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业好多年》 1新邻居 “抱歉,想要做情侣纹身可以,但是李先生您在微信里没有说清楚您和女朋友需要纹的是对方的名字和生日这种太具有标识性的东西,我个人建议你们还是再考虑一下。” 这是一家坐落于皆道中央的刺青店铺,五十来平米,没有名字。 空旷的店里,以暗沉色为主色调,地上铺着木地板,店里放着一张纹身专用的纹身椅;纹身椅旁有一个小木架子,上面放着一把纹身枪;在它们的后面是一张简单的木头工作台,有画板,颜料还有一台型号看上去有些老旧的台式电脑。 电脑上方钉了手工木架,木架上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排纹身色料瓶子。 木架的右侧有一把面空墙,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纹身彩稿,足足贴满了一面墙—— 按照纹身风格,从日式神魔歌姬到““”中国传统武将,或者是欧美的old school和new school,从彩色到黑白,粗狂的轮廓线或是简单的结构,对比度强烈的色彩成为了暗沉里唯一夺目的色彩。 这就是这家刺青店里的全部。 在那版展示墙的下方,坐在椅子上是一名身形娇小的年轻女人。 此时此刻她正仰着头,语气软糯地试图说服肩并肩站在她面前的一对前来纹情侣纹身的年轻男女情侣。 徐酒岁,这家无名刺青店的唯一刺青师,也是老板娘。 脸上的黑色口罩取下来挂在一边耳朵,她说话的时候,白皙圆润的指尖心不在焉地抠着放在自己膝盖上的一本纹身图样样稿画册边缘,抠出了一点毛边边。 站在徐酒岁对面的青年男女没说话,面面相觑,只是听了她的话后,双双在脸上浮现了一丝丝不满。 徐酒岁很沮丧,她觉得开店这么多年了,每到这种时候她还是很紧张—— 当她开口劝客人不要一时冲动纹可能会后悔的纹身时,她永远都觉得自己在……劝鸡从良。 十有八九,人家绝不领情那种。 “小姑娘,我觉得我们掏了钱,下了定金,想要做什么款式你就给我们做就行了,”年轻情侣里的男人开口道,“其他的似乎不需要你操心那么多。” 看吧。 徐酒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洗纹身很麻烦也很痛的,一旦做纹身,最好是要做好这个纹身会陪伴一辈子的心理准备,”徐酒岁坚持试图说服对方,“一辈子那么长,如果你们以后分手了,各自有了新的爱人,他们看到这个纹身会怎么做?” 会把你一脚踹下床。 徐酒岁在心里默默地补充完,然后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果然,下一秒,站在她对面的情侣就变了脸色。 “谁告诉你我们会分手?” “哪怕分手我也一辈子要留着莉莉的名字,她是我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 “老板也太不会说话了吧?” “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小姑娘真有意思噢!” 熟悉的狂轰乱炸席卷而来,嗡嗡作响。 徐酒岁堂而皇之地游神,眼神儿从面前一对男女愤怒的表情上一扫而过,接着有些飘忽地落在了窗外—— 九月盛夏,店外的阳光刺目得像是要把大地烤融。 上午十一点,店门玻璃窗外,有身穿高中校服的高中生拎着一大落书说说笑笑走过,路过纹身店的时候,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地观摩橱窗里挂着的几幅纹身展示作品。 今天是九月一日,各大中小学学校暑假结束开学的日子。 ……也是,交学费的日子。 哎,钱呐! 徐酒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心在滴血。 “真的很抱歉,要不我把定金退给你们?你们这种情况呢,建议上淘宝去找个店做定制贴纸,贴一贴算了。” “……” “一百块包邮一百张三个样式,腻了还能换个花样贴的那种。” 徐酒岁说完,闭上了嘴,看着面前脸色犯青的年轻男女,心里想的是: 嫌什么嫌,看不起贴贴画啊? 乐观点,说不定贴纸都没贴完,你们就已经分手了呢? …… 微信退完定金,毕恭毕敬送走客户,徐酒岁一抬头,发现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二点。 阿年应该参加完开学典礼要回家了,得回家做午饭,饿坏了高中生可不行。 抬手关掉了空调,徐酒岁走到店门口,拉开店门,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倒退了三步,回到放在店门口那块大的落地镜前…… 镜子里倒映出她的轮廓。 和外面对于纹身一行的固定印象不同,她有着相当干净又纯良的长相—— 白色短袖T恤,干净利落地扎进黑色马面裙里。 脚上穿着人字夹脚拖。 小腿又细又直,左边小腿上从脚踝处开始,纹着一条头向上的锦鲤,日系色彩五彩斑斓,锦鲤的背上踩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武士猫,猫尾耀武扬威地竖起来,顺延着大腿肌肉的轮廓,一直延伸到马面裙摆下方。 这是徐酒岁身上唯一的一处纹身,已经跟了她三年,不妨碍每一次照镜子都让她自己惊艳自己一把…… 连带着,可以露腿的夏天,都成了最喜欢的季节。 然而此时,徐酒岁垂眼盯着自己小腿上的纹身看了片刻,停顿了下,还是倒退绕回了店里。 进入更衣室,脱掉了马面裙换上长牛仔裤,踢掉人字拖换上了一双白色的布鞋。 这才头也不回地走出店门。 …… 拎着菜到了家楼梯口,徐酒岁发现楼下很热闹,有一辆大卡车停在那挡道,上面印着“友谊搬家公司”。 有新邻居来了,正往上搬东西,也不知道是住在几楼的。 徐酒岁小心翼翼地贴着墙,不让搬家公司手里笨重的箱子碰到手中拎着的豆腐块,一边飞快往楼上走,一边不经意地扫了眼那些人手里的箱子—— 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规划在一个个纸箱里封箱,纸箱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了里面的东西,字迹工整清晰,笔锋来看,搬来的是个男人。 而且,这种事需要自己做的,还是个单身男人。 徐酒岁家在四楼,老楼里没有电梯,于是她一步步往上走,走到三楼的缓步台时,发现最热闹的地方就在自己家门口。 抬头一看,她家对面那个常年没人住的空房子此时正敞开着门,有搬家公司工人进进出出。 “可以了师傅,这个箱子放这就行,谢谢。” 男人低沉悦耳的磁性声音传来,徐酒岁耳朵动了动,抬起头。 她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一身材高大的男人,薄唇高鼻,单眼皮,眼尾微勾。 英俊,却显得有些不太平易近人的面相。 宽阔的肩膀和窄腰长腿,休闲裤和白色衬衫……外头32°艳阳天,男人的衣扣,严格扣到了领子最上方那一个。 ——他在搬家嗳。 徐酒岁微微瞪圆了眼。 站在他旁边的搬家师傅大汗淋漓,看上去不止想把身上的工字背心脱了,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给扒了。 而这个男人,只是克制地弯起一小节袖子,露出线条结实的一节手臂,一滴汗都没流。 如此鲜明对比。 ……他好干净。 徐酒岁感觉到自己的喉头滚动了下。 仿佛没感觉到不远处炙热的目光,此时男人正低着头正对照着纸箱,在搬家师傅递过来的纸板清单上签字,握着笔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 是禁欲斯文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到人脚软。 徐酒岁往上走了两步,清了清嗓音,成功地让挡在自己家门前的男人转过头来—— “你好,新搬来的吗?” 她声音柔软里带着一丝丝天然的甜。 薄一昭低头签字动作被耳边响起的清脆声音打断。 目光平静地从手中的签字版上转移,看着站在下面几个台阶的小姑娘。 她有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皮肤细嫩且白得近乎病态的透明,鼻尖挺翘,唯独唇瓣微翘且具肉感……此时,那杏仁状的眼正微微睁大,像一只小猫一般乖乖地看着自己。 目光飞快地在她身上的牛仔裤和T恤上扫过,又看了看她手里拎着的豆腐、碎肉末和小葱…… 他挑了挑眉。 又迅速放下。 三秒后,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点点头,淡淡道:“嗯,你好。” “……” “今天刚搬来,楼道上给你添麻烦了。” 徐酒岁没有错过他打量自己以后瞬间挑眉的动作—— 怎么啦,刻板男人看见她腿上的纹身会皱眉也就算了,这年头,牛仔裤T恤也犯法了不成? “我叫徐酒岁,住你家对面。” 徐酒岁指了指自家家门。 “薄一昭。” 冷漠又有礼貌,语气里带着疏远。 简单的自我介绍完毕后,男人冲着她浅浅地点头,便转回头,继续同搬家师傅说话去了。 所以他自然没有看见,站在楼梯台阶下的“新邻居”,捏了捏手里装豆腐的袋子,那双猫似的浅棕色眸微微眯了起来。 可以。 冷艳高贵,禁欲刻薄,是吧? 徐酒岁感觉到血管里的血液在擂鼓奔腾,在摇旗呐喊—— 泡他。 泡他。 泡他。 不泡不是人。 让他臣服。 他将抱着她的小腿,亲吻她小腿上武士猫手中长刀的刀尖。 有朝一日。 那冷漠的眼里必将闪烁着沉溺,刻薄的薄唇里必然叹息着赞美。 2埋汰 油烧开,拍蒜瓣,放进肉沫,再加豆瓣酱,加水。 豆腐切碎入锅,切好小葱备用。 淘米,煮饭。 徐井年开门进家的瞬间,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抬头,一眼就看见站在开放式厨房前忙碌的姐姐,小巧的身躯在厨房灵活的穿梭,围裙随意系在腰间,脑袋上还戴着防油烟的浴帽。 “岁岁。” 身上还穿着本市十八中校服的少年放下了手中那一大落新发的教科书。 “阿年,你回来啦!”站在洗菜池前的人,正头也不抬地在跟面前的一大盆面糊糊做奋斗,“来把碗筷拿出来洗一洗摆上,一会儿电饭锅叫了就可以吃饭啦!” “好。” 徐井年开学刚刚高三,身高已经窜到一米八三,品学兼优,就读万人挤破脑袋才能挤入的市重点高中,长得一副遗传自妈妈的好皮囊,运动神经发达…… 比徐酒岁小了六岁的少年,仿佛是完美遗传了已故徐家夫妇的所有优点。 因为早些年父母因病前后去世,姐弟二人小时候靠舅舅拉扯大,徐酒岁从美术大学毕业后,就带着当时还在读初中的弟弟搬了出来。 徐酒岁卖了以前的老房子,在本市重点高中附近买了套学区房。 又用父母留下所剩不多的钱,开了家刺青店,这么些年,小小的店铺在这座城市稍有了一些名气……徐酒岁收费从最开始二百块一个小时的学徒价格,涨价到五百块一个小时,赚的钱足够维持她和弟弟生活。 这些年,日子逐渐平稳,徐井年顺利考进了离家就一条街距离的市重点高中,早就从一个站在父母墓前哭泣的小男孩,变成了比同龄人更成熟稳重的少年。 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十几年从未吵过一架。 徐井年换了拖鞋,径直走到姐姐身后,弯腰,从她肩膀后方伸头往前看时,投下的阴影将她面前的光全部笼罩。 “走开点,”徐酒岁头也没回,没好气地说,“你挡着光了。” 她正忙着切黄油往那面糊糊里和。 豆腐就在锅里咕噜咕噜地煮。 徐井年小山似的横在徐酒岁身后,身上带着丝丝汗和阳光混杂的味道将她笼罩了起来。 “你在干嘛?” “做小饼干。”徐酒岁伸出一根沾着面粉和黄油的手指,嫌弃地戳着身后少年的硬邦邦的胸膛,“你别站在我身后,热死了。” 徐井年“哦”了声,让开了点。 徐酒岁重得光明,又问:“你上午起床的时候怎么没叫我啊,学费放在茶几上你都没拿,怎么自己就走了?” “我都多大了,还用吸你的血交学费?”徐井年“嗤”了声,“暑假不是打工了啊!” 徐酒岁揉面的动作一顿,微微偏过头,看着脑袋旁边少年完美的侧颜,目光微惊讶:“你打工的钱你留下来了?” 徐井年“嗯”了声。 “呀唷,”徐酒岁笑弯了眼,“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得来你这么个乖弟弟?” 徐井年看着眼前那张笑脸,黑沉的眼眸之中也跟着沾染上了笑意:“呀唷,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得来你这么贴心的姐姐,开学第一天,还给弟弟□□心小饼干。” 徐酒岁:“……” 徐井年:“干嘛?” 看着弟弟那张理所当然的笑脸,徐酒岁犹豫了两秒,咬了咬下唇:“那给你吃两块。” 徐井年瞬间不笑了。 看见弟弟一秒变色的脸,徐酒岁“啧啧”两声,一点不怕还觉得自己很有理:“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你爱吃,”徐井年没好气地说,“你一人能吃的了这么多?当我没看过你以前做饼干啊,最多就这一半——给谁的?” 徐酒岁被问了一脸。 耳根瞬间泛起一片红。 她扔了面团,转过头伸手戳戳弟弟的肩膀,在校服上面留下个手指印,甜滋滋地说:“阿年,豆腐要糊了。” 徐井年瞪了她一眼,抬起手隔空指了指她的鼻尖示意”一会儿找你算账”,转身掀开正在煮的豆腐的锅盖,干净利落起锅装盘,转身出了小厨房。 出去的时候大手一抓,顺手摘掉了徐酒岁脑袋上傻兮兮的浴帽。 没一会儿,徐酒岁一手一边端着两碗白米饭,嘴里叼着四只筷子跟着走出来,放了碗,滚烫的手指赶紧捏捏耳朵降温。 与此同时,徐井年伸手将她嘴里的筷子接过来,一双留给她,一双捏在自己手里:“吃饭。” 徐酒岁笑嘻嘻地坐下,端起碗扒了口饭,抬起头看着自家弟弟,后者被她那双眼巴巴的杏眸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看毛线啊,吃饭不吃了?我没招你你可别来主动找事。”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徐酒岁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你刚才是不是站在走廊跟人讲话,我听见了。” 话语刚落,就看见徐井年低头扒饭的动作一顿。 徐酒岁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见自家弟弟脸上挂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刀子似的在她脸上刮了一遍:“耳朵这么灵?” 徐酒岁清了清嗓子:“隔壁来了新邻居,我这不是……” “他也不爱吃甜食,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徐井年“啧啧”嘲讽地笑。 “什么?”徐酒岁都没反应过来,“什么?” 徐井年重新拿起筷子,用筷子背面戳了戳姐姐那张满脸呆滞的脸:“呆逼,看上我们薄老师了?还给人做饼干,搬迁礼!美剧看多了吧,呵。” “老师?什么老师?”徐酒岁惊了,“隔壁新来的是你们老师?你刚才在走廊就是跟他问好么?别啊我给你开过家长会的你学校可没这么优秀的老师!” 徐井年一脸嫌弃:“你能不能小点声,人可能还站在走廊呢,丢人不?” 徐酒岁脖子一缩,换了气音像兔子似的小小声:“他是你什么老师?” 徐井年:“……” 徐井年:“薄老师是暑假时候,学校高新聘来的奥林匹克物理竞赛辅导老师,人家本身是加州大学物理博士……这回是咱们校长打了八竿子打不着边还硬要打的亲戚关系,把人家连哄带骗请来带我们一年竞赛。” 徐酒岁停顿了下。 然后那双浅棕色的瞳眸里,瞬间点燃了七彩的光—— “天啊,这么流批的人物住咱们家对面!蓬荜生辉呐!那你今年的奥物竞赛不是稳了?” 徐井年:“……” 徐井年学着她的强调,阴阳怪气—— “是的呀!这么流批的人物住咱们家对面!要是成了我姐夫!那我今年的奥物竞赛不是稳了!” 徐酒岁:“……” 一瞬间,那好不容易退下血色的白皙小脸瞬间涨红,徐酒岁伸出手摁着弟弟的脖子使劲儿摁了摁他的头:“有没有长幼秩序,尊卑之分了?!姐姐你都敢调侃了?!” 徐井年大手一伸,将摁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细胳膊拽下来,往她背后一扣,收了脸上的阴阳怪气,想了想认真道:“你趁早打消这念头。” “为什么啊?”徐酒岁嘟嘟嘴,“我不好看么?” 徐井年瞥了她一眼,父母基因在那,徐家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人。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 “你知道我一高三老油条,今天怎么就乖乖穿校服去学校了吗?” “啊?” 徐井年是学生会主席,其实应该有点特权的,比如不穿校服。 “教务处主任从学校开门那一秒就站在门口抓仪容仪表呢,”徐井年好像是想到了早上校门口人仰马翻的场景,笑了笑才说,“带耳环的,染头发的,披头发的,没穿校服的,没戴校牌的,校牌位置不正确的,今儿倒了一片,都说政教处主任疯魔了。” 徐酒岁没明白,“嗯嗯”点点头,瞪大了眼:“所以呢?跟你姐夫有什么关系?” 徐井年:“……” 徐井年面无表情道:“那个疯魔的政教处主任就是姐夫。” 徐酒岁:“……” 徐井年:“这么一……啊,你懂的,的男人,我怕他看见你的纹身,第一反应是拿刷碗的钢丝球给你搓搓腿。” 徐酒岁:“………………………………” 徐酒岁想了想那画面,吐了。 她如花似玉的武士猫。 可惜徐井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而是微微一笑,继续放出第二枚重弹:“而且你晓得我刚才站在走廊和他聊什么么?” 徐酒岁木然地问:“什么?” 徐井年:“薄老师问,我妹妹是不是学习不好,读的七中,所以今天开学日也不用穿校服。” 七中距离十八中也就一条街,离得那么近,却和十八中截然相反是本市最烂的学校,整个学校年级第一名勉强能考个二本那种。 徐酒岁茫然道:“你哪来的妹妹?” 徐井年看着她,沉默。 徐酒岁回望他,沉默。 徐酒岁:“??????” 徐酒岁:“所以刚才他像个X激光扫描仪似的把我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嫌弃地挑眉,就因为我没穿校服?” 徐酒岁:“我都二十四了,穿毛线高中校服——说谁七中毕业!老子正儿八经一本文化分数线昂首高歌考进中央美院高材生,他埋汰谁?!” 徐井年:“还姐夫么?” 徐酒岁:“……” 徐井年:“笑死个人了你,妹妹。” 徐酒岁:“……乐观点,四舍五入他夸我小可爱,姐姐六年前是高中生!” 徐井年:“你这乐观角度很刁钻。” 徐酒岁:“……” 徐井年:“啧啧,饼干我拿去班里分了算啦!” 徐酒岁:“闭嘴。” 徐井年心满意足地闭上嘴,继续扒饭去了。 3借校服 九月的奉市,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太阳能把人烤死,树上的知了都不吱声了。大街上除了苦命上学的学生之外,行人很少,只有空调机运作的轰隆声。 徐井年出门之前跟姐姐抱怨,她把房子买的离学校那么近只能走路去,是在整他。 这么热的天,几分钟走到学校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更何况他这种血气方刚的少年——徐井年同学的原话。 徐酒岁好说好歹把他哄出门,自己也跟着屁股后面出门准备回店铺了,回了店铺开空调,换上之前的脱掉的马面裙和人字拖,路过镜子时候看了眼她小腿上的纹身…… 【我怕他看见你的纹身,第一反应是拿刷碗的钢丝球给你搓搓腿。】 徐酒岁满脸黑线地收回目光。 店门被人推开了,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徐酒岁下午预约好的客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姓姜,叫姜宵,徐酒岁叫他姜哥。姜哥是徐井年的某个同学的哥哥,听说是当过兵,退伍回来自己开了家酒吧。 他做的一个满背,徐酒岁自己设计的图,是她自己在创作的“墨意山海”系列中的“蛊雕”,形似雄雕,头上却长了角,翅膀张开足以遮天蔽日,凶兽。 整个设计便是凶兽踏云,破苍穹,细节繁多,设计图一出来发朋友圈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来询问想要排队—— 徐酒岁的规矩向来是一张设计稿只选择一名载者,这张设计稿她很满意,所以当时选载者也选了很久。 太胖的不要,太瘦的也不要。 肩太窄的不要,腰太粗的也不要。 姜宵当过兵,衣服一脱,那背部隆起的肌肉就征服了徐酒岁,她想看到自己的作品拥有最好的呈现方式。 一个纹身的制作,首先是设计,好的刺青师一定拥有自主设计的能力,所以大多数刺青师收徒,二话不说会先让徒弟在纸上画个个把月素描打美术基础。 徐酒岁是美术生,这方面自然不成问题。设计之后选好了载者,就可以开始刺青的流程了—— 转印,将设计图的基本线条图导到电脑里,打印出来,再印在载者需要刺青的部位,调整位置。 转印之后,正式开始刺青的第一步是“割线”,纹身枪用黑色染料,刺入表皮层下端与真皮层上端之间,纹身的时候自然不会出血,因为在这一层只有蛋白质和极其少量的血管,只会在纹的过程中会渗透黄色的组织液。 姜宵上个月来,用了八个小时完成了整个背部的初步割线,今天来是进行“打雾”,“打雾”是“割线”之后的第二步,加强图案的阴影,部分上色和整体表现,用的枪头和割线用的也不是一种枪头。 男人进来用徐酒岁递来的一次性洗脸巾擦了汗,就在纹身椅上趴下了。 徐酒岁打开了纹身椅上方的灯,凑过去看男人背上割线的恢复情况—— 没有晕色,说明纹身枪扎入深度刚刚好。 指尖在图案的线条上轻拂,柔软的指尖没有一点薄茧,清晰地感觉到割线部分平滑无起伏—— 没有增生,说明割线时的力度适中。 “恢复得不错。”她满意地叹息,是对自己的满意。 白皙指尖顺着蛊雕尾羽下滑,致男人腰间凹陷部分,趴在纹身椅子的男人这时动了动蝴蝶骨。 徐酒岁抬起头:“怕痒么?” “没有,”姜宵面无表情,淡淡道,“再摸要硬了。” 徐酒岁的手瞬间地离开了他的背,戴上口罩,遮住微微泛红的耳根,她模糊的抱怨从口罩后面传来:“大哥,耍流氓要加钱的。” “手太软了,”他严肃又公正地评价,“握着纹身枪时候又那么心狠手辣。” 徐酒岁被嫌弃得笑眯了眼:“唷,还记恨上了?你一当过兵的大老爷们,来这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问有没有麻药,丢人不?” 正规专业刺青是不使用麻药的,麻药影响上色效果,徐酒岁也不用,店里也没准备过这东西,多大的图,都是让客人硬抗。 于是上次姜宵趴在那硬扛了八个小时,生生抽了两包烟,自觉古代凌迟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徐酒岁用酒精给他擦背消毒。 然后给纹身枪换上对应的打雾头,想了想道:“今儿带烟了吗?” 姜宵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沧海桑田。 徐酒岁笑了笑:“紧张什么呀,我就是想说你少抽点,浪费时间,一咬牙一跺脚做完算了。” 姜宵:“你又不让我叫疼,现在烟也不许抽了,你是魔鬼吗?” 徐酒岁:“我怕人家以为我这是非法男性妇产科,大家以后都要在这条街走动的……” 姜宵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且很有画面感。于是默默掏出一包烟,抽出一只叼嘴里,没点燃,只是在烟屁股咬了个牙印……就当这是身后小姑娘的细脖子。 姜宵好奇地问:“你这么刻薄,怎么这家店还没被人砸了啊?” 徐酒岁露在口罩外的杏眼笑弯:“什么刻薄啊,你真想抽烟就随便你,反正我按小时收费。哪怕中途你去拉屎拉个半小时,我也不拦着你,你知道那坨屎值二百五十块就行。” 姜宵叼着烟,又用牙尖用力咬了咬烟屁股,哼笑了声:“小姑娘粗俗得很。” 徐酒岁打开了纹身枪,嗡嗡滋滋的声音盖过了男人的笑声。 …… 打雾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没那么痛,针扎的没那么深,像是蚂蚁在咬。 姜宵趴在那,还有心思开着语音跟人家玩手机游戏……玩了半天感觉身后下针的动作就没停下过,回过头看着埋头苦干的徐酒岁,想了下发现了违和点—— 她下针果断,缺少思考的过程。 令人难以心安。 “你打雾都不看设计图的吗?” 徐酒岁愣了下。 纹身枪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自己画的图,”她一脸无辜,“割了线还看什么设计图,哪儿阴影哪儿加深我心里有数。” 男人沉默了下,要不是徐酒岁的工作室在这座城市甚至省会都小有名气,他怀疑她真的是在胡来—— 那种对自己的技术和审美,理直气壮的自信,不知道哪来的。 他转过头去,继续打自己的游戏,把自己的背交给她。 徐酒岁低下头,正想继续,忽然余光看见一个白衬衫从纹身店门口经过—— 咯噔一声。 是心跳漏拍的声音。 门口经过的人还穿着上午那身衣服,阳光之下,他的头发有一些被吞没进了光里,让他整个人仿佛融入阳光之中。 人的嗅觉真是敏锐又奇妙,徐酒岁一下午都没抬头,偏偏这么一抬头,就看见了薄一昭。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徐酒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脖子一缩,整个人都缩到了纹身椅的后面……与此同时,她看见薄一昭停了下来,回过头。 后面赶上来几个穿十八中校服的女生,十八中女生校服挺好看的,西式校服,短袖衬衫,领带和百褶裙,长筒袜和短裙中间那节白花花的大腿,裙摆伴随着女生的跑动摇曳,是绝对领域。 小女生们充满活力,阳光下,像是快活地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把她们的老师围了起来。 而那个男人站在一群女高中生中间,笑容谦和,春风和煦,有女生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甚至配合地稍稍向她那边弯腰—— 那女生就站在工作室门前橱窗外。 所以当男人向她偏转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这家无名小店的橱窗,橱窗里挂着徐酒岁的得意作品,是“墨意山海”的另外一幅“烛九阴”,人面龙身的半神盘踞在载者肩胛,龙尾接着大臂。 张牙舞爪的,充满了野性的味。 这作品曾经被人PO到刺青师聚集的论坛,被一阵疯狂吹嘘,还加了精品,徐酒岁的工作室名声就是那时候走出奉市的。 男人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那副作品,徐酒岁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然后那颗心,在他收敛起唇角边的笑,转开头时,又迅速坠落。 趴在纹身椅上刚打完一把游戏的姜宵忽然觉得身后没了动静。 一回头,就看见身后的小姑娘猫在纹身椅另一端,把他的屁股当碉堡,只露出一个额头和一双滴溜溜眼睛。 贼兮兮的。 姜宵好奇:“干嘛呢?” “……”徐酒岁看着店外的人被小女生们簇拥着走远了,清了清嗓子这才站直了身体,“看见我弟学校老师了。” 姜宵“哦”了声:“所以呢?” 躲什么? 徐酒岁眼睛闪烁了下。 姜宵哭笑不得:“小姐,您不是正当开门做生意吗?要不要去看看营业执照压压惊?” “……”玛德。徐酒岁轻咳了一声,尴尬地强调,“不一样,那是教导主任。” 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晓得“教导主任”四个字的威力,姜宵想了想,感觉自己仿佛get到了什么,瞬间陷入了默契的沉默。 身后又响起了纹身枪被开启的嗡嗡声响。 蚂蚁痛再次降临,只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皮肤越来越敏感和微肿,这蚂蚁的嘴比刚才大了点,牙也锋利了些……姜宵转过头,正想开始下一把游戏转移注意力,这时候忽然听见,夹杂在“嗡嗡”声里,身后的人低着头忽然问了句:“姜哥,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在读七中啊?” 是,没错。 比起读十八中的乖弟弟,姜宵每天都在想要掐死妹妹还是掐死妹妹之中痛苦挣扎。 “别提,”姜宵淡声道,“提她,我脑仁比背还疼。” “哦,七中穿校服吗?” “穿校服?七中的小姑娘?”姜宵啼笑皆非,“她们肯穿衣服,家长都想去烧香了。” “……七中校服好看吗?” 姜宵点了烟。 认真地说:“没有不穿衣服好看。” 身后,纹身枪的声音又消失了。 姜宵以为自己又要被骂臭流氓了。 谁知道,小姑娘又软又甜的声音再次响起—— “姜哥,能不能借你妹的校服,给我用一下啊?” 这软糯里,好像还有一言难尽的阴谋味道。 4送饭 几日后。 傍晚之后,空气中的燥热终于伴随着太阳落山下去了一些。 市重点中学已经下了课,学生们三三两两从学校走出来准备回家吃饭再来上晚自习,有些人自带了饭盒的,就直接坐在教室里凑到一块吃。 各个班级教室里的人都快空了,多媒体教室却还塞得满满当当的…… 无论是教室里面还是教室外面。 教室外的人大多都是女生,稚嫩的脸庞大多数写着兴奋和羞涩,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推来挤去,却都不敢说话,仿佛生怕自己的声音打扰到了里面的人。 教室里面的所有的人手中都拿着笔,或者低头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记笔记,或者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也有抓着笔撑着下巴整理思路的…… “这一题用整体法解读,之前提到过整体法的运用,上手不要拆分条件,观察现象的本质和规律,物理规律就会变得简单有趣得多……来看这题,题干部分要求求小车的加速度,一般人就认为需要把车隔离出来解题,实际上把小球和车看做一个整体,再看水平方向绳索拉力F2,对它运用牛顿第二定律就可得解——” 讲台上的男人双手撑在讲台的两侧,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有学生穿上了外套,他却还是在室外一样的装扮,穿了一天的衬衫衣领整洁没有一丝褶皱,露出一截修长的脖子。 淡漠又孤傲的俊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薄唇轻抿讲题的时候,声音也显得有些冷清。 