抽在李修然的身上,怒声道:“你这个畜生,老夫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把眉儿嫁给你!你和冯如燕那个老虔婆,居然敢唆使李景铄这个畜生来杀害眉儿,陷害锦儿。李修然,老夫跟你没完!” 李修然此时哪还有半点身为丞相该有的威严,他一身的锦袍被抽出了无数道口子,脸上的手背上跟是落下了不少伤痕,感觉到周围嘲笑的目光,李修然怒极愤声道:“苏穆,你个老匹夫,你别以为本相就怕了你,你……啪!” 李修然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苏欢就已经冲了上来,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直接打掉了他嘴里的牙。 苏欢此时再无半点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而是满脸寒霜的看着满嘴是血的李修然,声音中满是杀意:“李修然,你无须在此处与祖母逞口舌之快,你最好祈祷姑姑她没事,否则,我必让你李氏满门替我姑姑陪葬!” 说完之后,苏欢伸手拦着还想再动手的苏穆,对着他沉声道:“祖父,眼下不必和他斗气,先去看姑姑要紧。” 苏穆狠狠握着马鞭,怒哼一声,这才横身撞开了李修然,快步朝着寺前的李锦悠和季君灏走了过去,嘴里焦急道:“锦儿,你娘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情?那畜生可伤了你?” 听着耳边一连串的问话,看到苏穆和苏欢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李锦悠原本冷寒的心被融化了开来,眼眶一红眼中落下下泪来。 “外公,二哥……是我没有保护好娘亲,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苏欢见到李锦悠哭泣的样子,心中一跳,脸上慌乱更甚,急声道:“姑姑她到底怎么了?” 第434章灭你满门 第434章 灭你满门! 苏穆更是老脸一白,颤抖着声音道:“眉儿……眉儿她当真出事了?” 季君灏连忙伸手扶着苏穆,而李锦悠见状就知道她的样子恐怕吓到了外公和二哥,她连忙一抹眼泪,声音沙哑道:“外公,二哥,娘亲受了重伤,又被冯氏让人下了毒,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大夫说,娘亲如果三日内醒不过来,她就,她就再也醒不来了…” 苏穆脸上血色尽失,身子晃了晃了。 “眉儿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李锦悠闻言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意,转身就带着苏穆和苏欢朝着寺内走去。 李修然见状连忙就想上前跟进去,谁知道才刚靠近两人身后,苏穆就狠狠一鞭子朝着他抽了过来,直接将李修然一鞭子打回了原处。 苏穆一双剑眉入鬓,脸上带着阴寒和暴怒,对着李修然寒声道:“你给我滚出去。李修然,你再靠近眉儿和锦儿半步,老夫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别以为你是丞相老夫就不敢杀你,逼急了老夫,老夫就是豁出去庆国公府不要,也要灭了你李氏满门!” 李修然脸上被打的留下一道鞭痕,他面对须发皆张满身杀意的庆国公气得脸色铁青,可是却不敢在上前半步。 苏穆满眼阴鸷的瞪了他一眼,这才怒哼一声,转身快步跟着李锦悠入了慈恩寺。 慈恩寺大门前的守卫全部撤了开来,墨珏和天枢分别提着李景铄和林长东两人入了寺内,李修然和他带来的那些人则都站在原地不敢入内,而原本围在寺门前的那些人都是面面相觑片刻,满脸迟疑。 眼见着几家军的人都退了出去,人群里有人试探着道:“景王这是……解禁了?” 不少人闻言都是面露喜色,毕竟谁也不愿意被困在这荒郊野寺不能离开。 其中有人试探着朝外走了几步,发现已经出了寺门,却依旧没有人来阻拦,那人顿时面露喜色道:“快,快去收拾东西,可以离开了!” 那人话音落下之后,其他人也都是面露欣喜,连忙指挥着各自的下人返回寺中收拾东西,甚至有那么几个人连东西也不要了,催促着下人去后院将马车驶过来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 李修然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离开,想要阻拦,如果让这些人都返回了京城,今天的事情恐怕就真的瞒不住了。 谁知道他还没有开口让王副统领他们拦人,那王副统领就已经带着人离得他远远的,眼底哪还有半点尊敬之意,反而满满都是嫌弃,那样子好像是怕极了会惹祸上身。 眼看着李修然朝着这边看过来,王副统领连忙说道:“相爷,我等奉杜大人之令护送您前来慈恩寺,眼下相爷既然已经到了,我等就先行回京复命去了。” “你们……” “相爷小心珍重,我等先行告辞!” 李修然眼睁睁的看着王副统领带着人一溜烟的转身就走,气得一个趔趄。 原本寺里那些人惧怕手握重权的景王,可是半点都不惧怕眼前这个显然已经有了败势,眼看着就要倒大霉的丞相大人。 他们无视了李修然铁青的脸,快速上了各府的马车,就急急的朝着山下行驶而去。 …… “夫人,咱们这么得罪丞相当真好吗?万一他回京之后记恨,怕是会连累老爷。” “怕什么,他这个丞相之位坐不坐得稳还说不一定,你没看到连他自己带来的那些人都不敢多留吗?” 纵子杀母,教唆嫡子毒害正妻,事情败露之后更想杀亲生儿子灭口……这个李修然不仅污名及身,得罪了景王府,被亲生女儿厌弃,看庆国公的样子恐怕也会因为那个苏眉跟他不死不休。 眼下慈恩寺就是个漩涡,多留片刻恐怕都会惹火上身。 更何况,等到庆国公府的人和景王府的人回京之后,事情暴露出来,李修然若是没有别的办法,恐怕连这个丞相之位都保不住,到时候朝中就要变天了。 开口说话那个贵妇人眉心一拧,一想到这事情的后果,不由紧紧抓着手里的帕子对着车外驾车的人沉声道:“别说废话,好好赶车。我们必须要快点回京,把今日的事情告诉老爷。老爷之前还朝着相府送过东西想要讨好李修然,这一次可千万不要被牵连才好。” 其他马车之中的人也大多都有着同样的想法,其中不乏府中之人和朝中一些皇子太子关系密切的。 丞相之位变动,绝非小事。 李修然为相十年,和朝中之人利益牵扯关系密切者数众,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必须尽快回京将消息告知各自亲密之人,必须早做打算才是! 马车疾驰离开,余管家脸上残留着鞭痕,看着李修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惊肉跳的说道:“相,相爷,我们该怎么办?” 老夫人陷害夫人和三小姐的事情当众被爆了出来,相爷杀子更是被众人目睹,他总觉得相府这一次恐怕是真的麻烦了。 李修然看着不远处的寺庙,脸上青了紫,紫了白…… 看着身边剩下的那些被吓得毫无血色的相府中人,他狠狠一握拳头,眼底只剩下一片阴鸷狠戾之色。 李修然转身就朝着马车处走了过去。 “相爷,我们去哪?” “回京!” 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李锦悠分明是故意把李景铄弄的那般狼狈打晕了挂在寺外,她算准了他的心思,算准了他想要借李景铄之死来让相府置身事外的迫切,用李景铄来诱他出手,让得李景铄那个逆子因为那一掐而与他反目,甚至攀咬出了冯氏和他。 如今有李景铄在,他,冯氏,乃至整个相府都别想置身事外! 李修然没有想到他一世英名,居然毁在了李锦悠手上,更没想到他居然会中了李锦悠的算计! 眼下景王府和庆国公府的人守着苏氏,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与其留在这里,不如立刻回京。 李修然狠狠握着拳头一拳打在车辕之上,咬牙切齿:只要回去,一定有办法能够解决此事,只要回去,他就不信他斗不过李锦悠这个黄口小儿! 第435章和离 第435章 和离 一行人进了厢房之后,苏穆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苏氏,一双眼瞬间变得通红。 他没有如同普通人那般流泪,也没有哭天喊地,可是那双赤红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却让人清楚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平静。 苏穆深吸了口气后,这才朝着安远询问苏氏的伤情,当知道苏氏有可能会变成活死人,从此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突然一拳狠狠打在身旁的梁主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苏欢紧抿着嘴唇怒声道:“冯氏那个老虔婆,简直欺人太甚!” 当年骗婚,李修然早与郑家有婚约在先,冯氏却从始至终都表现的毫不知情,任由李修然骗了苏眉,任由李家因着苏眉的关系占尽了庆国公府的便宜。 这些年哪怕他们再厌恶李修然,就算之后和相府决裂,他们也从未对那个看似仁善的老妇人有过半点不敬。 谁能想到,她表面上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欺骗了所有人,实则佛口蛇心,比李修然还要恶毒! 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待苏眉? 怎么敢!! 苏欢狠狠一握拳头,强压着几乎要喷薄欲出的怒气沉声道:“今日之事,绝不能这么简单的善罢甘休。” “当然不能,她冯如燕真当我苏穆的女儿是这般好欺的吗?!杀人偿命,眉儿如果醒不过来,老夫定要叫冯如燕那个女人给眉儿陪葬;就算眉儿能醒过来,老夫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苏穆满脸寒霜道。 苏欢抬头看着李锦悠问道:“锦儿,如今你打算怎么做,是否还打算回相府?” “回,我为什么不回?” 李锦悠眼中满是寒芒,嘴里的声音犹如利刃般一字一句的说道:“娘亲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凭什么逍遥自在?我如果不回去,岂不是便宜了冯氏和李映月,让她们安享富贵;我如果不回去,又怎么能叫她们寝食难安?” 苏欢沉声道:“那姑姑呢?” 李锦悠深吸口气,对着苏穆说道:“这次李景铄受冯氏和李修然的指使杀害娘亲的事情,整个慈恩寺的人都知道,冯氏不仁,李修然不义,李景铄不孝。我想回京之后,便将娘亲送去庆国公府,然后由外公和舅舅替母亲出面,和李修然和离。” “蕲州和郾城的事情不必再隐瞒,李氏族亲和郑家的人我也已经命人带到了京城,还有当年李修然和郑氏订婚时的婚书和证婚之人。回京之后,外公你就直接用李修然骗婚之名,状告他停妻另娶,豢养外室,纵容庶女谋害嫡妻,指使亲子杀害正室亲女,直接将他告到大理寺。这一次,我要李修然身败名裂,要相府再无翻身之力,要他们为娘亲所受的伤害付出应有的代价!” 苏穆闻言脸色阴沉道:“那你呢,你娘亲能以和离之名离府,可你和君灏的婚事还未成,李修然和冯氏必定会紧抓着你不放!” “难道婚事未成我就奈何不了他们吗?” 李锦悠双眼微眯,眼中闪烁着寒芒说道:“外公你可还记得,当年李修然求娶娘亲的事情?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侍郎中,他以对娘亲一见钟情为名,跪在府外整整三日才让娘亲动心,后来为了取信你和外婆,以心甘情愿入赘庆国公府为条件,才让你们点头同意将娘亲下嫁。” “这些年他平步青云,借着庆国公府的势力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外公你们顾忌相府颜面才没有再提及入赘之事,可李修然和娘亲的婚书上却是白纸黑字的写着,他李修然二十年前就已经舍弃了李氏之姓入赘了苏家。他早就是苏家的人,他和娘亲的孩子本该就是苏家血脉,又和他李氏一族哪有半点关系?” “只要外公和舅舅不同意,他一个入赘之人凭什么留我?那冯氏说到底不过是个李氏遗孀,和我们苏家可有半点关系?!” 苏穆面色一怔,随即便是愤然大笑起来。 他眼色发红,眼底带着深切的恨意大声道:“好,好!老夫倒要看看,没了你和你母亲的钳制,这一次,他和冯如燕那个老虔婆拿什么来脱身?!” 苏穆和苏欢放下了心头担忧之后,狠狠收拾了一顿李景铄之后,便陪在苏氏床前和李锦悠、季君灏两人一起计划着回京的事情。 而李锦悠也从两人口中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够和李修然前后脚赶到慈恩寺,是因为李元瑶无意间知道李修然和冯氏的谈及慈恩寺,唯恐她和苏氏出事,找人去寻了李希慕后,李希慕又连夜前去庆国公府之后,苏穆两人骑着白羽和追风一路不停才能这么快的赶了过来。 苏欢还带来了李希慕的口信,说府中他和李元瑶会尽力周旋,直到她回京。 “李希慕是个不错的人,我能看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疼爱。知道你和姑姑可能出事之后,他比任何人都着急,如果不是我和祖父强行阻拦,恐怕他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苏欢站在走廊外,看着安远吩咐一众人将伤情已经稳住的苏氏小心翼翼的挪上马车,突然对着李锦悠开口说道。 李希慕和他们不同,他们是苏家人,就算赶来之后对李修然动手,可那也是因为李修然对不起苏眉在先,任谁也说不出半句不是来,可是李希慕如果和他们一起过来,李修然必定记恨在心,等到回京之后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李希慕。 苏眉有庆国公府护着,李锦悠有景王府护着,李修然拿她们两人没什么办法,可是要拿捏一个尚未入仕的庶子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李锦悠闻言眼中柔和了几分,自从苏眉出事之后,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我一直都知道,他们对我极好,慕哥虽然不善言辞,元瑶也性子怯弱,可是他们却是相府中唯一真心待我之人。” “二哥,回京之后,元瑶的婚事和慕哥的武试必定会因为这次事情受到波及,到时候可能还需要麻烦你和外公帮他们一把。” 第436章谁比谁狠毒一 第436章 谁比谁狠毒(一) 李锦悠和苏欢低语的片刻之后,那边安远等人已经收拾妥当。 李锦悠查看了苏眉的马车,见她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和数层柔软的垫子,马车缓缓而行时车内没有半点颠簸之后,她便钻进了马车之中,和安远一起亲自照顾苏眉。 季君灏带着人随行在侧,而在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姜西越也离开了慈恩寺,前往京城。 另外一边,余管家驾着马车载着李修然赶紧赶慢的回到京城之时,那些慈恩寺中返回的那些人也才刚回京不久,流言还没来得及传出,京城各处依旧如故,但是一路行来之时,李修然却感觉到所有人看他之时都好像带着深意。 李修然不敢多停,催促着余管家就径直回了丞相府。 芷兰苑中。 李映月穿着一袭藕荷色长裙,腰间盈盈一束,披肩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个精致的飞仙髻,上面插着支翠绿欲滴的木兰簪子。 她身上打扮十分精致,脸上也画上了极美的妆容,可是那桃粉色 的胭脂却根本就掩饰不住她脸上的苍白之色。 她一双如秋水般泛着涟漪的眸子里没了往日的柔情,反而多了几丝暴躁和戾气,不断的扭着手中的帕子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昨天夜里那林长东放消息回府之时,不仅仅送去了冯氏那里,还因为那三百两银子的缘故也给她送来了一份,所以几乎是在冯氏知道慈恩寺里的事情时前后脚,她也知道了苏氏没死,李景铄不仅没有害到李锦悠,还把他自己也搭进去的事情。 从收到消息起,李映月就一直坐立不安。 后来李修然慌乱连夜出府,她就猜到了李修然十有八九是去了慈恩寺,所以从天一亮起,她就一直在这里守着,谁知道一整日都没见到李修然回来。 水绿小心翼翼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盘点心低声道:“小姐,你从早起开始就没有进过东西了,奴婢让小厨房做了些你最爱吃的金丝云燕糕,小姐你不如吃一点?” 李映月看到送到眼前金灿灿的糕点,还有水绿那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只觉得无比刺目。 她狠狠抬手将糕点盘子掀翻了出去,一巴掌打在水绿脸上怒声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以为你是猪吗,除了吃还能干点什么!?” “小姐……” 水绿捂着脸眼泪直流。 李映月狠狠瞪了她一眼说道:“就知道哭,晦气!还不赶紧滚出去,别站在这碍我的眼!” 水绿委屈的咽下眼底的泪水,根本就不敢反驳,只能默默的捡起地上点心,一边强忍着泪意一边退了出去。等到出去之后,看着院中其他小丫鬟幸灾乐祸的神情,水绿眼中满是屈辱,回头看了眼身后垂下来的门帘,紧紧握着拳头,眼底划过抹愤恨之色。 李映月丝毫没注意到水绿眼底的怨恨,此时她满心都在想着慈恩寺的事情。 她没想到安排的这么周密,李景铄居然还坏了事情,不仅没有让李锦悠背上杀母秽乱之名,居然把他自己也陷了进去被人给抓了。 苏氏没死没说,李景铄还背上了杀母之名,李锦悠却是半点污名都没落上。 一想到这里,李映月就忍不住咬牙骂道: “简直是废物!” 李映月不由暗自后悔。 早知道李景铄这么不中用,她就不该让那个林长东从中做手脚,就算是李景铄真的做了什么被人抓了现行,以李景铄那蠢钝的脑子和对她的痴迷,只要她流上几滴眼泪哀求急声,李景铄肯定会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绝不会招出她来。 到时候就算是李锦悠怀疑她,她也拿不出半点证据来。 可是如今林长东已经动手,李景铄既然被李锦悠抓了,那个林长东肯定也跑不掉。 林长东本来就是小人,否则也不会干出拿人钱财替人杀人的事情来,指望这种人能够替雇主保密简直无疑是异想天开。 万一李锦悠拷问之下,林长东把她吐露出来,说出她想要一并除掉李景铄的事情,被李景铄知道她有害他之心,李景铄必定会恼羞成怒紧咬着她不放,到时候她可就麻烦大了。 李映月不断搅动着手里的帕子,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随着时间过去越久,她眼底的焦急就越加厉害。 “怎么还不回来……” 李映月一直望着窗外,眉头紧锁。 一直快到未时之时,李映月好无胃口的吃着饭菜时,门外一个丫鬟才冲了进来,对着李映月大声道:“小姐,相爷回来了。” 李映月“唰”的站起身来,一把推开身前的碗筷急声问道:“父亲在哪里?” “刚进了府门,直接朝着松竹院去了。小姐……相爷他……” 那丫鬟刚想跟李映月说刚才见到李修然时他满身狼狈,脸上衣裳上全是鞭痕的事情,李映月却不耐烦听她后面的话,直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后,就提着裙摆快速跑了出去。 芷兰苑和松竹院距离并不远,李映月出了芷兰苑后就直接绕去了一边的小路,抄近道跑到了松竹院门前,等到了那里打理好身上的衣裳之后,这才看到了远处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李修然。 李映月连忙装作巧遇似得迎了上去,谁知道靠到了近前,才发现李修然脸上带着条极深的血痕,而身上更是好像被人鞭打过似得,不少地方都破了口子,脖子手背上甚至还留着鞭痕。 看到李修然这般狼狈的样子,李映月心中一跳,顿时暗叫不好,连忙转身就想要离开。 谁知道李修然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怒声道:“映月?!” 李映月脸上白了白,紧紧攥着掌心硬着头皮回头,假装刚刚才看到李修然似得,眼中带着濡慕之色朝着李修然行礼道:“父亲。” 等到起身之时,李映月脸上的异色已经全数掩饰的干干净净。她好像刚刚才看到李修然脸上和身上的伤痕,忍不住捂着嘴惊声道:“父亲,您,您这是怎么了,是谁胆敢伤了你?” 第437章谁比谁狠毒二 第437章 谁比谁狠毒(二) 李修然听到李映月说这话,顿时只觉得脸上的鞭痕火辣辣的疼。 一想到之前在慈恩寺前的遭遇,再看着眼前李映月一副天真不谙世事,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李修然心中怒火升腾。 他忍不住挥手一巴掌甩在李映月脸上,指着她怒骂道:“你还敢问我,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如果不是李映月撺掇李景铄想要陷害李锦悠,冯氏也不会想要趁机除了苏氏。 如果没有昨夜慈恩寺的事情,他又怎会连夜赶去慈恩寺,又怎么会剑走偏锋想要杀了李景铄,又何至于被庆国公当着众人的面在寺前羞辱,甚至于还出手鞭打于他,让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李修然怒视着李映月那张和郑氏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眼底哪还有半点往日的怀念和深情,反而满是厌恶和戾气。 “我原本以为你和你娘一样,是个温柔善良,心性柔软的女子,所以我才不顾你祖母反对,不顾和苏氏心生嫌隙,不顾会引起庆国公府众人的怀疑,也要将你接回府来。我疼你宠你,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都送到你面前,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这么恶毒的女人!” “你明知道铄儿是府中嫡子,肩负着整个丞相府的未来,你居然还敢唆使他陷害亲妹,弑杀嫡母,你这是想要断了我相府的将来,想要置我们相府于死地吗?!” 李映月头一次看到这样声色俱厉的李修然,她忍不住捂着脸眼泪顺着眼角留了下来,瑟缩道:“父亲,我没有……” “你还敢说你没有?”李修然怒遏:“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铄儿被人抓了,他亲口吐露出你和他之间谋划的那些事情,你还敢对我狡辩?!李映月,早知道你是这么恶毒的女人,我当初就不该接你回来,更不该因为对你娘的愧疚而这般放纵你!” 李映月紧紧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如同扇子一样扑落下来,盈盈的泪珠不断滚落,脸上好似被李修然的话所伤,而隐藏在袖中的手却是猛然握紧了起来,紧垂着的眼帘下更是满满的怨恨。 他还敢提她娘?! 她娘本是大家闺秀,郑家娇养的小姐。 如果不是李修然始乱终弃,为求仕途另娶他人,她娘怎会在被人抛弃之后饱受家中之人屈辱; 如果不是李修然,她娘怎会因为心内郁结在怀上弟弟之后,得知苏氏再次有孕而受了刺激,难产血崩而亡?! 李修然以为他将她娘葬入李氏祖坟,将她娘供奉在李氏祖祠就是赎罪? 他以为他将她接来京城,让明明该是嫡女的她变成了庶女,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和她可怜的还未来世上见过一眼的弟弟一样年纪,却如同花一样绽放,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而李景铄那个蠢货却享受着本该是她弟弟的嫡子之位,她还要感激他吗?! 自以为是的深情,却不过只是他自私的借口! 李映月掌心几乎要刺破开来,心中的愤恨几乎要压抑不住,几乎想要对着李修然大骂出声。 可是她却不断告诉自己,还不行,还不是时候。 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让李修然知道她的心思,更不能让他察觉到她心中的愤恨。 李映月轻咬着嘴唇,脸上泪水涟涟的说道:“父亲,我错了,是我太想为娘亲和弟弟报仇,所以才会忍不住动手……” 她突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道:“我只是……只是想娘亲了,娘亲去世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弟弟还那么小,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到这世上看上一眼,就和娘亲一起走了。这一切都怪她们,如果没有她们,娘亲和弟弟就不会死……父亲,我只是太想娘亲,太想替她报仇了……” 李映月掩面痛哭出声,她双手捂脸,削弱的肩膀不断抖动,哭得伤心不已。 李修然听到李映月的话后,想起那个死在血泊中的女子,还有她腹中的孩儿,心中的怒气就如同被什么堵住了似得,再也发不出来。 半晌后,他才深吸口气说道:“父亲知道你恨她们母女,可是你不该将你大哥也牵扯进来。” 李映月低泣道:“女儿知错了,是女儿太过心急,害了大哥……” “算了,事已至此,我会想办法解决此事,你先起来吧。” 李映月闻言哭泣着站起身来,紧咬着嘴唇说道:“那父亲,夫人和大哥他们……” “别提她们!” 李修然眼底露出几分狠色,看着李映月如花的容颜说道:“你先回房去,这次的事情父亲会想办法替你解决,你切记安稳呆在府中绝不可再胡乱出手,明白吗?否则到时候连父亲也保不住你!” 李映月连忙乖巧点头:“女儿明白了,女儿定不会让父亲难做。” 李修然闻言这才满意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 李映月点点头,朝着李修然行了一礼之后,这才转身带着水绿离开。 李修然看到李映月离开的背影,脸上那抹慈爱顿时消散无踪,眼底只剩下冷漠之色。他狠狠一拧眉峰,转身就快步进了松竹院里面。 李映月带着水绿一路前行,一直返回到之前的小道上时,李映月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朝着另外一边快步走去。 “小姐,你这是去哪儿?”水绿惊声问道。 李映月紧抿着嘴唇寒声道:“不准多话,敢发出半点声音,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李映月带着满脸苍白的水绿顺着原路返回,却并没有直接走正门入松竹院,而是绕到了松竹院的后面,小心翼翼的顺着冯氏种植牡丹的花房一路向内,不过片刻就到了冯氏房间的后门。 “你在这里守着,别被人看到了。”李映月压低了声音沉声道。 水绿此时也知道了李映月的打算,连忙脸色发白的点点头,小心的躲进了花房外的灌木丛里。 李映月看到她躲好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矮着身子靠近冯氏的窗前,刚一过去,就听到里面传出李修然和冯氏两人的声音。 第438章谁比谁狠毒三 第438章 谁比谁狠毒(三) “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居然做出杀子的事情?!这分明就是李锦悠给你下的套,你居然就这么傻的跳了进去?!” 冯氏气得脸色铁青,听着李修然说去慈恩寺后发生的事情后,一把砸了手里的杯子,险些踢翻了桌子。 李修然傻吗? 他居然鬼迷心窍的想要杀李景铄灭口,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李锦悠抓了个正着。 如果刚开始没有人相信是他们指使李景铄杀害苏氏的话,恐怕如今所有人都信了,李修然恐怕就算是跳进云澜江里都洗不干净! 李修然站在冯氏身前,听到冯氏怒气勃然的骂声之后忍不住怒声说道:“我怎么知道李锦悠那个贱人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给我设局,当时我只想着李景铄死了,相府便能置身事外,就能将一切都推到李锦悠和苏氏身上,谁知道李景铄根本就没死?!更何况谁能想到王居然也在慈恩寺里,而且宁愿拼着跟我翻脸,也要护着李锦悠那个孽种?!” 如果不是季君灏和季家军的那些人,他怎么会一时乱了方寸? 他带的人完全可以强闯慈恩寺,到时候只要借口官府抓贼,而他则对外宣称接苏氏回府替她疗伤,他就能把苏氏、李景铄,甚至就连李锦悠一并带回府来。 只要把人弄回来,到时候苏氏的伤势到底是怎么来的,李景铄到底有没有杀人,事情真假来龙去脉还不是都由他们来说? 李修然原本去时带着奉天府衙和巡防营的那些人,就是打着说不通便强行把人带回来的主意,可是谁能想到季君灏居然也在那里。不仅如此,一向不管闲事性情冷漠的季君灏居然会帮着李锦悠为难他,甚至连半分颜面也不给他留。 奉天府衙那些人对上季家军的人,瞬间土崩瓦解,甚至还生怕惹祸上身抛下他转身就跑,他一个人带着相府里一群不中用的东西又能怎么样?! 李修然想起之前的憋屈,就忍不住狠狠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早该想到了,那个孽种如果没有什么依仗,她怎么敢如此忤逆于我,又怎么敢如此放肆。原来她居然攀上了景王府,跟景王有那般亲密的关系,早知道如此……”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一早就除了她,也不至于让她把相府搅至今天的局面! 冯氏气得脸皮直抖,心里对李锦悠也满是杀意。 这个孽种……当初她为什么要一时贪心把她留了下来,早知如此,当年苏氏意外怀上李锦悠之时,她就该狠心除了她,也不至于十几年后养出个白眼狼来,如今这么对付他们自己! 冯氏满脸隐含的抓着手中锦帕阴沉道:“那苏氏眼下到底如何了?” “还没死,但是被李景铄重伤,体内还中了剧毒。我听李锦悠话里的意思,苏氏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昏迷不醒,而大夫的意思是,如果苏氏三日之内醒不过来的话,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修然说完之后,冯氏立刻寒声道:“眼下你被李锦悠设计,和李景铄离了心。你之前对他狠下杀手必定让他寒心,再加上李锦悠从旁唆使,李景铄必定会紧咬着我们不放,说是被我们指使才会对苏氏下毒甚至杀害于她。” “苏氏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以庆国公府那帮人记仇的性子,他们绝对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那李锦悠更是睚眦必报,一定会紧紧抓着李景铄和那个林长东不放,死也要咬下我们半块肉来。” 冯氏一想起之前李锦悠做过的那些事情就忍不住面带寒色,紧紧皱眉说道:“眼下必须赶在她们回京之前想出办法来。苏氏的事情众目睽睽,李景铄想要推脱根本就不可能,如今看来我们只能尽快找出人来平息此事。” “母亲是说……让人顶罪?”李修然面露惊色。 冯氏点点头说道:“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解你我困境,让相府从这件事情里脱身。” 李修然闻言皱眉道:“这怎么可能,庆国公府的人和李锦悠早就都认定幕后是我们主使,就算找人顶罪又能有什么用处?” “当然有用!” 冯氏面色冷然道:“这次事情的起因本就是因为你那个好女儿李映月,是她嫉恨主母嫡出,唆使李景铄想要陷害李锦悠,所以才会导致后面的事情。” “从头到尾,出手的都是李映月和李景铄,跟你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庆国公府认定了此事是我们所为又能如何,没有证据的事情,就算是闹到了御前,他们又能将我们怎么样,难道仅凭他们随口攀咬的话,陛下就会定你我的罪不成?” 李修然微怔:“可是李景铄和林长东那里?” 李景铄必定会死咬着他不放,而林长东更是因为冯氏才会给苏氏下毒,有他们两人在,怎么会没有证据?! 冯氏听到李修然的问话冷哼一声说道:“李景铄弑杀生母,畜生不如,你得知真相连夜赶去慈恩寺后,气恨难耐才会想要大义灭亲杀了这个逆子。李景铄说他是受我们指使完全是因为记恨于你,所以才会攀咬你我拉我们替他垫背。至于那个林长东……” “他是什么人,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林长东。聂嬷嬷贪慕钱财背主求荣,被李映月收买,联合外人陷害当家主母,罪该万死。若是有朝一日对峙公堂,庆国公府要我交出凶手,我自然不会徇私。” 冯氏说起要将聂嬷嬷推出去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犹豫和不忍,反而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李修然却是满脸怔然,失口道:“母亲,聂嬷嬷她可是您的亲妹妹……” “亲妹妹又能如何?谁人知道她到底是谁,在所有人眼里,她不过是我身边一个背弃了主子的奴才。只要能保全相府,保全你我,别说只是聂嬷嬷,就算牺牲了相府中所有的人又能如何?” 冯氏面无表情的说完之后,眼中带着几分沉色道:“修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道你舍不得那个李映月不成?” 第439章谁比谁狠毒四 第439章 谁比谁狠毒(四) 李修然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之色。 他对郑妤纯是存着真心的,当年郑妤纯死前伏在他膝上让他好好照顾映月的样子,他至今都还记得。如今难道真的要舍弃掉李映月吗? 李修然眼底迟疑。 冯氏见状猛一拍桌子怒声道:“你个糊涂东西!你别忘了,你是怎么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的,你也别忘了你为了能够爬到丞相之位,付出了多少。你难道真要因为一个心狠手辣,甚至对相府存有异心的女人,就毁了你自己,赔上整个相府吗?” “修然,你难道忘了我们当年所受的欺辱,忘了当年你曾说过的誓言?” “你说过你要成为人上人,你说过你要让李家成为百年世家,要让李家子孙将来世代殷荣。难道你要因为一个女人,就毁了你如今大好的局面,为了那个李映月丢了你如今的富贵和好不容易才挣来的地位前程?!” 李修然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想起自己的前程,想起整个相府的安危,想起这些年不择手段才挣来的富贵荣华,李修然眼中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清明。 他双眼之中露出冷漠之色,嘴里绝情道:“母亲说的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能保全相府,一个李映月又算什么,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冯氏听到李修然的话后,脸上的怒色才稍微退去了一些。 她满意的点点头正想开口说话,谁知道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窗户下突然传出“砰”的一声,紧接着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哗啦一声碎裂开来 “什么人?!” 冯氏和李修然同时脸色一变,厉喝出声。 李修然快步上前,一把推开窗门,就见到窗外空空如没有任何人影,而原本窗子外摆放着的花盆却是掉落在地上,里面的泥土和花卉落了一地,而不远处一只沾着泥腿的野猫正尖叫着跑了开来。 李修然紧绷着的心瞬间松了口气,放下窗门之后扭头说道道:“没事母亲,是只野猫。” 冯氏闻言这才放松下来,她不由揉着眉心对着李修然说道:“你赶紧去安排吧,一定要赶在庆国公府的人和李锦悠她们回京之前将事情办妥。记得,一定不要妇人之仁!” “儿子明白。” —————— 松竹院的花房之后,转角的地方被一大簇盛开的花丛遮的严严实实, 李映月脸色苍白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闭气凝神的连呼吸都不敢放大,生怕惊动了房中的李修然和冯氏。 一直到那边被打开的窗户再次关上之后,李映月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憋得通红的脸上嘴唇长开不断呼吸,而胸前更是不断起伏,一双往日满是烟岚浅柔的美目之中此时却只剩下浓浓的怨恨和愤怒至极的神色。 好一个李修然! 好一个冯氏! 明明是他们想要除掉苏氏和李锦悠,想要借她们的死来成全相府,苏氏那个老虔婆更是早就知道了她和李景铄之前的事情,一早就收买了那个林长东,借着他们的手对苏氏下杀手。 如今事情败露,苏氏没死,庆国公府和景王府明摆着不肯善罢甘休,冯氏那个老虔婆居然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她身上,让她和聂嬷嬷出来替他们顶罪! 李映月狠狠咬着下唇。 李修然满脸温和的说着会替她解决一切让她安心的样子还犹在眼前,可是他转眼就能没有半点心软的为了相府,为了他和冯氏的安危毫不犹豫的舍弃她。 这就是他说的疼她宠她? 这就是他说的对娘亲满心的愧疚补偿? 李映月恨得双眼发红,恨不得闯进冯氏的房里扇上李修然两巴掌,可是她却知道她眼下什么都不能做。 李修然和冯氏既然已经对她起了杀心,就绝不会允许她离开相府半步,她必须趁着他们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打算之前,尽快出府,否则等到李修然命人守住府门之时,她恐怕就真的完了。 李映月狠狠一捏掌心,强压着心中怒气对着水绿沉声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小姐……” “脱!” 水绿不敢反驳,只能照着李映月的话脱掉了身上的外衫。 李映月连忙换上了水绿的衣服,将长发散落下来,手指飞快的在发间穿梭极快的将长发编成了丫鬟模样,这才对着水绿说道:“我现在立刻要出府。你立刻回去芷兰苑,如果有人问起你我去了哪里,你就就告诉她们,说我去了王姨娘的院子里。随后你找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将我放在屋内的那个黄梨木刻着兰花彩蝶的盒子偷偷取,替我送到九皇子府给我,听明白了没有?!” 李映月说完之后,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严厉,声音不由放软了一些说道: “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这次事成之后,我立刻就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离开相府回乡下去见你爹娘吗?到时候不管你是想要回去伺候你爹娘,还是想要嫁人,我都会给你一笔丰厚的银钱,让你下半辈子都衣食不愁!” 水绿听到李映月的话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说道:“小姐此话当真?” “当真!” 水绿闻言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她猜到李映月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甚至于就连李修然和冯氏都保不住她,否则她不会想要这么急着离开。而李映月一旦离开之后,她留下来肯定会有危险,但是她却想要拼上一把。 她的卖身契还在李映月手中,哪怕只有一线希望能够消除奴籍,她也愿意拼命去试试。 只要没了奴籍,恢复自由之身,从今往后,天高海阔,她再也不用低声下气的伺候别人,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生怕性命不保。 她这些年攒下了不少银子,哪怕事后李映月真的反悔不愿意给她那笔赏钱,她也能凭借着自己的银子找一门安稳的营生,置上几亩薄田,然后寻一个老实本分的男子嫁人生子,好好伺候年迈的父母。 第440章阎王小鬼各有心思 第440章 阎王小鬼各有心思 水绿深吸想到这里,眼底只剩下坚定之色。 她深吸口气说道:“小姐你放心,奴婢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亲手把东西送去九皇子府。” “好水绿,你放心,小姐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李映月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也不再多言,看了一下四周无人之后,便微低着头转身就快步朝着府外行去。 水绿紧紧抱着被李映月换下来的衣服,脸上露出不安神色。 李映月偷听了冯氏和李修然的话后,立刻就要出府,而且还做的这么神秘诡异穿上她的衣服,这么遮遮掩掩的必定没什么好事。如果被相爷和老夫人知道她帮着李映月离府,恐怕她也活不成了。 水绿一想到李映月承诺的卖身契,狠狠一咬牙,连忙将李映月的衣裳小心的藏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却并没有直接返回芷兰苑,而是偷偷去了松竹院的奴仆房里偷了件小丫鬟的衣裳换上之后,将身上收拾妥帖才回了碧水苑。 碧水苑里还有几个丫头,当看到水绿一个人回来时候,忍不住诧异道:“咦,水绿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水绿强忍着心里的若无其事道:“小姐说要去王姨娘那里,好像有什么事情。” “那你怎么没跟着小姐一起去?” 水绿听到那丫鬟的问话忍不住垮下脸说道:“还不是刚才小姐在相爷面前失了脸面,却被我运气不好瞧见了,小姐生气就朝着我发火,然后说是要走走就把我赶了回来。” 一旁的丫鬟闻言忍不住叹口气。 这几天李映月的脾气就跟吃了黑火一样,稍有不顺就大发雷霆,水绿和燕红是她的贴身丫鬟,近前服侍,燕红有眼色嘴巴甜,而水绿老实木纳,小姐有气就全朝着水绿身上撒。 这整个芷兰苑中,恐怕受罪最多的就是水绿了,所以听到水绿说李映月将她赶回来的事情,院子里的其他丫鬟半点都没怀疑。 水绿左右看了一眼,开口问道:“燕红呢,怎么没见到她?” 那小丫鬟连忙说道:“燕红姐姐说是去替小姐准备晚膳去了,水绿姐姐你找她?” 水绿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们都去忙吧,我吃罪了小姐,小姐让我替她浣洗衣裳,我先进去了。” 那些丫鬟满脸同情的看着水绿进了房间,都是忍不住叹口气,这府里小姐们的贴身丫鬟比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矜贵,一应物事都有人打点,何时需要去做洗衣裳这种粗活? 水绿堂堂一个一等丫头,居然去做粗使杂役的事情,也真是够可怜的。 水绿丝毫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其他人的同情,她借口进了李映月的屋子后,就快速进了里间,四处翻找了许久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李映月说的那个黄梨木匣子。 那匣子并不大,约莫只有一尺多长短,外面的漆色已经掉了许多,看上去十分老旧。水绿掂了掂手里的匣子,发现匣子一点都不重,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她将匣子取出来刚准备转身离开,谁知道院中就传来那些丫鬟和燕红颐指气使的声音。 水绿吓了一跳,慌忙扯过一旁屏风上挂着的几件李映月的衣物搭在了匣子上,将手中的匣子遮的严严实实,刚弄好,门外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甚至逾越的插着支珠花发簪的燕红就走了进来。 燕红看着水绿抱着几件衣服不由满脸挑衅道:“听说你惹小姐生气,被小姐罚去浣洗房洗衣服?” 水绿连忙强压着心头不安,瞪着眼说道:“你别胡说,小姐只是嫌弃浆洗房送来的衣物太糙,觉得那边的粗使婆子偷懒,让我前去监督罢了。” “别扯了,小姐怎么可能让你去做这种事情,我看你就是惹了祸让小姐厌弃了,还在这里狡辩。” 燕红顿时幸灾乐祸的撇撇嘴,她和水绿同是李映月的贴身丫鬟,可是李映月无论去哪都是带着水绿,如今见到水绿得了惩罚她自然高兴不已,嘴里带着讽刺说道:“堂堂一等丫鬟居然被罚去洗衣裳,可真是丢脸。” “要你管!” 水绿装作不满的瞪了燕红一眼,然后气冲冲的抱着怀里的东西转身就出了房门。 燕红在身后讽刺笑道:“你可要快着点洗,要不然等小姐回来了你还没洗完,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她瞅着院子里其他的丫鬟得意道:“瞧瞧瞧瞧,平时恨不得扒着小姐的腿不放,处处在小姐面前献殷勤,如今还不得罪了小姐。今儿个被罚去洗衣裳,明儿个还不知道是做什么呢,你们以后眼睛可得放亮着点,知道什么人该好好相处,什么人该避之不及,别以后招惹了瘟神,想躲都躲不开。” 水绿完全没理会燕红的幸灾乐祸,脚下只是更快了几分,眼底对燕红多了抹同情。 李映月离开之后,这相府最危险的地方莫过于芷兰苑了。 一旦相爷和老夫人找不到李映月,知道她逃出府外之后,她和燕红这两个贴身丫鬟必定是第一个倒霉的。 水绿想到李修然和冯氏的手段,连忙甩开心里的杂思,丝毫不敢耽搁,抱着手里的东西快步远离了芷兰苑后,这才寻了一个偏僻无人之处,将那些衣裳全部扔掉,又将那精致的匣子装进了一早准备好的篮子里,然后提着篮子以替李映月出府采买为名,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门离开了相府。 水绿带着东西前脚刚出出府,后脚刚刚让人将聂嬷嬷看守起来的李修然就下了命令让人封锁了府门,不准任何人出去。 李修然带着人前去芷兰苑中想要将李映月关起来,可等他到了芷兰苑后,才发现李映月根本就没在芷兰苑中。 芷兰苑中的丫鬟只是听水绿说起李映月去了王姨娘那里,李修然立刻让人去王姨娘那里找人,谁知道不过一会儿,余管家却是脸色难看的又带着那些人一无所获的赶了回来。 第441章那李映月,绝不能留一 第441章 那李映月,绝不能留!(一) 李修然看着余管家怒声道:“人呢?!” 余管家心惊胆颤的说道:“相爷,王姨娘说映月小姐根本就没有去她那里,她今日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过映月小姐。” 李修然勃然大怒,狠狠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燕红怒声道:“你们小姐呢?!” 燕红此时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张狂,她早就被泪水糊花了脸,跪在地上吓得簌簌发抖,满脸惊慌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啊,小姐午间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奴婢不知道小姐去了什么地方。” “你是映月的贴身丫头,你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燕红急声道:“小姐她做什么事情从来都不带奴婢,她只带着水绿。对了,水绿……相爷,是水绿跟奴婢说小姐去了王姨娘那里,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水绿人呢?” “她说小姐打发了她去浆洗房……” 李修然气得跳脚,他命人将芷兰苑所有的下人全部看管起来,然后带着人匆匆忙忙的赶去了浆洗房,去了之后才知道那个水绿根本就没有过来,而后门门房的人来报,他才知道那个水绿居然混出了府。 李修然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木桶,气得破口大骂: “一群废物!” 李映月莫名其妙的失踪,眼下就连她的贴身丫头都跑了,李修然猛然想起之前在冯氏房中时,那窗外传出的异响,顿时捶胸顿足。 那哪里是什么野猫,恐怕是李映月在外偷听到了什么,知道他们的打算之后提前跑了。 李修然气得破口大骂,忍不住大发了一顿脾气,命人杖责了芷兰苑中所有的下人,几乎活活打死了受了牵连的燕红,而就在相府闹腾不休之时,浑身浴血满身狼狈的李映月却出现在了九皇子府门前,整个人奄奄一息的倒在慕容冲面前。 昏到在慕容冲怀中之前,李映月只是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四个字。 “相…府…害…我!” 慕容冲大惊之色,连忙将李映月送进自己府邸。 因为李映月昏迷前那四个字,慕容冲心中震惊之时,连忙派人请了卢侍郎和卢老夫人过府,又命人请来了城中最好的女大夫。 那年迈的大夫替李映月清理了身上的伤势又上了药之后,这才紧紧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大夫,她身上伤势如何?” 那女大夫一边净手一边面色难看的说道:“这世上怎么有这般狠辣的人。这位小姐身上有数处伤势,都是刚被伤了不久。下手之人极有分寸,所有的伤势都在贴肉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只要清理干净血迹套上衣服就不会被人察觉到半点。那人显然不是想要了这位小姐的性命,更不想让人知道她曾受伤,这种伤人的方法像极了一些后宅之中惯用的私刑手法。” 慕容冲脸色瞬间难看,卢侍郎则是沉声道:“那她眼下如何?” “已经不要紧了,我已经替她上了药,接下来只要好生休养即可。” 那女大夫说完之后,慕容冲就命人将她送了出去,然后转头就和卢老夫人,卢侍郎一起进了里间。 厢房之中还残留着浓郁血腥味道,李映月已经醒转了过来,脸色苍白如纸的靠在床头,一双烟岚弥漫的大眼之上睫毛微垂,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那委屈至极默默哭泣的样子让得慕容冲心中一疼。 他大步走上前去怒声道:“月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居然敢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李映月听到慕容冲的声音,慌乱之间连忙就想要抹掉眼泪,谁知道却越抹越多,看上却愈加让人怜惜。 卢老夫人本来因为那次在相府门前的事情对李映月心生厌弃,可是此时看到李映月抹眼泪时露出来的手臂,那上面的烧伤痕迹还没全然去除。 想起之前在水月庵中,如果不是李映月冒险相救,她恐怕早就死在了火海之中,再加上此时李映月满脸苍白可怜不已的样子,卢老夫人心中因为那日李映月摇摆不定而升起的怨气瞬间消散了干净。 她快步走到李映月身前,对着她沉声说道:“映月丫头,你别哭,告诉我们,是谁打伤了你?” “老夫人……”李映月吓得簌簌发抖,眼泪直流。 卢老夫人见状面色微变,沉声道:“你别怕,有什么事情我和冲儿都会为你做主。你告诉我,你之前说相府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映月哭得双眼通红,手指轻抓着慕容冲的衣角,低声道:“是父亲,是父亲和祖母。” “李修然和冯氏?”卢老夫人闻言皱眉:“他们为何要这么对你?” 李映月一边流泪一边低声道:“前日夫人和三妹跟着庆国公府的人,去慈恩寺给已逝的庆国公夫人祈福上香,老夫人早就对夫人和三妹不满,想要借机除掉她们,就买通了大哥带去慈恩寺的人,在夫人的饭菜里做了手脚,又命人去南风馆里找了小倌想要污三妹清白。” “昨天夜里,大哥因为和夫人起了争执持刀想要杀害夫人,却被人抓了个现行,把祖母和父亲吐露了出来。祖母和父亲想要自保,就想将这一切都推到我和她身边的一个嬷嬷身上。” 李映月哭得声音都有些发哑,容颜凄凄着道:“父亲说我和九皇子有婚约在身,又有老夫人您疼爱,到时候卢家和九皇子必定会想办法解决了此事,就逼着让我同意出来顶罪。” “我不肯连累老夫人和九皇子,父亲他……他就……” 李映月说道后来泣不成声,双手捂着面颊浑身颤抖:“我身边的丫鬟趁着父亲不注意,让我换了她的衣裳将我放了出来,我本不该来找九皇子的,父亲知道我逃了出来,必定会来找你的麻烦。呜呜……我不能连累了九皇子,更不能连累了老夫人和卢家,我这就离开。” 说话之间,李映月挣扎着就想要从床上起来,脸上苍白的吓人。 慕容冲见状直接上前将她困在怀中,脸上带着怒色道:“你说什么胡话,你跟我有婚约在身,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不来找我还能去找谁?!” 第442章那李映月,绝不能留二 第442章 那李映月,绝不能留!(二) 卢老夫人听完李映月的话后也是满面怒色。 她狠狠一拍桌子怒声道:“那李修然和冯氏简直欺人太甚。映月丫头,你放心,他们如果真敢找上门来,老身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他们如果敢以权压人,老身就立刻进宫,去求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卢侍郎一直静立在旁,看着怒发冲冠的两人,静静看着蜷缩在慕容冲怀中伤心欲绝的李映月突然开口问道: “李小姐,李丞相那般精明之人,如果他和冯氏真做下那等事情,必定会极为隐秘,就算慈恩寺中事情败露,你一个身处后宅之人是怎么知道昨天夜里慈恩寺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过程都知道的这般详细?” 李映月闻言眼底瞬间一僵,握着慕容冲衣袖的手不由紧了紧。 卢侍郎见状双眼微眯,逼问道:“还有,李丞相和冯氏如果只是需要一个人顶罪的话,那相府中下人众多,就连庶女也还有好几个。他们明知道你已经和九皇子订婚,甚至就连太后也知道你的存在,他们为什么会冒险找上你?” “你说你父亲他们是想要利用卢家和九皇子来解决此事,为相府挡灾,如若真是如此的话,他们为什么不去找贵府四小姐?据我所知,四小姐与太子之间亲事已定,以太子如今在朝中的权势,他应该比九皇子和我们卢家更为有用吧?” “李丞相想要推你出去顶罪,必定不会在你身上留下半点证据,他们大可以直接将你和那个嬷嬷送交出去就是,又何必严刑拷打在你身上落下这般明显的伤痕?还有他们如果真想害你,一定会派人严加看守,那个救你的丫头是怎么混进去的,李小姐又是怎么逃出相府的?” 卢侍郎的语气越来越重,说到后来之时,脸上的怀疑已经不加掩饰。 他双眼如利刃直刺向李映月,寒声问道:“这其间种种,不知道李小姐可否为本官解释一二?” 李映月对上卢侍郎满是怀疑的眼睛,心里满是惊慌。她眼底闪过抹怨恨,连忙装作低着头掩饰住脸上的神情,带着泣声低声道:“我是偷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才知道的……卢大人这是怀疑我吗?” “我知道我来这里会给九皇子和卢家带来麻烦,卢大人放心,我这就离开,绝对不会让我自己的事情牵连了你们,今天就当我从来都没有来过。” 李映月说完之后,直接从床上站起身来,推开身前的慕容冲就想朝外离开,谁知道刚才走了两步,就双眼一闭整个人朝着地上倒了过去。 “月儿!” “映月丫头!” 慕容冲和卢老夫人吓了一跳,慕容冲如风一样冲上前一把将李映月扶着抱了起来,就发现李映月整个人软软的倒在他怀中已经昏迷了过去。 慕容中抱着李映月快步走回到床边,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之后,又连忙命人去将刚刚才送出去的大夫请回来之后,这才抬头对着卢侍郎怒声道:“舅舅,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月儿她善良单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那李景铄弑母之事怎么可能和她有关?你这么说她岂不是逼着她离开吗?” 卢侍郎看着满脸怒容的慕容冲忍着怒气说道:“殿下,那丞相府是什么地方,李修然又是什么人,你以为那是随便谁人都可以进出的地方?” “李修然如果真要将李映月如何,他又怎么可能会给她机会让她跑出来。而且李映月离开相府一身血迹,相府离九皇子府隔了大半个京城,她这般惹人注目的样子是怎么过来的,你当这京中巡防营的人都是瞎子吗,殿下你难道就不觉得太过蹊跷?” 慕容冲怒道:“我一点都不觉得蹊跷。她仓惶逃出,凭借着一股悲愤之意来到我府前有什么奇怪的,再说那巡防营怎么可能处处都能看到?” “可是殿下……” “够了,我不想听。我只知道月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管怎么样我都有义务要保护她!” 卢侍郎看着满脸执拗的慕容冲还想再劝,一旁的卢老夫人就已经挥手打断了他说道:“行了,冲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先留映月丫头在冲儿这里住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母亲!” 卢侍郎紧皱着眉头看着卢老夫人急声道:“眼下情况未明,相府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还不知道,但是李映月既然这般匆忙过来,肯定是得罪了李修然和冯氏,贸然将她留在这里,岂不是摆明了跟丞相府过不去吗?” “母亲,殿下他有大好的前程,这朝中勋爵贵族的女儿众多,你们又何必非得执着于这一个?与其找一个和相府生了嫌隙的女子,还不如替殿下寻一个有更好母家的闺秀,到时候对殿下的前程也有利……” “你给我闭嘴!” 卢老夫人听到卢侍郎的话后不仅没有半点松口,反而拿着手里的东西就朝着卢侍郎身上砸了过去,怒声道:“前程利益,你眼里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冲儿是真心喜欢映月丫头,这丫头更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她,我早就死在了水月庵的那场大火里!” “救命之恩大于天,我告诉你,李修然他就算是丞相又能如何,冯氏那个老虔婆更是,难道你以为我怕了他们?如今这映月丫头我保定了,你若是怕她牵连了你,就给我滚回府去,我没有你这么胆小怕事的儿子!” “母亲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卢侍郎顶着一身的茶水,气得浑身发抖。 看着蛮横不讲理的老母亲,还有被李映月迷得神魂颠倒失了理智的慕容冲,他狠狠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他这些年朝堂沉浮看到过多少勾心斗角,又看到过多少鬼魅魍魉,李映月那点小心思被他一眼就看穿了来。 那个李映月对着卢老夫人和慕容冲时眼底满满都是算计,哪有半点他们所以为的真心? 第443章那李映月,绝不能留三 第443章 那李映月,绝不能留!(三) 刚才李映月的话里处处都是漏洞,一看就有问题,恐怕那慈恩寺李景铄杀母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可是这卢老夫人和慕容冲就跟瞎了眼一样完全看不到,只知道满心满眼的袒护于一个想要算计他们的女人。 卢广平气得简直想要掀了桌子,头一次对自己那个处处要强的母亲生出了怒意来。 当初水月庵大火来的离奇,随行的嬷嬷全部葬身于火海,就连原本寺中那些生活了数十年的师太都死伤无数,偏偏李映月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弱女子却救了卢老夫人。 更离奇的是,那般大火灼烧之下,李映月背着卢老夫人从寺中逃出来,居然只有手臂上烧伤了一小点,看上去十分骇人,但是当时的大夫却很清楚的说,能在那般大火之下活下来已是侥幸,李映月那张如花似玉的容颜居然没有半点损伤。 当时卢广平本就心存怀疑,派人前去调查水月庵的事情,虽然没有证明那一场大火出自李映月之手,可是却有证据显示那大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当时卢广平就对李映月心存戒心,原打算送些谢礼就将她送回丞相府去,却不想李映月却勾搭上了慕容冲,卢老夫人更是一意孤行,非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出女子当慕容冲的正妃。 那时候也就罢了,李映月好歹还是李修然宠爱的女儿,可是如今她已然和相府翻脸,背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卢老夫人居然不问缘由,就想为了那个女人把整个卢家都拖进浑水里。 想到刚才李映月昏倒之后卢老夫人和慕容冲的反应,卢侍郎紧紧咬牙。 那个李映月简直就是个祸害,留下来迟早会害了卢家! 卢侍郎皱眉想起今早听说庆国公怒气冲冲的出城的事情,站在九皇子府前心思急转即便之后,紧拧着眉头皱眉就转身离开。 马车外车夫问道:“老爷,可是回府?” “不,去庆国公府!” —————— 李锦悠一行人回京之时已经过了戌时,日落黄昏之后,天边的暮色已然渐渐掩盖了京城白日的巍峨,让得整座皇城带上了几丝暗沉之色。 因为临近万寿节的原因,京中解除了宵禁,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是京中四处却是挂满了灯笼。城中多了不少身穿异邦服侍的人,而各家酒楼和商铺也都挂上了代表欢庆之意的红色丝绸和彩色烛灯,看上去十分喜庆。 姜西越入城之后,就和李锦悠等人分开前往了驿馆。 李锦悠和季君灏则都是带着人,跟着苏穆一起去了庆国公府。 周氏和苏清河早早等在门前,当看到他们的马车之时连忙迎了上来。 苏穆将苏眉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苏清河和周氏看到苏眉昏迷不醒的样子瞬间眼睛都红了,周氏紧咬着嘴唇沙哑道:“父亲,眉儿她怎么样了?” 苏穆小心翼翼的抱着苏眉朝里走,一边沉声道:“进去再说!” 周氏连忙入内帮忙准备,而苏清河却是强忍着怒意缓下了几步,拦住了苏穆身后的李锦悠、季君灏还有苏欢三人,沉声说道:“锦儿,卢广平来了。” 李锦悠皱眉,一时没想起卢广平是什么人。 季君灏微一皱眉在旁沉声道:“舅舅是说,户部侍郎卢广平?” 苏清河没注意季君灏到季君灏突然换了称呼,只是点头说道:“他已经来了将近有两个时辰了,说是有要事要跟父亲商量,我问他是何事他又一直不说。我看他那样子,好像是为了慈恩寺的事情而来。” 苏欢眼底露出沉色说道:“这卢广平是九皇子的亲舅舅,那个李映月和九皇子的婚事还是因为卢家老夫人从中撮合才得以让太后赐婚,难道他是来替李映月求情的?” “我看不像。”苏清河摇摇头说道:“他来的时候满身狼狈,身上还顶着没干的茶叶渣子,而且满脸怒容气冲冲的。锦儿,你们可要去见见他?” 李锦悠闻言皱眉想了想,这才开口道:“去见见吧,看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卢广平坐在庆国公府偏厅之内,身前摆放着的茶杯里茶水早已经喝干,庆国公府也无人前来添茶。 一旁的随从看着无人招待更无人前来问候,忍不住说道:“老爷,这庆国公府的人也未免太过失礼了。老爷就算官位不如庆国公,可好歹来者是客,可是他们倒好,给了杯茶就没人理会了。” 卢广平皱眉看着那不平的随从低声喝道:“你给我闭嘴,我平日告诉你们让你们谨言慎行,你们都忘光了吗?!” 那人闻言连忙闭嘴,可是脸上却还是有些不满。 卢广平却忍住不露出苦笑。 如果他之前猜测的事情都是真的,李景铄弑杀生母毒害苏氏的事情里,李映月也有所参与的话,庆国公府没有拿着棍子将他打出去就已经够给他脸面了。如今只是冷落他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他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手指微微曲起。 按时间算,庆国公他们应该回来了吧,怎么还不见踪影? 卢广平心中思绪刚起,就听到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脸上露出抹喜色抬头看去,就见到苏清河带着几人走了进来。 打头的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庆国公府的二公子苏欢,一个是被景德帝封了县主曾有一段时间名动京城的安平县主李锦悠。 而当他顺着两人看到他们身后那人之时,却是忍不住面色一惊,下一瞬豁然站起身来,连忙迎上前去行礼道。 “微臣卢广平,参见王爷。” 季君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就直接扭头对着李锦悠说道:“你昨夜强行用秘法伤了身体,安远说过让你必须好好休息,你与他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完,然后回去休息。” 李锦悠点点头走到一旁坐下,而季君灏丝毫没有半点外人的自觉,直接开口对着庆国公府的管家说道:“吩咐厨房,让他们去给锦儿准备些点心。锦儿嗜甜,让厨房的人多加些蜂蜜,然后再做一盅温和些的甜汤过来。” 那管家听到季君灏的吩咐连忙抬头朝着苏清河看去,苏清河对着他点点头道:“照王爷吩咐的去做。” 管家连忙应声退了下去,而厅内瞬间就只剩下了四人。 卢广平看着对李锦悠体贴入微的季君灏,看着对两人之间不合礼仪的亲密视而不见的苏清河和苏欢,他心中猛的升起股奇怪的念头,随即对他自己之前的决定更加庆幸。 原来就连景王和庆国公府也是如此密切,那么卢家就更不可能帮助李映月了,也绝不可能让九皇子因为李映月而遭遇什么不测。 苏欢脸上带着淡淡的神情,语气冷清的开口道:“我听父亲说,卢大人想要见祖父。祖父今日来去奔波已是疲惫至极,所以卢大人恐怕是见不着了,卢大人不如先行回去,明日再来?” 卢广平连忙摇头道:“二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有事想要与国公爷商议,如今既然安平县主在,那就更好。” “哦,不知道卢大人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李锦悠淡淡扬眉。 卢广平也不遮掩直接说道:“昨天夜里慈恩寺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大概,县主想必也知道,贵府的映月小姐与九皇子有婚约在身的事情。如今她就在九皇子府上,和九皇子以及我母亲在一起。” 李锦悠听到卢广平提起李映月,眼中顿时露出彻骨寒芒。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卢大人告诉我这话是想说什么,用九皇子府威胁于我,还是想要告诉我,你们卢家准备护着李映月?” “不是,安平县主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要告诉县主,我们卢家和李映月从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而我今日来此,只是想要和安平县主做个交易。” 卢广平正对着李锦悠沉声说道:“我愿意帮助县主除了李映月,绝不让县主因她而脏了手脚。但是还请县主和国公爷手下留情,事后能够饶过卢氏一族和九皇子。” 第444章精明的卢广平 第444章 精明的卢广平 李锦悠几人都没有想到,卢广平非但没有为李映月求情,反而想要除了她。 李锦悠忍不住皱眉道:“卢大人此言何意?九皇子和李映月已然有了婚约,照理她也该叫你一声舅舅,你为何会生出想要除她之心?” 卢广平闻言狠狠一握拳头道:“县主可知她今日是如何到的九皇子府?” 李锦悠几人摇头。 卢广平便直接将今日李映月所做之事一字不漏的说出来,而当他说到李映月反咬李修然和冯氏一口,鼓动卢老夫人和慕容冲和丞相府对立之时,卢广平满眼都是愤怒之色。 “李映月绝非那般无害之人,当初水月庵大火之事我本就对她心存疑虑,这次她撺掇我母亲和九皇子言语之间更是满心算计。如此狠毒狡诈之人,我岂能留她在九皇子身边兴风作浪?!” “我卢家从未想过要辅佐九皇子奢求那不该奢求的位置,更没有夺取大晋天下的野心,但是我决不允许有人将卢家和九皇子当作踏脚石,踩着我们往上爬!” 李锦悠几人对视一眼,总算明白了卢广平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卢老夫人在卢家强势,说一不二,再加上她身后有太后撑腰。只要她不松口,卢广平想要除掉李映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九皇子……李锦悠看到卢广平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知道他恐怕早就在慕容冲那里碰了壁。 李映月那副绝色倾城的容颜实在太有欺骗性,那楚楚可怜如同风中小花般不谙世事的气质更是容易迷惑男人的心,慕容冲恐怕早已经一头栽了进去,否则卢广平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想要和他们联手除了李映月。 李锦悠轻抿了口茶水没有说话,倒是苏欢心中有了定计之后淡淡道:“卢大人想要如何动手?” 卢广平直接说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几位应当知道我卢家的情况,有我母亲在,我想要直接动手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如果你们想要动手,我却能最大可能的帮助你们,断绝所有后患。” 他说完直接朝着李锦悠一拱手道:“只要安平县主有所吩咐,我定当全力相助。” 李锦悠抬头看着卢广平,而卢广平也半点不惧的回视着他。 许久之后,李锦悠脸上才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对着卢广平说道:“卢大人的心意锦悠已经明白,冤有头债有主,锦悠从不会牵连无关之人。” 李锦悠话中虽然没有直接说同意和卢广平合作,但是那句“不会牵连无关之人”却已经相当于一句承诺和保证。 卢广平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朝着李锦悠一抱拳道:“多谢安平县主。” 苏欢见李锦悠和卢广平达成共识,脸上的冷意疏远褪去了些,重新带上了以往的温润笑容,他站起身来说道:“卢大人来了这么久,府中却只顾着忙我姑姑的事情,怠慢了大人。来人,给卢大人上茶……” “不用了不用了。” 卢广平连忙摆手拒绝,他不是不识情趣之人,庆国公府眼下为着苏眉的事情必定会跟丞相府之间有一场硬仗要打,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留在庆国公府招人眼? 他连忙带着笑对着几人说道:“二公子不必客气,我府中还有要事需要回去处理,下次若有机会,我再来贵府叨扰。” 苏欢笑容更盛了几分:“既然如此,我就不留大人了。” 卢广平笑着说了句不用,然后朝着季君灏行了一礼,就带着身边随从在管家的引路之下从侧门出了府。 卢广平一离开,忍了许久的苏清河就忍不住开口问道:“锦儿,你当真要和卢广平合作?” “为什么不?” “可是他……” “舅舅是怕卢广平并非真心投诚,而只是假意试探?”李锦悠问道。 苏清河点点头沉声道:“他毕竟是官场上的人,尔虞我诈性情反复之事常有,更何况那李映月和九皇子已经定了婚约,还是太后亲自赐婚,一旦有所损伤最后吃亏的还是九皇子。卢广平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除掉李映月?” “吃点亏总比被人利用致死的好。” 季君灏在旁突然开口说道:“卢广平是个聪明人,知道取舍,让慕容冲吃点亏也好过将李映月送进九皇子府兴风作浪,将来连累卢家和慕容冲的强。” “更何况卢老夫人这些年一直把持着府中大权不放,仗着太后与她的那点交情,就连卢广平在外和在朝中的事情都要插手。卢广平是个男人,就算再孝顺也不可能没有半点怨恨之心。” 苏清河闻言难得聪明了一回,瞪大了眼说道:“你是说,卢广平不只是想要除了李映月,还想利用这次机会从卢老夫人手里夺权?” 季君灏点点头。 “那婚约的事情呢,太后能容忍亲自赐婚之事被人破坏?” 季君灏面色冷酷道:“婚约能立就能废,舅舅你觉得,太后是容不下自己的权威被挑衅,还是更容不下一个人尽可夫与人暗通曲款之人秽乱皇室血统,败坏皇室声名?” 李映月既敢用那种方法陷害锦儿,他自然也会让她尝尝后果,否则怎么对得起她对锦儿的一番“厚赐”? 季君灏说完之后没有再看一脸惊愕的苏清河,只是对着李锦悠说道:“锦儿,安远说了你要好生休息,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送你回房。舅舅,明早去大理寺的事情就麻烦你和外公了,明天一早我会送锦儿回相府。” “啊……哦,好……” 苏清河原本还在想着卢广平的事情,谁知道季君灏突然就转了话题。 他一时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回了句好之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季君灏扶着李锦悠,无比熟稔的转了个弯进了庆国公府的后宅。 等到两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苏清河才神色恍惚的站起来想要跟苏欢商量事情,谁知道突然脸色一变猛的瞪大了眼,对着身旁的苏欢结巴道。 “他他他……他刚才叫我舅舅?!” 第445章戳刀子一 第445章 戳刀子(一) 苏清河瞪大了眼。 季君灏刚才叫他舅舅? 还叫庆国公外公?! 苏清河顿时跳脚:“这个不要脸的兔崽子,他都还没上门提亲,老子都还没同意要把锦儿嫁给他,他居然趁着我不注意就乱叫,这不是占锦儿便宜吗?!” 苏欢看到自家老爹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李锦悠和季君灏之间虽然还没正式成亲,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根本容不得外人插足,更何况就连苏穆都已经同意了季君灏的存在,他家老爹要真敢在锦儿和季君灏的婚事上说个不字,恐怕会直接被他家那个已经被季君灏讨好的恨不得当成自家亲孙子的苏穆老爷打断了狗腿。 而且季君灏从一入府就叫了好几次舅舅,你应也应了,说了说了,如今难不成还想反悔? 苏欢看着匆匆忙忙追出去的苏清河,忍不住捂脸。 他家老爹到底是有多迟钝,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李锦悠回房之后,就直接歇下了,季君灏也借口留在了庆国公府。 苏穆等人本就已经同意了季君灏和李锦悠的事情,并没有留难。 临到夜间之时,李修然和冯氏亲自来庆国公府想要探望苏眉,甚至想要放低身段和庆国公府讲和,宁肯舍弃一些东西想要让庆国公府对这件事情放手,谁知道还没踏入府内半步,就直接被苏穆命人打了出去。 冯氏和李修然郁郁然的回了相府,原想着隔日就是万寿节,庆国公府就算想要对付他们也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惹景德帝震怒,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苏穆和苏清河二人就直接去了大理寺,敲响了大理寺外的鸣冤鼓,状告当朝丞相李修然停妻另娶,骗婚苏眉,状告李修然之母冯氏指使府中下人毒害苏氏母女,唆使李景铄杀害亲母。 此事一出,震惊世人。 李修然和冯氏得了消息之后,整个人脸色大变。 冯氏气得掀了桌子怒声道:“他们简直是疯了,疯了!!” 明日就是万寿节,各国来贺的使臣都已经到了京城,此时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该忍着,否则一旦暴露出来丢的就是整个大晋的脸面。他们原以为就算苏穆他们对他们恨之入骨,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谁知道他们居然一状将他们告去大理寺,甚至不留半点余地。 他们难道就不怕毁了晋国颜面,触怒了景德帝吗?! 李修然却是在听到苏穆状告他停妻另娶的事情时满脸铁青。 “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郑妤纯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庆国公府的人是怎么知道他停妻另娶的事情,而且居然还以骗婚之名状告于他?! 李修然慌忙就想命人传信给蕲州和郾城众人,谁知道还没开口吩咐下去,宫中一道圣旨就已经传了出来,景德帝口谕,命李修然即刻进宫面圣。 李修然脸上难看的能滴出水来,景德帝这个时候传他入宫,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庆国公府状告他的事情。 冯氏脸上再没了往日的风轻云淡,她紧紧握着掌心脸上带着几分苍白之色道:“修然,怎么办,陛下他会不会降罪于你?” 李修然脸上同样难看,他紧抿着嘴唇说道:“母亲放心,就算是碍着大晋的颜面,陛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降罪于我,更何况这些年我为陛下鞍前马后,陛下与我之间的君臣关系又岂能是区区小事就能挑拨的了的。” “我先进宫一趟,母亲你在府中好生看着府内的人,让府中所有人都不得随意外出。这个时候,相府中绝对不能乱!” 冯氏听到李修然的话后,心中虽然还是有些慌乱,可好歹也知道轻重。她狠狠一点头说道:“你放心进宫,府中的事情有我。我看谁敢在这个时候添乱!” 李修然收拾了一番,换上了官服之后就匆匆忙忙跟着传召的人进了宫。 他离开后不久,冯氏就命人将府中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包括所有的姨娘、小姐,等到到齐之后就直接下令让众人自现在起不得出府,更不得与外人来往。 李宜巧根本没听出冯氏话中的警告之意,更没看出来府中气氛紧张。 她之前约了太常寺少卿家的小姐一同出游,听到冯氏说不准她出府之后顿时不满的开口道:“祖母,我和赵家姐姐约好了外出游湖,若是临时爽约,岂不是让人笑话?” 冯氏满脸寒色道:“我说了,不准出府半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祖母……” “砰!” 李宜巧还想撒娇,谁知道冯氏就已经直接摔了杯子,那茶杯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哗啦一声碎裂开来。 冯氏满脸寒霜的看着下方几人寒声道:“谁再敢多嘴一句,就给我滚出相府!” 李宜巧吓得瞪圆了双眼,嘴里的话顿时噎了回去,而李宜双和王姨娘等人分明都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冯氏一贯性情稳和,无论什么时候对着众人之时都是一副慈祥和蔼的样子,就算是生气之时,她也绝不会露出这种气急败坏的样子来。 几人突然想起昨天李修然在府中大动干戈,李映月莫名其妙失踪的事情,都是忍不住心中一紧,隐隐觉得恐怕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早就隐约知道李锦悠和苏氏出事的李元瑶却是面露焦急之色,她影藏在长袖之下的双手紧紧握着,那双杏眼之中满是担忧和焦急。 难道三姐姐和夫人当真出事了? 李元瑶心中慌乱,连忙抬头道:“祖母……” 她话音才刚出,极少回府的李希慕就直接上前一步抢先说道:“祖母放心,我们定会听从祖母教诲,不会随意外出。” 冯氏听到李希慕的话后,脸色好歹松了一些。 李希慕见状退后一步,不着痕迹的拉着李元瑶退了开来。 “二哥……” 李元瑶声音极低的叫了一声。 李希慕直接对着她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李元瑶见状只能强忍着心中不安,紧咬着下唇站在李希慕身旁不远处。 第446章戳刀子二 第446章 戳刀子(二) 两人之间的动作十分隐秘,但是却一分不剩的全部落在了身后的李宜双眼里。 李宜双见状目光微闪刚想说话,谁知道余管家就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满脸慌张的大叫道:“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 冯氏见状顿时一怒道:“急急忙忙的瞎吼什么!?” 余管家却是满脸煞白着道:“三小姐,三小姐回来了…” “你说什么?!” “三小姐回来了。”余管家咽了口唾沫,脸上带着惊慌说道:“景王,景王也跟着三小姐一起过来了……” 冯氏脸色瞬间难看,她“唰”的一声站起身来,怒声道:“他们人呢?!” 余管家慌乱道:“已经进了府门朝着暗牢过去了。” 冯氏连忙脸色一变,转身就快步朝外走去,她脚下步子迈的极大,甚至因为心中慌乱,出门的时候还绊了脚差点跌倒。余管家吓得连忙扶着冯氏急声道:“老夫人,你别担心,三小姐毕竟是相爷的女儿,她想必不会做什么的……” “你知道什么?!” 冯氏一把甩开了余管家的手,听到他的话恨不得给上他一巴掌。 李锦悠和相府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之仇,她不会做什么?她要把这相府掀翻了才是! 以李锦悠睚眦必报的性子,苏眉落到如今的田地,她恐怕恨不得杀了她和李修然! 更何况,那暗牢之中还关着聂嬷嬷。之前她想要推聂嬷嬷和李映月出去顶罪,想着直接暗中处理了聂嬷嬷就是,可是后来李映月突然逃脱,她和李修然忙是庆国公府这边的事情就一时忘了聂嬷嬷。 这些年聂嬷嬷替她,替李修然做了多少事情,李锦悠一回府就冲去暗牢,十有八九是冲着聂嬷嬷去的,一旦聂嬷嬷真的落在她手上,当年的秘密恐怕就保不住了! 冯氏狠狠甩了余管家一巴掌,一边疾走一边怒声骂道:“都是一群废物,我早跟你们说过不准她入府,你们为什么要放她进来?!” 余管家捂着脸满眼的委屈,三小姐身边跟着景王,更带着一群身材精壮一身杀气腾腾的季家军的人,相府的下人见到之时就已经腿软,又有谁敢出手阻拦? 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身后的李宜双等人看到冯氏脸色难看,心神打乱的样子不由都是变色几分,连忙也匆匆忙忙的跟了过去,而刚到暗牢附近,就见到李锦悠和季君灏两人站在外面。 李锦悠穿着月白长裙,而季君灏则穿着黑色锦袍。 两人一黑一白站在那里,彼此交相辉映,身上的气度不容任何人忽视。 在他们身后,两个人提着浑身狼狈的聂嬷嬷走了出来。 冯氏一看到聂嬷嬷被人提在手上,顿时脸色大变厉声道:“李锦悠,你想干什么?!” 李锦悠听到冯氏的声音淡淡抬起头来,就见到冯氏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她目光在面露惊喜的李希慕和李元瑶身上扫了一眼后,就直接收回目光看向冯氏,眼底没有怒火没有恨意,但就是那没有半点波动幽黑的没有半点暖意的眸子,却让得冯氏心中生起一股寒意。 李锦悠淡淡道:“前天夜里李景铄杀害母亲,对母亲下毒之人和李景铄都已经招认,乃是受老夫人指使,而所做之事皆是聂嬷嬷经手。” 身后一群人听到李锦悠的话后都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李景铄居然杀害苏氏? 冯氏还命人给苏氏下毒?! 真的假的…… 冯氏感觉到身边人突然诡异的神色,忍不住脸色铁青的怒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指使他人谋害苏氏,你别血口喷人!” “有没有指使,将聂嬷嬷送去大理寺后官府自有定论,老夫人不必着急,最迟再过几个时辰,自然有人来请你去府衙。” 李锦悠神情冷淡说道,而说道“请”字时,语音格外重了几分,直气得冯氏身子一晃险些气倒过去。 李锦悠却是脸色冷淡道:“把聂嬷嬷带走!” “慢着!” 冯氏见到李锦悠想把聂嬷嬷带走,顿时脸色大变就想扑过去,谁知道墨珏却是早就防着她,见状直接身形一闪就横身挡在了李锦悠和季君灏两人身前。 冯氏被墨珏拦住,脸色铁青道:“李锦悠,聂嬷嬷乃是我相府家奴,就算有罪也轮不到你来过问。官府未曾开口,你凭什么将她带走!?难道你想对聂嬷嬷动用私刑屈打成招来冤枉我和你父亲?!” “相府家奴?” 李锦悠嘴边突然溢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淡淡道:“老夫人是否忘了一件事情……” 冯氏看到李锦悠突然出现的笑容,背脊生起一股寒意,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李锦悠脸上带着让人心寒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道:“当年李修然和我母亲成亲之时,早就已经舍了李姓入赘了苏家,而这相府地契房契都是我外公送给母亲的陪嫁之物,说到底,如今这相府的一切都是我母亲和苏家的。” “你不过是李氏遗孀,我母亲和苏家看在姻亲的脸面上才留你在这里安享晚年。我如何惩戒苏家的奴仆,几时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老夫人还是看清自己身份的好,否则我不介意直接让人将你丢出府去,免得脏了我母亲和苏家的地方!” 冯氏瞬间脸色涨红,下一瞬铁青,紧接着煞白一片。 她狠狠握着掌心,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当年李修然入赘苏家的事情对她和李修然来说就是耻辱,这些年苏家不提,她几乎险些要忘了。 那时候李修然为了迎娶庆国公府的女儿,取信庆国公府的人,早就已经舍了李姓入赘了苏家,而这相府所在的地方,也的确是当年庆国公夫人在世之时,为了给自家女儿和李修然成亲所亲手挑选的地面。 房契,地契,包括这府中许多奴仆的卖身契都在苏氏手中,而冯氏当年为了让苏氏安心,曾亲自将她从李家带来的一众奴仆的卖身契全部交给了苏氏,这其中就有聂嬷嬷的。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一时之错居然会留下如此后患。 更没想到,有朝一日,李锦悠和苏家居然会用这个来拿捏于她! 第447章扔出去 第447章 扔出去 李宜双和王姨娘原本看到李锦悠这么张狂,还想着上前讨好冯氏帮她一起谩骂李锦悠,可是李锦悠的话语一落之后,两人顿时呆立在了原地。 李修然入赘苏家,早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本来就不多。后来李修然平步青云,官位越来越高之后,大家碍着丞相府的脸面提起这件事情的人就更少。 在整个相府之中,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冯氏、苏氏、李修然和当年跟着李家一同辗转来到京城一些老人而已,其他人都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李修然居然是苏家的上门女婿,而这相府原来居然也是苏家的产业?! 所有人都是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冯氏脸上跟泼了染料一样一阵青一阵白。 李锦悠却还嫌刺激的众人不够,淡淡开口道:“林管家。” “老奴在。” 李锦悠指了一下身旁看似老实忠厚,实则双眼精明的年迈男人对着相府一众人说道:“外公和舅舅已经将李修然和老夫人告上了大理寺,母亲遭奸人所害,我苏家再无义务收容相府诸人。从今日起,这宅院便全数收回,更名苏宅。一个时辰之内,将相府所有人全数赶出去,听明白了没有?” 林管家闻言点点头道:“老奴明白。” “李锦悠,你敢?!” 冯氏听到李锦悠居然要命人将他们赶出去,再也顾不得身份怒声道:“李锦悠,就算修然是入赘苏家,可是这宅院苏眉早就送给了李家,你凭什么赶我们出去?!” “你说母亲将宅院送给了你们,房契地契呢。你随口说上一两句就想要去这么大的宅子,莫不是想钱想疯了?”李锦悠嘲讽道。 冯氏嘴里一噎。 当年苏眉的确说过要将这处宅院送给李家,作为李家在京城安身立命之所,可当时她和李修然觉得吃准了苏眉,为了让苏眉和苏家人对他们放下戒心,所以苏眉将房地契送给他们的时候,她和李修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当时李修然还说他娶苏眉并非是为了金银钱财,苏眉感动不已,从此对他们母子更加体贴,可如今冯氏却恨不得给上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会有今日,当时她装什么大度,她就该把房地契拿在手中才对! 王姨娘见状连忙上前尖声说道:“三小姐,你怎能这般忤逆老夫人,就算相爷真的入赘苏家,可我们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今日将我们赶出府去,难道就不怕天下人唾骂吗?” 李锦悠还没回话,季君灏就突然抬头说道:“本王倒是头一次听说,区区一个姨娘也配自称为嫡出长辈?” 王姨娘脸色一白。 季君灏冷声道:“说好听点,你不过是李修然的侍妾,说不好听的,你在相府也不过是个卑贱奴婢。今日别说是锦儿将你们赶出去,就算是命人打死你你也只能受着。” “景王……你!” 王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张嘴想要怒骂,李宜双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王姨娘的嘴,将她拖了回来。 季君灏见状冷哼一声道:“墨珏,让人把她们给本王扔出去,再敢多说半句,拔了她们的舌头扔去喂狗!” 墨珏应了一声,直接带着那些人冷着脸上前,顿时惊得原地众人都是忍不住变色,纷纷尖叫出声。身后的侍卫面无表情的上前各自抓着冯氏和王姨娘等人的胳膊,扭着她们就朝府外拖去。 冯氏头发凌乱尖声叫道:“李锦悠,你个逆女,你如此对我,你不得好死,你娘那个贱人……唔!” 她口中话还没说话,脸上就被甩了一巴掌,直打的冯氏整个人朝着后面跌了过去。 冯氏嘴里疼得鲜血直流,满嘴都是血腥气味,可是刚刚才挨了一巴掌的脸上却连半点巴掌印都没有留下。 李锦悠满脸寒霜的伸手卡着冯氏的下颚,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能不能好死尚且不知道,但是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不管是为了我娘,还是你和李修然对她的欺骗和伤害,我一定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什么叫做活在地狱!” 毫无温度的声音犹如九幽寒风,吹的在场几人都是不由自主的面露惊惧之色。 冯氏看到满脸森寒的李锦悠吓得瞳孔一缩,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李锦悠猛的松开手里的下颚,任由冯氏跌落在地上,而她却只是冷声道:“把她们给我丢出去,取了相府的牌子,从此往后,这里再不是相府,只是苏宅!” 李锦悠一声令下,冯氏和王姨娘等人就直接被人提着快步朝着相府大门走去,她们不断挣扎叫骂,可是那些跟来的景王府的侍卫和庆国公府的下人却好像半点都听不到似得,直接将她们半拖半拽到了相府大门前。 漆红大门猛的被人打开,随着一阵叫骂声传出,顿时惊动了来往行人。 不少人都面露惊愕之色,这相府所在之地居然有人敢在里面叫骂?然而还不等那些人回过神来,就见到相府之内突然涌出十数名身材壮硕满身杀气之人,紧接着几个穿的富贵却满身狼狈的女人被从相府里面扔了出来。 周围众人中有不少人曾经见过冯氏的都是忍不住张大了嘴,而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到冯氏等人被扔出来之后,正门前就有人搭起了梯子,然后直接有人爬上了相府大门,将在那高悬了数年的匾额取了下来扔在地上,直接挂上了镶金的“苏宅”二字。 所有人都忍不住哗然出声。 “怎么回事,这相府怎么变成苏宅了?” “那个人我见过,不是相府的管家吗,怎么也被人给扔出来了,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相府捣乱,简直是不要命了吧?” “嘘……什么管家啊,你们难道没看到,那个穿蓝色褂裙的可是李丞相的亲生母亲,我以前远远看见过一眼,那时候可是富贵的要命,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第448章冯氏被抓 第448章 冯氏被抓 附近不少人都是曾经见过相府中人的,此时都是忍不住议论出声,话语里满是惊愕。 这里可是丞相府,是当朝一品大员的府邸,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相府闹事,而且还把冯氏她们一众女眷都给丢了出来? 其中有那么一两个比较聪明的,看到被换上的苏宅二字就联想到了昨日街上突然传出来的传闻,忍不住开口说道:“难不成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其他人闻言先是一愣,下一瞬纷纷哗然。 “不会吧?难不成这李修然母子当真指使人杀害庆国公的女儿,所以庆国公府的人前来报复了?” “对啊,庆国公不就姓苏吗?” “可是他们怎么敢这么不给李修然脸面,他好歹也是丞相,难道庆国公就不怕陛下怪罪?” “怪罪个屁!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儿个一大早庆国公府的人就去了大理寺了,一状将李修然母子告上了衙门,这一次庆国公府和相府恐怕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冯氏趴在地上,耳边传来周围越来越大的议论声。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费尽力气才保住的相府成了苏宅,眼睁睁的看着李家的匾额被摔在地上砸的粉碎,气得嘴唇颤抖,猛的爬起来就朝着府门前扑了过去,谁知道却被人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了回来。 “姑娘吩咐过,从此以后,这苏宅不准相府之人踏入半步,免得脏了苏宅的地界!” “李锦悠……你,你个孽种,你不得好死!!” 冯氏被踹的跌倒在地上,看着林管家当着她的面直接甩上了相府大门,任由她们被关在府门之外,愣是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老夫人!” “祖母!!” 门外几人瞬间乱成了一团,王姨娘和李宜巧等人都被吓得脸色煞白,余管家则是带着人上前就想将冯氏抬起来,谁知道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一群官兵就推开人群闯了进来。 “谁是李冯氏?” 余管家手一松,冯氏落在地上,疼的幽幽转醒。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听到所来的官兵沉声说道:“李冯氏涉嫌谋害安平县主,雇凶杀人,伤人性命,相府众人皆有嫌疑。我等奉黄大人之令,带李冯氏和相府众人回大理寺候审。来人,将她们带走!” 一群官兵围了上来,李宜巧顿时吓得尖声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是老夫人和相爷做的,和我没有关系,是他们做的……” “你给我闭嘴!” 冯氏顿时脸色铁青的打了李宜巧一巴掌,打断了她嘴里的乱语之后,这才转身厉声道:“你们不能抓我,我是丞相亲母,是陛下亲封的二品诰命,没有陛下旨意,你们不能抓我……” “李老夫人恐怕是误会了,庆国公府人证物证俱在,又有卢家从旁作证,太后娘娘和陛下亲自下旨命大理寺和刑部严审此案,别说你只是二品诰命,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今天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冯氏猛的瞪大了眼。 卢家?! 卢家怎么会掺合进来,更何况能求得太后亲自下旨的,恐怕只有卢家那个不知所谓的老太婆! 她不过片刻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顿时气得脸色扭曲的怒声道:“李映月这个贱人,她居然敢联合卢家的人来害我,贱人……她这个贱人!!!” 领头的官兵见到冯氏有些疯狂破口大骂的样子,满脸嘲讽的扯过一人手里的东西直接塞进冯氏嘴里,命人将她和王姨娘等人全部绑起来之后,这才大声道:“把她们全部带走!” 冯氏瞪大了眼嘴里呜呜乱叫,王姨娘和李宜双她们更是满脸惊慌。 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来的匆忙,走的匆忙,而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整个相府门前直接炸开了锅。 原来冯氏和李修然指使人杀害苏氏的事情居然是真的,而且庆国公府人证物证俱在,冯氏等人如今被抓了,李修然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难不成…… 相府真的要完了!? ----------- 皇宫,御书房。 景德帝坐在龙案之后,脸上满是气怒之色,而在他身前不远处则站着一脸愤然的苏穆。 看着苏穆挺直了背脊,浓眉入鬓的样子,景德帝猛的一拍桌子怒声道:“你到底在闹什么?!你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知不知道如今有多少人聚集在我大晋皇城?你在这个时候把李修然一状告到大理寺,是存心要朕丢脸,要大晋丢脸吗?!” 苏穆闻言沉声道:“老臣绝无此意,只是那李修然和冯氏欺人太甚。我苏家这些年自问没有愧对过李家半点,可他们却对老臣的女儿下毒想要杀她,如今老臣的女儿还在病榻之上生死难料,老臣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两人!” 景德帝看着苏穆双眼通红的样子,深吸口气说道:“朕明白你的心情,朕已经下旨命人捉拿冯氏,必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李修然,不能动。” “明天就是万寿节,各国使臣齐聚京城,如果这个时候当朝丞相出了问题,你教朕颜面何存?” 景德帝说此话已经相当于示弱,表示为了庆国公府可以舍弃了冯氏,谁知道苏穆却是梗着脖子厉声道:“让老臣放过李修然,绝无可能,陛下若是不愿为老臣主持公道,那老臣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为我女儿讨一个公道!” “放肆!!” 景德帝一把摔了身前的杯子,怒声道:“苏穆,你敢威胁朕?!” 苏穆直接双膝一软跪在景德帝身前,老目含泪悲戚道:“老臣怎敢威胁陛下,只是陛下,老臣的女儿被他们害成这个样子,至今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你让老臣怎能甘心?!” “当年李修然跪在我府邸门前求娶了眉儿,口口声声说要照顾保护好老臣的女儿,老臣这些年为了眉儿,对他相府贴心贴肺,恨不能将庆国公府的全部都交给相府,可是他们是怎么对待老臣的女儿,若是换成公主,陛下你能忍得下这口气吗?!” 第449章李修然下狱 第449章 李修然下狱 景德帝脸上怒气一滞。 李修然和冯氏所做的事情苏穆已经呈了折子上来,要真是有人敢像他们那样折辱公主,不管是碍于颜面还是什么,他非得要了他们的命不可。 可是李修然…… 景德帝平复了一些怒气说道:“朕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也得顾忌朕的颜面,朕答应你,待到万寿节后,朕必当亲自为你主持公道。” 苏穆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不言不语,虽然没有拒绝,可脸上的执拗表情却分明表现出了他心中的不愿。 景德帝见状气得额上青筋直冒,以前对于庆国公这种直来直往一根筋的性子他极为放心,可是此时面对他这倔牛脾气却是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怒骂一声简直是不识好歹! 他正想出声,门外赵福海突然走了进来,快步走到了景德帝身旁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景德帝猛的抬头道:“你说什么?” 赵福海压低了声音说道:“沐王原本带着元祈来觐见陛下,谁知道在外面碰到了进宫的李丞相,两人好像早有旧识,沐王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之间就起了冲突,眼下李丞相被沐王打的……呃……” 赵福海有些说不下去,那姜西越下手忒狠,专往要害去,要不是禁卫军的人在旁边拦着,指不定李修然连命都没了。 景德帝听完赵福海的话后,只觉得脑中一根筋猛的一跳,豁然站起身来,转身就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苏穆原本跪在地上,准备照着和苏欢、李锦悠两人之前商量好的办法行事之时,谁知道就听到说沐王和李修然打了起来。他忍不住皱眉,他已经听李锦悠说过,姜西越救了苏眉一命,眼下见他居然和李修然动手,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站起身来就追了出去。 等到一行人到了御书房外的时候,姜西越早就住了手,他下颚上有一道不大的口子。一脸寒霜的样子简直就跟冰窖里出来的一样。 而在他对面,李修然被禁卫军的人扶着,脸上到处挂彩,嘴边和衣服上更是带着血迹,一双眼睛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没等景德帝开口,姜西越就直接冷声道:“晋皇陛下的朝廷可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本王好意代表楚皇前来祝贺陛下万寿之喜,却没想到居然会有疯狗对本王动手。先是十二皇子遇袭,紧接着本王受伤,这大晋是想要和我南楚开战吗!?” 景德帝眉心直跳,扭头怒声道:“李卿,到底怎么回事?!” 李修然紧紧握着拳头,手上崩裂的伤口让他疼的面色扭曲。 “陛下,是沐王先行出言侮辱微臣,微臣一时气急才会忍不住动手。” “侮辱?”景德帝皱眉,沉声道:“沐王说了什么?!” “他……” 李修然张嘴正欲说话,可是却突然看到了景德帝身后从御书房里走出来的苏穆。 他顿时脸色一变,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猛的噎住,只是死死抿着嘴唇,眼底露出慌乱之色。 苏穆怎么在这里? 绝不能让苏穆听到见到姜西越! 姜西越见李修然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正想嘲讽几句,谁知道就看到李修然突然脸色大变神情慌乱,他下意识抬头朝着李修然所看的方向望去,却意外看到了苏穆。 他曾亲眼见到苏穆和李锦悠在一起时的样子,更听到过李锦悠叫苏穆外公,自然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姜西越看到苏穆的时候神色微动,再联想到李修然突然大变的神情,想起在慈恩寺时,悟尘曾经跟他说过的有关于李锦悠身份的事情。当时悟尘说过,李锦悠是庆国公苏穆的外孙女,其父是晋国丞相李修然! 他猛的抬头看着李修然,满是寒色的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晋国丞相李修然?!” 当年那次偶遇之时,李修然化名李成,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个一直藏于马车里未曾露过面的女人,可是他却清楚记得,那个女人隔着帘子温柔浅笑的说着,她是李修然的妻子,和李修然已经孕有一个孩子。 悟尘曾经说过,李锦悠是相府嫡出,而她的母亲自然是李修然的妻子。也就是说,前两日在慈恩寺里,他用碧灵丹救回来的那个女人,居然就是当年那天晚上的那个女人?!而那个杀母弑亲的李景铄就是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李修然,那个苏氏是……” “沐王!” 李修然听到姜西越嘴里突然提到苏眉,脸色大变急声打断他厉声道:“沐王,当年之事不过是一场意外,我为保自身有愧于你,但是我也是为了我妻儿才不得已为之。我妻子出身名门,性情刚烈,沐王说话之前还请三思!” 姜西越脸色微变。 当年的事情他被李修然陷害,那个女子又何尝不是? 以那个女子那段时间相处时表现出来的性情,如果她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必定会忍受不了。 更何况……李锦悠。 姜西越猛的握着拳头,那个少女性情那般刚烈,绝不容忍有人欺辱她母亲半点,如果她知道……姜西越满目阴寒的看着李修然,脸上却是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一旁的景德帝听到两人之间似是而非的对话,面露怀疑的皱眉道:“沐王,你认识李丞相?” 李修然脸色微白的紧紧看着姜西越,却见得姜西越不屑怒哼了一声:“当然认识,这次来晋之时,本王曾因途中耽搁夜宿在慈恩寺中,亲眼看到了贵国丞相之子被丞相母子指使弑杀亲母,毒害亲妹的事情,可真让本王大开眼界!” “本王还是第一次知道,这般卑鄙无耻心狠手辣之人,居然也配当一国丞相!” 景德帝脸色瞬间难看,李修然原本松懈下来的脸色也再次扭曲起来。 景德帝带着几分怒气道:“慈恩寺之事还未调查清楚,沐王还是别妄下定论的好。” “本王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姜西越听到景德帝的话,再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苏穆,便察觉到了景德帝袒护李修然之心,忍不住面露嘲讽道:“原来在晋皇陛下眼里,人证物证俱全还不叫定论,让一个如此下作之人忝列丞相之位,为众臣表率。晋皇到底是体恤朝臣呢,还是和这位李丞相有什么无法言说之事,所以舍不得处置?” 景德帝被姜西越讽刺的面色铁青。 他没想到慈恩寺出事的时候姜西越居然也在那里,还亲眼看到了过程,如今就算他想将事情压下来也不可能。 景德帝转头看向苏穆,发现他一向忠心耿耿的脸上也露出怀疑之色,而那边李修然张嘴就想说话。他恼怒于李修然惹出来的麻烦,狠狠瞪了他一眼,满脸阴鸷的怒声道。 “来人,将李修然拿下,送交大理寺。万寿节后,朕亲审慈恩寺杀人一案!” 第450章庞月珑一 第450章 庞月珑(一) 李修然下狱的事情震惊朝野。 相府更换门庭变成了苏宅,所有相府之人一应被从苏宅中驱逐,冯氏和王姨娘等人全数被关入大理寺监牢,只等万寿节后陛下亲审慈恩寺买凶杀人一案。 庆国公府和李锦悠毫不留情的态度让得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更让躲在九皇子府中的李映月惶惶不安。 李锦悠,她真的疯了…… 李映月被卢老夫人带进宫中参加万寿节盛宴之时,听到耳边不断有人议论昨天发生在相府的事情,感觉到四周不少人投过来的那些或猜测或鄙夷,或是不怀好意的目光,李映月只觉得浑身冰凉,后脊上一股寒意攀沿而上,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冻僵。 卢老夫人站在李映月身旁,见她突然脸色苍白忍不住问道:“映月丫头,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李映月微垂着眼帘,躲避了四周投来的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轻声道:“老夫人,我只是有些担心。三妹妹和我一向不和,我母亲和她母亲之间……” 她有些为难的轻咬着下唇,有些迟疑着道:“三妹妹对父亲和祖母都不留半点颜面,待会宫宴上见着,我怕她会因为为难我而迁怒老夫人,要不然,我还是先回府吧。” 李映月现在一点都不想进宫,更不想面对此时的李锦悠。 慈恩寺的事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冯氏当真是利用了她和李景铄陷害苏氏和李锦悠,可是她却也的确存了杀害苏氏之心,甚至想要将苏氏母子三人全数除去。 林长东落在了李锦悠手上,以李锦悠的手段,既然能够让吐出冯氏来,就绝对能从林长东那里知道她所作所为。 如今李修然和冯氏尽数下狱,就连王姨娘和李宜双等人都没逃脱,李锦悠这般斩尽杀绝的对付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她? 李映月死死扯着长袖下手中的锦帕,如今她只能紧紧攀附着卢家和慕容冲才能自保,可是一想到传闻中站在李锦悠身后的景王,她却没有半点自信,卢家和慕容冲能够在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面前保住她。 卢老夫人却丝毫不知道李映月心中所想,她只当李映月是怕李锦悠对她动手,拖累了卢家,直接冷哼说道:“她李锦悠算是个什么东西,就算冯氏和李修然再有错,可她一个为人子女的将祖母赶出府去,将父亲送入大牢,落在他人眼中,她也不过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你放心跟我进宫,如果她知情识趣不为难你也就罢了,如果她真敢为难你,我必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说到底你母亲才是李修然的原配,要不是庆国公府门第高,他们怎么可能让李修然抛妻弃女,让你委身成为庶出,你才该是李修然正儿八经的嫡出之女,她李锦悠凭什么在你面前张狂?!” 卢老夫人说完之后,扭头狠狠瞪了一眼周围直瞅着李映月看的那些人,拉着李映月就朝宫门里面走。 能够来参加陛下寿宴的都是朝中重臣家中女眷,原本她们听闻了郑妤纯和李映月的事情之后,对她们还有些同情,毕竟说到底李修然停妻另娶,攀上高枝后让原本的正室成了外室,原本的嫡女变成了庶出,错的只是李修然和冯氏。郑氏和李映月也是受害之人,可是此时被卢老夫人这么一瞪,不少人都是忍不住皱眉。 这个卢黄氏仗着和太后之间的那点关系,为人张狂,明明只不过是个侍郎之母,那身上的诰命册封还是从自己儿媳妇那里抢来的,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庞月珑皱眉看着卢老夫人和李映月的背影皱眉说道:“母亲,那个卢老夫人可真够讨厌的。上次在宫里就对母亲不敬,这次还这么张狂,太后娘娘怎么会护着这么个四处招惹是非的蠢妇?” 庞夫人是个身量纤细看上去十分精明女人,她发髻高高挽起,眼尾的淡淡影色和面颊上如少女的橘红柔化了她那张尖细的下颚所来带来的尖锐感,让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富贵。 听到身旁女儿的话语之后,庞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淡淡道:“就是因为她蠢,太后娘娘才会护着她。不过这一次,她恐怕真的要栽跟头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太后娘娘还会不会护她。” 庞升身为当朝太尉,手握军机重权,那天夜里在慈恩寺发生的事情里,西山武卫营的人被人利用参与其中,虽然那些人已经全数被景王扣押,但是事情的经过还是被庞升知道的一清二楚。 庞夫人很清楚那个看似羸弱无辜的李映月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更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有多深的心机。 如今卢家和九皇子显然是被李映月所骗,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卢老夫人更是处处袒护于她,为了李映月到处树敌,以李锦悠那天夜里在慈恩寺里所展现的狠辣手段,还有昨日京中发生的事情来看,李锦悠和景王必定不会这么容易的放过李映月。 到时候卢家和慕容冲必定会受其牵连,而太后娘娘却未必会为了卢老夫人这个看不清形势的蠢货去得罪庆国公府和景王府,到时候恐怕卢家和慕容冲都会被李映月拉入漩涡之中不得脱身。 想到这里,庞夫人突然想起昨天夜里自家夫君说起那个李锦悠时的评价,脸上沉凝了几分,对着身旁容颜娇俏的女儿说道:“珑儿,这次进宫之后,切记离苏贵妃和五皇子远一些,也不要应承一些不该应承的事情,万事有母亲为你做主。” 庞月珑乖巧的点点头。 庞夫人迟疑了一瞬才又说道:“还有,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妨试着和李锦悠交个朋友。” “李锦悠?” 庞月珑不解:“母亲,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她不仁不孝,女儿这个时候与她交好岂不是会惹来流言蜚语?” 庞夫人闻言低笑道:“市井流言岂能相信?那个女子不简单,如果能得到她的友谊,对你将来大有好处。” 第451章庞月珑二 第451章 庞月珑(二) 庞夫人说完之后,见庞月珑紧皱着柳眉一脸不解的模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珑儿,母亲不是让你放弃你的身份故意接近讨好她,只需要你对她以平常心对待即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有自己的见地,而不是人云亦云,不要因为旁人所言而对她心存偏见,更不要如同旁人那样因为惧怕流言蜚语而刻意疏远她。明白吗?” 庞月珑眨眨眼,心中虽然还是有些不解,可是却知道母亲不会害她,所以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母亲。” 宫中宴会设在夜间,不同于往日巍峨,宫中四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灯笼,宫中来往之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脸上都带着笑容。 不同于他人的盛装打扮,李锦悠入宫时只穿着一身月白色宽袖长裙,毫无装饰的裙摆之上绣着几支墨绿色翠竹,竹叶点缀着月白裙色,银线在墨竹顶端绣出一片流云,繁复及简的纹路衬的李锦悠整个人越发清冷如月。 她青丝并未梳成发髻,反而束在脑后用玉冠簪起,但却又留了一些发丝垂落在颈侧,为她浑身上下的肃冷气息中添了几丝娇柔。当李锦悠踏着月色朝着人群中走来之时,原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的人尽是一时间失声。 谁都无法将眼前这个即带着公子如玉翩然俊逸,又带着女儿家矜持清冷如月风姿,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辨的少女,和那个传闻中驱逐亲生祖母出府,暴打亲生兄长,将亲父送进大牢的恶毒女子联系在一起。 李锦悠浑然没在意那些人的目光,只是走在她身旁穿着石榴色云锦交领水雾长裙,打扮的格外精致的李元瑶却是忍不住捏着袖摆露紧张之色。 以往这种场合,她一向都是府中打扮的最差的,所有人看着她时,都会露出那种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脏东西时的嫌弃目光,今天三姐虽然让天璇亲自替她装扮,可是面对这么多人打量的目光,她仍旧觉得坐立难安。 李锦悠察觉到了李元瑶身上的僵硬,浅笑着开口:“不必在意她们,你今天很漂亮。” 李元瑶面色微怔,下一瞬脸颊上飘起两抹红晕,摸了摸身上华贵的衣裙有些害羞的对着李锦悠说道:“三姐,你才最好看。” 李锦悠闻言轻笑了起来,带着李元瑶一起走入女宾席之后,完全没理会周围人窥视的目光,没有像众人所料的那样去庆国公府周氏所在的地方,而是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为丞相府女眷空下来的位置上。 周围不少人都是忍不住露出诧异之色。 她们以为李锦悠至少会避讳的,毕竟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昨天将相府众人赶出了府,将亲父亲祖母送进了大理寺监牢,人人都以为她会去庆国公府的席面寻求庆国公府的庇护,谁知道她居然就这么大刺刺的带着李元瑶坐在了众人自前方,原本该属于相府后宅女眷该有的位置上。 原本那些毫无顾忌打量的目光少了一些,众人再看向那个浅笑盈然的少女时,眼中都不由露出了几分警惕之色。 李锦悠坐下之后,安抚了有些紧张的李元瑶后,这才感觉到身旁有人在窥视她,她不由扭头看过去,谁知道迎面就撞上了对面正在观察她的庞月珑。 庞月珑没想到李锦悠会突然抬头,面上忍不住愣了愣,回过神来之后就露齿对李锦悠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安平县主,久仰大名。” 李锦悠微侧着头看着庞月珑脸上的笑容,听到她称呼她的封号却不叫她姓氏,眼底的笑意不由深了几分,扬唇笑道:“庞小姐如此说倒叫锦悠有些心虚,锦悠如今在外的都是污名,难不成庞小姐久仰这个?” 庞月珑没想到李锦悠说话会这么直接,原本因为庞夫人让她交好李锦悠时的那种排斥感莫名消失,心中倒是对她升起几分好感来。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道:“你倒是真有自知之明,如今外边可把你说的跟黑了心肝的人一样,说你忘恩负义是个白眼狼。” 李元瑶听到庞月珑的话后,顿时忍不住挣红了脸小声道:“你这人怎么骂人?!” 李锦悠伸手拉着义愤填膺的李元瑶,丝毫不恼反而笑得眉眼弯弯道:“既然庞小姐知道那些人怎么看我的,那怎么还敢与我说话,就不怕被人视作和我一丘之貉?” 庞月珑闻言鼻尖一扬,毫不掩饰道:“还不是母亲,她说你跟外面的人说的不一样,还说让我就算不能和你交好也别得罪了你。不过李锦悠,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不如咱们交个朋友?” 说完也不等李锦悠回答,她就直接扬了扬下巴说道:“我叫庞月珑,今年十五岁,十二月的生辰,你呢?” 李锦悠看着眼前骄矜中带着几分傲慢,可是性子却直接的可爱的少女,忍不住笑出声来。庞升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那个庞夫人据说也极为精明,却没想到两人居然养出来个这般让人生不出恶感的女儿。 李锦悠笑着道:“我叫李锦悠,和你同岁,不过我是十月间的生辰。” 庞月珑忍不住瞪眼:“你居然比我大?” 李锦悠笑得开心:“所以你得唤我姐姐。” “你想的美!” 庞月珑想都没想都哼了一声,不满道:“让我叫你姐姐,你想都别想,大不了咱们两平辈相交,我叫你锦悠,你叫我月珑。”说完之后庞月珑扭头看着李元瑶道:“这个说话跟兔子似得嘤嘤声的胆小鬼是谁?” “谁跟兔子似得!”李元瑶气得脸颊通红。 李锦悠忍不住笑出声来,十分熟稔的说道:“她是我四妹李元瑶,性子软绵,你可别欺负她。” 庞月珑十分自来熟的伸手捏了捏李元瑶的脸颊,啧啧了两声说道:“原来你是那个被皇后看上眼指婚给太子府的谦良媛?不是我说,就你这样骂个人都得挣红了脸一副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的样子,将来入了太子府还不得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第452章自取灭亡 第452章 自取灭亡 李元瑶脸颊被捏的鼓鼓的,一双杏眼瞪大圆溜溜的跟受惊的小鹿似得,连忙使劲挣脱庞月珑那两只作乱的爪子,气得来年上红晕更甚,瞪着庞月珑说道:“我才不会!” 庞月珑却半点不信,她完全不顾李元瑶的白眼,伸着爪子再次攀上了李元瑶的脸颊笑眯眯的说道:“小兔子,来叫声姐姐。” “你不是我姐姐!” “你是锦悠的妹妹,锦悠是我朋友,你自然也是我妹妹。”庞月珑捏捏脸颊说道。 李元瑶甩头想要挣脱开来,一双杏眼瞪的老大,这女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凑上门来乱认妹妹? 她挣脱了半晌都挣脱不开来,只能扭头看向李锦悠气鼓鼓的道:“三姐,你看她!” 李锦悠看着李元瑶的脸颊都被捏红了,这才伸手将庞月珑的爪子拍了下来,淡淡道:“元瑶,叫月珑姐姐。” 李元瑶不满的嘟着嘴就想反驳,可是见李锦悠给她了个眼神,她才不甘不愿的叫了声姐姐。 李锦悠看着庞月珑说道:“既然元瑶叫你一声姐姐,以后若有事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记得帮她一把,别叫人欺负了她。” 庞月珑不在意的拍了拍李元瑶的脑袋说道:“那是自然,小兔子,以后要是进了太子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姐姐,姐姐替你收拾她们。” 李元瑶神情微怔,原本有些不甘愿的心思顿时消散,抬头看着庞月珑。 庞月珑却只是笑眯眯的说道:“好啦,我母亲来了,下次有机会再跟你们玩儿。李锦悠,你可别忘了你刚才说的,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可别忘了我!” 说完不等李锦悠回话,庞月珑就已经站起身来朝着庞夫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在起身的一霎那,庞月珑身上刚才的顽劣和率性消散一空,那灵动的双眼恢复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温润柔和,身姿款款的走到庞夫人身旁,温柔浅笑的在庞夫人的指引下朝着对面的人行礼问好,轻抿着嘴唇笑起来时,身上哪还有半点刚才露齿而笑,跟朵盛开的喇叭花儿似得娇赖样子。 李元瑶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忍不住目瞪口呆。 “三姐,她……她怎么……” 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子? 要不是脸颊上还留着丝丝被捏过的疼痛之意,要不是亲眼看到庞月珑的变化,李元瑶完全没法将庞夫人身旁那个大家闺秀,和刚才捏着她的脸笑眯眯的恶劣女子当成是同一个人。 李锦悠轻笑着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在世家之中,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学会带着面具生活,否则就是叛逆无道,否则就会为人所不容。元瑶,月珑是个不错的人,有机会多和她亲近一些,没坏处的。” 李元瑶闻言若有所思的看向庞月珑的方向,就见到她背对着庞夫人朝着她们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头就又变成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其实这个姐姐……也挺可爱的,如果不捏她的脸叫她兔子的话…… 李映月自从李锦悠出现在之后,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当看到李锦悠非但没有因为苏氏重伤,相府倾覆而露出半点颓废之色,反而浑身气度洒然,那张脂粉未施的容颜上更是越发出色,甚至还跟太尉府家的小姐言笑晏晏之时,眼底忍不住浮出嫉恨之色。 “对面那个就是安平县主了吧,以前在宫宴上见过她一次,那时候看着还有些稚嫩,没想到越来越好看了。” “是啊,听说这次相府的人倒大霉都是因她而起,有小道消息说景王钟情于她,和她也好事将近了,指不定今日宫宴之后,咱们就得改口叫她景王妃了。” “真的假的,她可是亲手把李修然送进了大牢,这么心狠的女子景王还敢娶她?” “有什么不敢的。你不知道吧,那天慈恩寺的事情我可是亲眼所见的,当时李锦悠打伤李景铄和李修然对峙的时候景王就在她身旁,那护着她不准人伤她半分的深情模样你们是没瞧见。而且昨天李锦悠回去丞相府的时候就是景王亲自送她回去的,指不定李修然这么倒霉还是景王从中插手了,要不然单凭她和庆国公府哪能这么厉害?”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之后都是忍不住乍舌,谁都没想到那个一贯冷情冷性的景王居然也会爱人,更没想到他居然看上了李锦悠。 李映月坐在席前,听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之后脸色忍不住越发难看。 卢老夫人同样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话,忍不住冷声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个跟残废没什么区别的王爷。” “母亲!” 卢夫人听到卢老夫人的话后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就想拦着她,谁知道卢老夫人却是横了她一眼冷声道:“难道我说错了?景王患病这么多年一直未见好转,甚至有传言说他没几年好活了,李锦悠就算嫁过去也不过是守寡,有什么好得意的?” 旁边那些人都是忍不住变了脸色,扭头看向卢老夫人,眼底却全是看疯子一样的神色。 这老太婆是不是傻了,景王就算真的没几年好活了,可他毕竟还活着,就连陛下和太后见到景王都要让他三分,这卢家的人居然在宫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咒景王去死? 她活的不耐烦了? 所有人都是直接朝后退了开来,离得卢家的人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席面上,四周都是满满当当的,唯独卢家众人周围却是诡异的空下来一大片来。 卢夫人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看向卢老夫人和李映月的目光里满是怨恨之色,而袖子下手心里握着的那个纸包越发紧了两分。 老爷说的对。 这家,不能再让这老太婆来掌; 李映月,也绝不能留。 否则她们两个迟早会毁了卢家! 第453章求亲一 第453章 求亲(一) 宴会开始前不久,男宾席上也渐渐坐满了人,李希慕跟着庆国公府众人坐在苏霆身旁。而在朝臣亲贵最前方还单独开了一列席位,那里坐着的都是周边诸国前来祝贺的使臣,姜西越和元祈赫然坐在众人最前方。 入席之后,姜西越一眼便在对面的女宾席间看到了脸上带着浅笑,正在和李元瑶低声说话的李锦悠,他目光落在李锦悠那张脸上,扫过她虽然在笑却依旧冷清的眼眸,心中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浓重了几分。 元祈坐在姜西越身旁,身上早没了当初在乌山之中时的狼狈。 他穿着精贵的袍子,长发用金冠束起,露出一张唇红齿白格外俊俏的脸颊。当注意到姜西越满是复杂的目光之后,元祈皱眉望过去,当见到他所看之人后忍不住一怔。 那个人是…… 乌山里和季君灏在一起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少年?! 她居然是个女子?! 元祈强忍着心中悸动,对着姜西越开口问道:“沐王可是认识那女子?” 姜西越听到元祈满是试探的问话直接收回了目光,微垂着眼帘遮掩了眼底的热切,仿佛毫不在意的随口说道:“不算认识,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心性不错的孩子。” 元祈听到姜西越的评价眼底神色深沉了几分。 当初在乌山之中,他是亲眼见过那个女子少年装扮时杀人不眨眼的样子,甚至相比于那个行事冷绝的景王来说,他更忌惮的是那个笑容如春日暖阳杀人也不曾变色的少年,所以离开乌山之后,他宁肯带着韩隽冒险离开,也不愿意和他们同路回京。 谁知道后来他回到晋国皇城之后,从边城逃脱的魏玉成前来投靠,他才知道那些追杀他的人全部死伤殆尽,那近百人居然只有魏玉成一个人活了下来,当时元祈对景王和苏锦的狠绝就更加清晰了几分。 他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再见到那个和景王在一起的少年,更没想到那个少年居然是个女子…… 元祈正想开口询问李锦悠的身份时,场外就传来太监高声喝唱的声音:“陛下驾到。” 席间诸人纷纷起身,抬头看着从外面缓缓而入的景德帝,皇后和苏贵妃等人落后景德帝半步,而与景德帝并肩而行的,则是一身华服,脸上带着浅笑心情不错的王太后。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景德帝大步走到龙椅之上坐下,朗声笑道:“今日酒宴,众位爱卿不必拘束,开怀畅饮即可。各位使节,朕多谢各位能来晋国道贺,朕敬各位一杯!” 他话音一落,席间各国使臣纷纷举杯同声道:“晋皇陛下安康长寿,祝晋国繁荣昌盛,盛世太平。” 下方众臣也是纷纷附和道:“祝陛下安康长寿,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德帝哈哈大笑起来,仰头饮尽杯中之久,朗声道:“众卿尽兴!” 一时间,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下方歌舞乐曲出现,席间气氛热闹起来。各国使臣纷纷上前献礼,珍宝吉祥之物数不胜数,景德帝命人收下贺礼赐下赏赐之后,这才轮到朝中诸位皇子亲王。 慕容峥送上的是一副亲手所写的万寿图,慕容冲则是一副绝迹数百年的前朝画圣顾衍之的古画,慕容玉则是献上了特地命人从南海之滨寻来的足有两米高的赤红珊瑚,慕容朔则是献上了一块由完整玉石雕刻而成的寿形玉松…… 轮到太子慕容熙时,他并未如同众人那般送上贵重之礼,而只是命人送上了一个看似普通的半人高低的陶瓮,里面装满了粮食。 “太子这是何意,父皇万寿之际,你就送上此等廉价之物?”慕容朔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慕容熙背脊挺直,直接看着慕容朔冷声道:“民之食粮,何为廉价?” 慕容朔脸色瞬间难看,而慕容熙则是抬头对着景德帝朗声说道:“儿臣府中并不宽裕,也没有几位皇弟那么多时间四处游走为父皇寻找珍奇古玩,这是儿臣年初时亲自开垦的一片土地上栽种出来的谷物。儿臣将此物献给父皇,愿父皇天恩之下,我大晋能够年年风调雨顺,太平安康。” 景德帝眉心舒展,捧着那谷物大笑出声:“好,好!太子不愧是朕的皇儿,来人,将这瓮中之物取出,烹成美食,让众卿同享太子心意!” 席间众人见状纷纷盛赞太子贤德,言语之中极尽恭维,直气得另外几个费尽心思筹措寿礼的皇子亲王脸色发黑。 什么叫做他府中不宽裕,堂堂太子能缺几个银钱? 什么叫他没时间外出,难道他们就日日在外游荡不成?! 慕容峥坐在席间,看着回到席上之后荣辱不惊的太子,紧皱着眉心。 他总觉得太子变了,以往的太子刚正不阿,身后虽有陈家护持,可是他们却绝对不会想到用这种办法来讨景德帝欢心,甚至还借着献礼之际暗讽其他皇子府中钱财丰裕,游手好闲。他总觉得太子身后有什么人是他不知道的,到底是什么人在给太子出谋划策?! 难道又是她? 慕容峥下意识的朝着李锦悠所在的位置看去,却见李锦悠只是那般懒懒的靠在桌前,仿佛看热闹似得看着席间众人,当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她只是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那清冷的眸子里连半点波动都没有。 慕容峥手上青筋直冒,手里的酒杯瞬间裂开,一双眼中全是阴沉之色。 季君灏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席间,当注意到慕容峥紧紧看着李锦悠甚至隐隐带着些让他不虞的神情之时,脸色一冷,突然站起身来开口说道:“陛下,本王有一事相求,还请陛下和太后娘娘恩准。” 景德帝脸上笑容一顿,下一瞬面色不变的说道:“景王有何事尽管开口。” “安平县主蕙质兰心,聪敏灵慧,本王对她心慕已久,想请陛下为我们赐婚,准本王以正妃之礼迎娶安平县主过府。” 第454章求亲二 第454章 求亲(二) 席间众人听到景王当众求亲之言,纷纷扭头朝着李锦悠看过去。 李锦悠也没想到季君灏会突然求亲,看向季君灏的目光也不由有些发怔。 她记得她们说好了要再等等的…… 季君灏扭头看向李锦悠,看着她微愣的神情眼底深沉,如今李修然和冯氏入狱,以李锦悠的性情必定不会给他们活路,到时候他们一死,守孝三年。 让他三年后再娶锦儿,他等不了! 一直紧盯着李锦悠的慕容峥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目光,猛的握紧了拳头,一向稳重的心中却是生出抹暴戾来。 想起李锦悠说过的那些话,想起季君灏嘲讽的笑容,慕容峥突然从席间站起来朗声道:“父皇,儿臣也有一事恳求父皇。” 景德帝皱眉看着慕容峥,慕容峥大步走到御前,直接跪下朗声道:“儿臣对安平县主也倾慕已久,而且儿臣与安平县主年龄相当,神交已久,还请父皇恩准,允儿臣迎娶安平县主为慎王正妃。” 席间所有人哗然,纷纷目瞪口呆的看着跪在御前的慕容峥。 谁都没想到景王求娶李锦悠之后,慎王居然会跳了出来,他难道就不怕得罪了景王? 更何况…… 景王论辈分还是慎王的王叔,叔侄二人为了个女人对簿御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景德帝气得脸都青了,太后更是猛一拍椅子怒声道:“简直是荒唐!” 昨天她才从卢老夫人那里听说了李锦悠,知道相府的那一遭子事情,没想到那个女子不仅离经叛道将父亲族人送进大牢,如今居然还敢来勾引皇室中人。 太后厉声道:“安平县主何在?” 李锦悠轻皱着眉头拍了拍满脸紧张之色的李元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等走到了高台之下,她这才朝着景德帝和王太后行礼道:“臣女李锦悠参见陛下,见过太后娘娘。” 景德帝看着李锦悠的目光之中满是审视,显然想要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能引得景王和慕容峥同时求娶。 而太后却没那么客气,看向李锦悠时带着几分厌恶道:“长得倒是有些姿色,难怪居然能惹得景王和慎王同时动心。” 庆国公府的人都是忍不住面色微变,太后这话明面上是在夸奖李锦悠,可实则却是在嘲讽她凭借长相勾引皇亲? 苏穆脸色一寒就想站起来,却被苏欢伸手拦住。 苏穆扭头瞪着苏欢,苏欢却是半点不退的摇了摇头,示意苏穆先别冲动。 场中的李锦悠听到太后的话后,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出来她话语中暗含的讽刺,还有周遭投射过来的各色目光。 她只是轻扬嘴角浅浅一笑道:“锦悠姿容平庸,能得太后娘娘如此盛赞,锦悠不胜欣喜。” 李锦悠嘴唇轻抿,双眼仿佛害羞似得微垂着睫毛,脸颊上带着有些羞怯的笑容,看上去娇羞无限,却气得王太后话语噎住险些背过气去。 她忍不住抓着椅子把手满脸怒色道:“巧言令色,简直难等大雅之堂!” 景德帝见到李锦悠不过一句话就激得太后怒气勃然忍不住面色微沉。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和当初见到时娇憨的模样完全不同,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脸上看不出半点属于少女该有的娇憨,那双眸子明明带笑,可却是异常清冷和淡漠,让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心生寒意。 想起李修然和冯氏下狱,相府满门被牵连,唯独李锦悠和两个庶子庶女置身事外,景德帝心中不由升起衡量之心。 如今李锦悠虽然已没了相府为靠山,可是庆国公府却是个隐患,如果真的让景王和李锦悠成亲,到时候庆国公府和景王府之间势力必定膨胀,他又该拿什么去遏制景王? 更何况还有慎王…… 这个儿子的性情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心机深沉,城府极深,这个李锦悠居然能让慕容峥拼着得罪景王也不愿意放手,恐怕绝非那么简单之人。 景德帝心中有了计较之后,直接沉声道:“景王,婚嫁之事乃是大事,岂能仓促决定,此事容后再议。” 季君灏闻言却丝毫不退而是冷声说道:“何需再议?今日正值陛下万寿之际,普天同庆。陛下不是一直担忧本王断了景王府香火,让季家后继无人,如今本王心有所属,难道陛下就不想成全了本王?” 景德帝紧紧皱眉,带着几分沉色道:“朕自然愿意成全你,可是……” “陛下愿意成全就好。” 季君灏没等景德帝把话说话就直接打断道:“本王多谢陛下成全。” 景德帝脸色顿时一怒,季君灏分明拿话逼迫于他。 他狠狠抓着龙椅,手上的力道几乎要将椅子都捏碎开来,可是面对着满朝大臣和面色各异的各国使臣,景德帝只能强忍下心中翻腾的怒意,沉声道:“朕自然愿意成全你,可是慎王对李锦悠也情有独钟,此事岂能随意决定,不妨容朕想想之后再做决定……” “陛下,此事关乎臣女,不知可否容臣女说一句?”李锦悠一直静立在旁,看着景德帝眼底的怒色突然开口说道。 景德帝豁然扭头看向李锦悠,眼底满是寒霜之色。 李锦悠温柔浅笑道:“臣女与景王虽未曾有过来往,可却早就仰慕王爷在战场上的风姿,更倾慕王爷绝代风华,如今能得王爷求娶,臣女喜不自胜,还请陛下成全。” “你!” 景德帝气怒。 王太后听到李锦悠一席话后满脸怒容道:“放肆!一个女儿家当众谈及情情爱爱,不要脸面的东西!” 季君灏脸色一沉,眼底寒霜遍布,而李锦悠则是不着痕迹的挡在他身前抬头看向太后,只是眼底的笑容也淡了几分,染上了一层霜色。 “太后此话何解?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我与景王情投意合,彼此倾心,怎就是不要脸面?难不成太后娘娘未曾倾心过谁人,当年先帝在世时与太后相遇相知互许终身之事曾被传为佳话,如今怎得轮到臣女就是不要脸面?” 第455章赐婚 第455章 赐婚 ——啪! 王太后听到李锦悠提起先帝,气得捏断了手指上的护甲。 当年太后入宫之时不过是个小小的采女,住在宫中最偏僻的角落受人欺辱,为了能够亲近先帝,她不惜自降身份扮作先皇后的婢女,装作与先帝偶遇借机欢好,才得以一遭翻身。 所谓鹣鲽情深,所谓相知相许不过是个笑话,如今李锦悠居然敢拿先帝之事暗讽于她? 太后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桌子怒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哀家和先帝相提并论?!” 季君灏听到太后怒言,脸上已不剩半点暖色,他直接上前两步冷声道:“太后此言是在侮辱本王和王妃?” “景王,你……” “太后娘娘莫要忘了,景王妃之位乃是先祖钦赐,论品阶远超后妃。太后娘娘此言是觉得我景王府的人不配与皇家之人相提并论,还是觉得我景王府不配与皇家为伍?” 王太后被季君灏咄咄逼人的态度骇的脸色发白,紧紧捏着断掉的护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景德帝脸色无比难看。 “今日陛下寿诞,本王还未送上贺礼。来人,将本王的贺礼抬上来!”季君灏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太后,突然扬声说道。 众人都被他这神来一笔给说的愣住,刚刚还剑拔弩张恨不得拔刀相向,怎么转眼又送起了贺礼?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扭头朝外看去,就见到两个身形高大的护卫抬着一个红绸盖着的东西走了上来。 那两人动作轻盈,抬着的东西虽大可是被红绸盖住,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而那两人则是快步将东西抬着走到高台之下放着之后,就行礼站立在季君灏身旁,而季君灏则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下直接把盖在桶上的红绸扯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只硕大无比的……木桶! 席间诸人都是忍不住面露愕然之色,而那木桶的高度却让他们根本看不清楚里面装了什么。 那木桶齐腰高,大小用两名壮汉都环不住,而当红绸被掀开之后,里面一股子怪味顿时飘散出来。 似臭非臭,刺鼻难闻,好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后的味道,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此时正值风起,那气味随风飘散到了席间。 那些坐的较近的朝臣和妇人、小姐纷纷捂着口鼻直欲作呕,而最前方的姜西越、元祈,还有席间一些武将和曾经手上染过血的侍卫闻到那股子血腥气却都是忍不住面色大变。 这味道是…… 人血? 慕容峥本就站在景王身旁,那木桶就放在他身前不远处。 当闻到木桶里的问道时,慕容峥忍不住面色微变干呕了一声,捂着口鼻紧皱着眉头就想去看景王到底给景德帝送了什么东西,谁知道当他看清楚木桶内的东西之后却是脸色瞬间煞白,脚下更是仿佛如同看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连忙后退了几步,差点踉跄着跌倒在地。 王太后和景德帝等人坐在高处,因为地势的原因,轻易就将木桶里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 苏贵妃等人纷纷惊叫出声,几乎是同时捂着嘴朝着一旁干呕起来,而王太后更是被吓得脸色雪白的跌坐在椅子上,颤抖着嘴唇死死抓着椅子才不至于昏厥过去。 那木桶里装着的,赫然是已经变了形腐烂了却还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十数个人头! “景王,你……你好大的胆子!!” 王太后满脸苍白的怒声道:“今日是陛下寿辰,你居然敢如此大逆不道送上此等血腥之物,你简直是目无君上,你难道想造反吗?!” 季君灏闻言薄唇轻掀,一双凤眼中带着满目寒凉:“太后还请慎言,我景王府一向忠心于大晋皇室,造反之言从何而来?更何况太后这般激动做什么,不过是几个猎物罢了,这些年陛下一直四处搜寻他们,本王无意间寻得了就费了些心力将其猎杀了送给陛下当作寿辰之礼,难道陛下不高兴吗?” 席间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猎物? 那桶里装着的是景王打来的猎物? 景德帝此时早已经看清楚了那木桶中人头的面容,脸色难看至极。 怎么会…… 景王怎么会找到这些人?! 他把这些人的人头送到他面前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景德帝紧紧握着拳头,满脸阴鸷的看向身旁的赵福海,赵福海连忙抖着身子脸上血色尽消: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已经让人去处理了这些人,他们怎么会落到景王手里?! 景德帝紧抿着嘴唇阴沉着脸看向季君灏,沉声道:“景王,你这是何意?” “本王心慕锦儿,以此礼物换取陛下赐婚,不知陛下以为如何?”季君灏淡淡道。 景德帝微眯着眼:“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景德帝满脸阴沉,死死的看着季君灏半晌之后,目光落在那木桶里死不瞑目的几颗人头之上,面无表情道:“好,既然你和李锦悠情投意合,那朕就替你们二人赐婚……” “陛下!” “父皇?!” 慕容峥和王太后同时瞪大了眼,王太后怒声道:“陛下,景王如此胡来,你怎能纵容于他,那桶内装着的可是……” “母后!” 景德帝听到王太后惊声就想要说出桶内之物,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母后久居深宫,未见血腥,所以才会一时惊惧。不过是几只猎物罢了,虽说吓着了母后和诸位爱妃,可却也是景王一番心意。” 王太后听到景德帝的话后,脸色微变,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来。 皇帝一贯强势,就算忌惮景王手中兵权也绝不可能在他如此肆无忌惮之后还肯退让。能让景德帝如此忌惮的,那桶里装着的人莫不是…… 王太后心中一惊,忍不住扭头看向季君灏,眼底带上了深深的忌惮和戒备。 景德帝挥手让赵福海亲自将红绸重新盖在了木桶之上,将木桶里的“贺礼”送了下去,然后沉声道:“景王所送贺礼甚和朕心意,既然景王和安平县主情投意合,那朕就成全你们二人。赵福海,传旨下去,安平县主李锦悠,姿容出色,恭谨端敏,今赐婚于景王为妃,择日完婚。” “谢陛下隆恩!” 季君灏毫不在意周围人目光,直接上前两步,牵着李锦悠的手谢恩之后,再抬头看向李锦悠时,那妖冶容颜之上绽放出倾城笑容。 第456章林间秽乱一 第456章 林间秽乱(一) 木桶赵福海小心翼翼的命人蒙着红绸抬了下去。 谁也没瞧见那里面的“猎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更没人知道,季君灏到底给景德帝送了什么“猎物”,居然能让原本不同意他和李锦悠婚事的景德帝松口赐婚。 季君灏和李锦悠回席之后,周遭人纷纷出言道喜,而所有人都发现,但凡是出言恭贺之人,一向冷漠难以相处的季君灏都会回应,甚至还会给上个十分罕见的笑容。 周围人见状之后心中有了计较,恭贺之词更是不绝于耳。 刚才那瞬间的冷场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席间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慕容峥满脸苍白的抬头看着对面席上浅笑着和众人言谈的李锦悠,眼底的愤恨,嫉妒,欲望和不甘翻滚不惜,半晌之后,他所有的神色都归于冷寂,只是微垂着头坐在一旁的席上,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重的失落。 不少人见状都不由唏嘘,看向慕容峥的目光中忍不住带上了同情之色。 堂堂亲王,皇帝之子,当众求亲却被无视,换做是谁恐怕也难以接受。 只是,谁让与他相争的是景王呢? “三姐,恭喜你。你和景王一定会很幸福。” 李元瑶脸色有些微弱的苍白,那双眸子里却是带着真心的笑容,心中仅余的那点希冀消散殆尽,剩下的满满都是祝福。 李锦悠微侧着头拉着李元瑶的手轻笑道:“傻丫头,我们都会很幸福。太子是个不错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好好待你。” 李元瑶闻言看了眼不远处穿着明黄色四爪翔龙锦袍,风姿卓越气度不凡的慕容熙,正好看到他朝着这边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触之时,慕容熙并没有因为李修然下狱而对李元瑶有半点不同,反而满是包容的对着她温和浅笑,那笑容虽算不上亲昵,可是毫无嫌弃柔和的目光却让得李元瑶心中一暖,两颊也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心中头一次留下了慕容熙的影像。 李元瑶轻抿着嘴唇回了个羞怯的笑容,这才拉着李锦悠的手神色认真的低声道:“对,我们一定都会幸福。” 李映月看着人群中笑得灿烂的李锦悠,还有那俊美无俦的景王,紧紧抓着锦帕,眼底的愤恨几乎掩饰不住。 凭什么? 凭什么李锦悠居然能得到景王和慎王的亲睐? 凭什么李锦悠却能嫁给季君灏,她却要这么狼狈的嫁给慕容冲那个窝囊废?! 李映月不甘,怨恨,嫉妒……可是她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 卢老夫人看着李映月苍白的脸色,以为她是怕李锦悠和景王在一起后会对付她,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别担心,李锦悠就算成了景王妃又能如何,你和冲儿成亲之后,便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妃,只要你不去招惹景王,他们难道还敢对你动手不成?” “更何况景王那身子病入膏肓,就连太后都说他药石无灵,谁知道他还能撑多久。只要你暂且忍忍,等到景王死了之后,李锦悠就再无倚仗,将来要她如何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卢老夫人说话时声音并不小,卢夫人听到她这么肆无忌惮的讨论景王的生死,眼底划过抹寒芒之后,突然上前拍了拍李映月的肩膀,面带柔和之色的说道:“对啊映月,母亲说的对,你且放下心来,虽说我们卢家不如景王府有权有势,可是景王也绝不敢贸然对我们动手,更何况还有九皇子和母亲护着你,李锦悠也不敢将你如何。” 李映月听到卢夫人的话后,强忍着心中妒意柔柔一笑,满是感激道:“多谢夫人,多谢老夫人,能得你们倾心相护,映月感激不尽。” “傻丫头,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 卢夫人笑着替李映月和卢老夫人倒了酒,就退回了一旁。 李映月面上虽然感激,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碰卢夫人倒的那杯酒,在整个宴席之间更是没有碰过席间半点东西。 宴席过半,景德帝和王太后等人返回宫中更衣,席间众人则是纷纷三五成聚的在附近游玩。 李映月在席间坐了一会儿只觉得闷热难耐,便直接起身朝着一旁的湖边走去,那边林影重重,只有些隐约的光亮,而那些夫人小姐嫌弃此处偏僻,反倒是让她寻到了个无人的角落。 眼见着四周安静无人,李映月站在湖边的杨树之下,脸上的温柔神色全数褪去,那双如水的桃花眼中只剩下满满的愤恨。 “该死的李锦悠!” 李映月狠狠一脚将地上的石子踢入湖里,噗通一声溅起一阵水花,嘴里满是阴沉道:“别以为你嫁给了景王你就赢了,你且等着,我迟早有一日会让你好看!” 湖边晚风袭来,带起一阵凉爽清风,李映月却越发觉得体内燥热,而这股烦躁之意让得她心中怒火不仅没有因为刚才的举动发泄出来,反而心中的怨恨更加浓重,一双眸子里甚至带上隐隐的血红之色。 不远处有一道人影突然走过,李映月余光扫到那人的背影之时,忍不住瞪大了眼。 那是…… 景王? 李映月看着那道背影不断朝着远处而去,心中突然有股念头蠢蠢欲动起来,而一双桃花眼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时,眼底浮现出疯狂的占有欲来。 李锦悠不是得意能够嫁给景王吗,她不是得意她能够成为景王妃吗? 如果景王选择了她,如果她得到了景王,如果她抢走了景王的宠爱……那李锦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李映月红唇轻扬,仿佛看到了那个倾城绝世的男人和她相互依偎,满脸宠溺的看着她,而李锦悠趴在她身前痛哭流涕的样子,眼底露得意的笑容,快步就朝着那道背影追了过去。 “景王”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一直朝着不远处的树林间走去。 李映月远远缀在“景王”身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越走越偏僻,周围只剩下隐约的虫鸣之声,而离宴席上的喧闹也几乎连半点声音都不剩下。 第457章林间秽乱二 第457章 林间秽乱(二) 半晌后,李映月跟着“景王”身后进入了一片影影绰绰的树林。 四周都是各色花树,一踏入林间,一股隐约像是桂花香气的味道便迎面袭来。 那种香气浅幽清淡,就好像轻纱在鼻尖拂过,让人心间也好像溺出一股甜腻来。 李映月只觉得脑海中有片刻的恍惚,身形忍不住微微一晃,等到她再次站稳抬头之时,就见到刚才还在不远处的景王没了踪影。 人呢…… 李映月心中一急,连忙就朝着林间跑了进去,鼻息间那淡淡的香气越发浓郁,而李映月脚下也慢慢停了下来,就好像有所感觉似得,突然一转头撞进了一具满是炙热的怀抱里。 “我终于抓到你了。” 浓郁的雄性气息扑面袭来,如同炙热的暖阳,瞬间就将李映月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李映月脑中微熏,她只觉得自己身体里面好像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样,脸上浮现一抹浓郁的酡红。 她感受着腰间用力的臂膀,颤抖着睫毛抬起头来,当看清近在咫尺的“季君灏”那张妖冶惑人,俊美的不似凡人的面容时,整个人化作了水一般,如同飘摇的小舟攀附着身前的男人,嘴里发出如猫儿一样的低吟声。 慕容峥没想到他因为心中怨恨离席之后,居然能看到李锦悠,他想都没想就跟了上来,眼前的人跑的越快,他就追的越紧,好不容易才在这片林子里抓到了她。 察觉到怀中人轻微的“挣扎”,慕容峥眼底满是嫉妒和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嫁给别人,你明明是我的,是我的!!” 慕容峥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眼里一片赤红,不管不顾的低下头去狠狠噙住那抹红唇,如同掠夺一般的闯入她的檀口之中,摄取着她唇齿间的甜蜜,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进肚子里去。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绝对不会!!” 慕容峥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李锦悠”面色酡红,一双眼睛里盈满了水渍,微肿的红唇带着股让人疯狂的诱惑,而那微微颤抖的睫毛更像是无言的诱惑,嘴里细微的喘息声啊让得慕容峥一股热气直朝着下身涌去,脑中仅剩下的那点理智如同紧绷的弓弦彻底断裂开来。 他低吼一声,整个人朝着她覆身上去,狠狠的啃噬着她的红唇,纤细的脖颈,一双大手更是快速在她腰间游走,两人身上的衣衫不过片刻就被褪的干净…… 林间传来男人的低吼和女子的娇吟。 李映月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如同猛兽一样,心中却生不起半点抗拒来,反而满满都是欢愉之心。她极近妖娆的攀附在男人身上,肌肤彼此摩擦着带来阵阵颤栗的快感,如火一般的红唇微启,发出一阵似哭似喜的低泣:“景王……” 这一声景王如同轰雷,炸响在慕容峥耳边。 他刚才突然消失的理智快速回笼,身下的动作也猛的停了下来,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脸上就已经被人猛的扇了一巴掌,整个人被搭大力踹飞了出去。 “慕容峥,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慕容冲满眼通红的看着林间翻滚了两人,那双眼如同充血一样带着满满的血色。 他没想到,他和卢老夫人扶着太后从寿宁宫出来返回宴席时,居然听到了林间传来让人羞耻的声音,更没有想到等到带着满满的好奇入内之后,却看到自己的未过门的妻子和自己的亲哥哥滚做一团,而更让他难堪无比的却是,李映月在跟慕容峥颠鸾倒凤之时,嘴里居然还叫着季君灏的名字!! 慕容冲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来,挥舞着就朝着慕容峥身上砍了过去,嘴里怒骂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冲儿!!” 太后吓了一跳,眼看着疯狂的慕容冲冲到还有些茫然的慕容峥身前,直将他刺得浑身是血的模样,连忙怒声道:“快,快拦住九皇子,你们是不是傻了,还不快拦着他们!!” 周围那些侍卫连忙上前,用力将慕容冲和慕容峥格了开来,而此时的慕容峥身上却已经到处都是伤口,肩上一道伤势更是一剑划到胸前,若不是闪躲的及时,恐怕那一剑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而地上的李映月也好不到哪去,她绝美的脸上被划了一道伤痕,鲜血染红了她半张脸颊,而她此时早已经回过神来,当看清楚不远处满脸怒色铁青的太后和卢老夫人,还有身旁浑身是血光着身子的慕容峥,整个人瞬间跌落在原地,双眼之中满是惊恐。 为什么? 为什么是慎王? 她明明是跟着景王过来的,刚才的人明明是景王才对…… 李映月抱着衣裳哭泣的遮住自己的身子,感觉到空虚的身子,还有心中那股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去的燥热,身子簌簌发抖。 慕容峥脸上不剩半点血色,扯过地上的衣物绑在腰间遮挡住之后,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啪!” 太后狠狠一巴掌甩在慕容峥脸上,怒声道:“你个畜生,今日是你父皇寿宴,你怎么敢在此处与人行此等苟且之事,而且她还是你亲弟弟未过门的妻子,你……你简直是该死!!” 慕容峥紧紧咬着牙被打的偏过头去,而太后更是对着李映月怒声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亏得哀家之前还那般照顾你,为你和九皇子赐婚,甚至在李修然和冯氏下狱之后还护着你,没想到你居然这般不知廉耻!” 李映月满脸是血的嘤嘤哭泣:“太后,太后娘娘,臣女冤枉,臣女是被人所害才会……臣女也不知道怎么会到了这里,又为什么会……呜呜…” “你给哀家闭嘴!” 太后怒目而视,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宫中黑暗,自然能看得出来李映月和慕容峥的事情恐怕是为人所害,可是刚才他们入内之时,李映月口中叫着景王的名字却是根本做不了假。 第458章贬为婢妾 第458章 贬为婢妾 这个李映月一向表象的乖顺无比,甚至在她面前好像对慕容冲情谊至深,却没想到她心里居然惦记着景王,更没想到她居然是个这般下贱无耻之人! 刚才的那种欢愉神情难道能作假? 那一声声的“景王”难不成是她耳聋?! 这种无耻的女人,怎么配当皇家的媳妇? “来人,把这个贱人给哀家拖下去,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给哀家说出去,谁要是敢多嘴半句,哀家就要了他的脑袋!” 李映月闻言顿时吓得面无血色,簌簌发抖的凄声道:“太后娘娘,臣女冤枉……” 她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也顾不得今后之事,紧紧抱着身前衣物仿佛夜莺啼血一般悲声道:“臣女知道臣女是卑贱之人,入不得太后圣眼,可是今夜慎王强夺臣女清白,如今太后为保皇室声名,居然还想要冤枉臣女,臣女就是一死,也不愿意承受如此不白之冤!” 李映月说完之后,看到那林间突然出现的火光之下出现的衣角,整个人站起身来就朝着一旁的大树撞了过去,那些原本听到这边动静赶过来的人一进树林,看到的就是浑身浴血的李映月头破血流的摔倒的地上,裸露在外的肩颈上满是欢好后留下的青紫痕迹,而慕容峥则是光着上身,浑身血迹的站在那里。 “嘶——”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看着提着剑满脸怒色的慕容冲愣在原地。 这是被捉奸在“床”? 太后看到躺倒在血泊里的李映月气得浑身发抖,刚换上的护甲再次被捏断在掌心里,嘴唇铁青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映月好险恶的用心,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慕容峥身上,而她却将自己化作了一个受人逼迫宁肯一死也要以证清白的女子。 人群中元祈突然开口说道:“本皇子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原来晋国的太后娘娘居然这般有威势,居然为了替皇室遮掩丑闻逼得女子为保清白宁肯一死,啧啧……” 太后闻言顿时一怒,看向元祈的目光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慕容峥猛的扭头看向人群之中,并没有看到李锦悠和季君灏,喉间一股腥甜翻涌而上,却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垂落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着,一双眼里满是浴血的阴鸷。 他此时哪里不知道,他是中了李锦悠两人的算计…… 那忽然出现的背影,那体内隐约的燥热,那突如其来的花香……桩桩件件,都是这两个人早就给他布下的局,而他就这么一时脑热的冲了进去,万劫不复。 眼下这种情况,李映月一撞一晕,再加上她昏迷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在所有人眼里都认为他是强夺亲弟妻子清白的无耻之人,而他就算解释被人算计中了药也根本无济于事。今日之后,他慕容峥的名声彻底完了,而他一辈子也摆脱不了今日的阴霾。 手心的被指甲刺破鲜血淋漓,慕容峥脸上却是突然浮现出一抹诡异寒凉的笑容。他突然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衣裳盖在李映月身上,替她遮掩了露在外面的肌肤之后,这才砰的一声跪在太后面前,沉声道:“孙儿有错,一时大意被人算计,毁了李小姐清白铸成大错。孙儿愿意娶李小姐过府,承担今日之错,还请皇祖母恩准。” 太后看着慕容峥的模样,见到他明明没有泪水却满身悲凉的眸子,想起以往慕容峥的孝顺,心中忍不住一软,对于慕容峥的怒气消散了许多,可是却对李映月没有半点好感。 这个女人是配不上慕容冲,可是更配不上慕容峥! 太后直接怒斥道:“糊涂东西,这种女人怎配嫁入皇室。” 她说完之后,扫了一眼身后众人,沉声道:“李映月身份不详,来历不明,不堪为皇子亲王为妃,如今你二人既已如此,那哀家便将李映月赐给你为婢妾,即刻起便直接送进慎王府,和九皇子的婚约作废!” 太后说完之后,直接命人将李映月抬了下去,而慕容峥闻言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太后磕了头就直接转身离开。 太后见状这才紧紧抓着满心不甘的慕容冲,强压着他满心怨愤,阴沉着脸对着众人沉声道:“今日之事乃是意外, 哀家必会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宫中行如此龌龊手段陷害慎王。哀家相信诸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让哀家知道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被传扬出去……” 众人连忙低头,表示不敢。 太后这才沉哼一声,死死拽着慕容冲拉着他离开原地。 卢老夫人此时也是满脸惨白,见到太后两人离开,连忙跟了上去,想要如同往常那样靠近太后,却直接被人撞了开来。 太后离开之后,林间众人这才纷纷散去,只是离开之时脸上都是带着莫名神色。 御湖岸边,慕容熙站在李锦悠身旁,看着远处的人群不断散去,而慕容峥被她弄到如此凄凉的境地,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段时日,慕容熙和慕容峥翻脸。当初慕容峥让他的妾侍在他饭食和身旁之物上做了手脚,害的他险些丧命,他也想要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可是慕容峥实在太精明,也太过谨慎。 慕容峥身边所用之物,无论是衣食器具,一应都有专人照看,外人插手不进半点,而慕容峥对所有人都心怀戒备,离开慎王府之后,也从不会食用外面的任何饭食酒水。 李锦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让慕容峥中了招,落到这般境地? 李锦悠闻言轻笑:“这世上并非只有入口之物才是有毒。” 之前那木桶之中装着的不只只是“猎物”那么简单,当慕容峥靠近木桶之时,那被血腥气掩盖的幻尘烟早就被他吸入了肺腑之中。 若无后来林中早被点燃的沉萝香的刺激,慕容峥最多只会觉得暴躁易怒而已,可当他吸入了沉萝香后,幻尘烟就会变成这世间最烈的药物。 如梦似幻,如影如绰。 那药物能让人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切,而身前所有的人事都会化为他心中最渴望的幻境,激发人最原始的欲念…… 第459章软肋一 第459章 软肋(一) 慕容峥如是。 李映月同样如是。 慕容峥对她心有不甘,满怀怨恨,而李映月…… 那个女人从来就没有满足过,上一世慕容峥未曾崛起时,她费尽心思嫁给了权势无二的慕容朔,待到慕容朔被斩杀之后,她又毫不犹豫的投入慕容峥的怀抱。 刚才景德帝赐婚的时候,李映月眼底的嫉恨被李锦悠看的清清楚楚。只要给她那么一点暗示,再加上幻尘烟的药效,让她上钩就更为简单。 慕容熙转头看着身旁的女子,月色之下,她白皙的脸颊上带着柔美的笑容,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清冷如斯,看不到半点温度。 李锦悠没注意到慕容熙的打量,她只是淡淡道:“只是慕容峥终究是慕容峥,虽然失了先机,又被李映月陷害,可是还能那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最不利的情况下选择了最正确的做法,博了太后的护持。这种人,一旦给他半点机会便能翻身,太子殿下以后得小心一些了。” 慕容熙点点头说道:“我不会给他机会的。” 李锦悠听到慕容熙的话后浅然一笑。以太子和慕容峥之间这种水火不容的关系,他当然不会给慕容峥半点翻身的机会,更会趁着这次的事情将慕容峥打落深渊,让他这辈子都没机会翻身。 