薄一昭垂着眼解读电脑里导出来的例题,这是刚才他随便在网上搜的一道力学题,拿出来之前,他和讲台下坐着的学生一样都没见过……但是只是瞥了一眼题干和图示,他就没有片刻停顿的,将解题思路说了出来。 窗外的小学霸们面面相觑,均一片无声的叹息:学圣光芒普照大地。 教室内的人倒是习惯了一般,认真听着讲台上男人的解题方式,对于知识的渴望让他们恨不得把男人的脑子移植到自己的脑子里。 ……当然还是有个把堂而皇之走神的。 【岁岁平安:阿年,你们老师念“牛顿第二定律”这几个字的时候,真性感。】 摁灭了手机屏幕,无视这条微信,徐井年坐在最后一排,手中的水性笔无意识地在修长指尖翻飞。 他的目光盯着投影仪上那道力学题,看着男人用文档编辑简单画受力分析图,看着看着,目光就有点儿飘…… 一不小心就飘到了窗外,在一群穿校服的小姑娘中间,站着一个快被人海埋没的小身板—— 要不是白色衬衫红色领带的校服中,黑色小吊带特别显眼的话,徐井年也发现不了自家姐姐站在那里。 她的脖子上戴着个下面有个铜黄色小星星挂件的choker,称得原本就莹白的皮肤白得刺眼;露在吊带外的锁骨精致,三角形成小小阴影,平白增添一丝妩媚;再往下,便是隐约可见,又仿佛不可见的阴影线…… 徐酒岁虽然身板小,但是身材还是有点料的。 此时,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贴在窗户上,东张西望,却不知道站在她旁边一个大概是高二的小男生,表面上在围观教室里讲题,实际上已经第四次假装不经意偏头看她。 而且有欲言又止,妄图搭讪的架势在里面。 徐井年微微蹙眉,在与窗外的徐酒岁目光对视上的一瞬间,后者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抬起手,招财猫似的冲他挥挥。 徐井年:“……” 徐家优秀基因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二傻子。 校园里响起了广播电视台的声音。 薄一昭讲课的声音稍微被打断,他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高大男生一只手撑着脑袋,偏头,微皱眉看着窗外—— 顺着他的视线,他也一眼就看见了窗外那抹穿着黑色小吊带背心,显得尤其格格不入的身影……那片雪肌,白得晃眼。 薄一昭也下意识一皱眉,但是很快又松开。 目光挪开重新回到面前的题目,只是再想继续眼前的题目,不知道为什么思绪却好像有点被打断了。 在这方面,男人从来没有勉强自己的习惯,于是这会儿在台下学生懵逼的注视之中,他伸手直接把投影仪关了:“先讲到这里,你们休息一个小时,吃饭,上厕所,晚自习继续。” 下面原本聚精会神的学生立刻松散下来,从刚才高速脑力风暴中得以解放。 薄一昭弯腰收拾东西,不经意地抬眼,便看见最后一排,在他宣布下课的那一秒,徐井年立刻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 “阿年!” 像是小鸟一般欢快的声音传入耳朵,喜滋滋的,甜得像是浸了蜂蜜。 薄一昭条件反射般想要看窗外,只是这时候,坐在教室后排的一个男生举手叫了生“老师”,他定了定,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那个提问的学生坐在距离后排大概四张桌子的距离。 在他身后,打开的窗户边,徐酒岁拎起手里还热腾的饭盒,打开上面覆盖的便当布,隔着窗户双手捧着饭盒递给徐井年:“快点吃,吃完我把饭盒拿回家洗呀!” 徐井年接过饭盒,目光在窗外的人身上扫了一圈,看她额头上微微冒汗,稀碎的短发有一些黏在了脸颊一侧,一张脸蛋倒是因为欢快浮着淡淡粉色。 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停顿了下,徐井年仿佛不经意地扫了眼站在徐酒岁身后那个男生。 这一眼,直接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伸出手,手都伸出一半,眼看就要落在徐酒岁肩膀上准备搭话的男生,往后退了半步。 “我明天自己带中午吃剩的来就行,实在不行就在学校外面吃。”徐井年收回目光,盯着窗外那张笑吟吟的脸,“要你送什么送。” “你别不识好人心,这种天东西放一下午不是冷了就是馊了,你吃了闹肚子怎么办?” 徐酒岁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说好的事,傻批弟弟又要变卦—— 之前徐井年给她打过招呼,因为这学期有奥林匹克物理全国竞赛,学校又请来了薄一昭,所以每天下午放学他都不回家吃饭了,直接上培训课到晚自习下课。 徐酒岁怕他在学校乱吃东西,就跟他说好了晚上来给他送饭。 这才送的第一天,这家伙就变卦了,有毒吧? “你要来你也穿得像个学生点,”徐井年教训她,“你看看你,你自己走在学校里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么?” 这时候,走廊上聚集来看薄老师的学生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徐酒岁冷不丁被指责穿着,噘了噘嘴,娇气道:“我热。” 徐井年眯起眼:“那你就别来。” 徐酒岁瞬间变脸,怒了:“徐井年!” 被叫到名字的人面不改色:“叫什么叫?” 徐酒岁伸手拽他的衣领:“”我穿这样怎么了?下午三十几度我热得恨不得连皮都扒了你还想让我穿羽绒服吗?你还嫌我给你丢人了啊?好啊你,翅膀硬了,六亲不认是吧?” 少年被她摇晃得头都要掉了,伸手想掐她的脸:“放手!” 后者躲开他的大手:“我不!” 姐弟俩这动静引来坐在后面那排聚在一起吃盒饭的小姑娘们抬起头,看过来,一眼看见她们的学生会长大人衣领还抓在一双小爪子里……大家惊了下,一个长发女生笑道:“年哥,女朋友哇?” 徐井年冷笑一声,伸手一把扣住窗外那人的下巴,将她的脑袋往窗里拖了拖,徐酒岁整个人被他拖得半个身子挂在窗户上—— 徐井年一弯腰,姐弟俩的脑袋靠在一起。 徐井年问:“你见过长得这么像男朋友的女朋友?” 小姑娘们乱七八糟地笑了起来。 徐酒岁下巴被他抓得发红,伸手拍开他的大爪子,身体还保持着挂在窗台上的姿势,趾高气昂道:“没错!我是他妈!” 小姑娘们的笑声变得更大声了些。 “……同理可得,屏S上的P1即为Y1暗条中心点,S1为相关光,这样就能得出R1距离了。” 与群热热闹闹的人形成鲜明对比,薄一昭用显得有点冷清的低沉嗓音解开了人学生的提问。 直起身时,眼睛不可避免地就撞上了那挂在不远处窗台上的身影—— 她小巧的手撑着窗台,腰微微弯曲,短发些许凌乱,有一些挂在她脸上,发尾陷在深深的酒窝里。 胸前两团圆滚滚的,伴随着她的笑微颤起伏,让人一瞬间都要担心,那吊带背心两条细细的吊带,是不是随时都可能撑不住崩断。 “……” 薄一昭呼吸一凝。 下一秒,在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察觉之前,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眼睛。 面容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波澜。 5开普勒第三定律 其实,薄一昭确实很有冲动想要走过去,对那个身体几乎折叠挂在窗台上的小姑娘说,你穿得太少了,外套呢? 但是他很快清醒过来这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换句话说,他管不着。 十八中没有哪条规定说,学生的家里人来学校给送饭还要捂得密不透风的,何况今天外面天气确实很热,她这样穿……合理,且,也不是不好看。 到这里,薄一昭觉得自己已经想得有点多了。 在身后叽叽喳喳的笑声中,男人伸手揉了揉眉心,转身回到讲台后面。 拿了个面包出来,一边看接下来的教学大纲一边吃。 他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就连面包碰塑料袋的声音都没有。 “成熟的男人吃面包都好看……幼稚的小鬼吃着饭还挑三拣四。” 徐酒岁偷看薄一昭好久了,一边心不在焉地指点徐井年不许把青椒牛肉里的青椒挑出来,一边偷看男人吃面包。 ……他还自带保温杯,啧啧啧,这年头谁还自带保温杯啊,这老干部风也太可爱了叭! 徐酒岁看得心花怒放。 直到下巴被两根手指捏住,带着警告意味的捏了一把,飘忽的眼被迫对视上弟弟带着无奈的眼睛:“别看了,恨不得自己变成那个面包一样,丢人不丢人?” “蜡炬成灰泪始干!你们在这大鱼大肉吃爱心便当,你们的老师只能啃面包!”徐酒岁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腕,“你今年不拿个金牌回来你对得起他么?” 徐井年一把挣开她的手,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又说:“你别惦记了,我觉得薄老师真的不喜欢你这类型。” “自古阴阳调和,异性相吸,人就是容易被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另一类人深深吸引。” “哦。然而事实就是,刚才我觉得他眼神儿阴恻侧往这边看了几回了。” “他偷看我?!” “……您是高中语文没学好不知道‘阴恻侧’是什么意思,还是一句话只捡自己喜欢听的关键字听?” “……” 徐酒岁又噘嘴。 看她整张脸圆鼓鼓的噘成屁桃,徐井年用筷子夹着一块青椒往她嘴里塞,徐酒岁硬着脖子往后躲:“干嘛呀!滚!我不喜欢吃青椒!” 徐井年被她这光明正大的双标气笑了:“你他妈不许我挑食,自己挑得飞起!” “我是小姑娘,又不用长高。”徐酒岁一边敷衍地说着,眼神儿还不停地往讲台那边飘,看男人摆弄教案一副相当认真的样子,叹息,“真好啊,我要年轻个六岁——” “这是奥物班,”徐井年干脆身子一侧靠在墙上,整个儿用身躯挡住了徐酒岁的视线,嘴里也没闲着嘲讽道,“你个文科生,头发秃瓢了也考不上!再年轻六岁你也是在窗外站着的那个。” 徐酒岁:“……” 徐酒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讨厌?” 徐井年:“不想你做无用功最后还惹得伤心,哭唧唧的话老子还得花心思安慰你——薄老师一看就喜欢那种纯情一挂的。” 徐酒岁眼都瞪大了,立刻反驳:“我不纯情吗?”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勾着她脖间项圈摸索了一圈,找到缝隙指尖塞进去,稍稍一个使力,窗外的人被他拉着往窗内弯腰。 他似笑非笑,微微眯起眼:“纯情?这是什么?” 姐弟俩凑得近,徐酒岁一张嫩脸本就因为热而泛着红,这会儿被靠近的少年气息喷了一脸,那水色又扩散了些,染红了耳根。 两张有些相似,又各有各的好看的脸凑在一起,贴的挺近。 此时,坐在后排和朋友吃饭聊天的某学霸小姑娘不经意抬起头,就看到这一幕,一口饭含在嘴里喷也不是吞也不是,愣是被撩红了脸。 ……不过她误会的一点在于,徐酒岁的脸红不是羞涩,是气的—— 她伸手掐徐井年的手腕:“就一个戴得稍微往上一点的项链!徐井年!我怎么以前没看出你他妈还有直男癌的潜质!” 徐井年放开她,又捧起饭盒扒了几口饭:“反正就你这样,撩一百年都撩不上薄老师。” 结果话一刚落,他就看见徐酒岁嘻嘻一笑,洁白的牙露出一排,虎牙朝气蓬勃,那双眼里也闪烁着狡黠的光。 少年有些警惕地放下饭盒。 这时候就听见她小声说:“所以我问人借了七中的校服。” 徐井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盯着他姐看了半天,确定这货不是在开玩笑,他半天憋出来一句:“徐酒岁,你是不是疯了?” “隔壁邻居学渣少女,一朝觉醒勤奋好学——薄老师,开普勒第三定律是什么,这题怎么做?” 徐酒岁捏着嗓子,她剧本都写好了。 ……还开普勒第三定律,徐井年简直想把手里的饭盒扣到那张矫揉做作的小脸上去。 “你以为他会向一个学生下手?” “六十集电视剧还有第一集呢,”徐酒岁翻了个白眼,“我先草个人设不行啊!” 徐井年被说服了。 他拒绝再和这疯子继续说话,将手里的饭盒盖子一盖,往她手里一塞,直接伸手把窗户关上了—— 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人气得跳脚,他还嫌不够,当着她的面,“咔嗒”一声把窗户落了锁。 徐酒岁在外面冲他做鬼脸,做够了才转身趾高气昂地走开。 纯情不纯情不知道。 反正幼稚的一笔。 …… 送走了徐酒岁,没多久晚自习就开始了。 薄一昭把剩下的题讲完,就发了一张“整体法”专项训练的卷子给他们做——讲真,学圣对付这些小学霸很是有一套的,他发试卷的时候就说了,他做了一整套“整体法专项训练”的卷子,一共十张,写完一张就可以交给他,去换第二张。 写的快的可以不用照顾大部队速度。 学霸们,总是私底下较劲的,表面上一派和谐,考试前“我也没复习”,一考试就是“我也没考好”,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这条路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成绩排行榜就是尊严之战。 薄老师这一闹那还得了,谁都知道,别人都写第三张卷子了你还在第一张墨迹,那不是闹呢么? 讲完例题,大家得了卷子就开始埋头苦写,整个多媒体教室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薄一昭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看加州大学那边发过来的正经工作邮件。 ……十八中学校校长把薄一昭特招来心里也不是没有批数,给了他极大的工作自由,教学生的同时也不耽误自己的正式研究—— 本来也是。 人家堂堂一做着天体物理研究的博士,千里迢迢回国来给你奶孩子,换句话一个闹不好,你就是拖了人类文明进步的后腿。 薄一昭低头看自己的东西,没一会就静下心来,专研进去。 如此这般,时间倒是也过得快。 等第一个孩子上来换试卷的时候,晚自习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他接过卷子看了眼,全部答对了不说,有的题除了用“整体法”思路解开了还用了别的常规办法,薄一昭看得挺满意,给了这孩子一个赞扬的目光,点点头,淡淡道:“不错。” 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男生推了推眼镜,激动得指尖都是红的。 而薄老师这淡然的夸奖,就仿佛是给下面的小学霸们吹响了无声的进攻号角—— 就像是开了个豁口,等到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下面的人基本都拿到了第二张试卷,最快的已经做完了第二张试卷的第二题。 学生们站起来收拾东西的时候,薄一昭抬头看了眼,最后排,有个人还坐在那没动。 徐井年。 薄一昭进十八中的时候,校长就给他重点介绍了这个学生——高二就拿遍了国内物理竞赛的大大小小各类奖项,就差一个奥林匹克物理金牌,来一个大满贯。 是天之骄子,是老师的宝贝疙瘩。 品学兼优,运动神经也发达,长得也好,简直挑不出什么毛病。 徐井年一直是这个班里的领头羊,平时下课别的同学拿着题目问他思路这种事也不少见。 但是今晚薄一昭好像没有看见他上来换卷子,这就不太寻常了。 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徐井年也回过神来开始慢吞吞地收东西……薄一昭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扣了自己的电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徐井年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压在书下面的卷子就被抽走了,他脸色变了变—— 整张卷子一片空白,就第一道题,上面写了个公式:a^3/T^2 =K。 原谅徐井年年少不经事,他拿到卷子扫了一眼第一题,看到“太阳运行轨道”六个字,就想到了开普勒第三定律,想到开普勒第三定律,就想到他姐想日他老师—— 于是心态就崩了。 思绪那叫一个混乱。 “怎么回事?” 毫不知情的薄老师挑了挑眉。 “……” 徐井年看着男人那张成熟又冷漠的脸,有苦说不出。 而此时,见少年只是一脸悲催盯着自己的脸光看又不说话,薄一昭有些不耐烦了:他又不是真的来奶孩子的,并不会照顾少男心思,自然懒得跟他废话。 “卷子带回去,洗了澡来我家写,写完再睡。” 薄一昭放下卷子,轻飘飘扔下这么一句。 徐井年一听,脸上霎时变了色。 薄一昭:“怎么了?” 徐井年试图无谓挣扎:“我自己在家写——” 薄一昭笑了:“就这效率?两个小时写一行公式?” 徐井年哭都哭不出来了。 老师你这是引狼入室,我这一去你家,后面还不得跟着条狼尾巴? 被吃干抹净了,可别赖我啊! 我也试图救过你的! 6牛奶 徐井年到家的时候大概是十点,徐酒岁还没回家。 等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徐酒岁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她赤着脚,缩着腿整个人团成团陷进沙发里,长牛仔裤捞到膝盖上方,张牙舞爪的纹身露出一条锦鲤和半拉武士猫的猫屁股。 她正满脸乐呵地在微信跟人聊天,聊天对象是姜哥,说是有个哥们要来做纹身。 【姜宵:那人刚失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处于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关键阶段,所以想肩胛部位来个唐僧,提醒自己要摘下绿帽,放下屠刀,做个好人。】 【岁岁平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儿!】 徐酒岁笑出猪叫。 【姜宵:图么你看着设计啊,要半僧半魔,黑白,魔的那半拉眼睛是红的。】 【姜宵:最好复杂点,扎得他嚎啕大哭,给他一个宣泄的机会——以上来自我个人建议与发言。】 【岁岁平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姜宵:虽然我个人觉得这么个创意吧,佛像纹身上到底好不好啊,不会背不动遭灾吧?】 【岁岁平安:你真的是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养出来的退伍军人吗?】 【岁岁平安:纹身不迷信,迷信不纹身,晓得伐?】 【姜宵:晓得,我错了大姐。】 【姜宵:我管我妹要校服了,她答应了。】 【姜宵:我已经看过了,还是全新的,我他妈就呵呵了,她都高二了,校服还是全新的!】 徐酒岁笑嘻嘻地跟姜宵道谢,跟他约好下周五去他的酒吧拿校服,并拍着胸脯表示一定好好安排他的哥们,不把人扎哭不算完。 这边正扯犊子,便感觉到肩膀上落下一滴带着香皂味的水珠,她偏头,发现徐井年正凑在她旁边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好像是看了好一会儿了。 感觉到徐酒岁扭头,他抬手指了指她的手机屏幕,面无表情道:“这男的是不是想泡你?” 徐酒岁扣了手机,把他的脑袋推开。 徐井年顺着她的力道坐直:“这谁啊?” “你同学那个哥哥,来我这做《水墨山海》系列之傻雕……那个。” 徐井年“哦”了下认真想了想,试图把这号人从记忆力挖掘出来,想了半天想起来了:“就开酒吧那个?从武警部队负伤退伍的?” “嗯。”徐酒岁漫不经心应了。 “把你逗得咯咯得像只智障母鸡,不是挺好的吗?你说你就跟这种人在一起多好?” “哪好?” “风趣,高大,强壮,富有。” 徐酒岁“嘶”了声:“富有?老娘饿着你了怎么着?” 徐井年看她龇牙咧嘴的,懒得跟她闹,用毛巾擦了擦头,正想说什么,这时候家门被人敲响了——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他姐弟俩都到位的情况下,家门基本没人另外来敲响过。 徐井年想了想,大概知道是谁了,推了徐酒岁一把让她坐好,站起来去开门。 门口果然站着薄一昭,他也已经洗了澡,换上了一件短袖T恤和牛仔裤,头发吹干了有些蓬松,不像是平时那样一丝不苟的……看上去比白日里年轻且稍微没那么严肃了些。 见徐井年开门,他也没有往门里看,只是特别规矩地目视前方,对门里的少年道:“我有事出去一下,家门开着,你一会直接过来,客厅有书桌,自己开灯。” 那略微清冷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徐酒岁已经跳起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跳着把自己捞起来的牛仔裤裤脚放下来,穿上拖鞋,噼里啪啦一阵鸡飞狗跳! 等她伸手扒拉凌乱头发,三步并两步冲到门口,徐井年转过头冲她嘲讽地掀了掀唇角:“别窜了,人都走了。” 徐酒岁挤开他伸小脑袋看了眼,走廊上果然空无一人。 她把脑袋缩回来,斜睨徐井年问:“你去他家干嘛?” “写卷子,”徐井年用一根手指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也不知道谁害得,老子今晚一晚上脑子里就剩‘开普勒第三定律’,长那么大头一回让老师给开小灶,丢人不丢人!” 徐酒岁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 徐井年立刻说:“你不许来。” 徐酒岁“嘁”了声:“他人都不在,我去干嘛?” 徐井年见她拒绝得那么干脆,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稍微放下心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长臂一伸捞了自己的书包,开门去隔壁了。 …… 关门声响起,徐酒岁也转身干自己的活儿去了,姜宵的朋友加了她的微信,而且第一时间就把设计稿定金三千块打了过来。 徐酒岁想了想,顺手给徐井年转了一千块,暗示他别老想着把自己的姐姐嫁给土地主吃香喝辣,还能饿死他不成? 弄完了一切,徐酒岁放了手机,转身回了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也算是她的工作室,只是里面还摆了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柜,桌子给徐井年写作业用的,书柜放着他要用的参考书。 剩下的地方就都是徐酒岁的了,一个巨大的绘画工作台,上面扔着草稿纸,笔,水墨彩颜料,还有调色盘,桌子上零散散落几张她随手画的一些小物件。 徐酒岁坐在桌子前,构思了下客户要求的“半魔半佛唐三藏”大概的模样,心中就有了一定的想法…… 低下头,没一会儿就沉浸在工作里。 铅笔在纸张上飞快勾勒,发出“沙沙”的声音,没一会儿,打型完毕,一副人像便出现了—— 那是一座半身像。 男人肩上披着袈裟,头上戴着僧帽,大耳垂眼普度众生状,是标准的佛像应有姿态。 而这只是他的左半边脸。 男人的右半边脸,却完全是恶鬼的狰狞,金刚怒目,额有独角,肌肉上挑,獠牙阴森…… 只是那也不完全是恶鬼相,伴随着寥寥数笔勾勒,在恶鬼相面部又被勾出几笔,像是斑驳的墙龟裂落下后留下的裂痕,恶鬼面具之下,是佛光洁的平和与仁慈。 徐酒岁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顺手在草稿的右下角落了个“《蜕佛》”定下主题,一副纹身稿的草稿就有了雏形。 徐酒岁长吁一口气,放下笔,揉揉肩抬起头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把草稿发给客户,徐酒岁走出书房来到客厅,通过自家的铁门缝隙看了眼对面门,门还开着,里面透出一点点光。 她想了想,转身进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十一点十五,她去厨房煮杯蜂蜜牛奶,给徐井年端了过去。 小心推开门,做贼似的东张西望—— 隔壁的装修以暗色调为主,木地板,茶几前铺着厚厚的白色仿裘皮地毯,一股子性冷淡风扑面而来的。 薄一昭还没回来,徐井年坐在客厅角落的书桌上,头也不抬地说:“进来吧,做贼啊?” 徐酒岁脸上出现一点点笑容,脱了鞋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走过去把牛奶放了:“给,祖宗。” 温热的牛奶落在书桌上,这边徐井年手中的笔,在倒数第二题一大堆公式后面飞快地落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个“a=3”,得出这一题的准确答案。 “还没写完?” “这才多久,半个小时?班里那些人一个半小时才写完这张卷子。” “那你很棒棒了。”徐酒岁看了看他手里的笔想了想说,“我就随便问问,你别着急,反正你明天又不上课。” 今天周五呢,明天学校不上课。 十八中就这点好,说是重点中学,但是周六从来不补课,高三也不,徐酒岁还读书那会儿开始就这样了。 “嗯,明天出门等我,我去你店里帮忙……你先去坐着,一会儿我写完一起回去。” 徐井年已经开始读手里卷子最后一题的题干。 徐酒岁老老实实去沙发上坐下,也不敢乱动,只是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四处张望着周围—— 薄老师家里就像他本人一样,充满了自律的味道。 所有东西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 桌子上放了把车钥匙,车标来看是挺贵的车,徐酒岁伸出指尖在上面蹭了蹭…… 然后不敢让它移动分毫,又缩回手。 就像是对这把钥匙的主人。 憋足了劲儿想撩他。 又他妈有点怕他。 徐井年读完题干,发现这题还真有点难度,可能要用到微积分,刚想抬头跟徐酒岁说一声这题要些时间……就看见她腰杆笔直地坐在那里,脑袋转来转去,像只刚钻出洞的狐獴。 又蠢又可爱。 徐井年瞬间被她逗乐了:“你干嘛呢,薄老师又不在,至于像个小学生似的吗?” “……”徐酒岁尴尬了,抬起手摸摸鼻尖,“你别说,心动是心动,姐姐还真有点儿怕他这类人……大概是高中天天被教导主任站在楼下抓迟到,抓出的后遗症。” 她上高中那会儿就是迟到狂魔,打断腿都改不了硬要磨蹭到上课铃响才进教室那点臭毛病。 徐井年又瞅了她一眼,徐酒岁已经换上了睡意,白色的长裙,吊带的,但是裙摆盖住脚裸,挺保守……小姑娘往深蓝色沙发上一坐,深浅对比,让人有些挪不开眼睛。 她正垂着眼摆弄手机,乖得很。 “我马上好。”徐井年又强调。 徐酒岁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少年低下头继续解题,等沉浸进题海里,瞬间就忘记了时间概念,连屋外进来人也没发现—— 薄一昭进家,第一时间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明显是规矩过了头,除了不远处,正埋头写题的少年手边多了一个杯壁上挂着牛奶残液的空杯子,家里每一样东西都摆在它们原来的位置—— 其余的,包括他回家时随手扔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在内,纹丝不动,角度都没变过。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睡衣长裙,这会儿抱着腿,缩成一团像个雪球似的窝在沙发脚裸,脸放在区起的膝盖上,睡着了。 睡裙下摆露出一对白兮兮的脚丫子,脚指头莹白圆润,肉乎乎的,脚底微微泛红踩在沙发边缘。 她嘴微张,垂到唇前的头发伴随着她的气息微动,眉毛舒展,睡得特别香甜的样子,脸蛋上有粉色的红晕,婴儿似的嫩,让人想掐一把。 “……” 薄一昭定眼看了一会儿,发了片刻的愣。 这才收回目光,径直走过了她,来到书桌跟前。 “写完了没?” 他没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却是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的。 徐井年还是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薄一昭回来了,他叫了声“老师”,然后清了清嗓子回答:“马上,这就好了。” 说好也是真的快写完了,最后还差一个方程解开就完事那种。 薄一昭看了看手表,他出去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徐井年应该只用了一个小时甚至更少时间就完成了这张试卷,如果晚自习他精神也这么集中,应该是第一个上来换卷子的。 薄一昭心里给了肯定,嘴巴上还想敲打两句提醒他以后学习要集中精神,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后面沙发上传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头一看,原本蜷缩在那的小姑娘醒了,那双眼角微下垂的杏眸此时睡眼朦胧,脸上还带着自己手压出来的印子,脸上的粉色还没褪去,懵懵逼逼的,毫无设防。 徐酒岁抬起头一脸懵逼,就和薄一昭平静的黑眸对视上。 徐酒岁:“……” 徐酒岁:“呃?” 这一幕来的有点突然,徐酒岁第一反应是就是摸了下自己的嘴角有没有口水,然后飞快地弹起来:“老、老师,你回来啦?你饿不饿?我看你今晚只吃了面包?喝牛奶吗?我家还有牛奶!” 博一昭挑了挑眉,没说话。 在他后面,徐井年咬着牙的声音响起来:“徐酒岁,你给我下来!” 徐酒岁愣了下,半秒后反应过来—— 视角不太对。 薄一昭明明比自己高大半个头呢,这会儿她在俯视他。 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捏着裙摆,赤着脚,站在别人的沙发上。 徐酒岁整个人灵魂都放空了三秒,一瞬间身上所有的气血都冲上了头,一张脸从刚才泛着睡意的粉红变得通红,她尖叫一声,跳下沙发。 地板被她踩得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像是哥斯拉一脚踏上太平洋沿岸,她脸都快烧起来了,只想死亡。 