慕容熙把玩着手里的玉戒突然开口问道:“对了,你准备怎么处理相府的人?” 李锦悠闻言淡淡道:“陛下已经应承了外公,会在万寿节后亲审此案。到时候相府之人会有什么罪责全由陛下定夺,怎么,太子对他们有想法?” 慕容熙洒然一笑,扬唇道:“不是对他们有想法,我只是基于朋友的义务想要提醒你,李修然毕竟为相数载,父皇这些年对他宠信有加,经李修然的手为父皇处理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李修然手中不可能没有半点反转保命的东西。” “他能走到今日的地位,成为一国之相,其中固然有庆国公府的原因,但是李修然如果真的没有半点本事,以父皇的心性也绝对不会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你要小心,别打虎不成反被虎伤。” 李锦悠听到慕容熙的话后,回头看着他笑道:“太子不会当真觉得,我会那么天真的以为单凭我母亲的事情就能给他们定罪?李修然老谋深算,他手中的确会有反转保命的东西,可一旦这些东西在最不适合暴露的时候暴露给了陛下最不想让他知道的那人,你觉得陛下是会保他,还是会保自己,亦或是保这传承数百年的大晋江山?” 慕容熙脸色巨震,脸上多了抹暗沉之色。 “李锦悠,你是想……” “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是想让李修然和冯氏为他们这些年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李锦悠笑着说完,眼底满是寒凉和狠绝。 “李修然如果是虎,我就拔了他的牙齿,砍了他的爪子,折断了他的脊梁……我要他失去往日的富贵烟云,毁了他经营多年的权势名利,眼睁睁的看着曾经不屑一顾之人幸福安好,让他后半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受世人唾弃。” “生不如死!” 慕容熙被李锦悠满是寒凉的话说的心神一颤,背脊上突然生起一股寒意来。 从最初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这女子之手时,他就知道了她心狠手辣,心性凉薄,无论是母后还是陈沣等人,对这个女子的评价都是若无必要绝对不要轻易得罪。 她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算计人心时更是可怕的让人心生寒意。 李锦悠每一次出手之时,看似无意,可却能轻易击中要害置对方于死地,无论是慕容玉,还是慕容峥,亦或童景州和相府中人,都是被她一步步引导落到今日的田地。 慕容熙早就对李锦悠的手段有所了解,可是当亲耳听到她刚才的话后,他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生出一丝忌惮之意。 面对至亲之人,尚且能如此绝情,若是成为她的敌人…… 慕容熙袖中手指蜷起,眼眸里闪过暗沉之色,突然开口说道:“我准备赶在大理寺开审之前,迎元瑶入府,免得到时候李修然受审之后,会牵累了元瑶的名声,让我们之间的婚事生出波折。还有李希慕,他品性出众,对战事眼光极准,颇受陈将军夸奖,等到武试结束之后,我想让他来帮我。你觉得如何?” 李锦悠微侧着头看着慕容熙,眼底的寒霜散去。 他当然知道慕容熙说这话的意思。 李修然和冯氏一旦受审,她仗着和季君灏的婚约,还有庆国公府为后盾,自然不用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和流言蜚语,可是李元瑶和李希慕却不同。 李元瑶本就只是庶出之女,能入太子府已属难得,如果李修然和冯氏一倒,相府倾覆之下,李元瑶名声必定受损,到时候景德帝未必会同意让李元瑶入太子府。 李希慕更是如此,他身上烙印着丞相府的痕迹,一旦相府倾颠,李希慕的仕途前程必定受损。李锦悠原本想要让李希慕在武试结束之后直接进入季家军,或者前往苏清河麾下,可如果是太子的话,对李希慕来说可能是更好的去处。 李锦悠她脸上神色温和了几分,微侧着头说道:“太子有心了。不论将来如何,他们都是我最亲的家人,我代元瑶和二哥多谢太子。” 慕容熙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随着李锦悠一席话松懈下来,眼底的戒备忌惮散去了一些,对着李锦悠正色道:“锦悠,你数次救我性命,若非是你,我早就死在了慕容峥手里,葬身西南。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李锦悠闻言轻笑着点点头。 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站立着的身影,目光和季君灏交汇之后,李锦悠浅笑着道:“天色已晚,太子想必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锦悠就先行告辞了。” 慕容熙点点头:“去吧,迎娶元瑶的日子定下来后,我会命人前去苏宅。” 第460章软肋二 第460章 软肋(二) “好。” 李锦悠笑着行了个礼,就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季君灏走去,等到了近前之后,两人相视一笑。 季君灏温柔的替李锦悠将耳畔垂落的发丝绕在耳后,然后将腕间的披风替李锦悠系上。两人之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向淡漠的季君灏突然扬唇笑了起来,那双一贯冷漠无比的眼眸中闪烁着耀眼的星辉,低头在李锦悠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后,就拉着她的手,两人朝着远处走去。 慕容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和的季君灏,在他印象之中,季君灏很少笑,他永远都是冷漠着一张脸,一双眼中带着让人心悸的寒意。只要他一眼扫过,就能让人如坠冰窖。 他一直都以为,季君灏是个冷心冷性之人,可是此时他才知道,他不是没有感情,而是一直没有遇到那个让他温柔浅笑的人。 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指之上,慕容熙眼底升起一股羡慕来。 这种纯粹至极的感情,是他从来都未曾有过的。 一道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慕容熙身旁,看着离开的李锦悠两人低声道:“殿下,这李锦悠心机太过深沉,景王手中又握着季家军的权势,他们将来会不会心生异心?” 慕容熙收敛了神色低声道:“你以为李锦悠为什么会同意让李希慕入我麾下,又为什么会同意让李元瑶如常进入太子府?” 那人沉默。 慕容熙淡淡道:“李锦悠对相府出手之后,就没有半点容情,可是她却独独保住了李希慕和李元瑶,对二人更是一如往常亲昵无间。以她的聪慧,她不会不知道我让李元瑶进入太子府,让李希慕跟随我的意思。” 他迎李元瑶入府,一方面是那个娇怯的女子不该受李修然牵连,另外一方面是有想要和李锦悠交好的意思,可是李元瑶一旦入府,成了太子府的人,再加上李希慕入了他麾下,就意味着两人也同样成了牵制李锦悠的人。 李锦悠绝不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含义。 那道黑影闻言低声道:“可是殿下,李锦悠本就是心性冷绝之人,她真的会在乎李元瑶和李希慕吗?” 慕容熙闻言肯定的点头:“她会的。” 虽然接触的不多,可是从李锦悠的行事当中他却能看出李锦悠是个恩怨分明,极为护短之人。 当初慕容峥想要借李希慕陷害陈家和他的时候,李锦悠为保李希慕亲自前往陈家,而这次苏氏被冯氏毒害,李锦悠甚至想要将相府连根拔起。 这次宫宴,李锦悠特意和李元瑶一同入宫,形影不离,甚至于本该性情清冷的她在对待李元瑶时候态度格外温和,她的态度分明就是在告诉众人,告诉他和母后他们,哪怕真的没有了相府,李元瑶依旧是她妹妹,不容任何人轻辱。 慕容熙有些复杂的叹口气,其实他还挺羡慕李元瑶和李希慕两人的,能够得到那个女子的认同,能够得到她倾力护持,被她纳入羽翼之下,只可惜……他没那个福分。 如果他没有成亲…… 如果他不是太子…… 如果他在景王之前先认识了李锦悠,会不会此时和那个女子温柔浅笑言语之人会是他? “殿下,你在想什么?” 耳边属下的声音打断了慕容熙脑中的念头,慕容熙摇摇头甩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淡淡道:“没什么,回去准备准备吧,父皇明后两日还要接见各国使臣,李修然和冯氏的案子至少也要等到那些人离京之后再审。趁着相府的人还没过审之前,安排好迎娶谦良媛的事情,三日后迎她过府,礼制……就按照侧妃的来办。” “太子妃那里……” “让府里的人都收敛着些,谦良媛是母后亲赐入府,把她安排在琳琅院,让清歌和琴音过去伺候。谁要是敢朝谦良媛出手,就给孤剁了她的爪子!” 慕容熙说到这里时,脸上露出一抹戾气。 那黑影连忙低垂着头恭敬道:“殿下放心,属下明白。” 当天夜里宫宴结束之后,李映月就被人裹了被子,满身狼狈塞进一顶小娇抬进了慎王府。 没有红妆喜服,没有宾客喜宴,没有迎亲送往……就那么冷冷清清的在整个慎王府的人鄙夷憎恨的目光下,被慕容峥如同提着破布一样的扛进了慎王府最偏僻的宅院里,成了连姨娘都不如的王府婢妾。 李映月刚被破了身子,额头上鲜血淋漓,慕容冲冲动之下的那一剑更是几乎毁掉了她整张脸。 慕容峥狠狠一甩,李映月顿时如同破布一样跌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得昏迷不醒的李映月幽幽转醒过来,可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身上裹着的东西被猛的撕开,而她的身子彻底暴露在月色之下。 李映月吓得尖叫出声,当抬头看到背着月光,如同鬼魅一样血红着双眼扑在她身上撕扯的慕容峥时,她用双手不断推拒着身上的男人尖叫道。 “你干什么,你滚开,滚开!……啊……不要……不要……你滚开……” 第461章姜西越来访一 第461章 姜西越来访(一) 李映月感觉到双腿之间传来的凉意,惊恐的瞪大了眼哭声道: “王爷……你饶了我……饶了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啊……” 惨烈的叫声出现在房中,夜沉如水,房外站着的几人面无表情的听着房中女子的叫声从最初的痛苦,大哭,到了后来不断尖声哭泣着求饶,嘴里一边哭泣却还一边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许久之后,云雨渐歇。 慕容峥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脸上狼狈不堪的模样的李映月,寒声道:“说什么贞洁烈妇,在床上还不是荡妇一个。想要踩着本王成全自己,让你自己脱身出来,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想要踩着本王上位,让本王替你背黑锅,你个贱人也配?!” 慕容峥满眼嫌弃的甩开了李映月的下颚,任由她如同破布娃娃一样跌在地上,发出哭泣疼痛的声音,而慕容峥就那般光着上身站了起来,扯过衣裳围住了下身之后,沉声道:“来人!” 房外沉静了片刻,房门就快速被推了开来,慎王府管家桑岳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他仿佛没有看到地上狼狈不堪的李映月,目光更没有在她青紫交加的身上停留片刻,只是目不斜视的走到慕容峥身前,低垂着头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从今日起,她就是府里的月姨娘,太后亲赐她入府,好歹也是太后赏赐的人。你们给本王好好‘照顾’她,让她知道我慎王府的热情!”慕容峥寒声说道。 桑岳眼角余光看到地上的李映月,听到慕容峥的话后眼底划过抹怜悯。转瞬即逝。 “老奴明白。” 宫中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而李映月害的王爷落到这般田地,从今往后,这慎王府,就是她的地狱。 眼看着那个恶魔离开,躺在地上的李映月双手缓缓抱在自己胸前,她双眼涣散,目光犹如死人一样没有半点波动的看着头顶的天窗,那上面的月光银白,可是她那双眼中却全是绝望之色,木然的双眼中缓缓流出两道眼泪来。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她会落到这般境地,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应该的…… 她该是锦衣华服,她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她该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映月渐渐将自己蜷缩起来,眼泪越流越多,嘴里渐渐出现低泣的声音,哭得不能自抑。 那哀泣绝望的哭声在夜间传出去老远,可是慎王府所有的人都好像完全听不到似得,被桑岳安排来“照顾”李映月的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缩在暗影里哭泣的女子,心中生不起半点怜惜之心。 当天夜里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是第二天一早,景德帝一道圣旨将慎王贬至慎郡王,而九皇子慕容冲被封冀王,赐婚陈阁老府中幺女陈婉清为冀王妃。 而万寿节上卢老夫人因在宫中冲撞太后,被摘了头上的诰命封号,受到太后斥责,而卢老夫人回府后当日,卢夫人便借口要平息太后怒火,强势无比的夺了卢老夫人手中的中馈之权,收回了卢家所有的库房钥匙,掌管了卢家所有内务之权,卢老夫人如同以往那般蛮横撒泼无果之后,气得病倒在床。 “这个老太婆也有今日!” 卢夫人吴氏坐在庆国公府的之内,将后面发生的事情说完之后,这才狠狠喝了口茶水解气道:“这些年我简直受够了她,她压在我头顶就如同一座大山似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如今好了,以后她再也不能作威作福,没了太后替她撑腰,我看她还能像以前那般张狂。” 周氏和李锦悠闻言都是摇摇头。 这次的事情慕容峥这边出手的自然是季君灏,而李映月那边出手的则是吴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时做了一件事情,吴氏对李锦悠和庆国公府的人亲近无比,此时她笑得张扬,脸上哪还有半点之前被卢老夫人欺压时的凄凉。 周氏看着心直口快的吴氏劝道:“你这些话在我们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别在卢大人面前多说,而且她毕竟是长辈,你做事之时还是要顾忌着些。” 吴氏闻言笑道:“我当然知道,我也就是在你们跟前抱怨几句,以后那老太婆不来找我麻烦,我自然好好孝敬她替她养老送终。” 说完之后,吴氏从怀里掏出来个盒子递给了李锦悠说道:“对了,锦悠,我家老爷让我好好感谢你。他说这次的事情多亏你和景王,才能让卢家脱身的干净,九皇子不仅摆脱了李映月,还从郡王成了亲王,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的好。” “这个盒子里装的是我们卢家的传家之宝玉灵之心,据说此物有温养神魂护持心神的效果。老爷听说了夫人的情况,让我将这东西转交给你,说不定能对夫人有用。” 李锦悠看着吴氏递过来的盒子,打开来看之后,就见到里面放着一块似玉非玉的东西。 那东西只有婴儿巴掌大小,通体莹白,上面泛着一层浅浅的萤雾,而里面仿佛有液体流动似得,看上去像极了活物。 李锦悠沉声道:“这太贵重了。” 吴氏摇摇头说道:“再贵重也不过是个死物,怎么能抵消你对我们卢家的恩情。你若不收,我和老爷会于心不安。” 李锦悠看着吴氏认真的神情,想了想便收下了东西,对着吴氏说道:“那好,这东西我就收下了,不过夫人回去之后还请告诉卢大人,让他小心慕容峥反复。这次他吃了这么大的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冀王如今和太子已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切莫一时大意被慕容峥寻到了破绽。” 吴氏闻言脸色郑重的点点头道:“我明白,我会将你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老爷。” 李锦悠和吴氏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吴氏便告辞离开,而李锦悠正准备拿着那玉灵之心去看苏氏时,门房却来人禀报说,南楚沐王姜西越来访。 第462章姜西越来访二 第462章 姜西越来访(二) “沐王?”周氏扭头看着门房的人不由皱眉道:“他来干什么?” 她想了想,姜西越在南楚也主管军中大权,难不成是来找苏穆和苏清河的? 可是眼下因为李修然和相府的事情,景德帝已然对庆国公府心生不喜,如果这个时候知道庆国公府的人私下和南楚沐王来往,恐怕会横生枝节。 周氏皱眉开口说道:“你去告诉沐王,就说国公爷和将军都还未回府,府中只余女眷不宜待客,让他请回吧。” 门房的人闻言迟疑着看了李锦悠一眼,低声道:“可是夫人,沐王说他是来找锦悠小姐的。” 周氏一怔,扭头看向李锦悠。 李锦悠皱眉,找她? “他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没有,沐王只是说有事要见小姐一面。” 周氏闻言柳眉轻皱,抬头对着李锦悠说道:“锦儿,你可要见他?” 李锦悠把玩着手里的玉灵之心。 那个男人来晋国明显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他不会偷偷前往慈恩寺,更不会瞒着元祈在慈恩寺逗留。可是不管他来晋国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都救了苏眉一命。 那天夜里,如果不是姜西越出手用碧灵丹吊住苏眉一丝生机,以苏眉当时的伤势根本就等不到安远到来,如果不是姜西越及时出手阻拦,说不定她当时疯狂之下真的会当众杀了李景铄。 说到底,她欠姜西越一个人情。 “我去看看吧,看他有什么事情。舅母,你先去帮我照看着娘亲,我等一下就过来。” 周氏闻言迟疑片刻这才开口说道“那你自己当心些,那个姜西越虽说帮过眉儿,但是毕竟不是同属一国,我听说他心思极为深沉,在南楚的地位也极为特殊,你说话行事小心一些。有些恩情咱们能还,有些恩情不能碰触。” 李锦悠知道周氏是怕姜西越利用他救苏眉的恩情来要挟她做什么事情,笑着安抚道:“舅母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周氏看着李锦悠清冷的脸颊,想起她这些日子做的事情,知道她心中自有成算,她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安排府中下人好生招待姜西越之后,就转身去了苏眉所在的房间,而李锦悠则是在原地站立的片刻,这才去了前厅。 李锦悠到了前厅之时,就见到姜西越并未进内饮茶,而是站在下有些出神的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发呆,在他身旁站着个浑身上下都被黑袍笼罩着的人,身形佝偻的立于一旁,看不清楚相貌。 “沐王?”李锦悠轻唤出声。 姜西越听到她清冷的声音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身前不远处的李锦悠时,目光落在她眉眼之间,有些仲怔。 李锦悠忍不住皱眉。 姜西越的目光太过奇怪,那种神色就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又像是在怀念什么,眼底有思念,有晦涩,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复杂。 李锦悠不太喜欢姜西越这种目光,她用手拂过额间发丝,侧开脸避过了姜西越那种目光之后,直接错身走到姜西越身后的廊柱之下后,这才声音微冷了几分说道:“沐王突然来访,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姜西越听到李锦悠话语中隐约的排斥,看到她面上的不喜,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目光太过放肆。 他连忙收回目光轻抿着嘴唇说道:“你母亲身体如何了?” 李锦悠微怔,没想到姜西越会问这个,想起躺在床上依旧没什么起色的苏眉,李锦悠眼底的神色不由黯淡了几分,紧紧握着手里的玉灵之心说道:“还是那个样子,伤势已无大碍,只是还未苏醒。” 姜西越闻言眉心紧皱,突然开口沉声道:“我身边这位名叫晏师,曾经是西疆黑巫山族人,黑巫山的人除了豢养蛊虫之外,对于灵魂之术远比常人透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他替你母亲看看?” 李锦悠闻言双眼下意识的落在姜西越身后的那个黑袍人身上,有些吃惊道:“你是黑巫山的人?” 上一世她专攻毒术之时,有一次行军之时险入黑巫山地域,就曾经和黑巫山的人交过手,黑巫山的手段十分惊人,似毒非毒,似蛊非蛊,更像是一种巫术,却能朝夕间置人于死地。据说黑巫山虽立足于西疆,却传承自上古巫族。算起来并非西疆人,就连西疆蛊族之人面对黑巫山的人时,也不敢轻易冒犯。 没想到姜西越身边居然会有黑巫山的人。 那个名叫晏师的黑袍人上前一步低声道:“我离开黑巫山已有数年,不过自认对灵魂之道远超常人。我已经听王爷说过夫人的病情,不知可否让我近前一看?” 李锦悠紧皱着眉头看着姜西越,眼底带上了沉凝之色一字一句的问道:“王爷如此帮我,不知想要什么回报?” 无缘无故这般殷情,让李锦悠有些不安。 姜西越看着李锦悠满是防备的眼神,心中有瞬间的不舒服,连脸色也沉了几分,可是一想到李锦悠的性子,再想到她被家人背叛陷害,至亲之人尚且不能相信,他这个“外人”突然带着人上门要求替苏眉诊治,就算换个人恐怕也不会相信他单纯只是为了帮他们。 他不由深吸了口气压着心里那股子浊气,淡声道:“等让晏师看过你母亲确定能否医治之后,我们再谈其他,如何?” 李锦悠听到姜西越口中的话后,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松了口气。实在是刚才姜西越的神情太过奇怪,而且李锦悠从来就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对她好的人。 姜西越有所求就好! 李锦悠放下心中戒备之后,转身便带着姜西越和晏师去了苏氏的房间。 周氏正坐在床头向安远询问苏眉的病情,抬头看到李锦悠居然带着姜西越和一个奇怪的黑袍人进来,忍不住皱眉问道:“锦儿,你怎么把他们带进来了?” “舅母,他们也许有办法救娘亲。” 第463章他到底想要什么?一 第463章 他到底想要什么?(一) 李锦悠没有跟满脸惊讶的周氏解释太多,而是直接带着晏师两人走到苏眉床前,对着一旁的安远沉声说道:“安叔,他是黑巫山的人。” 安远脸色一变,抬头看着晏师沉声道:“那个黑巫山?” 李锦悠点点头后,就转头对着晏师说道:“麻烦你了。” 晏师笼罩在黑袍里的头颅轻点,就直接越过李锦悠走到床前,他笼罩在黑袍下的手探了出来,苍白消瘦,那白皙无比的手背上甚至能清晰的看到里面淡青色的血管。 他并没有如同寻常大夫那般探脉,而是手指直接搭在了苏眉脖颈之间,指间在她脖子上轻按了几下,然后顺着人迎、风池穴一路向上,仿若轻轻敲击,又好像是在刺激什么一样,当他手掌放在苏氏神庭穴上之时,就见到一直昏迷不醒的苏眉眼皮剧烈颤动起来。 “锦儿,锦儿你快看,眉儿有反应了!!”周氏满脸惊喜的大声道。 李锦悠本就目不转睛的看着晏师手上的动作,自然察觉到了苏氏的反应,她脸上带着极致欢喜之色,快步走到床前急声道:“娘亲?!” 苏眉毫无反应,只是眼皮依旧在微微颤动。 李锦悠连忙抬头问道:“我娘亲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只是用了特殊的手段刺激了她的识海,想要看她脑中是否还有意识存在,她现在依旧还处于昏迷之中,好消息是,如果没有意外,她应该能够醒过来,不过……” 晏师的声音暗沉沙哑,就好像是沙石摩擦的声音,刺耳难听。 当他说到不过之时,房中几人都是忍不住心中一跳,而李锦悠则是紧握着掌心问道:“不过什么?” “夫人体内被人下了貘蛊,她这次昏迷不醒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天青花的药效刺激了幼蛊,导致貘蛊提前破卵,她就算是能够醒过来,脑中也必定会受损,到时候可能会忘了一些事情和一些人,甚至出现一些意料外的情况。” 晏师的话说完之后,李锦悠脸色大变的转头看向安远,而安远则是面露愕然:“貘蛊?” “恩,这蛊虫在夫人体内存在了至少有大半年了,这种蛊虫在没有破卵之前完全没有半点异状,寻常手段看不出来,但是如果不能将其引出,最多三年,她就会因为幼蛊破壳而死于非命。” 李锦悠听到晏师的话后,脸上神色瞬间阴寒下来。 三年?! 上一世时,苏眉就是死于三年之后,突然暴毙。 当时正直诸皇子夺位关键之时,苏眉身亡之时,她正带人救援落入陷阱之中的慕容峥,等到她带人赶回京城之后,就得知了苏眉的死讯。她匆忙赶回府中之时,苏眉早已经没了气息,脸色僵青的躺在棺材里,而太医的诊断结果却是苏眉死于心疾突发,来不及施救。 原来苏眉竟是死于毒蛊?! 周氏气得脸色铁青,怒声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用这么狠毒的手段来对付眉儿?!” 李锦悠闻言满脸冰寒,大半年前……就是李映月刚入府的时间! 她紧紧握着掌心,一双眼中不剩半点温度,抬头对着晏师问道:“那我母亲现在怎么办,要怎么才能让她醒过来?” 晏师收回手指,原本眼皮不断颤抖的苏眉又变成了之前那样毫无反应的模样,而他却是沉声说道:“现在她体内的貘蛊因为天青花的刺激提前破壳,必须想办法将其引出来。” 周氏闻言有些颤抖,脸色发白的问道:“那你刚才说的意料外的情况是什么?” “四肢无力,无法行走,或者瘫痪在床,不能言语,我也无法保证到底会怎么样。” 周氏身子一晃。 李锦悠脸色也是瞬间苍白,她侧头看着苏眉昏迷时安静的睡颜,微垂着眼帘问道:“如果不把蛊虫引出,会如何?” “貘蛊食脑,必死无疑。” 李锦悠紧紧抓着衣襟,咬着下唇时太过用力,嘴唇上瞬间就泛起了血迹,而安远看着李锦悠的神色忍不住开口说道:“你别听他危言耸听,说不定那什么貘蛊没有那么大威力……” “他没有危言耸听。” 安远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清朗声音,房门被推了开来,季君灏带着一个白衣少年走了进来。 “少谷主?”安远惊声道。 那少年脸上温润,明明没有笑,可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眸却好像带着笑意一样,让人心中顿生温暖。 他跟随着季君灏一同走进来后,就对着屋内几人开口说道:“他说的没错,貘蛊以食脑为生,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却在谷中的一些医书上看到过。中此蛊者,若不能及时将蛊虫引出,便会被食尽脑髓而亡。” 那少年走到苏眉身旁,比女子还要纤细的手指搭在苏眉手腕之上,片刻后,他微凝着的眉说道:“她体内的情况并不好,若想保命,得尽快动手。” 季君灏走到李锦悠身旁站定,看着李锦悠苍白的脸色皱眉道:“虚无,有多大把握?” 药虚无看向晏师,想了想说道:“这要看他,他如果能安全将貘蛊引出来,她身体就算有所损伤,事后也能尽力修复。不过宜早不宜迟,你们还是尽快决定是不是要动手。” 屋内几人都转头看向李锦悠,李锦悠紧抿着嘴唇看着床上的苏眉,半晌后才沉声道:“我娘就麻烦你们了。” 周氏听到李锦悠同意让两人动手之后,有些犹豫,可是看到李锦悠满脸苍白的样子,却不敢再多说话。她连忙命人照着晏师和药虚无的吩咐去准备东西,另外一边则是让人去通知苏穆和苏清河等人。 东西送进去之后,房中所有人都退了出来,只留下了晏师、药虚无和苏眉三人。 李锦悠紧咬着嘴唇站在房门之前,身子绷得极紧,季君灏靠近之后才发现她眼圈微红,身子因为害怕而轻微颤抖。 他伸手握住李锦悠的手,开口说道:“锦儿,你别担心,虚无是药王谷传人,医术就算比之谷主也不逊色分毫。有他在,你娘不会有事的。” 第464章他到底想要什么?二 第464章 他到底想要什么?(二) 李锦悠感觉着掌心中传来的温度,睫毛轻颤,忍不住朝着季君灏的方向靠过去几分。 季君灏感觉到她的以来,也不迟疑,直接伸手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没事的,有我在。” 李锦悠鼻尖呼吸着季君灏身上淡淡的药香气息,心中的惶恐渐渐平复下来。 她感觉到紧握着她的大手传来的力道,反手握住季君灏的手指,想起刚才晏师说过的那些话,眼中满是寒霜的说道:“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绝对不会!” 季君灏之前在房门外就听到了晏师对李锦悠几人说的那些话,听到李锦悠冷冽入骨的话语就知道到李锦悠口中的“他们”是谁。 苏眉一向与人为善,身处后宅,若非深仇大恨,谁能对她下貘蛊这种恶毒的东西? 大半年前李映月才刚入相府,没想到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想要除了苏眉,而有机会又能够对苏眉动手却不被她察觉之人,也只会是李修然等人。 想起晏师所说,如果不是这一次慈恩寺中天青花的药效突然诱发了貘蛊提前暴露出来,苏氏最多三年就会死于非命。 季君灏目光微闪,他记得当时李锦悠神智大乱好似胡言乱语的时候也曾说过,苏眉本该不会这么早死,她至少还有三年安稳日子可活,是她的重活打乱了所有的一切…… 季君灏眼中暗沉了几分,只是在低头看着身前全心依靠着他的李锦悠时,那眼底的神色尽数散去,全数化作了温柔。 无论怎样,锦儿始终是他的锦儿! 就算他的猜测是真的又能如何,只要锦儿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 季君灏揽着李锦悠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将她整个人都揽入怀中,嘴里沉声说道:“你放心,他们不会好过的。” 李锦悠安静的靠在季君灏胸前,听着季君灏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眼底的怨恨寒冷渐渐散去,只是抬头紧紧看着房门的方向。 药虚无和晏师在房中一呆就是整整两个时辰,期间里面偶尔会传出苏眉仿佛呼痛的叫声,李锦悠身子绷得极紧,如果不是季君灏一拉着她的手,恐怕早就忍不住冲了进去。 苏穆、苏清河、苏欢和苏霆都赶了回来,四人早已经从周氏口中得知了之前的事情,当知道苏眉居然被人下了蛊之后,苏穆气得恨不得拿着刀冲进大理寺去砍了李修然几人,他大步在门外走来走去,脸上的神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焦急。 “祖父,你别担心,姑姑会没事的。” 苏欢一边劝着苏穆,一边拽着焦躁不安的苏霆,可是那双看着房门的眼中却溢满了担忧。 姜西越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庆国公府一家人毫不掩饰的担忧焦急之后,眼底多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隐隐有些羡慕,甚至在看到苏清河拉着李锦悠安抚她的样子时生出丝嫉妒来。 如果当年那个女人就是苏眉,如果李锦悠当真是那一夜留下的,那本该站在李锦悠身旁安抚她照顾她的人,是他才对…… 想到这里,姜西越突然对着身旁不远处的庆国公府管家好似不在意的随口问道:“安平县主今年多大年龄了?她看起来性子沉稳的的不像是个孩子。” 那管家没想到沐王会突然问他话,想起今日救苏眉的人是姜西越带来的,他对姜西越也不由多了几分善意,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吗,小姐过了十月的生辰才年满十六,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谁知道会摊上李家那群畜生,生生的被磨出了如今的性子。” 他还记得李锦悠年幼时娇憨爱笑,每每四公子欺负她的时候就会哇哇大哭,小小年纪就跟着几位公子四处闹腾,最爱扯着国公爷的胡子荡秋千,调皮的不得了。可是如今的李锦悠身上哪里还能看到半点当初的样子。 她沉稳,安静,好像经历了世事,虽然时常带着笑容,可是那笑容却不及眼底,甚至偶尔还会露出黯然沧桑的样子。 如果不是李家的人对小姐和夫人不好,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姜西越听到管家说道李锦悠今年十六,还是十月的生辰之时,眼神不由一抖,手心下意识的握紧。 十月,那不是…… “出来了!” 一直紧闭着的房门被打开,药虚无站在门后,额头上浸着几丝汗意,有些疲惫的对着门外众人说道:“先进来吧。” 李锦悠毫不迟疑的冲了进去,而其他人也都是快步跟着走了进去。 当看到床上头上被缠着纱布,床头上有一滩血迹,苏眉面无血色的躺在床头的样子时,李锦悠急声道:“我娘怎么样?” “夫人很好,貘蛊已经被引了出来,因为发现的及时,所以夫人脑中的损伤不是很严重,具体如何要等她苏醒之后才能知道。” 晏师头上的黑袍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放下来过,只是从侧边能看到黑袍下露出的下颚贴着被汗湿的白色胡须,他嘴唇白的有些骇人,原本佝偻的身形越发弯曲了几分,而拿着一只玉盒的手掌微微颤抖。 那玉盒中装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小虫,躺在玉盒中不知道是死是活,而晏师则是直接将玉盒放进黑袍之中,然后将头上有些落下来的袍子重新拉好,遮住了所有的容颜之后,这才沙哑着声音开口说道:“眼下夫人已经无碍,休息两日就能醒来,等到醒来之后,大概会忘记一些事情。” 说完后他站起来说道:“王爷,我有些累了,不知道能否先回去?” 姜西越看着他的样子点点头,对着李锦悠说道:“既然事情已了,我们就先走了。” “等一下。” 李锦悠连忙拦住扶着晏师准备离开的姜西越,皱眉说道:“王爷今日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更两次救了我娘,不知道王爷到底想要什么报酬?锦悠也好提前准备给你送过。” 姜西越看着少女因为苏眉安全之后,恢复了血润的神色,侧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苏眉之后,那双往日全是威严的眼中染上了几丝笑意温声说道:“你先照顾你娘,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还会在晋国停留一些时日,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说完后姜西越对着不远处的苏穆和苏清河点点头,又看了眼满脸阴鸷的看着他的季君灏后,就直接扶着晏师转身离开。 眼见着两人离开之后,李锦悠紧紧皱眉看着姜西越离开的背影,眼底满是怀疑之色。 姜西越,他到底想要什么? 第465章黑袍“晏师” 第465章 黑袍“晏师” 季君灏站在李锦悠身后,很清楚的听到了姜西越那句“来日方长”的话。 想起姜西越两次相救,想起他看李锦悠时不同寻常的目光,他眼底神色不由暗沉了许多。 见李锦悠看着姜西越离开的方向有些愣神,季君灏突然开口问道:“虚无,夫人身体当真无碍?” 李锦悠听到季君灏提起苏眉,心中那点关于姜西越的猜测瞬间抛在脑后,她连忙扭头看着药虚无,而苏穆也是沉声道:“药少谷主,眉儿她当真无碍了?” 药虚无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季君灏,他和季君灏认识也有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季君灏这般在乎一个女子的目光看谁。 他忍不住轻笑起来,那双好看的眸子带着几丝兴味,嘴角微微上扬着说道:“国公爷放心吧,夫人已经没事了,那貘蛊已经引出,夫人体内没有了隐患,毒素又已经全数祛除,只需好好修养两日便能苏醒过来,只是貘蛊毕竟在夫人脑内存留了一段时日,等到夫人苏醒过来之后,极有可能记忆有损。” 苏穆闻言狠狠松了口气,随之却是咬牙道:“忘了也好,那些畜生东西,眉儿最好把他们忘的一干二净!” 对于李家所有的人,苏穆都恨不得一刀斩了他们。 如今李修然、冯氏入狱,李景铄半死不活,他恨不得让苏眉将有关李家和相府所有的一切都忘记才最好! 苏穆几人又跟药虚无聊了一会儿苏眉的病情之后,药虚无表示他会暂时留在京城住在庆国公府中,一直到苏眉苏醒之后彻底康复为止,庆国公府众人对他感激不已。 苏穆连忙让周氏吩咐下人去替药虚无准备住处和一应需用,他们留在苏氏房中陪伴着苏眉,而药虚无则是送季君灏到了庆国公府门前。 药虚无似笑非笑的看着季君灏啧啧道:“我就说你这么眼巴巴的让我快马加鞭的赶来京城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救未来岳母,真是想不到,咱们一向冷心冷清不近女色的景王爷居然也会有栽在女人手里的时候?” 季君灏淡淡扫了药虚无一眼,“总好过你三十几岁了还是个雏。” 药虚无顿时一噎,忍不住瞪眼。 药王谷少谷主年少风姿,容颜俊朗,世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翩翩美少年,可是却极少有人知道,在药虚无这张看似不过十七八岁,甚至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如玉容颜之下,实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过三十的老男人。 药家之人体质特殊,天生容颜衰老极慢,再加上药王谷独家驻颜之术,就连已经年过六十的老谷主看起来也不过才四十出头。 药虚没好气的瞪着季君灏说道:“没良心的,我可是为了帮你讨你家媳妇欢心,足足跑死了两匹马赶来京城,你就这么对我?” 季君灏懒得理会药虚无,直接扬声道:“墨珏。” “主子?” “去查查姜西越进京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事无巨细全部给本王查清楚。” 墨珏闻言微微一怔:“主子是怀疑姜西越留在晋国别有所图?” 一旁的药虚无闻言脸上的戏谑淡去了一些,有些皱眉道:“说起来,我也觉得那个姜西越有些奇怪。他对李锦悠和庆国公府的事情未免太热情了些。” “黑巫族的是什么人,恐怕无论是谁得了黑巫族的人都会藏的严严实实,毕竟黑巫族的手段太过离奇,如今南楚那个十二皇子还在京中,如果被他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姜西越手中握有黑巫族人的消息必定瞒不过楚皇,到时候楚皇绝对会对他心生怀疑。可是他却主动带着人入府替苏眉诊治。据我所知,南楚沐王可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还有那个叫晏师的黑巫族人……” 药虚无皱眉说道:“他替苏眉诊治的时候看似轻松,可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分明是在消耗自身气血,他将那蛊虫从苏眉脑中引出之后,他自己至少虚弱了三成有余。而且之前在房中之时,他就算是虚弱至极浑身大汗之时,也不曾掀开过黑袍半点,我总觉得那个人有些奇怪,他好像是在故意遮掩自己,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季君灏听到药虚无的话后,就想起刚才在庆国公府中见到那个“晏师”时 的情景。 那个人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楚容貌,唯一能知道和他有关的就是那刺耳沙哑的声音,还有那佝偻的身形。 明明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人,甚至连背影都谈不上熟悉,可是季君灏却莫名觉得那个“晏师”绝对是他见过的人,那佝偻的背影也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药虚无却没注意到季君灏的异常,只是继续说道:“对了,那个晏师武功不错,一身的香火味,身上还有股子天竺葵的味道……” 季君灏听到“香火味”时,神情猛的一怔,他突然想起前几日姜西越突然出现在慈恩寺的事情,脑中仿佛划过什么似得突然抬头沉声道:“命人去一趟慈恩寺。” -------- 另一边,姜西越带着黑袍人离开庆国公府之后,马车就缓缓载着两人朝着城门处而去。 那黑袍人低垂着头突然沉声说道:“沐王,你和那李锦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声音中早没了刚才在庆国公府时的那种刺耳暗哑,反而多了几丝暗沉,“你可知道,贸然让我出手,会冒着多大风险?” 姜西越闻言沉默不语。 那人声音更沉了几分道:“这些年我已经尽量将自己远离尘嚣,不过问皇权世事,更不参与你们之间的纷争,隐居慈恩寺为当年所做之事恕罪,可是你为何要利用我师弟骗我入京?你可知道庆国公府的都是些什么人?” “当年的事情我们费尽心力才将那些隐秘掩去,甚至于抹去所有的痕迹,如今你居然将我送到景王身前,你可知道那个男人有多敏锐,一旦让他察觉半点,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晋楚之间……” “够了!” 姜西越听到那人的话后,脸上满是阴鸷道:“悟尘,你既已皈依佛门,晋楚如何,关你何事?” 第466章从此两清 第466章 从此两清 “晏师”听到姜西越的话后,猛的抬起头来,那原本盖在头顶的黑袍哗啦一下散落下来。 光秃秃的头顶,宽厚的耳垂,因为损耗了气血而显得苍白的脸色之下,那容颜赫然正是慈恩寺中,那个慈眉善目看上去不问世事的方丈悟尘。 姜西越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悟尘后开口说道:“你也说了,你已经皈依佛门,既然不想理会尘世,又何必来管晋国和楚国之间将来到底如何。当年的事情你虽有参与,却只因被被人蒙骗并非罪魁之人,比起你来说,晋国皇帝才是那个最该担心之人。” 悟尘听到姜西越的话后,脸色更加白了几分,那双眼睛满是沉凝的看着姜西越许久之后,这才带着几丝寒意说道:“世事轮回,皆有报应。沐王,不管你想如何,两国百姓皆是无辜之人。” “我已经照着你的要求救了苏眉,将我师弟放回慈恩寺,从今日起我会闭死关非死不出,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从此我只是悟尘。” 悟尘说完之后,深深看了姜西越一眼之后,直接低垂着头将黑袍拉到头顶盖住容颜,然后起身从马车上下来,等到撑着车辕下了马车之后,悟尘身形顿了片刻,这才背对着马车里面的姜西越幽幽说道:“世间之事并非全在算计之中,那个李锦悠命格奇贵,却也奇诡,我不知道你到底抱着什么心思接近于她,但是最后忠告你一句,少起恶念,善恶轮回,报应不爽,你……好自珍重吧。” 说完之后,悟尘身形更加佝偻了几分,直接就朝着城外走去。 姜西越透过撩开的车帘看着悟尘出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城门之外,脸上看不出来其他神色,久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后,屠益才低声说道:“王爷,之前我们出来之时,韩隽曾带来消息,说十二皇子有事想要与你相商。” 姜西越松开手里的帘子,任由那帘子吹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神色,这才淡淡道:“回驿馆吧。” 马车掉转车头,“哒哒”的朝着城内行去。 ------- 万寿节过后,各国使臣照例觐见景德帝后,便陆续离开晋国返回各自属地,而南楚的使臣队伍却是留了下来,元祈代表南楚皇室对晋国提出了联姻的要求,求娶晋国皇室公主。 晋国皇室之中,景德帝膝下的公主大多数都已经过了嫁人的年龄早已经嫁做人妇,而如今剩下的,就只有皇后嫡出的公主慕容芷,还有九公主慕容嘉宁,而论年龄,慕容芷已过十五最为合适,只是却早已经有了婚约,剩下的就只剩下尚还年幼的慕容嘉宁。 李锦悠在庆国公府照看了苏眉整整三日,苏眉在第二天晚上就已经清醒过来,只是就像是药虚无和晏师之前预料的那样,因为貘蛊伤害了脑内神经,醒来的苏眉忘记了很多事情。 她不记得慈恩寺里发生的事情,不记得相府的一切,忘了李修然和冯氏,甚至于忘了自己曾经生育过儿女,她只记得庆国公府,记得苏清河和苏穆,整个记忆像是出现了断层,就好像回到了二十几年前,她还没有嫁给李修然的时候。 “夫人这种情况有一部分是因为蛊虫的原因,但是有一部分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所以才会刻意遗忘了那些她不想记起的回忆。这种情况对夫人来说,或许是好事,毕竟夫人如今的身体虚弱,未必能够承受得了那日慈恩寺里的打击,忘记一切,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 李锦悠和苏穆等人听到药虚无对苏眉诊治后的话后,都是沉默下来。 他们熟悉苏氏的性格,更知道她性情中的刚烈,如果她当真记起了一切,知道她疼爱多年的儿子想要杀她,知道她维持几十年的夫妻感情不过是一场欺骗,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打击? 苏穆看着自家女儿软软的叫着他爹爹的样子,笑起来好像回到了她未曾出嫁之前,他直接拍板下来,决定把苏眉送去别院修养,派人守死了所有的进去去路,就让苏眉彻底忘了李家的人。 李锦悠去别院陪了苏眉一整日,回到苏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子府万寿节后第二天就已经送来了聘礼,而整个苏宅里里外外都被李锦悠命人装扮的格外喜庆。 “小姐,明日随四小姐送入太子府的嫁妆已经全数准备好了,明日太子府会来迎亲,以侧妃的礼制迎四小姐过府。”天璇在旁说完之后,就将一张嫁妆单子递给了李锦悠。 李锦悠笑着递给李元瑶,柔声说道:“这是给你的嫁妆清单,你好生收着。这是周嬷嬷,这是杏雨和兰叶,都是可以完全信任之人,她们明日会陪着你一起去太子府,保护你的安全。” “元瑶,去了太子府后,太子不会亏待于你,但是后宅之中阴诡手段却数不胜数,太子妃仁善,是个识大体的人,你可以多和她接触几分,那个玉侧妃却不是好相与之人,虽不会在明面上为难你,可暗中的挑衅却绝不会少。太子府中姬妾虽然不多,可却不同于在自己家中,你去了之后,切记不可轻易与人交心,有事多和周嬷嬷商量,明白吗?” 李元瑶抬头看着难得唠叨的李锦悠,看着手上那长长一串不输于任何一家勋贵嫡女出嫁的陪嫁单子,眼眶瞬间被泪意盈满。 她知道李锦悠是在替她安心,这些嫁妆不仅是为了让太子知道李锦悠对她的在乎,更是要告诉任何人,就算没了相府,她李元瑶也不输给任何人,她身后还有李锦悠,还有景王府,甚至还有庆国公府。 李锦悠在拿自己给她当后盾,只要她这个景王妃还在,只要景王府和庆国公府不倒,李元瑶就永远不输给任何人。 李元瑶眼泪盈满眼眶,低声道:“三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丫头,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李锦悠伸手替李元瑶理着她脑后的长发,低声道:“三姐本该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可是眼下情况特殊,所以委屈你了。” 李元瑶并非真的什么都不懂,她隐约能感觉到李锦悠和李修然他们之间的恩怨,李修然和冯氏下狱之后,她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进入太子府,等到李修然和冯氏受审之后,恐怕她和太子之间的婚事便会受到波折。 她靠在李锦悠怀中蹭了蹭,低声道:“三姐,我明白的,谢谢你。” 姐妹两之间气氛和煦,李锦悠正询问着天璇有关第二天的准备,却不想门外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在内院里抓了小贼,李锦悠命人将那小贼带进来之后。 那小贼穿着不合身的男子衣服,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当李锦悠抬头看清楚那小贼的容貌之后,顿时满脸愕然。 “嘉宁,怎么是你?” 第467章和亲 第467章 和亲 慕容嘉宁穿着男装,袖子挽了一圈却还是嫌长,衣摆几乎到了脚踝,看起来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一张脸上全是泥渍。 如果不是李锦悠对她还算熟悉,根本不可能认出来眼前这个狼狈无比的“小贼”,居然是宫里面那个笑起来跟花儿一样灿烂的九公主慕容嘉宁。 慕容嘉宁听到李锦悠的声音之后,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甩开身前的人直接一头扑进了李锦悠怀中,抓着她的袖子大哭出声:“锦悠姐姐,父皇要把我送去南楚,我不想去,我不要离开晋国……” 李锦悠被慕容嘉宁抱着腰,身形不由一僵,下一瞬看着眼前哭的快要背过气去的慕容嘉宁,伸着手拍了拍她的头说道:“先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 说完她感觉到腰间的小手透过衣裳传来一阵冰凉,怀中的女孩身上也透着一股寒气,她抬头说道:“天璇,去打盆热水来,再让人准备些热羊乳和点心送过来。” 天璇闻言点点头就快速走了出去,不过一小会儿就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 李元瑶取了套衣服替慕容嘉宁换上之后,李锦悠拧了帕子替她擦干净脸上和手上的泥渍,待到收拾妥帖让她捧着杯羊乳小口喝着的时候,李锦悠才遣散了屋中其他的人,只留下李元瑶和慕容嘉宁。 李锦悠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出宫来了,宫里的人知道吗?” 慕容嘉宁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紧紧捧着手里的羊乳带着哭腔说道:“不知道,我是让小宁子偷拿了侍卫的腰牌偷偷跑出来的。” “胡闹。”李锦悠闻言皱眉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偷跑出宫,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而且宫里要是发现你不见了,陛下必定会迁怒你宫里的宫人,到时候轻则受罚重则丧命,你难道没想过吗?” 慕容嘉宁脸色一白,微缩着双肩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我没想要害他们,可是父皇,父皇他……他要把我送去南楚和亲。锦悠姐姐,我不想的,我不要去南楚,我不想去南楚……父皇他骗我,他说过不会让我去和亲的,可是他……呜呜……我不要去南楚。” 慕容嘉宁说着说着就低头哭了起来,手里的羊乳被放在桌上,整个人抱着膝盖哭得嗓子都哑了。 李元瑶看着她蜷缩成一团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上前环着慕容嘉宁的肩膀,对着李锦悠说道:“三姐,嘉宁公主也不是有意的,她还小,恐怕是被吓着了,才会一时情急跑了出来。” 李锦悠闻言叹口气,伸手拍了拍慕容嘉宁的头顶说道:“我不是在怪你,而只是想告诉你,做事之前要先想想后果。我不知道你在宫中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你这么贸然的跑了出来,不只不能解决事情,反而还会激怒陛下把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你如果真想要见我,大可以召我入宫,而不用冒着风险大半夜的跑来我府中,好在他们刚才留了手,要真是把你当成小贼送去官府,到时候你怎么办?” 慕容嘉宁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嘴里的哭泣声小了一些,可瘦小的肩膀却还是一耸一耸的看着好不可怜。 李锦悠也没想真去教训慕容嘉宁,见状开口问道:“好了,别哭了,你先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元祈突然向晋国要求晋楚联姻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可是景德帝并没有直接同意,只说需要考虑,这才不过一天时间,怎么会突然就下了决定,将慕容嘉宁送去南楚和亲? 要知道慕容嘉宁今年还不到十三岁,充其量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送她去和亲,景德帝难道就不怕人非议吗? 慕容嘉宁将头伏在膝上,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间我听说南楚求娶的事情之后,就去见过父皇,当时父皇见了南楚十二皇子之后特别生气,我问过父皇,父皇说不会把我和四姐送去南楚。” “可是晚上我去皇后娘娘那里的时候,却听到父皇跟皇后娘娘商量,说要把我送去南楚,我当时没忍住就跑出来问父皇,他明明答应过不把我送出去和亲的,可是父皇却大发脾气,说我任性还打了我……当时大姐也在,她也不帮我,就连皇后娘娘也向着父皇。” “锦悠姐姐,我不想去南楚……我知道你最聪明了,你帮帮我,我不要嫁给楚皇当妃子……” 慕容嘉宁边哭边说,说的不怎么清楚,可是李锦悠却听明白了,景德帝原本是不打算答应和亲之事的,可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景德帝变了主意。 慕容芷是皇后嫡出,而且早有了婚约在身,所以和亲的事情就落在了唯一的皇室公主慕容嘉宁身上。 李锦悠看着慕容嘉宁问道:“当时明昭公主也在?” 慕容嘉宁点点头。 李锦悠皱眉,脸上划过抹疑惑之色,半晌后她才低声道:“这件事情不是你哭哭闹闹就能解决的,嘉宁,你信我吗?” 慕容嘉宁轻咬着嘴唇点点头,如果不信,她怎么会在离开皇宫无处可去之时第一时间跑来了苏宅? “那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趁着宫里还没有发现你失踪之前,立刻回去,然后装作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离开过皇宫,更不要和陛下对着干。” “可是父皇……” “陛下那里你不用担心,就算他决定要将你送去和亲,也不可能立刻下旨,更何况……” 如今各国使节都已经离开,等到元瑶进入太子府后,大理寺就会立刻开始审理相府的案子,国相位移,朝政必受波及,景德帝哪还有功夫来理会和亲的事情。 慕容嘉宁并不知道李锦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可是她身上的镇定却是让她的心安稳了一些,她眼巴巴的看着李锦悠,红肿的眼睛里还挂着水渍。 第468章元瑶大婚 第468章 元瑶大婚 李锦悠心中微软,抬起手揉了揉慕容嘉宁的额发低声道:“放心吧,会没事的,你先回宫去。” 慕容嘉宁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犹如吃了定心丸,在苏宅呆了一小会儿后,李锦悠就让天枢亲自送她回宫,而李元瑶在亲眼看到慕容嘉宁可怜的模样,听到她嘴里景德帝无情之后,心里有些庆幸。 庆幸她没有生在皇家,庆幸她虽然没有个爱她疼她的父亲,却有个事事为她周全的姐姐。 李锦悠又陪着李元瑶坐了一会儿,直到孟姨娘来后,她才离开了写韵轩。 夜色沉如浓墨,李锦悠肩上披着天水碧的披风走在月色之中,手中把玩着腕间的那串凤髓珠。 “小姐,你真的要帮嘉宁公主啊?”青黛头顶梳着两个花苞,一手提着灯笼一边好奇问道。 李锦悠点点头道:“她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会尽可能的护她周全,更何况南楚突然求亲本就奇怪,元祈……”她微眯着眼,想起在乌山中初见那个少年时的情景,儒雅温和,性子却比狼还要阴狠。 之前在宫中再次见到元祈的时候,元祈几次想要上前和她说话,都被她避了开来,那个少年是个极其记仇的人,更何况还有姜西越。 一想到那个男人,李锦悠就下意识的皱眉,实在是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太过奇怪,相比起刚在慈恩寺初见之时的温和,这一次入京之后,特别是前几天他带着那个黑袍晏师入府替苏眉诊治之时,她却在姜西越眼底看到了一股欲望。 无关于男女之情,更像是一种期冀和势在必得,而对象,却是……她。 “小姐在想什么?”天璇见李锦悠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不由回头。 李锦悠摇摇头甩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口说道:“明天一早太子府的人就会来迎亲,到时候舅母会过来跟着一起过去,今天夜里早点歇着吧,明天还要去太子府。” 到时候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第二天一早,苏宅门前就热闹了起来,李元瑶虽是以良媛的身份进入太子府,可是太子府却是以侧妃的礼制来办,花轿迎亲半点不少,一路锁啦锣鼓不停,而从苏宅抬出的一箱箱绑着红绸的嫁妆之物,更是让满京城准备看李元瑶笑话的那些人都嫉妒红了眼。 等到了太子府后,太子府内也是极为喜庆,到处都挂满了红绸,请来的戏班子早早就搭好了台子,唱着喜结良缘的曲子,李元瑶当着众人的面给太子妃奉了茶后,却并未向侧妃玉氏奉茶,而是直接在太子的吩咐之下被送入了琳琅阁,明眼之人都看出来慕容熙对李元瑶的看重,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太子府另一个侧妃的位置,李元瑶十拿九稳。 李锦悠全程旁观,见状眼底的笑容深了些。 “看来元瑶在太子府中不会受委屈。”李希慕站在李锦悠身旁低笑道。 李锦悠抬头看了眼李希慕,目光落在他腰间挂着的那枚代表身份的令牌上时,忍不住说道:“二哥,你为什么要放弃武试,你明明可以等到武试之后留在京城,为什么要自请前去西北?” 李希慕淡笑道:“谈不上放弃,而是目前来说这样最好。” 李锦悠紧紧皱眉。 李希慕则是看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和太子谈过什么,但是能让太子如此待元瑶,更对我许以七品武卫之职,想必你应该因为我和元瑶做过妥协。如今元瑶已经嫁入了太子府,太子想要牵制你和景王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应该可以安心。我去西北,远离京城,虽说不在太子麾下,可是也未曾跟随其他人,太子也足以放心。” “二哥……” 李锦悠轻咬着下唇,想要说什么,李希慕却是直接打断道。 “我知道我现在帮不上你什么,但是你既然要嫁给景王,从此后就是景王府的人,景王和皇室之间的关系本就不算和睦,万一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我不是你的拖累。” 李希慕说完之后,转头看着李锦悠带着几丝笑容道:“你不必因为我而妥协,更不必因为我而退让,我是你哥哥,必会在西北为你挣一份底业,如果当真九霄云变,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你周全,你明白吗?” 李锦悠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李希慕,他一如往常并不爱笑,可是此时脸上却满是柔和,嘴里的话语更是不容退让。他虽然并没有说的太明白,可是李锦悠却很清楚他话中的意思。 季君灏和皇室之间恩怨太深,景德帝在位一日,这种恩怨就不会化解,反而会越积越深。谁也不能保证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更不能保证景王府和皇室之间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 万一有朝一日景王府和皇室翻脸,李希慕不希望他自己成为李锦悠的软肋,更不希望成为会被人用作威胁李锦悠的存在。 如今相府倾覆在即,他留在京中,太子自然会许以他一份锦绣前程,可是如果想要有朝一日成为李锦悠的后盾,他却只能去西北,只有在那个战乱不断的地方,他才能够尽快成长起来,尽快让自己成为一个足以让李锦悠依靠,而不必再让她有所妥协的人。 李锦悠怎么会看不出来李希慕的心思,她缓缓露出个笑容,眼中带着湿润之意轻声道:“谢谢你,哥。” “好了,眼圈都红了,今天可是元瑶大喜的日子,别让人瞧了笑话。” 李希慕颇为不自在的揉了揉李锦悠的长发,就大步朝着人群里走去,不过一会儿就被那些人拉着喝起酒来,而季君灏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李锦悠身旁,看着她眼圈红红的样子低声道:“他是个好哥哥。” 李锦悠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难得小女儿的样子,忍不住带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我好歹也是你妹妹的娘家人,来替她撑个场子,免得有人不长眼,欺负了我家王妃的妹妹。” 李锦悠噗哧一声笑出来:“谁是你家王妃,都还没成亲呢。” 第469章你见过姜西越了? 第469章 你见过姜西越了? “早晚的事情。” 季君灏伸手拉着李锦悠的手,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逗得她轻笑出声之后这才说道:“宫里头有意想要把李修然的案子压下来,原本说好亲审,但是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赵福海带着人私下去了大理寺见过李修然,原本李修然还有些焦躁,在见过赵福海之后整个人都安静下来,好像笃定了这次的事情不会将他如何,看样子皇帝应该是暗中许下了什么事情。” 李锦悠闻言脸上笑容瞬间散去了许多,淡淡道:“想要压下来,哪有那么容易。” 她费尽心力才把李修然和相府的人送进大牢,想要全须全尾的出来,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对了,明昭公主今天是不是也来了?”李锦悠突然问道。 季君灏点点头:“是来了,怎么,你真要为慕容嘉宁出头?” 李锦悠并不奇怪季君灏怎么会知道慕容嘉宁的事情,如今整个苏宅之中,除了从青玉城带来的人以外,剩下的几乎都是云谷和景王府的人,昨夜送慕容嘉宁入宫的事情,如果没有季君灏的人配合也没有那么容易。 此时听到季君灏的问话,李锦悠伸手将飘开的发丝绕在耳后,抿了抿嘴唇说道:“算不上出头,我只是好奇姜西越和元祈到底想要做什么而已。” 季君灏闻言忍不住低笑出声。 李锦悠看上去淡漠无情,甚至做起事来心狠手辣,可是在面对那些对她好的人时,那颗心却是格外的柔软。她明明是关心慕容嘉宁的,想要替那个小丫头出头,可是嘴里却别扭着不肯承认。 李锦悠听到他笑声忍不住面色微红,瞪了一眼季君灏嗔道:“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这次姜西越来晋肯定没安好心,晋楚联姻的事情说不定有什么阴谋,我好奇怎么了?” “没怎么,我家锦儿真英明。”季君灏闷笑。 李锦悠瞪眼:“那你还笑。” “我笑了吗?” “笑了。” “你看错了。” 李锦悠瞪着笑得露出白牙凤眼弯弯的季君灏,气得伸着手就在他腰间拧了一把,然后跺跺脚转身就走,季君灏见状笑声更大,那满是磁性的声音让得李锦悠耳朵通红,脸颊也好像是染上了红云一样,传来一阵阵的热意。 李锦悠绕过人群,一直朝后走了许久,才见到了因为清静躲在后花园中的慕容雅慧。 慕容雅慧穿着一袭湖蓝色宫裙,上面绣着大朵牡丹,一头青丝挽成发髻,头上插着一只碧青色步摇,随着风吹动时微微摇晃着。她正杵着下颚望着不远处的花丛发呆,那双眼睛里没有半丝灵动之色,反而满是枯槁。 李锦悠靠近之时,司琴连忙行礼道:“安平县主。” 那边的慕容雅慧被惊动之后,直接扭过头来,当见到站在不远处的李锦悠时,轻笑道:“你这红霞满面的样子是干什么坏事儿了?若是本宫知道今儿成亲的是谁,还以为今日成亲的是你呢,娇俏的跟新娘子似得。” 李锦悠闻言轻瞪了慕容雅慧一眼,直接走到她对面坐下之后,才开口说道:“还说我,前面那么热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躲清静啊。”慕容雅慧用涂满蔻丹的手指扫过脸颊,随口说道。 “既然嫌吵,那干什么还来,太子还没那么大的脸面娶个良媛还让咱们明昭公主亲自过来道贺观礼吧?” 司琴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公主和李锦悠之间相处的模样,好像从第一次见面起,两人之间就好像认识了十几年一样。只要没有外人在场之时,李锦悠极少用尊称,而公主也从来不在意她在她面前的肆意。 司琴替李锦悠取了茶递过去后,就听到慕容雅慧扯扯嘴角道:“府里太静了” 李锦悠听到慕容雅慧两句好像是自相矛盾的话后,脸上的笑容却是收敛了起来,带着几分担心说道:“听说你把长亭送走了?” 慕容雅慧点点头:“他还年轻,留在我府中耽误了。”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这世上人事从来都是这样,去去来来。有谁能真的陪着你过一辈子,又有谁离了谁活不了?” 慕容雅慧红唇轻扬,眼底一片淡漠。 李锦悠沉默下来,许久后才开口说道:“我听说陛下准备将嘉宁公主送去南楚和亲?” 慕容雅慧闻言抬头,看着李锦悠淡淡道:“那丫头果然去找你了?” 李锦悠点点头,脸上带着浅笑说道:“昨天夜里偷偷跑来的,哭得跟只花猫似得嗓子都哑了,从狗洞溜进了我府里,差点被府里的人当作小贼送去了官府。” 慕容雅慧仿佛见到了慕容嘉宁狼狈的样子,扯着嘴角轻笑起来。 李锦悠忍不住问道:“我听她说昨儿个你也在宫里,陛下有意将她送去南楚的事情你也知道?” “知道。” “那你……” “我为什么没阻拦?”慕容雅慧仿佛知道李锦悠想要问什么,直接说道。 李锦悠轻抿着嘴角看着慕容雅慧。 慕容雅慧淡淡道:“她身为皇室公主,既然享受了公主该有的荣耀和富贵,就该承担公主该有的责任。和亲,下嫁,招选驸马,为皇室献身……这本就是公主的宿命。父皇如果决定和南楚联姻,事情就不容任何人反驳,你觉得我能拦得住父皇的决定?” 李锦悠听着慕容雅慧无比淡漠的话,微侧着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慕容雅慧被李锦悠那好像什么都看透的目光逼得微垂着眼帘,避开了她的视线说道:“父皇的心比谁都冷,比谁都硬,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 说完她身形一转直接站起身来,头上的碧青色步摇随之晃动:“我劝你也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了,你和景王即将大婚,当初宫宴上你和景王当着众人逼迫着父皇才成了这桩婚事,这个时候招惹了父皇只会为难你自己。” “嘉宁还小,等过些日子想通了就没事了。” 慕容雅慧说完之后,转身就准备离开,谁知道李锦悠却是突然开口。 “明昭,你见过姜西越了?” 第470章就算染尽鲜血,她也在所不惜 第470章 就算染尽鲜血,她也在所不惜! 慕容雅慧身形猛的一僵,原本慵懒的身形顿在原地。 李锦悠瞳色微暗,带着几分沉色道:“他跟你说过什么?又或者,你答应了他什么?” 慕容雅慧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猛的回头,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厉色紧紧看着李锦悠寒声道:“你说什么?!” 李锦悠抬头沉声道:“你恨陛下,难道也恨整个大晋?你难道不知道姜西越是什么人吗,你跟他做交易无疑是与虎谋皮。明昭,你该知道南楚和晋国的关系不过是表面安好,楚国对晋国一直是虎视眈眈,沐王所求更是不安好心,你难道要把整个大晋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容雅慧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瞳孔猛的一缩,满脸寒霜的打断李锦悠的话冷声道:“本宫不知道什么姜西越,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锦悠站了起来,丝毫不惧慕容雅慧身上的寒意,正对着她说道:“当年你和陈家之事,让你丧夫亡子,让你切肤之痛,那时候陛下就是用你刚才的那些话让你嫁入了陈家,又毁了陈家,你自己经历过的一切,怎么会愿意再让嘉宁经历一次?” “这世上谁都会对嘉宁说那一番话,唯独你不会,你怎么可能会让嘉宁变成下一个你?能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嘉宁成为下一个牺牲者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晋楚联姻之后能让你得到一些你急于想要得到的东西。明昭,姜西越到底承诺了你什么?!” “替你复仇?替你毁了陛下?还是替你毁了当年伤害过你的一切……” “你给我闭嘴!” 慕容雅慧仿佛被李锦悠的话刺激了一样,狠狠一甩袖子,那长长的袖面直接掀翻了桌上的茶盏,让得那茶杯里的茶水全数倒了出来溅了满地。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当年本宫为了皇室没了所有,舍弃了青春,耗尽了感情,最后连孩子都没保住,本宫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们毁了,凭什么他们能高高在上坐享尊容,凭什么她慕容嘉宁就不该为皇室牺牲,凭什么本宫就要沉沦地狱夜夜不得安寝,每日每日的听到那未出世的孩儿在本宫耳边啼哭?!” “李锦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来质疑本宫的做法,凭什么?!” 慕容雅慧满脸寒霜,深吸了口气眼底满是锋芒的说道:“本宫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更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本宫和姜西越之间的事情,但是本宫劝你一句,好好当你的景王妃,好好过你该过的日子,好好享受你如今让人称羡甚至嫉妒的人生。不该管的事情别管,不该问的事情别问,否则,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明昭……” “我们走!” 慕容雅慧根本不给李锦悠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走,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她一样。 司琴没想到原本好好的两人会突然起了争执,李锦悠会因为慕容嘉宁的事情猜到了慕容雅慧见过姜西越,更没想到一向情绪内敛不为外物所动的慕容雅慧,会因为李锦悠那好像随意的几句话刺激而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来,甚至暴露了她想要做的事情。 一旦这些话传到景德帝耳边,那公主她…… 司琴紧紧握着袖中短匕,深深看了眼李锦悠,眼底划过抹杀意,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就快速朝着慕容雅慧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锦悠何其敏锐,她清楚的感受到了司琴对她的杀意,如果这里不是太子府,如果不是因为动了她之后会引来天大的麻烦,恐怕刚才司琴会毫不犹豫的对她动手。 李锦悠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底全是复杂神色。 她早就知道慕容雅慧心底最执念的到底是什么,而也只有在触及这些的时候,一贯冷静的慕容雅慧才会方寸大乱。 只是她没想到,慕容雅慧居然真的见过了姜西越,甚至于慕容嘉宁远去南楚和亲的事情极有可能是她一手促成。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个姜西越…… 他又想要干什么?! -------- 慕容雅慧满身寒气的直接离开了后花园,甚至没理会一路上所有人的问安,直到走到前面的喜宴之处,看到与人谈笑风生的慕容熙时,她不由靠在一旁的廊柱上,脸上的寒霜渐渐褪去,却好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神中带着一缕迷茫。 不远处的人群之中不断的推杯换盏,大声言笑,慕容雅慧所在的廊下却满是萧索。 不过是几丈距离,却好像划出了天堑。 一面尘世喧哗,一面枯槁死寂。 慕容雅慧低垂着眉眼,喃喃出声:“我真的错了吗……” 司琴安静的站在慕容雅慧身后,听到慕容雅慧的声音并没有回话。 她知道慕容雅慧不是在问她,也并没有想过让她给她什么答案。 果然片刻之后,慕容雅慧脸上的那缕迷茫渐渐褪去,好像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一张被岁月侵蚀留下痕迹的脸颊上满是刻骨的仇恨。 “我没有错,是他先负我,是他毁了我,我的生活,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所有的一切!” 慕容雅慧轻抚着小腹,想起她那个还未来这世上看过一眼的孩儿,想起那个为了让她活命,一条白绫挽在脖颈上结束了自己生命的男人,想起陈家上下数十人,陈氏一族百余口葬身火海。那焦枯的尸骸堆积成山,午夜梦回之时不断喊叫着让她复仇的声音,眼底只剩下仿佛想要将眼前一切毁去的怨恨之火。 这些年她苟延残喘,披着外人羡艳的荣耀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他们报仇。 她要毁了那个自称是她父皇却将她一步步推向深渊的男人,她要毁了这个让她为之付出牺牲了所有一切的大晋天下。 只要能够毁了他们,只要能替她所爱的人报仇,只要能让那无数冤魂安息…… 就算冤孽在身,就算染尽鲜血,她也在所不惜! 第471章有命出去再说 第471章 有命出去再说! “公主,刚才的事情……李锦悠她恐怕是知道了你和沐王之间的交易,她会不会把今天的这些事情告诉陛下?”司琴忍不住在旁问道。 “她不会的。” 慕容雅慧闻言冷声道:“她和景王之间的感情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她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景王和皇室之间的恩怨无可调节。就算她跟父皇说什么,父皇也未必会信她,更何况,对父皇来说,景王才是那个他最想除去却一直不得不隐忍的人。” “她如果识相,大家自然相安无事,如果她真的不识好歹想要插手,那就别怪本宫对她不客气!” 景王府和皇室之间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景德帝对景王的容忍只是基于他只有三年寿命的前提,如果这个时候让景德帝知道景王有所异心,景德帝最先要除去的,就是和景王有关的一切! 慕容雅慧脸上的犹疑被冷硬所取代,她冷沉着脸满眼寒霜。 她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了这个机会。 谁也别想阻挠她,谁也别想! 李锦悠,你是这些年唯一一个被我认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触摸到我心思的人。 我不愿与你为敌,更不愿和你动手,别逼我…… -------- 太子府里的婚宴一直热闹到了晚上,等到酒酣过尽众人才纷纷散去,而整个京城里的人都在议论着白日里的热闹和李元瑶那比勋爵贵女出嫁时还要让人羡慕的风光。 大理寺监牢之中,几个狱卒正喝着酒水,嘴里也在谈论着白日那场婚事。 “你们是没瞧见了,那个谦良媛的嫁妆从城西一路抬到了太子府,我瞧着比上一次周侯爷府里嫁女时还要风光,听说安平县主把整个苏宅里近五成的银子全部置办成了嫁妆,送给了谦良媛。” “苏宅?那不就是相府?这安平县主可当真是舍得,那天她把丞相府的人撵出来时,那库房中的东西可全部都留在了苏宅里,这算下来得多少银子?” “嗤,银子算什么,我听人说今儿个不仅庆国公府的人去了,就连景王也亲自去了太子府,太子府置办之时按的也是侧妃的礼制。那个谦良媛虽说是个庶出女,又没了相府在身后,可是现今这满京城的人谁敢说她一句不是?” “那当然,有景王和庆国公府替她撑腰,谁不要命了敢多说一句……” 昏暗的光线下,前面的人肆无忌惮的议论声传了进来,牢中的冯氏蓬头垢面的坐在角落里,紧紧抓着手里的杂草,当听到那些人说李锦悠和李元瑶的风光之时,恨得咬牙切齿,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去。掌中的生疼却完全不及她知道这些年费尽心里攒来的东西,被李锦悠全数送给了李元瑶做嫁妆时的心疼。 “这个孽种,孽种!” 那些都是她李家的钱财,都是她的!她凭什么送出去,她凭什么?! 冯氏紧紧咬着牙,声音从牙根中溢出,带着无比的怨恨之色。 她当年就不该让这个孽种活下来,让她占据着相府嫡出的身份享尽荣华,如今却要生生毁了相府。 早知道会有今日,那一夜之后她就该让李修然干脆杀了苏氏,或者就算拼着让苏氏起疑,也该在知道苏氏有孕之时毫不犹豫的除了这个孽种! 冯氏气得满脸扭曲,猛地踹了一脚身前的牢门。 牢门哗啦作响,顿时惊动了外面的那些人,其中一个人直接快步走进来,看都没看就一鞭子朝着牢门处甩了过来,重重打在牢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吵什么吵,没看见爷在喝酒吗,再敢弄出声响,小心爷爷对你不客气!” “你们这些下贱之人,我是丞相之母,我是御封的诰命,你们敢如此对我,等到我出去之后,我必定会让你们不得好死……啊!” 冯氏满脸狰狞的怒骂出声,谁知道话还没完,那狱卒就十分熟练的一鞭子从牢门缝隙里甩了进来,直接打在了冯氏胳膊上,疼得她惨叫出声。 那狱卒嗤笑道:“丞相之母,我呸!那李修然脑袋上的帽子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死老太婆,你再敢叨叨,信不信爷抽你?!” 冯氏气得浑身直哆嗦,张嘴就想怒骂,一旁的王姨娘连忙死死抓着她的手将她拽了回来,而那狱卒见状冷哼道:“还当你自己是在丞相府里呢,我告诉你,在这大理寺的牢狱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想要耍横,等你有那命出去了再说!” “小爷今天心情好,太子大婚安平县主为替亲妹庆贺发了不少赏钱,要小爷好好关照你们,要不然小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狱卒说话之时,拿着腰间的钱袋子抛了抛,然后哼着小曲儿走出去继续喝酒,而牢房里的冯氏却是气得浑身发抖,脸上黑的能滴出水来。 李宜双和李宜巧蜷缩在角落里,吓得脸色发白。 这段时日,冯氏越来越阴晴不定,刚入狱的时候,她还能镇定自若的告诉她们,李修然一定会想办法保他们出去,李锦悠和苏氏绝对不能将他们如何,这牢中的人更是不敢慢待她们。 可谁知道后来有一天,当从衙差的口中得知李修然也被下狱,就关在隔壁的男犯监牢中的时候,冯氏整个人就跟疯了似得,嘴里不断大骂着李锦悠,骂着苏氏,甚至说着很多让人听不懂的话来。 李宜双眼色发沉,她还记得那天冯氏的那些话,甚至清楚记得冯氏说那些话时恶毒的神情。 十五年前,临川武定,野种…… 李宜双微垂着眼帘扯了扯李宜巧的袖子,李宜巧有些胆颤的看了眼冯氏,可是一想到之前李宜双跟她说的那些话,心中就莫名多了些底气,站起来靠近冯氏身旁,替她顺着气说道: “祖母,您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三姐毕竟是李家的女儿,她就算再恨父亲和你,难道还能真要了你们的性命不成?刚才那个人也说了,三姐姐还特地送了赏钱让他关照我们……” 第472章就算是丞相,也得跪 第472章 就算是丞相,也得跪! “你个蠢货!” 冯氏狠狠一巴掌甩在李宜巧脸上,直打的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你以为她送钱是让人关照我们?她那是想要羞辱我们,她怎么可能会帮我们,她此时恨不得杀了我们!” 王姨娘见到李宜巧被打,眼底闪过愤恨之色,连忙挡在李宜巧身前,一边替冯氏顺着气一边陪笑着说道:“老夫人说什么气话呢,三小姐怎么会想要杀了我们,你可是她的亲祖母,巧儿和双儿更是她的亲妹妹。三小姐眼下只是还在气头上,等到她出完气了,自然会接老夫人出去,毕竟都是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 “什么一家人?!她根本就不是我们李家的人,她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孽种,我……” 冯氏怒声到一半,就对上了王姨娘仿佛被吓倒了的双眼,瞬间惊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心中一惊,连忙将后面的话全部咽了下去,一巴掌打开了王姨娘的手欲盖弥彰的说道:“她这么对待我们,哪有半点把她自己当成是李家的人?等到这次出去之后,我必定让修然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将她逐出李家,我们李家没有她这种忘恩负义的孽种!” 王姨娘手背通红,不断传来刺痛,强撑着笑脸出言安抚了冯氏几句之后,就重新缩回了角落里,带着隐隐兴奋的神情看向李宜双,张嘴想要说什么。 李宜双连忙摁住王姨娘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眼底却是带着同样的兴奋之色。 原来李锦悠真的不是李修然的亲生女儿。 原来未来的景王妃居然是个来历不明的孽种…… 李宜双双手有些兴奋的发抖,她隐隐觉得自己握住了天大的把柄,而一条通天坦途就在她眼前,如果李锦悠的身份暴露出来,她还能有现如今这样的风光?她还能如愿嫁入景王府? 苏氏不贞,李锦悠身份不明,到时候别说是对付相府,恐怕她们母女两都会自身难保。 一旦这件事情传扬出去,苏氏和李锦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流言蜚语就足以毁了那两个骄傲如斯的女人! 李宜双微垂着头靠坐在角落里,鼻间全是牢中枯草腐烂的味道,可是心中却满是兴奋之情,她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从牢中脱困,看到了自己风光无匹的未来,一双眼隐藏在昏暗之中的眼睛发出贪婪的光芒。 第二天一早,大理寺便开堂审理冯氏、李修然买凶杀人一案。 李修然和冯氏被带到堂前之时,冯氏一身的精贵湖蓝褂裙早已经染上了灰尘,盘好的发髻也散落了许多,脸色看上去有些灰败。李修然也同样被关押了几日,但是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慌乱,立于堂前之时背脊挺直,只是一双眼在扫向堂外站着的李锦悠时,满是阴鸷和寒芒。 他没想到他精明一世,最后居然被一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稚女弄到如今的境地。 看着冯氏被人推攘着跪在地上,李修然眼底划过抹怒意,面对着身后两个好像是要强逼着他下跪之人,抬头沉声道:“黄大人,本相虽被冤枉有案在身,但本相的相位却是陛下亲自所赐,如今本相官位并未被褫夺,你不过区区三品,居然想让本相跪你?” 黄青云闻言看着李修然,却并没像他想的那样退让,反而冷声说道:“大理寺掌管京畿邢狱之事,为不使奸佞之臣妄行,皇室宗亲罔顾民意,先帝在世时曾下过圣谕,大理寺有上审皇亲国戚,下审朝中诸臣的权利,无论谁人,一旦犯案,进入大理寺后一视同仁。” “本官上呈天子之令掌管大理寺,奉陛下旨意审理李氏母子买凶杀人一案,就算你身为丞相,在本官眼中也不过是嫌犯而已。来人,让他跪下!” 李修然身后两人快速靠上前来,伸手压在李修然肩上一用力,李修然双膝一软“砰”的一声跪在堂前。 “黄青云,你!” 李修然猛的抬头怒视黄青云,眼中满是阴鸷寒芒,他刚想怒斥出声,然而在触及黄青云冷漠的面容时,却是忍不住心中一紧。 当年先帝还在位时,曾经因为皇室宗亲仗势征地强夺百姓良田,后被欺辱之人告上京城,却因为行事皇亲位高权重无一人敢于插手,那些人不仅没有得到帮助,反而在强压之下死伤无数,最终引起暴乱,后来更是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起义造反。 此事当时闹的极大,那股乱军险些动摇了皇权根本,后来反叛之人虽然被镇压,但是先帝却在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引以为戒,便亲下圣旨将大理寺独立于九卿之外。 上可审皇亲,下可审朝臣,若罪证属实,可不经圣意直接捉拿。 此事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年,虽然人人都知道旨意如此,可实行起来又有几个人当真会因为一道先帝圣旨而不惧权贵? 黄青云虽然性情秉直,刚正不阿,可是他却不傻。 他明知道苏氏未死,明知道就算这件事情最终定案,可只要陛下不亲自开口褫夺他官位,他依旧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手握重权的丞相,黄青云却丝毫不怕得罪于他,甚至不怕事后引来报复。 黄青云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他真的不怕他,还是……他笃定了他今日之后,再无可能翻身? 李修然心中微颤,死死看着黄青云,黄青云却好似完全没看到李修然满是怀疑的目光,只是一敲惊堂木朗声道: “本官奉陛下之命严审李冯氏、李修然二人雇凶杀害夫人苏氏,谋害嫡女李锦悠一案。审案期间,未经传唤,无关人等不得喧哗,否则别怪本官无情!来人,带犯人李景铄、林长东上堂。” 李景铄和林长东两人身上带着重重的镣铐,被人带上来之时手脚移动之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短短几天时间,李景铄就像是在地狱轮回了一次,那张脸上长满了胡渣,一双眼下全是青黑,之前在慈恩寺里留下的伤痕还未痊愈,满是青肿的脸上一双眼全是木然之色。 第473章聂嬷嬷反水一 第473章 聂嬷嬷反水(一) 这几天对他来说,无比煎熬。 他每天晚上一闭眼,眼前就是苏眉被她一刀刺中后浑身浴血的样子,她那不敢置信伤心欲绝的神情每每都会让他从梦中惊醒。 这几天在监牢里面,没有锦衣玉食,没有温床仆役,有的只是冰冷冷的四方高墙,还有那永远都看不到天日的黑暗和潮湿。 那些腐烂的味道时时萦绕在他身旁,老鼠恶虫在他身边游走,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李景铄都仿佛能看到当初那个对他温柔浅笑的女子是如何神色狰狞,如何心狠手辣的一步步的将他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景铄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李景铄杀母,丞相母子买凶杀人,无论哪一件都足以震惊世人。 大理寺开堂审理当朝丞相,这在大晋历代之中还是头一遭,而因为之前慈恩寺的事情实在太过恶劣,为平民愤,所以大理寺这次审案乃是开堂审理。黄青云命人在大理寺外单独开辟了一片地方,容纳观审之人,而这一日案审才刚开始,大理寺里外就早已经围满了人群。 见到李景铄被带上来时,不少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满脸不屑,而李景铄听着耳旁那些嘲讽的话语,满脸木然的被身后的衙差推着向前走。 脚下的铁链哗哗作响,李景铄身上的囚犯衣服肮脏不堪,在经过堂前的时候,李景铄目光却无意间看到了李锦悠,看到了那个他往日无比憎恨厌恶的妹妹。 他木然的双眼浮现出一抹光亮,张开嘴从仿佛已经哑掉的嗓子里发出刺耳难听的沙哑声音。 “锦儿……” 李锦悠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景铄,眼底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满满的厌恶和憎恨。 李景铄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而嘴里全是如铁锈般的腥甜味道。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身后的衙差毫不留情的推了李景铄一把,直接将他推攘到了堂前。 腿腕上被踹了一脚,李景铄和林长东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的重重跪在地上,膝盖疼的仿佛都要碎裂开来,可是两人却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黄青云翻看着手中卷宗,看着李景铄沉声道:“李景铄,你弑杀亲母,证据确凿,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李景铄看着身旁不远处的李修然和冯氏,想到那天在慈恩寺李修然对他狠下杀手,想到冯氏利用他谋害苏眉,想起这几日在牢狱中听到那些狱卒说起李映月如今落到的下场,眼中闪过恶毒之意。 那个女人在宫中和慎王秽乱宫廷,被消了和九皇子之间的婚约,送进了慎王府成为了侍妾,毁了容貌,名声尽毁,这辈子都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而如今剩下的就只有李修然和冯氏。 他们虽然不是害他的罪魁祸首,可是他之所以落到如今的境地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如今他这辈子算是全毁了,他们两个也别想好过! 李景铄狠狠一咬牙大声说道:“启禀大人,小人冤枉!我从未想过要谋害我母亲,我是被冯氏和李修然言语所骗,是他们想要害我母亲和我妹妹,我一时糊涂,才会被奸人挑唆中了他们的算计,还请大人明鉴!” “你胡说八道!” 冯氏听到李景铄的话后厉声道:“是你自己心生嫉妒弑杀亲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说是受我们蒙骗,证据呢?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你在慈恩寺的事情和我们有关,我看你就是信口雌黄,杀母不成还想要污蔑我们!” “我污蔑你们?那他那日在慈恩寺前为什么要杀我灭口,你又为什么会指使林长东在我母亲的药碗里下毒?!” 李景铄伸手指着林长东阴沉道:“当初在府中之时,我便被他们诓骗在我母亲药碗中下了能致人昏睡的药物,后来去慈恩寺后,也是他们安排了潇湘馆的男倌入寺想要污我妹妹清白。后来见事情败露,他们就收买了这个人换掉了我母亲所服药物,指使他给我母亲饭食中下毒,就连那刀上所用毒物也是他受冯氏指使涂抹上去的,冯氏和李修然一早就想要除掉我母亲,更想要将我们母子三人斩尽杀绝!” “哗——” 大理寺外的人群之中发出一阵喧哗声。 虽然早就知道冯氏母子命人暗害苏眉,可是当听到李景铄这么清楚明白的将事情说出来时,所有人都还还是忍不住面露异色。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狠毒的人,居然想要买凶毒害自己的妻子(儿媳)? 黄青云一敲惊堂木,待到外面的声音安静下来之后,这才转头看着林长东沉声道:“林长东,李景铄刚才所言可是属实?” 林长东那日在慈恩寺中早就被李锦悠吓破了胆子,后来被关入大理寺后,季君灏更是没少让人好好关照他,这些日子他真切的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如今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脱罪,他只希望能够尽快判下来,无论是流放还是其他,总好过这般日日受人折磨。 此时听到黄青云的问话之后,林长东脸色惨白的开口说道:“他说的全是事实,是小人一时糊涂,才会因为贪财而犯下大错,受相爷和老夫人之命毒害夫人。” 他颤颤巍巍的将当初聂嬷嬷如何找到他,买通他将毒药交到他手中,又如何指使陷害李锦悠,怎样除去苏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吐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其他,林长东的说词居然和李景铄出奇的一致,那原本该出现在其中的李映月好似被人有意隐藏了似得,谁也没有提起,更没有说出当初的事情都是因为李映月而起,反而所有的罪名都落在了冯氏和李修然身上。 林长东仿佛吐豆子似得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说完之后,顿时痛哭失声的的趴在地上抖着身子说道:“小的真的是一时糊涂,才会被李老夫人收买,受她指使去陷害安平县主和李夫人,小人已经知错,愿意领罪。” 第474章聂嬷嬷反水二 第474章 聂嬷嬷反水(二) 冯氏听到两人的话后只是气得浑身发抖,颤抖着手指指着李景铄两人。 “你们……你们两个简直是信口雌黄!” 明明是李映月指使的他们,明明潇湘馆的男倌儿是李映月找的,就连那让人神志失常秽乱佛寺的合欢散也是李映月准备的,可是为什么如今全部变成了她?! 她不过是从中做了些手脚,买通了林长东换了其中的药物罢了,可是如今为什么在他们口中却变成了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她吩咐他们去做的?! 李修然就在冯氏身旁,和冯氏的气怒不同,他却是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来,心中最初的那种不安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为什么他们两人都没有提及李映月,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冯氏和他身上? 到底是一时巧合,还是根本就有人从中布局,早已经设下了陷阱只等着他们跳下去? 李修然紧紧握着拳头脸色难看的就想开口,谁知道早已经怒极的冯氏怒嗤一声抢在他前面怒声说道:“笑话,老身从来就没有见过你,更不曾与你说过任何话,你说你受我指使对苏氏下毒,可有证据?” “是聂嬷嬷亲自找的我,她给的钱财还被我收起来放在隐秘之处……” “这就更可笑了,聂嬷嬷不过是个奴才,她找你做什么与我何干?我根本就不知道聂嬷嬷到底做了什么,更何况黄大人,苏氏是我儿媳,和老身同处一个屋檐之下足足二十余载,老身若想要杀她,多的是机会悄无声息的了结了她,又何必非得等到今日多此一举?” 冯氏嘴里话说完之后,脸上甚至露出得意之色,她知道聂嬷嬷落在了李锦悠手上,而李锦悠的手段极为狠辣,可是她却根本就不怕聂嬷嬷会出卖她。 她和聂嬷嬷之间的关系常人不懂,聂淑兰那个蠢货对她忠心耿耿从来都不懂背叛为何物。 她一直记得当年的“恩情”,就算让她为她去死,聂淑兰也绝对不会将她供出来,更何况聂淑兰的命根子还握在她手中。 冯氏正在自得之时,谁知道身后就传来令她心神沮丧的声音。 “对,我的确是个奴才,可是却是你冯如燕最贴身之人,知道你所有不为人知的一切!” 冯氏心神俱丧的回头,就见到聂嬷嬷满脸冷寒的站在堂前,而她那一贯恭顺的脸上此时却只剩下怨恨之色。 聂嬷嬷冷笑道:“你这些年不敢动夫人,不是因为你心慈手软,而是因为你和李修然想要靠着庆国公府向上攀爬,所以你就算再想出手也得忍着,而如今三小姐聪慧突然崛起,你怕三小姐和夫人再也不受你掌控,甚至怕三小姐和夫人知道当年李修然骗婚之事报复你们,所以才想要杀了夫人嫁祸给三小姐,想要毁了三小姐,更想要从此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冯氏猛然瞪大了眼,怒声道:“淑兰,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只想杀了你!!” 聂嬷嬷笑得苍凉,一双眼中满是悔恨的泪水:“冯如燕,你骗的我好惨,我以为你当年救我于危难,我以为你是我最亲的姐姐,我以为是你救了我我才有今天的一切,我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你手。我的玉儿,奉郎,我所有的一切,全是被你毁掉的!!” 这些年她一直跟在冯如燕身旁,成为她的贴身嬷嬷,为奴为婢,替她扫清一切障碍。可是却没人知道,她和冯如燕从来就不是主仆,而是同母异父的亲生姐妹。 早年聂淑兰的娘和冯如燕的父亲成亲,有了冯如燕后,冯父却嗜赌如命几乎败尽了家财,后来她娘受不了冯父的折磨,抛下了年幼的冯如燕逃了出来,几乎在饿死之际遇到了刚刚丧妻不久的聂父。聂父见冯如燕的娘亲可怜,就将她收留入府,两人日久生情,冯如燕的母亲隐瞒了曾经结婚的事情嫁给了聂父,后来就有了聂淑兰。 聂淑兰一直到十五岁时,才知道自己有个大她四岁沦落风尘的姐姐,当时她娘因为愧疚将冯如燕接进了府里,冯如燕性情温和待人极好,而聂淑兰也真正的将冯如燕当成了亲姐姐来对待。 聂家原本家境殷实,可冯如燕入府之后,聂父的生意连续亏损,聂家也一日不如一日的败落下来,后来聂父因为一次重大的失误导致聂家赔尽了所有的钱财,一时气急攻心而亡,而聂母则是强撑着过了两年也郁郁而终。 再后来,冯如燕嫁给了李家庶子,李修然的父亲,而聂淑兰则是嫁给了对她情深意重从未因为她家境败落就对她离弃的青梅竹马的表哥。 那时候,聂淑兰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丈夫,有孩子,过的安稳富足……可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和她同母异父的亲姐姐,却为了自己的私欲毫不犹豫的毁了她的家,一把火烧掉了她所有的一切,然后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报了那所谓的“仇怨”,找到了她流落在外的孩子,成了她聂淑兰恨不得以命相报的恩人。 这些年,聂淑兰隐姓埋名,甘心为仆,守在冯如燕身边替她出谋划策,为她扫清一切障碍,手中染满了鲜血,可是到头来她才知道,她之所以会有如今的下场,却全是因为这个她一心感激甚至愿意为她豁出性命去的亲姐姐! 是她一手毁了聂家,是她一手毁了她幸福安乐的生活,是她杀了她最爱的男人,而她替她找到了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玉儿,而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聂淑兰心中气血翻涌,满满的杀意怒气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些年,她为了能让那个孩子过的安稳富足,什么都愿意去做,甚至不惜成为人人憎恶之人也想要护他安稳周全。她为了感激冯如燕这个亲姐姐,手上染满冤孽,从当初那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女子,变成了如今染满鲜血,杀人之时心绪连半点波动也没有的狠毒之人。 她是瞎了眼,才会被她骗了几十年,她是蒙了心,才会宁肯为她去死也要护着她,护着这个毁了她一切的女人! 第475章聂嬷嬷反水三 第475章 聂嬷嬷反水(三) 聂淑兰胸中杀意翻腾,抬头看着黄青云一字一句的说道: “大人,民妇名叫聂淑兰,是冯如燕身边的贴身嬷嬷,也是冯如燕同母异父的亲妹妹,刚才林长东所说全部都是事实,是我奉了冯如燕的命令找到了林长东,让他在夫人的饭食里做了手脚,也是我奉了冯如燕的命令,给了林长东八百两银子,买夫人的性命,和三小姐的清白!” 大理寺外的那些人听到聂淑兰的话后,顿时如同炸开了的油锅,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聂淑兰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那些声音一样,只是继续对着黄青云说道:“我在冯如燕身边服侍已经将近三十年,而在这三十年间,冯如燕身边的大小事情皆是经由我手,而我也亲眼看到她和李修然这些年所做的一切。” “李修然在入京之前早与郾城郑家三女郑妤纯有婚约在身,后来为了前程仕途,李修然和冯如燕联手蒙骗苏家,以未婚身份骗娶庆国公府的小姐,却在婚后与原妻郑妤纯生下一女,取名李映月。” “这些年夫人一心一意替李修然料理后宅之事,可李修然却在蕲州另置房室,豢养原妻郑妤纯,并将其上于李家族谱,后来郑妤纯身死,李修然将她葬入李家祖坟,整个李氏一族都只知道郑妤纯是李修然之妻,而不知道苏眉是何人。” “十六年前,郑妤纯意外怀上一子,要挟冯如燕要入京城成为名正言顺的李家夫人。当时李修然正值升迁之际,而庆国公府的态度更关乎李修然的前程,冯如燕害怕当年郑妤纯入京之后让李家骗婚一事曝光,便命人在郑妤纯所服食的安胎药中暗下手脚,又买通了当时替郑妤纯接生的稳婆,让郑妤纯在生产之际一尸两命!” “你给我住口!住口!黄大人,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都是胡说的!” 冯如燕听到聂嬷嬷的话后脸色大变,脸上哪还有半点刚才的镇定之色,她看了眼身旁脸色铁青的李修然,指着聂嬷嬷破口大骂道:“聂淑兰,我这些年待你不薄,你虽名为嬷嬷可也享尽了荣华。李锦悠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要这样冤枉我?你忘了当年是谁救的你,又是谁替你报的仇,你如此忘恩负义,难道你忘了玉儿了吗,你忘了他吗?!” “你别跟我提玉儿!” 聂嬷嬷双眼怒红大吼出声,那模样恨不得撕了冯如燕:“玉儿早就死了,早就被害死在了平湖,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玉儿,他不过是你找来蒙骗于我的棋子!!” “你怎么会知道?” 冯如燕被聂淑兰的话惊得整个人僵住,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然而话刚说完后她就惊觉了不对。 眼看着聂淑兰仿佛要吞了她似得眼神,她连忙满是慌乱的收回了话音急声说道:“淑兰,你糊涂了吗,那个就是玉儿,他怎么会不是你的儿子。他身上的胎记,他所有的记忆难道都是假的吗,你千万别被人哄骗了,他们都是骗你的,都是为了离间我们,淑兰……你别中了他们的计!” “够了!” 聂嬷嬷闻言断喝出声:“冯如燕,你别假惺惺的装模做样了,方汉临什么都招了。他身上的胎记是你用炭火烫下的,他所有的记忆都是你提前告诉他的。他不过是你花了二十两银子在小叫花子里找出来的妻子,让他伪装成我的玉儿骗取我的信任,好让我心甘情愿的替你做事。”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更不会再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冯如燕,这世上有我无你!你毁了我的家,毁了的一切,就陪着我一起下地狱吧! 冯如燕吓得满脸苍白,神情慌乱道。 “你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这些年她的确是做了不少事情,桩桩件件都是见不得天日的阴诡之事,可是这些事情几乎都是由聂淑兰经手替她做的。 一旦那些事情全部曝光出来,她的确会因此不得脱身,可是聂淑兰也会因为共罪而不得好死! 聂淑兰简直是疯了! 她居然宁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拉着她一起去死! 冯如燕张嘴就想说话,谁知道黄青云看着下方闹剧,却是猛的一拍惊堂木大声道:“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你等吵闹。聂淑兰,你刚才所说之事可有证据?” 聂嬷嬷双目含泪眼中满是恨意说道:“没有。冯如燕入京之后行事谨慎,做事从不留把柄,但凡被她所害之人皆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只是当初李修然还未入京之前,冯如燕行事还没有如今周全,再加上手中权势不如现在,所以她陷害李家上一任嫡出夫妇时却还留下了一些证据。” “黄大人若是想要,我可将所有来龙去脉一并说出来,大人只要命人前往郾城,便能查证出当年之事。还有,冯如燕谋害郑妤纯之时,那个稳婆因为担心事后会被灭口,所以给她的小女儿留下了口信,后来冯如燕派人前去将她灭口之时,她的孩子侥幸逃过一劫,如今那稳婆的女儿就在京城,大人可以随时传唤于她。” 聂嬷嬷说完之后,像是生怕不能置李修然母子于死地,寒声说道:“除了这些之外,我还知道,李修然这些年借官位之便,谋取巨额钱财交予郾城郑氏一族以经商为名替其敛财,所经手钱财不下百万……” “你给我闭嘴!” 李修然和冯如燕听到聂淑兰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剧变,李修然再也沉不住气,忍不住怒声道:“聂嬷嬷,你可知道污蔑当朝一品大员是什么罪名?!” 说完之后,李修然抬头看着黄青云怒声道:“简直是荒谬,黄大人,你身为大理寺卿,难道就如此任由一个仆妇如此口出妄言?!” 黄青云皱眉道:“她不过说出案情,何来妄言?” “笑话!” 李修然怒声道:“本相为官,她为民。本朝有律令在前,民欲告官者,必先杖三十。聂淑兰不过是我李家仆役,如今不仅告官还欲告主,以下犯上实属大逆。黄大人不仅不行阻拦,还罔顾朝廷律令免其杖责之刑,任由一个无知仆妇在此胡言乱语,污蔑本相清白,你到底意欲何为?!” 第476章圣驾亲审 第476章 圣驾亲审 李修然话音一落,黄青云紧紧皱眉吗,沉声道:“朝中的确是有这条律令,可是也有律令规定,若民告官所告属实,坐失不论。” “黄大人就这么肯定她说的就是事实,这么确定她就没有半点以泄愤之心构陷本相?” 李修然没等黄青云说完,就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寒声说道:“刚才此人也说的清楚,她与本相母亲之间早有仇怨,本相虽不知道她所说之事有几分属实,可她本为本相母亲身边奴仆,今日却出现在此指证我母亲,必定对我母子心怀怨恨,难保不会怀有私心借机诬告本相。” “本相这些年行得正坐得直,从未曾做过任何不合国法,罔顾圣恩的事情。她若想要告我,那就先行杖责,黄大人若是一味袒护于她,本相不得不怀疑你到底抱着什么心思,还是今日之事本就是黄大人与人勾结,想要趁机构陷本相,置本相于死地之计?!” 李修然为官数十载,很容易就能分辨出眼下的情景对他有多不利。 聂淑兰明显早已经置生死于度外,她此时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拉着他们母子,拉着整个相府去死,去替她死去的亲人陪葬。 这种情况之下,放任聂淑兰继续说下去,只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 这些年冯氏自以为将聂淑兰捏在掌心之中,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当年的事情会被人揭露出来,更没有想过聂淑兰有朝一日会背叛她,所以她行事之时从来就没有瞒过聂淑兰半点,而聂淑兰跟在冯氏身边数十年,也知道了太多她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些事情一旦全数暴露出来,到时候别说是冯氏,就算是他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李修然几乎不过转念之间,就在无数不利的情况下挑选了最有利于他的一个,以律令之条逼迫审案暂缓。 他双眼快速在身后人群里扫了一眼,看到那不着痕迹隐去的身形,想起前两日赵福海偷偷前往大理寺监牢看他时说过的那些话,神色越发冷寒了几分,面无表情的说道: “黄大人身为大理寺卿,理当遵循国法,民告官者若不杖责,怎能以示警醒?以后晋国之内人人都能诬告朝廷重臣,那国法何在,朝廷尊严又何在?!” 黄青云紧紧握着手边的惊堂木,脸色难看至极。 李修然的话看似强词夺理,可是句句都有法可依。 大理寺外站着那么多百姓,如若他今日不罚聂淑兰,就代表他默认了刚才李修然所说,日后人人皆可高官,上下秩序必乱。他虽然从不认为为官者高人一等,可满朝文武之中又有几人和他一样? 勋爵权贵的利益一旦得失,到时候他得罪的是整个朝廷中人,甚至会吃罪皇室权贵,李修然不过寥寥数语就给他设了无数陷阱,让他进退两难。 黄青云脸色难看的沉默片刻后,这才沉声说道:“民妇聂氏状告当朝丞相,民告官者杖三十。聂氏,你可还要继续上告?!” 聂淑兰死死看着李修然和冯如燕,寒声道:“告!” “好。来人,刑杖三十。” 堂前衙役快速上前,将聂淑兰压在原地,手中棍子高高举起落在聂淑兰腰腿之上,而聂淑兰双手紧握成拳,嘴里随着那棍子的落下不断发出闷哼声,疼的头上冷汗直流,脸色也逐渐变得僵青。 可她却只是死死咬着牙,嘴唇上不断溢出鲜血,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中却满是怨恨之火。 腰腿上的血迹不断渗出,那火焰却越烧越旺。 旺的…… 仿佛要毁去眼前所有的一切! -------- 堂前的杖责声音越来越重,而李修然和冯氏看着被打的血迹横流的聂淑兰,脸色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越来越难看。 聂淑兰眼里的仇恨让得他们心中发凉,那种仿佛不顾一切也要让他们陪葬的眼神让他们背脊生寒。 那眼中燃烧着怒焰,沉沦着地狱,好像下一瞬就会毁了一切,让所有人都万劫不复。 李锦悠站在堂外,身旁全是围观的百姓,之前那些人还对于聂淑兰所说的那些相府隐秘之事满是兴奋之情,可是此时却都是被堂上的杖刑吓得脸色发白,面对聂淑兰变得有些血肉模糊的腰腿,甚至有些人不忍心的别过了眼。 而对李修然和冯氏,却多了一层更深的厌恶。 “姑娘,你猜的没错,皇帝果然出宫了。”天枢身形闪动,越过了人群走到李锦悠身旁,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李锦悠闻言淡淡一笑。 天枢继续沉声道:“之前审案之时,宫中的暗卫就一直混在大理寺外的人群里窥探,刚才李修然借故拖延审案时间时,那暗卫前见势不对,已经去向景德帝禀告消息,想必不用多久景德帝就会赶到大理寺来。” 李锦悠闻言微垂着眼帘继续笑而不语。 天璇在旁满是嘲讽着说道:“平日里也不见皇帝这般护着过谁,他对李修然果然恩宠。” 不过是区区丞相而已,景德帝居然不惜出宫,甚至于亲自前来大理寺。 他这么想要保住李修然的性命,到底是因为君臣之谊,还是……李修然手中有什么他不得不让他出面相保的东西,让景德帝不得不保住他的性命?! 三十杖责下来,足以去掉聂嬷嬷半条性命,黄青云就算想要留手却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做手脚,所以等到杖责结束之时,聂嬷嬷已经瘫软在地,鼻间奄奄一息。 而等到杖责刚一结束,黄青云正准备继续审问之时,大理寺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尖利至极的声音。 “陛下驾到……” 黄青云面色一怔,脸色瞬间难看,虽然之前景德帝曾经言明说要亲审此案,可是他却以为景德帝不过是随口之言,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来,而且就在他即将准备拿下李修然的时候。 李修然和冯如燕却是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原本紧紧提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李修然甚至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来。 大理寺外的百姓纷纷朝着外面看去,远远就看到代表皇帝的御驾缓缓朝着大理寺而来。 第477章骑虎难下一 第477章 骑虎难下(一) 景德帝穿着一袭明黄色帝王常服,身前和衣领处绣着代表着天子至尊的五爪金龙,此时正肃然着一张脸高坐在无比华丽的御车之上。 御车由两匹马在前拉着,四周垂下来明黄色的垂帘,马车上雕刻着龙纹徽记,看上去威严无比。而在马车前后四周,则各有近百侍卫护佑左右,在马车行驶之时,另有官兵快速奔跑到前方替御驾开路。 周围的百姓呆愣片刻之后,立刻吓得退让开来,匍匐在地上高呼万岁。 不过一小会儿,大理寺外的官道上就已经齐刷刷的跪满了人,而景德帝的马车则是缓缓的从人群中间驶过。 黄青云放下手中惊堂木后,连忙扯了扯身上的官袍快速走到了大理寺门前,看着景德帝在赵福海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之后,连忙跪下恭声道: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理寺外的人群闻言也紧跟着匍匐在地高呼万岁。 景德帝扫了眼门外的百姓,沉声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黄青云连忙起身,而李锦悠混在百姓群众也紧跟着站起身来,就见到景德帝微沉着脸扫了眼大理寺内之后,直接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黄青云面色微变,不由自主的看了眼人群里的李锦悠,见李锦悠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这才紧随其后跟着景德帝一起进了大理寺,而赵福海则是命令身后的侍卫和紧随而来的京畿卫的人将大理寺外完全围了起来,将百姓全部隔离开来。 “姑娘,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天璇低声传音道。 李锦悠微眯着眼,看着景德帝龙行虎步的直接坐到了黄青云主审的位置上后,唇边带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如果不来,今天这一出岂不是白闹腾了。” 苏眉未死,就算坐实了买凶杀人之事,冯氏也罪不至死,更别说是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好像完全没有插手的李修然了。 聂淑兰虽然说出了许多当年的事情,甚至牵涉了几桩人命,还有证据足以置冯氏于死地,可是只要冯氏心狠一些,为了让李修然脱身独自一人顶下所有的罪名,到时候李修然充其量只会落得个治家不严的名声,却不能损伤他分毫。 冯氏如今已经方寸大乱,甚至说了许多她不该说的事情,想要拿下她易如反掌,而且有聂淑兰在,冯氏身上背负数条血命,今日之后她必死无疑。 可是…… 李锦悠费尽心力才将他们母子送进大理寺监牢,又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冯氏一人,而让李修然这么容易脱身而出? 天璇看着李锦悠脸上那抹冷到极致的笑容,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那种感觉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身旁的女子明明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就连嘴角和面容也柔和的一塌糊涂,可是偏偏给人的感觉却冰冷至极,就好像在那副温柔浅笑的容颜之下,藏着一颗满是冷冽寒霜刻骨幽寒的心。 景德帝坐在上首,沉着眼看了眼身前所有人,目光在李修然身上顿了片刻,又落在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聂淑兰身上,随即却朝着人群外扫视而去,目光落在带着浅笑的李锦悠身上,眼色不由深沉了几分。 这个女子,明明心思深沉,却伪装娇憨瞒过了他的眼睛,不仅让他钦赐了县主名号,如今更成为了景王妃。 以往没有深究之时,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女子居然有这般能耐。 想起他命人调查李锦悠后得来的那些消息,景德帝眼色暗沉。 他当真是小瞧了这个女子,居然能把李修然逼到了这种地步。 景德帝刚准备开口想要唤李锦悠上前,却不想原本在外的赵福海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对着景德帝低声道:“陛下,景王来了。” 景德帝心中一惊,连忙抬头,还没来得及回话之时,就见到原本守住了大理寺里外的禁军突然散了开来。而人群外边,一身黑衣容颜俊朗的季君灏带着浑身不容人亲近的寒气大步走了进来。 当看到景德帝时,季君灏剑眉微挑,开口道:“陛下怎么在这里?” 景德帝微沉着双眼,仿佛又见到了那一日宫宴之上抬着那一桶“猎物”威逼着他赐婚,无比张扬的男人,双手忍不住在袖下紧握成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此案涉及国相,更关乎朝廷颜面,朕来亲审有何不可?倒是你,你身子不好,怎么也过来了?” 季君灏突然一扬嘴唇,带起一抹淡漠笑容说道:“当日慈恩寺案发之时,本王恰巧为父王前去慈恩寺祈福,亲眼目睹了李景铄杀母一事和后来李修然意欲杀子灭口的行径,所以黄大人请本王过来,说到时候说不准需要本王出面作证。不过眼下大抵是不需要了,人证物证俱在,犯事之人逃脱不得,所以本王就当过来瞧个热闹。” 季君灏说完之后,直接走到一旁,墨珏快速的搬了椅子放在那里,而季君灏就那么朝那一坐,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继续,不必理会本王。” 景德帝看到季君灏懒懒的倚在那里,神情慵懒的好像他当真只是来走个过场看看热闹似得,气得险些压不住怒气,眼底满是阴鸷之色。 他紧紧握拳,好不容易才忍下了心中怒气,可是脸上却布满了阴沉之色,冷声道:“黄青云,朕命你严审慈恩寺一案,可有查明真相?” 黄青云抬首,目光在季君灏身上稍一停顿之后,便直接朗声说道:“回陛下,李景铄于六日前深夜子时谋杀其母苏氏一案已经证据确凿,李景铄对此也供认不讳。但是李景铄却指出,其言行乃是受李修然和其母李冯氏所指使,而当日在慈恩寺中对苏氏下毒之人林长东和李冯氏身边嬷嬷聂氏也皆能证明,此事皆是受李冯氏指使。” “三人当堂所言,大理寺里外数百人皆可为证。除此此外,聂氏还指认冯氏三十余年前谋害李氏长房之子,十六年前谋害郾城郑氏之女母子的事情,这些都是此案的口供以及证词,还请陛下过目。” 第478章骑虎难下二 第478章 骑虎难下(二) 景德帝翻看着手边呈上来的东西,脸色难看至极。 他不由满眼阴沉的看了眼李修然后,这才沉声道:“慈恩寺之事李景铄乃是行凶之人,他既已认罪,弑杀亲母畜生不如,判其流放宁古充军,非诏不得返回。至于冯氏……” “苏氏未死,冯氏虽有教唆之罪,可罪不至死,当年之事年代久远证人皆远在蕲州,朕会命人亲自前往调查,待到查明真相之后容后再审。” 景德帝几乎一口就下了决断,而听到他看过供状之后居然这么简单的就放过了冯氏,大理寺外不少人都面露愕然。 李锦悠闻言更是冷笑,上前一步越过所有人朗声说道:“陛下,难道就因为我母亲未死,杀人之罪就可赦免?李景铄被人教唆杀人尚且被流放充军,冯氏才是罪魁祸首。她下毒买凶,意欲除去我母亲,如此恶毒之人,将她置于佛前修行难道也不怕脏了漫天神佛吗?!” “放肆!” 景德帝听到李锦悠满是嘲讽的话语顿时怒声道:“李锦悠,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李锦悠闻言面露冷色道:“我当然知道!陛下天子之尊,锦悠自然不敢冲撞,可是陛下如此偏颇冯氏,让善人难以沉冤,恶人得以逍遥,如此放纵冯氏,实难令人信服!” “李修然骗婚我母亲,停妻另娶,攀附我母亲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待到不需要我母亲之时,便与冯氏合计毒害我母亲,甚至想要将我母亲和我一并除去斩尽杀绝,如此狠毒之人,我怎能容他们逍遥于世?” “锦悠人微言轻,自然不敢与陛下论理,可如果陛下当真如此不顾真相偏颇决断的话,锦悠便立刻前往忠明台,敲响青龙钟,恭请所有皇室宗亲朝廷百官为锦悠明理做主!” 晋国太祖慕容燮推翻先朝暴政,以晋为国号建国,意味从日从臸,晋阳普照之意。 为使晋朝不像前朝那般因为前朝那样出现帝王昏庸,奸臣乱政,百姓申冤无门的情况,慕容燮特地用天降之石打造了青龙钟,上呈于天,下佑百姓,但凡所受冤屈无处申冤之人,敲响青龙钟后,无论帝王朝臣,必正视之。 为了防止有人随意因为小事就敲响青龙钟,但凡敲钟者,需受一百鞭刑,而朝中大臣更需以项上乌纱相抵。 李锦悠正视着景德帝满脸寒霜的说道:“锦悠甘愿领受鞭刑,就算是死也要替我母亲讨一个公道!” 景德帝脸上瞬间铁青,满脸阴沉。 季君灏在旁淡漠道:“罪魁之人无所赦,证据确凿之下陛下还如此偏袒冯氏,难道就因为她是丞相之母,所以为凶惩恶之后就能逍遥法外?陛下如此言行,可不是明君所为,难道就不怕天下百姓心寒?” 大理寺外百姓都是噤声看着里面,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对景德帝的决定也都是忍不住心生怀疑。 景德帝来之后,未曾亲自审案,未曾提问犯人,便直接开口决断。 皇权之下,自然没人敢辩驳,可人心却是敞亮的,他如此作为难免不会让人心寒。 赵福海紧紧垂着头,他就站在景德帝身旁,清楚的看到了景德帝那突然绷紧的身形,和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寒意,他生怕景德帝会压抑不住怒气当场发火。 景德帝深吸了口气,紧紧看着李锦悠沉声道:“冯氏之罪确难赦免,但证据不足以定论,朕不能枉杀好认。先将冯氏关入大牢,朕会立刻命人前往蕲州郾城调查当年之时,若经属实,定斩不赦!” “李修然治家不严,纵容府中之人行凶,罚俸一年,与苏氏婚约作废,准其和离。” 冯如燕满脸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看向李锦悠的目光中满是恶毒。 李修然紧紧捏着拳头,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却只是低垂着头,心中不断告诉自己。 只要渡过今日,只要出了大理寺,他就能将所有的首尾全部处理好,只要解决了蕲州和郾城的那些人,只要没有任何后患留下,到时候李锦悠就算真的知道了什么又能将他如何? 他紧紧咬牙说道:“臣遵旨,臣会尽快和苏氏和离……” “慢着!” 李修然还没开口谢恩,就听到李锦悠满是嘲讽的打断了他的话后,冷声道:“李修然,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当年你和我母亲成亲之时,虽是骗婚,可婚书上却白纸黑字的写着,你李修然是入赘苏家,你不过是苏家买来的女婿,你有什么资格与我母亲和离?就算想要分开,那也是我母亲写书休弃于你!” “更何况,想要知道当年之事,又何必劳师动众的前往蕲州和郾城?” 景德帝闻言眉心微抖,沉声道:“什么意思?” 李锦悠看了眼李修然后,冷声道:“当初得知李修然骗婚我母亲,联手冯氏欲置我母亲于死地之时,我便知道李修然母子是何等心狠手辣之人。为防有人杀人灭口,掩盖当年真相,我便禀报了黄大人后,将郑家家主郑金川,李氏族长李禄,还有当年的稳婆之女,以及所有涉及当年之事的相关人等全部带回了京城。” 景德帝闻言瞬间脸色发黑。 李修然原本安稳下来的心猛的提了起来,整张脸上满是僵青愕然之色。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一旁的黄青云,而黄青云则是恭声道:“陛下命微臣严审慈恩寺一案之后,微臣审问聂氏之后察觉出其中恐有内情,便已经命人前往蕲州和郾城将所有相关证人全数带了回来。” “来人,将郑金川、李禄,还有稳婆之女赵秀秀带上来!” 第479章骑虎难下三 第479章 骑虎难下(三) 大理寺内,景德帝脸色难看至极。 李修然紧紧握着拳头,扭头朝着身后看去,当看到被衙差带上来身上穿着囚服的郑金川之后,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本的不解全部化开,而之前所有的不安都寻到了源头。 为什么黄青云会不顾他丞相身份强逼着他下跪。 为什么李锦悠会不惜得罪帝王也要继续审理这案子。 原来…… 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要用慈恩寺买凶杀人的事情定他和冯氏的罪,而是想要借由苏眉和郑妤纯的事情,牵扯出郑家,引出他贪污敛财的事情。 郑金川虽是郑家子弟,可却是他一手扶持上去为他敛财的傀儡,如果这次真的只是为了查清当年郑妤纯死因的话,郑金川充其量只是证人而已,他又怎么会囚服加身,手带镣铐? 什么为苏氏报仇,什么为苏眉讨还公道……这一切一切都是冲着他而来,而之前所有针对冯氏的事情和聂淑兰的出现也都只是为了拉他下水而已。 李锦悠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冯氏,而是他李修然! 一步错,步步错。 眼看着郑金川几人被带到堂前,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按照着李锦悠布好的陷阱一步步的发展,最终将他连带着整个李家都拖进万丈深渊,跌的粉身碎骨。 李修然紧紧握着拳头,掌心里早已经被血迹浸湿,而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意一般,抬头看着身前不远处的李锦悠时,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而落在郑金川身上的目光却是恨不得立刻除掉他的狠绝。 郑金川被带到堂前的时候,神色颓然,而李禄和赵秀秀脸上却都带着一丝恨意。 李禄是当年被冯氏害死的长房之子的父亲,当年他儿子儿媳连带着刚满月的孙子一同回芜州探亲,却路遇山匪意外身亡。李禄悲恸不已,而长房一脉也因此绝了后。 那时候李禄根本就没曾想过这一切是被人动了手脚,还因为长房无后而将李家的掌家之权交给了二房的李修然的父亲,谁知道他儿子一家居然是被人所害。 黄青云将早先审问李禄几人的供状全部交给了景德帝,沉声道:“陛下,这些赵秀秀之前所述的口供和他们亲笔画押的供状,陛下请过目。” 景德帝捏着手里的东西,越看,脸色越难看。 那供状之上不仅详细写了冯氏当年所做之事,赵秀秀手中更握有当年冯氏买通稳婆和下人的证据和证人,罪证确凿,根本就不容冯如燕抵赖,单就郑妤纯母子被害的事情,就足以定冯如燕的罪。 景德帝将手中东西狠狠拍在桌上,眼中满是阴沉之色,而黄青云却好像还嫌不够似得,继续说道:“赵秀秀口中所说的人证微臣也已经将其收押在牢中,陛下随时都能传其上堂和冯氏当面对质。另外,除了此案之外,微臣还意外从李禄口中得知,李修然这些年一直扶持郑家为其牟利,其名下商行涉及营生不仅有米粮、布庄、酒行等等,更有贩盐和私售精铁兵器等物。” “其间谋利,不下三百万,单单郑氏一族十余年间所获利益就足有六十万余万两,除此之外,臣在命人前往郑家捉拿郑金川之时,还意外从郑金川手中得到了另外一份东西……” 黄青云说话之间从袖中拿出一本东西来,在李修然瞬间灰白的脸色之下,将其递给了景德帝身旁的赵福海。 “这是臣从郑金川府中书房中搜出来的东西,上面详细记载了这些年李修然与他之间的银钱往来,还有郑家在李修然的包庇之下,私通商路贩卖兵器粮草等物前往元梁,和周边属国之间的交易明细。” “其中所有的明细微臣都已经让大理寺中书记郎进行核对整理,全无错漏之处,唯有一点,那就是这上面记录的大概在十年前,郑金川曾经奉李修然之命,和元梁国中一个名叫默克的人连续做过三笔交易,分别是在五、六、九月,所涉金额足有九十万两,而更为离奇的是,在这笔交易的记录之中,只有收入,而没有任何物资贩卖的记录,而且在这账册之中,还附有一张奇怪的东西,上面画着的好像是晋国边境和元梁国交界的地图……” 赵福海听到黄青云提到“十年前”、“元梁国”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大变,而当听到后面黄青云提到的地图的时候,手中猛的一抖,原本夹在那账册中的一张薄薄的羊皮纸卷掉落下来。 赵福海脸色瞬间惨白,连忙蹲下身子就准备伸手去捡,却不想季君灏直接挥袖朝着那边扫了过去,那羊皮纸卷就像是长了眼一样突然朝着他手中飞了过去,直接落在了季君灏手中。 季君灏拿着那薄薄的羊皮纸卷,看着上面已然泛黄的笔迹图形,脸上暗沉下来,寒声道:“这不是什么地图,而是军中才有的行军路线图。这上面的标记乃是季家军独有的徽记。” 他猛的抬头看着郑金川,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寒色,满眼阴鸷道:“这张图乃是十年前季家军讨伐元梁大军时,我父王和大哥带军前往战场时的行军路线图,此图乃是军中机密,非亲信之人根本接触不到。郑金川,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张东西?!” 郑金川身形一抖,满脸煞白,紧紧垂着头不敢言语。 季君灏见状猛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郑金川身前,猛的一脚踹在他身上,浑身上下带着让人窒息的寒意,冷声道:“说!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郑金川被踹的倒翻在地,紧紧捂着胸口吐出口血来,脸上苍白如纸的低声道:“是……是丞相大人给我的。十,十年前,丞相大人将这东西给我之后,让我交给一个名叫默克的元梁人。” “我……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就照着丞相的吩咐去做,用其换来了九十万两银子。可是大半个月后,季,季老王爷和季将军败于元梁,数万大军葬身战场,而他们葬身的地方就是这张图中所画的终点。我当时惊骇莫名,怕李丞相会杀我灭口,就让人偷偷将这张图仿照了出来。” 第480章弃车保帅一 第480章 弃车保帅(一) 整个大理寺的人都清楚听到了郑金川口中的话语,脸上全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那行军图,居然是临摹出来的。 而这东西,居然是李修然交给郑金川的…… 所有人都没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只是审理冯氏买凶杀人的案子,谁知道却引出了当朝丞相贪污的事情,不仅如此,此时郑金川口中所说的更是让他们惊骇莫名。 十年前,战无不胜的老景王季盛天惨败于元梁,季盛天连带其长子季君凡魂断战场,就连那数万将士也都血染沙场无一回返。那一场战败所付出的代价太大,让元梁国险些带军攻入了晋国腹地,让得境大晋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民不聊生。 若不是后来季君灏接管了季家军,继承他父亲和大哥的遗志,带领季家军将元梁国大军驱逐出境,又四方征伐保大晋安康,恐怕那一次的血战就足以让大晋数年缓不过来。 虽然已过了十年,可是所有人都还能记得十年前的情形,甚至大理寺外不少百姓还能记得当年季盛天和季君凡的尸体被收敛回京之时,那仿佛天都塌下来,满城恸哭的情景。 如今郑金川却说,当年季盛天大败并不是因为元梁国太强,而是因为行军路线图早已经被人送给了敌军,而这个让数万将士,季家父子性命葬身战场的人,居然就是高高在上享尽尊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 “畜生,季老王爷居然是被他害的!” “原来是他出卖了老王爷他们,杀了他,杀了他替老王爷报仇!!” 大理寺外所有的人都喧闹起来,甚至于脸上全是愤慨之情。 若这世上还有一种人是值得百姓拥趸,也会让百姓无条件的站在他们那一边维护的,那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安宁在战场出生入死奋力拼杀的将士和将军。 谁也没有想到,那数万将士,那战无不胜的将军不是死在敌军之手,更不是在对敌之时技不如人血染沙场,而是被自己人生生出卖陷害而丧命于战场! 大理寺外所有的百姓都是激愤无比,不少人甚至已经叫骂出声,而原本维持大理寺秩序,守护景德帝安全的禁卫军和京畿营中的那些将士也都是满脸愤然。季盛天和季君凡在军中的名声堪比帝王,当年季家军惨败于元梁,多少人对两人的死抱有遗憾,如今却知道他们居然是被人害死,那些将士也都怒视着李修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眼看着门外的百姓激动的想要冲进来,赵福海连忙慌乱道:“来人,护驾!快护驾!!” 黄青云看着景德帝阴沉的脸上出现的那抹惊慌,眼底划过抹讽刺大声道:“安静,大家先安静!!陛下在此,必定不会放过一个为恶之人,陛下定会为季老王爷讨回公道,为那数万将士讨一个公道!” 黄青云连续说了好几次,外面的人群才算是稍微安静了下来,而那些禁卫军的人连忙将外面全部围了起来,生怕有人闯入进来伤了景德帝。而那些百姓虽然不再叫骂,可是却都是抬眼看着景德帝,想要知道皇帝到底准备怎么处置李修然! 景德帝眼中全是阴沉,而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全,手背之上青筋直露,面上却是一副同样震怒到极致的神情。 “李卿……你有什么想说的?” 安静的大理寺内,景德帝的声音漠然响起,他没有给李修然说话的机会就已经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从赵福海手中拿过来的那本账册,眼底全是冷漠和绝然。 “十年三百万两污银,私贩兵器前往诸国,十年前出卖景王叔行军路线图牟取巨利,害死景王叔和季将军,让数万将士白白丧命于战场。你可真是朕的好臣子……你可真是大晋的好丞相!” “微臣……” 李修然满脸灰白之色,张嘴欲言,然而他才刚说出来两个字,原本景德帝握在手中的账册就已经狠狠的朝着他脸上砸了过来。 那册子足有一掌厚,景德帝盛怒之下更是用上了全部力气,一砸之后直接让得李修然再也跪不住朝着身旁倒了过去。册子哗啦啦的全部落在地上散落了一地,而李修然的额头上却是被砸的渗出血迹来,那刺目的鲜红顺着他眼角流淌下来,片刻就染红了他的眼,然而李修然却不敢伸手去擦,而只是那般惨白着脸,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景德帝。 十年前的事情景德帝也是知晓的,若不是他暗中恳允,凭他当日于军中毫无关系的地位怎么可能拿得到季盛天手中的行军路线图,而没有景德帝的暗中授意,他又怎么可能有胆子让郑金川和元梁国的人暗中交易,出卖军中的消息? 可是景德帝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李修然抬头透过眼角的血迹看着景德帝,张嘴就想要说话,可是在触及景德帝眼中的寒光和那一抹警告之色后,他却是身形一顿。他突然想起季君灏就在身旁。 今天的事情来的太急也太过猛烈,迅猛的让他没有一丝防备。郑金川将当年的事情全数抖落了出来,无论是贪污,还是贩卖兵器,亦或是十年前的事情,他都必死无疑。如果这个时候他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将他所作所为都是受景德帝指使的事情说出来的话,不仅保不住他自己,甚至可能将唯一的希望都毁了。 季君灏得知季盛天和季君凡是因景德帝而死,必然怒极造反,而一旦季君灏反了,景德帝能不能保得住江山尚且不说,但是他却绝对不会保一个将他推出去,将整个大晋天下都陷入战乱,四分五裂之人! 相反,如果他一个人将事情承担了下来,景德帝却未必不会不保他。 毕竟他知道太多景德帝隐秘的事情,也留有太多的证据在手。 以景德帝的心性,如果不能确定斩草除根的话,他绝不会让留有证据,甚至随时可能让他皇权倾覆的情况下让他去死! 第481章弃车保帅二 第481章 弃车保帅(二) 景德帝见到李修然没有开口,原本紧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面上却是依旧盛怒。 “十年前大战之时,景王叔败北,数万将士葬身战场,元梁趁机入侵险些动摇国本,朕却没有想到这居然都是因你而起。李修然,你身为丞相,不思为国为民,却贪污敛财,出卖国本,你愧对朕这么多年对你的信任,更愧对丞相之名!” 景德帝说完之后,寒声道:“来人,将李修然,郑金川押入天牢,待审清当年出卖军机之时后,择日判刑!” 这一次,大理寺的衙役并没有上前,而是景德帝带来的那些禁卫军的人上前将李修然拿下。 等到李修然两人被押走之后,景德帝这才抬头看着季君灏神情哀恸道:“景王,朕没想到当年王叔之死居然是李修然所为,朕错信奸臣铸成大错,朕愧对王叔,愧对凡哥,更愧对那数万魂丧战场的将士……黄青云!” “臣在。” “那账册上记录人事繁杂,所涉及朝中官员不少,朕命你严查下去,若经符实者一律捉拿,有参与当年案情,出卖军机者杀无赦。朕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为恶之人!” 黄青云听到景德帝的话后沉默了片刻,这才朗声道:“臣,遵旨。” 季君灏和李锦悠却是在听到景德帝的话后,脸上划过同样嘲讽的笑容。 数万将士,季家父子性命,十年蒙冤……如今只不过是个李修然就想要抹去一切? 景德帝既然让黄青云严查此事,又何必将李修然从大理寺监牢换去刑部天牢,这其中的猫腻难道他当真以为他们会不知道? “景王,你放心,此事朕必定会给你一个公道!”景德帝看向季君灏,眼色沉凝道。 季君灏满脸冷寒,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李修然被押离开的方向露出抹让人心惊胆颤的笑容。 景德帝忍不住心中一寒,手中下意识的收紧。 这种神色…… 季君灏知道了吗?还是他猜到了什么? 黄青云在旁突然开口道:“陛下,李修然既已收监,那冯氏……” “冯氏为恶多端,其罪行罄竹难书,此等恶人不容于世,判处斩刑,三日后行刑!” 冯如燕听到景德帝的话后,满脸惨白的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审案结束之后,景德帝身上没了半点之前来时的镇定,带着人匆匆忙忙的回了宫,就好像怕在外面多待一刻,就立刻会丢了性命一样。禁卫军和京畿卫的人随行护驾,一直将景德帝送回宫中之后才各自散去,而大理寺外的百姓也都是各自散开,只是随着他们的离开,这一日发生在大理寺内的所有事情也逐渐扩散开来。 大理寺后院之中,黄青云用审案之事为借口,将李锦悠和季君灏留在了这里。 天璇上前替三人上好了茶水之后,遣走了四周的下人,就将茶壶放下和墨珏一起退让开来,两人连带着暗处的天枢和景王府暗卫,守住了后院所有的出入口,而黄青云此时脸上早已经没了之前在堂上时的肃然,而是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李锦悠和季君灏时,有些欲言又止。 “天权,你想说什么就说。”李锦悠淡淡开口。 大理寺卿黄青云,正是青玉城帝车七星之一的天权。 黄青云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是想问,刚刚在堂上王爷明明有机会逼迫李修然吐出真相的,为什么王爷会突然收手?还有姑娘,你为何要让我放过这次机会,而不是借李修然的口,将当年之事幕后之人乃是景德帝的事情揭露出来?” 黄青云心中满是疑惑。 今天能将李修然拿下早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可是之前在堂上的时候,郑金川说出那行军路线图乃是李修然所给的时候,季君灏只要继续深究,明明是有机会能够将景德帝也扯出来的,可是他却在李修然认罪之后就突然收了手。 原本黄青云是准备借机审问李修然的,可是李锦悠却在暗处给他传音,让他收手,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锦悠闻言轻抿了口茶水,等到放下茶杯之后这才淡淡说道:“你是觉得,今日在堂上有那么多百姓为证,只要李修然将当年的事情攀扯出来,就能以民势相迫从而逼迫景德帝?” “难道不对吗?” 黄青云皱眉:“当年季老王爷和季将军在民间名声斐然,在军中更是一言九鼎,季家世世代代守护着大晋,说句不好听的,这晋国天下有一半都该是季家的。若不是季家相守,慕容家怎么可能传承数百年坐享皇权?” “晋国百姓受季家庇护,这种恩情和积累下来的威望足以颠覆任何事情,只要李修然将景德帝攀扯出来,当时那么多人为证,景德帝难道还能推脱不成?” 黄青云说话之间隐隐觉得可惜。 他和天枢、天璇不同,他身为帝车七星,想要的就是能够辅佐贤明之主,能够达到统一天下盛世太平的夙愿,所以他才会入朝为官,目的就是为了替麒麟之主铺路。 李锦悠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是季君灏却有,而且不仅是有,无论是权势,能力,性情……他无疑都是绝佳的人选。 一旦景德帝谋害贤臣良将,暗害季盛天的事情暴露出来,景德帝的声望必定受到极大的打击,到时候就算季君灏真的领军造反,也师出有名,谁也不能说出个不字来。 可谁知道季君灏和李锦悠却眼睁睁的放过了这个机会。 李锦悠嘴角浮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眼底是说不出的莫名。 “先不说李修然会不会吐露出景德帝来,就算他当真攀扯出景德帝来,你就这么确定以民怨相逼的后果是景德帝受损被天下人唾弃,而不是他在恼羞成怒之下,命人将你、将景王和我,连同大理寺里里外外数百人的性命和真相同时掩埋?!” “你可知道,在他进入大理寺之时,大理寺外方圆百丈之内全是戍卫营和禁军的人,而京城驻军更是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整个京城所有的进出城门?” 第482章帝王的狠绝 第482章 帝王的狠绝 “怎么可能?” 黄青云听到李锦悠的话后脸色大变,满脸愕然道:“景德帝怎么会提前布置好?他难道早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是针对李修然的局?可是……他如果真知道的话,为什么还会同意让我审理李修然的案子?” “他知不知道这是我们设下的局我不清楚,但是天权,你别忘了,他是皇帝。” 李锦悠手指轻敲着桌面淡淡道:“能从皇室中众多皇子里脱颖而出走上帝位的,没有几个是毫无城府性情纯良之人。景德帝能有今日,他手中所沾染的鲜血不比任何人少,而他那张龙椅之下的枯骨恐怕足以堆积成山。” “你以为景德帝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青云迟疑:“难道不是为了保住李修然?” “错。他或许的确是有保住李修然之心,可是他来这里最根本的目的,却是为了让李修然闭嘴。李修然知道他太多的事情,而十年前的事情一旦暴露出来更会让他被天下人唾弃,为天下人不耻。景德帝行事周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会将那会造成他皇权位移的可能性彻底掐灭。” “一旦刚才李修然说出不该说的,景王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你以为景德帝还会只是命人捉拿李修然而已?那数千军士会在第一时间冲进大理寺,让整个大理寺内血流成河!” 皇权虽然强盛,却不敌百姓众口铄金,景德帝绝对不会愿意让他自己的丑恶暴露于世人眼前,面对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以今日大理寺外的情形,如果李修然当真将景德帝攀咬出来,当年景德帝谋害贤臣良将的事情不出三日,就会传遍天下。到时候面对天下百姓的愤怒,面对朝臣的质疑,面对数十万季家军随时可能反叛的怒火,他景德帝根本就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百姓之敬可以兴天下,可百姓之怒却也能够亡天下。 景德帝不敢去赌,他也赌不起。 他怎么可能让能够影响他皇位,影响皇室统治的事情暴露于天下人面前? 所以以景德帝的心性,如果当时李修然当真开了口,或是季君灏咄咄相逼追查当年事情的真相,恐怕景德帝真的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血洗了大理寺,也不会让半点当年的消息传出去! “可是……他怎么敢……” 黄青云手心里全是汗渍,那可是数千条人命! 一直未曾开口的季君灏好像知道黄青云想要说什么,在旁冷声说道:“身为一国皇帝,若是能以千人性命便能稳定政局,坐稳皇位,将当年旧案埋于地底永绝后患,他有什么不敢的?” 帝王的狠绝,也是执政为皇的人必须拥有的“品质”之一。 黄青云紧抿着嘴唇,就听到季君灏寒声说道:“没有接触到帝王权术,你就永远不会明白帝王心性的残酷。虽然本王恨景德帝害死我父王和王兄,但是本王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来说,景德帝是个合格的皇帝。” “身为皇帝,如果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在太平盛世里或许能够当好一个守成之主,泽被苍生仁爱百姓,可是在乱世里,心慈手软的人却守不住一个诺大的国家,到时候也会连累百姓为人鱼肉。” “如今晋国、南楚、元梁之间休战已有数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边疆小国蠢蠢欲动,储军于边防,北境各部族也在彼此吞噬壮大,甚至于各部族间不断融合,若是北境新王出现,北境一统之后,现如今三国鼎立的平衡就会被瞬间打破。到时候天下必生战火。” “而除了北境之外,南楚皇帝已然年迈,皇权随时可能位移,元梁国内几位皇子和皇孙争权日益激烈,朝局动荡不堪……” 季君灏嘴边带着抹淡淡的弧度,像似在笑,可是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淡讽道:“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在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乱世将至,所以别拿你盛世太平才有的道德人性来衡量他人,也别以为你在朝中学会的那一套适用于任何地方。如果你一直抱着这种想法的话,那只会将你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季君灏的话说的直白,甚至毫不留情面。 黄青云被他说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许久之后,黄青云才紧抿着嘴唇低下头来低声道:“天权知错。” 李锦悠闻言笑了笑。 季君灏并不是个喜欢多说和解释的人,而他此时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警告天权而已。 天权的野心太大,比之天璇和天枢等人以麒麟之主为首的态度,天权长期在朝中浸淫,虽然仍旧以麒麟卫自居,可野心难免被权术滋养,甚至于一心想要辅佐明君称霸天下。 季君灏这番话是在警告他,也可以说是在提醒他,让他看清楚眼前局势,别被心中的那些野望迷了眼睛,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这乱世之局不是他想要怎样就能怎样的。 李锦悠嘴角带着笑容,并没有劝解黄青云,而是抬头看着季君灏说道:“李修然已经被押入了天牢,想必景德帝会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接下来当年的事情一定会被快速审理,我想李修然恐怕到现在都还抱着景德帝会将他救出来的想法吧?” 季君灏冷冷扬唇着讽刺一笑。 救他出来? 李修然未免想的太天真,他今日隐忍并非代表当年之事真的一笔勾销,他不会就这么算了,景德帝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不想成为如今三国表面安稳的终结者,也不想累及锦儿和他一起成为乱世战火的引线,但是他和景德帝迟早就有决裂的一天,而李修然注定会成为两人之间战火的炮灰,绝无第二种可能! 这一日大理寺的审案让得所有前往大理寺观看审案过程的百姓都是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原本只是简单的买凶杀人案,审到后来居然会牵扯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第483章乱世将至一 第483章 乱世将至(一) 景德帝亲审,一国丞相通敌叛国被关押,十年前季家军惨败一事真相浮出水面。 原本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文臣之首,当朝丞相李修然,居然在十年前出卖军机害死前任景王父子和数万将士,从一个忠义之人瞬间变成了奸佞小人。 整个京城为了此事沸沸扬扬,而朝堂之上更是风云瞬变。 李修然丞相之位必然不保,一部分人在算计丞相之位的归属,可是另外一部分更为精明之人却隐隐察觉到了这事情后面的不对劲来。 陈府之中,陈沣听着王比槐讲诉着今日在大理寺内发生的事情后,整个人都沉默下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 王比槐带着几分怀疑之色说道:“岳父你可还记得,十年前季盛天死后不久,李修然就因为一桩并不算大的功劳连晋三品,而在短短三年之后,就被陛下封为丞相。以往只觉得李修然能有今日,是因为有庆国公府的功劳,可是如今想来,他真正仕途顺畅平步青云,就是从十年前那场战役大败后开始的。” 说话之间,陈训庭心中怀疑就更甚。 当年季盛天身亡之时,李修然入朝为官虽久,可却还只是从五品的闲职,他和景王府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下手害死景王父子?而且行军路线图一向是军中最为机密之物,凭借当年李修然手中的权势地位,凭借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将那图纸弄到手? 李修然为官谨慎,这么多年都无人知道他私下聚敛钱财的事情,他如果真的只是图钱,大可以用别的方法,又怎么会因为区区九十万两就冒这么大的风险? 更何况,季盛天一死,李修然就突然开始官路畅通,平步青云,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 “同样都是十年前的事情,岳父你难道不觉得太巧了吗?小婿担心,恐怕十年前出卖季盛天行军路线图,导致其丧命的,不是李修然,而是……” “比槐!” 王比槐的话还没说完,陈沣就已经满脸沉色的打断了他口中未完的话。 王比槐被他的喝声弄的一怔,而陈沣却是脸色难看的沉声道:“你僭越了。不管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修然身后是不是还有别人,此事都不该是我们该管的,有些话更不能是出自你我之口。你可知道,你刚才这话若是传扬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王比槐闻言顿时一惊。 如今李修然已然下狱,不管当年之事到底是李修然做的,还是陛下做的,陛下都必然会让李修然闭嘴,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传出李修然所为是受陛下指使,到时候无论说出此话的人是谁,恐怕景德帝都绝不会容他! 陈沣沉声道:“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行,不必宣之于口,否则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可是,景王到底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景王不是那般容易敷衍之人,他若是因此生出异心,那太子殿下那边……”王比槐脸色沉凝的缓声说道。 陈沣闻言紧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对着门外扬声道:“来人,备车,立刻去太子府!” 慎王府偏院之中,房中传来一阵阵女子嘶哑的叫声,像是欢愉又像是痛苦,其间还带着不断哭泣求饶的声音。 李映月躺在床上,四肢上全是青紫,脸上的伤痕虽然上了药止了血,甚至已经有些开始愈合,可是那上面的痕迹却仍旧带着难看的褐红色,像是一只扭曲的蜈蚣从她脸颊上攀爬而过。 李映月身形僵硬,听到慕容峥趴在她身上,嘴里却是在叫喊着李锦悠的名字,紧紧咬着嘴唇满眼怨恨。 而慕容峥见状却是直接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掐着她的下巴对着她那张被毁了的脸看了许久,似乎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到那个冷清狠毒的女子影子,然而许久之后,他却是满脸嫌恶的甩开了她的下巴,冷声说道:“命人将你这张脸医好,免得倒了本王的胃口。” 李映月长发被甩的披在脸上,掩盖了她脸上的恶毒和难堪,眼看着慕容峥站起身来,她一咬嘴唇强忍身上好似被碾压过的疼痛站起身来,拿着衣衫替慕容峥披上,就那般光着身子在他身前替他整理好衣物,那神情动作谦卑的如同女奴。 慕容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沉声道:“事情怎么样了?” 门外站着一道人影,虽有一门之隔,可声音却无比清晰的传了进来。 “大理寺审案已经结束,陛下亲自去了大理寺也没有保住李修然母子。冯氏被判死刑,三日后处斩,而李修然也因为被翻出来十年前暗害季盛天和季君凡,出卖军机的事情,被关押于天牢。相府,完了。” 李映月听到门外嫪纪的话后,替慕容峥整理腰带的手不由一抖,脸色变得灰白。 慕容峥却好像没感觉到李映月的不对劲,闻言之后嘴角扬起淡漠弧度,寒声说道:“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斩草除根不给他人留下半点余地。李修然不仅身死,还从一个忠臣之人变成了奸佞之臣,连累李家遗臭万年,这倒是像她的手段。” 还是一样的狠辣,无情。 嫪纪听到慕容峥的话后沉默下来,自从上次在宫里中了算计之后,慕容峥整个人就变得越发阴沉难定,就连跟随了他十几年的嫪纪有时候也有些看不明白慕容峥到底在想什么。他只能感觉到,慕容峥对李锦悠的执念。 嫪纪低声道:“王爷,景王虽然没有当堂追究当年的事情,可是我总觉得这事情没这么容易完结。景王不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季盛天的死因,而陛下恐怕也容不下景王。乱世将至,王爷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第484章乱世将至二 第484章 乱世将至(二) 慕容峥闻言双眼暗沉,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万寿节之上,季君灏求娶李锦悠时的情景。 季君灏狂傲无匹,李锦悠神色清冷。 两人毫不介意声名之物,更不介意景德帝的为难,当着众人的面说着他们情根深种,互许终生的话。 他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暗巷之中,眼睁睁的被季君灏打断手脚,眼睁睁的看着季君灏带走了李锦悠,而他却无能为力…… 慕容峥心头一股怒气狂涌而上,满脸阴鸷的一把挥开了身前替他整理衣物的李映月,然后打开门走出去之后,对着嫪纪开口说道:“你让人去告诉沐王,他之前说的事情本王同意了,本王会照着他说的去做。” “王爷,此事关乎重大,若一步走错恐万劫不复,你当真已经决定了吗?”嫪纪紧皱着眉头。 慕容峥冷笑:“如今本王还有什么好怕的?” 景德帝夺了他的亲王之位将他贬为郡王,慕容冲被封为王之后处处在朝中针对于他,太子的打压,三皇子的挤兑,朝臣的冷淡……如今他身边剩下的,唯有那些被他紧握着把柄而不得不跟随他的人。 如今景德帝彻底厌弃了他,就连太后也对他不假辞色,他在整个皇室,在朝廷之中已无立足之地。长此以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容熙登上皇位,看着其他人争权,看着自己被一步步的排挤到了权利中心以外的地方,成为慕容熙和慕容朔争权夺利的踏脚石。 他二十余年的筹谋尽数化作流水,他二十余年的隐忍全数烟消云散。 与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你让人告诉沐王,他说的事情本王同意,但是本王也有条件。本王要这大晋以后,由本王说了算!” -------- 苏宅对面的酒楼之中,姜西越坐在窗边,左手手指缓缓转动着右手拇指上带着的白玉扳指。 听到屠益转告给他的话后,姜西越不由轻笑道:“想要整个大晋,慕容峥也不怕心太大撑死了自己?” 屠益闻言低声道:“王爷,这慕容峥心性阴毒,野心极大,咱们与他合作,会不会太过危险?” 姜西越淡笑出声:“就是因为他野心够大,本王才选择他。” 他将手中的扳指取下来放在手心里面,摩挲着上面的温润淡笑道:“在晋国所有的皇子之中,论心性,论手段,论隐忍,论狠毒……慕容峥都是其中翘楚。如果不是时运不济,身后没有个好的靠山,这晋国的储君之位到底是谁的还不一定。” “如今的慕容峥,就犹如困兽,晋皇几乎要断掉他所有的希望。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会毫不犹豫的跟本王合作,而他除了跟本王合作这一条路外,也别无他途可走。” 姜西越想到之前见到慕容峥的情形,眼底带上些精芒说道:“你让人给慕容峥回话,只要他照着本王说的去做,到时候这大晋天下,自然是他说了算。” “属下明白。” 屠益闻言点点头转身就想离开,却不想就在这时,姜西越却突然开口说道:“今天夜里,走一趟大理寺。” “王爷?” “本王有些事情需要找冯氏证实。” 白日京中喧嚣不断,等到了夜间之后,大理寺监牢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深夜子时,大理寺的监牢之中只点着几盏油灯,牢房里光线昏暗,只有微弱的油灯灯光不断摇曳,而守门的狱卒却是趴在桌上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一股风从外面刮了进来,吹得牢房大门哗哗作响。 那狱卒猛的惊醒过来,身上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肩膀站起身来走过去一边关门一边嘀咕道:“这什么鬼天气,才刚入秋居然就这么冷了。” 他快速将牢门关好,刚准备转身之时,暗中一粒石子就“咻”的一声飞了出来,直接击中那人的后颈,那狱卒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双眼一闭“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 牢房门被打开,姜西越闪身而入,辨别了方向之后让屠益守在外面之后,他就直接朝着死刑犯所在的牢狱中走了过去。 白日案审结束之后,冯如燕被判死刑,送回监牢之后就已经和其他几人分别关了起来。此时她一人蹲在最角落的牢房里,满脸木然的蹲坐在枯草之上,脸上哪还有半点当初在相府中的风光和雍容。 她脸色灰败,嘴唇上没有半点血色,一双手死死环着自己的膝盖。头上的发髻早已经散落下来,一头花白的长发耷拉在肩上,盖住了她整张脸,有一部分甚至垂落在地上,暗淡无光的好似牢中地上的枯草,短短一日,她整个人就像是衰败至极的花,身上全是苍老和死寂的气息。 牢门突然被打了开来,那锁链磨动的声音瞬间惊动了冯如燕。 “修……” 冯如燕满脸惊喜的抬头,她以为是李修然出来了,她以为是李修然来接她来了,可谁知道一抬头看清楚那昏暗灯光中走进来的人影之后,她脸上的惊喜瞬间冻结,只剩下满满的惊骇。 “你是什么人?” 不是大理寺的人,不是狱卒,而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冯如燕看了眼昏暗的牢中,只觉得心中不安,眼看着那男人朝着里面走了过来,她连忙朝后缩了回去,满脸惊惧道:“你想干什么?!” 姜西越站立在冯如燕身前不远处,只是静静看着冯如燕,想起她极有可能对“他的女儿”做下的那些事情,眼中全是刺骨的寒霜。 冯如燕被他这么看着,只觉得锋芒在刺,紧紧抓着身上的衣裳惊慌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干什么?!” 姜西越冷眼看着冯如燕的慌乱,半晌后才冷声问道:“我有个问题问你。李锦悠,是不是不是李修然的亲生女儿?!” 冯如燕脸上顿时僵住,满脸惊恐的看着姜西越。 姜西越继续说道:“十六年前,云崇利州,李修然赴利州上任之时正逢利州军叛乱。苏眉怀上李锦悠的时间就是在利州李修然为保自身给她下药将她送出去的那一夜,李锦悠不是李修然的女儿,对不对?!” 第485章冯氏之死 第485章 冯氏之死 冯如燕惊恐的瞪大了眼,猛的抬头失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当年的事情李修然做隐秘至极,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后来苏眉突然怀孕,她也是一次无意间知道李修然想要除掉苏眉腹中的孩子时,才知道在利州发生的事情,知道苏眉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李修然的。 那时候庆国公府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极其欢喜,为使苏眉能够回京安心养胎,便自请领军出面清除利州叛军,其功劳却全部落在了李修然身上,而李修然也凭借着平定利州叛乱的功劳返回京城,调入中枢。 当时回京之时,苏眉腹中的孩子已有五个月大,落胎太容易一尸两命,而苏眉一旦出了事情,庆国公府必定迁怒李家,李修然仕途受损,而且他们暗中寻过太医诊断,知道苏眉腹中的孩子不过是个女儿时,便将这个孩子留了下来。 当时他们打算的极好,反正是个女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就算不是李修然的孩子也不过是白养十几年而已,可谁能想到,那时候他们能够随意决定生死的孩子,如今却是将整个李家一手毁去的罪魁祸首! 冯如燕下意识的觉得不安,不断朝后挪动着身体,嘶哑着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锦悠那个贱人身为李家人,却背宗弃祖,陷害生父亲族,那个贱人就该被万人唾弃,背负着不孝无德的名声一辈子别想脱身!” “你是不是那个贱人找来的人,我告诉你,她别想摆脱李家的身份,就算我李家的人死绝了,她也是李家的人……呃!” 冯如燕的话还没说完,脖子就猛的被姜西越伸手掐住,原本口里的话全部哑在了喉咙之间。 姜西越满脸寒霜的看着脸色瞬间泛青的冯如燕,目光落在她惊慌的双眼之上,看着她如小丑一样拼命想要掩饰的神情和那不断张嘴无声嘶吼的狰狞,脸上的寒霜却渐渐散去,随即浮出一抹笑容来。 他怎会看不出来冯如燕那瞬间被拆穿隐秘之事时的惊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冯氏那想要拉着李锦悠给她垫背的恶毒用心? 就算冯如燕咬死不承认,可他却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原来,那个清冷如月的少女,当真是他的女儿… 姜西越嘴角上扬,一贯冷厉威严的双眼中带上了几分柔和,缓缓的靠近冯如燕耳边低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冯如燕猛的瞪大了眼,耳边传来姜西越阴冷的声音。 “我就是锦悠的亲生父亲……” “咔!” 脖子上突然出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冯如燕害怕的张大了嘴,连半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接睁着双眼脑袋朝着一旁垂去,眼底全是惊恐之色。 姜西越取下冯氏身上的腰带,绕过冯氏的脖子将带子挂在悬梁之上,而冯氏整个人就那么悬空吊在暗夜之中,瞪大了双眼,张大着嘴,死的无声无息。 第二天一早,李锦悠正在别院里陪着刚刚康复不久的苏眉说话时,天璇就快步走了进来。 李锦悠正在跟苏眉用采来的鲜花做着蔻丹,见到天璇进来就开口笑着道:“天璇,快来瞧瞧,我和娘亲谁做的颜色更好?” 苏眉身体刚恢复不久,脸上还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只是和以往身居相府后宅日日操劳的时候不同,此时她心中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忘记了在相府中的所有事情,笑容干净无比。 