夺门而出的时候,耳边还听见男人低沉又平淡的声音提醒:“穿鞋……” 后面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越忙越错,听见他的声音,她只条件反射,无比洪亮且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 …… 徐酒岁跑走后,薄一昭家中很长时间处于一种窒息的死寂。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男人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来,转身,用困惑又迟疑的声音问身后少年:“她说什么?” 徐井年:“……” 徐井年面无表情,把姐姐的壮举重复了一遍—— “‘我不’。” 7魔鬼 徐井年拎着书包踏入客厅,空无一人。 徐酒岁已经回房了。 他想也不想,直接走到她的房门前,一边说“我进来了”一边伸手推开面前的房间门,随后发现他亲爱的姐姐正像鸵鸟一样,脑袋埋在枕头底下,屁股撅得老高,一副“全世界与我为敌,我被全世界轻薄”的鬼样子。 这样子让人没法忍住疯狂嘲笑她的冲动。 于是徐井年笑了:“可以,有进步啊,起码你敢跟老师顶嘴——唔!” 迎面飞来一个枕头,砸在少年可恶的笑脸上。 他抓下枕头,看着床上的人已经一轱辘翻身坐起来,盘着腿坐在床上瞪着自己,头发凌乱如鸟窝,唯独那双杏眼黑亮黑亮的闪烁着嗔怒。 徐井年把枕头扔回去:“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的鞋还摆在老师家门口,要不要去拿你自己看着办。” 徐酒岁露出个迟疑的表情。 徐井年看出她的迟疑,冷笑:“岁岁,就你这样还想泡男人?张牙舞爪地伸爪子去撩,人家抬起头看你一眼,你就立刻吓得往后弹开八百米远……十年后中心公园樱花树下相亲角会有你一席之地的。” “……” 真是个恶毒的弟弟。 徐酒岁纠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确实不能这么怂,初见面时内心高歌要泡人家,要人家唱着赞歌亲吻自己的纹身,多么美好的幻想,她这辈子都没那么有想象力过…… 为了这份难得的想象力,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与重点高中教导主任的罗曼史,不可以始于冲动,终于怂。 徐酒岁从床上爬起来,到厨房重新热了牛奶,又把自己的零食盒打开,从里面拿了几块自己考的葡萄干曲奇,找了个干净的碟子放进去。 摆好了又犯了难。 “他不会对葡萄干过敏吧?” “……又不是狗。” 徐井年一脸嘲讽地抱臂斜靠在开放厨房对面的墙上,看他的亲姐姐表演患得患失,面对她那束手束脚的顾虑,非常具有高素质绅士风度的没有笑出声来。 端着牛奶和小饼干的小姑娘从厨房里走出来,走到客厅,一抬头就看见走廊对面果然还开着门—— 光从里面透出来,像是要吞噬少女的恶龙的血盆大口。 徐酒岁捏着盘子的手紧了紧,走到玄关的时候又猛地停下来,放下托盘抬手又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这才在身后少年又一声嗤笑中昂首挺胸前进。 …… 徐酒岁踩着徐井年的大拖鞋走过的走廊,用肩膀顶开薄一昭家半开的门,一眼就看见男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用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看邮件。 从侧后方看,男人肩膀宽阔,腰窄,合身的牛仔裤将他的腿称得比穿休闲裤时更长,更有力。 看得徐酒岁有些眼热。 女人三十如虎,她可能要提前进入那个阶段了。 “薄老师,我来拿我的拖鞋。” 她冷静了下,调整了自己的嗓音,乖乖地叫了声。 原本把视线放在电脑上的男人回过头,就看见自家门口,短发的邻居小姑娘乖乖地站在那里。她手里端着一个小托盘,里面放了一杯牛奶,还有一碟大概是饼干的点心……这会儿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唇瓣因为紧张轻抿。 ——她有点怕他。 这是薄一昭第一时间得到的信息。 为什么呢? 他猜想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站在楼梯上甜滋滋跟他打招呼的小姑娘,感觉到了他有些挑剔的目光。 ……他当时也意外到自己有些没把控好情绪外露的问题,但是没想到她这么敏感,立刻就察觉到了。 只是后来几次非直接接触,让他意识到其实这小姑娘可能挺乖的,大热天还专程跑一趟给自己的哥哥送晚餐,一点也不娇气。 他也没再用太过分的挑剔眼光看她。 反正也并不是,只有考上重点高中的小孩才叫人类。 “薄老师,我拿了点饼干和牛奶过来,”徐酒岁软乎乎道,“下午给阿年送饭的时候,我看你只吃了一个面包。” 薄一昭确实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被这小姑娘举着的时候,一切显得不那么违和。 于是他点点头,比较温和,也言简意赅地说:“谢谢,放在那就可以了,鞋子也还在地上。” 徐酒岁没话说了。 这男人话题终结者,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奇她当时怎么注意到他只吃了一个面包这件事。 妈的。 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还单身。 原来是因为和老子一样……一言难尽! 徐酒岁在心里默默流泪,放了牛奶和小饼干,弯下腰去换鞋—— 此时薄一昭坐在沙发上,距离门口并不是太远,出于礼貌,在徐酒岁做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的目光还放在她的身上。 夏天的睡衣本来就不算太厚,所以徐酒岁抬手在玄关柜子上放下餐盘的一瞬间,白色睡裙前段微隆起,前段软踏踏的一片布料塌陷下去,就让男人就意识到她……应该是没穿内衣。 而还没等他挪开目光,她又弯下腰去换鞋,睡裙宽松的领口自然下垂,从他的方向,又是一眼就能看见一片大好风光—— 两团白如糯米糍的弧,在领口阴影中若隐若现。 徐酒岁换好拖鞋,拎着徐井年的拖鞋直起身,然后发现男人在看自己,他目光暗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有点莫名其妙,那双眼睛里也透着一丝丝困惑。 薄一昭收回目光,喉咙有些紧绷。 站了起来,走到书桌边拿起放在上面的空杯子,又回到玄关递给小姑娘,平静地说:“徐井年刚才用的杯子,忘记拿了。” 徐酒岁“哦哦”两声,一手拎鞋,一手抓着杯子。 薄一昭站在她跟前,玄关有一个台阶,这让这会儿徐酒岁目光平视,只能看见他的胸膛。 ——一个物理阿宅身材怎么能那么好啊? 徐酒岁认真地想。 薄一昭主动走过来递杯子的行为,让她稍微不那么紧张了,连带着脑子也终于好使了些,她抬起头,对视上面前男人的眼睛后笑了笑:“薄老师,你每天吃一个面包就能够吗,营养跟得上呀?” “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吃过别的。”男人语气很自然。 却让面前小姑娘眼中沾染上了一丝丝笑意。 “那么晚,你出门就为了吃东西?” “不是。” 令徐酒岁有些意外的是,此时眼前的男人似乎是比较刻意地,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张平日里好像有些冷淡的脸上浮现一丝丝笑意,唇角微微勾起。 “是去抓人的。” “抓人?” 徐酒岁偏了偏脑袋。 “七中旁边,伊仁路那家兰亭酒吧,”薄一昭慢吞吞道,“周末的时候,十八中高三的学生可能会去,刚才是和年级主任还有各个班的班主任去抓人。” “……” 徐酒岁傻眼了。 眨眨眼,半天接不上话。 薄一昭低头看面前这小姑娘愣在那,粉唇微张,瞪着眼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样子,傻不拉叽又有点萌兮兮的。 “你们学校的老师都没去抓过人么?” “……” 不,我读十八中的时候,还没您这么变态的教务主任。 徐酒岁老老实实摇摇头。 薄一昭看上去一点不惊讶,毕竟七中么,要是老师真动心思去抓人,恐怕一卡车不够装的,甚至搞不好还能抓到正和学生把酒言欢的同事。 男人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并没有让徐酒岁感觉到不悦:反正他埋汰的是七中,关她屁事。 “我听说薄老师是加州大学物理博士,阿年他们校长聘请回来当奥物特训教师的。” 怎么又跑去兼职教导处主任了? 补贴家用么? 徐酒岁想到了在茶几上那把车钥匙,车她不认识,车牌子她还是认识几个的,开这种车的男人不可能为了几百块废这心思。 她已经设想了一万种可能。 却没想到话题到这,从刚刚开始一直挺严肃的男人听懂了她没问出口的问题,忽然脸上停顿了下…… 而后露出了一抹,一般情况下不太容易看到的戏谑笑容。 他唇角勾起成清晰的弧度,目光在徐酒岁脸上慢吞吞转了一圈,而后撇开眼,淡淡道:“好玩而已。” 徐酒岁:“……” 行。 魔鬼。 …… 徐酒岁觉得自己可能见识到了薄老师不为人知的恶魔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拎着徐井年的鞋子和杯子回家,关上门,站在洗菜池前洗杯子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有点儿神游太虚。 徐井年凑过来:“怎么样,说上话了吗?” 徐酒岁低头洗了会儿杯子,忽然抬起头问:“阿年,你们薄老师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看不上你就是变态吗?” 徐酒岁哑口无言,说不上来——— 怎么说? 我觉得你们老师去做教导主任只是因为他喜欢用规则束缚学生使他们哭爹喊娘并从中获得神秘快乐? …………………… 啧啧啧。 少年用肩膀顶了顶她的肩:“托盘和牛奶杯呢?” “放他家了,明天去拿。”徐酒岁眨眨眼,“不然我哪来的理由第二次踏入他家?” 少年愣了愣。 良久笑了:“可以,你还有点脑子。” 徐酒岁撇撇嘴:“我才不去中心公园相亲角呢,呸!” 想了下又道:“但是我又有点不敢招惹他了。” “为什么啊?” “总觉得搞不好,可能会驾驭不来。” “没事,”少年大喇喇,毫无爱心地说,“反正你谁都驾驭不来。” 徐酒岁把手里的抹布扔到了他的脸上。 8睡裙 然而徐酒岁的套路落空了。 因为接下来周末两天,她都没有成功地遇见薄一昭,拿回她的托盘和杯子。 这男人到了周末无声无息的,也不知道是太早出门太晚回来,还是压根没有出过门……徐酒岁每天出门前去工作室前,都会垫着脚趴在猫眼上看一会儿,走廊对面铁门不动如山,她也只能算了。 周一上班上学,还能跑了他的不成? 徐酒岁捧着一颗少女心,两天周末的时间已经够她在脑海里头脑风暴演绎细节到自己冲着他微笑时,唇角上扬的弧度……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周一。 早上七点半,徐井年已经洗完澡,穿好衣服,拎起书包准备出门。 一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个人。 她赤着脚,乌黑的短发发丝凌乱,这会儿正睡眼惺忪地揉眼睛……揉着又打了个呵欠,眼角被自己揉得通红。 放下手的时候,睡意右边吊带滑落至手臂上,睡裙前襟落下来一半,露出锁骨下,一小片莹白的弧线。 “老师呢?” 徐酒岁带着浓重睡意,睡眼朦胧地问。 “……” 徐井年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书包往背上一甩,上前,大手捏着那细细的睡衣肩带,用力往上拉了下,把它拉回它该在的位置。 “睡裙该换了。” “我周五才换的。”徐酒岁扁嘴,“洗衣液不要钱啊……我问你,老师还没走吧,你听见动静了吗?” 少年视线在她嘟起来的脸上扫了一圈,带着一丝丝鼻音道:“都七点半了都,老个屁师。” “才七点半,”徐酒岁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见过中午十一点前的阳光了,带着一丝丝娇嗔,“我闹钟起来的。” “哦,”徐井年看着她,无情地说,“可惜我七点起床时候就听见隔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了。” 徐酒岁打呵欠的动作做了一半,僵住了—— 那双眼睛在她惊讶的时候微微瞪起,比平日里看着更圆,眉毛飞近了额前碎乱的碎发里,她瞪着徐井年,仿佛见了鬼。 七点钟,天都没亮呢吧? “七点五十打早读铃,学校六点四十就开门了,”徐井年耐心道,“学生一般七点半左右会一窝蜂地进校门,是上学高峰……所以薄老师会在这之前,提前大概半个小时到学校的。” “去干嘛?” 物理奥赛培训老师,又不用带早读。 “检查仪容仪表。” “……” 徐酒岁默了。 简单的来说就是,每天早上提前半个小时出门,只为了站在校门口,去把可爱的学生们折腾的哭爹喊娘…… 好的,没毛病。 毕竟是周五晚上冷酷自行放弃大好周末,还要要去酒吧抓人,也不让别人过好周末的魔鬼。 徐酒岁看了眼穿戴整齐一副准备出门的弟弟:“起都起来了,给你煮个面带当去早餐?” 什么叫“起都起来了”? 徐井年被她气笑了,伸手掐了把她的脸,看着那张柔软的脸蛋被自己捏的变形。 “免了,我这几天早餐都是买的面包,塞进书包里带去学校的。”想了想学校门口的壮观景象,少年忍不住咂嘴,“薄老师眼睛特别利,有汤汁的,有味道的,油重的一律不让带进校门口。” “????” “我现在是真的觉得我们学校有重点高中的模样了。” 徐酒岁听得目瞪口呆。 徐井年冲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抬起手将她本来就不太整齐的头发揉得更乱,懒洋洋地扔下一句“走了”,挎着书包与她擦肩而过。 ……………………直到玄关那边响起开门的声音,徐酒岁才回过神来,站在客厅发了一会儿呆,这才灰溜溜地滚回去睡回笼觉。 第一天,蹲点失败。 …… 第二天,周二。 薄一昭早上七点整,准时出门。 他手里没带包,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外加一个保温杯。 转身关上门,考虑到这时候邻居上下楼上班族还没起,关门声音不算大,却在转过身时,发现自家对面的门也被人拉开了一条缝。 隔壁小姑娘探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清晨,她的眼中还染着一层淡淡的困意,冲他笑起来的时候却是笑容清晰。 “老师!早呀!” 她弯着腰扒在门边,一缕柔软的黑发垂落,发梢扫在锁骨窝处,纯净之间带着不着痕迹的女人味……嗓音糯甜,水雾雾的杏眸闪烁着的笑意,勾人又不自知的无辜样。 她还穿着那天晚上见过的那条睡裙。 薄一昭放在门把手上的指尖轻轻跳动了下,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开。 “早。”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磁性。 “这么早,去学校么?” “起来给阿年做早餐。”徐酒岁站直了身子,把打开的门缝又拉开了些,“老师吃了早餐了吗?” 此时她半个身子站在门后,裙子下摆出现在眼中,薄一昭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脚,发现她脚上穿了双白色的毛茸茸拖鞋,拖鞋上还有个独角兽,粉色的鬃毛和金色的小角。 薄一昭早上其实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清澈而疏远的目光重新落在她的笑脸上,他不准备解释太多,于是只是简单地说:“没有。” 徐酒岁却闻到了空气里有漂浮着咖啡味,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保温杯上。 “光喝咖啡也不行吧?”她说。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准备结束这场对话,他已经站在这耽误了快五分钟了,早上的时间毕竟还是宝贵的。 正想随便敷衍下抽身离开,在这时候,他又听见她碎碎念似的说:“昨天阿年跟我抱怨家里的杯子不够用了,我才想起还有个碟子和杯子放在老师那里,所以刚才听见开门声就来开门了,晚上我去你那拿好不好呀?” “呀”字轻飘飘,软绵绵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姑娘在在跟他调情。 男人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自然,停顿了下,这才“嗯”了声,像是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徐酒岁笑了,脸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 说了声“等下”,又转头跑回去,没一会儿又踩着拖鞋“噔噔噔”地回来了,这次手里捧着两块用干净的一次性食品密封袋装着的三明治—— 这样的打包,吃的时候只用撕开密封处的胶带,干净又方便。 玻璃纸下,三明治面包白白胖胖,鸡蛋嫩黄,夹着火腿还有新鲜绿色的生菜叶子,沙拉酱抹的恰到好处没有挤出来弄脏包装,一看就知道是刚做的。 徐酒岁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把三明治塞进男人手里。 面包还带着刚烤出来的温热,食物的香味从密封袋里溢出。 薄一昭看了下手里的三明治,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站在门边冲自己笑的小姑娘,后者抬起手摸了摸鼻尖:“周五那天还抓我们阿年写卷子,辛苦了。” 所以这是感谢。 薄一昭“哦”了声,也不太抗拒,想了想她应该是临时见着自己临时塞过来的早餐,于是问:“那你和徐井年呢?” “他还没起来。”徐酒岁抬起手拨了下耳边的碎发,“我再做就是。” 头发被别至耳后,露出一只莹白干净的耳朵,圆润的耳垂上戴着一枚黑色的小小耳环,最简单的款式那种,低调又精致。 弄完头发,徐酒岁放下手,睡裙的右边肩带又自然滑落至手臂。 男人目光微暗。 一瞬后表情自然地收回目光,想了想,扬了下手中的三明治,说:“那我收下了,谢谢。” 站在门口的小姑娘小狗式点头。 他冲她微笑了下。 徐酒岁在心里“嘤”了一声,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化成了一摊蜂蜜水,黏糊糊,甜滋滋。 “睡衣好像脏了,”男人转身离开前,嗓音有些沙哑道,“该换了。” 徐酒岁愣了下,回过神来的时候,说话的人却已经转身下楼了。 “……” 她待在门口当了一会儿雕像,脸蛋微红,低下头扯着裙摆前后看——还以为是方才做三明治的时候飞溅了煎鸡蛋的油或者是沾了萨拉酱,结果看来看去,什么都没看见,明明干净得很。 昨天阿年好像也对着这条睡裙挑三拣四的? ……………………这些男人怎么就跟她这件睡裙过不去啦? 都有毛病的。 9同款早餐 这一天的天气不太好。 从早上开始,天空就乌压压的,像是要下雨又不下的样子,小风嗖嗖,风里难得带着一丝丝凉意,倒是驱赶了九月天的燥热。 “年哥,感觉要下雨了,你带伞没有啊?” 教室里,徐井年同桌用手怼了他一下,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子,大家就叫他小胖或者胖子。 “没有。”徐井年懒洋洋看了眼窗外,捏了捏手里的手工三明治,却不着急拆开,“真下雨了,我家岁岁会来送伞啊。” “妈的,羡慕死了,我怎么没这么贴心的姐妹?” 徐井年闻言懒洋洋笑了声。 没一会儿早读铃就响了。 令徐井年惊讶的是,薄一昭踩着铃声进了他们的教室。 看见身着衬衫休闲裤,连衣领都没有一丝褶皱的男人,高三(1)班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眼巴巴地望着男人悠然自得在讲台后的椅子上坐下来,双腿交叠,一丝不苟,优雅成熟男人气场全开。 教室里安静得第一排的同学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小学霸们,像是见了阎罗王的小鬼。 大概是感觉到班里的气氛有些窒息,薄一昭抬起头扫了一眼讲台下面,看着那一张张懵逼的脸,挑了挑眉:“怎么了,不是早读?” 众人:“……” 坐在第一排,班上的英语课代表站起来,幅度太大马尾辫一甩抽到了她自己的脸,她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薄、薄老师,今天我们班,英语早读。” 你一个物理老师,来凑什么热闹? 薄一昭没立刻回答,转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盯到英语课代表同学想要原地死亡,他才笑了笑,温和道:“怎么了,我还带不了高三的英语早读?” 那声音听上去明明温润如玉,却让人害怕得想暴风哭泣。 ——对哦,人家是加州大学物理学博士,平视做研究,写报告论文都是用的英语,英语水平怕不是要甩他们这些瓜皮一个太平洋横截面那么远。 他们在这里装什么大象看不起人! 一时间,全班同学纷纷同情地看向勇当出头鸟的英语课代表,她的同桌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校服外套下摆……毕竟从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来看,她好像很想打开手边的窗户,然后直接从五楼跳下去。 “坐吧。”男人对她点了点头。 “你们英语老师肚子不舒服,我来帮她看一下。”薄一昭从电脑下面抽出一沓卷子,“奥物班的,周末有做完手上练习题的等下来找我换新的。” 高三(1)班是十八中理科重点班,基本所有要参加奥林匹克物理的学生都坐在这间教室里了。 小学霸们得令,纷纷低头早读,朗朗读书声中,有几个悄咪咪把周末写完的习题卷子从书包里掏出来。 徐井年人长得高,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着他同桌胖子将写得满满当当的习题系列第二张拿出来,他却没动弹。 直到胖子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年哥,你不会第一张还没写完吧?” 他记得周五那天晚上徐井年没上台换卷子的。 徐井年摇摇头,没搭话—— 近水楼台先得月,周末两天时间,他除了去给徐酒岁的工作室打扫卫生,剩下的就在她纹身枪滋滋的伴奏中写卷子,现在静静躺在他书包里的,是整个系列的第八张,他没准备掏出来,去出这种风头。 见徐井年闷不吭声,胖子也是搞不懂这位学神大人的想法,撇撇嘴,早读下课铃响了,就站起来上去换卷子。 徐井年旁边没人了,他这才摸出刚才把玩了一会儿的,用玻璃纸包装的三明治,撕开胶带部分,咬了一口。 没一会儿胖子回来了。 一扭头,原本还想跟他说什么,结果那双眼睛就像黏在他脸上似的再也不肯挪开,盯得他浑身发毛。 “看毛线啊,老子性取向正常。”徐井年一手抄过砖头似的英语书往同桌身上拍。 “年哥,你……”胖子欲言又止的,“我刚才上台换卷子的时候,薄老师也在吃早餐。” 徐井年咬三明治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看着他。 “那些女生还在下面叨逼叨说今天闹鬼了薄老师居然吃早餐,”胖子眨眨眼,指了指徐井年手里明显是手工制的三明治,“我发现,他吃的三明治好像和你同款嗳?” 徐井年面无表情:“你想表达什么?” 胖子想到的是前两天,他从前桌女神手机里看见的辣眼睛男男漫画,漫画名字叫《和老师的秘密同居日记》。 胖子:“……” 徐井年:“…………………………” 徐井年:“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不是那回事——把你的贼眉鼠眼给老子收起来,是不是想挨揍?” 徐井年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抬头去看坐在讲台上的男人,他手里果然有一个和他同款的三明治,大概还是不太习惯吃早餐,他咬了两口就放下了。 这会儿薄一昭正低着头给一个试卷做错了的同学讲题,后者垂着脑袋站在他身边,又恭敬又羞愧的样子,脖子都通红。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进教室后,薄一昭站起来给他让了位置。他将手里的试卷递给那个看上去都快忘记怎么呼吸的男生:“慢慢做,别着急,习题系列难度是逐渐加深的,第二张有做错的很正常。” 那男生拿了自己的错题试卷,道谢后落荒而逃。 薄一昭下意识地扫了眼教室最后一排:徐井年周末跟他换了七张卷子,错题率为“0”,而且因为他的进度绝对够快,他不可能有跟别人讨论共同完成习题的可能。 语文老师已经在翻弄他的教材。 薄一昭意识到自己应该走人了,即将离开时仿佛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眼放在讲台上吃了一半又密封起来的三明治,稍一顿,又把它带上了。 “……” 徐井年余光看见薄一昭走出教室。 他拿出手机,给罪魁祸首发微信。 【年年有鱼:你早上是不是把给我做的早餐分给薄老师了一份啊?!】 【岁岁平安:没有啊。】 【岁岁平安:是把给薄老师做的早餐分了一份给你。】 【年年有鱼:……】 【年年有鱼:可以,你流批。】 徐井年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回书包里。 站起来准备去厕所嘘嘘一波压压惊。 …… 推开后门,徐井年发现薄一昭还没走远,被隔壁二班为数不多的几个因为偏科严重没考进重点班的学生拦住换卷子。 等徐井年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正好把那些学生打发走,少年避无可避,硬着头皮跟男人打了个招呼:毕竟还蹭了人家的早餐呢,吃人嘴软嘛,呵。 薄一昭听见徐井年打招呼,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嗯”了声。 薄一昭回办公室,徐井年去厕所,楼梯都在走廊尽头——两人打完招呼后陷入诡异的沉默,保持半个手臂距离一前一后走。 这十几米的走廊对于徐井年来说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徐酒岁那个罪魁祸首已经在他心中被残忍杀害了八百回。 直到走到楼梯口。 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问:“徐酒岁真的是你妹妹啊?” 徐井年差点一脚踩空滚下楼梯。 他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扶住了楼梯扶手,看了薄一昭一眼——却看见男人脸上云淡风轻,看上去真的就是随便闲聊。 想了想,徐井年还是很有良心地没有揭穿某人的阴谋诡计,冷静地说:“老师,我们一个姓的,名字格式也很统一。” 你怀疑什么? 薄一昭笑了笑,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徐井年和徐酒岁长得是有相似之处,他没怀疑过他们的血缘关系。 徐井年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昨天打开房门,某人穿着白色睡裙,肩带下滑,站在自己房门口揉眼睛“找老师”的画面……心中有种姐姐胳膊肘往外拐的不爽,停顿了下:“我女朋友敢穿那样的睡衣到处闲晃,腿都给她打折了。” 薄一昭闻言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男人的眼神只有男人懂,薄一昭这一眼,漆黑的瞳眸之中带着一丝丝凌厉的审度与几乎抓不住的兴味…… 让徐井年猛地抿了抿唇,有些不安。 想报警那种。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到了三楼去厕所和高三老师办公室的分叉口,徐井年礼貌地跟薄一昭道别,却没想到男人没有立刻转头走,而是站在他身后,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确实可以让她换件睡衣。” 言罢,男人转身进了办公室。 留下目瞪口呆立在原地的徐井年。 尿都吓憋回去了。 幽魂似的飘回教室坐下,语文老师说什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徐井年再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年年有鱼:你今早给薄一昭递爱心早餐的时候穿衣服了没有?】 【年年有鱼:……只穿了一条围裙兜不算穿。】 手机那边很快有了反应。 【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你嗑药了?】 【年年有鱼:……】 【岁岁平安:满脑子黄.色废料!!】 【年年有鱼:你懂什么男人。】 【岁岁平安:你算鸡毛男人。】 “……” 徐井年抓着手机,仰天长叹,只觉得一切显得那么地一言难尽,叫人操碎了一颗少男心。 少年长吁短叹之中,外面忽然打了声闷雷,阴郁了一早上的天终于落下倾盆大雨。 10小娇娇们 雨落下来的时候,徐酒岁正在店里准备开工。 今天难得早起,她干脆给把刚刚关了店准备下班回家睡觉的姜宵抓了过来,把他上次没有做完的打雾做掉—— 上次的打雾坚持了四个小时之后,姜宵已经到了碰哪哪疼的地步,徐酒岁还没下手他就开始吱哇乱叫的,严重破坏了我国军人铁血男儿形象。 徐酒岁对他们当时的对话记忆深刻。 “姜哥,大哥?我还没下针呢你怎么就开始倒吸气了?” “嗡嗡声震得我疼。” “……姜哥,你来做满背是因为要遮盖疤痕,你是因为演习过程中受了重伤才退伍的,在你的纹身下面是坑坑洼洼的流弹疤痕。” “嗯,怎么啦?” “纹身枪这点儿绣花针能跟子弹比么?” “就是因为鬼门关走过之后,我才特别珍惜我的生命,”当时的姜宵义正辞严,“现在的我受不得一点委屈。” “……” 以上。 从此,姜宵大哥金刚铁血娇娇男的形象就这么生动立体地深深扎入了徐酒岁心里。 徐酒岁给纹身枪消毒的时候,娇娇男本尊叼着根烟推门走了进来,他的双眼因为困倦微微眯着,头发有些乱,牛仔裤因为湿透了变成深色,像只落汤鸡。 他就穿了件黑色的背心,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雨水顺着他隆起的手臂往下滑……总的来说,是非常美好的猛男出水图,作为审美正常的女性,徐酒岁难免多看了一眼。 