听到李锦悠的话后,苏眉笑着道:“锦儿不能欺负娘亲,娘亲还是第一次做这个东西,能够不坏了颜色已经很好了,怎么能跟你比?” 陈嬷嬷闻言顿时笑起来道:“夫人这话可不对,你自小就手巧,五岁时就能跟着老夫人一起抱着绣架绣蝴蝶了,小小姐十二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学女红,结果花了好几天时间绣出来两只鸭子。” 青黛也在旁起哄道:“对啊对啊,奴婢都还记得呢,当时小姐可宝贝的把那张绣着鸭子的帕子藏在了箱子里,不许任何人瞧,还说将来要当自己的嫁妆呢。” “青黛!” 李锦悠被提起以前的糗事,不由捂脸,她自己都难以想象原来她也有这么蠢的时候,不由脸色微红的瞪着青黛道:“你别胡说八道,那明明是鸳鸯!” 陈嬷嬷大笑出声,连苏眉也是笑弯了眼角。 青黛笑得眼角带泪,扭头看着天璇说道:“天璇姐姐,你站在那干什么呢?快过来瞧瞧,到底是小姐做的好还是夫人做的好。” 天璇闻言强笑着道:“夫人和小姐做的都好。” 李锦悠听到天璇声音里的不对劲,这才抬起头来,就见到天璇脸色有些难看。她不由微微皱眉片刻之后,这才扭头对着苏眉说道:“娘亲,今天小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八宝鸭,我去瞧瞧做好了没有。” 苏眉笑着点点头后,就和陈嬷嬷一起折腾手上的东西,而李锦悠则是转身朝着房外走去,天璇连忙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路出了苏眉的房间,走到了院子里后,李锦悠才一边拿出绣白的锦帕擦着手上的沾染上的蔻丹汁液,一边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冯如燕死了。” 李锦悠手上擦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天璇皱眉说道:“怎么死的?” 天璇脸色不太好的说道:“今天一大早,天权就派人过来说,冯如燕昨天夜里吊死在了大牢里,但是天枢已经去看过了尸体,冯如燕的颈骨断裂,不是窒息而亡,而且昨天夜里大理寺监牢里的狱卒也被人打晕过,应该是有人夜入大理寺,杀了冯如燕之后才将她的尸体挂在悬梁上,伪装成她自杀的样子。” 李锦悠闻言紧紧皱眉,冯如燕不过是个深宅妇人,虽然恶毒,可用的都是后宅的阴私手段,所涉及的也都是那些和李家有利益牵扯的人。 如今她已经被判处了斩刑,最多也活不过三日,有谁会这么迫不及待的连三日时间都等不了,居然夜探大理寺杀了冯氏灭口? 第486章李修然的软肋一 第486章 李修然的软肋(一) 等等…… 灭口?! 李锦悠豁然抬头道:“聂嬷嬷呢?” 天璇紧抿着嘴唇沉声道:“也死了,被人押送出城时跌进了护城河里,淹死了。” 李锦悠手中猛的握紧,那护城河虽说是河,可水却并不深而且也没有外面河流的湍急,就算有人跌进去只要及时救出就绝不会出事,可是押送聂淑兰的那么人都在,居然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淹死? 李锦悠脸色瞬间冷沉了下来,寒声道:“她也被人动了手脚?” 天璇点点头说道:“天池穴被重力击中,瞬间毙命。小姐,她们两人的死未免太过蹊跷了,特别是聂嬷嬷,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做到这一点的绝不是庸手,你说,她们会不会是皇帝让人灭的口?” “应该不是。” 李锦悠摇摇头:“冯如燕那么看重李氏门楣,她如果当真知道景德帝和李修然之间的事情,必定会忍不住用此做要挟保命之用,可是一直到被判了罪她都未曾开口,想必当年的事情李修然并没有告诉冯氏,既然如此,景德帝又何必多此一举除了她们两人?” “那冯氏两人是什么人下的手?”天璇皱眉。 “不管什么人下的手,能在这个时候动手除去冯氏两人,恐怕是她们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李锦悠说完之后沉吟了片刻后,这才开口说道:“天璇,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咱们那位丞相大人。” 李锦悠转身回到苏眉房中,跟她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带着天璇一起出了别院。 两人并没有去天牢,更没有返回苏宅,而是直接乘车去了茗峰阁。茗峰阁中一如既往的热闹,两人一进内后,就立刻有人迎了上来,对着两人笑着道:“两位姑娘不知道想要些什么?” 天璇轻笑道:“我家小姐婚事在即,想要添置几件好些的妆面。” 那店内之人顿时笑着道:“小人先恭喜小姐了,我们茗峰阁内什么东西都有,小姐里面请,我这就让人带您去挑选东西。” 李锦悠和天璇直接入内,就被人带进了里面,而原本尾随着她们进来的人看着两人进去之后,原想跟进去,可是一想到茗峰阁背后的势力便有些忌惮的停了下来,装作不经意的守在外面,不断的打量着茗峰阁内进出的人。 李锦悠两人进去之后,直接进了一间厢房之中,然后走暗道到了茗峰阁后面的竹林厢房之中,而刚一从暗道里出来之后,就看到一身玄衣锦袍的季君灏早就等在了这里。 李锦悠微怔:“你怎么在这里?” 季君灏站起身来走到李锦悠身旁,淡笑道:“我听到了消息,知道冯氏和聂淑兰死后,就猜到你一定会过来。要去见见李修然吗?” 李锦悠点点头:“冯氏和聂淑兰死的蹊跷,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还有,天牢里的李修然已经被景德帝动了手脚,他不会容忍我们太久,必须要早做准备。” 季君灏闻言点点头,抬头看向宁大乙,宁大乙圆润的脸上露出抹笑来:“王爷,王妃,李修然就关在茗峰阁内地下的水牢里,属下带你们过去。” 宁大乙口中的称呼出来后,季君灏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而李锦悠虽然有瞬间的不自在,却也没有反驳。宁大乙接收到季君灏赞赏的目光后笑眯着眼推开了房门,示意李锦悠和季君灏跟着他,而他则是带着几人从竹林小居一路朝前走,绕过了后院的横廊,又穿过了一片松林之后,这才停在了一片山石前面。 周围几道人影突然闪现出来,半跪道:“属下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季君灏淡淡问道。 其中一人回道:“回王爷,人刚送来的时候还吵闹不已,现在已经没什么动静了,属下一直让人守着他,保住他的性命,但也没让他好过。” 季君灏点点头后,那人就直接上前,伸手轻拍其中一处石壁之后,就听到刺耳的轰隆声之后,那原本看似普通的石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黝黑的入口来。 李锦悠跟着季君灏踏入其内之后,就发现这是一条极长的暗道。暗道的入口极小,只能容下一人通过,而走进去一些距离之后,四周就突然开阔了不少,隐约能看到一些墙壁的轮廓,而且四周都留着出气口,新鲜的空气透过那些出气口不断的涌入通道之中,让得密道里的空气不至于浑浊。 暗道里十分昏暗,季君灏伸手握着李锦悠的手,好似忘了她也会武功似得,一直将她带到了有光线的地方之后,这才松开。 “当年茗峰阁选中这里之时,就是因为这附近有不少这样的暗道和水牢,后来茗峰阁立于此后,我又命人将这些地方从新扩宽修缮了一番,如今的茗峰阁下面四通八达,不仅能够直接通往皇宫和景王府附近,还有密道能够直接前往百花楼内,那里有密道能够直接出城。” 季君灏说话间从怀中拿出一份东西来,里面不仅有令牌,还有钥匙和图纸,然后将其交给了李锦悠后说道:“回头你找时间仔细看一下这图纸上的路线,如果有一天京城中当真出了事,凭借这上面的路线就能避过城内所有的巡守之人直接出城,城外自有暗谷的人接应。” 李锦悠闻言深深的看了眼季君灏后,直接将东西推还给了他,淡淡说道:“如果当真出了什么事情,要离开也是我们一起,我不需要这个东西。” “锦儿……” “怎么?你还没跟我成亲,就已经在想着怎么把我一个人推出去了?” 李锦悠说完之后,淡淡瞥了季君灏一眼就直接甩开他的手,没再理会季君灏就直接朝着前面的水牢走了过去。 季君灏握着手里的东西,看着前面李锦悠有些气冲冲的背影,突然抿着嘴唇笑了起来。他扬了扬嘴角将东西塞回了怀中,快步追上了李锦悠后轻笑道:“生气了?” 第487章修然的软肋二 第487章 修然的软肋(二) “哼。” 明知道他只是为了保她安全,可是李锦悠却讨厌极了他这种自以为保护她的做法。 她李锦悠认定的人,生不能同时,死同穴。 他若都不离开京城,她离开作甚? 李锦悠紧抿着嘴唇轻哼了一声,懒得去看身边这个男人,直接看着眼前的水牢。 这水牢修建的年代已久,四周因为岁月的侵蚀已经有很多地方看着斑驳不堪,只是牢中的积水不仅没有因为长时间未使用就干涸了,反而因为水牢旁边不远处就是一处池塘,地下的水渗进来之后越积越多,如今那牢中的污水混杂着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泥土,几乎已经能够淹到人腰腹以上。 水牢里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四周都是泥沼之地,除非有人能够借力吊在牢顶,否则里面的人无论站在哪里,下半身都会浸泡在污水里面。 此时水牢之中,一个穿着囚服的身影正脸色惨白的靠在水牢里的墙壁之上。 他下半身泡在污水里面,双手高高举起奋力的抓着靠上方的牢门,也不知道是抓了多久,他手指上已经充血,而原本束起的发冠在已经不知道落在了哪里,一头长发杂乱的披散下来,脸上全是一道道污痕。 李修然如同浮木一样,借力靠在一旁,他只觉得下半身已经被水泡的毫无知觉,腰上也开始阴冷发麻,他却只能紧紧抓着牢门不敢松手。因为他知道,他一旦松开手,腿上无处借力之下,他就只能瘫软在这潭污水里面被齐腰的污水活活淹死。 他嘴里不断喘着粗气,眉宇间早就没了在朝上的威严凛然,而是疲惫的闭着眼,眼底下方一片青黑。 李修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将他带到了此处,昨日从大理寺内被转送到天牢时,他就被人从中途换了出来,他一直以为是景德帝想要保他才将他换了出来,可是谁知道他并未被送往别处,而是直接被打晕了送来了这里。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扔进了水牢之中,险些活活被那漫过头顶的污水淹死在这里。 当时他就知道不是景德帝动的手脚,他只能奋力的抓着头顶上方的牢门,保住自己这条性命,只希望景德帝能在发现他被人替换了之后,能够找到这里将他救出去。 李修然感觉着身上的力气渐渐流逝,脸上越来越苍白,而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却传来一阵清冷的女声。 “不过一日未见,没想到堂堂一国丞相居然会落的如此境地,也不知道父亲大人权倾天下的时候,可曾想到过有朝一日会得如此狼狈?” 李修然听到这道声音之后,猛的抬头,用尽全身力气仰着头朝上看去,就见到上面牢门处站着的一身月白长裙的李锦悠,和站在她身旁的季君灏。 “是……你们……” 李修然瞪大了眼,张嘴失声说道,却因为一整天没有进食,嘴唇干裂无比,声音仿佛沙石磨蹭一般刺耳。 他嗓子疼的好像被刀在刺,可却只是声色内荏的说道:“李锦悠,你怎么敢?!陛下还未除我官名,当年事情还未审理清楚…他要是知道你如此对我,他不会饶过你们的。” “陛下?” 李锦悠扬唇莞尔一笑,笑容带着丝嘲讽说道:“你可知道昨日我们将你换出来不久之后,顶着你那张脸的人刚回到天牢之中,就被人下药毒哑了嗓子,刺瞎了双眼?如今天牢中的那个‘李修然’不过是个眼不能视,口不能言的废物!” “不可能……不可能!陛下不会这么对我,他不可能这么对我,你骗我!”李修然怒视着李锦悠厉声道。 李锦悠嘲讽一笑:“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你握着景德帝的把柄,他就一定会保你,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会干脆借此机会除掉你,将你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如今满朝的人都知道,景德帝悔恨自己错信奸佞小人,为了审清十年前季老王爷被害之事,命人对你严刑拷打,并抓捕了你身边所有的人,还有那些曾经和你有所往来之人。” “那些人但凡有半点疑处,尽皆被处死,而如今那有着‘李修然’亲笔画押,讲诉十年前如何因为利益驱使出卖军机,蒙蔽圣听,陷害忠良的供状已经送进了宫中,最迟今夜,景德帝必然下令将你处死。” “父亲大人,你精明了大半辈子,几时变得这么天真,居然以为仅凭着你手中那点把柄就能拿捏一国帝皇?” “够了!你别说了!” 李修然狠狠咬着牙,抬头怒视着李锦悠:“你不必讽刺于我,我瞎了眼才会错信了狗皇帝。李锦悠,我知道你恨我,你若想要为苏眉报仇,大可一刀杀了我!” “杀了你?那未免也太过便宜你了……” 李锦悠说完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淡淡道:“哦,对了,我都忘了告诉你了,冯氏死了,在牢中自缢而亡,听说死的时候颈骨寸断,睁大着眼一直到咽气都没闭上。父亲大人,你说下一个传出自杀身亡的会是谁?” “是牢中的那个‘李修然’,还是王姨娘和李宜双,亦或是,你藏在西郊别院,养在冯氏外戚名下的那个名叫谨渝的少年……” “李锦悠!你敢!” 李修然一直还算平稳的情绪猛的激动起来,他猛的瞪大了眼怒视着李锦悠,睚眦欲裂,双目赤红。 而李锦悠却是缓缓蹲下身子,似笑非笑道看着突然暴怒的李修然,轻声道:“原来他真的是你的软肋,没想到能毫不犹豫杀害亲子亲女,甚至于舍弃李家所有人,就连亲生母亲被杀都面不改色的丞相大人,居然也有在乎之人?” “也难怪,那个谨渝长得十分像你,而且聪慧异常,听说才不过十八岁就已经有了功名,据说是有状元之才呢……就是不知道陛下若是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才是你最在乎的人,会不会以为那所谓的证据在他手上,为了斩草除根,让他也死于非命?” 第488章隐秘之事 第488章 隐秘之事 你……” 李修然哆嗦着嘴唇,双眼怒红。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觉得心惊胆颤,想要不顾一切的除掉她。 当初他为了向上攀爬,不择手段,甚至替景德帝做尽了他想做却不能出手的事情。那时候他就防备着会有这么一天。 他知道的太多,也参与了太多,身上背负的血债累累,一旦行差踏错,或是当年的事情暴露出来一星半点,景德帝绝对容不下一个知道他太多秘密的人继续活下去。 为此,他早早就给自己留下了后路,也替李家留下了香火传承,将那个他示为传承的孩子送去冯氏外戚之处。 如果他和相府无事,他会倾尽相府之力扶持那个孩子,让他继承他的衣钵;而一旦相府真的有一日因他被灭,他李家也不会绝了后,还有那个孩子会替他李家继承香火,开枝散叶。 无论是之前大理寺内被定罪,还是被季君灏从天牢中换出,李修然都没有真正的害怕过,可是如今他却是真的怕了,心中的惊惧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没想到那孩子的存会被李锦悠知晓,他是真的怕了,他怕李锦悠会说到做到,怕她狠心之下让他李家这一脉自此绝后! “你到底想要如何?”李修然咬着牙嘶声道。 李锦悠温柔浅笑,只是眼底却清冷一片,她仿佛与人聊天似得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我要你当年和景德帝合谋,出卖季家军军机,陷害季老王爷和季将军身亡的证据。还有你这些年知道的所有有关景德帝私隐的事情!” 李修然神情滞住,半晌后他才抬头看着季君灏,满脸苦涩的说道:“季老王爷……终究是我对不住他们。李锦悠,我知道我落到你手中,绝无活命的可能,我只求你,求你饶了谨渝一命,” “他自幼就生活在冯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事情,我求你看在他也是你哥哥,你们终究血脉相连的份上,饶了他。” “我求你……” 半个时辰后,李锦悠和季君灏从水牢中出来,出现在假山之外,而水牢之中隐隐传来一声尖利凄惨叫声。 “李锦悠……你好狠,你不得好死……” “你杀了我,你一刀杀了我……李锦悠,你不得好死!!啊!” 身后的石壁合拢,那惨烈的声音瞬间消失在了山石之间,而李锦悠却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假山之外,面上带着极致的冷酷之色。 “我承诺放过谨渝,却没承诺让你好死。这么简单的让你死了,怎么对得起我娘,对得起你们这么多年对我和我娘的‘厚待’。总要让你们也知道,何为天道轮回,何为……生不如死。” 旁边几人听到李锦悠的话后,都是忍不住浑身一抖,而看向李锦悠的目光,头一次带上了惊惧。 季君灏却只是淡淡扬唇,对着李锦悠说道:“我已经命人将李景铄换了出来,到时候会让人送他们父子做伴。” 李锦悠点点头,对着季君灏伸出手来,而她手中,则是放着一封李修然亲笔所写的血书。 上面详细记载了这些年李修然为景德帝所做的事情,甚至还有一部分涉及当年先帝驾崩,除此之外,便是景德帝十年前如何忌惮日益势大的景王府,暗中命人毒害季君灏,又命人偷出了季家军与元梁交战时的行军路线图,让他提前将之交给元梁大军,致使季家军惨败,季盛天和季君凡身亡的所有经过。 她皱眉开口道:“我以前一直疑惑,景王府和皇室并存数百年,景德帝就算忌惮景王府权势,也犯不上冒天下之大不韪,用这种手段对景王府动手。” 当年季盛天和季君凡一死,大晋国门瞬破,元梁大军长驱直入,周边一众小国趁火打劫,险些攻占了整个晋国的江山,若不是后季君灏重新接掌季家军,而庆国公等一众武将奋力抗敌,将外敌驱逐出境内,当年的晋国甚至可能因为季盛天父子的死而彻底灭亡。 景德帝不蠢,他如果真的只是因为忌惮景王府的权势,害怕皇权受到威胁,他大可以在大战平息之后再想办法除去景王府,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险些葬送了他手中的万里江山? 季君灏冷声道:“我也一直疑惑,原来是因为父王知道了他当年害死先帝和先太子的事情。当年先帝突然病故,朝中不少人对此生疑,只是当时朝局混乱,而慕容衍把握住了整个皇宫的禁卫,手中还拿着先帝亲笔所书的传位诏书,又有先帝身边最亲密的太监赵福海为证,所以他才能够得以登基。” “我记得十年前在父王身亡之前,有一段时间他频繁出入禁宫,而回府之后脸色十分难看,后来我出事之后,他更是将我送出京城,送往了季家军驻地,就好像是为了要保住我性命一样。” “原来那个时候,父王就知道了慕容衍对他起了杀心。可他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慕容衍居然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宁愿冒着失去江山的风险也要在战场上了结了他们!” 季君灏满目冰寒,为枉死的父王和大哥不值。 他们明知道景德帝对他们起了杀心,明知道朝中的皇帝不值得辅佐,可为了大晋江山,为了数万万百姓,他们却还是在大战发生之时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战场,可谁能想到,那场战役就是他们的葬身冢。 他们征战一生,杀敌无数,最后让他们魂断异乡的,不是战场的杀伐,而只是一场为了掩埋真相,让人不耻的算计。 墨珏等人站立在旁,也是眼中带着愤然和不甘。 仲长鸣沉声道:“王爷,不能这么容易的放过景德帝!” “对啊王爷,老王爷和将军死的太不值得,一定要替他们报仇!” 季君灏感觉到李锦悠伸过来握着他的手,身上微一用力,反握着李锦悠的手,沉声道:“本王自然不会放过他。” 为了父王,为了大哥,也为了他自己。 第489章给你一条生路一 第489章 给你一条生路(一) 第二天,天牢中的李修然就因为自觉有愧景王府,有愧帝王信任,留下忏悔血书一封,“自尽”而亡。 而郑金川则因为叛国证据确凿被判死刑。 李氏一族因被李修然牵连,被景德帝下令终身不得入京,五代之内不得入仕,一众族人迁怒李修然,而李禄更是因为嫉恨当年冯氏杀子之仇,将李修然一脉驱逐出李氏一族,更命人将已经下葬的郑妤纯迁出祖坟,去了李修然等人的宗碟,从此他们不再是李家之人。 郑家因替李修然敛财,被朝廷查抄,所有家产全数充公,而郑家众人被赶出了祖宅,从富商之户沦落街头。 当初权倾天下,风光无匹的丞相府一朝败落,而“自尽”而亡的李修然成为了满京城的笑柄,为天下文人士子口诛笔伐,甚至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之中也出现了用李修然的事情编纂出来的故事流传,而百姓之人得知当年季盛天之死的真相之后,自发前往祭奠。 李修然名声尽毁不同,景王府却是在这股风波之中尽得民心。 而随着李修然的死去,朝中之人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却不想几日之后,京中也突然出现了另外一起流言。 传言先帝并非是重病身亡,而是被人谋害,而当年先帝身亡之前,曾留下一封密诏,而密诏的内容却是废除当今圣上当年的亲王之位,将其贬为庶民。而当今皇帝手中的皇位却是在谋害先帝之后,篡位而来。 名不正言不顺,不足以为帝。 御书房中,景德帝狠狠将手中的折子扔了出去,气得满眼通红。 “是谁,到底是什么人在胡言乱语煽动民心?!” 赵福海紧紧垂着头弓着身子站在一旁,当年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流言传出来后,他比景德帝还要害怕。 感受着景德帝看向他时那杀气腾腾的眼神,赵福海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声道:“陛,陛下,不是老奴做的,老奴绝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此事。想必是景王知道当年的事情之后有所怀疑,又见李修然突然身死,不肯善罢甘休,所以才命人私传谣言,想要败坏陛下声名,求陛下明鉴,求陛下明鉴。” 景德帝看着赵福海簌簌发抖的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额头上已经隐隐有了血迹的样子,眼底的阴沉和杀意几乎要掩藏不住。 赵福海浑身冰凉,磕向地面的动作更大,额头触及地面时不断发出“砰、砰”的声音。 “陛下,老奴对您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您若不信老奴,大可将老奴这条狗命取去,可是如今景王已经生疑,若是老奴这个时候出事,只会让那些对陛下心有疑义的人更生疑窦,老奴毕竟是先帝身边的贴身奴才,他们必定会借老奴生事,陛下切莫中了景王他们的算计。” 景德帝听到赵福海的话后,眼底出现抹犹疑。 这个时候赵福海的确不能死,他是当年先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更是替他作证让他登上皇位之人,一旦他在这个时候杀了赵福海,只会被人抓住把柄,说他杀人灭口。 如今景王府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季君灏又因为李锦悠的关系得了庆国公府的权势,若是景王当真心生反意,以此为借口,到时候他这个皇位恐怕就真的坐不住了。 景德帝眼底的杀意被冰冷所替代,脸上却仿佛是因为赵福海一番话有所动容,放缓了气势开口说道:“你跟随了朕这么多年,朕怎会不知道你对朕的忠心。起来吧,让太医替你看一下伤势。” 赵福海听到景德帝的话不仅没松口气,反而心中的寒意更甚。 他从先帝在位时就暗中投奔了景德帝,跟随了景德帝几十年,他怎会不了解景德帝的为人?他如果这个时候狠狠训斥他一顿或许此事他当真会就这么让他过去,可是景德帝此时越是和颜悦色,就代表他心底的杀意越重。 赵福海小心翼翼的给景德帝行礼退出御书房之后,抬起头来时,脸上一片惨白。 李修然已死,难道他要成为第二个李修然? 赵福海顶着头顶的血迹回了自己在宫中的宅子,看着满室的富贵,想起他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财,紧紧握着袖子下面的拳头。 “赵公公,您这是怎么了?”院子里的小太监见到赵福海满头是血满脸焦急的开口问道。 赵福海伸手一摸额头,才感觉到那里传来一阵刺痛,手上湿淋淋的满是血迹。他苍白着脸开口对着身边的小太监说道:“杂家有些头晕,你让人去一趟太医署,请个太医过来一趟。” 那小太监闻言连忙快速走了出去,赵福海靠在桌前紧抿着嘴唇,不断在心中算计着他该有的退路。 如今景王和皇室之间恐怕极难共存,景德帝容不下景王这个威胁,而景王也绝不会放过害死他父王和大哥的景德帝,两方迟早会有一战,而等到到时候,景王必定会抓着他这个“知情人”来对付景德帝,而景德帝却绝不会留下他这个可能会让他当年所做事情尽数曝光的隐患在侧。 无论将来如何,无论胜的是景王还是景德帝,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赵福海想到这里,脸色越发苍白,只觉得额头上的疼痛更加厉害,脑子里也传出一阵眩晕。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之前出去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小安子,过来扶杂家一把。”赵福海有些眩晕的开口说道。 那小安子闻言低垂着头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搀着赵福海,赵福海正想说话,却突然在身旁人的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豁然低头,就见到搀扶着他的那只手掌格外宽厚,上面虎口的位置上甚至布满了老茧。 这绝对不是小安子的手! 赵福海心中一慌,连忙一把推开了身旁的人,满脸戒备的倒退了几步,惊声道:“你不是小安子,你是什么人?!” 第490章给你一条生路二 第490章 给你一条生路(二) “赵公公,好久不见。” 那人被推开之后,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就站稳了身子,然后抬起头来朝着赵福海淡淡道。 赵福海猛的瞪大了眼,满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连退几步张大了嘴。 “明……呃!” 他嘴里才刚叫出一个字来,眼前就有一道寒光闪过,他只觉得颈间一凉,下一瞬所有的声音就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一柄匕首横在他脖颈之上,薄如蝉翼的刀刃紧贴着他的皮肤,冰冷的刀锋让得他肌肤上生起了一串鸡皮疙瘩,仿佛下一瞬那刀刃就会割开他的喉管,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赵福海浑身冰凉,满脸惊容的看着身前的慕容雅慧强装镇定的说道:“公主殿下,你若有什么事情大可吩咐老奴,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刀剑无眼,公主殿下切莫一时冲动,伤了自己。” 眼前那人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丽冰冷的面容,赫然正是明昭公主慕容雅慧。 慕容雅慧听到赵福海的话后,突然扬唇一笑,收回了赵福海脖子上的匕首拿在手里把玩,嘴里发出轻柔的笑声:“赵公公果然是生的一张巧嘴,难怪当年能讨得皇爷爷欢心,又在皇爷爷死后还能成为父皇身边的第一近臣。” 赵福海听到慕容雅慧意有所指的话语,脸色微变道:“公主殿下突然来访,到底所为何事?” 慕容雅慧轻笑道:“本宫听闻了京中传言,听说当年皇爷爷并非是病死的,而是被赵公公暗中下药害死,而且当年赵公公还帮助父皇篡改了皇爷爷留下的遗诏,将原本褫夺父皇王位的诏书换成了给父皇的传位诏书。赵公公胆子可真是比天还大,就是不知道如今消息传扬出去之后,父皇可还会容你?” 赵福海豁然抬头看着慕容雅慧。 而慕容雅慧则是继续幽幽说道:“李修然当年帮着父皇害死了权势如日中天的季盛天,又替父皇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可才不过入天牢一日,就死相凄惨,连累了李氏一族,死后更成为千古罪人,受人唾弃,死不入轮回。” “赵公公,李修然尚且如此,你说你知道的事情远比李修然要多,更握着能置父皇于死地的把柄,你说父皇到时候会给你一个什么样的死法?” “够了,你别说了!!” 赵福海被慕容雅慧的话说的头皮发麻,一想到今日在御书房中,景德帝眼中的阴寒,赵福海就忍不住嘴唇泛白,沙哑着声音说道:“明昭公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慕容雅慧淡淡道:“本宫想要给你一条生路。” 赵福海面色瞬变,而慕容雅慧则是面容冷峻道:“今日事后,慕容衍绝不会容你,赵公公,只要你答应与本宫合作,本宫便给你一条生路,让你能够从宫中的所有事情里脱身,带着你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富贵,远离皇权倾辄,远离阴谋算计,安稳终老。” 赵福海神色动容,紧紧握着拳头。半晌后才沉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景德帝会过河拆桥,置他于死地,难道慕容雅慧就不会吗?! 赵福海曾经亲眼看到过当年慕容雅慧的决绝,那时候陈家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可是他却也拒绝了替慕容雅慧求情,眼睁睁的看着她腹中孩子死在了金銮殿上。 慕容雅慧如今跟他交易,无疑就是为了对付景德帝,她能够这般狠毒的想要算计景德帝,甚至想要毁了景德帝的天下,难道就能放过他? 慕容雅慧闻言将手中匕首放回袖中,伸手弹了弹身上的衣裳对着赵福海淡淡道:“你除了相信我,还有什么路可走?” “当年陈家的事情,你并没有插手,冤有头债有主,本宫想要报的,只是当年害死我夫君,害死我孩儿,害死我夫家百余口性命之人的血债。本宫今日亲自前来见你,就代表了本宫的诚意,而你如今除了跟本宫合作之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本宫给你时间好好考虑,只希望你是个聪明人,别等到性命没了,还看不清楚眼前形势。” 慕容雅慧说完之后,转身就出了房门,不过一小会儿就消失在门外,而等到她离开后许久,之前出去太医署的小安子才匆匆忙忙的带着太医赶了回来。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走之后这里发生的事情,而赵福海则把慕容雅慧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咽在了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她说过的那些话却在他心底不断发酵。 那些话就好像是给他放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不断的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哪怕景德帝做出半点想要舍弃他杀他灭口的打算,便会让他彻底偏向慕容雅慧。 朝中之人虽然有不少人也对当年先帝之死的事情生出怀疑,可是在朝为官之人没有几个是不精明之人,所有人都把疑惑压在了心底,没有谁会那么傻的将其表现出来,甚至于冒着激怒景德帝的风险,去探查先帝的死因。 接下来一个月时间,景王闭府不出,京中各种流言喧嚣于尘,局势越来越紧张。 景德帝原本定于慕容嘉宁远嫁南楚和亲,谁知道圣旨还未下时,慕容嘉宁就意外和前去宫中向太后请安的镇国公江家的次子江胤同时落水,两人在意外落水之后有了肌肤之亲,镇国公为此亲自前往宫中请罪。 景德帝本就已经失了景王府和庆国公府,又怎肯再失了镇国公府的心,被逼无奈只能将慕容嘉宁嫁于江胤为妻,而前往南楚和亲的人选却最终同意从京中贵女之中挑选一人,封为郡主,前往南楚。 姜西越还留在晋国京城,慕容雅慧、慕容峥蠢蠢欲动,朝中局势不明,景德帝对景王府的动作也越来越明显,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弥漫在整个京城。 朝中人人自危,恨不能缩在府中半步不出,唯独景王府和庆国公府却是喜气洋洋,人人脸上都带着遮掩不住的笑容。 只因为,李锦悠和季君灏婚期到了。 第491章大婚一 第491章 大婚(一) 建昭二十八年九月二十三,宜嫁娶,宜入新宅。 天还没亮之时,李锦悠就早早的被人拉了起来。虽然她睡眠一向很浅,也习惯了早睡早起,可是看了一眼外面依旧漆黑的夜色,李锦悠却还是有些无奈。 大半个月前,苏穆和季君灏就请了钦天监的人帮忙推算吉时,迎亲的时间早已经定下是未时之前,可现在还不到四更天,周氏、苏眉却已经带着陈嬷嬷和一众仆人入内开始摆弄她起来。 李锦悠几乎是半闭着眼被人推入了洒满鲜花的浴桶里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然后擦干净爽利之后,庞月珑早就已经捧着凤凰云锦配着南奉琉璃丝精心织就的大红嫁衣等在那里,那嫁衣上镶嵌着极为精致的各色宝石,在灯火之下发出莹莹宝光,却丝毫不显得庸俗繁咋,反而只让人觉得精贵珍奇。 周氏和苏眉等人一起动手,替李锦悠换上了嫁衣之后,那宝光盈盈的凤凰云锦将李锦悠本就出尘的面容衬托的更加清丽动人。 “真好看,不愧是凤凰云锦。我听说这嫁衣是王爷特地让人前往南地,寻了十个最好的绣娘,足足赶工了半个月才出来的。阿锦,我可真羡慕你,能找到个一心对你好的男人。”庞月珑看着眼前美的惑人的李锦悠,眼含羡慕道。 李锦悠脸色微红,轻轻抚摸着身上的嫁衣,再看着房中放着的那无一不是稀世奇珍的饰品,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人对她的心意。她眼色柔和的扬唇浅笑道:“我听说你也已经与成侯世子定亲,世子翩翩风度,浊世公子,性情更是温和无双,你又何必羡慕我?” 庞月珑听到李锦悠打趣的话语之后,脸色瞬间发红,不过想到那个男子时却还是羞怯的笑了起来。 青黛瞪大着眼看着身着嫁衣的李锦悠说道:“小姐,你可真好看。” 陈嬷嬷拍了拍青黛的后脑勺笑声道:“说什么傻话,小姐自然是好看的,你赶紧站在一旁去,别耽误了咱们替小姐上妆。” 青黛连忙吐了吐舌头娇笑着站在庞月珑身旁,庞月珑也不嫌弃青黛的奴婢身份,反而和她极为投缘似得,两人看着李锦悠被苏眉几人不由分说的拉到了铜镜前坐下,梳着她的长发议论着该给她用什么样的发式,而李锦悠则是满脸无奈的样子,乐的挤眉弄眼。 李锦悠心情好,任由几人折腾,等到她们商量定了头发和妆面的问题之后,外面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陈嬷嬷不知道从哪端来两碟早就准备好的糕点,轻笑着道:“小姐吃些垫垫肚子吧,不然等会上了妆后,就不能再吃东西了。” 李锦悠含着几块桂花糕嚼碎咽下去后,陈嬷嬷便上前替她重新净了面,而身后的周氏和其他人早已经让了开来,苏眉将李锦悠的一头青丝全部散落下来,拿着黄梨木梳从她发根一直轻轻朝下梳,梳到发尾,嘴里轻柔道。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李锦悠听着苏眉细细柔柔的声音浅唱着祝福的谚语,感觉到头顶上轻柔的动作,和那满满的疼爱祝福,不由眼圈微红,转身抱着苏眉的腰肢眼中带泪道:“娘亲~” “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苏眉看着抱着她腰肢撒娇的少女,虽然记忆中仍旧没有她的存在,可是那种亲昵甚至让她能够豁出性命也要保她幸福安宁的感觉却绝对做不了假。记忆会消失,感情却一直存在,虽然她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可是她却知道,眼前这个即将嫁做人妇的女子,就是她血脉相连嫡嫡亲的孩子。 她将李锦悠的脸颊抬起,轻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笑着道:“锦儿,王爷是个好人,娘亲希望你们能够白头到老,永心顺逐,幸福平安的度过一生。” 李锦悠轻咬着嘴唇点点头,她会的。 上一世的记忆已经很遥远,那原本深藏于她记忆深处,让她一想起就仿佛要窒息的疼痛早已经不在,那心底深处让她日夜憎恨,恨不能吞其肉,噬其血,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的影子早已经模糊,如今她心底深处,剩下的满满都是那个将要和她共度余生,恨不能倾其所有护着她的男人。 季君灏不是慕容峥,而她也早已经不是上一世的李锦悠。 她会幸福的,她一定会! 梳妆打扮结束之后,房中所有的人就都退了出去,让李锦悠能够好好休息一会儿,一直到了迎亲前半个时辰,房中才再次热闹起来,庆国公府的男丁全等在前厅之中,而周氏和苏眉几人连忙进来,替李锦悠盖上了红盖头后,周氏趁乱朝着李锦悠怀中塞了本小册子,没等李锦悠去看那册子上是什么东西,她就已经被几人扶了出去,前去给苏穆等人拜别。 李锦悠也没细想,就将册子塞进了宽大的衣袖里,然后晕乎乎的被满脸喜庆笑容的几人带去了前堂,开始了她和季君灏的婚礼。 门外铺满了红色缎面,而从庆国公府到景王府之间的那一条路上早早就已经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京城百姓。 前来迎亲的季君灏换下了往日从不离身的黑色锦袍,穿着一袭大红色喜服等在庆国公府门前,当看到身着盛装,被庞月珑和天璇搀扶着走出大门外的李锦悠时,脸上绽放出让所有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这一天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京城中最热闹的日子,景王大婚,不仅广宴宾客,而且但凡祝贺的百姓尽皆能得到一份赏赐,前往景王府祝贺之人不仅有朝中大臣,就连诸皇子,太子、皇后,宫中诸妃也都纷纷或是亲自前来或是命人送来贺礼,而在婚宴之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景德帝和王太后居然亲自出宫来参加景王的婚礼。 第492章大婚二 第492章 大婚(二) 景王对此没有半点荣幸之意,甚至于从未想过要让景德帝替他主婚,反而是提前就请了已经退出朝堂不问世事,身份却高到就连景德帝见到也得躬身叫一声姑姑的先帝长姐,熙和大长公主主婚。 李锦悠被迎到景王府后,吉时也将到,新人被直接送到了婚礼堂前,熙和长公主笑呵呵的一手拉着季君灏的手,一手拉着李锦悠的手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庆国公府的那个孩子?灏儿,你眼光不错。” 季君灏面对熙和大长公主,脸上难得带着几分亲昵之色,低声道:“锦儿,她是皇姑奶奶。” 李锦悠隔着盖头看不清楚眼前人的容貌,可是从握着她的那双手上的温暖却能感觉到眼前之人的善意,她直接蹲身行礼后糯糯的叫道:“皇姑奶奶。” “好,好孩子。” 熙和大长公主听到李锦悠爽利不矫揉的声音之后,笑着将腕间的红翡镯子褪了下来,套在了李锦悠的手腕之上,笑着道:“灏儿能找到你这么好的孩子,是他的福气,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和和睦睦的,早点替灏儿生一个大胖小子。” 李锦悠盖头下的脸上浮出抹红霞,季君灏却是爽朗大笑,而站在一旁的景德帝和王太后听到熙和大长公主的话后,却是脸上瞬间沉了下来。 熙和大长公主却好像没见到两人脸上的沉色似得,扭头朝着身旁伺候的嬷嬷问了句什么之后,就开口说道:“好了,吉时到了,该行礼了。” 李锦悠被人扶着走到堂前,和季君灏并肩站着,两人之间同时握着一根红绸,而熙和大长公主朝着一旁负责司仪的官员点点头后,那官员就朗声道: “吉时已到,新人即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慢着!!” 那官员唱喝的声音还没落下,就突然被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所有人都是面露愕然的朝着堂外看去,就见到那里站着个穿着丫鬟服服饰,脸色激动的女子,就听到她尖声说道:“李锦悠不能嫁给景王,她根本就不是我父亲的女儿,她是苏眉和其他人生的孽种,是个来历不明的孽种!!” 苏眉脸色苍白,一瞬间茫然失措,一旁的苏穆等人更是脸色大变,勃然大怒。 李锦悠握着红绸的手猛的一紧,下意识就想要掀开盖头朝着出声的人那边看过去,谁知道一双温热的手却是紧紧按住了她的手,满脸阴沉的看着不远处开口的李宜巧寒声道:“谁把她放进来的?!” 管家感受到了季君灏身上的寒气,连忙开口就让人朝着李宜巧那边跑了过去,想要将她抓住朝外拖去,谁知道李宜巧却是大声吼道:“景王,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没有骗你,李锦悠不是我李家的人,她不过是苏眉和其他人苟且生下来的孽种,她身份不明,说不定还是他国的奸细,你被她骗了,她根本就不是好人,她是故意来陷害相府的,我……唔唔唔……” 季君灏一脚将身边的东西朝着李宜巧踹了过去,直接将她打翻在地,而墨珏早已经上前,一把捂着李宜巧的嘴就拉着她朝外走,李宜巧疯狂挣扎,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瞪大了眼睛,而所有前来的宾客却都是满脸愕然的看着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 眼看着墨珏要将人拖出去,王太后却是突然开口道:“慢着!” 她满脸沉色的站起身来,皱眉道:“这女子自称是李修然之女,又说李锦悠并非是李家之人,景王,你该知道景王府在我晋国代表着什么。你手握军权,又是景王府唯一的独苗,李锦悠身份不明,来历成疑,岂能嫁入景王府为妃?哀家看还是将婚礼暂缓,待到审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季君灏听到王太后却是冷声道:“本王的婚事就不劳太后操心了,此女疯癫成性,记恨锦儿才会胡言乱语,太后未免太过大题小做了。来人,把她拖下去!” “你……” 王太后被季君灏毫不迟疑的一番话顶的脸色铁青,正欲发火,景德帝就已经伸手按住她,直接站起身来说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王叔和凡哥身亡,朕一直将你视作亲弟弟般看待,朕绝不允许有半点可疑之人接近于你!景王,既然你也说她是胡言乱语,那倒不如让她上前来说清楚,也可让李锦悠与她当面对质,便能知道事情真假。” 慕容朔也是在旁附和道:“对啊景王叔,既然你这般相信李姑娘,那不妨让她们当场对质,是真是假一辩即知。” 季君灏听到两人的话后,脸上已不剩半点温度。 他冷然抬头看着景德帝寒声说道:“本王的大婚,岂容此等疯癫之人胡言乱语几句就能破坏,李修然和冯氏身亡,此女不过是故意作乱膈应本王,陛下却如此小题大做,非要让她当堂败坏本王王妃的名声,难道陛下是见不得本王大喜,真要扰了本王的婚礼不成?!” “本王娶锦儿,为的不是相府,不是其他,而是锦儿这个人,无论她是谁,本王此生只认她一人。” “陛下和太后若是来观礼的,那就安静坐着,如果不是,那就请先行回宫,别扰了本王大喜的日子!” “还有你。”季君灏满目寒光的看着慕容朔,眼底全是凌冽锋芒:“若想留下来观礼,就给本王闭嘴,若再敢多说一句,就给本王滚出去!” 慕容朔脸色涨红,怒视着季君灏。 景德帝更是被季君灏一席话气得险些一个趔趄,而周围前来观礼的宾客却都看出了景王和景德帝之前那仿佛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光,连忙收回眼中的怀疑噤若寒蝉,而墨珏等人早在季君灏和景德帝对上之时,就已经一掌打晕了李宜巧将她拖了下去,整个席间再无任何杂乱之音。 季君灏这才松开紧握着李锦悠的手,扭头看着熙和长公主身旁礼部的官员冷声道: “继续行礼!” 第493章造反一 第493章 造反(一) 婚礼被李宜双打断之后,继续进行,李锦悠和季君灏拜堂之后,就被送进了洞房。 李宜双虽然被人带了下去,可是她之前那些话却落入了不少有心人的耳中,只是面对季君灏冷漠的神情,谁也不敢多言半句,只能在心中小声嘀咕。 景德帝和王太后被季君灏当着众臣顶撞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两人会拂袖而去,却不想景德帝却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正常,甚至于在言语间还对季君灏颇有偏袒,而他这样子让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直到婚宴尾声,景德帝和王太后才从景王府离开,那些前来参加婚宴的人心中早就被之前季君灏和景德帝之间毫不掩饰的火花给吓着了,见到景德帝离开之后,剩下的人也不敢多留,更别提闹洞房的事情,纷纷快速离开,而原本想要留下闹洞房的庞月珑却是被太尉夫人硬拖着离开了景王府。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周氏在几人的示意下哄着苏眉去后厢休息之后,苏穆等人才沉下脸来,而原本该等在洞房中的李锦悠也穿着大红喜服走了出来。 周氏皱眉道:“锦儿,你怎么……”怎么能自己掀了盖头?还跑了出来? 李锦悠看着周氏担忧的样子,对着她笑了笑安抚了她之后,这才淡淡道:“我和王爷之间已是夫妻,不在乎这些虚礼。”说完她看向季君灏问道:“李宜巧人呢?” 季君灏伸手握着李锦悠的手,转身对着厅外沉声道:“把人带进来!” 李宜巧浑身狼狈的被扔在了几人面前,她身上捆着绳索,嘴里塞着布巾,披头散发的看上去哪还有半点往日的精致。她此时早已经苏醒过来,抬头看着眼前几人,当发现宾客已经全部离开,身前只剩下庆国公府的几人和景王府的人后,心中终于出现了害怕的感觉,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李锦悠。 李锦悠示意天璇取掉了李宜巧口中的布巾,李宜巧顿时惊叫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我倒是想要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李锦悠淡淡摩挲着手腕上被熙和大长公主套上的手镯,淡淡道:“我以为经历过牢狱之灾后会让你学乖,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蠢,你可知道你今天出现在婚宴之上说了那番话后会有什么下场?你以为你能坏了我的婚事还是坏了我的名声,还是你觉得你坏了景王府和庆国公府之间的婚事之后,让景王和庆国公府当众丢脸之后,还能这么容易的活着离开?” 李宜巧脸色瞬间刷白。 李锦悠却只是继续说道:“让我猜猜看,是你那个好姐姐让你来的吧?她是不是告诉你,只要坏了我和景王府之间的婚事,你们就能翻身?景王府和皇室之间关系岌岌可危,陛下早就想要借机除掉景王府,你只要当众揭穿我是他国奸细的身份,景王府定然脱不了干系,庆国公府也会受到牵连,到时候说不定陛下会替相府翻案,甚至会出面保你,到时候你就能踩着我的尸骨成为人上之人,更说不定会有机会成为下一个苏贵妃?” “你……” 李宜巧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这些话的确是李宜双说过的,可是她却不是跟她说的,而是背着她和王姨娘一起说的。 李修然身亡之后,她们因为是后宅女眷并未涉及太多而被放了出来,可是却从天之骄女丞相千金,一落成为她们从来都看不起的贱民。身上无钱,又没有一技之长,她们母女三人流落街头,甚至在遇到以前一同玩耍游湖的小姐夫人时还被其鄙夷耻笑,当作玩乐的玩意儿。 前天夜里,她从睡梦中惊醒之时,就听到李宜双和王姨娘两人背着她在破庙外说着悄悄话,而李锦悠刚才所说的这些就是她从李宜双那里听来的,当时李宜双说她要亲自前来,所以她才会偷偷离开,想尽办法的混进了景王府,谁知道事情根本就没像李宜双所说的那么发展,她当场揭穿了李锦悠的身份,可是景德帝根本就没有保住她,而景王甚至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 而说要前来的李宜双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李锦悠看着李宜双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不由扬唇露出抹讽刺笑容来:“说你蠢你还真蠢,就算你闹了婚礼又能如何,先不说陛下会不会因为你这么个罪臣之女而得罪景王府和庆国公府,就算他真的愿意,你以为景王府和庆国公府就能放过你?” “李宜巧,你不过被你那好姐姐给利用了,利用你来替她探路,利用你来试探帝皇的心思,你在前面为她挡了所有刀剑,说不定她此时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笑话你这个蠢货,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李宜巧紧咬着嘴唇,瞪大了眼:“不会的,我姐姐不会利用我的,她不会的……” 她嘴里不停的说着不会,可是心中却已经动摇。 李锦悠却没理会她惨白的脸色,冷声道:“说吧,之前那些话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你如果不说的话,那我就让人卸了你的手脚,剜了你的眼睛,把你丢出去,看看你那个好姐姐会不会来给她妹妹收尸!” 李宜巧性格嚣张跋扈,蠢钝不堪,可实则胆子却极小。 她此时早已经被李锦悠一席话说的慌了神,再听到李锦悠说要杀她的话,顿时吓得神魂俱丧,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是祖母说的,之前在牢里的时候,祖母时不时的骂你是孽种,还说你不是李家的孩子,说什么十六年前要不是她一时心软,怕夫人起疑,早就把你除掉了。” 李宜巧早就吓破了胆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将之前在牢中从冯氏嘴里听来的那些话全部说了出来,她虽然说的混乱,可是所有人却都抓住了她话中关键的那些词,而李锦悠也随着李宜巧的话说的越多,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第494章造反二 第494章 造反(二) 李宜巧抖抖索索的把所有说完之后,这才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伸手想要去拽李锦悠的裙摆:“三姐,三姐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三姐你饶了我……” 季君灏环着李锦悠的腰后退一步,然后一脚踢开了李宜巧的手,任她哭的撕心裂肺,满脸嫌恶的说道:“废了她把她扔出去,别让本王再看见她!” “三姐!!” 李宜巧听到季君灏的话后尖叫出声,然而下一秒她嘴里的声音就嘎然而止,墨珏一掌敲在她后颈将她打晕了过去,然后命人拖着她离开了花厅。厅外天枢和济青已经快步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的说道:“姑娘,我们已经去了她们之前停留的破庙,只找到了已经气绝的王氏,却没看到李宜双,她被其他人给带走了。” 李锦悠闻言眉峰紧皱, 苏穆却是沉声道:“锦儿,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这李宜巧所说的话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眉儿的性格老夫很清楚,她绝不会做出与其他人……她们肯定是胡言乱语,想要借此事离间你和王爷的感情,败坏你们母女名声。” “姑姑的确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如果是姑姑不知情呢?”一旁的苏欢突然开口说道。 苏穆脸色一变,苏清河更是沉声道:“欢儿,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父亲难道不觉得,冯氏和聂淑兰的死太过蹊跷了吗?” 苏欢脸色难看的说道:“祖父,父亲,你们可还记得十六年前李修然赴利州任职,却突逢利州叛乱的事情?李宜巧和李宜双如今不过十五,王姨娘又身居后宅之中,如果不是冯氏说过什么,她们怎么会知道利州的事情?” “当时我还年幼,可是我却隐约记得,那时候姑姑怀孕,却几次险些落胎,后来还是冯氏亲自照看姑姑之后,胎像才安稳下来,后来祖父和父亲为了让姑姑能够安稳生产,便亲自领军前去利州平叛,而李修然也是借着这次评判的功劳,才能够返回京中任职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锦儿真的不是李修然的女儿,那十六年前姑姑几次险些落胎的事情恐怕就是出自李修然之手,而冯氏保住姑姑和锦儿,却是想要借此让祖父和父亲出手。” “李修然厌恶锦儿,教导李景铄疏远锦儿母女,冯氏因为害怕锦儿查清当年事情对姑姑和锦儿暗下毒手,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不是亲生父女,哪来的父女之情。 苏穆脸上难看的仿佛要滴出水来,苏清河更是紧握着拳头狠狠砸在身旁的桌上,咬牙切齿的说道:“李!修!然!他这个畜生!!” “眉儿!!” “夫人!” 一旁的垂帘之后突然传出两声惊叫,厅内所有的人都是面色一变,齐刷刷的转身朝着身后看去,就见到原本被周氏哄着去厢房休息的苏眉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在那里。 她脸上白的吓人,一双眼中盈满了泪水,嘴唇上全是牙齿咬过之后留下的血渍,整个人摇摇欲坠的看着他们。 李锦悠心中一慌,急忙上前扶着苏眉急声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苏眉满脸木然,眼中却是带着刻骨仇恨道:“十六年前,利州军叛乱,叛军首领垂涎我美色,却被李修然当场拒绝。那天夜里失去了记忆,事后昏睡了整整三日,李修然说是叛军首领恼羞成怒命人夜袭太守府,我受了伤,我只以为我真是如此。三个月后,大夫诊断出我怀有身孕,李修然却没有半点喜意,甚至一度疏远于我。我只以为他公务繁忙,却不想他……原来,原来他居然当真把我送给了那人!” “娘亲,你,你都记起来了?”李锦悠紧抿着嘴唇。 苏眉眼中泪水不断滚落,满脸痛苦道:“为什么要让我记起来,为什么?!” 一群人站在原地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就连李锦悠也只能扶着苏眉,一双手握的极紧,然而不等她开口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之时,府外就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音,紧接着城门上的战鼓却是突然敲响了起来,“咚、咚、咚”的声音响彻整个京城。 苏穆和苏清河脸色大变,那战鼓立于城墙之上,非战事和出征绝不可敲响,而此时夜半而响,难道是有人攻城?! 门外夜宸快速冲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慎王造反了!” 厅内几人此时都在也顾不得其他,脸上满是吃惊。 而夜宸脸上带着急色说道:“明昭公主带人挟持了景德帝和王太后,蒙城远带军围城,姜西越前来晋国的使臣队伍之中全是南楚军中精兵和死士,此时南楚精兵已经入城,慎王已经带兵朝着王府而来。王爷,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苏穆闻言脸色猛变,直接沉声道:“锦儿,你和王爷带着你娘和哥哥他们离开!” “外公,你跟我们一起走!”李锦悠一把抓着苏穆的手。 苏穆沉声道:“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京中再无反抗力量,一旦皇室全员落于南楚大军之手,晋国便亡了……” “那外公留在这里又能如何?!” 季君灏没等苏苏穆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他的话寒声道:“慕容峥和姜西越这次必定是有备而来,城外驻军被蒙城远接手已然造反,城中唯剩下巡防营、神策营和禁军之人。明昭既然能挟持景德帝和太后,必然已经手握禁军,单凭巡防营和神策营的那点人手,外公觉得你能够在姜西越和慕容峥已占大势的情况下扭转大局?” “那能如何?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晋国落入南楚手中?!” 苏穆脸色难看的怒声道,他怎会不知道眼下情形留在京中会有什么后果,姜西越和慕容峥联手,内有慕容雅慧策应,皇宫恐怕早已经落入他们手中,而京中这些仅余的兵力又怎么会是蒙城远带领的那些驻军的对手。 但是他却不能离开,也不敢离开! 第495章造反三 第495章 造反(三) 苏穆是看不上景德帝的手段,更憎恶他当年对季盛天狠下杀手,可是庆国公府和景王府一样,守护晋国百年。 他们不仅守护的是慕容皇室,更守护的是晋国千千万的百姓。 一旦他临阵脱逃,就这么拱手将晋国皇权让与南楚和一个叛乱之人,晋国必将陷入战火之中,民不聊生。 国将不国,将来他有什么脸面去地下见苏家的先祖?! 季君灏神色冷静,好像即将陷入险境的并非是他一样,沉声道:“晋国皇权南楚永远别想染指,外公,先和我们出城,姜西越来晋之后行踪鬼祟,锦儿又早猜出他和明昭之间有所关联,本王早有防备。” 苏穆脸上一愣,李锦悠开口道:“外公,留在城中只会是自投罗网,与其如此不如先行出城,再做计较。” 若是季君灏的话还让苏穆犹豫的话,李锦悠镇定的话和她脸上没有半点焦急的神色却让苏穆心中生疑。 慕容峥不管和姜西越之间做了什么交易,两人联手夺城,在拿下皇宫和景德帝之后,他们第一个容不下的必定就是景王。可是季君灏和李锦悠脸上却没有半点焦急意外的神色,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慕容峥会造反,也早就知道姜西越等人会在今夜作乱一样。 想到之前婚礼之上,李宜巧出现之后,季君灏那几乎是和景德帝撕破脸的情景,苏穆脸上猛的一沉,怒声道:“你们早就知道了慎王今夜会造反,你们居然纵容慎王和姜西越行事,难道就不怕毁了我大晋根本吗?!” 李锦悠轻抿着嘴唇,拉着苏穆的手说道:“外公,时间紧急,等到出城之后,我再与你细说。” 苏穆瞪着李锦悠快速脱掉身上的红色嫁衣,才发现她身上外衫之下同样是鲜红的凤凰云锦,只是那身衣裳却更加简洁,腰线收紧,袖口和裤腿全部被绑紧在手腕脚腕上,方便行动,而她头上原本带着的首饰之物也早已经被取下,只余一根凤凰玉簪将长发束于头顶。 而季君灏红色喜服之下则是一身黑衣,就连苏欢、苏霆和苏清河三人身上穿着的也都是便于夜行的衣服,显然三人也早就知道了李锦悠和季君灏的打算,唯独他一人被瞒在谷中。 看着府外火光越来越近,兵甲的声音也隐约传来,苏穆虽然有些气怒李锦悠和季君灏瞒着他做的事情,却也知道耽搁不成,他强压着心中的怒意跟在季君灏几人身后,被他们直接带去了王府后院的人工湖。 湖边郁郁葱葱全是栽植的花草,夜宸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然后走到湖边的一处凉亭中后,朝着一旁的廊柱拍了一下,那凉亭中间的石桌缓缓的朝着一旁移动开来. 片刻后,原本摆放石桌的地方出现一条密道来,季君灏带着所有人全部进入密道之后,就直接一掌拍在一旁的石墙上,头顶的密道口渐渐合拢,而原本移向一旁的石桌也缓缓的回到了原处,整个密道口彻底封死,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到半点移动过的痕迹。 季君灏等人前脚刚进入密道,后脚慕容峥就带兵围住了整个景王府,直接命人撞开了景王府大门。 “给本王搜,将景王府中所有人全部拿下,不许伤害景王妃,其他人生死不论!!” 府中红绸高挂,大红的灯笼和喜字依旧能让人感觉到之前喜宴上的喜庆气氛,可是府中却是冷清至极。慕容峥身旁的人冲进景王府中之后,将整个景王府都翻了个遍,谁知道半晌后却连半个人都没抓到。 “人呢?!” “回王爷,景王府中一个人都没有,属下只是在正厅之内发现了这个。” 其中一人将一张从正厅里发现的信笺递给了慕容峥,慕容峥看清那上面清楚明了的写着的“蠢货”两个大字时,那字迹他极为熟悉,是季君灏的亲笔,他仿佛能看到季君灏满脸嘲讽的拿着笔对他不屑大笑的样子。 “都是废物!!” 慕容峥瞬间气得满目狰狞,一把撕碎了手上的纸张怒声道:“这府中必定有密道,给本王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出来!!谢立,立刻命人封锁城门,决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还有,通知沐王,景王和苏穆他们都跑了,让他务必防范景王反扑!” 慕容峥心中一阵不安传来,他连忙带着人就朝着宫中行去,准备和慕容雅慧汇合,而姜西越得到慕容峥传来的消息之后却是一剑砍掉了身前那个城防军的脑袋。 “这个废物!” 他给他营造了这么好的局面,甚至早就命人守住了景王府周边附近,却没想到只是让他前去拿下景王府的人居然就出了岔子,让景王府和庆国公府的人全跑了。 姜西越想起和季君灏初见之时,那个男人锐利至极的目光,还有今天夜里夺城之事进行的太过顺利,心中隐隐浮现出不安的感觉来。 景王府和皇室之间的矛盾早就不可调和,可是景德帝却不敢这么贸然和景王府翻脸,所以今日季君灏大婚,景德帝必定会出宫,哪怕再不情愿面上也要做出恭喜的样子来。 慕容雅慧报仇心切,这么好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禁卫军早已经被慕容雅慧握在手中,而蒙城远则是慎王的人。姜西越原是想要借此机会夺下晋国,杀了景王以绝后患之后在慢慢和李锦悠修复关系,可是两人突然消失却让他惊然失策,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出与他超脱了他的掌握。 姜西越脸色难看,看了眼火光冲天的方向,他连忙就带着人朝太子府赶去,谁知道太子府内居然也和景王府里一样,早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低等仆役。 姜西越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下人的衣领怒声问道:“你们太子呢?!” “回王爷,夜间的时候,贵国十二皇子突然前来,和太子一起出去了。” “那太子妃她们呢?!!” “太子妃……她和良媛她们昨日就出城去慈恩寺祈福了。” 姜西越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心中浮现一股寒意。 遭了,中计了! 第496章卑鄙沐王一 第496章 卑鄙沐王(一) 姜西越一把甩开身前的那个仆人,转身看着身旁人寒声道:“你们是怎么看着太子府的人的,连太子府中女眷出城了都不知道?!” 李锦悠最在乎的妹妹就在太子府中,就算李锦悠真的早有准备提前出城,只要抓住那个女人也能够让李锦悠和景王投鼠忌器,可如今连那个女人也跑了,这些人简直都是废物一群! 亏得他早就命人监视太子府,却不想居然一个人都没看住! 那几个精兵颤声道:“王爷只让我们看着太子,并未让我们监视女眷……” “那太子呢!?” 那几个人脸色刷白,连忙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他们都只是下面的人,前几日十二皇子和沐王之间关系亲密,言笑晏晏,他们一直以为这次事情十二皇子和沐王是一心的,谁能想到事到临头,元祈居然会突然调转枪头,不仅帮太子脱身,而且还坑了他们?! 姜西越看着满脸煞白的几人忍不住怒气翻腾,一脚踹开身前的人寒声道:“废物!!” 他抬头看着皇宫的方向,那里已起大火,慕容峥和慕容雅慧想必已经拿下皇城,可是他脸色却仍旧是难看至极。他立刻派人前往镇国公、陈府等一众朝廷重臣的府邸,片刻后那些人陆续返回,告知他那些府中如同太子府中一样,早已经人去楼空,只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下人奴婢。 姜西越想起关于季君灏的那些传闻,想起李锦悠的手段,毫不迟疑的开口厉声道:“屠益,立刻调派所有人手,准备从京中突围。” “王爷?”屠益闻言瞪大眼:“如今形势一片大好,慎王和明昭公主已经挟持住晋皇,我们的人也已经接管了京城,我们为什么要退……” “你知道什么?!!” 姜西越满脸满眼锋利的看向屠益寒声道:“你以为挟持了晋皇就能万事大吉?你别忘了,就算景德帝死了,这大晋还有慕容熙在,还有季君灏在,他们一个是国之储君,一个是手握军权的王爷,只要他们有一人活着,就能够主持大局,率兵反攻京城!” “你以为他们离开只是意外?晋国朝廷中的重臣全数失踪,景王和太子也早有准备,留在京中被我们抓住的,全是慕容峥和慕容朔以及景德帝身边的近臣,季君灏和慕容熙分明早就已经知道本王的打算,想要借本王和慕容峥的手,除去他们想要除去的人,甚至除去景德帝!到时候慕容熙只用打着勤王的旗号便能立刻带兵攻城,毫不费力的坐上皇帝的宝座!” 姜西越说话之时额头上青筋直露,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居然让季君灏他们提前知道了他的打算。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极好,谁知道却白白的给慕容熙和季君灏做了嫁衣。 景王府和皇室水火不容,景德帝迟早会想办法除掉季君灏,而季君灏也早有除去景德帝之心,可是他却一直未曾动过手,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能够不让景王府成为众矢之的,不必背负叛国逆臣之名,就能轻而易举的除掉他最想除掉的人! “王爷……”屠益感觉到姜西越身上仿佛想要杀人的气息,低声道。 “别废话,立刻整合我们的人,出城!” 屠益不敢迟疑,连忙传令下去,将所有从南楚带来的精兵和死士全部整合起来,一行人正准备突围之时,谁知道城外就传来惊天的喊杀声,姜西越等人远远就看到城门处与叛军厮杀在一起的人,还有那将士前方,挥刀厮杀的庆国公苏穆等人。 姜西越脸色一变,怒声道:“退!” 李锦悠和季君灏也厮杀阵前,李锦悠抬头看到不远处急速褪去朝着城西而去的南楚死士,脸色一变。城西乃是京中人群最为聚集之地,附近居住的也大多都是平民,如果让姜西越带人进入城西,大战一起必定死伤无数。 李锦悠抬头厉声道:“天璇,天枢,带人截住南楚之人,二哥,帮我一把!” 季君灏听到李锦悠的声音之后,就见到李锦悠已经带人骑马朝着城西追了过去,而苏欢也是调转马头带着人朝着那边疾驰而去。季君灏转身就想跟上去,前方却传来太子身边近卫的声音:“景王殿下,宫中禁军已经杀出来了,太子殿下不敌,急求王爷支援。” 季君灏脸色一寒,看着皇宫方向,绝不能让慕容峥挟持景德帝离开皇宫,否则到时候天下臣民亲眼看到帝王落于他手,而景德帝只要开口以求保命,他们就只能投鼠忌器,否则就是大逆不道杀君叛上,无论是慕容熙还是他都经不住悠悠众口,届时必生乱局。 今日景德帝必须死,否则后患无穷! 季君灏眼中满是凌冽锋芒,看着夜色之中已然消失的李锦悠的背影,想着她曾说过安稳清平逍遥日子,沉默片刻后厉声道:“墨珏,夜宸,带人前去保护王妃,其他人,随本王入宫勤王,斩杀逆贼慕容峥!” 墨珏和夜宸丝毫没有迟疑,转身就没于夜色之中,带着十数人朝着城西疾驰而去,而季君灏则是毫不迟疑的带兵朝着皇宫而去,季君灏和庆国公兵分两路,以不可低档之势将整个皇城全数围住,而原本落于慕容雅慧之手的禁军之人面对久经沙场的季家军,节节败退。 不到一个时辰,慕容峥、慕容雅慧,以及两人身边所有近臣,连带着叛军首领蒙城远,禁军都尉罗川全数被堵在了禁宫之中,而季君灏和慕容熙则是带着心腹大将攻入进去。 另一边,李锦悠带着一众人入城西之后,苏欢带兵包抄后方,李锦悠则是从前方突袭,姜西越带来的虽然都是精兵死士,可混在使臣队伍里也只有数百人,连带拿着慕容雅慧的通关令牌混入京中之人不出千人,不过片刻就被李锦悠和苏欢合围在城西一条长街之内。 李锦悠和苏欢正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姜西越时,却不想那边却突然传出一阵哭喊叫声。 第497章卑鄙沐王二 第497章 卑鄙沐王(二) “救命……” “饶了我们,啊……” “娘,娘……” 一阵嘈杂的哭闹声从对面传来,李锦悠和苏欢同时脸色一变,挥手止住了身后之人。 两人心中一个“咯噔”,抬头朝着对面看去之时,就见到对面那些南楚死士之中,居然每个人身前都抓着一两个衣着狼狈,哭喊不休的女人和孩子。 他们手中的刀剑都放在身前那些人质的要害之处,只要手中稍微一动,那早已经染满鲜血的利刃就能立刻洞穿那些妇孺的喉咙和心脏。 那些被楚人抓在手里的人质足有千余人,全是女人和孩子,手无缚鸡之力,若说是临时抓来的,李锦悠说什么都不相信! 难怪姜西越明知城内危险却不强行破开城门,又难怪他们就好像早有目的似得直接引着他们来了城西! 苏欢脸色难看的怒声道:“姜西越,你卑鄙!” 姜西越站在那些死士身旁,身上的衣衫上沾满了血迹,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惧怕之意,那浑身上下哪有半点逃亡的意思,只是淡笑着看着苏欢说道:“苏二公子何出此言,不过是保命的手段而已,本王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想到真有一日会用到他们。” 说完之后,姜西越抬头看着站在对面不远处的李锦悠。她身旁的人打着火把,不断摇晃的火光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可是姜西越却莫名感觉到,李锦悠的心情毫无波动,甚至于就连那隐藏在暗处的眸子里也是平淡无波,就好像被他抓在手中的千余人的性命丝毫不能让她有半点动摇。 姜西越突然就笑了起来,看着眼前这女子的目光越来越满意,他缓缓开口说道:“锦儿,本王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之时你我会是兵戎相见。” “我也没想到,王爷来晋所图的居然这么大。”李锦悠冷声道。 “身为男人,自是想要建功立业,成就一方霸业。” “只可惜王爷的霸业看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姜西越听到李锦悠的话却是洒然一笑:“那可未必,本王的确是错失一着被你和景王算计,可本王也还有筹码在手,不是吗?” 李锦悠闻言冷哼一声,淡淡道:“王爷不会以为,在你和慎王联手,杀害我晋国皇帝陛下,败坏晋国朝纲,置晋国皇室于混乱之境之后,就凭你手中这千余妇孺,就能逼我等放手,保你安然离开?” “王爷也是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之人,死在你手中无辜之人不知凡几,你几时居然也这般天真了?” 姜西越闻言丝毫没有被激怒,而是淡笑道:“换做本王,本王的确是不肯,可你们却不是本王。你说若是本王将他们一个个的划开脖子,让他们在你们眼前鲜血流尽而死,会如何?” 苏欢紧握着拳头,一贯冷清的眼中满是怒火:“姜西越,你敢!你若杀了他们,必定走不出京城半步!” 姜西越闻言大笑:“本王就算不杀他们,难道就能走的出去?” “今日若留下来,就算太子和景王顾忌南楚之势能留本王一命,元祈也必定会趁机铲除本王,本王既然必死无疑,倒不如放手一搏。景王府守护大晋数百年,锦儿身为景王妃,难道还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死在本王手中不成?” 他手中长剑缓缓划过身旁一名女子的脖子,淡笑着道:“本王要求也不高,只要锦儿亲自护送本王出城,本王便放掉所有妇孺,锦儿若是不愿,那本王只好一个个的杀光他们,就当他们提前去黄泉路上给本王开路,就算本王身死,也不寂寞。” 姜西越手中长剑的剑尖不断在那女子的脖颈上游走,冰凉的感觉犹如毒蛇,吓得那女子惊声尖叫,而她身旁一个孩子拼命的哭着叫她娘亲。 李锦悠见状眼神却无半点波动,只是看着姜西越淡淡道:“王爷想太多了,他们既然身为大晋子民,替大晋皇室效忠也是理所当然,以一己之命换南楚沐王的命也算值得。等到她们身死之后,我自会禀明陛下,替他们好生安葬,厚赏其家人。” 姜西越身后那些人听到李锦悠毫无温度的话后,都是忍不住脸色一变,抓着身前人质的手下意识的松开了些许。 谁知道就在这时,姜西越却是朗声一笑,手腕一转,那长剑就瞬间划过那之前那女人的脖子,让得她身旁的孩子尖叫出声。 “娘!!!” 那孩子扑到那女子尸身上面,抱着她痛哭出声,而姜西越却是笑着将剑尖指向了孩子的脖子,挑起那孩子的下巴笑着道:“看到了吗,是她不愿意救你娘,知道她是谁吗?景王殿下的王妃,本王本想饶你们一命,只可惜王妃娘娘不肯呢……” 那孩子一双眼中满是泪水,原本纯真的眼眸瞬间被仇恨掩盖,他怒视着李锦悠大骂道:“你个恶魔,你个坏女人,你害死了我娘,你还我娘!!!” 李锦悠眼皮一抖,只感觉到对面那些女人和孩子看向她的目光中瞬间被哀求,怨恨,怒火所替代,那种感觉让她如坠冰窖,就连身后的那些季家军的人也都面露异色。 姜西越淡笑道:“锦儿可想好了,只要你愿意亲自送本王出城,这些人本王便全数放过,若不然……本王多数一个数,便杀十人……若五声之后还不答应,便杀百人……” “一!” 那些死士齐齐扬剑。 “二!” 刀光及体,十数人惨叫着瞬间毙命。 “三!” 姜西越淡笑出声,又有十人再次身亡。 “四……” “住手!” 苏欢满脸寒霜,被不远处的哭喊叫的手脚发麻,他不是没有看到过死人,也不是没有杀过人,甚至早年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文不成武不就之时,他就已经偷偷的和大哥一起上过战场。 那时候在战场上杀敌,哪怕是尸骨成山手中染满鲜血他也不惧,可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无辜妇孺死在眼前,他却只觉得手脚冰凉。 第498章卑鄙沐王三 第498章 卑鄙沐王(三) 苏欢怒然开口道:“姜西越,你只是想要离京,你放了这些人,我送你出城。” 说完他扔掉手中的长剑就想上前,谁知道李锦悠却是伸手拦住了他。 还不等苏欢开口问话,对面的姜西越就淡笑着道:“苏二公子,本王要的是锦儿,而不是你,对本王来说,就算是十个庆国公府,也抵不过一个锦儿。”说完后他看着李锦悠淡笑道:“看样子锦儿还是不同意?那就继续吧,四……” “够了!” 李锦悠看着姜西越再次命人开始杀人,眼中闪过令人胆颤的寒芒,冷声道:“姜西越,你放了她们,我送你出城!” “锦儿!!” “王妃,不行!” 墨珏等人都是脸色大变,他们已经传信给了季君灏,可是季君灏却还没来,李锦悠怎么能跟着姜西越一起出城?姜西越性情狠毒,谈笑间杀人不眨眼,如果李锦悠真的落在了姜西越的手上,姜西越绝对不会轻易放她归来! 墨珏急声道:“王妃,姜西越不怀好意,你绝不能随他出城。” “那要如何?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杀光眼前这千余人,让所有百姓和将士都知道,守护晋国数百年的景王府的王妃是个贪生怕死,为保自己性命而不顾百姓置百姓于死地的人?景王府百年清名为我所累,庆国公府更会因为而受牵连,为千夫所指,到时候你们王爷拿什么去震慑军中,又拿什么去让数十万季家军将士信服?!” 李锦悠寒声说道,她早就看出了姜西越的用心,他想要逼迫她,将她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她之前之所以坚持,就是因为她知道季君灏有多执拗,一旦姜西越拿住了她,就等于抓住了季君灏的软肋,甚至抓住了庆国公府的软肋,足以让他们投鼠忌器,所以她才会看似强硬的给姜西越一种她不在乎这些人性命的模样,来逼迫姜西越放手。 可谁知道姜西越性情老辣,识破了她那点计谋,如今他甚至当着众人点破了她的身份,她若不救百姓,就等于陷景王府于不义,到时候就算慕容熙登基,可军心一失,民心丧尽,季君灏和庆国公府将来还拿什么来在晋国立足?慕容熙就能一直如现在这样容得下景王府? 墨珏和夜宸脸色难看,而苏欢也是紧紧握拳,李锦悠将长剑一丢,朗声道:“姜西越,我送你出城,放人!” 姜西越哈哈大笑一声,一把抓着李锦悠站在身前,直接点了她身上麻穴,附身在李锦悠耳边沉声道:“我的女儿,你果然还是不够心狠,今日就让父亲教教你,什么才叫真正的杀伐之道。” 李锦悠猛的瞪大了眼,暗叫一声不好,张嘴就想说话,却不想姜西越直接一指点在她哑穴之上,半抱着她直接让人带着那些人质朝着城外快速而去,而等到了城门处,姜西越直接将手抓在李锦悠脖颈之上,淡淡道:“苏二公子,请吧。” 苏欢眼底满是怒火,却只能强压着怒声道:“开城门!” “二公子,不可,放姜西越出城等于是纵虎归山……” “住嘴!我让你开城门,放他们出城,若事后有人问罪,我一力承担!” 守城的将领本就是庆国公手下老将,闻言迟疑片刻,这才命人打开城门。 姜西越一行人见状快速朝着城外涌去,而苏欢等人却投鼠忌器不敢追到近前,等到了城外十余里处,那里早有数千人接应,姜西越大笑一声翻身上马,将李锦悠置于身前之后,直接伸手打晕了李锦悠后,朝着身后之人一声令下。 原本被那些死士抓着的妇孺全部被如同巨石一样朝着远处追击出来的苏欢等人扔了过去,而到半途之时,便被人全数射杀,远处的晋国将士睚眦欲裂,骑马就想快速追过来,却不想突然几道火光朝着他们不远处疾射而去。 墨珏等人都是经历过乌山的事情的,当看到那些疾射而来的东西时候惊声道:“是黑火!!快回来!!” 然而最前方的几人却完全来不及退回,直接被几道巨大的轰隆声炸的血肉横飞,而在不断响起的轰隆声中,姜西越带着内力仿佛扩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却是清晰无比的落在每个人耳边。 “多谢庆国公府这些年代替本王照顾本王的女儿锦悠,这次出城还多谢庆国公府配合,来日本王必有重谢!” 马蹄纷飞,姜西越哈哈大笑着带着一众楚军和死士疾驰离开,而他离开前的一席话却犹如沸水滴入了油锅之中,炸的每个人都是脸色大变,齐刷刷的朝着人群之中的苏欢看去,而苏欢也是满脸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没了人影的姜西越和李锦悠。 锦儿…… 居然是姜西越的女儿?!! 一日大战,慎王和明昭公主谋反,三皇子慕容朔在乱军攻入京中之时,带兵缴械投降,却不想景王和太子突围之后,带兵勤王,剿灭叛军之后,夺回宫内禁卫之权,只可惜王太后在乱局之中身亡,景德帝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以陈阁老,镇国公为首的朝中重臣推举之下,太子代天子登基,封景王季君灏为摄政王。 慎王慕容峥和明昭公主慕容雅慧下狱,三皇子慕容朔临阵降敌,毫无皇室气节,被圈禁京中,随同叛乱朝臣、将领尽数斩杀,晋国朝廷数日之内帝位更移,新君掌权。 当日在城门之外发生的事情虽然已被新帝下令封锁,但是当时涉及之人众多,姜西越的那番话终究还是传扬了出来。景王正妃,原相府千金李锦悠,居然是南楚沐王之女的事情震惊世人,而姜西越临走之前所说的那番诋毁庆国公府的话也更是几乎置庆国公府于死境。 当日护送姜西越出城的是李锦悠,而下令开城门的更是苏欢。 朝中御史上书弹劾庆国公府,却被新帝训斥,而摄政王季君灏更是直接命人将那上书弹劾的御史吊于宫门之前,暴晒三日,自此之后,朝中再无人敢提及庆国公府私通南楚的事情,更无人敢在季君灏面前提起“李锦悠”三个字。 第499章半月 第499章 半月 半个月之后,慕容熙坐在御书房中,感觉着身下的龙椅,看着身前对他恭谨无比的太监赵福海,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他到现在都还有些不确定,他居然这么容易就铲除了所有对手,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赵福海小心翼翼的替慕容熙倒了杯茶水放在身前后,才开口道:“陛下,诚王今日上折,想请陛下恩准让他前往皇陵替太皇太后守灵。” 慕容熙闻言皱眉。 诚王是慕容玉的封号,苏贵妃毕竟是庆国公府的女儿,慕容玉和庆国公府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当初处置了慕容峥和慕容朔之后,他并未赶尽杀绝,只是将苏贵妃封为太妃,送去了西宫。而慕容玉则是给了他一个诚王的封号。 想起慕容玉这一个月内的谨慎小心,慕容熙淡淡道:“准了。派五百精兵护送诚王去皇陵,保护诚王安全。” 赵福海连忙记下来后,便退到一旁。 慕容熙快速翻看着手中的奏折,御书房中寂静无声,许久之后,他才突然开口道:“景王叔最近在做什么?” 自从他登基之后,为了取信季君灏,也为了让季君灏放心,他便封了季君灏摄政王,准他入朝议事,有决断之权。可是自从那日姜西越带走李锦悠之后,季君灏扶持他登基,料理完景德帝的事情之后便再未踏进过皇宫半步,日常除了见庆国公府的人外,整整一个月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人。 赵福海低声道:“老奴听说,当日景王妃被沐王掳走之后,王爷回府后便犯了病,府中不见任何外人。” 慕容熙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说……李锦悠当真是沐王之女?” 赵福海沉默,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恐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其实所有人都觉得,姜西越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陷害庆国公府,可是面对这件事情,庆国公府的人的反应又未免太过奇怪了一些。 他们并未辩解,甚至于对于李锦悠的身世也没有半点解释,相府中知道真相的人又已经全数死掉,如今云里雾里的,谁也看不清楚。 慕容熙显然也没想从赵福海口中得到什么回答,他正想开口让赵福海准备些滋补的药物送去景王府,御书房外就传来禀报声,说元妃娘娘来了。 慕容熙脸上露出些笑容,挥手让赵福海出去之后,就见到门外穿着贵妃服制的李元瑶走了进来。 “瑶儿,你怎么来了?”慕容熙上前拉着李元瑶走到一旁榻上坐下,然后开口道:“太医不是说了吗,你刚刚有孕,胎像不稳,要多卧床休息,有什么事情命宫人告诉朕一声就是。” 李元瑶轻咬着嘴唇,靠在慕容熙身旁低声道:“陛下,臣妾方才梦到三姐了,三姐还是没有消息吗?” 慕容熙摇摇头:“姜西越自那日离开京城之后就没了消息,锦悠落在他手上,若真是他女儿,他或许还会饶锦悠一命,将她带回楚国,可如果那日的话只是他随口而说,恐怕……” 恐怕李锦悠十之八九已经遭遇不测。 李元瑶闻言眼圈瞬间发红,她紧紧抓着慕容熙的衣袖颤声道:“不会的,三姐那么聪明,她不会有事的,陛下,你救救三姐,救救她。” 慕容熙颇为怜惜的擦掉李元瑶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放心吧,朕已经命探子前往南楚皇城,只要沐王回京,便能知道锦悠是否安好。她不仅是你的姐姐,也是朕的救命恩人。” 更何况,那还是季君灏最爱的人,一旦李锦悠还活着,必定会被姜西越带往南楚,而李锦悠也是季君灏唯一的牵制! 李元瑶偎在慕容熙怀中,手指紧紧握紧。 三姐,你可一定要安好。 ———————— “三姐……” “锦儿……” “快回来,锦儿……” “锦儿!!” 南楚皇城之中,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缓缓而行,马车四周站着七八个身形冷冽的侍卫,周遭所有人远远看到那马车之上的徽记之后,远远就避让开来,而马车之中,斜倚在软塌之上浅眠的李锦悠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猛然惊醒了过来,睁大了眼满脸冷汗的弹坐而起。 “小姐?” 一旁的茯苓被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着李锦悠,当看到她头顶上的汗珠子后低声问道:“小姐可是魇着了?” 李锦悠眼中有些茫然,当看清茯苓的面容之后,脸色瞬间冷清下来。 这里不是大晋,而是楚国! 李锦悠闪身避开了茯苓想要替她擦拭汗水的动作,自己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胡乱的抹过额头之后,面无表情的冷声道:“突然让我出府,是要去哪儿?” “回小姐,王爷今日特地在沐王府替小姐办了家宴,说是让小姐见见府里的兄长姐妹。王爷可真是疼小姐,往日府中的公子小姐可没几个能让王爷这么上心的。小姐喜欢清静,王爷就替小姐另置了宅子,小姐身子不好,王爷就送各种补品,王爷还担心小姐饮食上面不习惯,还特地寻了晋国来的厨子,小姐……” 茯苓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李锦悠神色冷淡的扫了她一眼,那眼底没有半点温度,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茯苓背心却是陡然一凉,后面的话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 李锦悠见状收回目光,伸手掀开马车旁边的车帘,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和晋国穿着打扮完全不同,更显精致细腻的行人,还有那几个因为她掀开帘子而瞬间警惕的护卫,微垂着眼帘,眼底划过抹幽暗之色。 大半个月前,姜西越在晋国皇城将她掳走之后,便带着她一路前来楚国。 这一路上,姜西越遇到了无数季君灏和青玉城派来拦截之人,甚至数次置于险境。 姜西越身边的人死伤无数,就连姜西越也身受重伤,可他却从未想过要放她离开。 每到绝境之时,姜西越便会以她为要挟,逃出生天,而她被姜西越下了药几乎废掉了全身的内力,数次想要逃走却都被抓了回来。 第500章认亲 第500章 认亲 几天前,一行人抵达南楚皇城,元祈也几乎同时归国。 她原还想着,若是元祈能够牵制姜西越一星半点,她或许还有机会逃脱,谁知道南楚的朝局比晋国还要混乱。 元祈出使大晋之后,楚皇便患病在身,朝中几位皇子夺权日益严重,如今南楚朝局只不过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暗地里的汹涌一触即发。 回国之后的姜西越再无之前的狼狈,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楚沐王,楚皇尚且奈何不得他,更何况是羽翼未丰的区区皇子。 李锦悠就这么被他推至人前,成了他沐王流落在外的女儿,进出必有侍卫随从相随,半步不离,而她如今内力尽失,根本逃不开身旁监守之人。 她来到南楚已有数日,却丝毫得不到半点有关晋国的消息,还有……季君灏的消息。 李锦悠轻抿着嘴唇,一双眼中越发冷了几分,而茯苓感受她身上的寒意,只能小心翼翼的缩在一角,不敢再开口说话。 许久之后,马车驶过长街,缓缓的停在了沐王府前。 茯苓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到了。” 李锦悠被茯苓扶着下了马车之后,看着气势磅礴的沐王府大门,嘴角轻扬露出抹冷笑。 姜西越,今日你强逼着我过来,只希望他日你不会求着我离开。 门房的人恭恭敬敬的将李锦悠迎进了府门,进入正厅之后,就见到穿着四爪螭龙王服锦袍的姜西越坐在主位之上,他脸上带着抹笑容,一如最初在慈恩寺相见时那般和煦。而在他身旁,则坐着个穿着清雅容颜出色的女人,下方还坐着不少男男女女。 当李锦悠踏入其中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她身上,白皙胜雪的肌肤,微抿着嘴唇淡漠如霜的容颜,明明算不得倾城绝色,可是那一身气度却极为摄人,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如山泉,幽冷如寒冰,当她看向谁时,那种凛然不敢冒犯的气势让得不少人都忍不住侧目。 厅内不少女子眼中都浮现出一抹嫉妒和暗恨,而那些男子眼中却多了丝惊艳。 姜西越见到李锦悠后顿时起身笑起来,而一贯会看人脸色的沐王妃林氏见状连忙站起身来,笑着道:“这就是王爷遗落在外的明珠吧?可真是标致的可人儿,快来让母亲瞧瞧,这一路上山高水远的,苦着你了吧……” 林氏说话间就想去拉李锦悠的手,却被李锦悠错身闪避了开来。 李锦悠微侧着头看着林氏冷声道:“沐王妃还是别乱认亲戚的好,我的母亲,不是谁都能当得。” 林氏脸上的笑容猛的僵住。 林氏的亲生女儿姜芝彤见母亲受辱,面上一怒大声道:“你这人好不知礼数,我母亲是沐王妃,你是我父王的女儿,自当叫她一声母亲……” “王爷也认为我该叫她母亲?”李锦悠似笑非笑的看着姜西越。 姜西越皱眉站起来道:“行了,锦儿才刚刚回府,都闹腾什么!”说完后他看着李锦悠说道:“你若不愿叫她母亲,唤她王妃即可。锦儿,我今日接你回府,是想让你与你的兄长姐妹见见面,彼此熟悉一下。子期,子寒,子鲲,你们过来。” 一旁早就在打量李锦悠的三人站起身来,走到姜西越身旁,姜西越对着李锦悠说道:“这两人是你大哥二哥,名叫子期、子寒,是王妃之子,这是你三哥,名叫姜子鲲,是侧妃黄氏所出。” 姜子期穿着一袭褐色锦袍,身上带着几分遗传至姜西越的气势,看着李锦悠时目光中满是打量和考究;姜子寒眉目跳脱,一双桃花眼中带着几分恶意,削薄的嘴唇显得极为凉薄;姜子鲲却是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目光清亮,看着李锦悠时候就咧嘴给了她个大大的笑容,只是笑不及眼底,手指更是不断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 三人不管心中如何想的,在姜西越面前却没半点僭越,都是笑着道:“见过妹妹。” “妹妹是叫锦儿吗?不知妹妹今年芳龄几何,芝彤今年十六,雅茵今年十四,不知道锦儿比之她们是大是小?”姜子期笑着道。 李锦悠闻言只是冷眼看着姜子期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姜西越开口道:“锦儿这个月二十五便满十六岁生辰,比芝彤小一些,倒是雅茵应该叫锦儿姐姐。” 姜芝彤闻言哼了一声,扭头侧过去不想搭理李锦悠,倒是另外一个头顶绑着花苞球,鹅蛋脸大眼睛,手上系着一串铃铛的粉衣少女高兴的走上前来。她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手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来二姐马上就要过生辰了,父王,二姐这么多年才第一次回府,咱们一定要好好替二姐办一个宴席,到时候邀请京中所有的人都来给二姐贺寿,好好热闹一番。” 姜西越听到姜雅茵的话,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说道:“那是自然,王妃,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操办,务必替锦儿办的热热闹闹的。锦儿,你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尽可告诉王妃,在这南楚境内,只要你想要的,父王都能给你,只要你开心。” 李锦悠看着姜西越一副慈父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当初在晋国皇城里屠杀妇孺时的狠毒,突然嗤笑道:“那我若是想要王爷的命呢?” 姜西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而其他人却已经纷纷变色。 李锦悠见状淡淡道:“王爷该知道我来此并非自愿,而你将我掳来南楚,其中有多少是为了所谓的父女之情,又有多少是为了其他心思,你心中清楚。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摆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来给谁看?” “王爷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当初李家是怎么毁在我手里的,想必你也很清楚。虽然我不知道王爷为什么宁肯冒着风险也一定要将我带来楚国,但是在你目的还没达成之前,如果王爷想要两厢安稳的话,就别让你府中这些人来叨扰我,而我也没兴趣做你沐王的女儿,更没兴趣享受沐王府千金的风头。” 第501章艳无双 第501章 艳无双 李锦悠说完之后,看着眼前那几张或怒或恨或嫉的脸,淡淡道:“人也认了,饭不必吃了,我可以走了吗?” 姜西越紧皱着眉头看着李锦悠,明明恼怒在心,甚至连眼中都带上了火气,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怒气却是硬生生的被压了下来。 姜西越对着李锦悠沉声道:“不管你认还是不认,你始终是我姜西越的女儿,体内流着我姜家的血,注定了是我姜家的人。本王知道你还在恼恨当初晋国之事,但是本王告诉你,如今晋国上下皆知道你是本王的女儿,知道你是楚国人,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 “今天的事情本王不与你计较,但是锦儿,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不希望有朝一日,你逼着本王对你动手。” “屠益,送二小姐回别院,等到你寿辰之时,本王会再命人接你回府。” 李锦悠淡淡看了姜西越一眼,转身便走。 屠益和茯苓连忙跟在她身旁,茯苓看着李锦悠有些欲言又止,而屠益看着李锦悠上了马车之后,亲自把缰绳一拉,这才跳上车辕之上,驾车前行。 马车悠悠朝前走着,那些侍卫依旧亦步亦趋的跟着,远远就隔开了所有想要靠近马车附近的人。 茯苓小心翼翼蹲坐在马车之中,看着李锦悠脸上漠然的神情,半晌后才试探着对着李锦悠开口说道:“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虽然不知道李锦悠的身份,可是却隐约知道李锦悠和姜西越之间有些恩怨,可是在她看来,无论再大的恩怨,他们终究是父女,更何况李锦悠如今已经来到南楚,姜西越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李锦悠又何必一定要当众给姜西越难看,那毕竟是王爷,就算有再大的耐心也总有消耗殆尽的一日,等到了那一日后,最后为难的还是她自己。 李锦悠闻言微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她何尝不知道如今的情况,无疑是顺着姜西越最好,她如今没有半点功力,身遭全是姜西越安排的人手,激怒姜西越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可是她却忍不住。 每天夜里,她都会想起那天在大晋京城之中惨死的数十人,还有那孩子满目仇恨的盯着她让她还她娘亲的情景。 说不上后悔,只是……有那么些不甘心。 不甘心被姜西越抓住了心中破绽,不甘心被姜西越摆布,不甘心那么多人白白死亡,更不懂,像姜西越这种心性凉薄的人,绝不是那般在意血脉亲缘,可是他为什么费尽心力,宁肯拼着两败俱伤也一定要将她带回楚国? 马车缓缓前行,李锦悠坐在车中几乎感觉不到半点颠簸,她突然侧眼朝着一旁看去,却突然看到不远处进出一家铺子的几道身影。 “停车。” 屠益猛一拉缰绳,低声道:“小姐有何吩咐?” 李锦悠指着那家铺子说道:“那里是哪儿?” 茯苓顺着李锦悠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片刻后笑道:“小姐说的是万香居吧,那可是咱们这皇城之中十分有名的地方,里头卖的香料都是一等一的,就连皇家御用的香料也有不少是从这里采购的。听说里头的老板艳无双祖上三代都是做香料的,手艺十分出众。” 李锦悠闻言微侧着头开口道:“我想去看看。” 茯苓闻言不由看向屠益,而屠益则是迟疑道:“这恐怕不太好,王爷吩咐我送小姐回别院,小姐还是不要为难我们。” 李锦悠闻言嘴角轻扬,直接掀开车帘,面上带着抹淡讽道:“姜西越既然准备将我留在南楚皇城,他难道还能一辈子将我关在别院之中不见人不成?我如今武力尽失,不过是逛个香料铺子,你们随行陪同,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还是屠将军觉得,我李锦悠沦落到今日,连个逛香料铺子的自由也没有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直接回禀姜西越,让他一刀抹了我脖子得了,一了百了。” 说完之后,李锦悠直接一撩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却因为体内被用了药手脚发软,一时没有站稳险些跌倒。 屠益看着李锦悠狼狈的样子,想起当初她在大晋之时风光无匹的样子,一时有些不忍。他连忙跳下车辕伸手扶着李锦悠站稳之后,这才急声道:“小姐别生气,我只是担心小姐安危,绝无其他意思。王爷说过,只要小姐不想着离开,这京中任何地方小姐都能去得。” 马车上的茯苓也已经跟了下来,屠益连忙松手,让茯苓扶着李锦悠后,这才继续道:“我和茯苓陪小姐入内,免得有人不知小姐身份冲撞了小姐。” 李锦悠见状神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点点头后就带着茯苓和屠益两人一同进了万香居。 万香居内十分宽敞,一踏入其中,一股淡淡的幽香便萦绕在鼻尖,让人不知不觉间就觉得心头舒缓下来。店铺里面站着三五个女子,看上去穿着都十分精贵,而在最里面柜台的方向,有个姿色美艳,红唇媚眼,穿着斜肩玫红长裙,露出颈上一大抹白皙胜雪的肌肤的女子。 她慵慵懒懒的斜倚在柜台上与一女子说笑着,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人觉得娇媚无双。 当见到屠益一个大男人进来之时,那女子红唇扬起媚眼如丝的娇笑着道:“哟,可真是稀客呐,咱们万香居居然也有爷们儿舍得进来。” 屠益老脸一红,感觉到旁边几个女子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顿时满脸尴尬,可是却也只是装做没听见艳无双的话,有些警惕的扫了眼店内所有人,当见到没什么异常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李锦悠身旁。 李锦悠也好像不在意周围人的打量,缓缓在店内转了一圈,手指在不同的香料上扫过之后,目光停在了店内掌柜的柜台上点着的熏香上面。 她缓缓走近之后,站在一旁轻嗅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檀香,桃花,芷兰,夏荷,玫瑰,白芨……还有一味是……干姜吗?” 第502章天一阁 第502章 天一阁 李锦悠说完之后不由微微皱眉道:“这香味,有些像花间露,香气却又更加浓郁了几分,带着一丝不常有的隐约辛辣之意,但却又不刺鼻让人舒缓,这是什么香?” 艳无双见李锦悠不过是轻嗅了片刻,居然就能分辨出香料中的成分,不由眼前一亮娇笑着道:“这是花满园,是我依照花间露的配方改良而来。这位小姐也是行家啊,你还是第一个猜出这香料之中放了干姜之人。” 李锦悠闻言浅笑出声:“其实用干姜来制香料的方子虽然不多,却也还是有一些的,只是你能想到用此来冲淡花间露的香腻,却又不会让其遮掩了花香,的确不简单。” 艳无双听到李锦悠的夸赞顿时高兴的笑了起来,对李锦悠也多了几丝亲昵之意。 她上前拉着李锦悠的手笑着打量着她说道:“这位小姐看着眼生,第一次来我们万香居吧,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香料?” “我初来南楚,因为身子原因,夜里总是睡不太安稳,以前常用七宝安魂香入眠,不知道你这里可有?”李锦悠问道。 艳无双闻言微怔,上下打量了李锦悠一眼说道:“你说的可是七宝斋里才有的七宝安魂香?” 李锦悠点点头,艳无双闻言不由皱眉道:“那可是七宝斋独有的香料,我曾经买过一些七宝安魂香回来想要破解配方,可是却只猜出了七宝中的五种,另外两种却怎么也猜不出来,如果你是想要这种香料的话,那我只能说声抱歉了。我这万香居内也有其他的安魂香,不知你可否愿意试试看?” 李锦悠皱眉:“没有吗……那算了吧,我用不惯其他的香料。” 李锦悠说完之后,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抽出被艳无双拉着的手后转身就走。 茯苓连忙扶着李锦悠朝外走,而屠益见李锦悠当真只是为了来买香料,顿时松了口气后,却将七宝安魂香的名字记在心中,等到一行人出了万香居之后,屠益才开口道:“小姐,你可还想去别处逛逛?” 李锦悠神情恹恹的靠在马车上摇摇头道:“算了,回别院吧。” 马车快速离开,而万香居中,艳无双笑着替店内所有人包好了她们所需要的香料,送走了店内所有的客人之后,艳无双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身上的那股子魅意也随之消散一空。 她一双媚眼之中满是沉凝之色,微垂着眼帘摊开自己的手掌心,想着那女子在她掌心中划下的李锦悠三字,艳无双紧握着那手串眼底微寒沉声道:“阿笑,守好铺子,我出去一趟。” 李锦悠回了别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宅子,而不出她所料,当日她前去万香居之后,姜西越几乎将万香居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而她身边看守的人又多了好几倍。 她心中有些恍惚,不知道她那日所做的到底有没有用,是对还是错。 当日路过万香居时,她就突然想起,上一世时天一阁除了百花楼这种青楼之地外,还涉及一些其他的生意,而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香料坊。七宝斋是其一,而万香居也是其一,而她之所以记得万香居,就是因为慕容峥登基之后,京中也开了一家名叫万香居的香料坊,而其中的老板艳无双正是天一阁的八大王牌杀手之一。 当初在去青玉城时,李锦悠便猜出了上一世季君灏并没有“毒发身亡”,而是诈死,而所谓的茗峰阁因为季君灏的死跟天一阁殊死相斗,甚至于让天一阁尽灭,所谓的“天一阁阁主”投奔慕容峥,成为慕容峥手下杀将,替他铲除异己,揽尽江湖势力等诸多事情也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一切的一切,都直指季君灏。 当初在晋国,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李锦悠便忘了去向季君灏求证这件事情,可是她至少有八成把握,那所谓的天一阁主就算不是季君灏,也必定与他极其相熟,否则也不会配合茗峰阁演那么一场好戏。 所以在知道那香料铺名叫万香居,而老板也叫艳无双之后,她才会赌一赌。 如今姜西越防着所有晋国的人,那茗峰阁她在晋国时常去,必定也会被姜西越所防备,而青玉城当初的生意她并没有经手,粗粗一扫之下却不甚清楚其中关窍,如果季君灏真的让人前来南楚寻她,就只可能动用天一阁的人。 只是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却还没有任何人前来寻她,李锦悠心中有些失望,难道她赌错了? 李锦悠靠在院中的躺椅上,手指转动着手腕上的凤髓珠,微眯着眼神思不属。 姜西越说了半天没得到李锦悠的回应,一抬头就见到她微微皱眉消减不少的样子,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姜西越微抿着嘴唇说道:“锦儿,你还在怪父王?” 李锦悠抬头看了眼姜西越,脸上已经没了几日前的冷淡,只是平静说道:“谈不上怪你,当日的情况若是换做是我,也许也会跟你一样。” 姜西越听到李锦悠的话后,认真的看着李锦悠说道:“你能想通就好,成王败寇,自古如此。你有傾世之资,只要你愿意,我们父女二人联手必能得千古霸业,到时候一统诸国,你便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又何必贪恋以往种种?” 李锦悠听着姜西越毫不掩饰的野心,心中一动,忍不住微侧着头问道:“为什么是我?” 姜西越有儿有女,在南楚根基已深,就算他有野心,就算他当真想要图谋霸权,也该找他那些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儿女,为何独独找上她这个不甚亲近甚至从小就没在跟前还带着逆骨的人?李锦悠可不觉得自己真的有什么龙凤之姿,值得姜西越如此相待。 姜西越闻言淡淡一笑,却并没回答李锦悠的问题,只是随口说道:“你是本王的女儿,为什么不能是你?” 李锦悠听出了他话中的敷衍,正想再问,谁知道姜西越就直接站起身来说道:“这几天你就搬回府中去住吧,再过几日,北境王会来楚国,到时候本王会邀请北境王过府,你也与他见见面。” 第503章浴血火凤 第503章 浴血火凤 北境王? 李锦悠神情微怔,莫名就想到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没有青玉城辅佐,没有上一世那么多的资源人手,他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北境乱局? 姜西越见到李锦悠微垂着眼帘的样子,只以为她是不知道北境王是谁,不由淡笑道:“北境王惊人之资,以一己之力结束北境十八部落乱局,如今北境虽不算一统,可在北境境内,北境王开口便是圣言,无人敢不顺从,北境成立新国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次他来楚,是要和我楚国商讨结姻联盟之事。北境王风姿卓越,气宇轩昂,据说更是有宸宁之貌,俊美无双,锦儿可有兴趣与他见见?” 李锦悠看着姜西越眼中突然出现的殷切,心中生起股荒谬之感。 姜西越将她掳来南楚,居然是想要她前往北境和亲? 南楚女子何其之多,公主臣女绕皇城三圈不止,就连姜西越自己府中,也有姜芝彤和姜雅茵两女,他居然千里迢迢费尽心机找上她? 姜西越虽然是询问之言,可是却没给李锦悠回绝的机会,说完之后就直接命人将李锦悠的东西收拾好后,带着李锦悠回了沐王府。这一次,门前并无人相迎,而李锦悠回府之后,就直接被姜西越命人送去了府内的褚玉院。 褚玉院位于沐王府后花园中西北角,坐北朝南,院子附近被仿照着当初苏宅之中碧水苑的样子,四周栽满了翠竹,而院中的摆设更是极为精致,那放在院中的石桌凳子,还有一侧小憩用的竹编软塌都让得李锦悠微怔。 “这些是?” 茯苓笑着道:“小姐,这些都是王爷亲自命人添上的,还有外面的那些竹子。王爷说小姐喜欢清静,就将这褚玉院附近全部平了变成了竹林,王爷还替小姐寻来了许多古籍游册,全部都放在房中。” 一旁跟来的嬷嬷见到褚玉院中的摆设,也知道这个新来的小姐在姜西越心中地位颇重,不由笑着道:“小姐看看,这院子里还缺些什么,王爷说过,小姐有什么不喜欢的,或是缺什么尽管开口。” 李锦悠看着院中熟悉的样子,摇摇头说了句不用后,就打发了那些嬷嬷丫鬟全部离开,而她则是带着茯苓去了外面的竹林。 茯苓看着竹林里的坏境满眼羡慕道:“小姐,王爷对你可真好。” 李锦悠勾了勾嘴角,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姜西越对她如此,不过是有所图罢了,而他所做的越多,就代表他所图谋的越大,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选中她? 茯苓见李锦悠不说话,忍不住说道:“小姐,你不高兴吗?” “为什么要高兴?”李锦悠淡淡道:“你可知道,在你们王爷强行将我带离晋国时,我正新婚,他伤害了我的家人,伤害了我的夫君,将我困在这四方不见天日之地,就像豢养金丝雀似得,装裱上最好的笼子,喂食最好的东西,一点点别有企图的好,一点点心血来潮的施舍,然后我就要对他感激涕零?” 茯苓话语一噎,轻咬着嘴唇正准备说话,谁知道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快步走过来,面色不善的姜芝彤和姜子寒。 李锦悠自然也看到了两人,转身就带着茯苓准备返回院中,却不想姜子寒直接一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邪笑道:“二妹这么急着走干什么,见到哥哥姐姐不打声招呼,这难道就堂堂景王妃该有的礼仪?” 李锦悠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两人淡淡道:“你们想要如何?” 姜芝彤看着李锦悠冷淡的神情,想着父王将她从褚玉院中挪出来,然后让李锦悠住进去,还有那番想要让李锦悠嫁给北境王的话语,气得双眼冒火,厉声道:“李锦悠,你别以为我们当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不过是父王当年在晋国一夜风流留下的孽种,嫁了个病痨鬼王爷,就凭你也配跟我相争?我告诉你,要不是国师说什么你是涅槃火凤,能助父王一统天下,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配住进褚玉院?!” 历朝皆以北为尊,这褚玉院坐北朝南,是沐王府中风水地势最好的院子,也是她的院子,可是李锦悠一来,姜西越就强行将她挪了出去,甚至还为了李锦悠毁了她最爱的华庭,换上了寥然寡淡的竹子,这让姜芝彤怎么能够不气? 她想起之前偷听到姜西越和心腹说的那些话,满是戾气道:“你就该守着你那个病痨鬼丈夫一起去死,听说那个病痨鬼王爷活不了几年了,你个贱人就这么眼巴巴的搬回王府,怎么着,还想要攀附北境王另谋出路不成……” “啪!” 姜芝彤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李锦悠满脸寒霜的卡在姜芝彤的脖子寒声道:“我夫君活的了多久轮不到你来质疑,你若再敢多说他一句,我保证你会比他先死!” 竹林里所有人都被李锦悠突然动手给吓得一怔,等到回过神来之时,姜芝彤气得满脸怒红,狠狠一脚朝着李锦悠腿上踹了过去。李锦悠想要闪躲,这才记起她体内被姜西越下了药,身体根本赶不上意识,而姜芝彤那一脚就端端的踹在了李锦悠膝盖上,直接将她踹的跪倒在地,将她双手反折在身后,啪的一巴掌扇在李锦悠脸上。 姜芝彤怒声道:“你个贱人居然敢打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居然还想杀我,你倒是来杀杀看?!” 茯苓见到李锦悠被姜芝彤摁在地上,急忙上前开口道:“大小姐,你快放开二小姐,王爷要是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滚开!” 姜芝彤一巴掌甩在茯苓脸上,将她扇的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这才一脚踩在李锦悠手上,挑着李锦悠的下巴寒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真当父王有多疼你?要不是国师说什么你有血凤之命,命格自带帝王紫气,若退居后宅,能佐天下霸主,入前朝,能成一代女帝,你以为父王能眼巴巴的将你带回来?” 第504章夏侯善一 第504章 夏侯善(一) 血凤之命,退则佐天下霸住,进则成一代女帝? 姜芝彤脸上满是嗤笑之色。 不过是一个箴言,父王居然就当了真,眼巴巴的去了大晋,眼巴巴带回了这个女人。 眼前这个女人有哪点堪担血凤命格,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 姜芝彤的指甲在李锦悠脸上划过,满是嘲讽道:“我真想不明白,父王精明了一辈子,怎么会信这种无稽之谈,居然还想让你去见北境王,拉拢他为父王助力。北境王何等天人之资,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有夫之妇。” “什么血凤之命,什么凤凰涅槃,我今日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到底有没有国师说的凤凰之命!” 姜芝彤冷哼一声,手心中突然出现一抹寒芒,直直的就朝着李锦悠的脸颊上划了过去。 姜子寒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面对姜芝彤突然狠下杀手没有半点上前阻拦的意思,反而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落在李锦悠身上,好像对于眼前这个冷静自持的女子被划花了脸后会出现的慌乱极为期待,薄唇带起了一丝缱倦至极的笑容,可笑容中却无半点温度。 李锦悠苦笑一声,她被药物所控,手脚发软,而姜芝彤明显有些功夫在身,她想要闪避根本就闪避不开来,眼看着那寒光就要落在脸上,竹林外边突然传出姜西越怒到极致的声音。 “芝彤,住手!!” 姜芝彤听到姜西越的声音后手心一抖,可是却并没有停住,反而手中更快更狠了几分。 那原本只是想毁了李锦悠容貌的去势却是直接朝着她脖子上凶猛落下来,那寒气几乎划破了李锦悠咽喉上的肌肤,显然想要了她的命。 谁知道就在寒光落在李锦悠脸上之时,一道利刃却是快速朝着姜芝彤脖子上袭来。 姜芝彤吓了一跳,一把松开了手里的李锦悠,任由她跌倒在地上,而另外一边的姜子寒更是双眼一寒,手中飞快的探出快速抓着姜芝彤闪身就朝着一旁退开。 “哗……” 原本姜芝彤站立的地方,几根竹子被利刃斩过,拦腰而断,哗啦一声倒在了地上。 姜芝彤的发丝被斩断了一缕,脖子上更是留下了刀芒划过的血痕,看着突然出现在李锦悠身旁的人,她只觉得浑身发寒。 那是个极其出色的男人。 他穿着一袭苍青色广陵长袍,腰间绑着寒色玉带,一头长发没有束起,而是就那般披散在脑后,发间几缕银白不仅没有显得他苍老,反而更添了几分清寒之色。 回首之时,男人容颜如玉,白的几乎透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杀意,淡淡的看了眼姜芝彤后,就直接将目光落在李锦悠身上。他缓缓蹲下了身子,伸手半环着李锦悠,眼中仿佛只容得下李锦悠一人,嘴角带着让人目眩神晕的暖意低声道。 “阿锦,好久不见。” 李锦悠神色有瞬间的恍惚,虽然早就在姜西越口中听到北境王的称呼之后,就猜到了他口中所说的是谁,却没想到,不过是转瞬之间,两人居然就已经见面。 她想过再见夏侯善,更曾想过再见之时,他们也许会兵戎相见犹如仇敌,也许会相视一笑仿若故友,却从未想过,她会是这般狼狈的样子。 “夏侯……” 李锦悠微仰着头轻浅一笑,脸上的红肿就彻底暴露在了夏侯善眼前。 她想要站起来,可是之前被姜芝彤踢中的膝盖处却传来一阵剧痛,让得她腿上一软,整个人就朝前栽了过去。 夏侯善连忙一伸手,李锦悠便直接倒在他怀中,胸前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馨香让得夏侯善眸色微暗,看着李锦悠虚弱无比的样子,夏侯善脸色沉了下来,双手一用力将李锦悠抱了起来,这才转头看着姜芝彤。 “何伯!” 一声冷喝之后,一道人影快速出现在夏侯善身旁。 他好像知道夏侯善的意思似得,毫不迟疑的就朝着姜芝彤的方向攻了过去,姜子寒和姜芝彤不过是些花架子手段,面对久经杀伐的何伯根本就不是对手,不过是几招之下,何伯就一掌将姜子寒拍飞出去,伸手抓着姜芝彤的脖子。 “北境王,手下留情!!” 姜西越连忙快步走了过来,谁知道夏侯善却丝毫不看他,直接开口道:“废她一只手。” “夏侯善……” “啊!!” 姜西越脸色大变,就听到咔嚓一声,何伯面无表情折断了姜芝彤的右手,让得她原本纤巧的手腕垂落在一旁,姜芝彤疼的惨叫出声,而何伯却只是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扔到了姜西越身前。 夏侯善冷声道:“阿锦曾救我性命,更是我命中贵人。谁伤她,便是与我为敌。” 姜西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却通通都化作了恼怒。 待到李锦悠被夏侯善抱回褚玉院后,他才扭头看向姜芝彤和姜子寒,一掌抽在姜子寒脸上怒声道:“谁让你们来褚玉院的?!” 姜子寒嘴角腥甜,红肿着脸颊,一双桃花眼中却泛起了诡异的笑容。 姜芝彤见到姜子寒被打,却是眼中带泪的怒声道:“父王,你打二哥做什么,是我让他陪我过来的,你有什么气就冲着女儿来好了!” “父王,李锦悠根本就不是能被父王控制之人,她那一身反骨留着也只是祸害!父王……你看看女儿,她今日能让北境王废了女儿,难保他日不会让北境王和父王兵戎相见……” “你给我闭嘴!” 姜西越狠狠一巴掌落在姜芝彤脸上,寒声道:“本王和夏侯善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置喙!本王警告你们,李锦悠本王留着还有重用,你们别再来招惹她,更不许伤她性命,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们不客气!” “父王……” “滚!” 姜芝彤眼圈通红,看着姜西越拂袖就朝着褚玉院走去,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扑簌簌的直流。 手腕的疼痛钻心,姜西越刚才的一巴掌更是险些让她破相,想起刚才夏侯善看到她时冷漠厌恶的神情,姜芝彤呜咽出声:“凭什么,我也是沐王府的女儿,我还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我也能和夏侯善和亲,我也能为南楚拉来北境的助力。” “为什么,为什么父王宁肯选李锦悠也不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第505章夏侯善二 第505章 夏侯善(二) 姜芝彤还记得三个月前,她第一次见到夏侯善的时候,他就站在宫墙脚下的枫香树下。 一身白衣胜雪,带着几缕银白的青丝随风萦绕,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嘴角轻扬,眼底露出的温柔之色,瞬间让她真切明白了什么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仿佛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来不及收敛干净的温柔彻底暴露在她眼前。 就是那一眼,便看进了她心湖深处,让她动了心,生了情,彻底陷入了一个名叫夏侯善的囹圄里,再也出不来。 后来当她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新晋的北境王,是那个就连父王都佩服不已,以一己之力镇压北境乱局,混乱了百年的北境十八部落再现一统之势的男人时,她更是对他无可自拔。 当听说夏侯善来楚国是为联姻之事时,她喜不自胜,满心以为凭她的姿容和才貌,再加上父王的野心,她一定能嫁给那个男人,可谁知道,父王却压下了联姻之事,就因为一句箴言,眼巴巴的跑去晋国接了李锦悠回来。 姜子寒靠在一旁的竹子上,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姜芝彤,手指摩挲着嘴角嘲讽道:“姐,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不是父王选择了李锦悠,而是夏侯善选择了她。” 姜芝彤抬头。 “你以为父王当真是那般在乎父女亲情的人,我可听说这次在晋国境内,父王在景王和李锦悠手上吃了不少亏,带去晋国的死士更是折损了大半,险些栽在了十二皇子手里。以父王的性格,他没杀了李锦悠就算好的了,又怎么会明知道她的心不在姜家,甚至还对姜家抱有恶意的情况下,还想着要这么眼巴巴的把她送去北境,送去夏侯善身边养虎为患?” 姜西越可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恐怕是因为夏侯善和姜西越之间早有了交易,而交易的内容就是李锦悠吧? 姜子寒说话时微侧着头看着褚玉院的方向,想起刚才夏侯善出现后,李锦悠脸上出现的那抹奇怪笑容,眼底闪过些精光,转瞬即逝。 他上前两步,扶着姜芝彤站起来后说道:“回去吧,别惹恼了父王,对你没好处的。至于李锦悠这边……你还是别再招惹的好。”说完后他头也不回的就朝着竹林外走去。 褚玉院中,匆匆赶来的太医为李锦悠诊治上药之后,才低声道:“小姐脸上的伤势不甚要紧,敷些容肌散,绝不会留下半点伤痕,只是这腿……” “腿怎么了?”夏侯善沉声道。 姜西越也是脸色难看,难道姜芝彤当真伤了李锦悠的腿不成?! 老太医见到两人误会,被两人身上突然爆发的气势压得瞬间冷汗淋漓,连忙说道:“别误会别误会,小姐的腿伤也不打紧,只是膝骨受创有些裂了,短时间内不能下床行走,还有切记在养伤期间绝不能受寒,否则以后恐怕会留下见风寒的毛病。” “微臣这就替小姐开个方子,先行活血化瘀,缓解疼痛,骨裂的伤得慢慢细养。” 姜西越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让屠益带着太医下去开方拿药,而他则是看着李锦悠低声道:“锦儿,是父王没有管教好芝彤和子寒,父王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替你出气,你……” “王爷。” 李锦悠斜靠在软塌上,突然开口打断了姜西越的话,微侧着头说道:“姜芝彤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姜西越一怔。 “留外血脉,有血凤之命,退则佐天下霸主,尽则成一代女帝。这种无稽之谈,王爷居然也信?”李锦悠脸上露出抹奇怪神色。 她曾经想过许多理由,甚至她还怀疑过姜西越将她带来南楚,是为了用她钳制季君灏,钳制大晋,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姜西越居然是为了这个。 姜西越听见李锦悠的话后,脸上瞬间僵硬了一瞬,抬头看了眼夏侯善后,就见到夏侯善只是专注的看着李锦悠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李锦悠的话似得,他不由心中微沉开口说道:“你听她胡说八道什么,她不知道在哪儿听来的流言蜚语,怎能当真?父王带你回来,只因为你是父王的血脉,我姜家的血脉怎能流落在外?” 姜西越原本还想表达一下父女情深,可是面对李锦悠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一样的目光,却显得有些狼狈。他垂首避开李锦悠的目光之后沉声道:“你好好养伤,父王会交代人手保护你的安全,不会再让前院的人来骚扰你。”说完之后,姜西越看了眼夏侯善后,转身就走。 李锦悠看着他有些匆忙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浴血火凤,得之得天下。” “姜西越也不蠢,你怎么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夏侯善看着李锦悠微微蜷缩在榻上的左腿,再看着她脸上的红肿,眼底闪过抹戾气之后,面上却只是温和的替她倒了杯茶水放在她身前,低笑道:“也不算无稽之谈,南楚的国师是位精通五行命理之人,早年姜西越还未封王之时,曾因为他一言逃过灭族之祸,从此对他深信不疑。” “那国师曾断定姜西越命中还有一女,乃火凤帝后,九死涅槃之命,姜西越对你热切也不算奇怪。” 李锦悠微垂着眼帘开口道:“我从未来过楚国,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夏侯善笑得温和,伸手将李锦悠身上的薄被拉高了一些说道:“你虽不在楚国,可你命格变化之时,与你相关的所有人命格都会跟着变化,比如苏家的人,比如李家的人……该亡者未亡,该富贵者却落魄,本该是九五之尊之人成为阶下囚,本该早亡的太子登上皇帝宝座,你一己之力甚至影响了晋国国运。” “阿锦,你命格已然大变,姜西越与你有血脉亲缘,乃至亲之人,他身上自然也带上了你的气运,那国师推算出来也不算奇怪。” “是吗?” 李锦悠嘴角轻扬,眼底却是露出淡讽道:“我倒是不知道,堂堂北境王,天机神算夏侯善,什么时候居然委身成了南楚国师,还能让南楚沐王姜西越对你唯命是从了?” 第506章你不是我的良人一 第506章 你不是我的良人(一) “我倒是不知道,堂堂北境王,天机神算夏侯善,什么时候居然委身成了南楚国师,还能让姜西越对你唯命是从了?”李锦悠满是嘲讽说道。 夏侯善听到李锦悠的话后微仰着着头,满脸无辜道:“阿锦在说什么?” 李锦悠拂开夏侯善的手,冷然开口。 “姜西越不是蠢货,就算那所谓的国师当真曾经救他免于灭族之祸,可如果没有切实利益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会因为那什么国师一言就前往晋国,甚至冒那么大的风险将我带回来,更在明知道我对他心怀怨恨之意的情况下,居然还想着让我前往北境联姻?” “他哪来的那么大的底气和信心,觉得我能给他助力?他就不怕养虎为患,不怕我在得到北境助力之后反噬,更不怕我在离开沐王府后,想办法联合晋国和北境大军共同征伐南楚?” “浴血火凤,得之得天下。如此无稽之言,居然能让老谋深算的姜西越深信不疑,不惜冒险前往晋国,甚至于联合慎王祸乱晋国,这其中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说出此言的人是一个让姜西越从心底就升不起怀疑之人。而这世上,论算命卜卦,推人命理,断前尘过往,卜后世命运,又有谁能比得过你天机神算夏侯善?” “若无你赠与利益,姜西越绝不会冒险,若无你承诺他日不会刀剑相向,他怎么敢将我送进北境?” 李锦悠神情冷漠,抬头看着夏侯善冷声道:“我记得我当初虽然拿走了九州麒麟玉,可对你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你我就算不成朋友,至少也不算是仇敌。我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惹怒了北境王,居然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功夫来对付我,宁肯挑起楚晋战乱,也要毁了我李锦悠?” 夏侯善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低垂着头看着李锦悠半晌后才开口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很难吗?” 李锦悠扯了扯嘴角:“这诺大的沐王府,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姜西越的女儿,你想废就废,想伤就伤;刚才你叫出我名字的时候,别说是姜西越,就连姜芝彤和姜子寒脸上都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更别提姜西越居然这么放心让你和我独处,身边连个丫头也不留下。” 姜西越无疑是对她心存忌惮的,从来到南楚之后,到后来接她回府,她身边监视的人就从来未曾少过,甚至于姜西越从不会让府中子女、夫人与她单独相处,唯恐被她寻了漏子。 可如今他却这么放心让她和早就相识的夏侯善独处,他难道就不怕她鼓动夏侯善带她离开? 李锦悠冷然,她给艳无双留下口讯已超过五日,而她来到南楚盛京已有十来日,按理说无论是季君灏还是青玉城的人应该早就找上门来,可是一直到现在都还半点消息都没有,她信季君灏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更相信天璇等人必会寻她,可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那就只能说明这其中绝对有人阻挠。 原本她还在想,凭姜西越一人的本事,他怎么可能处处拦得住季君灏和青玉城的人,可如果有夏侯善在旁就另当别论。 只要他愿意,凭天算之术他能趋吉避凶,提前避开所有前来寻她之人,而只要他愿意,他甚至能轻易卜算出与她相关之人,甚至因她而来楚的所有人的下落。 李锦悠想到夏侯善天机神算的能力,眼底划过抹锋芒,她掀开身上的薄毯,用手支撑着身体靠坐起来倚在窗棂边上开口说道:“夏侯善,你到底意欲为何?我手中并无权势,身无长物,而我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挟制任何人的傀儡,若你想要从我身上谋求什么,那我只能说你恐怕是算错了,我……” “那如果我说,北境王妃之位空悬,想邀阿锦和我一起共筑盛世太平呢?” 李锦悠口中的话被打断,被突如其来的话说的整个人愣住。 夏侯善倾身上前,伸手握着李锦悠的手,神色无比认真的说道:“阿锦,如今北境十八部落我已经收复其中十三,只待时日便能一统,我不需要你有什么权势,更不需要用你来挟制任何人,我只需要在立国之时,有你相伴在侧。” “我想要你与我共享尊荣,想要让你亲眼看到我为你打下的盛世江山。” “只要你愿意,这天下你我同享,只要你高兴,这江山任你挥墨。” 他神色温柔,一双眸子满是缱绻的看着李锦悠,那其中的深情能让所有女子都心甘情愿的溺毙其中。他一双手紧握着李锦悠的手,十指相扣,嘴里吐出的言语更是让人心颤,许以江山天下的豪言,就连李锦悠也有瞬间的恍惚。 夏侯善身子前倾,看着李锦悠白皙娇美的容颜,低下头去,仿佛想要擒住那一抹日思夜想的柔嫩嫣红,谁知道就在他靠近之时,李锦悠却是突然身后抵住他的胸口,下一瞬偏过头去,避开了夏侯善的嘴唇。 “阿锦。” 夏侯善低声唤道,语气中有些委屈,有些气恼。 李锦悠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全部变成了冷漠和疏远。 “夏侯,你的天下自有人与你分享,而我的人生,已容不下其他人。” “为什么?就因为季君灏?” 李锦悠沉默。 夏侯善见状心里莫名的多了丝火气,带着些怒气说道:“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倾心相待?!当初在大晋时,你明明有机会能将姜西越一网打尽,可是为了保全景王府数代清誉,宁肯以身做饵随姜西越出城,将你自己陷入险境也要保全他,可你看看你自己,你如今来楚这么长时间,他可有前来寻你,他又可有冒死前来营救于你?” “他是晋国景王,他舍不掉一世荣华富贵。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若有朝一日你因我陷入险境,哪怕倾我所有,哪怕毁灭全部,我也会去救你,可他季君灏能做到吗?!” 第507章你不是我的良人二 第507章 你不是我的良人(二) 李锦悠闻言突然扬唇一笑:“你又怎知道,他做不到?” “夏侯,你口口声声说你为我,可你有没有想过,若非是你,姜西越拿捏不到我的软肋,若非是你,那一日晋国之战,我也不会随姜西越出城,更不会将自己陷入你口中所说的险境。” “你与姜西越之间早有交易,我想那一日我若不跟随姜西越出城,恐怕你也会有办法败尽我所有退路。虽然姜西越封锁了所有有关晋国的消息,可是我想,那一日姜西越手中人质恐怕早已经尽数身亡,而姜西越必定会借我逼迫我二哥放他出城,事后点破我身份污蔑我二哥与他同流合污。” “庆国公府数代忠名蒙尘,我二哥受千夫所指,我李锦悠背负千余无辜性命,夜夜不得安寝……” “夏侯,这就是你说的你能为我做的?” 李锦悠眼神清冷,那黑的摄人的眼眸之中能够清晰的倒映出夏侯善的身影。 “说到底,你仍旧是为了一己私欲,宁肯毁了我,毁了我的家人,毁了我的一切,你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你自己。你和季君灏的差距就是,他哪怕背负再大的仇恨,也宁肯缓缓图之,而不会将我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更不会让我身边的人背负傾世骂名,拿我李锦悠来做他交易的筹码!” “夏侯,从你和姜西越达成协议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不如季君灏。就算没有他,你也永远都不会是我李锦悠的良人。” 夏侯善听到李锦悠毫不迟疑的话语,感受到她由心而出的嘲讽和决绝,心头怒火猛的升起,烧尽了他的理智。他猛伸手一把掐住李锦悠的下颚,将她整张脸抬起,然后快速低头擒住了李锦悠绝情的双唇,唇齿在她双唇上不断啃噬,手中用力强逼着李锦悠贝齿开启,灵活的舌尖闯入了她檀口之中,疯狂的摄取着她口中的甜蜜。 李锦悠身上无力,只能被迫承受,而夏侯善感觉到唇间的柔软,心中的怒火渐渐被欲念所取代,他的动作温柔起来,舔砥纠缠,温柔浅拭,许久之后,才唇舌分开。 夏侯善动情的摸着李锦悠摸着李锦悠的脸颊,抬头看向她的双眸想要开口说话,然而下一瞬却是猛的僵住。 李锦悠脸上因为窒息,红晕遍布,嘴唇上也有些红肿破皮,然而她眼中却没有半点害羞,没有半点闪躲,甚至没有半点他所期待的动情,反而就那么冷淡的看着他,就好像看到的是一个从未曾见过的陌生人。 两人视线相触,夏侯善渐渐在那份冷清中变得狼狈起来。 他所有的欲望、贪念都在那双眼中暴露的一清二楚,他仿佛被火灼伤似得快速收回手来,站直身体时只觉得手脚无处可放。 “阿锦……” “北境王可满意了?” “阿锦,我不是……” 夏侯善张嘴想要解释,李锦悠却是直接半垂着眼帘打断了他的话,满脸冷漠道:“北境王若觉得不满意还可以继续,反正我如今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王爷宰割。需不需要我宽衣解带,来伺候王爷?” 夏侯善瞬间脸色发白,只觉得原本有的那点牵系被他一手坏尽,李锦悠话语中的冷漠讽刺让他难堪。他匆忙说了声“对不起”,转身一把推开房门之后,就在门外何伯惊愕的目光中狼狈离开。 “小姐!” 茯苓连忙冲了进来,当看到李锦悠嘴唇上的红肿之时,整个人瞬间愣住。 李锦悠没去看几个仆人脸上诡异的目光,只是端着茶杯漱口之后,将其放在桌上,又掏出锦帕用力的擦拭着嘴唇和被夏侯善碰过的地方,对着茯苓寒声说道:“去替我打水,我要沐浴洗漱。” 夏侯善狼狈离开褚玉院之后,就一直快步向前,等到何伯追上他之时,才发现夏侯善脸色十分难看。 “公子,你这是……” “她全部都知道了。”夏侯善紧抿着嘴唇说道。 何伯脸色一顿,嘴里的问话全部咽了回去。 夏侯善苦笑道:“我早该知道,以她的聪慧,我根本就瞒不住她,可是何伯,我舍不得放手,我得她指点才有今日,我费尽心力整合北境,除了想要光复夏侯之名,更想要的就是有朝一日,她能站在我身边,亲眼看着我将盛世光景送于她眼前,可如今,她却厌弃于我。” 何伯看着夏侯善的神情,忍不住开口说道:“公子……” “当日你我落魄至极,人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甚至于所有人都觉得,夏侯世家会至我而止,从此而亡。唯有她一人,信我能光复门楣,也唯有她一人,笃定我能收复北境,只因为夏侯善三字。” “我本想在北境彻底一统,新国建立之时,再以一国帝君之名前往晋国求娶,让她成为这世间人人羡艳之人,可是,她居然嫁于他人……就算让她厌弃如何,就算她心不在我又如何,我绝不会放手,更不会将她让给任何人。” 夏侯善脸上神色渐渐冷硬起来,寒声道:“你去告诉姜西越,季君灏借口在晋逗留,实则已带军入楚。茗峰阁和天一阁的人我已经尽数将其截留,而我允诺于他的两万铁骑会如数奉上。” “公子,那我们?” “明日一早,你就带着阿锦启程回北境。” 何伯脸色一变,急声道:“公子不和我们一同回去?” 夏侯善闻言冷声道:“我会带军绕道晋军后方,彻底灭了季君灏!” 阿锦,你说我不是你的良人,那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让我算不清命格,看不清将来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伴你左右! 第二天一早,李锦悠就被人送上了马车,夏侯善亲自将李锦悠送上马车之后,李锦悠甚至没有再见到姜西越的面,就直接被何伯亲自带着出了城。 而等她刚刚一走,整个京城便直接戒严,姜西越一手掌控了楚国皇宫,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夏侯善则是带军直接绕道解州,自后方截杀晋国大军,意图和姜西越前后夹击,彻底灭了陈兵解州对岸的十数万晋国大军。 第508章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第508章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马车悠悠前行,外面天色已晚,李锦悠半倚在车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 何伯正对着她坐着,从一旁的食盒里取出一些点心,放置在马车上的小几上:“公子知道姑娘喜欢甜食,特地命老奴去准备了许多糕点,另外此去北境路途遥远,姑娘若有什么不适或是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老奴会尽量替姑娘准备。” 李锦悠微侧着头看着马车之外,越来越暗的天色,还有在那些月色之下显的隐隐绰绰的树影,点点头未曾说话。 何伯见她清冷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姑娘,你当真恼恨公子?” 李锦悠抬头看着何伯。 “老奴知道姑娘不喜公子行事手段,可他却并无伤害姑娘之意。我们从晋国离开之后,进入北境之后,所遇到的艰难险阻数不胜数,公子几次险些亡于乱世之局,可却都因为当日姑娘那一席话支撑了下来。” “姑娘也知道公子的身体,虽有涅槃莲修复,却仍旧孱弱,前去北境之后,哪怕遇到再大的困境,他也极少动用天算之力,可每月他却必定会为姑娘卜上一卦,替姑娘测算前程吉凶。” “公子虽手段过激,却也只是因为心系于你,若非他算出自己入晋国必死,他又何必借姜西越之手,白白将数万铁骑赠与姜西越,为自己立下大敌?” 李锦悠听到何伯的话后突然一笑:“那你是觉得,我该对你家公子的深情感激涕零,还是该对你家公子以身相许?” 何伯话语一噎。 李锦悠把玩着手里的糕点,淡淡道:“当日我与他之间,不过只是交易一场,钱货两讫,我对他无半丝感情,更不知道他对我所谓的深情从何而来。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当日我便不会放你们离开晋国京城。” 她手中糕点瞬间被她揉碎,洒落在小几之上,而她却只是冷然说道:“你与其在我面前替你家主子说好话,倒不如想想,该怎么让你我安全离开此处的好。” 何伯脸色一变:“姑娘在说什么?” “此处已入山林,虽已入夜,可你难道没觉得安静的有些过分吗?” 何伯听到李锦悠的话,这才惊觉不对,山中除了风流动时树林的婆娑声外,居然连半点鸟兽虫鸣的声音都没有,他连忙掀开车帘对着马车外的随行之人急声道:“此处有埋伏,快走!” 马车外的人都是夏侯善心腹,听到何伯的话后脸色大变,驾车就想快速离开,然而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四周就突然亮起了火把,而半空之中更是突然出现点点寒光,直接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疾射而来。 “小心!” 何伯一把推开李锦悠的身子,那原本穿过车窗疾射进来的箭矢直接钉在了马车之上,而何伯拉着李锦悠正想下车,谁知道接二连三疾射进来的箭矢却逼得他根本靠近不了李锦悠分毫。 还不等他想办法,马车顶上就已经传来有人上去的声音,整个车顶瞬间被利刃掀翻开来,而几个黑衣人蒙面就挥剑朝着他急刺而来。何伯退身闪避,却被人逼得无法近前,眼看着那些黑衣人举剑朝着李锦悠身上落去,而李锦悠因为腿脚受伤身中药物根本闪避不开来,他整个人脸色大变,连忙一掌拍在马车车辕之上,整个马车在他巨力之下直接朝着一侧翻了过去。 车中之人身形一歪,李锦悠整个人突然暴起,矮身撞进黑衣人怀中,用尽力气拿着不知道何时被她攥紧在手中的银筷直接插进了那人的心脏处。那黑衣人猛的瞪大了眼,嘶吼一声,下意识的一掌朝着李锦悠身上拍去,而李锦悠直接被他拍飞出了马车之外。 李锦悠只觉得身上的骨头好像都碎了似得,仰头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朝着地上落去,然而不等她落地,突然一道人影袭来,一把挽着她的腰将她拉了起来,而下一瞬她便落入了一个让她熟悉至极的怀抱之中。 “锦儿!”季君灏看到李锦悠脸上的血,低吼出声。 李锦悠仰头看着季君灏的脸,只来得急说了句“姜家”之后,整个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小姐!!” “王妃!!” 天璇和墨珏疾驰过来,看到的就是李锦悠浑身浴血的样子,两人睚眦欲裂,而季君灏搂着李锦悠的身体,看着车外交战在一起的百余人面无表情的寒声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暗夜之中,血迹四溅。 无论是前来追杀李锦悠之人,还是那些被夏侯善命令跟随何伯一起的北境死士,墨珏等人无一人留情。 不过片刻之间,原本厮杀的场面就一面倒塌,两方的人除了何伯和刺客那边的一个首领之外,全数被屠戮殆尽。 何伯原以为突然出现的会是夏侯善安排在暗处之人,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该在战场和夏侯善厮杀的季君灏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他忍不住失声道:“景王,你怎么会来这里?!!” “本王不在这里,该在何处?”季君灏嘲讽的勾起嘴角冷声道:“是不是该在解州城外,等着你家主子和姜西越前后夹击,灭尽我晋国大军,将本王困死在解州?” 何伯脸上瞬间惨白。 季君灏伸手抚摸着怀中李锦悠的脸颊,目光落在她被咬破的嘴唇上时,眼底划过抹极致冷冽道:“夏侯善天机算尽,利用姜西越阻挠本王,那他可会算到,本王会如何断他后路?敢算计本王和锦儿,本王让他回不了北境!” 何伯双眼猛的瞪大,没等他开口说话,墨珏就直接一掌敲在了他后颈之上,直接将他打晕了过去。 而季君灏则是抱着李锦悠正对着那个刺客寒声道:“是谁派你来的?” 那刺客被废了手脚,瞪大了眼怒声道:“你杀了我吧!” 季君灏冷眼看向墨珏,而墨珏心领神会的直接提着那人离开,随之那边便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不过片刻,墨珏就快速走了回来,沉声道:“王爷,动手的是姜西越,他已得了他想要的东西,怕王妃去到北境之后,夏侯善反目,所以想要斩草除根。” 季君灏闻言顿时冷笑道:“好一个姜西越……” “告诉白笠阳,本王要姜家上下,一个不留!” 第509章别离开我 第509章 别离开我 李锦悠昏迷之后不久,整个人就发起了高热,一直迷迷糊糊陷入昏睡,就算偶尔醒来之时,也只是服过药后就再次昏睡过去。 在这期间,季君灏一直守在李锦悠身边,寸步不离,外界所有的事情全数交给了随同而来的墨珏和苏欢等人。 南楚皇权更替,所有人都以为姜西越能掌帝权,更以为南楚皇室自此更换姜氏一族,朝中不少大臣投靠姜西越,就连皇子也有数名为保性命投入姜西越麾下,谁知道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局势已定的,姜西越依照和夏侯善的约定派兵前往解州讨伐晋国大军后不久,他派往军中驻守的领将却突然猝死。 军中大乱,而原本为他所用的虎啸军瞬间分裂,十二皇子元祈带圣令认命白笠阳接掌军权,紧接着率领大军剿灭了归属于他的那部分将领,彻底收复了整个虎啸军。 姜西越得到消息之时,夏侯善带领的北境铁骑已经离开京城数百里,他送出去的消息被全数阻截,而他原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胁迫元祈和白笠阳退兵,谁知道当进入楚皇寝宫之时,一直卧病在床的楚皇却早已经服毒暴毙,而元祈、白笠阳以擒杀叛逆之名带军杀回盛京,姜西越只能带着夏侯善赠给他的两万铁骑仓促应战,却被早有准备的元祈和白笠阳困死在盛京之中,最后活捉。 姜家人无一幸免。 另外一边,夏侯善带兵离开南楚皇城后不久,因为李锦悠之前那一番他不如季君灏的话,一心想要和季君灏一决高低,当带兵赶到解州城下之时,才知道晋军早已经拿下解州,固守解州城内等待援军。 夏侯善看着严正以待的解州城,心中突突直跳,那一直以来的预感让得他想要立刻退走,他正想卜上一挂时,谁知道领军驻守解州的苏欢就突然出现,言语讽刺夏侯善无胆匪类,只敢借助姜西越之手陷害李锦悠和苏家,说他若非有天算之力在手,能够趋吉避凶,得知天机,否则他根本就比不上靠真正能力打仗的季君灏,而李锦悠也绝不会舍弃季君灏而爱上他。 夏侯善瞬间被苏欢激怒,而苏欢的那些话仿佛和李锦悠当日所说的那些话重叠起来,他怒极之下挥手便让人攻城,想要证明,他就算不用天算之力,他也绝不输给季君灏半点。 苏欢见到夏侯善攻城之后,毫不迟疑的命人且战且退,将夏侯善连同他身后北境大军全数引入解州城内,而当夏侯善发现解州城内居然早无平民,想要带兵急退之时却已经完全来不及,四周大火突起,整个解州城内被苏欢令人淋满了火油,整个北境大军困于火海之中,哀嚎不止。 夏侯善,被生擒。 北境近四万大军,全数被俘。 苏欢以空城之计,五千精兵,活禽北境之王,而季君灏带兵助元祈登基,和南楚永修楚晋之好,新任楚皇亲下旨意愿与晋国共进退,消息传回晋国之后,震惊了所有人。 ------- 李锦悠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房中门窗全数关住,里面昏昏暗暗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李锦悠只觉得身上软绵绵的完全用不上力气,喉间干的仿佛刀刃划过一样生疼的难受。 她张嘴正想唤人进来,却不想才刚刚一动,腰间就被人紧紧一搂,整个人瞬间跌了回去,隔着一层薄薄的锦缎撞上了一具火热的胸膛。 “醒了?”暗沉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李锦悠嗅着熟悉的气息,就那么趴在季君灏的身上,低声道:“我想喝水。” 蚊子似得小到极致的声音,柔柔软软的气息拂过胸前,就像是小猫儿撒娇似得,那衬着昏暗的夜色依旧清亮的眼眸让得季君灏心中软的一塌糊涂。他手上并没有松开,而是就那么抱着李锦悠一侧身,直接从一旁一直温着的小炉上倒了杯水,然后仰头含进口中之后,低头便噙着李锦悠的嘴唇,将嘴里的水一点点的渡给了身下的人儿。 干涩的喉咙得到了滋润,那细细的水流却让李锦悠不甚满足,她仰着头,嘴唇蠕动着,想要汲取更多,而温润的舌尖轻扫过季君灏的嘴角之时,两人身子同时生起一股颤栗。 李锦悠嘴唇间溢出浅浅的低吟声,而季君灏嘴角一松,灵活的舌尖长驱直入,瞬间便和李锦悠的香舌纠缠在一起。 晋国被掳时的惊怒,来寻被阻时的愤然,得知她受伤的惊恐,还有再见之时,她被人一掌拍出,整个人鲜血淋漓吓得他几乎窒息的恐惧……种种情感,全数化作了此时的缠绵。 季君灏嘴唇不断在李锦悠唇间游走,落在眼睫上,落在耳廓边,最后顺着脖颈上的白皙一路游走,整个房间里就听到他低沉的喘息,和那一声声缠绵入骨叫着她名字的声音。 “锦儿,别走。” “锦儿,你是我的。” 李锦悠胸腔被那一声声轻唤叫的满满都是温热,她脸颊通红,微仰着身子,双手缠上了身前男人的脖颈,用自己身体的温热紧靠在季君灏身上,轻吻着他的耳垂,安抚着身前男人的不安,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她小手探入了季君灏的衣襟,在他腰腹游走,那微凉的指尖划过肌肤时带起一阵颤栗,季君灏下腹一紧,整个人猛的绷住,强撑着支撑起手臂声音嘶哑道:“你身子还没好……” 李锦悠清楚的看到了季君灏眼中的欲望,还有他额间渗出的汗珠,她有些羞涩的轻笑一声,嘴里发出诱惑至极的声音:“君灏,我想你。” 季君灏看着身下衣衫半解,露出整个白皙肩头的李锦悠,她双颊酡红,那双往日清冷的眼眸如同醉酒似得,半眯着带着股摄人的魅意,红唇上带着几分微肿,身上那股靡靡之意让得他理智尽失。 季君灏低吼一声,低头噙住李锦悠的双唇,整个人埋入她身体之中…… 第510章你就是我的天下 第510章 你就是我的天下 天璇站在门外,里面传出的男女喘息的声音让得她面红耳赤。 前来找季君灏商议之后的事情的苏欢也是僵立在原地,没想到李锦悠昏睡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醒来,结果一醒来两人居然就做起这种羞人的事情。 这段时间季君灏一直宿在李锦悠房中,苏欢也早就习惯了来此和他商议事情,可是谁能想到居然撞上了两人的好事。 他嫩白的脸皮上满是潮红,低唾了一声后一把抓着天璇远离了房外之后,这才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了天璇端着药的托盘上。 “你把这个交给王爷!” 天璇原本也挺不好意思的,可是当看到苏欢烧的通红的耳垂时,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欢这是……害羞了? 苏欢瞪了她一眼脸色更红,恼羞成怒道:“笑什么笑,你一个女人听人墙角,不知羞!” 天璇端着药闻言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满脸古怪的看着苏欢说道:“奴婢可没听墙角,王爷王妃已是夫妻,床笫间的事情有什么可羞的?不过二公子倒是让奴婢奇怪,您已经年过二十了吧,还这么害羞,你不会还不通晓男女之事吧,难不成二公子……还是个雏?” 苏欢在京中的时候,以前虽说韬光养晦显得文不成武不就,可好歹也是庆国公府的二公子,容貌俊朗家世清贵,以往他总是显得智珠在握,潇洒翩翩,她甚至曾经还亲眼见到过苏欢出入烟花之地,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中也显得极为镇定。 当时苏欢那模样可不像是没接触过女色,反而好像是见惯了欢场,可如今这模样,却显得格外的纯情。 苏欢脸色瞬间爆红,白皙如玉的脸上红的能滴出水来:“你,你别胡说。” “胡说吗,那二公子脸这么红做什么?” “我,我哪有脸红……” 天璇没说话,只是笑容更胜,那弯成月牙儿的眼底盛满了笑谑之色。 苏欢见状后心中恼怒,瞪着对面一脸坏笑的女子,恶相胆边生,心里头也不知道闪过什么念头,反正就是觉得不能让天璇小瞧了去,他直接快速俯身上前,一把搂着天璇的腰肢就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 “哗啦——” 天璇手中一软,托盘瞬间落在地上,上面的药碗打碎在地,药汁溅了一地。 苏欢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整个人瞬间僵住,而天璇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眼底满是煞气。 苏欢手忙脚乱的收回手,有些慌乱的正想解释,谁知道天璇眼底的那抹煞气就已经全数收敛,只见她恢复了之前的笑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将托盘捡了起来,笑盈盈的说道:“好吧,奴婢相信二公子久经欢场,只是二公子对别的女子可别这么轻浮,她们可不如奴婢这么好说话。” “天璇,我不是……” 苏欢见到天璇毫不在意的神情伸手就想去拉她的胳膊,谁知道还没碰到就被天璇闪身让了开来。 天璇笑着道:“王妃的药碗洒了,奴婢去重新替王妃弄一碗过来,二公子请便。” 看着天璇转身离开,苏欢脸上的红晕早就褪去,他看着地上被药汁浸湿的战报,再抬头看着天璇毫不迟疑离开的背影,一贯温润带笑的脸上浮现一抹委屈至极的神色。 那是他的初吻…… 嘤嘤嘤,为什么天璇好嫌弃的样子? -------- 房中云雨渐歇,李锦悠如同猫儿似得瘫软在季君灏怀中,而身旁的男人却好似还没尽兴似得,大手在她背脊之上游走,带起一阵阵的酥麻之意。 感觉到他唇间的温热再次靠拢过来,李锦悠身上软的跟面条似得,用手抵着季君灏胸前咕哝道:“不要了,我好累……” 她就不该挑起季君灏的欲望,更是小看了一个二十几年没有接触过女人的男人的战斗力,从昨日下午一直到现在,季君灏要了她好几回,不仅没有丝毫疲惫,反而越战越勇。 李锦悠浑身酸软,双腿更是完全用不上力气。 命人送来了热水,季君灏抱着已经累极睡着的李锦悠进入浴桶,替她收拾干净之后这才将她抱回了床上,紧紧搂着她陷入沉睡之中。 第二天一早,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季君灏瞬间惊醒,看着怀中还在沉睡的李锦悠,压低了声音道:“谁?” “主子,是我。”墨珏低声道。 季君灏小心的拿开放在他胸前的小手,替李锦悠盖好被子之后,这才吻了吻她的眉间,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门外墨珏和天璇并肩站在一起,季君灏走出去后小心的掩上身后的房门,这才沉声道:“什么事?” “主子,国内来人了,说陛下言明朝中不可无你,下旨召你携王妃速速归国。” 季君灏闻言冷声道:“不可无我?他是怕本王拥兵不返,还是怕本王拥兵自重掀了他的皇位?” 墨珏听到季君灏的话后没有说话,其实慕容熙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次主子带兵离开晋国属于擅自行动,未经皇命大军便已先行,等到慕容熙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带军离境。 主子手中军权本就日盛,如今又对元祈有扶持之恩,再加上和南楚武侯白笠阳之间的交情,慕容熙初登大宝,政权未稳,有所担心也不算奇怪。 季君灏冷哼一声:“把人打发回去,让他告诉慕容熙,南楚事了之后,本王择日便返。” 墨珏领命退下去之后,季君灏让天璇去准备吃食,而他则是返回房中,一进去就见到半靠在床头望着她的李锦悠。 她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眉眼之中全是初经人事后掩饰不住的慵懒风情。此时她身上被子滑落了些许,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圆润白皙的肩头,那上面全是之前亲热后留下的暧昧痕迹。 季君灏心头一热,快步走上前去,连被子带人抱进了怀里,亲了亲她的肩头问道:“怎么起了,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 李锦悠声音有些沙哑,靠在季君灏胸前蹭了蹭。 季君灏见状低笑出声,半垂着头靠近她发间,张嘴含着她的耳垂齿间摩挲着低笑出声:“看来本王还不够努力,锦儿居然还有精力。” 李锦悠耳尖一阵酥麻,连忙侧开头娇嗔的瞪着季君灏,整张脸颊上满是红晕。 “流氓!” “本王哪里流氓了?”季君灏眨眨眼,满脸促狭的说道:“也不知道昨儿个是谁抱着本王说想本王,主动献吻不说,还引诱本王。君灏……我想你……君灏……我……唔唔……” “季君灏!” 听着季君灏掐着嗓子学她说话,嘴里甚至还发出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李锦悠羞得满脸通红,一把捂着他的嘴恼羞成怒道:“你给我闭嘴!” 李锦悠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当时怎么就一时情动做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而想起昨日在床笫间的主动,还有那些羞人至极的姿势,李锦悠就觉得脸上跟烧起来似得,瞪着季君灏的双眼竭力凶狠,只可惜水汪汪的没有半点杀伤力。 季君灏伸着舌尖在李锦悠掌心一舔,李锦悠就跟火灼了似得快速收手,而季君灏看着她羞得脖子上都染上了粉色,快速伸手搂着她低笑出声:“呵呵……好锦儿,不生气,是本王受不住诱惑勾引的锦儿,是本王主动的,锦儿一直很矜持。” “你还说!”李锦悠瞪着这没脸没皮的男人,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那力道一点不疼,反而跟挠痒痒似得,季君灏正想说话,谁知道一抬头触及眼前一片白皙,眼神瞬间火热起来。李锦悠拧了季君灏一把,正想撂几句狠话,却发现眼前的男人双眼之中仿佛燃起了一簇火焰,满是火热的看着自己。 许久之后,两人才停了下来,之前的恩爱让得季君灏脸上满是餍足。 他手中一下一下的拨弄着李锦悠的长发,而李锦悠安静的伏在他胸前,季君灏将她离开之后的所有事情全数告知之后,当得知慕容熙已经登基,景德帝被囚禁,慕容峥和李映月终生圈禁,而姜西越落入元祈手中,生不如死,夏侯善则是被季君灏擒获囚于地牢之后,李锦悠想起之前听到的墨珏所言,慕容熙招季君灏归国的圣旨,用手在季君灏掌心画着圈,整个人沉默下来。 “在想什么?” 季君灏感觉到李锦悠的沉默,低声问道。 李锦悠半垂着眼帘喃喃道:“你说,我们不回去了如何?” “恩?” 李锦悠双手环着季君灏的腰喃喃道:“李家的事情已了,慕容熙登基,虽说眼下他对你还算顾忌,可帝王心难测,慕容熙说到底是篡权登基,只要你手中权势不放,迟早有一日,他也会变成他父皇那样。对你满是猜忌,对景王府充满算计和戒备。” 她厌恶了尔虞我诈,厌恶了阴谋算计,上一世她沉沦其中,不可自拔,而这一世,她不想再走上上一世的老路。 她曾经成为过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也经历过这世间最惨痛的落魄,如今的她只想安稳度日,和相爱的人遨游山水,而不再困缚于权利欲望之中。 季君灏手指把玩着李锦悠的发丝,轻笑道:“锦儿舍得?” “那你舍得吗?过往的滔天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景王府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威势,甚至还有唾手可得的天下?” 季君灏闻言低笑出声,紧紧搂着李锦悠的身子,低沉而有坚定的声音响彻整个房中。 “我有什么舍不得?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天下。” “有你相陪,余生足矣。” 第511章再见即是陌路一 第511章 再见即是陌路(一) 阴暗的地牢之中,夏侯善手脚上全是伤痕,脸上还带着在解州城中留下的大火灼烧后的灰黑痕迹。他一头青丝被大火灼烧后枯黄了许多,发中的银丝十分黯淡,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狼狈,再不复之前的俊朗神武。 夏侯善静静仰着头,望着一旁墙体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亮,影影绰绰,似雾烟岚。 三天…… 五天…… 还是十天…… 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他从解州被擒之后,被关在这里了多久。四周黑漆漆的看不见天日,而每日只有人会定时推开送饭的小窗口,给他送些饭菜进来,吃不饱,也饿不死,而他身上被烧伤的地方却随着时间的过去,已经有些地方开始化脓,身上更传出一股让人作呕的气息。 夏侯善有些苦笑,他是怎么落到这般境地的? 明知道那个女子玲珑聪慧,他却依旧中了她的激将之言,他明明已经拦住了所有有关季君灏的消息,可是她居然还是凭借着本能寥寥数言,就让他对季君灏生了杀意,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更将自己大好局面一手葬送。 在送她离开南楚之时,他就输了。 不是输在他不如季君灏,更不是输在他战场失策。 而是,她心中从来就没有过他。 “砰!” 牢门突然打开,门外两道人影走了进来,那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就直接带着夏侯善出去,夏侯善只以为两人是季君灏命人来送他上路的,却不想这两人却只是带着他从牢中出去,然后将他送进了一处干净的宅子。 洗漱,上药,休整……待到换上干净的袍子后,门外才有个穿着紫衣长裙,容颜清丽的女子走了进来,温柔浅笑道:“北境王,我家王妃有请。” 夏侯善有些神思不属的跟着天璇一路朝外走去,一直沿着长廊走到尽头,就见到倚在池边玉栏上的身影。她穿着一袭天水碧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朵瑶芳,肩上华贵的披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只露出巴掌大的脸颊来。 此时从侧边看过去,她下巴有些削尖,看上去瘦了很多,只是相比于十几天前在沐王府见到时的苍白,她脸上多了些红润,眼尾流转间更多了抹让人无法忽视的风情。 好像听到了脚步声,李锦悠回头看着这边,当见到夏侯善时,她温和一笑,就像是招呼老朋友似得说道:“你来了?” 夏侯善看着李锦悠没有说话。 李锦悠也没在意,只是抖了抖手将掌心里的食物全部扔进了水里,引得鱼群争相抢食后,这才被天璇轻扶着一边净手一边笑着道:“今日天色晴好,正适合出来饮茶,我想着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便叫了你过来。你喜欢美人裳还是云雾雪芽?要不还是云雾雪芽吧,味香清幽,带着茶叶的苦涩,又不失冬雪的甘冽,其产量比之美人裳还要稀少,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了一些。” 夏侯善看着擦干净手后,被天璇扶着一瘸一瘸走到近前的李锦悠,神色复杂。 李锦悠撑着桌子坐下,自然的拿着桌上的东西开始烹茶,夏侯善忍不住开口道:“你,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内力被药物散尽,以后想要与人动武没那么方便了,不过等到身子好了之后,也许还能捡起来再练,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之前的身手。” “你的腿…” “腿也没事,再养上些日子就能行动自如了。” 李锦悠笑了笑,用头道茶将茶具烫过之后,又重新添了些水进茶壶之中。 小炉里火焰烧的正旺,茶壶上方飘出淡淡的烟雾,而夏侯善看着眼前轻柔浅笑的女子,半晌后才紧抿着嘴唇说道:“阿锦,你可恨我?” 怪我和姜西越联手,怪我坏了你安稳的生活,怪我让你和你的家人陷入险境,怪我自以为是的深情…… 后面的话夏侯善都堵在喉咙里有些说不出来,李锦悠如今在晋国的名声和处境没人比他更清楚,那背负在她身上的上千条性命更是断了她所有的后路,他原本笃定自己对她的深情,想好了等她去北境后,大晋国内如何再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才做的那么决绝,可是如今想来,他却是一手斩断了她所有的退路,亲手毁了这个他放在心坎里的女子原本富贵殷荣的将来。 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夏侯善手指紧握,双眼紧紧的看着李锦悠,却在她抬头之时下意识的侧开了目光。 李锦悠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在夏侯善身前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刚开始是恨的。” “当初刚知道李修然不是我亲生父亲,而我生父另有其人时,我虽然有些不敢置信,可实则心底深处却曾经有那么一丝窃喜,窃喜害我的不是我真正的亲人,更曾想过,如果我生父在侧,他绝对不会像李修然那么对我。可是姜西越却一手毁了我心中的那点希冀,生父养父,到头来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晋国动乱那日的事情你我都清楚,那一夜的事情亲眼目睹的人太多,而因我而死的无辜之人更甚,以我如今的身份,若是回去,那些人明面不会说什么,但是单单只是流言蜚语,就足够毁了庆国公府百年忠名,还有景王府数代积累下来的清誉。” “所以刚在沐王府里见到你的时候,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我是恨你的,甚至想过要怎样才能置你于死地,可是现在突然就不恨了。” “阿锦……” “夏侯,替我算一卦吧。” 夏侯善一怔,没想到李锦悠会突然让他卜卦,一时没有言语。而李锦悠却是玩着茶杯,手指在杯口打着圈儿淡淡道: “你曾说过,我有破军之命,身染帝王紫气,注定祸乱朝堂,手染鲜血枯骨成山。如今我想让你再替我卜一卦。当初你前往北境之时,我曾赠你八千两银票,你承诺欠我一份人情,如今这一挂便抵这人情。” 第512章再见即是陌路二 第512章 再见即是陌路(二) 夏侯善看着对面言语淡淡的李锦悠,想起当初他离开晋国之时,李锦悠笑着赠他银钱,祝他一统北境事事顺逐,满心笃定他一定能让北境乱局结束重现夏侯世家风光的情景,眼眶不由微热。 李锦悠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却莫名知道,一旦这一挂算了之后,他和李锦悠之间就再无牵扯。 他不愿意就这么放手,更不愿意从此和李锦悠再无干系,可是他眼下却再无选择,是他自己一手毁了他们之间本该有的那点默契和牵系。 天璇从一旁将之前从夏侯善那里搜来的两片阴阳甲璞递了过去,夏侯善伸手记过之后,将其紧握在掌心。他紧抿着嘴角,默念着李锦悠的生辰八字之后,将甲璞轻轻丢出,甲璞落地之后,一阴一阳向上。 夏侯善双眼微合,手指快速掐算起来,谁知道脸色却渐渐变化,他猛的抬头看向李锦悠,眼底全是不敢置信之色,然后又低头快速拾起甲璞重新丢了出去,接连三次,结果都完全一致。 本命金行,正宫星神旺,仍旧是破军七煞的命格,可帝星凤逐之气却已经完全消散,而他用乾坤易数推算出来,李锦悠后半生会祥顺终老,富贵终身,可却再也没有了凤凰之命,更没了伴于九五之尊身侧的机缘。 “不可能!” 