男人插着兜,嘴边的烟草一明一灭,他斜靠在墙边,嗓音粗哑低笑问:“好看不?” 徐酒岁说:“好看,一想到一会儿这具肉体又要在我的针眼下开始嘤嘤嘤,整个人都兴奋得不能自己。” 讲到扎针,姜宵的手臂明显绷紧了些,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调戏不成反被嘲,才嗤笑着熄灭了烟草:“你变态啊。” 徐酒岁对着他皮笑肉不笑。 “给我拿块毛巾总行吧?” 姜宵拿她没什么办法。 徐酒岁进去拿了毛巾,出来时除了毛巾,还拿了一条徐井年在店里搞卫生时候穿的牛仔裤,洗干净了的还没来得及拿回家,一起递给姜宵。 姜宵进了更衣室,过了一会儿赤着上身穿着那裤子出来了,他和徐井年差不多高的,裤子长度倒是合适,只是…… “我他妈真的想收你一千块一小时,多的五百做完你这单去眼科挂号。”徐酒岁随手抓起身边一本图案册子遮住脸,声音尖锐,“你拉链不能拉一下吗?!” 牛仔裤紧紧包裹男人结实的长腿,裤。档处大敞开,黑色内裤包着的那么一大包藏在金属拉链扣后面……啊啊啊要长针眼了! 姜宵咧嘴笑了,重新点了一支烟,嗓音有些沙哑:“裤。档小了啊,我有什么办法?” 听上去还挺骄傲。 男人总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面骄傲。 他自顾自爬上纹身椅趴好,然后伸手去抓徐酒岁挡在连前面的册子:“行了行了,趴好了,看不见了……” 见躲在册子后面掩耳盗铃的小姑娘半放下册子,露出一双眼睛瞪他……杏眼水灵灵的,微圆,神气活现的像小动物。 姜宵那点儿睡眠不足以及天气带来的燥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了一晚上店里的各路美人,本来这会儿应该看什么都审美疲劳,没想到被瞪了下,却他妈还有心中猛地一个亮堂的感觉。 大概是太困了,或者是外面如倒豆雨声有了催眠效果,姜宵现在觉得整个人心里软和得很。 困倦袭来有些昏昏欲睡,男人嗓音低沉:“下雨了,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 徐酒岁“嗯”了声:“中午放学时间,再不停雨我还得去接我弟。” 姜宵想了想,打了个呵欠,趴在那像是一头慵懒的雄狮:“一起去呗,我也是有弟弟的人。” “刚纹完就别乱跑了,到时候包着个防水保鲜膜又不好穿衣服,往人家中学门口一站像话吗?”徐酒岁说,“你弟哪个班的你告诉我,我帮你一起送去就行。” “……徐酒岁小姐。” “干什么?” “你人真好,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但是我家有徐井年一个娇娇男就够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徐酒岁拍拍男人的背,“趴好。” 姜宵短暂地笑了声,趴下去,坦然接受被无情丑拒不说还顺手接了张“娇娇男卡”的事实—— 想当年在部队,那些新兵蛋子被.操练得死去活来,见了他姜宵恨不得绕道走,如今…… 哎呀。 算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 “岁岁啊。” “嗯?” “周五记得来拿校服。” “嗯。” “你要那玩意干嘛?穿给谁看?”姜宵半支起身子回头,“能先穿给我看看不?” “趴下。别动。不能。” 徐酒岁温柔地说。 这语气有点耳熟,指令也有点耳熟……姜宵想了半天才想起,他还在部队的时候,听过那些训犬员都是这么跟自己的搭档说话的,只不过他们的搭档都是一条条精神抖擞的德国黑背。 嗯,认真想了想,那些大黑狗和他是挺像的。 离化身为狼,就差一个十五的月亮。 …… 四个小时后,德国黑背变成了街边死狗。 “别动,最后提白,完了就完事了。” 徐酒岁的纹身枪换了白色的颜料,所谓提白就是像画画时的高光,是纹身的最后一步—— 而通常,到了这个时候,载者的体力,皮肤红肿以及耐力都到了极限,再加上因为白色颜料颗粒比较大,所以会特别特别疼一些。 徐酒岁觉得自己给脊椎附近肉少的地方提白时,姜宵的灵魂都快从他的嘴巴里飘出来了。 最后收工,纹身枪声音一熄,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徐酒岁给刚完成的纹身作品擦了凡士林,又抹掉溢出的组织液,把姜宵的背处理清爽了,这才给他贴上一层保鲜膜—— “老规矩,回去四个小时保鲜膜揭掉,清水冲洗,别捂久了。然后每天擦三次,强身婴儿湿纸巾擦掉组织液,太肿了才用纹身修复膏,不然清水就行……最好趴着睡,不许喝酒。” “你说‘不许’的时候特撩人。” “订金四千,尾款八千……你再多说一句,尾款就一万六。” “……” 简单交代完事后修复的事项,徐酒岁抬起头看了眼外面,还在下雨,而且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她随手抓了件外套披上,又拿了三把伞,一把自己用,另外两把一把给徐井年的,一把给姜宵的弟弟……关了店门,打发走了姜宵,她一只手撑着伞,另外一只手抱着另外两把,一头扎进雨幕里。 …… 给徐井年和姜宵的弟弟送了伞,徐酒岁的举动还引起了一些没见过她的学生的骚动—— 走廊上的八卦迅速传开了,有一个校外的小姑娘同时搞定了高三(1)班的徐井年和高三(2)班的姜泽,夭寿了,这他妈可是要黑白两道通吃的意思? 只是上窜下跳的高中生们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不仅要对他们的男神同学“一脚踏两船,黑白通吃”,还想泡他们的男神老师。 “老师呢?” 站在走廊,徐酒岁抬头问徐井年。 对这三个字简直快要过敏,后者抬起手心不在焉地揉乱她的头发,将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一一扫视,等他们纷纷心虚转开头,这才收了目光,懒洋洋道:“你手上可没多余的伞了。” “我可以和你撑一把,”徐酒岁回答得飞快。 徐井年翻了个白眼,此时二人并肩走到一楼走廊,少年撑了伞,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走了……身体力行地诠释无情二字:谁要和你撑一把伞? 徐酒岁愣了下,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最后一跺脚,不追了,直骂“小王八蛋”。 徐井年把徐酒岁扔下先走了。 徐酒岁只好撑着伞哭唧唧地夹在放学学生人群里走在后面,出校门的时候还被一个不长眼的中年男老师拦住,问她哪个班的,怎么不戴校牌,外套里面穿的是不是吊带背心。 徐酒岁没好气地掏出身份证拍在他面前。 等那个老师看着身份证一脸震惊地打量她,她一把抽回那张小卡片,翻着小白眼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路过菜市也没去买菜,心想中午就喂徐井年那个小王八蛋吃糠。 就在这时,拐过街角,她余光一闪,看见街对面的甜品蛋糕店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她完全想不到会出现在那种地方的身影出现了—— 薄一昭。 ……妈耶! 捏着伞的手微微收力,徐酒岁心里咯噔一下漏跳一拍,瞪大了眼看着街对面那一脸冷漠加傲慢,和身后以白色为主色调、有一面大花墙作为装饰的少女心蛋糕店完全不搭调的男人。 看着他站在屋檐下,对着大雨微微蹙眉。 他在那干嘛? 少女心泛滥? 又一个金刚小娇娇? 徐酒岁盯着街对面的男人—— 宁愿他有一言难尽的特殊少女心。 生怕他身后那扇玻璃门再推开,会有一个可爱或者漂亮的年轻小姑娘走出来,巧笑嫣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侧脸一脸亲密地和他说话。 徐酒岁安静又紧绷地看了一会儿,三十秒后,终于确认薄一昭确实是一个人。 她正想松口气,却在视线下调的时候,又生生把这口气提了上来—— 她看见,薄一昭手里拎着一个装蛋糕的外卖盒子。 而徐井年说过他们薄老师不爱吃甜食。 所以,蛋糕,买给谁的? 徐酒岁咬了咬下唇,心想不搞清楚这个问题,她今晚就不要想睡了。 心一横,举着伞过马路,大步走到站在屋檐下躲雨的男人面前。 马路这边。 薄一昭早就看见马路对面有个娇小的身躯,可以说是横冲直撞地冲着这边走过来……原本以为是哪个学生来甜品店吃蛋糕顺便躲雨的,谁知道那人却在他面前,猛地一个急刹车。 带着淡淡甜味香水和微汗混合的气息扑鼻而来,侵入感官。 伞沿微上翘,白色有草莓图案的洋伞下露出一张精致又可爱的小脸。 面颊一侧汗湿贴着几缕凌乱的发,黑色杏眸如沾染了雨水般黑亮,她脸上挂着笑容,酒窝浅浅,嗓音又软又甜—— “薄老师,躲雨呐?” 11共伞 薄一昭低头认真看了她一眼,里头还是黑色的小吊带背心,外面穿了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外套上溅了雨水的地方颜色有点深。 ……不错,这次好歹穿了件外套。 看着眼前的人笑得灿烂,男人脚下挪了挪让她也站到屋檐下。两人肩并肩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他开口说话时,嗓音里也带着温和:“这么早就放学了?” “下雨呢,”徐酒岁说,“阿年没带伞,给他送伞。” 这是为了给哥哥送伞,自己的课都不上了? 薄一昭眉微一抬,转头看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她认真地看着外面的雨,眼中倒映着水汽,看了一会儿转过头说:“老师,这雨一时半会估计停不了嗳。” 这雨都下了一上午了,眼下确实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于是男人“嗯”了声,倒是没有挪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在耐心地等着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看见她笑眼微眯,像是一只偷腥的猫,扬了扬手里的雨伞:“蹭伞吗,我伞很大噢!” 挺正常的语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是在开黄腔。 薄一昭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评价。 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什么,他点点头,便看见小姑娘抖了抖伞上的水珠,然后摁下接近伞把位置的小按钮,蘑菇似的小洋伞“嘭”地一下撑开了…… 水珠四溅。 够活泼的。 徐酒岁高高举起伞,在屋檐下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先一步踏入雨幕里。 薄一昭这才看见她牛仔衣背后还有点暗藏乾坤,衣服中间是牛仔布料交叉的中缝,一路交缠到衣摆下方多余的布料打了个蝴蝶结,背部莹白细腻的皮肤从交叉中缝中若隐若现…… 没等他看清楚,徐酒岁已经转了过来,雨伞往还站在屋檐下的男人那边倾斜了下,扬了扬下巴骄傲道:“来。” 薄一昭勾了勾唇角,弯下腰,进了她的伞。 两人靠近了,男人的气息前所未有接近地将她笼罩起来,就像是屁股下面点燃了火箭,徐酒岁心里的土拨鼠尖叫了下,眼睛蹭亮—— 这是薄一昭的一小步,却是两人将来迈入婚姻殿堂的一大步。 徐酒岁耳根微泛红,轻咳了声,有点紧张。 男人听了这动静,想起来眼前这小姑娘有点怕自己的现实……于是一低头,发现她面部紧绷,却为了将就他的高度,这会儿高高举着手,连脚尖都有些踮起来的样子。 这样的姿势让她半个肩膀都落在伞外面,肩头湿了一大片。 他笑了笑:“你这样怎么走路?” 徐酒岁“啊”了声,看着眼前那张过于接近的俊脸,掩耳盗铃式挪开自己的眼睛:“没事,反正也没多……” 远。 话还未落,手里的伞便被人接了过去。 手里被塞了一个装蛋糕的外卖盒子,动物奶油、草莓还有纸盒子的混合甜味香钻入鼻子里,徐酒岁愣了愣,这味道她挺熟悉的—— MoAM(慕安)这家甜品店在奉市很有名气,除了少女心的装潢,她家的招牌草莓蛋糕也不是一般凡物,用的空运日本淡雪草莓,最好的动物奶油和上万块一公斤的新鲜香草籽制作而成…… 四十多块钱一小块的蛋糕,却依然非常受欢迎,哪怕是工作日,通常一般上午就卖光了,周末更是要微信提前预定。 徐酒岁有时候工作室不忙还特地早起跑来买蛋糕。 徐酒岁灵魂出窍似的捧着蛋糕盒子,还没回过神,这时候,她听见男人沉清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你拿这个吧,拿好,别弄湿了。” “……” 徐酒岁低头看看手中轻飘飘的蛋糕盒子,想到之前自己的各猜测,眼下男人的叮嘱仿佛是坐实了她的猜想……心情复杂地“噢”了声,她整个人听话地往伞里缩了缩。 低着头。没看见头顶上,男人眼中笑意加深了一点点。 短暂的对话结束,两人肩并肩地往外走。 因为没人说话,周围显得太安静了,大雨都拯救不了这份沉默……徐酒岁都能听到自己的外套蹭着身边人的衬衫布料发出的摩挲声。 借着过马路,假装看两边的时候飞快瞥了身边的人一眼—— 白色小洋伞落在高大的男人手里显得有点可笑,但是他神色自然,看着没有一丝的不自然,反而让人没办法调侃的样子。 妈的,这到底是哪路神仙,自带神圣不可侵犯光环。 徐酒岁腹诽了下,踩着水吧唧吧唧往前走,等都快要到自己的工作室门口了,她这才想起她是来干嘛的—— 为了今晚睡个安稳觉。 她是来探听情报。 “唔,老师怎么在甜品店那种地方啊?蛋糕不是买来自己吃的吧?”徐酒岁语气自然。 感觉到身边的人转过头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没想到的是他没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曾经试图用甜品作为第一战,吹响征战你的号角,徐井年却说你不爱吃甜的。 徐酒岁冲着他笑了笑:“猜的。阿年就不爱吃甜食。” “嗯,”薄一昭顺着她的话应了声,“是给别人买的。” “……哦,小姑娘都爱吃甜的。” 徐酒岁快酸死了。 旁边的人却不说话了,只是无比耐心地又“嗯”了声,居然没否认是买给“某个小姑娘”的。 徐酒岁瞬间更酸了—— 什么仙女下凡值得你暴雨天不在办公室里老实待着,没带伞还非得跑一趟甜品店买限量蛋糕啊? 看了眼他握在手里的自己的伞,徐酒岁捏了捏手里的蛋糕盒子,心里火那个烧,嫉妒得眼都快红了,好想说伞还我你他妈给老娘自己淋雨回去—— 给别的小姑娘买蛋糕老娘还给你免费护送蛋糕回去,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身边的人忽然安静下来,薄一昭好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目视前方,神情自然。 只是在快要到家,过最后那个马路的时候,一辆公交车开过,男人微微侧了身,用没拿伞的那边手,拽了下身边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小姑娘的衣袖,将她往自己这边拉过来一点。 抬眼撇了眼,她在另外一侧的肩膀都快湿透了。 “我身上有刺?”他淡淡地问。 徐酒岁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啊?” 薄一昭收回目光:“没事。” 两人终于到了楼下楼梯口。 薄一昭收了伞,却没有立刻还给徐酒岁,抖了抖水便拿着伞走在前面上了楼……徐酒岁看着男人那挺拔的背影。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抬脚跟了上去。 一路爬上四楼,徐酒岁手里还拎着那个蛋糕盒子。 到了三楼缓步台窗口时,她脚下停顿了下,伸脑袋往外看了看:好想假装手滑把蛋糕扔下去噢。 这时候薄一昭已经到了家门口,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徐酒岁的伞被他靠在墙边,伞底有一小滩积水。 徐酒岁“噔噔噔”跑上楼,一把抓过自己的伞。 此时薄一昭门开了一半,被她这风风火火的动作打断了,掀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 徐酒岁一手握着伞,另一只手抬起来把白色蛋糕盒子凑到他鼻子前:“喏,你的蛋糕!” 草莓的味道混合着她手腕处淡淡香水味扑鼻而来,香水是甜味的,一点也不违和。 男人却没有伸手接,只是又将门拉开了一些,语气平淡道:“拿着吧。” 徐酒岁“啊”了声:“什么?” 他垂下眼:“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徐酒岁:“……” 薄一昭:“早餐,还礼。” 说完,男人走近了自家家门,指了指她的肩膀:“衣服湿了,记得换,小心着凉。” 徐酒岁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微微瞪着眼,脸上刚才那酸得冒泡的表情甚至都没来得及收拾。 如凝固的雕像杵在走廊,直到“呯”地一声,面前那扇打开的门在她的鼻子跟前关上。 徐酒岁:“……” 心中那只被酸醋淹没几近去世的土拨鼠,又醋中垂死惊坐起,发出了震碎宇宙的尖叫。 12一摔 徐酒岁推门进家的时候脸还是红的。 徐井年早就在窗户边看见她和薄一昭一起回来了,靠在窗边抱着手臂看她。笑着道:“谢谢我不,要不是我溜得快,你哪来的机会?” 机会那可都是我自己拼了老命争取来的,邀个屁功啊,不要脸! 徐酒岁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会儿她本人正美得冒泡,这一眼半点杀伤力没有,还有点娇嗔的味道,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视线放到徐酒岁手里拎着的蛋糕上:“慕安的淡雪草莓?给我买的蛋糕啊?” “梦里给你买的?”徐酒岁冷笑了声,“把你的眼睛挪开,看都别看它一眼。” 徐井年“嘁”了声,懒洋洋走到沙发上坐下。 徐酒岁放下蛋糕挨着他坐下了,脑袋一偏,问:“不吃甜食的雄性生物怎么对甜品那么了解?你早恋啊?” 薄一昭也知道的。 你们这些男人小九九很多啊。 “没吃过猪肉也听过猪哼哼,”徐井年理所当然地说,“前排的女生聊天时候经常提,这家店很有名啊……我们学校女老师都去的。” 哦,女老师么。 徐酒岁放松下来,唇角挑起一抹笑。 打开那个被她捧了一路,恨了一路,这会儿却恨不得把它镶金供起来的蛋糕盒子,用手捏着上面放着的淡粉色草莓的绿叶子,把草莓拎起来放进嘴巴里—— 甜。 连着胃和心肝都是甜的。 脚被踢了下。 “午餐呢?” “撇下千里迢迢给你送伞的姐姐自己先溜,还午餐,自己叫外卖,玻璃心厨娘罢工了。” 徐井年转过头盯着说自己玻璃心的人,半晌,伸出手捏了把她的脸,面无表情揭穿她:“你先把快咧到耳根子的嘴角放下再装玻璃心吧,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被他捏疼了脸,徐酒岁手里正捣鼓蛋糕的叉子顺手往他嘴巴里塞……姐弟俩嘻嘻哈哈地闹着,徐酒岁的手机微信亮了。 她放下手里的蛋糕凑过去看了眼,发件人是“小船”。 小船是当年徐酒岁刚毕业,还在当纹身学徒时候一起学习的师姐,这些年联系得不多,但是关系一直很好。 只是这并不代表徐酒岁就愿意和她联系了。 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一些,徐酒岁拿起手机点进微信,然后发现小船发来的是一个刺青比赛的简介连接。 点进去看了眼,是ITATAC(International Tattoo Art Carnival)今年比赛的邀请函。ITATAC是一个世界级的刺青比赛,每隔四年一次,规模很大,会请很多著名的权威刺青师以及艺术家来当评审。 这一届的ITATAC在俄罗斯举办,时间是两年后,但是俄罗斯那边场馆已经建起来了,所以在各国的海选初赛也随之展开。 徐酒岁其实挺有兴趣的。 她想了下,还没来得及回复,这时候小船那边一连串的语音就发过来了,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岁岁,你肯定想不到,这一届国内海选和复赛评委是师父!” “虽然是封闭式匿名投稿,但我们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这代表我们的作品在决赛之前都绝对是符合评审眼缘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你一定要来!我们师兄妹几个都报名了,就差——” 连续三个语音发出来。 第三个语音徐酒岁没听完就直接摁掉了。 此时她脸上原本就变淡的笑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冻如三尺寒冰,拿起手机,直接给小船打了个微信语音。 那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声音里还有点儿兴奋:完全可以理解,这么有名的国际大赛海选,其实在国内拿到决赛资格,就已经足够有资格挤入叫价三千块甚至是以上一个小时的刺青大师行列了。 但是徐酒岁开口说话时,声音却冷静得可怕:“船儿,谁让你来通知我的?” 她那声音冷得像从北极洋里捞出来的,完全不像平日里说话那样软糯,语音那边的姑娘似乎也像是被冻了下,又或者是心虚,安静了一秒。 只是有这一秒就够了。 徐酒岁冷笑一声。 小船被她唬得恨不得“哇”地哭出来:“你别凶,我就是奉命行事,师父通知下来让我们互相转告,一个都不许少——” “老子不去!”徐酒岁斩钉截铁,声音里愤怒透着倔强,“不去!听见了吗?他能拿我怎么着?你告诉许邵阳,有本事找到我在哪然后来抽我,我他妈不给他一大——” 话还没说完,旁边徐井年已经伸手把她手机抢了,一只手摁着她还要拍拍背给她顺气,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机叫船儿姐姐,半哄不哄地把对面陷入惊慌的姑娘哄得挂了语音。 “我话没说完呢!”徐酒岁嗓音有点儿尖。 徐井年把挂了语音的手机塞回她手里,隔着空气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属炮仗的啊?” 徐酒岁响亮地“哼”了声,转头吃蛋糕去了。 她话是还没说完,那个人要是敢来奉城,她不给他一大嘴巴子,她以后徐字倒着写。 …… 下午停雨了。 只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奉城的夏天偶尔也会有讨人厌的南风天。 接近放学时间,整个十八中开始躁动起来。 下课铃一响,高三(2)班教室里乱哄哄的,走道上有人在走来走去,语文课代表马莉莉捧着一沓老师刚发的试卷往下按照名字一个个发,直到顺着座位号来到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 角落单独的书桌旁,挂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雨伞已经收起来晾干了,上面有几个卡通熊的图案,还有浮夸的蕾丝边。 与之格格不入的,桌子上趴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他剪刺猬头,耳朵上带着个透明的耳钉。 手肘下面压了点A4纸,上面除了物理公式和数学草稿,还有一些随手画上去的图,达摩蛋,般若面具什么的,都是刺青常用元素。 听姜泽上任女朋友吹嘘说,姜泽身上有大面积纹身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敢多想。 把手里那张差点把语文老师气得爆血管的卷子轻轻在男生身边放下,马莉莉犹豫了下,硬着头皮小声说:“泽哥,49分……老张让我转告你,不认识中国字的话建议你回月球去,或者重读小学一年级。” 高中语文试卷150分满分,49分,可能还没人家一篇单独作文的分数高。 被叫到名字的人睡眼朦胧地抬头,当着课代表的面将试卷团了团扔进书桌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莉莉,深褐色的眼中写着:还有什么事? 马莉莉笑了笑:“泽哥,听说你哥在依仁路开了家酒吧,整条街他说的话很算数。” 姜泽没说话。 “我和我男朋友李貌想要做个情侣纹身,去街尾那家纹身店预约了,结果到了店,那个老板娘听了详细的之后又不肯接单……你能不能让你哥找人去帮忙说一声啊?不用真干嘛,就吓唬吓唬就可以!” 姜泽本来没准备听她废话,但是说到街尾纹身店……那不是那谁的店么? 他微微蹙眉。 “没退定金?” “退了啊。” “那你换一家不就行了,”姜泽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这种事也来问我,我们很熟?” ……高中三年同学,也没有那么不熟吧? 马莉莉尴尬地站在那不敢说话了,谁都知道姜泽脾气不好,很不好惹,听说哪怕是隔壁七中那边的人见了他,都老老实实叫一声“泽哥”的。 而姜泽显然没打算跟她继续浪费时间,抬起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他从书桌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皱巴巴但是明显写完了的物理奥赛习题卷,又随便拿了一支笔塞口袋里,站了起来。 一米八五的个子像个小山似的将面前的姑娘笼罩起来。 他皱皱眉:“让开。” 等马莉莉让开,他往外迈了一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缩回脚,退回来,拎起挂在书桌上那把长柄洋伞,长腿迈开往门外走去。 …… 姜泽到多媒体教室的时候,很多人都到了,他一眼就看见了上午给自己送伞的人正趴在窗口,笑眯眯地跟徐井年讲话。 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黑色牛仔裤,整个人一黑到底,塞给徐井年的饭盒却是粉色的。 姜泽认识徐酒岁,也知道她是徐井年的亲姐姐。 三两步走上去,在姐弟俩讨论“你他妈能不能用个颜色正常的饭盒”“挑三拣四都是惯的明天喂你吃翔”这种邋遢话题时,他在徐酒岁面前站定:“姐姐。” 徐酒岁脸上还保持着笑容转过脸去,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姜宵老流氓的弟弟,姜泽。 她早上给他送了伞来着。 “哦哦,姜泽啊,”徐酒岁点点头,“怎么啦?” 姜泽抬起手,示意手里的洋伞。 “还伞呐,好哟,你不拿来我都忘记了!” 像是平日里奖励徐井年似的,徐酒岁将那把可爱的洋伞接过后,踮起脚想要拍拍姜泽的肩膀示意“乖乖”,结果走廊积水路滑,这一垫脚没站稳整个人往前载—— 幸亏姜泽手伸得快一把架住她。 徐酒岁整个人往下沉,挂在他的右手手腕上,鼻尖撞着他校服衬衫上的扣子,胸正好梗在他手骨上,痛得她鼻涕都要流下来了。 徐酒岁摸了摸被撞红的鼻尖站起来,没好意思当街揉其实比鼻子更痛的胸,纳闷道:“不好意思啊,没站稳。” 姜泽扯起唇角笑了笑:“没事。” 徐井年:“……” 徐酒岁低着头没觉得哪里不对。 教室里,捧着饭盒站在窗口的徐井年警惕得多,抬起头看了一眼姜泽,这万年老冰山笑一笑还真他娘的有点可怕。 以至于徐井年都不敢开口问他这个朋友,今天下午他在他隔壁班坐了一下午,都没见他来还伞,这会儿眼巴巴的亲手送过来又在搞毛线呢? 姜泽转头进了多媒体教室。 徐井年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讲台上,薄一昭也正无声地看着这边。 徐井年:“……” 少年转过头,盯着隔窗而站小姑娘的脸看了一会儿,良久,在其莫名其妙的目光下,感慨—— “龟龟,人不可貌相,还挺抢手啊?” 13二摔 快要下晚自习时,别的教室开始骚动了。 多媒体教室的人倒是坐得安稳,每个人都想抓紧时间多做一题,最好是能赶在晚自习下课前多换一张卷子,今晚也好睡个安稳觉。 姜泽跟薄一昭换了第四张卷子,就拎起书包想走了,往外走的时候,他用脚踢了下徐井年的凳子:“喂,薄老师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 徐井年抬起头给了他一个茫然的眼神。 “我觉得换卷子的时候他多看了我两眼,”姜泽想了想,“题又没做错。” “可能是觉得你思路清奇,天纵奇才。” 姜泽想说,赞扬的眼神可不是那样的,你傻我又不瞎。 他不愿和傻子多说话,嫌弃地瞥了徐井年一眼,拎着书包推门走了……没直接回家,去的伊仁路那家最大的酒吧,进门的时候手里拎着书包也没人拦他。 晚上十点,正是酒吧夜店最热闹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穿过舞池乱扭人群,来到吧台前坐下,吧台后面的人给他倒了杯酒。 姜泽一口喝下,发现是他平日里喜欢的Abso露t Vodka。 抬起头便看见吧台后面站着个长卷发的年轻姑娘正撑着吧台冲自己笑——她一头卷发十分厚重,挑染了几根显眼的粉色,穿着快到腿根的牛仔热裤和吊带背心,画着浓重的烟熏妆,遮挡去了脸上大部分的青春痕迹。 姜泽放下酒杯,皱眉:“姜童,你怎么在这?” “大哥叫我来的!”被叫到名字的姑娘冲他露出个耀武扬威的笑容,弯下腰凑近姜泽,为了压过周围嘈杂音乐大声道,“二哥,大哥越来越变态啦!你猜怎么着,他管我要我们学校的校服嗳——然后今天打电话,催命似的催我送过来!说明天一定要用!” 姜童才高二,以前姜宵从来不让姜童来酒吧鬼混,还声称见到她一次就打断腿…… 今天姜童接到电话时,人都惊呆啦! 这会儿她拎着还套着塑料袋封的崭新校服,献宝似的给姜泽看。 “他要你们学校校服干什么?”姜泽挑起眼角扫了她一眼。 姜童耸耸肩,下巴冲某个方向扬了扬:“你自己问他咯?” 姜泽抬头,就看见赤着上半身的姜宵正从后台往这边走。 男人嘴边叼着支烟草,脸上漫不经心的……又魁梧又高大的身影小山似的,看得多少女人眼热,打从他出现目光就没从他的肌肉上挪开过。 挤到正在讲话的兄妹面前,两人的大哥直奔主题:“童童,校服拿来了没有?” “拿来啦,”姜童眨眨眼,“你要给谁用啊,怪变态的……要是弄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上去千万别还给我了,洗干净也不要!” 话一落,后脑勺就被扇了一巴掌。 “活腻歪了是不是,开你哥的黄腔。”姜宵半眯着眼,咬着烟屁股懒洋洋道,“是纹身店的小老板娘管我要,鬼知道她拿去干嘛?” 听到“纹身店的小老板娘”,姜泽也抬起头,扫了眼姜童手里的校服。 