一个人的命格,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夏侯善双目圆睁,一咬舌尖,想要动用天算之力去窥探李锦悠的命途,眼前的景象变化,他隐约看到一片竹林之中,已然白发的李锦悠回首浅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沟壑,她面容已然苍老,眉眼却一如少女般清亮,而在她身旁,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两人正温情的说着什么,那男人轻柔的替她拭着耳边的长发,却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得猛然回头,一双凌冽锋芒之眼如同利刃划破岁月苍穹…… “噗!” 夏侯善如遭重击,只觉得脑海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中,眼前的画面瞬间破碎,而他却是捂着胸口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李锦悠离得太近根本来不及闪躲,眼看着那血溅在衣袖之上,李锦悠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一只手臂用力一拉,站起来跌进了身后之人的怀里。 季君灏紧皱着眉头看着李锦悠衣袖上的血迹,满脸嫌弃的挥手从衣袖上斩过,那沾了夏侯善血迹的袖子瞬间飘落下来,而季君灏拉着她身上的披风盖住了她露在外面的白皙手腕。 “就他这样还天机神算,也不怕砸了夏侯家的牌子?”季君灏搂着李锦悠的腰冲着夏侯善撇撇嘴。 夏侯善看到和刚才幻像中一模一样,只是年轻了几分的男人,咽下喉中的腥甜满脸沉色的看着季君灏,心中升起抹戾气道:“我夏侯家的名声不容轻辱,季君灏,你若是不信,可敢让我替你一算?” 季君灏闻言啧啧嘴:“本王向来不信这玩意儿,要真是算算有用的话,你早点儿怎么没算到你会落到本王手里?再说本王也没兴趣让个男人边吐血边替本王算命,平白惹了晦气。” 夏侯善气得脸色发黑,原本咽回去的那口血险些再喷了出来。 季君灏却好像还嫌他气得不够似得,当着夏侯善的面亲了亲李锦悠的脸颊,嫌弃道:“锦儿,你不是说好了陪我吃饭的吗,这都午时了,你还跟他聊着,我好饿……” 感觉到季君灏的脑袋在她肩头磨蹭,头顶的发丝弄得她脖子上发痒,而男人的大手更是满是占有欲的困着她的腰,李锦悠有些失笑的伸手挠了挠季君灏的耳朵轻笑着道:“别闹,我送夏侯离开之后,就陪你吃饭。” “有什么好送的,放过他就已经给脸了,要本王说直接杀了得了,一了百了。” “别胡说。” “反正我不管,你不准去送他,你要真怕他路上出事,让墨珏去好了!” 季君灏唤来墨珏,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的”、“慢慢的”送北境王离开之后,就一把拽着李锦悠转身就走,丝毫没给李锦悠和夏侯善再说话的机会。 夏侯善站在原地,看着李锦悠倚在季君灏怀中,季君灏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李锦悠没好气的伸着手去捏季君灏的脸颊,而季君灏却趁机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换来李锦悠一个娇嗔的白眼,而季君灏则是抱着她大笑出声。 明明是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眉眼,可是那上面的笑容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鲜活,李锦悠眼中盛满了柔情,仿佛只看得到她眼前的男人,两人之间的气氛甜蜜的容不下任何人插足。 夏侯善突然就想到刚才在幻像里看到的两人,嘴里满是苦涩。 陪在她身边的,终究不是他。 墨珏和天璇亲自将夏侯善送出了南楚皇城,何伯见到夏侯善时,连忙激动的跑上前来,急声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 夏侯善摇摇头,看着何伯身边寥寥几人,想起当初带军来到南楚时的意气风发,脸上露出抹萧瑟的笑容。 一旁的天璇款款上前,将一封信递给了夏侯善说道:“北境王,这是王妃命我转交给你的。王妃说,凤凰天命,帝星之途,从来就不是她所求。王爷乃是真命之人,而她和王爷注定无缘,王妃祝王爷前程似锦,另得良人。” 夏侯善接过天璇手中的信,打开之后,就见到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过往前尘,从此两清。 江湖再见,便如陌路。 手中的信纸紧紧攥紧,夏侯善眼中酸涩不已, 墨珏瞄了眼信纸的方向,当看清楚上面的字迹,知道不是自家爷口中那所谓的“情信”,也不用着重点照顾夏侯善后,开口说道:“眼下天色也不早了,这次北境和沐王联手欲夺南楚皇权,在加上上一次晋国之祸,楚皇和晋皇陛下都容不下北境王。王爷和王妃是私自将北境王放出,若是楚皇和武侯得到消息必会派人来追捕。此去北境路途遥远,北境王,走吧?” 夏侯善自然知道元祈和白笠阳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他和她再无可能,如今剩下的,便只有那片她曾经说过他一定能够一统的疆域。 夏侯善将信纸小心的折叠起来,贴在胸前放好之后,直接翻身上马,回头深深的看了眼皇城的方向之后,扭头狠狠一甩缰绳。 “走!” 第513章离楚 第513章 离楚 李锦悠和季君灏送走了夏侯善第二日,就打算启程回晋国。 季君灏带来南楚的大军奉诏先行随苏欢和慕容熙派来南楚的使臣一起开拔回国,而李锦悠两人则是去见了艳无双之后,又在南楚买了些特产,晚苏欢他们两日才启程离开南楚。 当马车驶离楚国皇城时,却突然被拦了下来,身后马蹄声擂动,不过一会儿,就见到一队人骑着马快速疾驰了过来。 领头的是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少年,他腰间挂着螭龙五铢佩,长发被金冠束起,一双眼下虽然有些黛青色,可却丝毫遮掩不住他眼中的少年得志的锋芒。 而在少年身后,则跟着上百侍卫,他左右两侧则是一身黑衣的韩隽,和穿着常服的白笠阳。 元祈拉住缰绳停在马车前不远处,对着马车里朗声说道: “景王离开南楚,怎么也不跟朕打个招呼?” 马车车帘被撩了起来,季君灏和李锦悠并肩靠坐在马车里,闻言后,季君灏剑眉轻扬,淡淡说道:“楚皇陛下国事繁忙,不敢叨扰。” 元祈听到季君灏的话后,抓着缰绳的手猛的握紧。 楚皇突然身死,姜西越叛乱,元祈虽然在武侯府的帮助和季君灏暗中援手之下登上了皇位,可是楚国朝廷内的麻烦却还没有解决,甚至相比起同样登基不久的慕容熙来说,元祈的日子甚至还要更不好过一些。 这段时间里,军中朝中不少人闹腾,元祈分身乏术,既要清理姜西越当初残留下来的党羽,又要镇压朝中那些不安分的人,还有那几个明里暗里对他使绊子的皇子亲王,根本无暇顾忌其他。 而季君灏显然没有送佛送到西的打算,他之所以帮助元祈,不过是想要借他和白笠阳的手处理姜西越和夏侯善,在元祈登基之后就撤回了所有的人,让元祈原本想将他拉到自己战车上的打算完全落空不说,还在他刻意的引导之下,险些落得个弑君杀父的名声。 元祈忍住心中的戾气,那双原本飞扬的眼带着几分暗沉说道:“景王和王妃当真不留?” 季君灏神情淡漠的玩弄着李锦悠的手指,而李锦悠却是淡淡笑道:“我和王爷离开晋国已久,陛下急诏我们回国,况且家中亲眷牵挂,所以是时候离开了。下次若有机会,我和王爷定会再来拜访楚皇陛下。” 元祈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眉目如画的李锦悠,嘴唇轻抿,半晌后爽然一笑:“既然如此,朕也不多留你们,不过这次的事情多亏了景王,朕才能化险为夷,再加上当初在乌山之中二位的相救之恩,朕可说是欠了你们夫妻一大份人情。” “朕闻听逆臣姜西越曾经挟持王妃,在晋国皇城还污蔑王妃清誉,甚至意图陷害王妃亲族,此等恶行朕绝不能容忍。昨日,逆臣姜西越已在天牢之中伏法,而姜氏一族也被削去所有爵位,抄没家财贬为罪奴,流放漠南,终身不得回返。” 元祈说话之间看了韩隽一眼,韩隽连忙上前,手中捧着一样东西:“这是姜家族谱,姜西越意图污蔑王妃,混淆视听,此举绝不能容。韩隽。” “臣在。” “将这不实的东西给朕毁了。” 韩隽点点头,手中用力,那薄薄的族谱瞬间便化成了碎末,风一吹过,那些碎末瞬间飘扬而起,如雪花般洒落四处,完全看不出原本上面的任何字迹。 李锦悠看着元祈的动作,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当初姜西越将她带来南楚之后,就命人将她上了姜家族谱,虽未拜过宗祠,可许多人都知道姜西越多出来个女儿,如今族谱被毁,姜西越身亡,而当初所有曾在沐王府见过她真容的姜家人全数被发配,以元祈的心狠手辣,绝不会让他们活下来,可以说元祈此举等于是抹除了她在沐王府出现过的痕迹。 李锦悠其实并不太在意,人家是否知道她和姜西越之间有血缘关系,可是元祈既然替她处理好了一切,她也乐的轻松。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用逆臣的血,来祭奠先祖,恭贺陛下荣登大宝之喜,实乃英明之举。我相信楚皇陛下定能重整南楚,江山稳固。” 元祈听到李锦悠的话后洒然一笑,而李锦悠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多谢陛下亲自前来送我们夫妻,我们也该走了。” “两位一路顺风。” 李锦悠点点头,马车的车帘就被放了下来,墨珏一扬马鞭,马车就朝着城外快速行去,而天璇等七、八个人则是骑马紧随在马车身后。 看着马车出城之后,越走越远,韩隽忍不住说道:“陛下,难道就真的这么放他们离开,太医已经查明,先帝他并非是自己服毒……” “闭嘴!” 元祈猛的扭头看向韩隽,眼底满是寒芒。 韩隽瞬间一惊,连忙闭嘴。 元祈沉声道:“你以为朕不知道吗,但是不放他们走又能如何?” 当日姜西越控制了皇城,把持了整个皇宫,季君灏虽然早有准备,甚至和他,还有白笠阳之间达成了协议,然而季君灏却在行事途中做了手脚,不仅原本说好的人手撤出了大半,甚至于还设了陷阱将他和白笠阳全部引了进去。 先帝的死,并非意外,而是季君灏提前命人所为。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元祈是靠着季君灏的帮助才能除去逆贼,登上皇位,一旦先帝是被人所害身亡的消息传出去,先不说季君灏离不离得开南楚,他这个新君就会直接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而他屁股下本就还没有坐稳的皇位瞬间就会被人掀翻了过去。 弑君杀父,天地不容。 整个朝堂,整个南楚,谁还会再服他? 季君灏分明是借此将他和白笠阳拉下了水,谁也干净不了。 元祈紧紧握着掌心,寒声道:“季君灏此人心思如诡,早就防着朕对他动手,一旦今日朕有所留难,恐怕最先被毁了的不是他们,而是朕。” 第514章没脸没皮 第514章 没脸没皮 白笠阳闻言在旁缓缓说道:“陛下英明。” “老臣当年和此子打过无数交道,他绝不像是会把自己性命交托到别人手上的人。今日他身旁看似无人,晋国大军也早在两日前就开拔回程,但是老臣敢肯定,陛下刚才若真是命人对他动手,恐怕今日这皇城会血流成河,” “如今陛下根基未稳,朝中乱势未定,实不宜冒险,暂时蛰伏,与季君灏交好,才是上上之策。” 白笠阳说完之后,扭头看着韩隽说道:“韩将军,眼下朝中是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清楚,方才之话,韩将军没说,我等也未曾听过,韩将军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情,先皇是因不堪受辱,不愿连累陛下,更不愿江山落入逆臣之手,成为一个被逆臣挟持的皇帝,所以才服毒自尽而死。” “先皇死前,没有见过任何人,更没有为任何人所害,明白吗?!” 白笠阳的话说的不容置疑。 韩隽先是一愣,将白笠阳的话在心中过了几遍后,抬头对上元祈满是阴沉的目光之后,脑子里顿时一激灵,瞬间冷汗淋漓。 他猛的想起来元祈和季君灏之间的关系。 他们早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季君灏背上杀害先皇的罪名,那因为季君灏帮忙才得以登上皇位的元祈又怎能逃脱的掉? 到时候季君灏拍拍屁股就能回晋国,大不了晋国毁了盟约,南楚又能奈他如何?可是元祈呢,他弑君杀父才登上皇位,到时候绝对会被南楚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皇子亲王生吞活剥了。所以哪怕明知道先皇是死在季君灏手上,他们也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以此为借口去对季君灏动手,否则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自己。 至少在元祈彻底掌握朝政大权,去除所有隐患和不稳之前,这件事情绝不能暴露出去。 --------- 马车离开南楚皇城之后,李锦悠便懒懒的倚在一旁翻看着手里最近得来的古籍。 当初姜西越为了讨好她,想要让她对姜家产生归属感,曾经想办法弄来了不少孤本,后来姜西越造反,楚皇宫失守,季君灏在元祈和白笠阳带兵入宫之前,就提前让仲长鸣带着人把楚皇宫的宝库和书库洗劫了一次。 楚皇宫皇库里的珍宝大多都落在了季君灏手上,而一些楚皇室才有的珍贵书籍,更是被季君灏一股脑的全部带了回来。 如今元祈忙着收拾姜西越留下的烂摊子,还要防着那些不满他登基的皇子和朝臣,根本还没去看过皇库,等到将来他想起这一茬再去看时,恐怕到时候看到的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库房,里头什么东西也没有。 李锦悠见猎心喜,出城前就让人搬了些书籍放在车上,回程途中好聊以解闷。 季君灏见李锦悠所有的视线都落在手中的书上,连着叫了她几声她都只是敷衍的回应,不由瘪瘪嘴一歪头靠在了李锦悠肩头,见李锦悠肩头虽沉,却仍旧只是换了个姿势后就继续沉浸在书籍里,季君灏不满的靠近她脖子上,嘴唇轻吻着李锦悠的耳畔,大手在她脖子上流连,指尖划过下面嫩滑如雪的肌肤,顺着她锁骨的肌理缓缓绕着圈儿,鼻尖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眼中一片火热。 此时李锦悠斜斜的靠在他怀中,原本扣紧的衣襟被挑开了几分,季君灏伸着修长的手指不着痕迹的向下游移,眼看着距离那美好的高耸越来越近,甚至透过他的角度已经隐约能看到那白色束胸之下起伏的沟壑,和美好的弧形。 季君灏鼻间微热,桃花眼中火热更甚。 近了。 更近了…… “啪!” 李锦悠手上的书本猛的敲在胸前作乱的爪子上面,脸上红霞满面,嗔视着季君灏说道:“干什么呢你,外面都是人,胡闹什么?!” 季君灏嘿嘿一笑,手背上留下一抹红痕,他却丝毫不在意的趁机抱着李锦悠啃了她一口,然后惩罚性咬了下她的耳垂,不满道:“那破书有什么好看的,都没本王好看。” 李锦悠只觉得耳边一阵酥痒,身子险些瘫软,忍不住伸手抵在季君灏胸前红着脸瞪着他说道:“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人。” “哪有自恋,本王说的都是事实好吗,难道锦儿不觉得本王好看吗?”季君灏将脸凑到李锦悠眼前,凤眼微眯着说道:“你看看本王这张脸,哪里不好看了,昨儿夜里你还夸本王绝色倾城呢,摸着本王的脸爱不释手……” “你闭嘴!” 李锦悠脸上瞬间爆红。 这男人还要不要脸了,床笫间的胡言乱语居然也拿出来说,要不是他逼着她开口夸她,变着法儿的弄得她险些下不了床,她怎么会为了一时求饶说出这些话来? 季君灏见李锦悠的脸红的跟什么似得,羞得恨不得钻进马车下面去,连脖子上的肌肤就带上了粉色,不由抱着她哈哈大笑起来,伸着嘴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李锦悠踹了他一脚就想挣扎,季君灏搂着她跟哄小孩儿似得笑道:“咱们都是夫妻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再说那事你难道不喜欢,昨天夜里咱们那姿势不错,下次再试试……” “你还说!?” 李锦悠扭着季君灏腰间软肉,季君灏疼的倒吸口冷气,连忙抓着她的手求饶道:“疼疼疼,好王妃,好娘子,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李锦悠瞪了没脸没皮的男人一眼,懒得理他,季君灏凑上去又哄又闹又撒娇,半晌才哄的她放下了羞意,靠在他怀里,他亲了李锦悠一口说道:“锦儿,这次回去之后,我会让慕容熙将青玉城所在之地赐给我做封地,到时候我们就直接离开京城,前往青玉城。” “慕容熙恐怕没这么容易放你离开。” “那又如何,元祈也不想放我走,但最后还不是不得不忍气吞声的看着我们离开,还亲自解决了姜家的事情,拿姜西越的死做礼,来讨好于你?” 李锦悠闻言白了季君灏一眼:“他那里是讨好我,分明是在讨好你罢了,你握着人家的命根子,又让人把南楚朝堂搅得一团乱,他这个时候怎么敢跟你撕破脸。元祈地位不稳,自然忌惮你,可是慕容熙他……” “景德帝还没死。”季君灏淡淡道。 李锦悠睁大了眼:“没死?!” 第515章一世安好 第515章 一世安好 慕容熙明知道景王府和景德帝之间的恩怨,他既然选择了季君灏,选择了皇位,选择和季君灏一起利用那夜的事情夺取皇权,自然意味着他舍弃了亲情,舍弃了和景德帝之间的父子之情。 那一日宫中发生的事情慕容熙绝不敢让外人知道,更不敢让人知道他为了登上皇位,答应了季君灏什么。 这其间种种干系重大,景德帝活着,对慕容熙来说就是威胁,而只有景德帝身亡,慕容熙这个顺承天子之意,代天子登基的太子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李锦悠以为当日事成之后,慕容熙必会想办法让景德帝无声无息的死亡,可是却没想到,景德帝居然还活着。 慕容熙他怎么敢让景德帝还活着? 季君灏见李锦悠眼睛瞪得圆圆的样子搂着她轻笑起来:“从景德帝对父王和大哥动手那一刻起,慕容家和季家的关系就再也不可能恢复到最初的样子。对慕容熙来说,只要景王府还在一日,他便会忌惮一日,而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会夜不安寝,怕我将他取而代之,怕我为当年的事情报复,更怕我一时野心膨胀之时,会覆灭了慕容家的天下。” “所以他才会登基之后,封我为摄政王,给我协理朝政的权利,一是为安抚,二也是妥协,但是在我看来,如今的慕容熙和当初刚登基不久的景德帝何其相似?谁能保证他将来还能维持初心,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成为第二个景德帝?锦儿觉得,若无牵制,我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的坐上皇帝的位置?” 当年景德帝刚登基的时候,对季盛天和景王府的人也是尊敬有加,事事商量,满朝上下都在盛赞他们君臣之情,可权利腐蚀人心,等到他真正掌权之时,季盛天在他眼中就不再是那个扶持他上位,帮他平息干戈,护佑晋国天下的王叔,而只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威胁到他手中皇权,甚至于会让他觉得坐立难安的存在。 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于不经意间的一些事情,都会在他眼中无限被放大。 而当心存了怀疑之后,季盛天无论做什么,在景德帝眼中都会变得别有用心。 景德帝当年会对季盛天动手,难保慕容熙不会对他动手。 季君灏经历过当年的一切,亡父亡兄,又怎么可能在给慕容熙反复的机会? 他不会把自己和李锦悠的将来寄托在慕容熙能够保持初心的希冀之上,更不会让他自己,甚至让他的孩子,成为第二个季盛天和季君凡。 李锦悠微仰着头看着季君灏的侧颜,仲怔道:“你早就打算离开京城了?” 季君灏点点头:“原是想在我们大婚后,就前去青玉城。” “为什么?” 那时候她还没被姜西越掳走,身份也还没暴露,更无人知道她不是李修然的女儿。 季君灏在晋国可谓是日益权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军权不惧皇权,他为什么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想要离开京城? 季君灏扬唇浅笑,用拇指摩挲着李锦悠脸上滑嫩的肌肤说道:“因为我心有所属。” “若是你未出现,我也许会灭了慕容皇室一族,搅乱天下局势,从此逐鹿为乐,可如今有你,这天下于我来说,再没有比你更珍贵的。京城是个永远都不可能太平的地方,皇权所在,乱世之始。” “我不愿让你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更不愿你的心思被旁人所占,我只愿余生有你相陪,日日得见欢颜,仅此足以。” 天下霸权,不过过眼云烟,富贵前程,终成黄土一柸。 他只想守着这个女子,陪她遨游山水,走遍她所有想看的地方,看尽天下风光美色,与她一世安好。 李锦悠听着耳边缠绵的话语,感受到身旁男子的深情,心中被一股名曰感动的东西涨的满满的,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疑虑,所有回去后要面对的艰难,对她来说都在这一刻,在这个男人至真的感情面前消散一空。 他是爱她的。 她很清楚。 在这一刻她能感受到他对她毫不掩饰没有丝毫隐瞒完全复出的真心。 有这样一个男人,肯为她放手天下,放弃唾手可得的皇权,放弃那些世间男子求而不得倾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她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李锦悠脸上露出抹灿烂至极的笑容,伸出手来回抱着季君灏的腰间,将整个人都埋入了他怀中。 马车幽幽前行,不远处的茶寮之中,卖唱的爷孙弹着胡琴,女子如江南水乡烟雨朦胧的声音飘扬在空中。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 歌声幽远,带着几分女子的娇羞,又带着几分欢喜期盼,好似在对着情郎倾诉,又像是在讲诉着动人的情话,飘飘渺渺,如梦似幻,那娇糯的歌声顺着风儿飘了很远很远,久久萦绕在耳边。 --------- 从晋来南楚时,姜西越怕遇到截杀之人,一路上行色匆匆,丝毫不敢停留,而几乎每日都会发生的杀戮,更是让李锦悠身边鲜血的味道从来未曾褪去过。 而再从南楚回晋之时,李锦悠和季君灏却是将速度放到了最慢。两人一路游山玩水,遍尝各地特色美食,拜访各地明宿,原本只需半月的路程,两人足足走了近两个月时间才回到晋国京城。 到京的时候,季节已经入冬,天上飘着鹅毛大雪,整个京城银装素裹,而街道上到处都是匆匆闪避躲在檐下避雪的行人。 庆国公府的大门早早就打了开来,府中下人守在门前,而苏穆则是领着其他人侯在府中。 房门处的卷帘放了下来,里面摆放着染得正旺的炭炉,将整个屋子烘得暖洋洋的,而摆在厅内桌上的彩绘瓷瓶中则插着几支盛放的腊梅,整个房中都飘着一股清幽的梅花香味。 第516章悠悠众口 第516章 悠悠众口 苏清河因为当值不在家中,而苏霆也早就参加完了武试,被慕容熙挑中,直接下旨封为七品都尉,就职于禁军戍卫营。 此时屋中就只有苏穆,苏眉,周氏和苏欢几人。 “父亲,锦儿的信上不是说的今日到吗,怎么还不见人?他们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苏眉穿着黛色袄裙,脸上带着几分忧色问道。 “急什么?今日天上下着大雪,走慢些是应该的,更何况有君灏跟着锦儿,他们能有什么事?”苏穆沉声说道。 苏眉知道季君灏对李锦悠的感情,他能为了李锦悠不顾皇命带兵前往南楚,险些挑起两国争端才将李锦悠夺回来,他自然不会让她受伤。可是苏眉在没有真正见到李锦悠安好之前,心中却仍旧难以安定。 之前失忆的那些日子好像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当她知道她曾经忘了过往,忘了所有,甚至忘了李锦悠时,心中甚至有些惴惴不安,怕锦儿怪她,更怕锦儿与她生疏。 苏眉紧紧拧着眉头,接过彩荷端过来的热茶之后,却无心饮用,只是时不时的扭头看着门帘之外,眼中焦急又担忧。 又过了许久,正当苏眉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之时,门前的竹帘被撩了起来,一身风雪寒意的青黛满脸笑容的快步走了进来,大声道:“国公爷,舅老爷,夫人,王爷和王妃回来了。” 房中所有人都是顿时大喜。 苏眉起身就准备朝外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他们到哪儿了,锦儿可还安好,快,我去接她……” “娘亲。” 苏眉的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李锦悠。 她穿着一身浅青色的棉锦长裙,袖口和领口露着三四寸的白色兔毛,衣衫上是绿色丝线勾勒出的花卉,而在这一身外面,还披着一件玄色毛皮织就的大氅。 宽大的大氅一看就不是女子所用,此时却几乎将李锦悠整个人都拢在里面,而她身旁站着的季君灏则是穿着玄色长衫,一手揽着李锦悠的腰身,另外一手却是替李锦悠撑着伞。 李锦悠身上没有半点湿意,而他发梢和肩上上则是落着着不少还未完全化掉的雪花。 苏眉呐呐的看着李锦悠熟悉的眉眼,怔在原地,而李锦悠却是在看到苏眉的第一时间就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抱着苏眉的身子娇声道:“娘亲,我回来了。” 如同以往一样的亲昵让苏眉瞬间红了眼眶。 这是她的锦儿,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她怎么会与她生疏? 苏眉瞬间将眼底的泪意按下,紧紧搂着李锦悠片刻后,才将她从怀中拉了出来,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急声说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听说你之前在南楚险些被人所害,跌出了马车,有没有摔到哪里,快让娘看看……” 李锦悠听着苏眉焦急的声音,连忙笑着拉着苏眉的手说道:“娘亲,我没事,你看我现在都好好的,身上半点伤都没有。我给你和外公他们买了好多礼物,全在外面的车上放着呢,里头还有你最爱的隆衡山人的画。” “娘不要什么礼物,只要你能安全回来,娘什么都不要。” 苏眉眼圈发红,连声音都有些哑了。 苏穆站在里面也是忍不住眼中微涩,对着两人说道:“好了眉儿,锦儿能安全回来咱们该高兴才是,外头天那么冷,先让他们夫妻进来。” 苏眉闻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把女儿和女婿堵在门外,连忙开口道:“对对,快进来,这一路上你们肯定累了吧,青黛,彩荷,快去给给锦儿和王爷拿手炉过来,然后给他们沏杯热羊乳,让他们喝了驱驱寒。” 青黛和彩荷连忙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儿就捧着暖手炉送了过来。 李锦悠被苏眉拉着进入屋中,脱下大氅放在一旁之后,她才恭恭敬敬的朝着苏穆行了个礼道:“锦儿行事鲁莽,让外公担心了。” 苏穆连忙将她拉了起来,笑着道:“说什么胡话,你是外公的宝贝孙女儿,外公不担心你担心谁?只是外公受困于晋,不得外出,想要救你也无能为力,还好君灏将你接了回来。” 季君灏拿着青黛递过来的热帕子小心的替李锦悠擦了擦手,感觉到她的小手不那么冷了之后,这才换了一条帕子覆在脸上擦了擦,笑着道:“我和锦儿本就是夫妻,当初一时大意,让贼人将锦儿掳走本就是我的错,由我去接锦儿本就是理所当然。外公不怪罪我弄丢了锦儿,我已经感激至极,就不要再笑话我了。” 苏穆闻言大笑了起来,可是笑了没多久,转瞬就想起了姜西越,想起那一日姜西越屠杀平民,甚至于当众喊破了李锦悠的身份,污蔑庆国公府,几乎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一双虎目也是阴沉了下来。 他有意想要问李锦悠和季君灏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毕竟如今朝中不少人都知道李锦悠生父并非是晋国人,而是之前协助慎王意图颠覆晋国皇权,谋逆造反的南楚贼子,京中不少百姓都死于那场祸乱,对姜西越可说是恨之入骨,而当初姜西越离开时的那番话更是将李锦悠放于火炉之上。 姜西越已死的事情苏穆已经通过书信知晓,但是李锦悠却还在,那些人难免会把对姜西越的仇恨转嫁到李锦悠身上。 李锦悠这么回京,恐怕迎接她的麻烦绝不会少,季君灏虽说权势极大,可却也挡不住流言蜚语,悠悠众口。 苏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看到李锦悠几人的笑脸,却又觉得这话题太过沉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心中沉凝着看着李锦悠、季君灏两人和苏眉他们聊起了别的事情。 这一路上,李锦悠和季君灏去了不少地方,说着沿路的见闻,听得苏眉和周氏一愣一愣的,几人颇为高兴的聊了许久,等到苏清河和苏霆放班回来之后,一家人吃了顿丰盛至极的晚饭。 饭毕,一家人才开始说起了以后的事情。 第517章后路 第517章 后路 烟雾缭绕,茶香满室。 几人移步书房之后,周氏命人送上茶点,就将房中所有下人全部遣走,墨珏和天璇守在房门前,几人才关上房门各自落座。 苏穆看了眼李锦悠和季君灏后,沉声问道:“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君灏,锦儿的处境你应该很清楚,虽说你能护她周全,但是流言猛于虎,姜西越当日在京中留下的隐患太多,虽说眼下你风头无二,没人敢拿这件事情来对付锦儿,但是陛下年少得志,迟早会对你手中权势生出忌惮之意,等到他彻底掌控了朝权之后,难保他不会旧事重提。” 说道这里,苏穆忍不住叹口气。 “老夫本以为陛下性子仁厚,绝不会像他父皇那样卸磨杀驴,但是最近他的手段却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让人心惊,那些当初和他做对,亦或是对他稍有威胁之人,不论朝臣皇亲,都是死的死伤的伤,要么贬官离京,要么获罪入狱。你手中握有重权,又知道他登基之秘,老夫怕他迟早有一日会容不下你们。” 苏穆说起慕容熙这段时间的作为,脸色极为难看。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二皇子慕容清马上惊风,跌下来摔断了腿,三皇子慕容朔莫名死在了皇子府里,慎王慕容峥被囚禁于宗人府,十二十三皇子被发去看守皇陵。 除了当初突然投向他的冀王慕容冲,还有和他们庆国公府有牵连,因为顾忌庆国公府和景王府才勉强留下来被封为端王的慕容玉之外,景德帝留下来的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没几个完好留在京城的。 这样的慕容熙,毫无宽厚仁善可言,反而更像是为了排除异己,想要将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尽数除去,看看那些或贬或罪的朝臣,苏穆有时候看着高坐在龙椅上,面貌依旧如故笑容和煦的慕容熙有些心寒。 这样的慕容熙,他能够容忍景王府这样能够威胁到他皇权的庞然大物存在多久?又能容忍季君灏这个威势远在他这个帝王之上的异姓摄政王多久? 李锦悠这段时间人虽然不在晋国,但是也从季君灏留在京中的暗卫那里得知了慕容熙的所作所为,她自然明白苏穆的担忧,怕他们成为慕容熙下一个想要铲除的目标。 季君灏当然也知道,他开口说道:“慕容熙暂时还不敢动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等着他来对我们动手。我和锦儿已经商量好了,准备这次回来之后就向慕容熙奏请,让他撤去我摄政王的封号,准我们外去封地,自此不再理会京中诸事纷扰。” 屋中几人都是满脸异色,他们显然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一贯强势的季君灏和李锦悠居然想要离开京城。 苏欢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们可知道,一旦离开京城,你们就必须放弃手中的兵权,更要放弃景王府这么多年在京中留下的一切。” 慕容熙是绝对不可能放一个手握重权的王爷离开京城的,季君灏想要离开,除非放弃手中兵权,但是一旦没了兵权在手,他的安危却再难保证,他也不再是那个能让皇室忌惮,让慕容熙不敢轻易动手的景王,到时候难保慕容熙不会对季君灏狠下杀手。 毕竟季君灏在军中的威势远超所有人,没有哪个皇帝会容忍这种威胁一直存在。 李锦悠闻言轻笑:“那如果我说,我们有办法让咱们那位陛下同意让我们离开,却不收去君灏手中的兵权呢?” “怎么可能?!”苏欢下意识说道。 苏穆也是沉声道:“陛下可不是傻子,他怎么会肯同意让你带着三十万大军前往封地。” 三十万训练有素的大军,一个战无不胜的王爷,再加上一个足智多谋的李锦悠,只要他们有半点造反的念头,随时都能推翻了慕容熙的皇位。 如果季君灏和李锦悠留在京中,虽说如鲠在喉,可是慕容熙还可以随时监管,可一旦他们离开京城,山高水远的,到时候就算他想要做什么也是鞭长莫及,慕容熙又不是傻,他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季君灏带兵离开? 李锦悠闻言轻笑起来。 “外公,二哥,你们可知道我们要去的封地是哪儿?” 两人一怔。 “我们准备奏请陛下,将山南关以西,乌山以北,一直到元梁国交界之处的越州地界作为君灏的封地,而君灏的王府则是会座落在和元梁交界处的青玉城里。” 苏穆神情一动:“你说的,可是三不管的那个青玉城?” 李锦悠点点头说道:“陛下是个聪明人,君灏到时会将大半军权交出来,只带十万大军前往青玉城,而且从此以后,青玉城则是会成为晋国门户,只要青玉城不倒,元梁永远别想侵晋,而晋国却能够凭此成为进可攻退可守的存在,占尽天时地利,我想陛下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与其留一个威势在他之上的摄政王在朝,还不如让我们离开,换取边境之地尽归晋国。” 十万这个的数字,是李锦悠和季君灏商量后得出的目前来说最合适的,这些兵权在手,既能让慕容熙不敢轻易对他们动手,也不会越过慕容熙的心里底线,让他担心他们会借此造反。 慕容熙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与其和季君灏翻脸,拼的鱼死网破,倒不如抓紧季君灏放手的兵权,坐稳皇位为重。 苏穆几人闻言之后,都是幽幽叹气。 苏清河说道:“可惜了季家军了。” 那二十万兵权交出,季家军便不再是季家军了,当年季家军建番之后,和慕容家先祖打下这赫赫江山,谁知道如今却落得支离破碎的结局。 他们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有这样,李锦悠和季君灏才能够脱身,但是终究是惋惜罢了。 谁知道季君灏却是扬扬眉毛笑道:“舅舅不必惋惜,该是我的,始终都会是我的。” 苏清河一怔,不明白季君灏话中的意思,倒是苏欢神情微动,看着季君灏胸有成竹,而李锦悠在旁温柔浅笑没有半点担心的样子,若有所思。 第518章入宫觐见一 第518章 入宫觐见(一) 以后的事情说开之后,几人就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苏眉几次欲言又止,像是想要问什么却又有些难以启齿。 李锦悠知道苏眉想问什么,却一直没说,而是在临近夜里离开庆国公府的时候,才拉着苏眉走到一旁。 苏眉经历了之前李景铄的事情,后又知道了李修然和冯氏的狠毒,好不容易失去记忆能够安稳生活,却又被姜西越打破,知道了当年的龌龊事情,此时种种犹在眼前,她眼中不复清澈,反而满是复杂和沉凝,望着李锦悠的时候满满的都是愧疚。 两人站在门房下,苏眉轻声道:“锦儿,对不起。” 对不起让她的女儿背负了两个男人的罪孽,对不起让她的女儿得不到父亲的疼爱,对不起没有给她女儿她本该有的安稳生活,更差点毁了她的将来…… 李锦悠听到苏眉的话后,静静的拉着她的手说道:“娘亲,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我,更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以往种种,错不在你,你只是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动了不该动的情而已。” 经历这些事情,最受伤的不是她,也不是别人,而是苏眉本人。 她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从小被娇宠长大,拥有令人称羡的容貌和才华,更有世间女子羡艳的一切,她本该遇到一个疼她惜她之人,过着安稳肆意的人生,可这一切却都那个骗了她二十几年的男人给毁了。 夫不贤,子不孝,过往情份,全成烟云。 从欺骗起,从伤害终。 李锦悠心疼的看着苏眉微红的眼眶,轻挽着她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上轻声道:“等到这次离京之时,娘亲也跟我们一起走吧,外公和舅舅放不下国公府,大哥、四哥在军中,只要我和君灏还在,陛下就绝不会轻易不会动他们。娘亲留在京中也无事,不如跟我们一起去青玉城吧?” “我之前听陈嬷嬷说过,娘亲待字闺中之时,最想做的就是走遍山河湖海,览尽天下风光,如今不正好可以前去,到时候娘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岂不快哉?” 苏眉闻言摸了摸李锦悠的长发,看着外面飘然而下的大雪,神情有些恍惚。 她还记得几年前,小哥苏清风偷偷溜回京城的时候,曾经带给她一本山河日志,上面记录了他所走过的所有地方,或是中原腹地,或是海外疆域,那些她从未见过的风土人情,那些她从未听说过的奇闻异事,曾经让她向往不已。 只是那时候她束缚于后宅,杂务缠身,满是牵挂,不得不压抑了心中所想,将那本山河日志压在了箱子最下面。 如今这京中她已经了无牵挂,父亲有大哥、大嫂照顾,锦儿也已经成家,有个疼她入骨爱她胜过生命的男人,她为什么不能像小哥一样,去领略这大好河山? 苏眉一直黯淡的眼神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瞬间明亮了许多,她拉着李锦悠的手郑重说道:“好,我跟你们离开。” 李锦悠和季君灏一起离开庆国公府后,就回了景王府,那夜被打砸过的景王府早就被慕容熙命人修缮一新,而且因为季君灏有从龙之功,助新帝斩除叛逆,受封了摄政王,所以慕容熙还让人送来了许多珍贵的东西。 李锦悠他们入内后不久,宫里就有人来送来了圣旨,传旨的人更是慕容熙身边的当红之人,曾经景德帝身边的第一内侍总管太监——赵福海。 相比起当初景德帝在位之时赵福海的风光无限,此时的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脸上起了很多褶皱,连一直挺直的腰板也佝偻下来,宫帽的纱檐下露出几缕白色头发,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出一种衰败的气息。 赵福海显然来得极为匆忙,身上挂着白色的雪花,大冷的冬天额头上却还冒出了汗珠子,嘴里的热气呼出来时,变成了一片片白雾。 当见到季君灏和李锦悠时,赵福海连忙上前做了个揖说道:“奴才赵福海见过摄政王,见过王妃。” 季君灏摆摆手道:“起吧。” 赵福海站直身子,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李锦悠后,对着李锦悠露出个略带讨好的笑容,然后说道:“陛下得知王妃安然归来,不胜欣喜,特命老奴前来传旨,召娘娘和王爷明日进宫,特在宫中设宴替二位洗尘。” 季君灏神情淡淡没有回应。 李锦悠则是笑道:“多谢陛下,我们夫妻明日一定准时入宫觐见。” 赵福海闻言连忙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朝着身后的人一示意,那人连忙提着一个食盒小跑着过来将食盒交给了赵福海,赵福海笑着道:“贵妃娘娘得知王妃归来,高兴的不得了,只是娘娘身怀有孕不宜颠簸,所以才不能前来,不过娘娘得知奴才要来见王妃,亲手做了些王妃爱吃的点心叮嘱奴才给王妃送来。” 李锦悠接过赵福海手中的食盒,将盖子打开后,当看清楚里面那一个个精致漂亮的点心,眼中盈满了笑意道:“你回去告诉娘娘,让她好生修养,明日我会去宫中拜见。” “那奴才就不叨扰王爷和王妃,先行回宫复旨了。” “天璇,送赵公公出去。” 天璇笑了笑上前,对着赵福海说道:“赵公公,请。” 赵福海对着季君灏两人行了礼后,这才带着身后的小太监一起离开,等到他们走后,李锦悠才轻声说道:“看来这位三朝内侍总管的日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季君灏闻言淡淡道:“他帮着景德帝害死了当年的先帝,如今又帮着新帝害了景德帝,慕容熙留他在身边,看似恩宠,可实则不过是还用得着他罢了,等到他再无用处的那一日,就是他身亡之时。” “赵福海能历经三朝而不倒,又怎会看不明白眼下表面的风光后面,埋藏在新帝恩宠之下的杀机和前途渺茫。这个老家伙精明的很,恐怕早就给自己留了退路了。” 第519章入宫觐见二 第519章 入宫觐见(二) 李锦悠闻言莞尔一笑。 赵福海的精明上一世她可是深有体会,慕容熙虽然初具帝王之心,手段也变得老练狠辣了许多,可面对这个大半辈子都在宫廷里生活,能够历经两朝不衰,成为两代帝王的心腹之人的内侍总管,他却终究还是太嫩了点。 两人心照不宣,彼此对视一笑,便提着食盒进了房中。 第二天,李锦悠和季君灏便奉命入宫。两人特免宫前下车的规矩,直接乘坐马车过了夜华门,顺着白雪皑皑的巍峨宫墙直接到了顺承门前,赵福海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下车之后,季君灏直接跟着赵福海去了御书房,而李锦悠则是被人领去了寿康宫觐见太后。 寿康宫中暖意如春,李锦悠被太后身边的云锦姑姑引着进入寿康宫后,就见到太后高氏高坐在上首,她身着一袭高襟檀紫色宽袖外袍,上面缀着明红色的双面绣纹,风鬓微露,一头长发用凤头金簪挽起,露出饱满的额头。 相比于几个月前还是皇后的装束,她身上更多了几分厚重和华贵,没了王太后的压制和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她脸上的容颜就好像重新焕发了光彩,比起几个月前竟是精致了不少。 在太后身边,则是站着个穿着淡粉色的锦袄宫裙的清秀女子,容颜不算出色,可是那一双水眸却是让得她整个人添色几分。此时那女子正好奇的打量着她,衣领处一圈白色的狐毛将她整张脸衬的越发纤巧,桃腮泛红,檀口粉嫩,肤色白净的好似剥了壳的鸡蛋似得,看着李锦悠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上泛起微微的红霞。 李锦悠看到那女子时目光闪了闪,下一瞬却是直接走到殿前行礼道:“臣妇李锦悠参见太后。” 太后垂目看着下方的李锦悠笑着道:“快起来吧,你这孩子,你与哀家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么客气做什么?哀家还记得当初宫宴上时,你和元贵妃都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没曾想转眼之间,你们就都已经各自嫁做人妇,一个成了皇帝的贵妃,一个成了摄政王的王妃。” 李锦悠起身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递给了上前的云锦后,浅笑道:“能够嫁给摄政王是妾身的福气。” 太后命人端了小蹲放在下面,待到李锦悠坐下之后,又让人送上了暖手炉后,这才摇摇头道:“的确是福气,摄政王一贯是冷情的性子,身子又不大好,谁能想到这次居然肯为了你亲自率军前往楚国,甚至不惜挑起两国大战也要将你安全带回,这样重情重义的男子世间少有。” 李锦悠听到太后提起季君灏私自领军前往楚国之事,只是轻抿着嘴角笑了笑没有出声,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太后此言看似在夸季君灏深情,在赞他们夫妻情深,可实则却是诛心。 季君灏手掌军权,不经帝王之意便私自率军入南楚本就是大逆不道,更何况他的原因还只是因为一个女人,不惜挑起两国战事,大战即起,让百姓民不聊生。她这几句话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不出半日,她李锦悠就成了褒姒、妲己之流,祸国殃民,到时候不说朝臣如何看待她,单就天下文人士子的唾沫星子都足以淹死她。 太后见李锦悠安安静静的不接话,眼中划过抹复杂之色。 她是欣赏眼前这个女子的,若无她,皇帝早已经身死,若无她,皇帝也没有这么快登上皇位,而她也没有可能走上如今的太后之位。李锦悠聪慧,灵敏,心思谨慎,手段出众,背后还有个庆国公府,如此女子,若是嫁于皇室成为皇帝的妃子,自然是一大幸事,能成为皇帝助力,可偏偏她却嫁给了季君灏,嫁给了那个最让她和皇帝忌惮的摄政王。 太后看了眼身旁自家容颜精巧的侄女儿,扬起带着暖玉护甲的手指笑着道:“这是哀家的侄女儿高玉芸,芸儿,还不见过摄政王妃?” 高玉芸连忙笑着走上前来,扬着小脸对着李锦悠柔柔一笑,福礼道:“臣女玉芸见过摄政王妃。” 李锦悠笑了笑没说话,却只是抬头看着太后。 太后笑着道:“锦悠觉得哀家这侄女儿如何?” “气质如兰,温柔可人,娘娘的娘家女儿,自然是好的。” 太后笑着拍了拍高玉芸的手背,笑着道:“那可不是,哀家这侄女儿是二房大哥所出,虽说幼年没长在京城,可却自幼跟着女师学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其才其貌不输给京中的那些的闺秀女儿,就连陈太傅都夸赞她才情出众。” “摄政王已年过二十五,陛下比他小之三岁都已经有了孩子,季家如今就剩他一根独苗,自然要承担开枝散叶替季家延续血脉的职责。哀家听说你这次被掳至南楚,伤了身子,想必回来后需要将养许久,哀家心疼你这孩子,所以想做主将芸儿赐给摄政王为侧妃,让她入府好生伺候你们夫妻两,也好尽快为季家开枝散叶。” 高玉芸站在太后身旁,听到太后的话后顿时脸颊通红,娇嗔道:“姨母~” “傻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早就仰慕摄政王风姿倾心于他吗,这次入了摄政王府之后,一定要记得好生敬爱王妃,好好服侍王爷,锦悠是个识大体的女子,聪明敏慧,绝不会为难与你,只要你不使小儿性子,必能与她好好相处。” 高玉芸脸颊通红,一双眉目含春,嘴角满是羞怯的笑容。 而李锦悠就那么坐在小蹲之上,静静的看着太后和高玉芸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定下来要将高玉芸送入景王府的事情,忍不住轻笑起来。 成亲当日,她就被去了南楚,她和季君灏婚后算起来也不过几日时间,太后凭什么就认为,一句不能为季家开枝散叶,就能让她同意让高玉芸入府?她又凭什么认为,一句“识大体”,就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才成亲两个多月的夫君纳妾? 第520章我的人,不容任何人染指 第520章 我的人,不容任何人染指 李锦悠的笑声来的突兀,瞬间就打断了两个正在自说自话的人。 太后瞬间沉了脸,看着李锦悠说道:“你笑什么?” “太后娘娘的好意锦悠和王爷心领了。高小姐的确是温柔可人,贤淑端庄,只可惜当初我和王爷成亲之前,就曾允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娘娘还是替高小姐另觅佳郎吧。”李锦悠淡笑着说道。 太后听到李锦悠的话后,瞬间阴下了眼。 “简直是胡闹。这寻常人家尚且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皇亲贵胄之家?你身为当家主母,摄政王妃,你怎能不替摄政王和季家后嗣着想,不替夫君家族传承着想?” “季家与我慕容家乃是百年至交,哀家和摄政王的母亲更是早年旧识,哀家岂能眼看你们胡闹?你也不必多说了,哀家今日见你并非询问你的意见,而是知会你一声,待会儿哀家便会下旨,将芸儿赐婚给摄政王为侧妃。锦悠,你是个明事理大度之人,应当知道哀家的用意,以后和芸儿好好相处,替摄政王操持后宅之事,替季家开枝散叶。” 李锦悠闻言顿时低笑出声。 这是不只是想要替季君灏纳妾,还想要让高玉芸插手景王府内宅中馈,夺她掌家之权? 一个侧室,在还没进入王府,正室未出之前就想着生孩子,还想着掌管景王府后宅,太后怎么不直接干脆下旨废了她这个摄政王妃,让高玉芸取而代之? 李锦悠眼底的笑意瞬间褪去,缓缓从小蹲上站起身来,一双眼中带着丝嘲讽,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后说道:“明事理之人就该任由夫君纳妾?明事理之人就该把所爱之人让给她人?原来太后娘娘眼中明事理就是指的这个,难怪太后娘娘当初能在皇后之位上一坐就是几十年,任由先帝宠爱其他妃子,却仍旧能够稳坐中宫巍然不动,原来就是靠的明事理和大度五个字。” “你!”太后瞬间大怒。 李锦悠却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直接冷淡道:“娘娘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高玉芸送入景王府?” 太后怒道:“是!” “那就请太后下旨让王爷休了我吧,亦或是赐条白绫或是一杯毒酒了结了我,否则只要我李锦悠端居王妃之位一日,就绝不会允许其他女人踏入景王府半步,更不会允许王爷纳妾!” 说完后李锦悠直接朝着太后福了一礼,直起身来之后淡淡道:“季家的孩子自有我生养,景王府的传承自有王爷在,太后与其操心王爷后宅之事,倒不如好好关心一下陛下的帝王霸业,还有太后您难得才挣来的荣华富贵。锦悠难得入宫一趟,还要去看望贵妃娘娘,就先行告退了。” 太后听到李锦悠大逆不道的话后气得胸口起伏,看着李锦悠转身离开,她猛的一拍桌子,手中的护甲断成两截,而她却是气得浑身颤抖怒声道:“李锦悠,你难道就不怕别人说你是妒妇,毁了苏家百年清誉吗?!” 李锦悠脚下一停,闻言轻“呵”了一声。 “我本就是妒妇,那又如何?更何况……苏家百年清誉,几时需要靠女人来维系?” “我李锦悠心眼极小,善妒狠辣,我认定的男人,容不得任何人染指,若有人敢肖想,我必取其性命。想必太后娘娘也不会想要如花似玉娇贵美丽的高小姐,明日就成了景王府内那百丈梅园里的花肥吧?” 李锦悠说完之后,扫了眼站在太后身旁的高玉芸,眼里的冰寒杀意吓得她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 李锦悠看着她快要吓哭的样子,淡淡收回目光看向门前的小宫女伸出手,那小宫女被李锦悠身上的气势吓得嘴唇发白,颤颤巍巍的将手上的披风递给了李锦悠,李锦悠接过之后转身就朝外走去。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气得满脸铁青,险些一口气倒厥过去,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李锦悠踏出宫门前之后,她才狠狠一把掀翻了身前所有的东西,那暖炉果碟和茶水洒落一地,而她却是杵着椅子胸口不断起伏。 云锦连忙上前替太后顺气,急声道:“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太后紧紧抓着云锦的手,断了的护甲戳破她的肌肤将她手背上掐出血来,嘴里喘气道:“李锦悠,李锦悠……” 这个大逆不道的女人!! 她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嚣张?!就算季君灏成了摄政王,就算季君灏让他们忌惮,可她好歹是太后,是当朝皇帝的生母,她居然敢这么对她! 原本她以为不过是往景王府塞个女人而已,李锦悠就算是心里不满,可是表面上绝对不会多说什么,等到高玉芸过府之后,日积月累迟早能拿下季君灏的心,若是能抢先生下季君灏的长子就更好,到时候他们就再也不用忌惮景王府的事情,可是谁知道李锦悠居然就这般不给她脸面! 太后气得浑身直哆嗦,恨不得杀了李锦悠,可是她却知道,她不能,也不敢。 “李锦悠!” 太后咬牙切齿的一把狠狠抓着云锦的手,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刚才那个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女子。 云锦手背上鲜血直流,疼的直哆嗦,却一声不敢出。 高玉芸缩着身子站在一旁,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姨母居然被那个摄政王妃气成这个样子,明明嘴里喊着她的名字恨不得杀了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却丝毫奈何不得她,高玉芸才第一次了解到摄政王季君灏在朝中的地位,也第一次知道,这个她曾经听人提起过无数回的摄政王妃到底有多厉害。 原本她以为,仗着姨母的威势和皇帝表哥的震慑,李锦悠就算是正妃也不敢将她如何,可是刚才李锦悠看她的时候,她却分明感觉到了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寒冷和杀意。 高玉芸很清楚的感觉到,李锦悠所说的那些话绝不只是威胁之言。 她如果真敢踏入景王府,李锦悠就绝对敢要了她的命。 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第521章一入宫门深似海一 第521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一) 李锦悠从寿康宫出来之后,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淡淡一笑。 她知道她刚才的举动有多冲动,甚至于如果太后真的想要动她,单就一条大不敬的罪名,就足以让她丧命。 若是换做以前,没有决定离开京城的时候,她或许还会和太后虚与委蛇,或是用更加委婉的办法来让太后自己绝了往景王府送女人的念头,可是自从她和季君灏说开,知道以后不必在这京城中小心翼翼的活着,不必再像以前那般筹谋算计,不用再像上辈子那么辛苦活着的时候,她却是忍不住张扬了一回。 她不愿让别的女人分享季君灏,更不想让任何人插入他们夫妻之间。 想起上一世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中宫皇后之位,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峥一个一个的朝着宫中纳美人,夜夜留宿于其他女人床榻之上,她却因为一个贤德之名,因为怕被人说她善妒,所以不管心中有多难过,表面上都得装出大度的样子,笑对着那些同她争抢夫君之人,到后来,却依旧落得个被人嫌弃,惨死狱中的结局。 如今重来一次,她不愿委屈自己,更不愿让自己再活的那般狼狈。 她爱的人,也爱着她。 她不再是上一世那个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而活的李锦悠,而季君灏,也不会是那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慕容峥! 李锦悠出了寿康宫后,门前一道穿着碧绿色宫装的纤细身影就连忙迎了上来。 “奴婢兰叶,见过姑……王妃。” 兰叶险些叫出了“姑娘”二字,却在想起眼下是什么地方之后连忙改口换了王妃。 李锦悠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认出来这个娴静的宫女就是当初她派到李元瑶身边照顾她的麒麟卫之一,忍不住轻笑道:“起来吧,这么大的风雪,你不照顾着娘娘,怎么来寿康宫了?” 兰叶连忙起身,上前将李锦悠手上的披风接过来,替李锦悠系好了披风,又撑着伞替她挡住了头上的风雪之后,才低声说道:“娘娘得知太后将王妃唤了过来,有些担心王妃安危,特地让兰叶过来打探消息。” 李锦悠闻言神色温和下来,想起那个还未出嫁前经常拉着她袖子满脸羞红的叫着她三姐姐的女子,轻笑着道:“她总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我如今是摄政王妃,太后就算是再不待见我又能将我如何?” 兰叶笑了笑没说话。 李锦悠问道:“娘娘最近身子如何?” “一切都好,就是近段时间天冷了有些受寒,越发不想动弹。” “有了孩子都会这样,走吧,带我去见见她。” 兰叶点点头,连忙撑着伞替李锦悠引路,两人踩着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走了许久才到了李元瑶的玉华宫,两人一入内时,就见到李元瑶穿着厚厚的狐裘大衣,正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站在门前张望,而她身旁则是扶着她的杏雨。 “娘娘你放心吧,兰叶已经去了寿康宫了,有什么消息自然会送回来,外头风大,不如你先进去,小心寒了身子。” “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太后昨日招了高玉芸入宫,我原以为她是想要让陛下收了她,可是陛下昨天夜里却是探我的口风,好像是要把高玉芸赐给摄政王,我三姐性子刚烈必不会同意,我怕太后会借此为难她。” 李元瑶脸上带着抹担忧之色,她踮着脚又朝着宫门前的方向看去,当看到雪地上出现了两道人影之时,顿时眼前一脸,连忙让杏雨扶着就想朝下走去。 李锦悠远远的就看到李元瑶踩着雪就想要过来,连忙惊声道:“你别过来。”她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扶着李元瑶的手沉声训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雪地湿滑,你又怀着身孕,若是不小心摔着了怎么办?杏雨,你怎么不拦着你家娘娘,这外头风大雪大的,冻着她怎么办?” 李元瑶抓着李锦悠的手,轻声道:“三姐,不关杏雨的事,是我自己想要出来的。你怎么样,太后有没有为难你,我好担心你。” 李锦悠看着李元瑶担忧的眼神,心中一软,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没什么大事,先进去再说吧,看你手都冷成什么样子了。” 李锦悠扶着李元瑶入内之后,兰叶去取了暖手炉过来递给李锦悠和李元瑶,而杏雨则是抱着绒毯盖在榻上的李元瑶腿上,将屋内的炭炉中的炭火拨弄着燃的更旺。 兰叶放下暖手炉后,替两人倒了热羊乳,将房内的其他下人遣走之后,李元瑶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姐,我听说太后她想要给摄政王赐婚,赐的还是她娘家的侄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锦悠捧着暖手炉轻笑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想要送个女人来监视王爷,顺便看看能不能让王爷倾心,若是再能替王爷生上个带着高家血脉的孩子,从此后他们就能高正无忧。” “他们怎么能这样!”李元瑶闻言顿时气怒,她没想到昨天夜里慕容熙才来问过,今天太后就想强行赐婚,她忍不住怒声道:“三姐和摄政王成亲才不过两月,民间就算纳妾也得正妻过府后半年,他们能这么早就想着送个女人过去破坏你们夫妻的感情?” 李锦悠闻言轻笑。 可不是么,连李元瑶都知道这个道理,太后又怎么会不知道? 明知道不合规矩,落人话柄,太后却还想要塞人进来,不过是看着季君灏为了她肯出兵南楚不顾一切的性子,想着让高玉芸成为下一个她,成为下一个能让季君灏“不要江山要美人”的美人罢了。 李锦悠对着李元瑶笑着道:“行了,这么气做什么,没端端的反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可是太后也太过分了!” “她是太后,只要顺了自己的心意,自然不会想到对别人来说有什么过不过分的。你也不必这么生气,这件事情只要我和王爷不愿意,哪怕太后和皇帝说破了天也没用,没人能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倒是你,在宫中如何,陛下待你可还好?” 第522章一入宫门深似海二 第522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二) 李元瑶听到李锦悠的问话后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意退了下去,微垂着眼帘把玩着手中的铜扣。 “陛下待我挺好的。他初一登基,就封了我贵妃,赐了椒房以外最好的玉华宫给我,在得知我怀孕之后更是承诺,一旦诞下皇子,便封我为皇贵妃。” “在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和皇后,人人都敬我三分,就连当初在太子府中的玉侧妃如今也不过是妃位而已,见到我还得向我行礼。” 李锦悠皱眉看着李元瑶,见她脸上虽然在笑,可是身上却满是落寞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开心?” “入了这皇宫,言笑皆不由人,还有什么开心和不开心可言?” 李锦悠微皱着眉头看着李元瑶。 李元瑶抬头见她担忧的神色,轻柔开口说道:“三姐别担心,陛下真的待我极好,不管是为着什么,至少他表面上对我恩宠有加,这宫中谁人不羡慕陛下对我的宠爱,谁又不羡慕陛下对我的好,只是当初知道摄政王和三姐之间的感情时候总有些羡慕,更把陛下对我的好当成了他对我生了情,所以才会生出不该有的奢望来,希冀着陛下对我的那些恩宠中能有三分真情,只可惜事实不尽如人意,结果却自己伤了自己。” “元瑶……” “三姐,你说我是不是挺贪心的。当初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是我自己不听你的劝告选择了荣华富贵,选择嫁入了太子府,可是如今荣华到了眼前,我却又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没有选择平凡安稳的生活。” 没有富贵荣华,没有滔天锦途,却能有一个一心待她的忠厚之人,不用她夜夜孤枕,望着空旷的宫殿,数着那宫墙上的砖石直到天明。 李锦悠听到李元瑶的话后,沉默不语。 一入宫门深似海,帝王之情,又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李元瑶若是能够紧守住自己的心,以她如今在宫中的地位,再生下孩子,自然能够保她后半生荣华,可如果她真的对慕容熙动了心,这后宫三千佳丽,年年送入新人,伤的痛的,终归还是她自己。 “元瑶,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嫁入太子府的时候,我曾跟你说过的话?”李锦悠叹息道:“皇室多倾辄,紧守本心,才能长久。对皇帝动心,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李元瑶幽幽道:“我明白的,三姐。” 她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柔和笑道:“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哪怕再难再不好走,我也只能走下去。不过三姐你放心,若说以前还对陛下抱着不该有的期待的话,如今我早已经看淡了,不论陛下为着什么才对我如此恩宠,我都已经知足。我如今有了孩子,他就是我的一切,只要他能安然出生,平安长大,就足够了。” 李锦悠看着李元瑶脸上温柔的笑容,明明是一样的面容,却褪去了往日的稚嫩和怯弱,轻抚着小腹时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母性的柔和,为母则强,李元瑶有了寄托,今后在这宫中也不至于孤单一人。 两人转了话题聊起了别的事情,李锦悠将准备离京的事情告诉了李元瑶,李元瑶对他们的决定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等到他们在青玉城安顿好了之后,让李锦悠给她来信,别断了联系。 李锦悠在玉华宫中待了许久,姐妹两聊了很多,直到赵福海来传旨,说慕容熙召见她时,李锦悠才跟李元瑶告辞离开了玉华宫。 等到李锦悠走后,李元瑶才看着李锦悠的背影露出之前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露出来的那丝嫉妒来。 李锦悠何其有幸,能嫁给她深爱的男人,能得到那个男人刻骨深情。季君灏能为了她,一怒带兵攻入楚国,如今又为了她,舍弃到手的权势富贵,甚至放弃了可争天下的念头,与她归隐青玉城。 江山美人,季君灏选择了李锦悠,而慕容熙,永远都不可能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于他对她,从来就没有过半分的感情。 如果…… 如果她当初没嫁入太子府多好? 如果当初季君灏爱上的人是她,又该有多好? “娘娘,万太医来请平安脉了,可要奴婢请他进来?”兰叶轻声问道。 李元瑶垂下了眼帘,将刚才冒起的那点可耻的念头深深压入了心底深处。 三姐真心待她,从未曾负过她,如果没有三姐,她早就死在了这吃人不见骨头的宫廷之中,而慕容熙之所以如此待她,也不过是看在三姐和摄政王的面子上,她又怎能再生出其他的念头? 李元瑶一掐掌心,想起李锦悠离开前跟她说的那句承诺之语。 ——只要我和王爷安好一日,陛下就绝不会动你,我和王爷会保你在宫中一世安宁。 李元瑶眼眶微热,轻抚着小腹对着兰叶说道:“请进来吧,对了,刚才三姐走的匆忙,我忘了将准备好的东西送给三姐了,等会儿陛下宴请结束之后,你帮我给三姐送过去。” “三姐今日入宫,想必就是来与我告别的,你转告三姐,让她不必担心我,我会在宫中好好的保护我自己,保护我的孩子。我只希望她离开京城这个纷扰之地后,能够一生都顺逐安康,和摄政王白头偕老,一辈子幸福。” ——————- 李锦悠除了玉华宫时,发现门前居然停着轿辇,她不由看了眼赵福海,赵福海笑着道:“这下了好几日的大雪,路上湿滑,王妃若是步行恐会湿了衣裙。” 李锦悠看着赵福海恭敬的样子,心中一动,赵福海是个鬼精之人,能在宫中行轿辇只有皇帝和太后,就连嫔妃也须得皇帝恩准才能乘坐轿辇而行,可是他却敢让她乘轿辇,想必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李锦悠笑了笑道:“那就多谢赵公公了。” “王妃客气。” 赵福海微弓着身子走到轿辇旁,伸手扶着李锦悠上了轿辇之后,这才命抬轿子的人抬着轿子朝着慕容熙设宴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风雪极大,几个太监却走的极稳,让李锦悠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一直到了设宴的地方之后,赵福海才命人停了轿辇,恭敬的扶着李锦悠走了下来。 第523章众生浮屠,不由己最苦一 第523章 众生浮屠,不由己最苦(一) 宫门前站着几个侍卫,见到李锦悠时候恭敬行礼。 李锦悠入内之后,立刻就有人替她取下了披风。 李锦悠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殿内,发现名义上说是为她和季君灏洗尘的宫宴,里头坐着的却不只是慕容熙和季君灏两人。 早已经不复当初青涩温润,浑身散发着皇权堆积而成的气势,穿着明黄色龙袍的慕容熙高坐在大殿上方,一身玄色银龙锦袍季君灏则是单独设席坐在距离龙椅下不远的地方。在两人之下还设置了两排席面,上面坐着的都是朝中大臣,那里头有李锦悠颇为熟悉的陈沣和王比槐,还有当初慕容熙还是太子之时就跟随在他身边的几个心腹之人。 剩下的那些朝臣之中,除了黄青云和衡南临之外,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李锦悠入内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而李锦悠则是看了眼季君灏,季君灏对着她扬唇笑了笑后,她便直接上前对着慕容熙行礼道:“臣妇李锦悠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熙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朕方才和王叔叙旧之时,王叔就一直念叨着你,唯恐你在朕这宫中出了什么事情,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朕这皇宫是龙潭虎穴。” “陛下说笑了,这皇宫乃真命天子所居之地,可不就是龙潭吗,臣妇在陛下的地方行走,又怎会出事?” 慕容熙一怔,就连那些大臣也都是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慕容熙那句“龙潭虎穴”指的是什么,而且谁都能看出来慕容熙和季君灏之间暗藏的波澜诡异,慕容熙那句话本不是什么好话,可是被李锦悠一说却是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发懵。 自古以来,皇帝谓之真龙天子,真龙所居之地,可不就是龙潭吗? 慕容熙面色复杂的看着神色一如既往,清冷中带着浅笑如空谷幽兰的李锦悠,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慕容熙突然朗声笑了起来:“不愧是王叔喜欢的女子,若算起来,朕还该叫你一声小婶婶,不过贵妃又是你亲妹,朕若叫你婶婶这辈分就乱了套了。以前未登基前,朕对你就极其欣赏,既如此,朕就冒昧唤你一声锦悠可好?” “陛下随意即可。” 李锦悠浅浅一笑,她听出了慕容熙话中刻意拉近的关系,那句小婶婶,是慕容熙对她亦或是对季君灏示好,表示他不想与他们为敌,而他点明李元瑶是她亲妹妹,则是向在场的所有人表明一个态度。 无论李锦悠和姜西越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也无论那一夜宫倾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此以后都不准有人再拿此事来攻伐李锦悠。圣口亲言,贵妃李元瑶是李锦悠的亲妹妹,若是有人还想拿李锦悠的身份来算计她和季君灏,便会将深受皇宠的李元瑶也顺势拉下水来。 到时候李锦悠是协助姜西越祸乱晋国的乱臣贼子,那将李锦悠亲妹妹封为贵妃宠爱有加的慕容熙又是什么? “外面天寒,锦悠一路风雪,快些上座吧。来人,给王叔身旁再设一座。” 李锦悠抿着嘴唇笑了笑,大方的承了慕容熙的示好,又转头朝着另外一边正在打量她的那些朝臣点点示意之后,这才转身朝着季君灏身旁走了过去。季君灏见她走来之时就已经站起身来,侧身让李锦悠坐在他身旁之后,这才伸手拉着她微凉的手心皱眉道:“怎么这么凉,赵福海不是去接你了?” “外间风雪极大,就算有轿辇也遮挡不住,只是有些凉,不碍事的。倒是你,喝酒了?” 季君灏桌前摆着酒杯,杯中的酒水下去了大半,李锦悠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季君灏体内的鸱鸠之毒存在已久,虽然被玄阴石髓压制,后来药虚无也想办法弄来了另外两种药物替他解了一些毒,可他体内余毒还未完全清除,药虚无走前曾经叮嘱过他很多次,绝对不能饮酒。 之前从南楚回来的一路上,李锦悠日日看着他,季君灏倒是一时把酒给戒了,没想到今日才一会儿没见,他居然又喝起了酒。 李锦悠皱眉看着她沉声道:“你不要命了?” 季君灏伸手拢着李锦悠的手掌,运转内力替她取暖之后,见到李锦悠不高兴的样子凑上去轻声道:“我没喝多少,就一小杯而已,不信你闻闻。” 李锦悠伸着手指将季君灏凑过来的大脑袋推开,闻着鼻翼间的酒味,幽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季君灏被她那双眼睛看得心虚,半晌后用手指轻挠着她的掌心讪讪道:“好吧,我是今天高兴才多喝了一杯,锦儿乖,你别生气,我保证以后不喝了就是。” 李锦悠轻哼了一声,懒得看他,而季君灏则是讨好的凑到她身前,替她倒了热茶,又给她碗中布上了一些她爱吃的点心和甜食,那眨巴着凤眼委屈讨好的模样像极了收了爪子利齿的家犬,就差屁股后面多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 两人说话的声音极小,大殿内还有歌乐的声音,旁人根本就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却能很清楚的看到季君灏和李锦悠之间的互动,季君灏那仿佛做错了事情满脸讨好,眼神中溢满了柔情的样子,让得整个对面的几人都不由露出或惊讶,或复杂的神色。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霸道的景王吗? 当初的景王何等冷心绝情,他能眼也不眨的取人头颅,也能面不改色的和皇室对峙,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为了个女人化为绕指柔,恨不得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而且他们也或多或少的得知了,季君灏放弃手中大半兵权,即将前往封地的事情。 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他们真的不知道该说季君灏傻好,还是该赞他痴情的好? 他们原本准备的一切计划都没用上,原想着针对李锦悠和姜西越之间的关系做的准备也都全部作废,那些针对算计,绸缪策略,面对季君灏突然提出离开京城前往封地之后,便通通没了作用。 第524章众生浮屠,不由己最苦二 第524章 众生浮屠,不由己最苦(二) 谁能想到,堂堂摄政王,甚至能跟皇帝一争高下的季君灏,居然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 “摄政王和王妃感情可真是好。”陈沣幽幽说道。 季君灏闻言得意着道:“那当然,既成夫妻,王妃便是本王最重要的人,本王自当好待她才对。” 陈沣若有所感的说道:“那倒也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能成为夫妻可是千年的缘分,自当好好珍惜。老臣听闻王爷和王妃不日便将启程离京,从此山高水阔,逍遥自在。老臣便以此薄酒祝二位举案齐眉,永结同心。” 季君灏难得和颜悦色的朗笑出声,原本想要伸手去拿桌上酒杯,可是却听得李锦悠一声轻哼,他脸皮一抖,连忙缩回手眼巴巴的看着李锦悠。 李锦悠顿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她也不想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直接伸手将倒满酒的酒杯拿起来对着陈沣行了一礼后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多谢太傅。” 喝完后李锦悠放下酒杯,和季君灏相视一笑。 季君灏在桌下握着李锦悠的手力道却是更大了几分,而上首的慕容熙看着完全融入不进外人的两人,神色说不上来的复杂。 刚才在御书房中,季君灏何曾有半点眼前的样子,他不可一世,张扬霸道,逼迫着他将赐他封地的圣旨批了下来,可是眼下碰到李锦悠时,他却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哪还看得到半点之前的样子? 慕容峥想起之前高太后让人送过来的话,看着倚坐在季君灏身旁温柔浅笑的女子,不由感叹。 其实何曾只是季君灏为她改变,这个女子照样也为季君灏收敛了全身的锋芒,否则依她的才智,她大可以辅佐季君灏逐鹿天下,而不是和季君灏归隐青玉城。想起当初李锦悠的手段,慕容峥摇了摇头,也许让他们离开京城,也是好事一件。 众人见李锦悠和季君灏没有否认离京的事情,便知道季君灏即将前往封地恐怕是真的,见陈沣祝贺之后季君灏难得的和颜悦色,那些人心中少了些惧怕,纷纷举杯开口说着祝福的话,李锦悠心情极好,但凡有人敬酒便应,等到宴会结束之时,李锦悠已经有些醉醺醺的,连走路的时候都晃来晃去。 季君灏怕她摔倒,也不顾那些大臣还没离开,就连忙揽着李锦悠的腰肢将她拢进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酡红的双颊和迷蒙的双眼,忍不住低笑道:“醉猫。” “你才是醉猫……嗝……” 李锦悠软软的靠在季君灏身上打了个酒嗝,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而她却是吊在季君灏的怀中伸手抓着他的脸颊呵呵傻笑道:“怎么有两个你啊,你是君灏……你也是君灏…你们到底谁才是君灏啊…” 季君灏看着和平常精明完全不同有些傻兮兮的李锦悠哭笑不得,正准备抓着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小爪子将她抱起来时,谁知道李锦悠却是突然踮着脚醉醺醺的吻上了她的嘴唇,仿佛呓语一样的说道:“怎么办啊,我好爱你,好爱好爱。” 季君灏一怔,感觉到嘴唇的温软瞬间身上瞬间惊起股酥麻之意,一向冷静自持的人脸上竟是多了抹暗红,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恨不得能立刻将怀中的人儿按在一旁好好疼爱,而慕容熙连带陈沣等人却都是看着抓着季君灏的脸颊不断揉捏嘴里说着情话的李锦悠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平时那般精明冷清的女子喝醉了酒居然这么“豪放”。 季君灏二十几年来堪比城墙的老脸被众人看得一红,连忙回过神来将脸上的爪子扯了下来,轻咳了一声低声道:“锦儿,咱们回家。” “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我要去青玉城,我不要留在这里。”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有什么好的,到处都是勾心斗角,人人都是阴谋算计,我笑由不得我笑,我哭由不得我哭,我心由不得我己,我情端看世人……众生浮屠,不由己最苦,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不要…” 李锦悠猛的一把挣脱季君灏的手,摇摇晃晃的走到人前手舞足蹈:“我们去青玉城,那里山高水阔,不必理会世间纷扰,到时候我们建一座小院,院子里栽满果树,春天开满了花,花谢了结满果子,桃子熟了杏黄,李子绿了柿红,从此无忧无虑,我们还可以想走就走,看尽天下风光,领略山河美景。” “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青山看不厌,流水趣何长……嗝……” 李锦悠手臂挥舞着闹着,嘴里胡乱说着一些话语,半晌后打了个酒嗝,竟是就那般身子一软直直的朝着身后倒了过去。 季君灏连忙上前,一把揽着李锦悠的腰肢将她拉回了自己怀中,看着靠在自己胸前醉的人事不省的李锦悠哭笑不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李锦悠醉酒,别说是吓傻了一群朝臣和慕容熙,就连他也看呆了眼,想起李锦悠说的青玉城,想起她口中对未来的期冀,季君灏缓缓笑了起来。 慕容熙满脸复杂的看着季君灏怀中的女子,她心思缜密,智多如妖,一手计策能将天下人算尽,却不想她心中原来是这般厌恶现在的生活,他沉默了片刻才上前说道:“王叔,她喝醉了,朕派人送你们回去。” “不必了。” 季君灏郎朗一笑,用从未有过的语气对着慕容熙说道:“本王今日入宫本就是为向陛下辞行,等到出宫之后,本王夫妻便会立刻启程前往封地。” “大雪封山,路途难行,摄政王要走也不急在一时,更何况这朝中还需要王爷,不如等开年之后再走……”陈沣连忙说道。 季君灏却是扬唇笑道:“该交代的已经交代,该放手的已经放手,陛下乃是明君,本王相信这大晋有陛下定能更加昌盛兴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朝中有你们辅佐,军中有庆国公和厉将军,本王生就不是摄政的材料,早走早好,也省得留在京城祸害江山百姓。” 陈沣和身旁其他朝臣都是脸色微乱,他们本以为就算季君灏要前往封地,至少也是开年之后的事情,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现在就要离京,可是这个时候,季君灏怎能离开? 朝政未明,皇权未稳,就算他们忌惮景王手中兵权,忌惮他滔天权势,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有景王在,慕容熙才有底气,这晋国江山才不会乱。 陈沣几人张嘴就想要再劝,却不想慕容熙却是直接挥手拦住了他们。 “陛下……” “不必再说。” 慕容熙看着季君灏说道:“景王叔既然心意已决,太傅不必再留。景王叔,朕祝你和王妃一路顺逐,前去青玉城后能够白头偕老,平安喜乐。” 只希望,此去之后,你二人当真能与世无争,忘却江山天下。 只希望,朕与你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成为敌人…… 第525章黄粱一梦醒终生一 第525章 黄粱一梦醒终生(一) 京城城东,桃溪里处,有一处皇家大宅。 此处原本极为繁华,锦绣膏粱,龙檐走凤,乃是先皇亲弟厉王所居之地,后却因为厉王叛乱全家一夜被斩杀于此地,百余口人无人可活,森森白骨夜夜啼哭,从此便被视为不详之地,渐渐的也就破败了下来。 园林无人打扫,到处都积满了白雪,而那些看似高大的宅子却长满了蛛网。 慕容峥跪在雪地之中,听着不远处的内侍太监宣读着手上的圣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罪王峥,容异己,纵容前朝叛逆嫪纪,毒害朝臣,祸乱朝纲,犯上作乱,罪不可赦,然朕念其兄弟之谊,死罪可免,活罪难赦,杖颚三十,自请罪于慕容氏先祖,钦此。” 那太监宣完旨后,冷冰冰的说道:“来人,杖颚。” 身后几个身材高大的内侍快步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尺长掌宽的竹篾,走到慕容峥身前挥手就朝着他脸上打了过来,那几人下手毫不留情,每一下都落在了实处,慕容峥只觉得下颚和脸上疼的刺骨,他却只是闷哼着一眼不吭,嘴里的腥甜弥漫了整个牙间,齿颚也开始有些松动起来,等到几人打完之后,他整张脸都已经肿了起来,疼的完全没了知觉。 行刑完毕,那太监才走到慕容峥身旁低声道:“陛下仁慈,才会在登基之后只是将王爷圈禁在此,还保留了王爷的王位,王爷也理当知足才是。那嫪纪挑拨朝中大臣,对陛下实大逆之事,还妄图颠覆朝政,惹得陛下动怒,已然被施车裂之刑,王爷还是莫要再起不该有的心思为好。” 他将手中的圣旨塞进慕容峥怀中,然后站起身来看了眼跪在雪地里脸上肿的不成样子的慕容峥,眼底闪过抹怜悯之色。 