姜宵没注意到他这一眼,凑过来伸手地拍拍弟弟的肩膀,问:“她今天去给你送伞了?” 姜泽“嗯”了声,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右手手腕的某处皮肤。 姜宵咬了咬烟屁股:“伞呢?” 姜泽抬起眼扫了他一眼:“还人家了。” 姜宵惊了:“干嘛不拿给老子去还,那我让她给你送伞意义在哪?!” 姜泽“嘁”了声,看不得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有点刻薄地说:“谁知道,怕可爱的弟弟淋雨着凉?” 姜宵被他这回答荒谬到笑出声了:“淋雨还能把你淋死不成,能别搞笑了不?老子是为了泡妞,你他妈能不能清醒点,给个漂亮的助攻!” 话语一落,就看见自家弟弟肃着脸望向自己—— 兄弟二人虽然画风不一致,但是遗传自母亲的眼睛可是一模一样……姜泽这一眼,姜宵就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姜家老大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姜泽,你有病吧,人家比你大六岁!”姜宵震惊得,恨不得把面前这满脸挂着不可一世的弟弟的脑袋拧下来,“好好读书,上了大学什么好货色没有,非要和你哥在这犄角旮旯里抢?!” “我高兴。” “你高个几把!你高兴老子不高兴!” 面对大哥的炸毛,吼得周围方圆十米内的人都往这边看了……姜泽却毫不畏惧,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翘起唇角:“我还准备毕业那个暑假就去她那当学徒呢,刺青是挺有趣的。” “不许去!” “自由竞争上岗吧,哥。” “你放屁!” 兄弟俩鸡飞狗跳。 姜童兴高采烈地在旁边围观了半天,从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中,猜出个大概……笑得花枝乱颤恨不得看他们俩打起来才好,等姜宵急眼到一把拎起姜泽的衣领,她兴奋地拍拍手,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兄弟二人齐刷刷转过头看向她。 姜童脸上兴奋不减,指着自己脚边放着的那套校服,笑眯眯地说:“你们俩在这争得鸡飞狗跳有鸡毛用,不如想想人家小姐姐要这校服是穿给谁看的……嗳,听过那句成语吗,蟹肉.棒什么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姜泽微微眯起眼。 觉得现在这样是有点搞笑,八字都没一撇呢。 拍开大哥抓住自己衣领的手。 “我只是想找她学刺青,别的到时候再说呗。”少年站起来整理衣领。 “什么再说,别再说了,永远别说。”姜宵盯着他。 “那也不行。”姜泽整理衣领动作一顿,“万一有意外收获我也不介意的,师徒情深嘛,挡都挡不住。” 说完,拎起书包,迈开长腿往后台休息室去了。 留下一地兵荒马乱,以及粗着嗓门嚷嚷“老子刀呢刀呢拿刀来老子先削死他”的大哥。 …… 与此同时。 街尾的无名刺青工作室内,徐酒岁送走今天最后一个做小纹身的客人,也收拾好了准备关店回家。 走在马路上,徐酒岁手指弯曲压在唇上,贝壳似的白牙咬着手指关节,眉头微敛,处于烦躁中心—— 今天去给徐井年送饭时,她原本准备就蛋糕的事情好好谢谢薄一昭的……毕竟下着大雨,还专门跑一趟蛋糕店什么的。 谁知道她混在女高中生群体里,扒在窗户上当小迷妹眼巴巴地看了大半节课,站在讲台上的男人连个余光都没赏给她。 平视偶尔他讲着课会从讲台上下来走到最后一排的,今天也没有,像是脚下生了跟牢牢固定在教室前方。 徐酒岁站得腰酸背痛,最后自己受不了这酷刑,灰溜溜滚蛋了。 然后就是接连一晚的情绪不安。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敏感又细腻,对于惦记着的那块肉,肉的喜怒哀乐,以及其周围的空气变化,总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捕捉能力—— 所以。 徐酒岁觉得薄一昭是故意的。 故意没看她。 故意不到后排来。 “……” 站在黑黢黢的楼梯口,徐酒岁自己都被这个有点胆大又自恋的猜想吓着了……咬了咬下唇,她怀疑是中午的那块蛋糕闹得她神经失常,失去了平日里的水准,脑袋发昏。 毕竟她想不到任何一个,站得住脚的,能让薄一昭“故意”的理由。 这不行。 徐酒岁自顾自娇气地跺了跺脚,觉得自己可能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绝对不行。 看了看前方黑洞洞的楼梯口,空无一人,就像是无声张开嘴等她进入吞噬的恶魔,徐酒岁小小后退了一步,忽然想去酒吧喝一杯,清醒一下。 顺便去拿校服好了。 心里盘算着,已经到了家门口的徐酒岁想要转身掉头走人,就在这时候,在她身后,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这么晚了,去哪?” 徐酒岁脚下一顿,心里“咯噔”漏跳一拍,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院子里昏黄的路灯下,薄一昭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 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多久了。 微弱的光芒将他半个身子笼罩在阴影中,徐酒岁看不清楚他的脸,总觉得他大概是微蹙眉看着自己的,那双漆黑的瞳眸里泛着疏远又淡漠的光。 徐酒岁没说话。 在不远处男人的眼中,她就是呆呆地站在那,安静又乖巧的样子,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大看着他,眼中映着头顶的星光,她像是一只软弱的兔子…… 揣测不安地望着他。 ……又是害怕。 薄一昭忽然“啧”地嗤笑一声。 徐酒岁:“……”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他不高兴了? 为什么啊? 徐酒岁被他“啧”得背脊发凉,嗅到空气里危险的气息,恨不得转身拔腿就跑……然而实际上她只是,脚尖往后挪了挪,整个人稍微退后进了黑暗里。 而薄一昭已经向她走了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徐酒岁闭了闭眼,却什么也没发生。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楼梯口时停顿了下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仿佛无声的催促……徐酒岁在心里“嘤”了下无声尖叫“救命”,低着头乖乖跟了上去。 怂。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二楼有声控灯,亮度不是很大,但是足够薄一昭在拐弯的时候,垂眼瞥到徐酒岁手里那把黑色蕾丝边,小熊印花的洋伞。 “姜泽是你男朋友?” 踏上一个台阶,他语气平静地问。 跟在后面的徐酒岁差点一个台阶踩空,“啊?”她抬起头,一脸懵逼,“啊?” 走在前面的人居然很有耐心地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不是,”徐酒岁有点惊讶,“是来我……嗯,是朋友的弟弟,今天知道我送伞给阿年,拜托我帮忙一起照顾下。” 她跟在薄一昭身后,一惊一乍,还要脑力风暴机智应答,走路都有些喘……不知不觉间,走在前面的人明显放慢了脚步,又轻又稳的脚步声响在黑暗的楼道里。 薄一昭轻笑了声:“那你搅的动静不小,下午老师办公室都知道姜泽和徐井年找了同一个外校的小姑娘做女朋友。” 徐酒岁:“……” 尼玛现在的高中生这么闲?! 还不是怪你们这些当老师的作业布置得不够多?! 空气里飘荡的无声抗拒气氛浓重,走在楼梯前面的人也捕捉到了,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人埋头走路,他只能看见她的发顶。 又是沉默的抗拒。 黑暗之中,男人无声地勾了勾唇角,黑沉的眸中温度稍有回温,嘴巴里却十分正经提醒:“学生以学业为重。” 徐酒岁被他吓唬了一路。 眼下见他语气放温和,胆子也回来了。 抬起头正想刺一句“隔壁学校的学生成绩老师你也管么”找找场子,谁知道大概是想要找场子的心情太迫切,雨天地湿路滑,楼道又黑,脚下居然真的踩空了一个台阶—— 整个身子往前扑! 走在前面的人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拉了她一把,也不知道一个物理阿宅哪来那么大的臂力,直接将她拎得双脚腾空了起…… 徐酒岁惊得低尖叫一声,膝盖一软,稳稳扑进男人怀里,胸前柔软撞进一副结实的胸膛—— 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洗衣液香扑鼻而来,徐酒岁双手死死地抓着男人手臂上衬衫布料,以求平衡。 薄一昭却想了点别的,比如:她在他怀里,软得像一团棉花。 “今天摔第二次了。” 头顶,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 “是不是小脑发育不健全,嗯?” 14酒吧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有些东西就轻易被抛开了。 人的胆子容易变得很大。 无论是谁。 徐酒岁扯着男人的袖子在黑暗中摸索着试图站稳,后者只感觉到怀里那团软绵绵的东西慢慢抽离了,怀中一空,不得不在黑暗之中叹息一声。 随后又清醒了些,自己三十几岁的人,对着一小姑娘想东想西,是有些过分了。 薄一昭脑子冷静下来并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这下是真的认真扶着她在台阶上站稳。 这时候他听见近在咫尺的地方,听上去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来:“老师,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和姜泽有什么啊?” “……” 其实这问题薄一昭回答不上来,冠冕堂皇的答案当然可以像刚才一样再重读强调“不可以早恋”,然而想到今天下午在多媒体教室里,看着窗外的少年少女摔成一团…… 想到那画面,他眉心就跳了跳。 温香软玉在怀,他一个成年人都有些多想,更何况姜泽一个刚成年的小鬼? “姜泽理科不错,就是文科差了点,明年最后几个月冲刺下语文和英语,考个重本不是问题……”薄一昭含蓄道,语气认真的都不知道是在说服谁,“不应该把心思放在别的上。” “什么意思?”薄一昭用词含蓄得很,生怕伤了小姑娘的玻璃心,谁知道徐酒岁听上去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怎么,你怕我带坏他呀?” 又来了。 尾音上翘的语气助词。 近在咫尺的声音,他猜想她是垫着脚凑近了靠近自己的,偏偏黑暗之中又看不清到底是多近……什么也看不见,感观便变得更加敏感。 她声音轻飘飘的,说话时喷洒的热气像羽毛扫过他的下巴。 薄一昭忽然意识到,徐酒岁虽然站直了,但是双手还拽着他的衣袖,身体借力微微往他这边倾斜。 “放心呀,我和他都不熟的。” 她又软又乖的嗓音响起,仿佛就在他耳边。 太近了。 这不是正常说话的距离。 呼吸变得缓慢沉着了些,薄一昭想问这小姑娘,你准备拽着我的衬衫到什么时候。 但是又怕真的问了她要恼羞成怒,本来就怕他,以后还不得见着他就绕道走? 想了想,再开口时,男人语气四平八稳之中带着清冷和一点点礼貌的生疏:“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别往心里去……刚才没拧着脚吧?雨天路滑,好好看路。” 徐酒岁感觉到他语气的微妙变化——有些生硬的那种。 她没揭穿,也不恼。 毕竟有事儿不对劲才会变语气,问心无愧的话,反而不必多此一举…… 黑暗之中勾勾唇,她低着头“哦哦”了两声,低声说:“没事。” 拽着男人袖子的两只小爪子还没松开,隔着薄薄的衬衫,他也可以感觉到她手掌心的温度有些过高。 ……而事实上是,徐酒岁整个人的温度都“有些过高”。 “自己站稳。”他低声提示。 徐酒岁见好就收地松开手,十指无助地在空气中抓了下,这下子两个人是彻底分开了,气息也不再乱七八糟地缠绕在一起。 她保持低头,往上走了两个台阶,又停下来,侧了侧身,像是自言自语地轻轻哼了声地与身后的男人说:“不许笑话我。” 黑暗里,男人翘了翘唇角。 迈开腿又超过她,站在高一些的位置时才开口,开口时语气倒是认真:“好。” 徐酒岁又想到了什么,咬了咬下唇,小声道:“还有,你才小脑发育不健全。” 这时候薄一昭已经转身继续往上走了,听见她的碎碎念,脚下的步伐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只是语气平淡反问:“你说什么?” 对“隔壁七中的女高中生”一角色入戏太深,徐酒岁哪里有胆子对他重复第二遍,鼓了鼓脸颊,嘟囔了声“好话不说第二遍”,低下头跟在他屁股后面“噔噔噔”上楼。 那怨气满满的小语气。 小姑娘是挺可爱的。 长得也灵。 可惜就是笨了点,可能徐家人的脑子都长徐井年一个人身上了,留着他这个妹妹笨手笨脚,学习也不太好的样子。 思及此,低着头的徐酒岁并不知道走在前面的男人仗着楼梯昏暗看不清又笑了笑,眼睛微弯染上温和——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以前还在大洋彼岸做他的物理学博士的时候,谁都知道,做天体物理研究的那个薄一昭,他的笑和他在研究的虫洞一样,是个待开发的谜题。 到了四楼,缓步台装了声控灯,黑暗的世界一下子被光明打碎,压抑着一丝丝甜的气氛也随之自然而然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酒岁掏钥匙浑浑噩噩地开门,鼻子之间仿佛还残留着男人衬衫上的烟草味,她恍惚了一会儿这才“啊”地一声想起来些什么。 转过身,叫身后已经打开门,半只脚踏入玄关内的男人:“薄老师。” 被叫到名字的人手放在门把手上,回过头。 “谢谢你今天的蛋糕,”徐酒岁抬起手,挠了挠脸,“下次再碰到的话,我再给你做早餐吧,反正阿年总是要吃的。” 薄一昭看她挠着小脸蛋,指甲都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了,眼神儿紧张得乱飘。 明明知道按辈分自己这个做师长的不该逗她,但是却又抑制不住心中的恶魔,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做早餐?还想吃蛋糕么?” 徐酒岁:“啊?” 反应过来男人在问什么后,她尴尬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才不是!” 直到楼道对面的男人嗤笑了声,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双含着浅笑意的黑沉瞳眸,这才反应又被调侃了——妈的这男人什么毛病啊,长着一张一本正紧的脸就不要疯狂同人家开玩笑好不啦?! 徐酒岁瞪眼,恼了:“不要就算了!” “嗯,”没想到男人居然淡淡点了点头,“其实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保持一定的饥饿能让大脑处于清醒和活跃的状态。” 他说“嗯”。 ……………………他居然说“嗯”! 徐酒岁窒息地瞥了他一眼,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又是胡扯,被拒绝得恼羞成怒,她忍不住嘲讽:“那你颁发校规,让你全校的学生都别吃早餐好了。” 薄一昭笑得温和:“以高中知识点的深度,他们的大脑并不需要保持那么高的活跃度。” 徐酒岁:“……” 薄一昭:“虽然我知道你在嘲讽我。” 徐酒岁:“……” 徐酒岁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眼手边上了年头有些泛黄的墙,有种想要把它挠穿的冲动。 男人整个人走进屋,低头关门的时候还是那样挂着温和的笑意与她说“晚安”,徐酒岁呆呆地站在家门前看着那扇门轻轻合拢—— 心想:气都气死了,还安什么安。 …… 接下来两天徐酒岁都没遇见薄一昭,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对她在实行绕道走。 徐酒岁认真地反省了下是不是那天晚上在楼道撩过了,触碰了神圣教导主任的社会责任心和羞耻心…… 没等她想明白,周五来了。 晚上,徐酒岁关了店,按姜宵说好的去拿校服。 十点左右,兰亭酒吧里已经很热闹了,大多数都是周末下了班来消遣的年轻人—— 徐酒岁今儿穿的黑色吊带,细细的带子压在锁骨;超短黑色小皮裙;外加红色的细跟高跟鞋…… 一条又细又直的雪白大腿在短裙和高跟鞋的承托下,每走一步都晃人眼睛的夺目…… 上面的纹身在暗黑的夜店光线下,光鲜色彩,武士猫那张猫脸,却比在阳光下更加生动惊艳。 徐酒岁走过一卡座时,清楚地听见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有人万般感慨地骂了声:我操。 勾了勾唇,徐酒岁撩了下头发,非常满意自己今天的美艳动人。 来到吧台坐稳,抬头一看发现吧台后面站着调酒的居然是她的“绯闻小男友”,酒窝一深,她冲姜泽笑了笑。 “姐姐。”姜泽叫了声。 “乖,那么早下晚自习了么?” “不知道,”姜泽盯着面前这张笑脸,缓缓道,“我提前走的。” 啧啧啧看看,这他妈需要等着我来带坏么。明明自己什么都会——真以为你学生都是纯洁乖宝贝,不要脸啊,薄一昭! 徐酒岁“哦哦”两声,笑容不变:“姜哥跟你说了我要来拿东西吗?” “说了,姐姐等等。” 姜泽给她露出个稍安勿躁的表情,转身准备进去通知他哥——后者今晚抱着那校服抱了一晚上,连里面的鞋子都不放过,就生怕被姜泽拿去“借花献佛”…… 毕竟在姜宵眼里,姜泽是有“还伞事件”作为前科的。 徐酒岁不知道这里面的弯道道,见姜泽走后,她懒洋洋往吧台一靠,浑身放松地微微眯起眼打量周围人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有笑脸……真好。 正看得开心,门那边被人打开了。 门口涌入一大堆,穿着不那么符合夜店装束的人。 徐酒岁靠着吧台慢吞吞地掀了掀眼皮子,还以为是来例行巡查的警察,直到那些人一个个往里走,走到最后,一名身材高大,身穿牛仔裤T恤,气场却很强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薄一昭。 徐酒岁靠着吧台的懒骨头一僵,愣住了。 这时候,一个小酒保,匆忙从她身边跑过,一边跑一边对里面的其他同事说:“快去找宵老大,问他今晚有没有往里放学生——十八中老师们,又他妈尽职尽责地来查岗了!啊啊啊这些老师真的是……就不能给自己放个假吗!!!” 徐酒岁:“……” 酒吧里一阵兵荒马乱。 徐酒岁木着脸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连半拉大腿都盖不住的小百褶裙,以及小腿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遮住的武士猫先生…… 蛋碎了。 15明枪易躲 徐酒岁无比庆幸今晚自己没有喝酒,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子还能正常地进行运作,当务之急,她便一个猫腰,跳下吧台前的高脚凳,躲进了旁边卡座的黑暗里。 与此同时,她清楚地看见,站在酒吧门口的男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目光第一时间就向着吧台方向转了过来。 徐酒岁蜷缩在角落,心肝都快跳出胸膛了,她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 一抬头,发现身边卡座的椅子上,一中年男子正举着酒杯定格在那,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胸。 徐酒岁冲那个大叔灿烂地笑了笑,要指了指外面:“要不是我老师在外面,我就把高跟鞋根塞进你的鼻孔里。” 中年男子似乎真的被她唬到,剧烈咳嗽一声,满脸通红猛地挪开了视线,再忍不住看回去,发现原本蹲在那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现在的高中生发育这么好的吗? 他茫然地想。 这边,徐酒岁已经摸到了后台方向,正好迎面撞上了抱着一套七中校服走出来的姜宵,身形高大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进酒吧老子只检查身份证,成年了就放进来,谁他妈知道他是高中生还是初中生——管那么严为什么不建议修改《□□》把成年定到三十岁!” 徐酒岁往他面前一横,姜宵正气头上,没看清楚,眉毛一跳正欲狂骂,低头一看却对视上一双深褐色的杏眸。 姜宵微微一愣,下秒,眉眼间的怒意都散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面前的小姑娘,笑了:“可以啊,岁岁,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料……” 徐酒岁伸手,一边顶着他往下看的脸,往上推,另外一只手伸手去掏他手里拎着的袋子:“给我给我,徐井年的老师来了,我去女厕所躲躲——谢了谢了!姜哥你真是好人,下次请你吃饭!” 她飞快地说完,没等姜宵反应过来,抱着袋子一个弯腰,冲进了他身后前往洗手间的方向。 姜宵:“……” 刚才,那架着他下巴的手极软,带着略微冰凉的触感在她离开后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 销魂。 等酒吧的马仔火烧屁股地找着他们老大,就看见他们老大一脸痴呆地站在原地发呆,魂都飞了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自己的场子又被一堆高中老师给砸了。 “老大啊!!!” 马仔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呼叫。 姜宵这才回过神来,抬手用力搓了搓下巴,自言自语般,嘟囔困惑道:“……徐井年的老师来了你躲什么躲啊,哪条法律规定家里有个高中生,全家都不许上酒吧来着?” …… 这边徐酒岁没听见姜宵的困惑,她已经像无头苍蝇似的一头扎进洗手间—— 然后尴尬的事发生了,一进洗手间,她就发现,别的学生都是这么想的。 此时的洗手间里相当热闹,徐酒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徐井年隔壁班的小妹妹拉着厕所门把躲进了其中一个隔间里—— 徐酒岁之所以认识她,还是因为那天去给姜泽送伞,这小姑娘怨念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她看得一头雾水。 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隔间里有窸窸窣窣惊恐的对话声—— “谁、谁来了?” “老陈?” “看清楚了吗,老王在吗?” “好像不在。” “那他们不一定认识我,你躲隔壁去,别连累我!” “放屁,薄老师也来了,老娘死了还跑得了你?这整个学校哪张脸他不认识?!” …… 徐酒岁:“……” 郁闷地拍了拍自己的脑壳,徐酒岁觉得自己大概来错了地方,想要转身往回走,却发现十八中教职员工天团,已经浩浩荡荡地往厕所这边走—— 很显然,厕所第一避难所什么的,不仅“徐酒岁和别的学生”,显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忙中出错的徐酒岁根本没注意到,她最怕的那个人压根没跟过来。 被自己蠢得窒息了几秒,徐酒岁猫着腰躲进了最后那个厕所隔间,这期间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万个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腿上的纹身和高跟鞋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她把视线放到了怀里的袋子上。 徐酒岁犹豫了三秒。 心一横,打开袋子。 七中校服是灰色西装套,配套的有一双黑色能拎到大腿中间的长筒袜,长筒袜脚踝处有暗绿色的七中校徽;除此之外,还有一双黑色的小牛皮制服鞋。 徐酒岁哭唧唧地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换上,高跟鞋塞进袋子里,瞬间变成了一皮裙、吊带衣,校服袜、校服鞋混穿的社会闲散女青年。 鞋有点点挤脚,但是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徐酒岁站在隔间里扯了扯袜子,好不好看也已经顾不上了,反正能让她光明正大地从酒吧走出去,或者理直气壮地跟薄一昭打招呼就行—— 大不了被他当学渣小太妹,又不会少块肉。 打定了主意,在一个女老师进来,敲响第一个厕所门准备揪人时,徐酒岁自己打开了门,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那站在门口的女老师看着还挺年轻的,但是徐酒岁没见过,听见动静,她转过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徐酒岁僵着脸,冷淡地回视她,走到水池边弯下腰洗手。 一边洗手一边悄悄偷看身后的动静,发现那个女老师还在上下打量自己……抬手关了水龙头站直身子,她用擦手纸擦擦手,转身,身后的人却还没有叫住她,只是目光露出一丝丝疑惑。 正长吁一口气准备走出洗手间—— “等一下。” 徐酒岁站住了。 冷着脸回过头,那双没带笑意的眼里泛起不耐烦的时候,看上去也挺吓唬人……那十八中的女老师明显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才开口:“你是七中的学生吧?” 徐酒岁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自己的长筒袜上的校徽,心里骂了声,表面却冷笑:“十八中老师连隔壁学校的也要管,怎么,今年我们学校的升学率和你们一起算啊?” 她这话说得不客气,明显看见与她对视的人脸僵了下。 只见女老师冲她笑了笑,转身走到洗手间门口,叫了声:“杨老师,你爱人在七中教务处吧?给你爱人打个电话,就说这里还抓着个七中的学生,问他管不管了。” 徐酒岁:“……” 徐酒岁都懵逼了,还他妈有这种操作?! 这位大姐,老娘挖你祖坟了啊?! 她惊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高中毕业六年了,还要遭遇这种瞎狗眼的破事儿。 …… 兰亭酒吧门前。 薄一昭从口袋里摸了只烟,修长的指尖夹着烟点上,斜靠在门口,懒洋洋地看着同事在酒吧里来回走动,找学生。 薄唇轻启,逸出奶白色的烟雾。 这种事第一次做,可能还觉得挺有趣,第二次其实就有点无聊了——大好的周五晚上,他完全可以在家里,看看文献做做报告,再不济什么都不干躺在那,也好过在这看一堆违反校规的小鬼哭哭啼啼。 但是教导处一个电话来时,他犹豫了下,还是出门了……待在家里,他有点怕那扇紧闭的门响起来。 ——这些天他确实在避开徐酒岁。 薄一昭自认为是个自律性不错的人,过去三十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旦行为有了失控他就会认真分析其中的失控点……于是,这些天对于隔壁家小姑娘的过于高度关注让他不得不提起一些疑虑。 静下心,把所有的过往相处细节罗列盘点,结果就轻而易举地摆在了眼前:他的总总反应以及行为实属正常,因为大概是隔壁的那个小姑娘,在主动拨撩他。 “……” 想到这,男人微微眯起眼,咬着烟含糊地嗤笑了声,忍不住都想为她的胆大喝彩—— 十几岁的小姑娘,对着个大了自己一轮多的男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嗯? 薄一昭深深吸了一口烟,薄唇轻启,吐出一口奶白色的烟雾。 一支烟即将抽完,就看见捕获猎,胜利归来的十八中老师们正赶着一群少年少女,往门口这边走——队伍浩浩荡荡还挺壮观,有直接抓到自己班上学生的,就直接站在他们旁边开训。 薄一昭粗略扫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抬起手看了看腕表,接近十二点,现在再磨蹭下回家,隔壁的小姑娘应该睡了。 ……啧啧,为了祖国的下一代,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眼中闪烁着自嘲的光,男人自己都觉得好笑地“哼”了声,又摸了只烟要点燃,想叫住身边的一个男老师告诉他自己先走,这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女老师响起—— “杨老师,那个七中的学生怎么处理啊,又不归我们管的。” 薄一昭低头点烟动作一顿,抬起头,下意识地往那壮观队伍里看了眼—— 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稍微光亮的地方,于是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见站在队伍最后面的短发小姑娘。 ——那个在他的设想里,应该已经洗了澡,换了睡衣,乖乖在床上听童话故事的人。 她穿着黑色吊带背心,莹白的皮肤上,被黑色布料包裹着的是猛地一眼看过去,没有哪个男人不会咋舌的身段,高挺的前胸,伴随着呼吸微起…… 不堪一握的细腰,还有过短的皮裙。 皮裙下是长筒袜,伴随着她的走动,偶尔露出一小节短裙与袜子边缘中间的白色大腿。 脚上踩着一双乖乖的小牛皮鞋。 “……” 薄一昭沉默了下,认出来这大概是七中校服和自己衣服的混搭。 又纯又野。 她倒是懂搭配得很,像天底下男人肚子里的蛔虫。 薄一昭咬着唇边的烟,牙微微用力。 与此同时,在队伍尽头的小姑娘好像终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两人隔着人群沉默对视。 他看见她咬了咬唇,一脸崩溃地躲开脸。 躲? 现在才知道躲? 心中好笑,他抬手摘了烟草,顺手在旁边的垃圾桶熄灭了,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间,他已经听见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杨老师,那个七中的学生我认识,交给我就行。” 16脚疼 薄一昭把徐酒岁带出了酒吧。 脱离了热热闹闹的十八中教职员工天团,已经快十二点了,酒吧门一关,外面街道冷清得可怕。 薄一昭走在前面,偶尔转头看街边店铺的橱窗,倒映着身后低着头,像是鹌鹑似的乖乖跟着他的小姑娘。 谁也没话。 薄一昭有些烦躁。 刚才他也是一时冲动把她带了出来,带出来以后要说什么还是做什么,他其实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的—— 他都避着她避了两天了…… 突然功亏一篑。 最好笑的是如果他不是想法太多,今晚干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他反而不会像现在一样进退两难。 ……也不知道现在把她塞回队伍里来不来得及? 男人有些无语地摸了摸口袋,又摸出一支烟,低下头点燃了含在唇边,不吸,只是含糊地咬了下烟屁股。 “第一次见你穿校服。”他含糊地说,“挺有创意,校服是给你这么穿的?” 开口就很有老男人的风范,像是训闺女。 徐酒岁脸放空了下,下意识地想“挺有创意”是什么意思,怎么听好像都不像是真的在夸奖…… 是不好看么? 刚才她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真的没顾上自己好不好看,难道真的不好看? 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裙角,低头看了看脚上那双崭新的制服鞋……一阵夹杂着湿意的暖风吹来,撩起她的裙摆,大腿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眨眨眼,徐酒岁还没想好是顶嘴好还是继续装鹌鹑好,这时候,她忽然发现走在前面的男人在路口停了下来。 ……怎么啦? 她有些好奇地伸脑袋看了看,然后就看见不远处的电线杆子下面,有个年轻的女孩儿不省人事地躺在那,旁边有一滩呕吐物……明显是喝高了,就地躺下,天为被,地为床。 徐酒岁“哎呀”了声,心想怎么喝成这样。 结果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站在她前面的男人回过头扫了她一眼,那一眼颇为严厉,脸也是乌云密布的。 徐酒岁:“????” 躺在地上抱着电线杆的又不是我! 瞪我干嘛! “像她一样你就开心了么,”薄一昭指着不远处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忽然笑了,“知道最近各种酒吧附近都徘徊着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专门等着你们这些蠢得喝到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姑娘扛回家白操么,黑话叫:捡尸。” 徐酒岁:“……”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男人话语里的嘲讽,因为他连用词都不讲究了,一个粗俗的“白操”被他用得铿锵有力。 徐酒岁抬头盯着男人那张脸,看他唇边的香烟在夜晚里一明一灭……一股热流从脚底蹿上尾椎,居然因此有点兴奋—— 她捏着裙摆的指尖僵硬了下:粗口骂人的薄一昭有点性感。 ……她大概是脑袋发昏了。 心虚之中,抬起头飞快地瞥了男人一眼,发现他那未达眼底的笑也逐渐收了,黑沉的眸子冷冰冰的。 “我没喝酒。”徐酒岁小声反抗。 “是没来得及喝。”薄一昭冷淡地揭穿她。 碰了个钉子,徐酒岁委屈地咬了咬下唇,心想还是当我的鹌鹑算了。 脑袋一低留给男人一个后脑勺,她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尖……然后看着身边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报警,通知正义的人民警察来“收尸”。 附近就有个派出所,警察来得快,一边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一边合力将躺在街边的年轻女孩扛上了警车。 警车重新发动了,做完这桩不留名的好事,他们才继续往回走。 只是气氛好像比刚才更凝重了。 …… 走在前面的男人腿长步伐也大,在他没准备照顾身后的人的时候,后面的人要跟上还挺吃力,徐酒岁迈着腿走得都气喘了,额头上一层薄汗,头发沾在上面微乱…… 大半夜不睡,大马路上跟个黑脸阎王爷在这比赛竞走,她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而且那双制服鞋本来就是新的,加上有些挤脚,刚穿上去时候走两步还没觉得怎么着,这会儿走多了,脚跟就被磨得疼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红了一大片。 而且越走越疼,到后面就成了不可忽视的痛。 薄一昭原本走在前面,本来打定了主意不管身后那人在想什么他都懒得管她,听她在后面恨不得一路小跑的跟着气喘吁吁的,也觉得心头颇为解气……至于气的什么,他也懒得去细想。 反正刚才看见路边挺尸的那年轻女孩儿,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比徐酒岁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很容易就把那年轻的躯体带入她的脸…… 而她这样的,哪怕没喝醉,在旁边等着带她走的男人怕不也是成群结队。 还傻逼兮兮穿成这样来夜店,不怕死么? 真想抽她。 熄灭了即将燃烧到头的烟草,男人微微眯起眼,还想找个由头继续骂人……琢磨了下没琢磨出个正当理由,正想回头看一眼她找找灵感—— 忽然意识到刚才一直跟在身后的气喘声好像不见了。 他愣了下,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徐酒岁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没再跟着他,这会儿斜靠在大概身后五十米左右的电线杆下,一只脚勾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条白嫩的细胳膊贴着肮脏的电线杆,旁边就是各种斑驳的寻人启事,香港贵妇巨额借种生子,捅下水管广告…… 站得太远,他看不见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的喉结滚动了下,心想她就不能离电线杆远点? 犹豫了三秒是扭头就走还是回去,第四秒的时候,男人还是屈尊将贵的抬脚,沉默地把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回到她面前,站稳。 “又怎么了?” 冷漠而疏离的低沉声音响起的同时,徐酒岁感觉自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 路灯之下,她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冷淡低头看着自己的男人,吸了吸鼻子,小声道:“老师,我脚疼,走不动了。” 徐酒岁原本准备休息一下再走,但是没想到休息几秒后再动,原本疼的地方就更疼了。 现在她恨不得脱了鞋子打赤脚回去。 她声音软绵绵的,又带着一点点鼻音的娇气……脸上因为热微微泛红,可怜兮兮望着他一张冷脸时,像是在撒娇。 想到这些天她的种种行为,薄一昭还以为这种时候了她还没忘记拨撩她,胸口起伏了下,不受撩……且恨不得把她抓过来摁在膝盖上揍一顿。 徐酒岁简单陈述完一个真实存在的问题后,她发现面前的男人冷笑了声:“怎么,还想让我背你回去?” 这次就有些过于刻薄和凶了,听得徐酒岁都愣了下,眨眨眼,下意识地摇摇头:“我没这么说啊,不用的。” 否认之后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 徐酒岁都懵了。 懵逼之中,她只好理解为眼前的人不耐烦自己磨磨唧唧,于是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要不你先走吧,我打个电话给阿年让他来接我。” 薄一昭没说话,抬手看了看腕表,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十五分。 街道两旁,除了大小的夜店酒吧,没有一家店铺是开门的。 街上空无一人,偶尔可以听见街角有喝醉的醉汉在高歌,而距离这里到他们住的小区,要经过至少三个黑黢黢的巷子…… 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阴暗巷子就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随便来个人把她拖进去,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思及此,薄一昭目光微沉。看了她一眼,陷入沉默。 徐酒岁只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越发强势,她缩了缩脖子,没搞明白自己又哪里说错了话,她已经顺着他的意思了,还要怎么样啊? 真难伺候。 脚疼加忐忑不安让她心中也生了一股烦躁,她也跟着浅浅皱起眉。 正想低头继续装鹌鹑,带着烟草味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脸往上扳—— 她被抬起头,对视上男人那双冰冻三尺且带着锋锐的黑色眼眸。 “我是不是不该带你出来,嗯?” 他眼神凝固,语气淡里带着憋着的火—— “就该让你在酒吧里玩个痛快,明天早在不知道哪里的床上睁开眼?” “……” 徐酒岁被凶了个猝不及防。 “不是,我是真的脚疼……” 然而她下巴上的手已经抽离了,那滚烫的温度一下子离开。 “行了,”薄一昭撇开眼,盯着路边墙角的一处斑驳,看似有些不耐烦听她的借口,“你想打电话给徐井年或者转头回酒吧都行,反正我也管不——” 话还没落地,就被一声响亮的吸鼻子声打断。 他愣了下,视线不得不重新投回她那边,这才发现刚才还一脸茫然跟自己说话的人这会儿缩成一团,整个人很不得挂到电线杆上似的,她低着头,肩膀在抖。 薄一昭沉默了,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伸手去摸了把她的脸,摸了一手水。 薄一昭:“……” 指尖搓了搓,带着淡淡温度的湿润让他有些跟不上节奏。 “哭什么?”他问。 徐酒岁快委屈死了。 本来就脚疼还被凶。 还要被污蔑说什么明天要在不知道哪里的床上醒过来—— 听听听听,这是人民教师该说的话吗! 这会儿也来了气,在他的质问中,她撇开脸,不肯看他:“不要你管。” 一边说着,眼泪还在默默哗哗往下淌。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哭的,只是矫情劲上来了,挡都挡不住。 妈的,脚真的好疼啊……一哭的时候,浑身像是吹涨的气球,还带着升高的体温,热胀冷缩的,这一哭,连带着脚就更疼了。 徐酒岁咬着下唇,受不了这份折磨了,再也顾不得形象,想着还是弯腰想要把鞋子脱了穿着袜子往回走……于是微微弯下腰,手往后摸鞋子。 刚来得及摸到鞋跟,手肘就被一只大手捉住。 她茫然地抬头,对视上面前这喜怒无常的阎王爷—— 薄一昭捏着她的胳膊,只觉得手里的人软到,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的胳膊折断……他低头看着她,干燥温热的掌心贴着她被夜风吹得略微冰凉的皮肤。 她鼻尖都哭红了,眼角也红通通的,水珠挂在长而卷翘的睫毛上,眼睛里包着一泡泪,水汪汪的…… 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一滴眼泪顺着面部轮廓下滑,挂在她下巴上将掉未掉。 “行了,我刚才不该这么说你,”他声音软和下来,连带着哄,“别哭了。” 盯着那滴眼泪,他被勾着,下意识抬手想给她把那滴眼泪抹掉……她却缩硬着脖子往后躲了躲,一脸不合作地拧开脸。 看她踉踉跄跄后腿,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要不是她的手肘还在他大手里,她大概已经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薄一昭微蹙眉,这才觉着不对:“脚怎么了?” 徐酒岁恼了,顶着哭得沙哑的嗓音:“说了脚疼!你要问几遍!” 她声音里带着恼火。 薄一昭眉头还是紧皱,不容拒绝地将她往自己这边拖了拖,这才放开她,顺势蹲下去要去捉她勾着的那边脚……徐酒岁勾着脚,单脚跳着往后躲。 “别动。” “说了不要你管!” 复读机么她。 薄一昭才懒得跟她磨叽,大手一伸就把她的脚踝握在手中,徐酒岁倒吸一口凉气,慌慌张张伸手去压自己的裙摆—— 看她摇摇摆摆像只小鸭子,还不忘记双手死死地压着自己的裙摆防走光。 又笨又可爱。 男人眉间一松,压着火也愣是被她逗乐了:“怕被人看还穿这么短裙子,看都看见了,白色的。” 一张脸蛋上还挂着眼泪,听他这么一说她整个人都惊了,低头眼瞪得圆滚滚的,对视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你”了半天,挤出来一句—— “你是不是人啊,我都这么惨了!衣冠禽兽,臭流氓!” 17老师 薄一昭被她骂了个劈头盖脸,然而她刚哭过,声音沙哑还带着一点点哭过的鼻音,娇气得很,一点杀伤力没有。 反而让男人翘了翘唇角,嗤笑了声。 徐酒岁见跟他好好说话要被凶,骂他反而还见了笑,只觉得这男人可能脑子也不太正常…… 跟她还真是天生一对。 “笑什么笑?” 为了掩饰荒谬的情绪,她凶道。 “今晚去酒吧做什么?” 薄一昭答非所问,没搭理她的奶凶,只是低着头,将她的脚踝稍稍扯过来,以可以扭转的小幅度转了转,看了眼—— 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七中的校服袜子倒是挺厚的。 拇指蹭了蹭,除了有点温热之外没感觉到有别的可疑液体,那就是没有流血,只是一点点破皮。 ……可把她娇气的。 徐酒岁被他拇指压了压脚后跟,疼得“嘶”了声又要往后缩,他稍用力不让她把脚抽回去,引来一阵不满的哼哼。 “问你话。” 他捏了捏她脚踝处凸起的骨骼,以作提醒。 “……” 总不能说去拿校服为了开启跟您六十集大型浪漫都市爱情剧的第一集吧? “考试没考好,心烦。” 徐酒岁一瞬间戏精上身,抽了抽鼻子,嗓音里带上了一丝失落—— “以前我总是年级第一的,这一次开学考掉到第二了,英语没考好,听力差了几个题……七中什么鬼样老师想必也知道的,他们都说只有第一名才可能考上二本。” 徐酒岁停顿了下,低头正好对视上薄一昭抬头,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徐酒岁觉得自己瞬间被鼓励了—— 如果她是骗子,他这个眼神,就是实锤共犯。 “老师,”徐酒岁慢吞吞地,作出一点点慌张问,“我不会考不上大学吧?” “……” 七中的第一名,也值得她在这哭唧唧的买醉? 薄一昭有点无语,早那么把学习当回事还至于去七中么? 还是她真的很努力了,跑到那个烂学校去只是因为实在是笨? 身为学术界天之骄子,从读书开始就没把考试当回事,大考永远甩第二名一个太平洋那么宽的薄一昭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小姑娘…… “听力多练就行了,一次失误不代表什么,”男人嗓音低柔,此情此景下,把没给十八中小学霸们的爱心全部给了眼前这位七中的学渣,“又不是判了死刑,至于么?” “……” 挺至于的。 她高三那年有回月考没发挥好,掉下了去年的一本分数线,当时又担心自己艺考的校考不过,生怕自己艺术类没得上就算了普通大学都没戏唱,结果就是越想越恐怖,连着失眠了整整三天,差点没一头撞死在课桌上。 “不跟你这种学霸讲话,你懂什么人间疾苦,高考残酷。” 她嘟囔着翻了个白眼,这次是真情实感的。 薄一昭微微笑了下,不搭话了,又低头去继续看她的脚除了脚跟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徐酒岁右脚脚踝被他大手握在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袜传到皮肤,她伸手扶住身边的电线杆,站稳。 “袜子脱了?”男人嗓音低沉地问。 纹身在左边腿,此时被捉住的是右边,倒是不怕露馅……但是光想到要站在这,让她把到大腿根的袜子脱了,她就忍不住想脸红。 好在灯下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脸本来就因为刚才哭过微泛红,只是下意识地咬着下唇,咬得唇瓣微微发疼,才能冷静下来,不去想东想西。 “不脱了,脱了穿鞋磨得更疼。”徐酒岁动了动脚踝,示意男人松手,“我脱鞋穿袜子走回去就行。” “这一路酒吧多,经常有喝醉的人摔碎酒瓶,你不怕踩着玻璃渣?” “可是我不想穿鞋子了,”徐酒岁强调,“一秒都不想穿。” 听说徐酒岁和徐井年两人相依为命,父母很早就去世了……都说有这样可怜经历的小孩一般早熟,可惜薄一昭只在徐井年身上看到了类似的东西。 至于徐酒岁…… 真的娇气又任性。 眼下听她的声音丝毫不见妥协,男人只好放开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弯腰脱鞋—— 昏黄的路灯照在她面颊一侧,连脸上的绒毛都照的清清楚楚。 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因为她弯腰独立脱鞋的动作有些晃,胸前裹在薄薄的黑色布料里的两只白兔跳得人晃眼。 然而这一次,徐酒岁真的不是故意想勾谁,她认认真真脱鞋,一心挂在“脚好疼”这件事上。 薄一昭在旁边看得额角突突地跳,转开视线,恨不得用手心去揉揉发紧的眉心,“以后别这么穿衣服”到了嘴边三四次又强行咽了下去…… 毕竟这么突然说出来有点太奇怪了。 最后当徐酒岁好不容易脱了鞋拎在手里,脚得了解放,看着挺高兴地抬起头望向他时,只看见男人皱着眉,沉着脸,望着自己。 徐酒岁:“……” 尼玛德,又怎么啦? 她就弯腰脱个鞋的功夫,怎么又成阎王脸了? 徐酒岁有点无奈。 “老师?”徐酒岁踮起脚,没拎鞋的手抬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又白又小的手在面前晃,带着之前闻到过的那种淡淡甜味香水香……薄一昭面无表情地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收力微微收紧,几秒后,不动声色放开她。 “以后别这么穿校服,没一点学生样。”他盯着她淡淡道,“鞋子也不合脚,你怎么回事?” “上一双穿旧了,新买的,”徐酒岁面不改色道,“冬天时候穿这个码正好的,夏天太热了,突然变得有点挤脚……回去用鞋撑撑一下就好了。” 薄一昭看上去信了,低低“嗯”了声,转身往前走。 徐酒岁抬脚想跟,迈出去一步发现可能脚脚后跟已经完全破了,哪怕脱了鞋子磨在袜子上其实还是有点疼的—— 她是没料到这个,所以放心迈出去第一步后,整个人晃了下,又稳住。 往前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 走在前面的人听力不错,哪怕她穿着袜子走得像猫一样安静还是察觉她深一脚浅一脚,于是放慢了脚步。 等她慢吞吞赶上来和自己并肩走,他才问身边走得摇摇晃晃像小鸭子的人:“还疼?” “一点点。” “真要背?” “……”徐酒岁抬起头望了他一眼,“我穿裙子,你背我,手准备往哪放?” “……” 男人陷入沉默。 徐酒岁意识到自己像个老流氓,立刻闭上狗嘴低下头,假装眼睛进了沙子揉揉眼,原本好不容易褪去红色的眼角又被她揉得通红。 薄一昭看不下去伸手拉扯了下她的手肘:“刚摸过鞋又去揉眼睛,你脏不脏?” 徐酒岁心想,我自己的鞋子,有什么好嫌弃的。 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放下手,感觉到他在自己手肘传递来的温度,拧过脑袋,认真道:“要不老师公主抱我回去,那倒是挺好的。” 话语一落,就看见男人用看智障的眼神儿看自己。 两人相互对视了几秒,那捉在她手肘上的大手放开了……薄一昭那双黑沉锋锐的眼直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望到最深处,是暗示,又像是警告地说:“小姑娘,差不多得了啊。” 徐酒岁冲他纯洁地露齿灿烂一笑。 感谢昏暗地街道,这会儿她脸上的红扑扑被夜色遮盖了严严实实。 徐酒岁玩够了低下头继续走自己的路,她走的很认真,一步一脚印的,她确实很怕踩着碎玻璃渣。 而男人从她身边逐渐又走到了她前面去,这次她注意到他走路时有些拖沓,并不像是走路习惯,他的姿态行为习惯一向非常优秀…… 现在,他像是在用鞋底认真地探路的平坦。 耳边是他平稳的呼吸声,徐酒岁悄悄勾起唇角,抬头望向他的背影,路灯洒在她的眼中,就像让她的眼里撒了星光。 …… 两人磨磨蹭蹭终于回到熟悉的楼道,熟悉的家门口。 之后一路再也没说话,到了家门口也是各自掏钥匙开门,非常“岁月静好,刚才无事发生”的一幕。 直到徐酒岁慢吞吞推开门,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眼,却发现薄一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门,这会儿斜靠在自家门边,光明正大地望着自己。 徐酒岁刚刚弯腰放下鞋子,困惑地直起腰:“老师?” 薄一昭有几秒没说话。 片刻后,徐酒岁看见男人的目光微沉,他垂下眼,露出个漫不经心的表情……随后掂量了下手里的钥匙,淡淡道:“是不是还有话说?” 徐酒岁:“……” 有。 徐酒岁抿抿唇,听见自己心中如擂鼓的声音,揣测不安让她的声音如蚊子哼哼:“老师,听说你从国外回来的……” 薄一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徐酒岁觉得自己每个毛孔都在尖叫。 她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手里握着的钥匙尖深深扎入掌心,才缓缓道:“你可不可以帮我补下英语,我按外面的补课费给你钱……” 徐酒岁语落,感觉男人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慢吞吞、仔仔细细地扫了一圈—— 他没有多少掩饰的意思,这让她觉得有那么一秒他可能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怀不轨。 然而当她大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一颗心忽上忽下的。 直到过了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这才听见对面门边,男人嗓音缓和,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补课啊?” 鸡皮疙瘩一瞬间爬满了背,寒气入骨从脊梁骨往上窜。 徐酒岁猛地抬起头,瞪大眼望向他。 却看见男人依然笑容温和,仿佛刚才的提问只是随口一问,他点点头:“我考虑一下。” 徐酒岁:“……” 然后假装天下太平地就此互道晚安,进屋,关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徐酒岁脚一软,靠着门跌坐在地……胸腔里,心跳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不怕死要去拨弄老虎胡须的猫—— 贪生怕死,又欲罢不能,并乐此不疲。 人生在世须尽欢。 刺鸡。 18师父 徐酒岁靠在门边冷静了很久,大概过了五分钟才慢吞吞站起来, 路过玄关的时候转头照了下镜子, 脸红得像是糊了一层厚厚的腮红。 希望她刚才和薄一昭说话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否则连昏暗的走廊灯都救不了她……那踏马可就“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了。 徐酒岁想了半天,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问姜宵搞两张他妹的英语月考试卷来用一下,没想到打开手机,却发现微信有十几个未读信息。 全部来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小船:你闯祸了, 今天又提起比赛报名的事, 师父问起你了……你之前说的话我一字不差地转达给了师父, 他的脸色变得“很好看”。】 徐酒岁:“……” 看到第一条的时候,徐酒岁就想晕过去—— 她知道小船是个老实的人, 没什么心机, 所以这么些年一直跟她保持还算不错的关系…… 但她没想到她能这么老实。 分不清人是在“撂狠话”还是“真的有话需要转达”。 脸上刚才拨撩完老虎胡须剩下的红晕已经退去,她定了定神, 才鼓起勇气继续往下看。 【小船:师父知道你换号码了,管我要你新号码。】 【小船:我没敢给, 毕竟你们俩我都得罪不起……】 【小船:这导致我今晚一直夹着尾巴做事嘤嘤嘤!】 【小船:我刚做一个客人的单, 转印完, 顺嘴让路过的师父看一眼有没有歪,师父瞥了我一眼, 反问我跟着他几年了还在用转印——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知道当时店里的气氛犹如火葬场吗!所有人都转过头看我! 以前不总是顺嘴问一问的么有什么关系!! 图太复杂不敢直接上手我有错吗!! 我怎么觉得我要被扫地出门了!!!】 徐酒岁:“……” 唇角抽了抽, 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听见小船的悲伤呐喊。 【小船:岁岁, 我好害怕QAQ】 【小船:你和师父当年到底怎么回事鸭QAQ】 徐酒岁飞快地扫过最后两行,小船发送于一个小时前,大概是下班以后越想越不对味,才扑上来问。 难为她用了这么多年才察觉出不对味来。 徐酒岁顺手给她回了个“……”,用轻描淡写地语气表示她只是觉得自己都出来单干了,不想再倚仗师父,义正辞严,语气平常到她自己都快信了。 很快小船那边显示“输入中”。 如徐酒岁所想,这个傻姑娘根本没深入问当年她为什么突然要出来单干,只是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那个ITATAC比赛海选,徐酒岁到底要不要参加。 徐酒岁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其实她想要去的,那个比赛。 想想全国各地的优秀刺青师,到时候都会齐聚一堂,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有黑马崭露头角,也会有大神跌落神坛…… 多么刺激。 徐酒岁没有立刻回复她,而是去冰凉拿了一瓶啤酒,拉开灌了两口后抓着手机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还是挂着她许多的过往设计以及正在设计的纹身手稿,给姜宵设计的那张满背《蛊雕》已经被小心翼翼地装裱起来,就挂在最满意的作品墙上…… 徐酒岁伸出手,隔着玻璃轻轻蹭了蹭蛊雕的眼睛部分,一点点的提白让那大鸟的眼神锐利又凶狠,是点睛之笔……摇晃了下手中啤酒瓶冰凉的易拉罐,徐酒岁转身,看向挂在书房作品墙正中央的那副纹身作品—— 和她挂在店铺橱窗里的那副一模一样。 是《墨意山海》系列的第一幅作品,那副半肩胛接大臂的“烛九阴”,黑色的龙身盘在载者手臂,每一片鳞片仿佛都活了过来,就想本身长在载者的皮肤上,伴随着他的呼吸而张驰…… 【岁岁,量身定做的设计稿,你需要很好地掌握载者的肌肉线条,让纹身成为他们身上本身就生长的东西,而不是后天多余的添加。】 龙脸阳刚中带着阴森,眼中那凌厉的提白几笔成了画龙点睛的关键…… 【烛九阴是邪神,你这张脸少了邪气。岁岁,过来,笔给我,我教你。】 “……” 徐酒岁闭了闭眼,合起的眼遮住了眼中一瞬间的恍惚。 放下手中的易拉罐,她打开手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给小船回复了几个字—— 【岁岁平安:比赛我就不去了,你加油。】 …… 因为小船的微信,当天晚上徐酒岁没怎么睡好。 一个晚上乱七八糟的噩梦就没停下来过,梦境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宽敞、华贵的纹身工作室里。 工作台的木架子被翻倒,有散落一地的染料。 纹身枪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在它周围的是各式各样的枪头…… 纹身椅上有一对交缠的男女,压在上面的男人身上穿着宽松的改良式唐服,此时唐服的衣绳因为方才的激烈动作散开了……他低着头,有一滴汗珠挂在他苍白又高挺的鼻尖上,摇摇欲坠。 最终那汗珠落了下来,滴落在他身下人的眼睛里。 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是一个成熟又妖艳的长发女人,血腥的红唇在那干净到一尘不染的修士服衣领上染上一连串肮脏的唇印,她的头发散乱,用睫毛膏刷出来的睫毛长而卷翘…… 男人在低声说什么,那双平日里清明的瞳眸变得赤红,他死死地扣住那个女人的肩膀,他低下头想要去吻她,却在即将碰到那丰满微张红唇时猛地停了下来。 修长的指尖顺着年轻女人大腿上,上色上了一半的五色斑斓的刺青轻轻摩挲,颜料和组织液混在一起将图案变得一塌糊涂。 空气中充满了带着浑浊酒精的气息。 徐酒岁手脚冰冷地站在旁边,冷眼目睹这一切,就像是角落里生出来的阴暗植物,窒息无声无息地蔓延。 直到男人伸手作势要钻入女人衣服下摆,徐酒岁再也看不下去后退一步,踢倒了放在身后的椅子……“哐”地一声好大动静,将纹身椅上交缠的人惊得分开来。 男人平日里总是写满淡然的眼眸中飞快染上一丝惊慌。 【岁岁?】 将手中拎着的外卖袋子一扔,滚烫的粥撒了一地,徐酒岁狠狠地瞪了纹身椅上不急不慢坐起来冲她示威一般笑的成熟女人一眼,转身就要走。 