当初的慎王是何等的风光,虽说不如太子和三皇子,可是走到哪里不是人人羡慕的对象,那时候他和当今陛下关系极好,两人一同长大,甚至还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慎王和太子之间就起了嫌隙翻了脸,太子一夜崛起,慎王却一落千丈。 再后来,姜西越攻城,慎王叛逆,那一夜慕容峥攻占了皇城险些就成为了晋国的掌权者,只可惜他却算不过太子,算不过摄政王,一朝沦落至乱臣贼子,受天下人唾弃,被圈禁于此。 相比于其他几位王爷和皇子,陛下不仅保留了慕容峥的王位,还将他留在了京城,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是对慕容峥兄弟情深,可唯独他们这些亲近之人才知道慕容熙有多恨慕容峥,当初有多好,如今便有多恶,而他将慕容峥圈禁起来却不下杀手,并不是为了什么兄弟之情,而只是像养着个玩意儿。 不准他死,不准他好,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峥在这四方大院之中消磨至死。 那太监摇摇头叹了口气,带着身后那些人转身朝外走去。 雪地上被踩得咯吱作响,留下了一大串的乌黑脚印,而慕容峥则是看着怀中的圣旨突兀的大笑起来,他自幼隐忍,处处蛰伏,伏低做小的跟在太子身旁,一手建立了那诺大的局面,眼看着只要太子身死,西南稳定,他便能问鼎皇位,成为这晋国天下之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一生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本该高高在上,本该受万人朝拜,那坐在皇位之上的人本该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 “噗——” 嘴里的鲜血顺着嘴角直流,慕容峥低吼了一声,猛的撕扯着怀里的圣旨将其扔了出去,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直的朝着身后倒了过去。 奉命看管慕容峥的中年男人连忙从暗处急闪出来,当看到慕容峥身前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之后,连忙伸手去探慕容峥的鼻息,当感觉到他鼻翼的那抹呼吸荏弱的仿佛随时都要断掉之后整个人脸色都变了,陛下可曾经亲口说过,没有他的允许,慕容峥绝不能死! “来人,快去请大夫,还有,把他搬进后宅,快点!” 几个下人连忙上前,出的出府,搬得的搬人,不过片刻,昏迷不醒的慕容峥就被送去了后院之中。 慕容峥只感觉到自己好像飘出了云端,他好像浮在半空中,能亲眼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身体,看到那往日不可一世的管家急的满头大汗的样子,也能看到匆匆忙忙赶进府里的太医,更能看到那管家破口大骂说着他要死了他们所有人都要陪葬的事情。 慕容峥蓦的笑了起来,他想起这段时间的事情,想起慕容熙的侮辱,混混然的就想要干脆就此离去,却不想身下猛的传出一阵拉扯之意,他尚且来不及挣扎,脑中便一阵迷糊,等到他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是一片大红喜色。 这好像是成亲的喜房,一道纤细身影端坐在床头,头上的盖头盖住了新娘整张脸颊,而她白皙的手指却是有些紧张的放在膝盖上轻轻搅动着,偶尔拉扯着衣角,看上去极为紧张。 就在这时,房门被突然从外推了开来,那新娘子猛的身子一阵,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紧张的手指都白了,而慕容峥却是在看到入内的那人之后猛的瞪大了眼,只因为那人的容貌和他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却被一道光弹了开来,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男人好像完全看不到他似得,只是大步走到了床前,在喜娘唱和之下伸手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李锦悠?! 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再次让慕容峥瞪大了眼,眼前的女子有着和李锦悠一模一样的容颜,白皙胜雪的脸颊,澄净漂亮的眸子,粉嫩的嘴唇紧张的轻抿着,而她白皙的耳垂和修长的脖颈上更是带着害羞的粉色。 明明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容颜,可是却没了他每次见到时的剑拔弩张,没有了那恶毒言语,眼前的李锦悠一双眼中满满都是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影子,脸上全是喜悦和羞怯的欢喜笑容。 第526章黄粱一梦醒终生二 第526章 黄粱一梦醒终生(二) 慕容峥亲眼看到那个“慕容峥”在新婚之夜对李锦悠许下了山盟海誓。 亲耳听到了他对她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亲眼看到他抱着她说着甜言蜜语时眼底却没有半点温度。 看着李锦悠娇羞的如同花儿,满心依赖着那个男人信任着那个男人,眼中的欢喜和爱意毫不掩饰,而那个男人对她却没有半点情谊反而满满都是算计,慕容峥的心里一阵揪紧,那突如其来的愤怒好像要将世间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慕容峥看着眼前的画面如同流水一般缓缓流逝,他就好像是个过客一样,亲眼看着那一夜许下山盟海誓的慕容峥如何哄骗着那个满心依赖着他的女子,将庆国公府的拉进了他夺位的战车里,看着他背着那个女子和李映月亲亲我我,而那个女子却从头到尾的被蒙在鼓里。 只因为他曾说过他想要成为人上之人,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李锦悠开始拼命的学着那些本该是她不该学习的东西,治国策略,战场杀敌,阴谋算计……那个女子从当初一个见到陌生人都会害怕的瑟瑟发抖的温柔女子,渐渐长成了手染血腥杀人不眨眼的煞将。 李锦悠对慕容峥百般小翼,千般深情,为了完成他的夙愿,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她四处征伐之时被人利用,害死了庆国公和苏清河,为了能助慕容峥登上皇位,她央求着疼爱她的苏欢苏霆陷入了夺位的漩涡中身死道消,而那个让慕容峥倾心的李映月却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摆出泪眼盈盈的样子,便将他的心紧紧抓住,再也分不出来半点。 在这个世界里,西南的事情同样暴露出来,却已经是在半年之后,他因为早有了准备,不仅借此事让慕容熙圣心尽失,被废了太子之位,而且还全盘接手了慕容熙手中所有的势力,而陈家被他铲除,所有与他做对之人都被他踩在脚下,李锦悠成了他手中最尖锐的利器,替他挡尽了天下骂名,为他四处征战披荆斩棘,最后助他登上了皇位。 然而在慕容峥以为这就是完结之时,却亲眼看到那个“慕容峥”掐死了他和李锦悠的第一个孩子,亲眼看到他借口此事卸了李锦悠手中兵权,亲眼看到他宠着那个李映月冷落李锦悠,看着他们如何夺走了李锦悠的另外一个孩子,剜了她双眼拔了她舌头砍了她四肢,将她丢入了地牢之中,苟延残喘的活着,生不如死。 当那个孩子惊声叫着怪物一刀刀的刺进李锦悠的身体里时,早已经只剩下躯干的李锦悠死死仰着头,她身上的鲜血染满了地牢,早已经没了眼珠的双眼却有血泪流下。 慕容峥浑身冰凉,看着地上那女子拼命的张大了嘴,明明半点声音都发不出,他耳边却清晰的回荡着那带着滔天恨意,仿佛要燃尽世间一切的声音。 ——我好恨! ——我好恨! ——李映月!慕容峥!若有来世,我必定噬其血,吞其肉,让你们不得好死!! “啊!!” 慕容峥猛的睁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一声声无言的嘶吼,眼前好像还能看到梦中李锦悠死前的狰狞,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白皙瘦弱干净不已,可是他却知道这上面到底染了多少鲜血,曾经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慕容峥想起梦中李锦悠温柔浅笑的叫着他“夫君”的样子,想起李锦悠靠在他胸前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想起那个被他亲手掐死的孩子,突兀的张嘴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苍白的脸上泪水滚滚直落。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难怪李锦悠对他那般仇恨,难怪她处处想要置他于死地,却原来,他才是辜负那个女人最深的人,他到底是瞎了眼还是盲了心,居然会喜欢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任由自己害死了一个一心为他,满心爱她的女人? “王爷,你醒了?” 原来的慎王府管家桑岳满眼通红,慕容峥已经昏迷了整整五日,所有人都以为他熬不过去了,可唯独桑岳不肯放弃,死死守在慕容峥床前。见到慕容峥醒转过来,桑岳激动不已,他连忙扶着慕容峥起身,声音嘶哑道:“王爷,你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老奴去请太医过来……” “桑叔。” 桑岳听到慕容峥突如其来的称呼整个人愣在原地,下一瞬双眼通红。 他曾经是个落魄之人,在宫中当侍卫时犯了大错险些身死,是慕容峥的母亲凑巧救了他一命,后来慕容峥的母亲身亡之后,他因为犯错被净身后便一直跟随在慕容峥身旁。 那时候慕容峥还极小极小,因为常年被人欺辱,所以身上从来都没有干净过,他经常偷偷的给慕容峥送些吃的,而慕容峥就会伸着小手仰着跟花猫似得脸拉着他的衣摆叫着他“桑叔”。 慕容峥成年之后,这个称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今听到他唤起,桑岳仿佛回到了在深宫之中他们主仆被人欺凌忍辱求生的日子,忍不住哽咽道:“王爷有何吩咐?” “嫪纪死了,他带着的死士也已经全数身亡,桑叔,我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不值得你相陪,你走吧,我知道你若想走,他们是拦不住你的。” “王爷!”桑岳听到慕容峥的话后,看着他的脸急声道:“王爷,老奴不走,嫪纪死了,可还有别人,当初王爷赐给老奴的那些银钱老奴都还留着,老奴已经联系上了一些江湖上的人,他们愿意救王爷出去,王爷你再忍忍,再忍忍我们就能离开了。” 桑岳见慕容峥不回答,急声道:“王爷,你难道忘了你当初的愿望,忘了你当初所受的欺辱,忘了你这么多年的隐忍为的什么?如今不过是一时失志,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性命还在,等到出去之后咱们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到时候咱们依旧还能逐鹿天下。王爷你相信老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慕容峥听到桑岳的话后,看着他脸上真切的焦急突然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桑岳的胳膊开口道:“好了桑叔,我只是说一说而已,未来的事情如何谁又能说得准。” “王爷……” “我有些饿了,可有吃食?”慕容峥没等桑岳再说话,就开口说道。 桑岳一听慕容峥饿了,想起他已经几日未进食,全靠汤药熬着,连忙站起来说道:“有的有的,王爷你且等等,老奴这就去给你弄吃的。”说完他连忙就朝外走,只是走到门前的时候突然停住满脸犹豫的转过身来说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摄政王已经交出了兵权请辞前往封地,没有了他镇压,如今朝中牛鬼蛇神都涌了出来,朝局不稳,慕容熙忙的焦头烂额,咱们肯定有机会离开的,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 慕容峥闻言怔住,猛的抬头道:“季君灏交了兵权?” “对啊,听说是因为摄政王妃不喜京中生活,所以自请前往封地,五日前就走了,临走之前摄政王交出了二十万兵权,否则慕容熙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放他离开。” 桑岳说完之后,见慕容峥真的没有死志,让人守着慕容峥后,这才匆匆去了小厨房。 慕容峥坐在床头,想着刚才桑岳的那番话,再想着曾经的那些事情,心里好像是有什么在挖似得,疼的让他几乎要窒息。 曾经的他,辜负了李锦悠,折断了她的翅膀,毁尽了她的羽翼,让她鲜血淋淋的惨死在牢中不得超生,而季君灏却肯为她舍了兵权,舍了大好江山,只因为她一句不喜便抛开所有的荣华远离纷争。 他……终究是比不上那个男人。 慕容峥想起梦中的一切,温柔的伸手好像在抚摸着谁的容颜。 前一世,他辜负了那个女人,这一世,他依旧对她存了残害之意。 他的确是比不上季君灏能为她做的一切。 慕容峥想到梦中地牢里所见到的一切,眼底划过抹杀气和煞意,突然从床上起身大步朝外走去,许久之后,偏院之中传来一阵尖利的惨叫声。 李映月形容枯槁的瘫倒在床上,脸上的伤早已经好了,却留下了一道伤痕,而当初仙气飘飘的容颜如今弥漫着死气,再也不复当初的绝色。 她不断的推攘着身上的男人,敲打着他的后背,嘴里尖叫出声。 “慕容峥,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啊……慕容峥,你放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开我,啊……” 李映月尖叫出声,而他身上的男人却丝毫没停,反而眼中浮现出疯狂之色,而慕容峥则是看着李映月扭曲痛苦的脸庞,好像是看到了地牢中无声嘶吼的李锦悠一样,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手上的利刃在李映月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满目赤红。 上一世你我一起害了那个女人,这一世,便也纠缠到死吧。 第527章青玉城中神仙窝 第527章 青玉城中神仙窝 李锦悠和季君灏离开京城时,除了朝中大臣很少有人知道,待到京中的人都知道景王夫妻已经前往封地的时候,两人连带着苏眉早就已经在青玉城中安顿了下来。 朝中欢喜者有,心忧者有,而慕容熙和陈沣等人在季君灏夫妻离开之后,完全没有大敌离开后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忙的焦头烂额。 季君灏的确如他承诺,将季家军一分为二,十万跟随他来了青玉城,驻守边关,而另外二十万全部留给了慕容熙。 慕容熙派人接手之时,还极为欢喜,毕竟连他自己都抱着季君灏是不是会做手脚的心思,谁知道那二十万兵将没有半点反抗之意,极为顺利的就被他握在了手里,当时他还对“信守承诺”的季君灏感激不已,然而不过一个月后,慕容熙却气得恨不得掐死季君灏。 季家军的原身本是景王府私兵,后来跟随慕容家先祖起义建立新朝之后,才逐渐扩大到了如今的地步,季家军从未曾受兵部管理,就连帝王也只有调动并无管理之权,季家军内所行各种措施奖惩自成一体,外人根本就插不进手。 军中正统的管理办法挪用到了季家军的队伍里完全不适用,季家军的管理办法慕容熙又用不来,所以当那二十万人被慕容熙接手之后,非但不能融入慕容熙以往的势力之中,反而和原本慕容熙手中的兵权起了冲突,战力大打折扣不说,整个军中更是乱成一团。 慕容熙闻讯之后想要强行镇压,没曾想镇压不成险些闹出了暴乱,最后还是苏穆出面才勉强将此事平息了下来。 朝中争斗不断,军中也不安稳,季家军桀骜不服任何人,慕容熙焦头烂额之下,不得不把那二十万兵权暂交给了苏家。 李锦悠靠在树下的贵妃椅上,看着手中苏欢寄来的书信,仿佛能看到慕容熙得知自己被季君灏耍了的时候气得跳脚的样子。 如今距离他们离开京城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寒冬早已经过去,四周全是盛开的花树,当初瘦小灵动的小狐狸丑丑变成了圆圆的肉团子,慕容熙却还没有搞定朝中的那摊子事情。 李锦悠斜睨了一眼趴在花树下呼呼大睡的丑丑,笑着将书信扔到了一旁的桌上,对着季君灏说道:“慕容熙要是早知道会被你这么算计,恐怕宁肯让你天天在跟前碍眼,也绝对不会那么干脆的放你离京。” “谁算计他了,他要兵权,我给了,他要我卸去摄政王之位,我也同意了,这一切可都是他自己求着的,如今怎么能怪我?”季君灏满脸无辜的躺在李锦悠身旁赖皮道。 李锦悠被他挤得衣裳都皱成了一团,忍不住扯了扯交缠在一起的衣摆,指着一旁的躺椅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就不能去那边吗,这么小的地方非得挤在一块儿,你这样子要是让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怕什么,这是本王的地方,你是本王的媳妇儿,本王抱媳妇儿天经地义,谁敢多嘴?” 季君灏非但没有让开,反而伸手将李锦悠朝着怀里更拉近了几分,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 不远处的丑丑偷偷翻了个白眼,嘴里发出人性化的嗤声,顺道给了季君灏一个鄙视的眼神: 臭不要脸! 李锦悠感觉到圈在腰间的大手,伸出白嫩的手指使劲扯了扯他的脸皮说道:“我发现离京之后你脸皮越发的厚了,当初还觉得你冷的跟冰山一样,如今才发现你脸厚的连那城墙都比不上了,真该让人来瞧瞧你这赖皮的样子。” 季君灏丝毫不恼,反而趁着李锦悠揉着他脸的时候张嘴将她的手指含住,用牙尖在她指腹上磨了磨后对着李锦悠媚眼如丝的说道:“本王如此绝色,锦儿怎么舍得让别人来看,难道不怕被人觊觎本王美色吗?” “臭不要脸!” 李锦悠只觉得手指上传来一阵酥麻,脸上扬起抹红晕,瞪了臭不要脸的季君灏后轻啐道。 季君灏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搂着怀里的人儿亲了一口之后,得意的瞪了眼不远处的狐狸,哼了一声,吓得刚想溜过来的丑丑缩了缩脖子,不甘不愿的窝回了树下。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季君灏才发现苏欢送来的书信里面居然还夹着另外一封并不算长的信笺,他瞟了眼上面的内容之后有些诧异问道:“元贵妃怎么就生产了?” 他记得他们离京的时候,李元瑶才刚有身孕不久,按时间来算她腹中的孩子还不足月吧? 李锦悠闻言脸色神色冷淡了几分,低声道:“是被人动了手脚才会提前生产,好在母女平安,顺利诞下了个小公主。我已经让天璇准备了贺礼让人带回京城去了,顺道让安远配了几幅养身的方子送进宫去。最近宫里不太平,元瑶又刚刚才生产,我怕杏雨她们照顾不过来,想再给元瑶送两个丫头进去,也好照顾小公主。” “宫里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的太少,元瑶此次生下的虽然是女儿,可谁知道宫里会不会有人眼红对小公主下手,元瑶盛宠在身,又独自一人在宫中,这次好在杏雨和兰叶护着才没有让她出事,可难保还会有下一次。” 宫里就是吃人的地方,李元瑶虽然已经改变了很多,比起当初的胆小和懦弱已然是天壤之别,但是她终究比不上那些女人心狠。这一次不过只是杏雨和兰叶被人所骗离开了一小会,李元瑶就出了事情,如果不是她运气好,别说是保不住孩子,恐怕连她自己的性命都会不保。 皇后一直体弱,虽说对李元瑶不偏不倚,却护不住她。太后更是因为上一次寿康宫中的事情,将对李锦悠的记恨转嫁到了李元瑶的身上,虽然因为李锦悠和季君灏的原因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付李元瑶,可暗地里没少给李元瑶使绊子,慕容熙虽然还算宠爱李元瑶,可他是个皇帝,对后宫之事极少插手,李元瑶吃亏是迟早的事情。 李锦悠叹口气,想起那个温柔浅笑着露出酒窝,眉眼弯成了月牙儿,拉着她衣袖叫着她三姐姐的女孩儿,盘算着是不是要送几个更得力的人进去,只是在后宫那种地方,身边就算有再多的帮手都没用,能够护得住她和孩子的,永远都只有她自己。 季君灏知道李锦悠和李元瑶之间的关系,对她想要帮李元瑶的事情没什么意见,只是见她紧皱着眉头去想李元瑶的事情反而忘了他了,顿时不满。 他伸手将李锦悠的脸蛋掰了过来,严肃着脸说道:“她的事情让天璇她们去安排就是了,现在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啊?”李锦悠茫然。 “你妹妹都已经生了孩子,咱们是不是也该努力一下了。前几日娘还问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给他生个小外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娘子,咱们耕田走……” 李锦悠脸色腾的通红,她看着季君灏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他准备说什么事情,却没想到不出三句就不正经,她连忙挣扎着就想跳下来,却不想季君灏像是早知道她想做什么似得,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唇,一手在她腰间敏感的地方摩挲,另外一手用力将她抱了起来,趁着怀中的人儿被他摸的浑身娇软之时,闪身就回了不远处的房里。 不远处的丑丑跳了起来,一溜烟的跑到了窗前就想溜进去,却不想一道指风直接击落了窗户,顺带着将半趴在窗户上的丑丑也给掀飞了出去,竟是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只能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瞪着不远处的窗台。 暖暖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下来,悄悄的透过窗棂落在屋里。 床上两具身影交叠,嘴里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窗外的树叶儿被风吹的摇晃起来,而某只满脸好奇的小狐狸却是听着那一声声的喘息渐渐红了皮毛,嘴巴一瘪小脑袋钻进了胳肢窝里。 -------- 李锦悠有了身孕的时候,季君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只因为李锦悠孕期的反应比谁都大,吃什么吐什么,一睡下就被惊醒,短短几个月就折腾的李锦悠一下子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娇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飞了似得。 季君灏看着李锦悠日渐消瘦,急的眼睛都红了,只要李锦悠有什么想吃的,天南海北的都给弄回来,想尽办法的逗李锦悠开心,眼见着她的肚子一日日的鼓了起来,好不容易熬过了怀胎十月的时间,经历了整整两日的煎熬才生下来个大胖小子,可是季君灏却是更不高兴了。 李锦悠日日抱着小兔崽子不说,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对那小子就和颜悦色,对他就动不动竖眉毛。 随着小兔崽子渐渐长大,季君灏的心情就一日恶劣过一日。以前李锦悠的眼里只看得到他,心里只有他一人,可如今她的眼里心里却只有那个长得没他俊,说话流口水,光着屁股蛋子到处乱跑还爱告状的臭小子。 “娘,爹欺负我,他掐我脸,还说要把我扔出去不要我。” 想趁机跟儿子商量让儿子晚上自己单独睡把媳妇儿还给他的季王爷:“……” “娘,爹他偷了我的东西还打我!”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季王爷:“……” “娘,爹他让天璇姑姑把你的东西藏起来,偷偷给你下药还说要再跟你生个小娃娃。” 只是想跟媳妇儿亲亲喝了点助兴酒的季王爷:“……” 又一次爬床不成功,被某个跟着安远和药虚无学了一身医毒之术的小家伙撒了五颜六色的毒药放倒在床下,眼睁睁的他踩着小碎步满脸得意的拱进了自家媳妇儿的被窝,抱着自己媳妇香喷喷的睡的嘴里直吐泡泡后,季君灏狂暴了。 把小家伙扔给了天璇,直接用被子卷了正在熟睡的李锦悠,连夜坐马车离开了青玉城,而当季小宝醒来的时,爹不见了,娘也不见了,小爪子里只剩下自家老爹龙凤凤舞的七个大字。 “臭小子,再也不见!” 第528章苏欢番 第528章 苏欢(番) 苏欢常常在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天璇动的情? 好像是在广阳初见之时,她满脸狡黠的躲在他身后与李景铄对峙,变着法的折腾李景铄和李映月,又或是她在那天月夜之下,冷漠疏离的拒绝了他的靠近,他心里就不知不觉的烙下了一道名叫天璇的影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一样的女子,时而聪慧过人,时而谦逊灵动,时而带着点娇赖。她可以怜悯苍生,也可以心狠手辣,心情好时暖如春风,恶劣之时却是浑身寒意,让人近身不得半步。她不是大家闺秀,身上看不到半点矫揉造作,但若说她是江湖女子,她身上的气质却又不输给那些京中贵女半点。 越过关注,就越是移不开眼,在苏欢还没来得及明白自己心意之前,就已经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李锦悠和季君灏离开青玉城后,整个青玉城的担子就全部落在了天璇身上,苏欢闻讯自告奋勇辞了朝中的官职眼巴巴的追来了青玉城。 刚开始时,他只是想着帮助李锦悠看着青玉城,毕竟两人将这里定为封地之后,元梁那边也不是好相与的,虽说之前季君灏狠狠打了几次让得元梁不敢再造次,可是谁知道两人离开之后那边会不会再次出手。可是渐渐的,苏欢却是忘了当初来青玉城的目的,目光围绕着天璇打转。 青玉城别院之中,天璇坐在书房之中翻看着手中的账册,苏欢站在院中能清楚的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她坐在桌前的侧颜。 天璇穿着一袭浅紫色的长裙,纤细的腰肢系着同色的丝带,她眼睫微垂,卷翘的睫毛掩住了漂亮的眸子,在眼睑下印出浅浅的影子,而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嫣红的嘴唇轻抿着,手中快速翻动着手里的册子。 在她对面,站着个长相俊逸的男子,他双眼落在天璇身上时,眼底全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情。 天璇突然合上手中的账册抬起头来,那男子连忙收回目光,脸上只剩下恭敬之色。 “贺利明,为什么宝泽和奉和这三个月的收入足足少了近四成?还有临州,那边的货为什么迟迟没发?” 贺利明连忙说道:“回堂主,宝泽和奉和这几个月在闹起义,乱民众多,再加上有元梁和南楚的人从中掺合,我们的货连着失了不少,损失惨重,而杨庄的李天祥也起了心思,每船货涨了一倍的价格,如果照着这个价格走货,就算东西送出去了也全部是亏损,所以属下做主将货全部留在了临州。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堂主责罚。” 天璇闻言揉了揉眉心,那个李天祥她倒是知道,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当初他们和李天祥合作的时候,也只是看在他掌握着水路的原因,在李天祥眼中,只有利益,没有情面可讲。 如今距离慕容熙登基已经七年,朝中大权已经尽数掌握在他手中,而当初混乱不堪的南楚和元梁局势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北境如今已经一统,改国号为燕,如今燕、晋、楚、梁四国并立,但是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和谐。 慕容熙、元祈都是野心极重之人,夏侯善和元梁国新帝江圣凌也都不是软善之人,四国之间摩擦不断,在加上各地小国频繁战乱,乱世一触即发,以李天祥的性格,他手中掌握着晋国到元梁和南楚的水路资源,更掌握着天下最大的海帮,趁着这种时候坐地起价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璇脸色冷淡的开口说道:“此事不怪你,我早该想到以李天祥的性格肯定会趁火打劫,只是没想到他会要价这么狠。” 一倍……李天祥也真敢开口! 青玉城一直独立各国之外,就连四国国君对这一块标上了“季”字的土地也不敢有半丝侵扰,天下乱局却独独景王封地不见半点战火之意,李天祥也不想想到底是为什么,他还真以为青玉城和其他地方一样,任由他为所欲为? 天璇冷哼一声道:“你准备一下,明日我同你一起去一趟临州,亲自和李天祥谈。” 贺利明闻言眼底闪过抹欣喜之色,而窗外的苏欢却是黑了脸。 天璇和贺利明前往临州,那岂不是代表他们两个同行?那个贺利明早就对天璇有企图,只是天璇对谁都不假辞色,这一路上前往利州来去少说也要一个月时间,万一他们孤男寡女呆在一起太久生了情分那该怎么办? 苏欢看着贺利明兴高采烈的离开,剜了他背影一眼,又看了眼房中的天璇,想起前几次其他人“求爱被拒”的惨痛经历,原本准备进去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早,天璇和贺利明准备启程的时候,一掀开马车帘子,却看到苏欢抱着粉雕玉琢的季小宝坐在马车里面,没等天璇张嘴说话,季小宝就直接朝着天璇扑了过来哇哇大哭道:“姑姑,你不要我了,你出去玩居然不带我,爹把娘拐跑了,姑姑你也要走吗,呜呜呜呜……姑姑坏人……” 天璇抱着在她怀里不断乱拱的小肉团子,抬头看着苏欢,苏欢满脸无辜的说道:“小宝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你要走,非闹腾着要跟你一起去,我根本拦不住他。”说完他试探着伸手去拽季小宝的衣领,却被季小宝“狠狠”咬了一口,满眼泪汪汪的瞪着苏欢说道:“舅舅是坏人!” 苏欢双手一摊耸了耸肩,给了个“你看”的眼神。 天璇伸手揉着小肉团子的脑袋柔声说道:“小宝,姑姑没有不要你,姑姑是要去办点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姑姑离开,我不要……”季小宝耍赖的抱着天璇的大腿死不撒手。“爹娘不要我了,姑姑也不要我了,小宝是没人要的孩子,小宝好可怜,嘤嘤嘤~” 天璇被小肉团子说的哭笑不得,她伸手想要掰开季小宝,可他的小爪子却死死搂着她的腰,天璇又怕力气太大伤到了他,贺利明在旁边刚想出手帮忙,却不想苏欢却直接横身挡在他身前,看着赖在天璇身上耍赖的小肉团子说道:“要不然你带上他吧,不然这混世魔王能把青玉城都给掀了。” “可是我们是去做正事,没时间照顾他。” 天璇皱眉,他和贺利明是准备去解决船运的事情,李天祥是临州的地头蛇,虽说她有自信李天祥忌惮青玉城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利益当头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和贺利明单独前去的话,就算出了问题她也有自信能够顺利离开,可是带上季小宝就不一定了,他还这么小,万一看顾不过来出了事情,她怎么跟李锦悠交代? 苏欢闻言轻笑:“要不然我也一起去吧,到时候你办你的事情,我来照顾小宝。”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最近我留在青玉城也没有什么事情,而且我听说临州那边出产一种赤炎墨,极为难得,姑姑的生辰也快到了,我正好去选购一些送给姑姑当生辰礼物。” 天璇闻言迟疑,她总觉得苏欢的话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想着去临州买什么赤炎墨,可是还没等她细想,怀里的季小宝就已经揪着她的衣摆仰着小脸泪眼汪汪的说道:“姑姑,你别不要小宝,小宝听话,小宝不要离开姑姑…”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哭得眼睛都红了,天璇顿时心就软了,她蹲下来替他擦了眼泪说道:“好了,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姑姑答应带你一起去,但是你要答应姑姑,不准调皮,要好好听舅舅的话。” 季小宝点点小脑袋:“小宝知道。” 原本的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因为季小宝要一起跟着去,天璇不得不又回了一趟府里,替季小宝收拾一些随行的东西,看着天璇匆匆忙忙的进了大门,而贺利明一副霜打的茄子一样,苏欢拎着季小宝的领子将他甩进了怀里,低笑道:“行啊臭小子,演技不错。” “那还用说?”季小宝顺着苏欢的大腿爬到他身上,满脸嫌弃的说道:“舅舅,你喜欢天璇姑姑干嘛不说,我爹都说了,喜欢什么就要抢回来,只有到了自己手上才是自己的,你这么偷偷摸摸的真丢脸。” “你知道什么!” 苏欢敲了敲季小宝的脑门,见他吃痛的缩了缩脖子后才说道:“你天璇姑姑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心防太重,在她没对我动心之前,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对她的心思,以后就别想再靠近她半步了。” 他不知道天璇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他却能看得出来天璇对男女之事上面的心防十分重。天璇比他大五岁,女子在天璇这个年龄,早就该成亲生子了,可是天璇好像对此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想法。 天璇容颜出色,又居于青玉城管事之位,对她有想法的男子数不胜数,可是苏欢却是亲眼看到那些人是如何被拒于千里之外的惨状,他又不傻,怎么会眼巴巴的凑上去找虐? 季小宝从随身的小口袋里翻出松仁糖塞进嘴里,咕哝道:“那你又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苏欢抱着季小宝奶香奶香的小身子轻笑:“她会知道的。” 在她动心之后。 对付天璇这种性子,还有什么比温水煮青蛙来的更有效果?他要让天璇的生活里到处都有他的影子,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好,习惯他站在她身边的感觉,直到她猛然惊觉之时已经再也离不开他。 天璇提着季小宝的东西从府中出来的时候,就见到甥舅两窝在马车中说着话。 苏欢半靠在马车车壁上低头而笑,一身白衣胜雪,容颜俊美无俦,他一双手揽着季小宝的屁股怕他摔下去,而粉雕玉琢的季小宝就那般趴在他怀里,仰着头带着明亮的笑容说着什么。 两人好像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同时停下了口中话语扭头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一大一小的两张脸上露出同样灿烂耀眼的笑容,晃得天璇心神瞬间恍惚…… 第529章苏欢番2 第529章 苏欢(番2) 一行四人前往临州,因为带着年幼贪玩的季小宝,又在某人刻意放纵之下,原本预计六天的行程愣是足足走了十几天。 一路上,季小宝缠着天璇四处玩耍,苏欢“被逼”作陪,陪着两人四处疯玩,走走停停之间,苏欢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越距之言,可是他和天璇之间的关系却莫名融洽起来,而一心想要往天璇身边凑的贺利明却是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贺利明原想的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本就憋屈不已,而一路上季小宝有意无意的将他拦截在外,仗着孩子的身份霸占着天璇不让他靠近天璇分毫,更有甚者拉着苏欢摆出幸福三口之家的模样,更是气得贺利明险些吐血。 他心里暗骂不已,可是碍着季小宝的身份却又不敢对他动手,否则就算他真的得到了天璇的心恐怕也难以在青玉城里立足,更别想接掌天璇手中的权利掌管青玉城了。 贺利明不断压着心底的怒气和恶意,好不容易熬到了临州城,入住了酒楼之后,天璇上楼去收拾东西,而苏欢不知道去做什么没了踪影,贺利明瞅准机会拉着季小宝一起,将他带到了前面大堂里叫来了满满一桌子饭菜。 看着季小宝对着桌上的东西直咽口水,贺利明笑眯着眼说道:“小公子,这一路上辛苦了吧?属下听说这家酒楼的厨子做出来的蜜糖肘子远近驰名,小公子要不要尝尝看?” 季小宝双眼发亮,嘴边有可疑的亮晶晶的水渍出现,而他脸上却是带着抹不好意思说道:“那怎么可以,我娘说了,不能随便让别人破费。” 贺利明见小孩满脸迟疑的样子心中暗喜,原还以为是个机灵的,没想到这么好对付。 他连忙说道:“怎么能是别人呢?属下本就是王妃的手下,属下能有今日也都是王妃照顾有加,更何况属下和天璇姑娘更是好友,这将来也是一家人,属下的自然就是小公子的,小公子这么说岂不是见外吗?” 季小宝听到贺利明说是一家人时不着痕迹的撇撇嘴,抬头时却是一脸乖巧笑道:“贺大叔说的是真的?小宝会花很多钱哦,而且天璇姑姑说了,不让我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那怎能一样,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而且您是王爷和王妃的孩子,将来青玉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小公子何必委屈自己?” 季小宝有些迟疑。 贺利明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匹精致的琉璃马出来放在季小宝桌前说道:“小公子你瞧,这可是属下特意替你寻来的,好不好看?” “好看!”季小宝双眼发亮。 贺利明笑道:“那小世子喜欢吗?” “喜欢。” “那如果小世子能在天璇姑娘面前多说说属下的好话,等到你天璇姑娘嫁给属下之后,属下便能给小世子找更多你喜欢的东西,到时候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小世子想要,属下都能给您弄来。”贺利明蛊惑道。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属下的就是公子的,只要小公子一声吩咐,属下绝不二话!” 贺利明连忙表着忠心。 季小宝闻言笑得纯真无暇,粉雕玉琢的脸上白里透红,水汪汪的大眼睛跟黑琉璃似得,咧嘴对着贺利明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贺大叔真好,那我现在就能做我想做的事情吗?” “当然可以。” “那我就不客气啦。” 季小宝笑得满脸狡黠,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怀好意,还没等贺利明回过神来,就直接伸手使劲拍了拍桌子扬着小脸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今日大家能在同一个地方遇到就是缘分,小宝请大家吃饭好不好?大家尽情吃喝,尽情玩乐,所有的账都算在我家贺大叔身上。” 酒楼里原本吃饭的众人瞬间哗然。 贺利明瞬间傻眼。 “小公子,你怎么……” “怎么了?”季小宝满脸无辜道:“贺大叔不是说了吗,你的就是我的,既然是我的,那自然我怎么花都可以。娘亲曾经教导过我,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天下百姓皆一家,刚才贺大叔还说只要是我想要的就都会给我,难道贺大叔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贺利明脸瞬间就僵了,强撑着笑脸道:“当然不是。” “我就知道贺大叔是个好人!” 季小宝爽利利的给某个满脸发黑的人发了张好人卡之后,扬起小脸大声道:“大家也听到了,我贺大叔说了大家尽管吃,掌柜的,有什么贵的好的尽管上来,我贺大叔有钱!” 一旁的掌柜的原本以为这小孩只是胡闹,可是此时却发现季小宝是认真的,他虽然不知道季小宝的身份,可是南来北往的看人的眼力劲却还是有的,季小宝虽然是个孩子,可是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是精品,光那腰间挂着的玉佩就能抵得上他半座酒楼。 而且那个愿意花钱的“冤大头”也不像是没钱人,所以听到季小宝的话后,他顿时乐疯了,连忙吩咐下去让厨房紧好的贵的赶紧上,整个酒楼里的人听到有白食吃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连忙对着贺利明出言感谢不已。 贺利明每被人道谢一句,脸色就黑几分,而当他听到季小宝吩咐掌柜的广开酒楼大门,招呼过往行人入内吃用之时,脸色都白了。 他这些年在青玉城虽说攒下不少的钱,可是却也经不起季小宝这么败,这整个临州城有多少人,就算路过这酒楼的只是百之一二,千之一二,可一人吃一点也足以吃的他连底裤都不剩下。 眼看着银子化成水,贺利明脸上煞白煞白的。 他原本想强撑着想办法拦人,谁知道还没等他动作,季小宝却又开始吩咐掌柜的邀请乞丐地痞入内一同吃食后,看着闻讯之后不断赶来的人群,贺利明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急声说道: “小公子,那些乞丐又脏又乱,怎能邀请入内,更何况小公子的身份岂能跟那些人同堂,切莫让那些地痞市井之人脏了小公子的眼。” 第530章苏欢番3 第530章 苏欢(番3) 人群一片顿时愤慨,皆是怒视着贺利明。 季小宝闻言突然沉下了脸。 “贺大叔此言差矣,娘亲曾经说过,英雄每多屠狗辈,仗义之人出市井,自古以来,有多少能人贤臣出自贫寒,晋国先祖在起义之前也不过是个街头浪儿,可是他却和季家先祖一起推翻了前朝暴政,建立了大晋江山,让百姓安稳富足,幼有所养,老有所依,贺大叔怎能因为出身就瞧不起他人?” “要知道英雄莫问出处,贺大叔又焉能知道,今日这些乞儿地痞之中,将来就没有威震天下利国利民之人!?” “说的好!” 季小宝的话说完之后,人群中顿时传来一声大喊,而原本因为贺利明那些话而隐隐躁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看着场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时,眼里全是打从心底生出的佩服和钦羡,而看向贺利明时却满是鄙夷。 “没钱装什么冤大头,不就是一顿饭钱,老子又不是出不起!” “就是,这位小公子说的是,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一辈子都会混迹市井,我告诉你,我明日就去参军,等我将来挣个功名之时,定叫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好好瞧瞧。” “掌柜的,给老子来顿好的,哥几个,我请,咱也叫他瞧瞧,咱不是没钱!” “就是,我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吃顿饭的还是有的,不像某些人,没钱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口气大出天际心眼小的跟针尖似得,也不嫌弃丢人。” “哈哈……可不是吗,真不要脸!” 贺利明听着满耳的骂声,气得浑身直哆嗦,他扭头朝着季小宝看过去时,就见到刚才还乖巧无比的小孩此时大眼中满是嘲讽,看着他时哪还有半点小孩子的天真无邪? 贺利明心中顿时明了,自己个刚才是被季小宝给耍了,他满脸愤怒的扭头看着季小宝阴沉道:“你敢戏弄我?” “就是戏弄你了怎么滴?” 季小宝靠在椅子上,肉嘟嘟的小腿儿一晃一晃的,笑眯眯的低声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娶我姑姑,真当本世子跟你一样蠢吗。实话告诉你,本世子就是逗你玩儿,你以为本世子看不出来你的心思,想从天璇姑姑手里头接管青玉城,你也不自个儿撒泡尿看看你是什么德行,蠢货!” “你!” 贺利明气得怒发冲冠,想起自己居然一直被个小孩给耍了,气得伸手就朝着季小宝抓了过去,然而他的手还没抓到季小宝,季小宝却是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就朝着身后倒了过去。 贺利明吓得手僵在半空,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天璇的怒吼声:“贺利明,你在干什么?!” “堂主,我……” “啪!” 天璇一把推开了贺利明,朝着他身上就是一掌,还没等贺利明疼得缓过来,身后就被人踹了一脚,整个腿骨一疼直接砰的一声扑到在地上,就见到苏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身前,冷冷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和天璇一前一后到了季小宝身前。 “小宝,你怎么了?” “呜呜……姑姑,他打我,我好疼,姑姑,我好疼…” 季小宝抱着胳膊哇哇大哭,整张小脸憋得通红,看上去可怜的不得了。 天璇见状心里急的不得了,连忙扒开季小宝的胳膊去看,发现只是红了一些没伤到骨头后,这才松了口气,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顿时阴沉下了脸,沉声道:“贺利明,你居然敢伤害小主人?” “我,我没有。” 贺利明此时是真的吐了血,刚才天璇和苏欢的那一下都没有留手,直震的内俯受伤,心肝脾肺都像是移了位一样,苏欢那一脚更是让得他站不起身来。 他用手撑着好半晌才直起身来,喘息道:“堂主,是小公子故意戏弄于我,我一时气急才会失手……” 天璇低头看着季小宝,季小宝泪眼汪汪的扯着她的袖子说道:“小宝没有戏弄他,是他自己说的要请小宝和大家吃饭,还说他要是娶了姑姑后,小宝要什么就给我什么,他还说今天夜里要让姑姑成为他的人,以后和小宝就是一家人。” 季小宝哭得小脸通红,抽噎着说道:“姑姑…,你真的要嫁给他吗,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 天璇脸上彻底黑了,厉声道:“贺利明!” “堂主,天璇,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说这些,是他,是他冤枉我……”贺利明脸色煞白。 苏欢却是沉声道:“贺管事如果没说这些的话,小宝一个孩子怎么会知道?我一直以为贺管事是个正直之人,却不想居然对天璇存着这种心思,今日你敢出手伤了小宝,来日是不是连锦儿和王爷也不放在心上?!” “我没有!” “没有?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还能作假?” “你……” “够了!”天璇冷眼看着被苏欢的话问的满脸慌乱的贺利明寒声道:“这次临州的事情办完之后,我会把今天的事情全部告诉玉衡,到时候你自己去玉衡堂领罚。” 一句话,否决了贺利明所有的过往。 一句话,断绝了贺利明之前所有的期望。 天璇虽然只是说让他自己去玉衡堂领罚,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但是贺利明却很清楚的知道,等到这次从临州回去之后,天璇就不会再留他在身边,更不会给他半点亲近她的机会。 从此之后,天璇堂没有他的立足之地,而他和天璇更是再无可能。 而他原本的那些打算,原本以为亲近天璇之后才能做到的那些事情更是被彻底搅乱,这一次的临州之行他更是白冒了风险,反而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天璇看都没看一眼贺利明,直接抱着季小宝站起身来,小心的搂着他的胳膊和苏欢一起转身朝着后面走去,苏欢揉了揉季小宝的脑袋给了贺利明一个淡淡的笑容,而季小宝则是趴在天璇肩膀上,对着趴在地上如丧考批的贺利明做了个鬼脸,满脸不屑的无声道:蠢货。 “噗——” 贺利明心头一激,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原本心底的那些犹疑瞬间飞了,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他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就准备出去,却被掌柜的一把抓住急声道:“这位大爷,这今日的消费您还没有给钱呢,您可不能走。” 贺利明看着大堂里嘲讽的看着他的那些人,喉头一阵腥甜,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狠狠拍在桌上,扭头看着天璇三人离开的方向满眼怨恨。 季赟,我跟你没完!! 第531章苏欢番4 第531章 苏欢(番4) 酒楼闹了一次之后,贺利明和天璇之间起了嫌隙,虽然贺利明表现的一如既往的恭顺,可是天璇对他却是不假辞色。 那天在酒楼发生的事情,天璇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季小宝恶整了贺利明,可是天璇却是知道季小宝的性子,虽说他调皮捣蛋喜欢戏弄别人,但是贺利明如果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季小宝也不会这么针对于他,更不会做的那么过分。 能让季小宝这么做的,除非是贺利明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天璇对贺利明起了疑,对他多了三分戒备。 两人约好了和李天祥见面的时间之后,贺利明去打前站,天璇则是随后才前往李家的地盘,谁知道一出门,就见到苏欢抱着季小宝好像刚从外面回来。 当看到天璇时,季小宝大叫着姑姑一头扑到天璇怀里,撞的天璇一个趔趄,苏欢连忙上前两步伸手扶着天璇,有意无意的让天璇刚好撞进了他怀里。 天璇只感觉到脸颊贴在苏欢火热的胸膛之上,一股带着书墨香的男子气息将她笼罩在其中,而苏欢低头之时那略带温热的双唇更好似羽毛一样轻柔的扫过她的额头。 天璇顿时心中一颤,脸颊带上了抹红晕,连忙就想退让开来,却不想苏欢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得率先伸手扶着她站直了身子,然后朝着季小宝脑门上赏了个栗子沉声道:“臭小子,没轻没重的,要是刚才天璇没接到你摔在地上看你不哭鼻子。” 季小宝朝着明明占了便宜还假装正经的舅舅翻了个白眼,转瞬就凑到天璇怀里拱了拱脑袋糯声道:“姑姑,你们去哪儿啊?” 天璇看着苏欢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温润笑容,双手扶着她站好之后就有礼的放开了她的胳膊,看向她时没有半点异色,而刚才那一瞬间的亲密接触也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她不由暗嘲自己想的太多。她比苏欢大五岁,又非贵族出身,苏欢正值风华,又出身富贵,他要什么样的女孩儿找不到,又怎么会对她有想法? 天璇强压下心中突然升起的那抹空落之意,摸着季小宝的头发温和笑道:“我和贺管事去一趟临海帮,小宝,你和舅舅在这里等姑姑可好,姑姑办完事情就回来。” 季小宝撅着小嘴:“姑姑带小宝一块儿去。” “不行。”天璇想都没想就回绝:“小宝乖,听话,等姑姑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二公子,小宝就麻烦你照顾了。”说完她就想把季小宝塞回苏欢怀里。 季小宝却是抱着她的脖子撒娇耍赖说什么都不撒手。 苏欢搂着季小宝,季小宝却抱着天璇的脖子,三人的姿势怪异的不得了,苏欢怕天璇跌倒,连忙伸手扶着她的后腰,远远看着就像是他半抱着天璇一般。看着怀中被季小宝磨得满脸无奈的天璇,苏欢低头柔声说道:“昨天我听你说不是约好了酉时才见面,怎么这么早就去?” 天璇被季小宝勾着脖子,整个人几乎靠在苏欢身前,一抬头险些撞上苏欢的下颚,她连忙侧开脸说道:“李天祥不好相与,这一次又是我们有求于他,贺利明说他改了时间和地点,我且先去看看才能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欢半搂着她的后背拍了拍季小宝的屁股,季小宝顿时耍赖道:“姑姑,你带着小宝一起去好不好,小宝听话,小宝绝对不捣乱,而且那个贺利明不是好人,万一他想要害姑姑,小宝还能保护姑姑。” 天璇看着挂在她脖子上的小家伙哭笑不得。 “小宝,听话,你和舅舅留在这里等姑姑,姑姑很快就回来。”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着姑姑。” “小宝……” “我就不嘛,姑姑你就带着我好不好,要是姑姑不带小宝,那小宝也不让姑姑去~” “季小宝!”天璇气得瞪眼。 季小宝顿时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看见天璇好像快要生气的样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姑姑你吼我,姑姑不要小宝了,小宝是没人要的孩子,娘亲不要小宝,爹爹不要小宝,姑姑也不要小宝了,呜呜呜……” 看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季小宝,天璇原本升起的那点恼怒瞬间不知道去了哪里,季小宝从小是她看着长大,被她疼进了心坎里,此时看他一哭只觉得揪心,她连忙手忙脚乱的抱着季小宝说道:“小宝乖,姑姑没有不要你,姑姑只是有正事要做。” “我不管,姑姑就是不要我了。” 小家伙哭的小脸通红,抽抽噎噎的直打嗝,天璇哄了半晌都不见停下来,她不得不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苏欢。 苏欢压住心头那点笑意,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要不你就带上他吧。” “那怎么可以,李天祥不是什么好人,临海帮里什么情况我也还不清楚,要是带上小宝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小宝这么聪明,他知道分寸的,而且你别忘了小宝跟着锦儿和药虚无他们学的本事,恐怕他不害人就算好的了,谁能害得了他?” “可是……”天璇还是迟疑。 季小宝的确是学了不少本事,他们也给了他不少保命的东西,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五、六岁大的孩子能懂什么? 苏欢见状看了眼半靠在他怀里还犹不自知的天璇,手指无意识的在她腰间动了动,指尖碰触着她的发梢感觉着那上面柔润的触感,眉眼带笑的说道:“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那不如也带上我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天璇睁大了眼看着苏欢:“你?” “怎么,觉得我不够格,还是觉得我保护不了小宝?” 天璇连忙摇头。 苏欢的功夫她是知道的,虽然比不上天枢那种纯粹为杀而生的人,也比不上季君灏内里深厚,可是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寻常自保绝对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苏欢是季小宝的亲舅舅,两人关系一向亲昵,他是绝不会让小宝陷入险境。 只是…… 她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第532章苏欢番5 第532章 苏欢(番5) 天璇看着季小宝有些下不了决心。 季小宝见天璇迟疑,连忙带着哭腔打着嗝说道:“姑姑,你就带我去吧,小宝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一定听舅舅的话,我不要离开姑姑。” 天璇被季小宝水汪汪的眼睛看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又见苏欢能照顾季小宝,最后还是妥协下来,捏了捏季小宝的鼻子说道:“好,姑姑带你去,不过你要听舅舅的话,要是调皮的话姑姑以后都不带着你了。” “姑姑最好了!!” 季小宝搂着天璇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糊了她一脸口水,然后扭头朝着苏欢得意的比了个眼神:怎么样? 你厉害。 苏欢扯扯嘴角无声说完之后,就直接伸手捞过了天璇怀里的季小宝,单手抱着他之后,这才伸手替天璇理了理她刚才被季小宝抱着脖子时候弄乱的长发,将垂落在她脸颊旁的发丝挽在她耳后,清澈的眼中带着明朗的笑容柔声道:“就你性子好,这小家伙简直吃定了你。” 手指碰触到了耳边,指甲划过皮肤时带起一阵颤栗。 苏欢的手指带着丝丝凉意,碰触到耳垂之时让得天璇耳边传来一阵酥麻,她猛的抬头看着苏欢,一向精明的双眼瞪得圆溜溜的。 “你……” 苏欢收回了手指,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似得,收回手抱着季小宝诧异道:“怎么了?” 天璇面对着苏欢正经的神色莫名语塞,苏欢的眼睛太过干净,干净的好像刚才那点暧昧和旖旎都是她自己的错觉,天璇不自在的伸手撩了撩头发,那被苏欢碰过的耳垂上不自觉的的染上了粉色,而她却是低声道:“没,没什么。” “那就走吧,既然约好了时间就不好错过,免得李天祥拿此事做文章为难于你。” 天璇听着耳边温柔磁性的声音莫名有些心慌意乱,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和苏欢那个仿佛玩笑似的吻,那瞬间的触感仿佛又回来了,她脸颊瞬间烧的通红,连忙点点头转身就朝前走去,身影带着几分慌乱,而转身之后的她却没有看见苏欢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 “舅舅,姑姑脸红了哎~”季小宝抱着苏欢的脖子,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说道。 苏欢看着前面那个女子连脖颈上都染上了粉色,忍不住低笑出声:“臭小子,做的好。” “那当然,舅舅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东西。” “放心吧,回去之后我的收藏随你挑。” “那舅舅,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姑姑娶回去啊,总是这么偷偷占便宜感觉好丢脸。” 苏欢闻言敲了敲满脸鄙夷的季小宝,然后抬头看着天璇略带仓皇的背影,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快了…… 在天璇动心之后,她迟早会是他的人。 ——————- 李天祥是个外表五大三粗,内里却极其狡诈之人,天璇和苏欢带着季小宝到了临海帮的时候,李天祥丝毫没有想要迎接的打算,甚至于在和天璇交谈之中咄咄逼人,半步不让。 天璇沉着脸说道:“李帮主,我们青玉城和贵帮合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贵帮能够发展到今时今日未必没有我们的原因在内,江湖上的人都说李帮主乃是仗义之人,难道今天要做那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情吗?” 李天祥脸上露出抹笑容,淡淡道:“天璇堂主可别说这种话,我们临海帮和青玉城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临海帮如今的局面是我带着兄弟们一刀一剑的拼杀出来的,靠的不是青玉城,更不是其他人。我手底下有数千兄弟跟着我讨饭吃,他们都有妻儿老小,都有家人要养活,乱世将起,我也要替他们打算不是?” 天璇看着油盐不进的李天祥,皱眉沉声道:“三成,所有的费用我多给你三成,想必李帮主应该知道,三成已经是笔不小的数目,足以让贵帮赚的盆满钵盈。” 李天祥摆摆手:“我说过了,一倍价格,一分不少。” 天璇微眯着眼看着李天祥,眼底带着几分戾气,一倍价格几乎是将所有的利益都全部交给了临海帮,那他们青玉城还赚什么,岂不是拿着自己的货去给别人做嫁衣? “李帮主当真如此不讲情面?” 李天祥笑眯眯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天璇看了他一会儿就直接站起身来,眼底的那抹戾气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辞了,希望贵帮财运亨通。” 天璇和苏欢抱着季小宝转身就想朝外走,贺利明紧跟在天璇身旁,谁知道四人才刚有所动作,不远处的李天祥就已经砸了手中的东西,一声脆响之后,原本空旷的议事厅瞬间被突如其来的人群包围,那些人长剑直指站立的四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苏欢脸色一沉护着怀里的季小宝,挡在天璇身前,而天璇则是转身寒声道:“李帮主这是何意?” 李天祥笑眯眯的说道:“天璇堂主贵人事忙,难得来我临海帮一次,李某都还没有好好招待一番,天璇堂主又何必急着离开?不如留下来在我临海帮做客如何?” “李天祥,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们临海帮想要和青玉城为敌?” “哈哈,青玉城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过气王爷的龟缩之地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圣地,这临州就是我李天祥的地盘,就算和青玉城为敌又能怎样?听说你们那位季王爷早就不知所踪,说不定死在哪里了都不知道,还敢拿青玉城来威胁我。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李天祥哈哈大笑,他早就垂涎青玉城的地盘,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次机会,天璇掌管青玉城内务,只要拿下此人,便能破了青玉城的城防,更何况他没有想到原本他的目的只是天璇一人,居然还多来了两个。 庆国公府的二公子,景王府的小世子…… 哈哈哈哈!! 他李天祥天注定就不该只是龟缩在这临州之地,更不该只是区区一位帮主,天下乱世纷争,凭什么他就不能一争?! 第533章苏欢番6 第533章 苏欢(番6) 周围的人一哄而上,天璇和苏欢连忙对敌。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动手之人,当知道李天祥对他们不怀好意之后,两人下手毫不留情。天璇身形敏捷,一掌击杀了身前想要动手之人后躲过他手中长剑,直接杀入了人群之中,而苏欢则是一手抱着季小宝,一手持剑杀着身前之人,紧跟在天璇身后,快速朝外突破。 临海帮之人大多都只是普通人,就算有些功夫也根本就拦不住两人,天璇和苏欢互相倚靠着朝外突破,贺利明持剑紧随其后,眼看着就快要突破包围之时,天璇身旁的贺利明却是突然大叫了一声“小世子”,声音里满是惊慌,天璇心中一乱,连忙扭头朝着身后看去,身形瞬间露出了破绽,而原本站在她一侧的贺利明却是趁机一剑朝着她身上刺了过来。 “天璇,小心!!” 苏欢心神沮丧,大叫出声,天璇瞬间惊觉不对连忙朝着一旁闪躲,虽然避开了要害,那长剑却是毫不迟疑的砍在了天璇的腿上,让得她剧痛之下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贺利明眼底带着怨恨朝着天璇扑来,脸上求而不得的疯狂让得天璇心惊,眼看着他手中寒光就要刺进她胸口,而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却是突然刺穿了贺利明的脖子,剑尖带着血从他身体里穿过,让得贺利明瞬间断气。 贺利明的尸体被一脚踢开,苏欢已经到了天璇身旁,此时季小宝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顽劣,乖巧的趴在苏欢身后,肉嘟嘟的小手上拿着几个瓷瓶,而苏欢身旁三米之内都不见人,不远处更是有一些人满脸青紫的倒在地上,显然中了毒。 苏欢一把扶起天璇,厉声道:“走!!” 两人快速朝外疾行,然而却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疾驰而来,天璇连忙急声道:“走正门出不去的,临海帮外全是李天祥的人,贺利明出卖我们,李天祥肯定早就堵死了所有的出路。走西边,那里连通云澜江,只要入了水,他们就奈何不得我们!” 苏欢闻言连忙扶着天璇转身朝着西边快步行去,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而苏欢为了护着天璇和季小宝,身上也到处都是伤口,眼看着他们被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起来,天璇伸手推开苏欢急声道:“二公子,你快走,带着小宝走!!” 苏欢一把抓着天璇的胳膊厉声道:“要走一起走!” “我腿受伤,你带着我走不远的,苏欢,小宝是王爷和姑娘的儿子,他绝对不能有事,你快走,走啊!!!” “我说过了,要走一起走!” 苏欢死死拉着天璇的手,一边杀敌一边朝前走,季小宝的小脸之上被溅上了不少血渍,将手里的药粉不要钱似得朝后扔,嘴里大声道:“姑姑和我们一起走!” 苏欢沉声道:“天璇,你给我听着,今天要么一起活着离开,要么就一起死在这里。贺利明背叛锦儿,青玉城中必还有内应,我们如果死在这里,青玉城必乱。你想要保护小宝,想要保护青玉城,就好好给我活着,你若死了,我绝不苟活!” 寒光凌冽,映衬出男人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往日温润的苏欢此时脸上满是寒霜。 天璇只觉得心中一震,心底仿佛有什么破壳而出,然而尚且来不及细品,就听到有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 江面已近在尺咫,苏欢一弯腰将季小宝从肩后滑到了身前,他伸手保住天璇,整个人一蹬地面就朝着不远处的江面疾驰而去,跃空而起之时,一道箭矢刺入他身后,他却只是闷哼一声,紧紧抱着怀中两人厉声道:“抱紧我!” “噗通——” 三人同时落水,溅起了一大片的水花,而水面之上浮出了一丝殷红之色。 李天祥看到这么多人围攻居然还被他们跳江跑了,顿时气得砸了手上的长弓怒声道:“给我搜,他们两个受了伤,还带着个孩子,在水里走不远,抓不到他们,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虽在盛夏,可是江水却依旧冰凉,天璇腿上受伤,在水中根本用不上力气,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溺亡在水里,浮浮沉沉的灌进了不少水,整个人瘫软无力,可是腰间却始终有一双大手紧紧的抓着她,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折断,可此时在水里,那双手却成了她唯一的支柱,带着她不断顺着水流朝前浮动,直到她意识渐渐消失,昏迷了过去。 等到天璇再次醒来之时,头疼欲裂,入目所见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干净而老旧的房子,带着些阳光味道的棉被,还有自己身上已经被换掉重新穿上的布裙。 天璇连忙就想撑着手坐起来,可是一动之下却是疼的闷哼出声,腿上的剧痛让得她整个人一哆嗦,噗通一声倒在了床上。 “呀,姑娘你醒啦?” 打开的房门外站着个年轻女人,挽着妇人的发髻,穿着普通的蓝色布裙,见到天璇醒过来时连忙端着药碗快步走了进来,扶着天璇急声道:“姑娘你可别乱动,阿爷说了,你这腿上的伤伤及了骨头,又被水泡了起了脓,好不容易才上了药弄好,可千万不能乱动,否则不小心会瘸腿的。” 天璇感受到年轻妇人的善意,可想起之前的事情却仍旧存着几分戒备,连忙问道:“这位大姐,请问这里是哪里,是你救的我吗?” “对啊,这里是叶村,之前我和阿爷去打渔的时候看到了你,就把你救回来了。” “那你可有看到其他人?”天璇连忙问道。 “你是说跟你一起的那个公子吧,你放心,他也在这里,还有个孩子……” 那个年轻妇人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去掉了锦绣服饰穿着普通孩童衣裳的季小宝已经跑了进来,当看到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天璇时候,顿时泪眼汪汪的扑到天璇床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第534章苏欢番7 第534章 苏欢(番7) 季小宝扑在床前,一贯爱笑的脸上满满挂着的都是金豆子,哭得声音都有些哑了。 “姑姑,姑姑!!” “小宝。” 天璇看到季小宝顿时大喜,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拉着季小宝的胳膊,不断上下打量着她一边急声问道:“小宝,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小宝赖在天璇怀里哭声道:“我没事,舅舅一直抱着我没让我受伤,可是舅舅,舅舅他……哇……” “你舅舅怎么了?!”天璇心中一跳,急声问道。 季小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道:“舅舅,舅舅被箭射中了要害,身受重伤,在水里又因为护着我们撞到了石头,叶爷爷说,舅舅,舅舅没救了……” 天璇当听到苏欢身受重伤的时候顿时心中一咯噔,想起在水中闻到的那股浓郁的血腥味,还有他们入水之前苏欢的那声闷哼,和水里紧紧搂着她死都不愿松手的男人,她连忙就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急声道:“带我去看他。” “姑娘,你的腿……” “我腿没事,求你带我去看他,求求你!” 那年轻妇人有些诡异的看着哇哇大哭的季小宝,她记得阿爷不是说过,那个男人虽然受了箭伤可是没什么大碍,甚至比起这个姑娘的腿上还要轻几分,为什么这小孩哭的跟那男人快死了一样? 年轻妇人正想张嘴,季小宝就已经扯着她的袖子抽噎道:“叶婶婶,我舅舅喜欢姑姑好久了,可是他胆子小怕配不上姑姑,所以一直都不敢说,你就让他临死前再见姑姑一面吧,呜呜……” 叶嫂子看见天璇急的脸色煞白,想起之前在河边发现他们之时,那个男子浑身是血,明明已经昏迷了过去却依旧紧紧抓着这女子的手不放开的情景,瞬间就懂了。 她哭笑不得的看了眼季小宝,就见到长得跟瓷娃娃似得小孩正背对着天璇冲着她挤眉弄眼,一脸哀求,叶嫂子无语了半晌才扶着天璇站起来说道:“好吧,我带你过去。” 天璇一条腿用不上力,可是心系苏欢,一路上疼的额头上冷汗直冒却始终一声不吭,直到推开苏欢所在的房门,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紧闭着眼好似没了呼吸的男人,脸色瞬间煞白,一把推开叶嫂子的手扑到了床前,眼泪刷得流了下来。 “苏欢。” “苏欢。” “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苏欢……” 苏欢正在睡梦中,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天璇的哭声,他从来没有见到天璇哭过,更没有见过她流过泪,她始终都是坚强的,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是笑颜以对,她为什么哭了? 苏欢连忙就想睁开眼,却不想突然感觉到天璇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而一滴滴的泪水则是落在他脖颈之间,他突然停住了动作,屏住呼吸躺在那里,闭着眼一动不动。 天璇的手抚上苏欢的脸颊,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 “你怎么这么傻,你的命那么金贵,你还有大好的将来,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了救我赔上自己的命,我不值得的,我真的不值得的……” 如果不是为了她,苏欢是能够逃掉的,如果不是为了她,苏欢根本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子。他还这么年轻,他还没有娶妻生子,他还有大好的锦绣前程,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她丢掉性命? 季小宝呜咽道:“姑姑,舅舅喜欢你,他喜欢你好久了,可是他说,他说姑姑不喜欢他,他也配不上姑姑,他只想一直守在姑姑身边,保护你就好。” “这次来临州,是舅舅想要跟着姑姑,才让我缠着姑姑一起来,姑姑,舅舅他很喜欢你,呜呜……” 天璇听着季小宝的话心中剧痛,抚摸着苏欢脸颊的手更是颤抖不已,嘴里哽咽出声:“苏欢,你怎么这么傻,” “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苏欢,我不值得的。” 屋中满是哭泣的声音,叶嫂子看着天璇哭得不能自抑,有些不忍的想要说话,却被季小宝眼疾手快的拦住,而季小宝则是跑到床边哭着道:“姑姑,你是不是不喜欢舅舅啊?” 天璇哽咽道:“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 “那你也是喜欢舅舅的?” 天璇哭着咬着嘴唇,埋着头紧紧抓着苏欢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喜欢,怎能不喜欢。” 那心底深处的悸动,那在一起时的旖旎,那温润如春风的笑容,举手投足间让人心动的温暖……她又怎么会不喜欢?她也是女子,她也有过憧憬,可是她却从来不敢去想这个男人会对他真心,是她自己错过了自己,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苏欢,对不起,对不起……” 季小宝看着床上睫毛不断颤抖,激动的脸都红了几乎要忍不住的苏欢,连忙问道:“那如果舅舅不死,姑姑你愿不愿意嫁给嫁给舅舅,舅舅之前一直都想要娶你,临死也没有如愿。” 天璇将头埋在苏欢胸前,低声哭道:“我愿意的,只要他活着。” 苏欢猛的睁开眼,看着伏在胸前哭得湿了衣襟的女子心疼的快要窒息,他颤抖着双手揽着天璇的腰肢,低声道:“天璇,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天璇口中的哭声一顿,猛的抬起头来,就撞进了苏欢那双闪烁着兴奋满足的黑眸里。 天璇看着他微红的双颊,感受到腰间有力的臂膀,感受到他因为激动而不断跳动的心脏,豁然扭头看着旁边捂着肚子大笑的季小宝和门口脸上憋得不行满眼笑意的叶嫂子,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瞪着季小宝怒声道:“季赟,你居然敢骗我!!” “哈哈哈哈,姑姑,你可是答应了要嫁给舅舅的,我们可都是听到了,以后我就要叫你舅妈了,娘亲说了,说话不算话是要被虫虫咬的,啦啦啦啦,我有舅妈了!” 第535章苏欢完 第535章 苏欢(完) “季小宝,你!!” 天璇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想起自己刚才哭的那么丢人,还说了那么多丢人的话,脸上气得通红,扭着身子就想去抓季小宝,季小宝却是眼疾手快的扭头就跑了开来,站在门口扭了扭屁股朝着天璇捏着嗓子说道:“只要他活着,我愿意的……舅妈,你可是答应了的,不许反悔。” “你!” 天璇扭身就想站起来,腰间却被苏欢大手困在怀中动弹不得,而季小宝却是趁机拉着叶嫂子一起跑到了门外,嘴里发出一串大笑声,羞得天璇整张脸如同染了胭脂似得,红的一塌糊涂,她满脸羞恼的拧了一把苏欢,气急道:“你还不放开我?!” 苏欢疼的嘶了一声,手上却半点不松,紧紧搂着她说道:“不放,一辈子都不放,你答应了嫁给我当我的娘子,我的娘子我才不要放手。” “你……苏欢,你无赖!” 天璇又羞又囧,她没想到季小宝那个臭小子居然会这么耍她,更没想到苏欢居然装死来骗她,想着自己刚才心如死灰的样子,天璇顿时委屈不已,也不挣扎了,只是红着眼眶瞪着苏欢说道:“骗我很好玩是不是,看着我丢脸很高兴是不是?苏欢,我不是那些任你玩弄的玩物,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丢了脸,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放开我!” 苏欢看着天璇微红的眼圈,还有里面隐忍的泪水,顿时心疼不已,他连忙低声说道:“我无心骗你,更从来没有想过要你丢脸。天璇,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我想要你在我身边,我想要成为你身边的那个人,想要和你一起共度余生,可是你的眼里却从来都没有我。你的心太硬,硬的没有半丝缝隙,不给我半点机会……天璇,你看着我。” 苏欢伸手捧着天璇的脸颊,让她的双眼正视着自己,他满脸认真的说道:“我苏欢喜欢天璇,天地为证,如若有半点虚假,就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唔。” 天璇一把捂着他的嘴,没让他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 苏欢伸手拉下天璇的手,将她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放在自己胸前,低声道:“天璇,你相信我。” “我……” 天璇看着苏欢认真的神色,想起之前他毫无迟疑的将她护在胸前,厉声说着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的情景,不由微垂着眼帘说道:“我不值得的,苏欢。我比你大这么多,我有不堪的过往,我,我身子也不干净,这世上比我好的女子多的是,你大可找个家世相当,温柔贤淑的女子好好生活,又何必一定要是我。” “别人再好也与我无关,我只要你。” 苏欢抬起天璇的下颚,细细在她唇上舔砥,天璇的话不仅没有击退他,反而让他想起她手腕上的那道疤痕,想起这样坚强的女子当初也曾经丧失活着的信念,心中更添怜惜。 他捧着天璇的脸颊轻琢着,嘴里轻声道:“无论你有什么过往,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在乎,你是天璇,你只是天璇,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天璇,试着相信我,试着让我走进你心里,试着和我一起重新开始,抛却过往的一切,抛却那些不好的回忆,从今以后,有我陪着你,我必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天璇看着苏欢的双眼,看清了他眼底的爱意,看清了他丝毫不掩藏的感情,她心神剧颤,想要撇过头去不看他的双眼,可是苏欢却是固执的捧着她的脸不松手。 两人视线胶着,天璇从最初的挣扎迟疑,渐渐的被攻城伐地溃不成军,只觉得整颗心都向往着苏欢所说的美好。 承认吧,你是喜欢这个男子的。 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的好,喜欢他将你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疼爱。你动心了,天璇,你逃不掉了…… 天璇颤抖着睫毛轻咬着嘴唇,许久许久之后,在苏欢以为她仍旧会拒绝他之时,天璇却是突然靠近他身旁,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低声道:“苏欢,是你让我相信了你,如果有朝一日你背弃承诺,我会亲手杀了你。” 她说的认真,没有半点含糊。 她口中的话绝非玩笑,如果有朝一日苏欢当真背弃了她的信任,她绝对会亲手杀了他。 苏欢闻言心却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满满都是欢喜,他紧紧搂着天璇的腰肢,双唇狠狠印在她嘴唇之上,自喉间发出平淡却让人心动的声音。 “承君一诺,必守一生。” “若违此诺,天地不容。” —————— 房中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苏欢动情的吻着天璇的双唇,双手在她腰侧摩挲,虽然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想要这个女人,可是他却也知道,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更何况,天璇还有伤在身。 所以两人最后什么都没做,只是靠着彼此,唇齿缠绵了片刻就分离了开来,而天璇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心意,她也不是扭捏的女子,连忙低头看着苏欢问道:“你身上的伤势如何,可要紧?” 苏欢小心的将天璇抱在床上,看着她因为之前焦急崩裂开的腿上伤口,低声道:“我没事,之前的箭伤避开了要害,而且叶嫂子和叶大爷救我的时候已经上过了药,不碍事了,倒是你,伤势这么重。都怪我,知道小宝骗你的时候就该醒过来的,可是我却贪念你一时的温柔才没戳穿小宝的把戏,害得你伤口又裂开了。” 天璇伸手拧了苏欢一把,瞪着他说道:“你还说,刚才差点吓死我了。还有季小宝,那个小兔崽子居然敢骗我,老娘跟他没完!” “好,等你伤好了之后,我帮你一起收拾那臭小子。” 苏欢怀抱美人,毫不犹豫的把所有的黑锅全部甩给了六岁的外甥,盯着窗外的风景默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死道友不死贫道,小宝这么可爱,肯定不会怪他。 三天后。 “苏欢!!你不要脸,我帮你追到了姑姑,你翻脸不认人!!啊啊啊啊啊……我要告诉曾外公和娘亲,嗷,姑姑,我错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