身后有稀碎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她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灼热鼻息喷洒在她的后颈上,那平日里握纹身枪的指尖冰凉,扣着她的手臂,像毒蛇,冷起一片鸡皮疙瘩。 徐酒岁腰间一紧,来人不顾她的挣扎,从后面一把揽住腰抱紧怀里。 稀碎的吻落在她的耳后。 【对不起,对不起。岁岁……师父喝多了,吓着你了吗?你不给我,我以为那是你……】 男人有些慌忙且语无伦次的低语在梦境之中变得模糊。 徐酒岁挣扎着从梦魇之中醒来,睁开眼猛地坐起,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就坐在房间的床上,房间里没有别人…… 一颗狠狠心落回了原地。 只是呯呯乱跳的频率还未慢下来。 冷汗浸湿了她的背,她抬起手像是自虐一般,狠狠地揉搓了下梦境里被男人拉扯住的手臂……直到皮肤开始泛红发痛,她才长出一口气,掀开被窝下床去洗澡。 站在莲蓬头下,徐酒岁揉了揉头发,让温热的热水将一张白皙的脸蛋湿润得泛红,遮盖去了通红眼角的突兀。 路过徐井年房间门时,里面还静悄悄地。 今天是周末,徐井年应该是还没起床。 徐酒岁为此而稍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事觉得烦躁只好搞卫生来发泄,把厨房都擦了一遍,又把垃圾打包准备扔下楼—— 结果刚开门,对面那扇门也应声开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 大清早的,徐酒岁就来得及洗了个澡,化妆什么的都没有,眼底下的淤青和泛红的眼角,像是刚被人狠狠欺负过。 薄一昭关上门,发现平日里总是像小鸟似的上蹿下跳的小姑娘今天安静得过分,沙哑着嗓子问了声“老师好”,就拽着巨大的垃圾袋摇摇晃晃往下走…… 室外脱鞋踩在她脚下,薄一昭看了眼,发现她两边脚的脚跟还有些微微泛红。 三两步下楼赶上她,长手一伸毫不突兀地将她手里的垃圾袋接了过去……徐酒岁刚开始吓了一跳,瞪眼看着男人那纤尘不染的衣袖时,停顿了下。 “不用,”她小声道,“我自己可以……” “昨晚做噩梦了?” “……啊?”徐酒岁傻眼地抬头看身边目视前方,一本正经的男人,“你怎么知道?” “都写脸上了。”男人淡淡道。 徐酒岁转头看了他一会儿,良久迟钝地“哦”了声,目光却还是没有挪开,只是盯着他干净的衣领,袖口来回地看—— 这些地方,是不是曾经也沾染过别的女人的口红? 丰满的红唇,微张时吐出带着口红香味的气息,男人应该都喜欢吧? 徐酒岁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因为有点走神,一路跟着薄一昭跟到了垃圾桶旁边,看男人把垃圾扔进去,又到旁边的公共洗手池洗手。 徐酒岁幽灵似的飘过去,像个小尾巴。 她掏出手机,低头随便搜了搜,搜出一个以烈焰红唇出名的女艳.星的照片,稍稍踮起脚伸到薄一昭鼻子底下:“老师,你看。” 薄一昭扫了一眼,有些莫名地收回目光看向她。 “这样的嘴唇是不是很合适接吻?”徐酒岁问。 ……这小姑娘大清早的又发什么疯? “还行吧。”男人敷衍地回答。 “烈焰红唇会让男人迷失自我吗?” “理论上来说,不会。” 凝固的膏状体和色素以及香料味怎么着也迷失自我扯不上关系。 徐酒岁自顾自打开了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自己的唇瓣:“老师,那你觉得我的嘴型合适接吻吗?” 语落,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紧绷而严肃的气氛中,徐酒岁罢工一早上的大脑终于开始艰难运作,她抬起头看了陷入沉默的男人一眼,心里“咯噔”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暗骂自己被一个噩梦搞得是不是魔怔了,在这大放厥词。 薄一昭站在洗手池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提出这等惊世骇俗提问的小姑娘—— 目光轻飘飘地顺着她的问题落在她的唇瓣上。 她的唇瓣丰满而不厚,带着淡淡的粉,很有肉感却并不夸张,看上去很软。 烈焰红唇有什么意思? 男人都喜欢亲自将淡粉色的唇瓣染上蔷薇盛开的红,水光潋滟。 但他不会告诉她。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在自己的沉默注视中,逐渐露出一丝丝惊慌和忐忑不安,男人垂下眼,掩去眼中晦暗。 接着,用为人师表该有的庄重,平静地反问:“徐酒岁,你觉得这是能放在大清早,和老师讨论的问题?” 19九千岁 被连名带姓地点名, 且他的语气生硬。 在男人冷清的目光注视下,徐酒岁还真生出了无处遁行的羞耻感,她抓着手机边缘的手微微蜷缩了下, 一张脸烧了起来。 她怎么能问出这么不要脸的暗示性问题, 啊—— 土拨鼠吓飞了自己手里的小饼干.JPG。 “不、不是, 我就昨天看了个漫画, 上面有关于不同唇形的比较, 好像说是男人都比较喜欢烈焰红唇,所以想问问老师的喜……呸!不是不是!” 徐酒岁抬起双手搓了搓脸,把一张原本没血色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揉得通红。 “我的喜好?” 薄一昭抓住了重点。 徐酒岁恨不得揪头发:我都自动消音了您怎么还自己补充完整呐?! 望了望四周,她试图找到一根电线杆然后她就可以冲上去把自己一头撞死…… 尼玛德许绍洋, 阴魂不散,人都凉了还来坏事儿!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薄一昭沮丧地说—— “老师,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男人目光微敛,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见她一副窘迫得很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不知所措又无辜的模样……薄唇轻启, 轻轻叹了口气。 “平日里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他语气平和, 停顿了下, 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咬字, “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他似乎意有所指。 徐酒岁有些敏感地抬起头, 小心翼翼看了薄一昭一眼, 发现男人的目光还是平日里生疏冷漠的样子…… 又不像是真的察觉了什么。 很想问问那说好的补英语还算不算数。 但是理智告诉她:闭上狗嘴,现在不管说什么大概都会被拒绝。 “噢。” 乖乖应了声,徐酒岁有些烦躁地抬起手将头发拨乱了些,她发现拨撩他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这个人心里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道德观简直高于一切甚至是生命…… 她但凡有一点点出格的,就一定会被他狠狠教训。 鞭笞心灵的那种。 上一次,不过是在楼梯间冲着他下巴吹了几口气,就躲了她两天。 要不是酒吧出了那档子事,还不知道是不是只躲两天呢? ……哎哟,等等!这一次的惊天大雷,这人不会直接将她从生命里拉黑吧? 徐酒岁一边想着,一边用余光去扫身边男人紧绷的下颚弧线,心里想的是,在被他拉黑之前,老子必须要干点惊天动地的举动才行。 目光看着看着,就挪到了他严肃微抿的唇角…… 她的嘴型合不合适接吻不知道,但是薄老师这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写着“很合适接吻”。 徐酒岁忽然决定了那个“惊天动地的举动”到底是指什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死也要,亲过再死。 “看够了吗?” 薄一昭目不转睛,目视前方地发问。 毕竟她的视线都快在他的下巴上烧出一个洞了,还以为自己很隐蔽。 “……”徐酒岁心虚地收回了目光,想了想乖乖地问,“老师,周末这么早要去哪呀?” “图书馆。” “哦,什么时候回来啊?” “下午吧,晚饭前。有事吗?” “我上次除了听力,理解也丢了很多分,想把错题集拿给老师看一看问题出在哪……我理解总是丢分的。” “……” 昨天,薄一昭只是说“考虑一下”。 其实今天被她问出那个有点露骨的问题时,他就意识到,这个“考虑一下”很可能需要被无限期的延长,直至她意识到她被拒绝。 ……但是计划好像又被打乱了。 也许是她察觉了他想要拒绝? 男人垂下眼,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因为人不高,她想要跟上他的步伐时,整个人的迈步要很大且很快。 她目视前方,却努力跟他并肩而行—— 耳边的乌黑短发在阳光下很活泼地轻跳。 ……故作镇定的样子,可惜紧绷的侧脸弧线出卖了她的紧张。 她真的察觉了。 薄一昭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她真的很擅长观察气氛,敏锐捕捉到别人的一些不经意露出的小心思。 ……怎么,怕被拒绝? 所以选择耍了个小小的心思,不把“接不接受补课”作为选择,而是让他选“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补课”。 ……小花招倒是挺多的。 这种心思放在学习上多好,也不至于为了个七中的第一名天塌下来似的了。 薄一昭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他沉吟片刻,似在思考。 “老师?” 徐酒岁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怕他想得越明白自己凉得越透,忍不住出声催促一个回答,心肝都提到了嗓子眼。 “行,你整理好了拿过来给我,”薄一昭微微眯起眼,在他自己来得及想明白之前,便顺其自然地选择了再次妥协,“不着急今天,不是周末么,周么就好好休息。” 说这话的时候,他很注意观察身边的小姑娘脸上微妙的细小变化—— 比如此时,她整个人侧面都放松了下来,深色的杏眸里像是洒上了早上初生的稀碎阳光。 她转过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呀,那我周一做完整理再去找老师呀!” “……” 这真的是个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 男人瞥了她一眼,就不着痕迹地把目光挪开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满意看见她这样的反应。 垂下眼,一瞬间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隐藏的很好,他忽然觉得如果眼前的小姑娘真的想干什么的话…… 那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装瞎,言不由衷—— 恐怕就是实质性共犯。 ……这结论真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 将薄一昭一路送到小区门口,立正站好和他道别。 徐酒岁一路乱哼着歌冲回家中,像只快乐到失去方向感的肥啾。 你看,如果命中注定有一个人会让你的心情跌入谷底的话,那么必然会有另一个人可以一手将你拖出深渊。 下午,送走了最后一位来预约刺青设计稿的客人,大概是下午五点多,姜宵的兰亭酒吧快要开门了,徐酒岁昨天跟他说好要去拿七中月考的英语试卷。 姜宵还以为徐酒岁拿给徐井年做练习题,一口答应下来。 这会儿徐酒岁到了酒吧,推门进去,里面还没有客人,黑漆漆的灯也没开,所有的椅子都翻过过来放在桌子上,像小学生的教室。 姜宵依靠在吧台边玩手机,手机荧光照在他的脸上,金刚小娇娇此时此刻一脸杀气腾腾,望着手机,仿佛苦大仇深……听见徐酒岁进来,他头也不抬说了声“等下马上就好”,然后低头继续扣字。 这可真是稀奇了。 姜泽在吧台后面,用干净的布子一个个细细地擦酒杯,见徐酒岁走进来,抬起头乖乖叫了声“姐姐”。 那乖巧的语气,传出去,可能要把整条街的小混混都吓死。 徐酒岁跳上一把椅子,稍稍斜了斜身子问姜泽:“你哥干嘛呢?网恋啊?” “我只恋你。”姜宵头也不抬地伸手拽了把徐酒岁,说,“不许你和他说话。” 徐酒岁拍开他的爪子。 姜泽轻笑一声,用看抢骨头的蠢狗的眼神嘲讽地扫了眼他亲哥,后者像是感觉到了,“嚯”地抬起头隔着酒吧点了点他:“再看抽你。” 姜泽果然不看他了,弯腰从吧台下面把徐酒岁想要的试卷拿出来递给她,眼中带着笑意扫了徐酒岁一眼:“怎么想到要这个?” “学海无涯苦作舟,万一哪天我走向国际了呢?” “……” 徐酒岁打开试卷翻看了下,很多试卷都是充满褶皱的——大概是曾经团成一团又塞进课桌深处,某一天不得已被迫掏出来,努力把它压平的样子。 ……………………倒是很好地,把一个英语考试没考好,从此之后看都不想再看试卷一眼的学渣少女心态体现得淋漓尽致。 徐酒岁将卷子小心翼翼收起来,踢了姜宵的椅子一下:“你小学生啊,能不能给个正眼,让我跟你正儿八经道谢?到底干嘛呢你?” 姜泽薄唇一勾,目光闪烁:“他在网上和人掐架。” 徐酒岁点点头:“我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也特别爱干这个。” 姜泽在旁边捧场地轻笑了声。 “别吵,”姜宵说,“这些人他妈找抽呢!老子在为你而战。” “……什么?” 为我而战? 徐酒岁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好奇凑过去看姜宵到底在和什么人吵架,一眼看过去确实是一个论坛界面……再一看论坛的名字,居然是国内刺青师聚集鬼扯的那个论坛,刺青客。 这论坛被业界称作“新手村”,任何初次纹身,初入刺青师一行的人,都在这里聚集。 大佬们连看都不屑看一眼那种。 徐酒岁初到奉城时,还借着“墨意山海之烛九阴”的图在这论坛小火了一把,帖子也就火了两三天,但是也将她工作室的名气打了出去。 “这不是刺青客论坛吗?”徐酒岁有些惊讶,“都是菜鸟才爱看这论坛,扯点皮毛以为自己是大神,你在这上面扑腾什么?” 姜宵这才抬起头。 点了只烟,咬咬烟屁股:“岁岁,你知道ITATAC这个比赛么?” 徐酒岁:“……” 就像一旦怀孕,走在大街上会发现满大街的人都是孕妇一样的神奇效应,徐酒岁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撞了鬼。 “知道的,”徐酒岁道,“怎么了?” “你怎么不去参加?” “我去参加那个干嘛?” “喏,这个论坛好多人张罗着要去参赛,”姜宵懒洋洋地吐了个眼圈,“我就点进去看了下他们的作品,啧啧,图都是用网上现成爆款烂大街的图就不说了,有些人连割线都割不明白,也敢说自己收五百块一个小时……” “……然后呢?” 徐酒岁问,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猜到接下来的剧本了。 “然后我就让姜泽给我拍了个你给我做的纹身的高清图发上去,告诉他们五百块一小时的纹身该长什么样,希望这些人心中有点批数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姜宵咬了咬烟屁股,掀起唇角露出森白的牙,像野狼似的“哼”了声,“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群起而攻之,说我是来装逼的,说这种手法和设计,不可能五百块一个小时,整个背一万二拿下。” 一万二还是因为他磨叽太久浪费太多时间! 否则搞不好八千都拿下了! “……” 徐酒岁无语凝噎了半晌,唇角抽搐了下—— “所以你得出什么结论,要给我补点钱?” “别急,没说完呢。”姜宵大手一挥,“他们到后面鬼扯得越来越远,有人跳出来说自己认识这个设计风格和走针方式,是在刻意模仿某个人的,一点自己的风格都没有,还把你八百年前发的一个帖子翻出来了,就你摆在店橱窗那个……他们说,你是野路子装大神,冒名顶替了一个人。” “……我?”徐酒岁指着自己的鼻尖,“冒名顶替谁?” “他们说你橱窗里摆着的那副肩半甲接大臂的‘烛九阴’,是现在收费已经天价的国内刺青一哥许绍洋的一个徒弟的作品——那个徒弟早就在许绍洋的千鸟堂工作室时就收一千二百块一个小时了……” 听到“许绍洋的徒弟”六个字的时候,徐酒岁脸上笑意微收敛,指尖悄悄曲起。 酒吧里灯光昏暗,姜宵还没察觉哪里不对。 “有个跟贴的煞笔说,自己就是千鸟堂的人,所以非常确定这副‘烛九阴’出自哪里。”姜宵点了烟,微微眯起眼,“因为这副纹身设计原图就摆在他们千鸟堂大厅正中间的作品墙上。” “……” 大厅中央? 作品墙? 那不是许绍洋个大孔雀挂自己的刺青作品方便一抬头自我欣赏的地方么? “不可能,”徐酒岁淡淡道,“我见过千鸟堂。作品墙不挂除了许绍洋自己的作品之外的东西,而且千鸟堂的人不可能上刺青客。” “那我就这么叼回去。” 姜宵低头正想打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转过头,烟草的星火点点中,他问徐酒岁—— “噢对了,他们说的那个人在业内外号叫‘九千岁’,听说也是个女的刺青师,你们风格真的那么像的话,你认识不啊?” 徐酒岁陷入短暂的沉默。 直到吧台边,哥俩都好奇地抬起头看向她。 只见她挑了挑唇角,淡淡道—— “不认识,谁啊,听都没听过。” …… 千里之外,近海市。 国内首屈一指刺青工作室,千鸟堂刺青工作室内。 阿光是最近刚刚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花了巨资拜入许绍洋门下的最新弟子,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想比起别的名牌美术院校出生的师兄师姐来说,他只是在高中时候学过一点点素描功底而已。 最开始他也觉得莫名,不知道自己那幅看着有点蹩脚的“烛九阴”满背设计图,最后是怎么入了师父的眼,被点头收入门下。 但是后来他进了千鸟堂就知道了,在师父每一个都可以掏出来说是艺术品的作品展示墙的某个角落,摆着一张《墨意山海之烛九阴》——这副半肩胛接大臂的作品,无论是绘图还是线条,都显得和别的作品格格不入,虽然不错,但与师父的炉火纯青相比较,略微生涩。 看上去并不算是出自师父之手的满意作品。 它为什么会被摆在那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知道,虽然这副刺青作品被摆在角落里,但是能到那一墙上去,已经很有排面,更何况偶尔师父还会亲自替它擦擦灰。 后来阿光忍不住悄悄打听了下那副刺青的来历,才晓得做这个刺青的刺青师代号“九千岁”,是他来之前很早就从这里离开的师姐。 阿光也不敢问那师姐为什么离开,但是他猜想自己当初的入选,可能和这副设计稿脱不了关系。 业内的人都羡慕千鸟堂的学徒,说他们赢在了起跑线上,以后无论是跟着工作室还是自己出来单干,“千鸟堂”或者是“许绍洋的徒弟”,都会是他们最响亮的一块招牌。 阿光想的是,那个师姐如今独立出去,打着千鸟堂的招牌的话,想必也活得很好……真叫人羡慕。 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师姐心生向往,所以阿光特别努力,这会儿别人都收工吃完饭了,他趴在工作室的画台上写写画画,累了就稍微停下来,拿起手机刷一下论坛—— 他知道这个论坛师兄师姐都不刷的,因为这是刺青届的“新手村”,他们看一眼都嫌掉价。 阿光自己都是偷偷摸摸地刷。 但是阿光今天有比较有趣的事儿和他们分享。 “哇,你们肯定不知道,我朋友给我发了个论坛连接,说是在‘刺青客’论坛上,有个刺青冒名顶替我们千鸟堂的学徒,带着自己的工作室红了好一阵子!” 阿光拿着手机凑近凑在一堆吃饭的师兄师姐们,并且余光有些刻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 他身着改良唐装,因为长相偏女性柔美,反而不让人觉得这打扮哪里奇怪,相反,略微苍白的皮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条冰冷的蛇一般慵懒自在…… 此时此刻他靠坐在沙发上,正懒洋洋地翻看之前大家交上去的设计稿手稿,阿光的话显然他是听见了,却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一点不在意的样子。 而显然除了许绍洋,别的老江湖师兄师姐也不太在意。 “树大招风,冒充我们这边学徒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你要一个个去追究哪里追究得过来,最多发个律师函走个过场,对方改正澄清了也就算了……”听了阿光的话,一个拥有齐腰长卷发,唇角上翘,天生自带一副笑脸的师姐翻了翻眼睛,“大惊小怪。” “船儿师姐。”阿光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嘛,这个人真得不一般,她的胆子特别大一点,她把师父挂在墙上那幅《墨意山海之烛九阴》说成是自己的作品……” 来过千鸟堂的,谁没见过那副作品呢! 阿光语落,就感觉整个工作室忽然安静了下来。 角落里,原本用指尖翻看纹身设计手稿的男人手上动作一顿。 原本慵懒舒适的气氛瞬间变得不太一样。 小船飞快地回头看了师父一眼,总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她瞥了阿光一眼心想真能咋呼,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手机扫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个新手村论坛今天闹翻了天——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个来自奉城的刺青师,几年前把《墨意山海之烛九阴》发出来,引得一片赞扬,从此在奉城一代有了名气。 时隔几年,今天,有一个在那个刺青师那里做了刺青的客人,又发了一个类似风格的满背《墨意山海之蛊雕》,宣城自己这个满背就是一小时五百块的价格,嘲讽其他每个小时五百块的刺青师没有批数,引起轩然大波。 小船初看文字,心想这山寨佬不一般,山寨人家的作品就算了还一山山完整个系列甚至还有衍生番外篇…… 然后一看到满背图大效果,她心里打了个突。 双手扒着手机屏幕,微微眯起眼,小船将那副《墨意山海之蛊雕》细节无限放大—— 这走线。 这打雾。 这设计感…… 妈的,要是山寨的,这他妈必须是1:1高仿了啊? 甚至搞不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有这种技术的人,有必要冒名顶替一个许绍洋弟子的名号混饭吃? 小船心里没了底。 回头去看身后沙发边的男人,想看看他是怎么表态的。 然而从始至终,许绍洋除了提到《墨意山海之烛九阴》这作品时有片刻波动,这会儿却像是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 小船犹豫了下,缓缓道:“师父,这个刺青师她——” “啪”地一声,纹身手稿册子被合上的声音打断了船儿的说话,她一个哆嗦,手里外卖饭盒差点掉地上,狠狠地闭上嘴。 只见,从方才开始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手指微曲,敲了敲黄花梨木椅的扶手。 开口说话时,他的嗓音温和而缓慢,唇间却说着最无情的话:“联系刘律师,告到她工作室倒闭不算完,必须倾家荡产,让她哭着道歉才行。” “……” 工作室里陷入死寂。 船儿转过头,与所有师兄姐弟们惶惶交换视线—— 可以,这山寨佬算是摸着老虎屁股,青龙逆鳞了。 刺青届版的天凉王破了解下? 好惨唷。 20修罗场 徐酒岁这边, 暂时还不知道她即将要被亲爱的师父告到内裤不当掉不算完这件事。 她经过最开始的不自然后, 这会儿依靠在酒吧的椅子上, 听姜宵给她直播论坛上的人是怎么骂她这个山寨货的, 听过也就是笑一笑罢了, 自己觉得问题不大—— 毕竟当初她离开了千鸟堂, 回到奉城之后, 是打算从零开始的, 知道奉城比不上近海市那种大城市, 她一开始价格压的很低,为了吃一口饭, 二百块一个小时起。 后来因为店外面挂的那副《墨意山海之烛九阴》被PO到刺青客论坛上, 小火了一把,她才把价格调整到了五百块一个小时……这么些年一直是这个价格, 也从来没有做毁过任何人的皮。 这些上蹿下跳的人想找点实在的毁皮案例来捶死她是不可能的,来她这里做过刺青的,哪个不要夸一句物超所值……她很多的单都像是姜宵的朋友那种,人推人做起来,才有了今天不愁接单的好日子。 她是一点不虚的。 至于那个被论坛捧到天上去,就快以讹传讹变成“许绍洋第一高徒”的“九千岁”, 早就伴随着一张从近海市到奉城的机票,死在了五年前的某个清晨。 徐酒岁不愿意回忆以前的事, 但是最近这些陈旧的往事就像是跟她作对一样伴随着一个国际大赛的展开, 又被重新挖掘。 徐酒岁听“自己山寨自己”的热闹听得挺开心, 一点不担心这件事会被知情的人看出什么端倪, 毕竟千鸟堂的人被山寨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他们也不可能去新手村论坛上网冲浪。 可惜。 凡事总有个意外。 徐酒岁正听到姜宵给她描述她是如何的“高仿”,那边微信亮了。 【小船:……岁岁,你不会在奉城吧?】 徐酒岁发现自己每次看到小船的微信都有想要一死了之的冲动。 【小船:在新手村看到了几个帖子,有人冒充你,那个人在奉城……我觉得要冒充的这人可真是山寨堪比专柜货了。】 【岁岁平安:许绍洋知道了吗?】 【小船:天呐!真的是你?!】 【小船:师父还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人山寨你,安排联系律师要告到你倾家荡产……】 【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帮我问问他,是袁隆平老爷爷太努力让他吃太饱,还是他有病?】 【小船:QAQ啊?我不敢问!】 【岁岁平安:……】 放下手机的时候,徐酒岁的脸色变得不太好。 “行了行了,要我说他们不信就不信吧,”徐酒岁抬起手揉揉眉间,打断了姜宵的直播,“既然他们觉得我的手法可以卖一千二百块一个小时,要不以后我顺应民意涨价算了。” “嗯,赶紧涨价!这些孙子一边骂我,一边疯狂私信我问我要你店地址呢!”姜宵微微眯起眼不屑道,“也不知道是要去砸了你的山寨店铺,还是要去捡便宜。” 徐酒岁笑了笑,吆喝姜宵赶紧删帖,别给她惹是生非。 虽然那些个该惹的,不该惹的都已经惹到了。 又跳下高脚椅子,准备去买菜给自家小崽子做晚饭。 把七中的英语试卷叠了下随手塞进双肩包里,徐酒岁往酒吧外面走,走到门口了,一回头,发现姜泽这小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就跟在自己屁股后头。 徐酒岁挑了挑眉,问身后的大男生:“有事?” 姜泽看了看周围,本来就是周末的晚饭时间,街道上没什么人的。 他犹豫了下,抬起手拨乱了脑袋上的头发,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伸手拽了下自己的T恤,捞至胸前,大方露出几块对高中生来说十分稀缺的腹肌,转过身。 徐酒岁刚开始还奇怪他这是干嘛,然后一看他的背后,喷了。 在他健康的淡古铜色紧绷皮肤上,纹着一条要多丑有多丑,整个像被哪吒□□了一百遍再拿去洗衣机里面翻滚八十圈的大头青龙,青龙的脑袋歪七扭八,龙身歪歪扭扭,纹得和玩似的。 纹身已经发青,看来是有些年代了。 这丑龙配上少年那张英俊又严肃的脸…… 妙啊! 徐酒岁看了两眼,郁闷心情一扫而光,开始毫无同情心地狂笑。 “别笑了。”姜泽虎下脸。 “哦,”徐酒岁说,“噗。” “……” 算了。 姜泽放下衣服,要不是耳尖泛红,都看不出他在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的我不笑,你上哪找的帕金森患者刺青师给你做的这条龙……噗!”徐酒岁捂着嘴,鼓着腮帮子,眼都笑成两道弯月牙了,“龙……噗噗噗!” “初三暑假毕业,当时不懂事去弄的。”姜泽看她脸鼓得像是屁桃,无奈道。 “哪个店这么没职业道德,接未成年的单?” 还整得这么丑。 俗称毁皮。 究极毁皮。 “已经倒闭好久了,”姜泽郁闷道,“之前就想问问你,这个能不能重新设计个图遮盖下?” “能啊,不过你这龙长得,有它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哈哈哈哈呵呵呵呵丑且大,要遮盖估计挺费神,”徐酒岁笑够了,踮起脚拍拍面前大男生的肩,“你高考完那个暑假来遮盖,姐姐给你打八折。” 姜泽不置可否地“唔”了声。 徐酒岁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徐井年知道你有这纹身哇?” 姜泽立刻转过头,暗含警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的,除了你,没人知道。” 徐酒岁听过姜泽的名声,虽然人在十八中,但是好像在这附近还蛮吃得开的,七中那种小混混聚集地他也能横着走……要是被人知道他背后有这么个纹身,大概和被人知道他胸前纹了个小猪佩奇,区别也不大了。 想到这,徐酒岁又开始笑:“还藏的蛮好的。”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姜泽看她笑得脸都憋红了,破罐子破摔,也跟着挑了挑唇角,“真的能遮啊?” “真的能,要不你再给我看一眼,我晚上回去给你想个方案让你定下心。” 徐酒岁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姜泽的手臂将他转一圈,背朝自己,又伸手去掀他的T恤。 姜泽长得高,她又要去看那一团车祸现场的龙头密集程度,才好设计遮盖的图案方案,比如要用什么图遮盖比较好,以及设计的时候,原本纹身图案密集的地方,设计图的复杂、精细程度以及颜色都要盖过原图。 说实话,扎纹身覆盖,比扎白皮麻烦多了。 设计图画起来也被限制的多。 所以徐酒岁不得不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下蹲一点。 姜泽配合地往下蹲了些。 那个丑哭了的龙头一下子出现在徐酒岁眼睛平行的地方。 眼睛被辣得眨巴了下缓释冲击,徐酒岁这才凑近了认真看了两眼,还伸手摸了下确定没有增生或者是别的不良反应。 她的指尖微微冰凉,最重要的是软。 姜泽不知道他哥最开始也是折在这双手下。 “姐姐。” “嗯?” ”我哥怎么叫你‘岁岁’啊?” “臭不要脸呗。” “我也想这么叫,好不好?” “不好啊,”身后的手指用了点儿力,声音也是软软的,“没大没小的,你和阿年一样大的。” 但是阿年也叫你“岁岁”。 姜泽想反驳,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声,只是乖乖地“哦”了声,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无所谓吧。 反正每次他装乖叫“姐姐”,她都笑着应的。 到是没什么不好。 姜泽只感觉到身后的人那柔软的指尖落在他紧绷又坚实的背部,不带任何拨撩地蹭了蹭,他喉头翻滚了下,微微侧头问:“好了没?” 徐酒岁缩回手:“蹲累啦?” 姜泽只能含糊地“嗯”了声,却没有立刻直起身,只是保持着回头看她的姿势,想了想,又问:“姐姐,你收徒弟吗?” 徐酒岁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姜泽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每天洗澡都需要面对自己背后那个丑东西,他日日夜夜被虐出了感情,所以对纹身很有兴趣。知道做刺青师要有绘画基础,高一和高二的暑假,别人去玩,他找了画室学了两个暑假的素描。 那时候姜宵还在部队,弟弟伸手管他要学素描的钱,他还以为弟弟得了神经病。 姜宵最近也感慨,早知道姜泽学了素描是为了有朝一日和他抢女人,他那时候就该让姜泽自己卖精攒钱(……)。 而此时,介于徐酒岁是刚刚受到过师父摧残的人,听到“师父”和“徒弟”这样的字眼,她就想找个地方自闭一下。 更何况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是能收徒弟的水平。 哪怕离开了千鸟堂,许绍洋其人给她的影响还在,被摁在工作台上画稿子画到心态崩溃还要哭唧唧的往事历历在目…… 童年阴影太大了。 换了她,她肯定下不去这个狠手折磨自己的徒弟。 “你现在高三了,”徐酒岁缩回手,替他将衣服拉下来,“这些事等你高考完再说。” …… 薄一昭很远就看见徐酒岁和姜泽站在一起了,就在那家兰亭酒吧门口,姜泽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跟徐酒岁说什么,垂眉顺眼的样子。 学校的老师都说姜泽是个刺头,特别是语文老师恨不得咬断他的脖子,可能没几个人看见他这副乖顺的样子。 大家都是男人,当一个刺头决定在一个女人面前收敛锋芒—— 要么就是倾慕于她,要么就是有求于她。 薄一昭当然不知道姜泽属于后者。 他只看见徐酒岁拍他的肩膀将他转过身去,然后上手去掀他的衣服,又摸他的背。 到这里薄老师已经微妙挑眉了。 等看到姜泽居然微微弯着腰,配合她的高度让她在自己背后乱摸,还侧着头跟她小声说话时,薄老师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早上还问他那种乱七八糟的问题,被他板着脸训了一顿“不合适”以后,怎么着,下午换了个她觉得“合适”的人又问了一遍是吧? 薄一昭觉得她真的是…… 骨子里刻着不服管教。 满脑子惊世骇俗的想法。 等他沉默走进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原本回头侧脸和徐酒岁说话的姜泽先看到了他,愣了愣。 这时候就听见背对着他的小姑娘说什么“你现在高三了,这些事等你高考完再说”…… 这话怎么听都像表白被拒车祸现场。 薄一昭一听,都有点想笑了:唷,这小姑娘还挺有节操。 他没说话。 但是肉眼可见姜泽垂下眼,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柔和变得冷淡了些,他站直了转过身,冲他微微点头:“薄老师。” 原本背对着他的小姑娘“呼啦”一瞬间转过身来,瞪大眼望着他,眼睛里写着: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 “打扰到你们了?”薄一昭笑了笑,深色瞳眸黑沉,“恰巧路过。” 他的笑意显然未达眼底,轻抿的唇角也泄露了他的情绪。 姜泽淡淡地说了句“没有”,又看了徐酒岁一眼,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回酒吧了。 留下徐酒岁单独面对这修罗场。 她不知道薄一昭听到多少或者看到多少,也不敢乱说话,只是咬着下唇小心翼翼都瞥了他一眼……薄一昭没说话,平静回视她之后,自顾自往前走。 徐酒岁像个小狗腿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薄一昭停下来在路边超市买了包烟,他在白天公共场合不抽烟,所以身上没带。 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看了眼已经夕阳西下,也不算坏了自己的规矩,所以点燃抽了。 叼着烟走在前面的人目不斜视,徐酒岁跟在他屁股后面心里在打鼓,真的有早恋被政教处主任抓了个正着的味道。 直到走到楼梯口,徐酒岁才想起她菜忘记买了,可怜的弟弟还在家里等着她开火煮饭,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她脚下步伐一停。 没想到她这一停,走在前面的男人也停了下来……他站在台阶上,半个身子隐秘在楼道的阴影中,徐酒岁只能看清楚他唇边的奶白色烟雾,和藏在其中的星火点点。 男人抬手,在楼梯走道集满灰尘的水泥扶手上熄灭了烟。 熟悉他的人大概就会知道,如此拥有高规格自我要求和公共道德意识的人,把烟熄灭在烟灰缸之外的地方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心情不太好。 薄一昭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平地上的小姑娘。 其实是想问她为什么拒绝了姜泽的表白,以一个高中政教处主任,关爱学生的姿态发问。 结果话到了嘴边。 忽然一转。 他听见自己带着喑哑的低沉声音在阴暗的楼道间响起—— “小姑娘,你最近,是不是想男人了?” 21首战告白 薄一昭话一说出口, 就意识到这次自己真的有点违背师德的臭流氓, 虽然他不是正儿八经徐酒岁的老师,但是他不应该这么和她说话。 ——太成年人了。 这不对。 而对面的小姑娘瞪着他像是看外星人似的震惊目光,也让他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方才有一瞬间大概是疯了……才提出这样的问题来。 虽然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薄一昭还是决定要跟她道歉。 薄一昭:“那个……” 徐酒岁:“……” 其实薄老师误会了,眼下的徐酒岁不是震惊, 而是无语凝噎到想去抠墙。 她是严重地被薄一昭的骚问题, 骚到了。 这种具有历史性意义的时刻, 她是应该娇羞状捂着脸, 跑路呢还是跑路呢又或者是跑路呢? 徐酒岁都不选。 在大脑完全缺氧的情况下, 她失去了思考能力……于是,甚至没等薄一昭彻底反应过劳并道歉自己的提问露骨,就看见站在几个台阶下,小姑娘脑袋一歪。 柔软的短黑发扫过肩膀,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我不想男人,我只想老师来着, 行不行?” “……” 行。 怎么不行。 薄一昭听到她这么直白得可以算是明示的拨撩,出乎意料地笑了。 被她的熊心豹子胆。 阴影中他挑起唇角露出森白的牙,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草, 低头点了, 这才抬头, 看着徐酒岁, 轻轻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空气快要凝固起来了,成分复杂且诡异。 “……我下午整理了英语试卷,满脑子都是某一题为什么做错了,顺便就会想到以老师的思路是怎么样的,”徐酒岁声音清澈带着一丝丝的甜,就像他们第一次在楼道里见面时一样,“有什么问题吗?” 这就是拨撩完了,还想全须全尾地跑,把这种话当好玩是吧? 以为这样就能反将他一军? 可惜薄一昭没那个耐心跟她玩这些个捉迷藏游戏。 他都三十多岁了,从国内读中学,到大学再出国,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认真表白的,寻死寻活表白的,开着玩笑表白的…… 无论是哪种,他都向来是干净利落解决,拒绝得彻底,不给对方留一点念想,也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更何况,现在他还有点烦躁,就不耐烦听她这种玩笑。 看到她的笑脸—— 和依靠在多媒体教室窗边,同徐井年说话时: 和那天暴雨倾盆,翘起来的伞下; 和刚才街道旁边,趴在淡古铜色皮肤的少年背后; 那些笑脸,逐一生动又立体地重叠起来。 呼吸变得缓慢了一拍。 他来不及细想太多。 骨节分明的指尖抬起,男人微微眯起眼有些不耐地扯了扯衬衫的衣领,解开了两颗扣子……喉结在敞开的衣领后滚动了下,他在飘荡于周围甜丝丝的空气里找回了一点正常空气。 “问题挺大。”他顺着徐酒岁的话,淡淡道,“你太年轻了,只是一时兴起,而我这把年纪玩不起,也玩不动。” 她是很有趣,有时候甚至让他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让他,更确定必须及时喊停的心思。 在一切脱轨之前。 “……” 而徐酒岁听到这,心跳已经快要静止了。 她知道接下那张薄唇要说的话,绝对不是她想听到的。 果然。 “你年纪太小,想这些有的没的,是浪费时间。” “……”徐酒岁见他这么单刀直入,也不跟他磨叽,她盯着薄一昭的眼睛,“我成年了,徐井年其实不是我哥,是我弟。” 说完狠狠咽了口唾液—— 她都豁出去了,也不怕薄一昭嘲笑她还扮高中生装嫩。 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谁知道这会儿薄一昭看着她那张虎了吧唧的小脸,智商直接掉线了。 男人智商一掉线,那十层十,就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直奔裤、档去了。 于是徐酒岁听见男人挺荒谬地嗤笑一声,破天荒地扔掉了为人师表的头衔,轻飘飘地甩出一句:“成年日了不犯法,就能随便日的吗,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徐酒岁:“……” 这个臭流氓! 想到哪去了? 谁肖想他的肉体了?! 薄一昭疯没疯不知道,反正徐酒岁是快疯了。 上下打量了下站在高处的男人,她想知道,他今天到底是去的图书馆还是去的牛郎店,怎么一回来满脑子浪唧唧的危险思想? 摁都摁不住。 徐酒岁觉得再这么开黄腔开下去,自己未必是这个极在状态的人的对手……于是脸上笑脸一收,她抬脚就要给他来个扬长而去,准备留下个潇洒背影。 抬手一撩头发,她板着脸转身要走—— 身后却传来毫不掩饰的脚步声,还没等她走出楼梯口,一只大手从后伸出来捉住她的手肘,强势的力道将她往后拖了拖:“话还没说完,想走?走去哪?” 这个控制欲旺盛的雄性生物! 徐酒岁怒了,一朝爆发! 恶狠狠地转头,狠拍他的手:“买菜!走去买菜!我他妈表白被拒了还不许我去买菜吃顿饱饭?事后跳楼还想当个饱死鬼再上路呢!” 别看她手软人也小,用纹身枪本身就讲究控制手腕力道,她手劲儿着实不小,狠手拍下去男人的手都被她拍红了,却也没放开她。 大概是她台词激烈得过于认真,薄一昭原本烦躁的心情又被她的跳脱驱散了些,紧绷的面部情绪放松了些,他扫了她一眼:“恼什么?” 徐酒岁:“……” 我可去您奶奶的! 徐酒岁瞪他,恨不得用眼睛掀开他的天灵盖看看里面塞的是不是猴脑:“你表白被拒还乐呵呵的?撒手!” 薄一昭理都不理她:“徐酒岁,你别上蹿下跳的,趁着我还能站着跟你好好说话——” 徐酒岁使劲儿挣自己的手腕:“你不站着跟我说话,难道还能趴着——啊!” 一声尖叫打断了她喉咙里的话,徐酒岁整个人往前扑了扑,捂着自己半边屁股,眼眶迅速泛红,难以置信地瞪向男人—— 他打她屁股! …………他居然打她屁股!! ………………她都多大了,还被人打屁股!!!! …………………………这是奇耻大辱! 只见此时男人衣领散开,手腕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捞至手肘间,他咬着烟屁股,垂着眼,看着面前小姑娘那张整个都因为羞辱静止了的脸。 “我不好好站着,我只是有另外的法子让你老实站着。”他淡淡道,“还跑不跑了?” 他那一下其实没怎么用劲儿,她却疼得要命的样子…… 徐酒岁现在确实觉得半边屁股火辣辣的疼。 闻言她摇摇头,一眼泪包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瞪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千古罪人。 薄一昭这才松开她,恢复了为人师表道貌岸然的样子,往旁边站了站,拿出了学校门口指点人家把校牌戴胸口的淡定气魄,隔空点了点她:“那就站好,我们谈谈。” “……” 谈什么,谈恋爱就谈,别的免谈。 “你在气什么?” 他的问题一出,徐酒岁就被他荒谬到了。 “你是不是当老师当傻了,什么都喜欢问为什么,这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 徐酒岁说了一半,被他的目光扫过,脸上那荒谬笑了的表情立刻收敛了一些,捂着屁股往后退了小半步,顿了顿,这才委委屈屈地说,“你以为我想么,是你自己非要问得那么露骨的,问完还要用那种烂理由拒绝我。” “什么烂理由?” “说什么年纪太小,”徐酒岁不情不愿地撇撇嘴,这也是刚才她为什么不想再解释太多的原因,“男人是什么生物,什么‘性格不合适’、‘年龄不合适’、‘对不起我配不上你’……找出八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拒绝人,其实无非就是总结为一个:没看上。” 她倒豆子似的说完,又壮着胆子瞪了他一眼,补充:“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薄一昭被她斩钉截铁的发言逗笑了:“你上哪找的这种危险思想?” 徐酒岁不搭理他。 “你是我学生的姐姐,我觉得我的理由很站得住脚。”薄一昭又道。 “我又不是你学生。” “在我看来,区别不大。”薄一昭平静道。 徐酒岁想说你放屁。 但是想了想,人家确实没干什么…… 除了偶尔有一两句好像出格了的话,他一直很好地保持应该有的距离。 她往上凑时,他几次都及时推开了。 玛德。 不甘心又难堪。 徐酒岁咬了咬下唇,脸微微泛起了红,心想刚才就算被打死也该走开的,就不该站在这和他胡扯心路历程—— 这下好了吧,更难受了。 徐酒岁还没想好怎么才能让自己看上去冷艳高贵且平静地接过男人的话茬,才显得不那么狼狈……却没想到他自己突然开了口:“跟我表白得那么快,我们才认识多久?我都一把年纪了,小姑娘看上我什么了?” “帅气多金,成熟稳重。”徐酒岁咬了咬后槽牙,摸了把还有点疼的屁股,狠狠在心里啐了他一口,“现在后面四个字划掉。” 薄一昭含着烟草,这次是真的笑了:她还真是诚实啊,有什么说什么。 叫人想要因为她的荒谬思想讨厌她,疏远她都很难。 思及此,男人扫了眼她红通通兔子似的眼眶,眼泪已经缩了回去,这会儿那双大眼水光泽润的,写满了控诉地望着他。 他抬手,将她的头发揉乱些,似教育,又像感叹:“小姑娘该去向往年轻的肉体,我们这样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经不住你们心血来潮,朝三暮四。” “我没有心血来潮。”她不满地嘟囔,“年轻的肉体又是什么,姜泽那样的吗?” 她就随口一问。 没想到男人唇角的笑收起来了。 “他也不行。” “凭什么,人家还有腹肌呢。” 行业内条件反射,对人体身材肌肉这块她总是特别敏感一些。 听她这么一评论,薄一昭脸色更难看了些:“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 “七中不归你管。” “徐酒岁。” “……” “别顶嘴。” “……好的,老师。” “屁股还疼吗?” “……” “我都没用劲,再轻就是摸了。” “住口,烦死了你。” 后来徐酒岁一瘸一拐地捂着屁股去买了菜,薄一昭跟在她身后一起去的……她心烦这人把她“勇敢的表白”当做一时兴起,却也不敢吱声赶他走,毕竟屁股挨了一巴掌的惊心动魄,历历在目。 她就像一只战败的鹌鹑。 灰头土脸,抖落一地鸟.毛。 她不甘心。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绝、对、不、能! 22买菜 “老师, 菜市场很脏很乱的,要不你先回去吧?” 别让菜市场的污秽弄脏你纯洁的园丁翅膀。 她在心里刻薄地补充。 决定以后要坚定一个“死也要做鬼也风流,亲了他再死”的小目标, 走细水长流路线,徐酒岁已经勉强“走出了失恋阴影”,恢复了冷静,在走到菜市场门口的时候, 她已经能好好和薄一昭说话了。 但是薄一昭不准备放过她。 男人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用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说:“没事。” 干什么,怕我想不开跑去马路中央躺平么?徐酒岁唇角抽了抽, 恨不得抽打他,但是之前那些鬼话也是她自己说的, 哭着也要咽下去。 于是她笑了笑, 嗓音温柔道:“别怕我想不开。我都说了,要死我也是吃完饭才去跳楼的呀。” 男人不搭理她的贫嘴了,抬起手摁了下她的脑袋, 示意她别废话快买。 他现在弄她头发的动作做的特别顺手, 这是身高带来的差距优势,徐酒岁心想:明天开始我三天不洗头看你弄我头发。 不耐烦地抬起手将一缕发别致耳后,进了菜市场徐酒岁开始东张西望不知道该吃什么好,“晚上吃什么”真的是人类每天都要面临的一大难题。 徐酒岁的目光放在卖鱼摊子上, 心想要不做个鲫鱼豆腐汤?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鱼摊佬手起刀落, 将一条大头鱼的脑袋剁下来, “咚”地一声带起献血四溅,再利落一喇肚子,徒手掏鱼脏,鱼脏粘稠飞舞! “……” 徐酒岁看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转头看身边站着这个与菜市场画风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还穿着白衬衫呢! 哎哟这样来什么菜市场! 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徐酒岁放弃了吃鱼,同样的,杀鸡那边鸡毛乱飞; 海鲜那边湿漉漉且腥臭无比; 猪牛羊肉刀光剑影…… 徐酒岁在这菜市场买了五年的菜,第一次觉得这菜市场也该整改了,她都替它们脏得脸红! 犹豫半天,在旁边的人看她呆立太久向她投来迟疑的目光时,她期期艾艾地往一个蔬菜摊旁边一蹲,拿起了两根苦瓜…… 苦瓜算了,凉的,夏天吃正好。 关键是够苦,苦到心里去最好,让她的脑子也跟着清醒清醒。 “唷,小妹妹,第一次见你买菜还要带男朋友来的噢,男朋友长得好俊!我家那口子今天进了好大的生蚝,一会去买点生蚝给男朋友补一补嘛!”卖菜大婶利落上秤,不忘记调侃,“三块五毛八,我这里没有微信的噢,手机坏了拿去修了。” “……” 徐酒岁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被这大婶杀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来不及反应自己是先告诉她后面这神仙不是她男朋友(虽然她也很想)别踏马瞎开黄腔了,还是告诉她她只有微信没带钱—— 就在这时,从她身后一只长臂伸出来,扔了五块钱在菜摊上。 徐酒岁微微瞪大眼,回头看薄一昭,后者皱眉:“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震惊这年头还有六十岁以下的人带零钱出门。 你把钱放哪了啊? 徐酒岁上上下下看两手空空的薄一昭,介于他上半身就一件衬衫,所以她盯着他的牛仔裤猛瞧:这口袋也没见有凹凸啊…… 看了一半,被只大手捏着下巴往上扳,男人“啧”了声用教育屡教不改的罪犯那种语气教育她:“看什么呢,往哪看?” 徐酒岁:“……” 六月飞雪了! 这人天天想什么呢! 徐酒岁瞪着薄一昭,刚想说“我没看那”,偏偏大婶找了钱,还在后面笑:“哎哟这么害羞的啊,以后总要碰的啊,看一下怎么了!” “……”徐酒岁脸都红透了,猛地拍掉男人的手转身抓过苦瓜和零钱,“大婶,这是我老师!” 你快够了啊啊啊啊! 大婶“啊”了声,看着是没反应过来老师干嘛陪学生来买菜,最后徐酒岁在大婶毫无歉意的“不好意思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又不晓得的”的背景音里,拽着薄一昭往菜市场离那个可怕的菜摊最远的地方走。 到了地方,松开他,把零钱塞进他手里。 薄一昭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脸写着“我不高兴”,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徐酒岁才懒得理他欲言又止的,走到一家在摊子上摆着微信扫码牌的鸡蛋摊,闷声不坑蹲下去捡鸡蛋。 “你跟卖菜的较什么真,”男人带着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还不高兴了?” 徐酒岁咬了咬后槽牙,恨不得把手里的鸡蛋砸他脸上去,猛地一个拧脑袋回身瞪他:“那她邀请你去买生蚝补补你去吗?啊?我带你去啊!” 声音一落,感觉周围嘈杂的菜市场都安静了点,徐酒岁愣了下,然后发现周围切菜的、买菜的、选菜的,统一转头看过来,视线在她和薄一昭之间来来回回。 明显感觉到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僵硬了下。 徐酒岁脸又红了,但是现在她舒坦了:他以后在这个菜市场就成了“需要用生蚝补补的男人”,别以为过了今天谁也不记得睡,这不大的市场,小摊贩那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好。 且全靠顾客八卦支撑一天的娱乐生活。 徐酒岁冲他人畜无害甜滋滋地笑了笑,转过头把选好的鸡蛋拿去付钱,就在这时听他轻飘飘用正常音量说了句:“不补了,怕你受不住。” “…………………………………………” 周围又安静了下。 小摊贩&顾客们:今天的菜市场真有趣。 徐酒岁倒吸一口凉气,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顶不住周围火热的眼光,猛地回过头用手里的苦瓜扔他:“半个小时前道貌岸然跟我说他太老玩不动的人是谁!谁!” 薄一昭顺手接了苦瓜,拎好,目光深沉盯着她淡淡道:“我好心安慰你,你先开始的。” 徐酒岁被他倒打一耙无辜至极,偏偏唇瓣抖了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啊”了声崩溃地捂脸:“这里的摊贩记性很好的!以后还要不要买菜了!” 薄一昭:“没事,我都叫外卖的,不会做饭买什么菜。” “……” 徐酒岁被他贱到了。 无语凝噎半晌,硬着头皮买完鸡蛋,低着头像螃蟹似的冲出菜市场。 身后的人腿长,步子迈大些轻轻松松跟在她旁边,还有心思跟她闲聊:“你晚上和你弟就吃这个?苦瓜和鸡蛋?这么素?” “是!”徐酒岁目视前方,严肃地说,“就像我的命,又苦又素!” 她说得极其认真,引得身边的男人一阵轻笑,真的不知道他在乐呵什么,反正徐酒岁恨不得拉着他一起去马路中间躺一躺。 …… 回家关上门,徐酒岁脸上强装的淡定自若消失了,她觉得经过这让人身心疲惫的一整天,她的天塌了,所以她必须找个人□□。 这个人眼在天边,近在眼前,那就是狗胆包天还敢用筷子嫌弃“鸡蛋炒苦瓜”这道菜的徐井年,在他抱怨着“怎么没肉”的时候,坐在餐桌边的徐酒岁”吧嗒”一下,掉下来一颗黄豆那么大的眼泪。 徐井年惊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们家破产了吃不起肉了还是你的店被砸了吗姜泽下午跟我说了你去找姜宵赔钱都是他惹的祸啊!!!!” “姐姐做这道菜,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现在内心的感受,”徐酒岁西子捧心状,指了指苦瓜,“我的心和它一样苦。” 徐井年:“……” 徐井年面无表情地心想,我就不一样,我现在觉得自己快酸死了。 徐井年:“到底怎么了?” 徐酒岁吸了吸鼻涕,揉了揉鼻尖:“我昨天做噩梦了,梦到许绍洋出轨那一刻,那女人的口红色号真好看,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 徐井年:“哇!” 徐酒岁继续道:“下午还没回过神呢,就因为姜宵那个大嘴巴,我掉马了,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让许绍洋把我当成九千岁的山寨货,告到倾家荡产卖内裤;要么让许绍洋知道我跑来奉城了。” 徐井年:“哇!” 徐井年想了想,又笑道:“正好啊,你之前不是还咋咋呼呼的,他敢来找你你就敢煽他么?” 徐酒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不笑了,换上了一副同情脸:“千鸟堂生意那么好,他那么忙,哪有空来找你啊?” “…………我怎么听你这么一说感觉更不高兴了呢?”徐酒岁还在“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安慰人,不会就闭嘴滚蛋!” 徐井年伸手夹那碟“苦瓜炒鸡蛋”里的鸡蛋,徐酒岁不高兴地噘嘴用筷子敲他的筷子,他只好缩回手,一边扒白饭一边冷笑:“我不会安慰人,你去找薄老师啊!” 徐酒岁“哦”了声,双眼发直:“我下午买菜前跟老师告白,然后被拒绝了。” 还被打了屁股。 这个没脸说,会被笑掉大牙的。 徐井年:“……” 徐井年:“……你可真够有种的。” 徐井年:“我一整天统共就写了一张究极难的物理试卷。” 您这一天又是做噩梦又是掉马又是表白被拒还得抽空买菜给我做饭,还真够充分利用时间的哈? 我这还敢嫌弃苦瓜里没放肉,确实是不懂事了。 道歉道歉,给您道歉。 见徐井年没个正经,显然没把她表白被拒绝当回事,就和薄一昭一样混蛋……得出全世界的男人果然都是混蛋这个结论后,徐酒岁低下头默默扒饭去了,也没夹菜,就就着眼泪下饭。 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怜到铁石心肠如徐井年都看不下去了,伸手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苦瓜:“别哭了,赶紧吃饭,吃饱就不难受了。” 谁知道看着碗里绿油油的苦瓜,徐酒岁嘴一抿哭得更厉害了:“我不爱吃苦瓜,好苦,为什么要让我吃这个呀?” 徐井年恨不得捶死这个娇气鬼。 最后没办法,打电话叫的外卖,那盘苦瓜炒鸡蛋最后谁也没动弹,第二天下午出现在了徐井年的饭盒里。 徐井年:“……” 隔着窗外,双眼还肿得像桃子似的某人笑眯眯道:“不能浪费粮食,苦瓜隔夜炒了就不苦了,以前我们都是爱吃隔夜的。” 徐井年:“……你真的不是人来的。” 徐酒岁不理他,伸脑袋进了窗户,正好赶上薄一昭抬头,徐酒岁桃子眼一眯,冲他灿烂地笑了笑。 薄一昭手里在转的钢笔掉在讲台上。 徐井年惊了:“你们不是已经下车GG了吗!” “胡说什么呢,”徐酒岁一只手撑着下巴,趴在窗台上懒洋洋地说,“你在吃的苦瓜还是他给的钱呢。” “……” 所以告白失败之后,你们还手拉手去买菜啦? …………………………你们中年人,神经病吧! 23盲人 “薄老师?” 耳边传来一个女学生有些迟疑的声音。 “没事, 我们继续。” 薄一昭捡起刚才片刻失态掉在讲台上的笔, 笔尖在试卷上受力分析图上点了点, 然后发现自己的思路, 断了。 同样的事故, 已经是在这个教室里发生的第二次,两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抬手揉了揉眉间,薄一昭有些头疼, 用手中的钢笔随手在那个受力分析图上画了个一个巨大的圈:“还是错的。” “……” “这是第四次让你画受力分析图了,居然还是错的,再回去想——下次不要直接解题了,受力分析图这种最基础的东西都画不对, 你接下来的计算全都是浪费时间。” 他很少在学生面前用严厉的语气说这么长一段话—— 不是因为他脾气好。 就像无论人类犯什么样愚蠢的错误,上帝都会淡定并微笑着书写历史一样罢了。 但是四次画错受力分析图, 对于尖子班的学生来说,过分蠢了。 薄一昭语落, 感觉到教室前三排都有点安静, 抬起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学生一脸苍白地看着他,眼圈都红了。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了,随便说一句就要哭了? 薄一昭心里浮起一丝丝不耐烦,并没有发现自己严重双标。 余光瞥见教室最后一排窗边, 原本说笑的声音暂停了下, 窗边挂着的那个人把自己的一张肿成猪头的脸转过来, 好奇地看向这边…… 于是心里的不耐烦瞬间被扩大了十倍—— 还有一哭哭一整夜的, 眼睛都哭成桃子了还要出来满大街地晃悠……不是挺爱漂亮的吗, 起床时候不知道冰敷消肿再出门? “……” 思绪飘得有点远,薄一昭清醒了一些后,将它收了回来。 垂下眼不去看教室后面拽过自己的弟弟凑一对,交头接耳一看就没在说好话的桃子眼,他低头随手在刚才那个受力分析图上随手画了两个方向,把试卷递回给了刚才那个女生。 “看我两个方向,还差什么,回去再想,重画。”他淡淡道。 那个女生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点点头看都不敢看他,接过试卷回了自己的位置……刚坐下来就整个人扑到桌子上,头都抬不起来似的,没过一会儿肩膀就抖了起来。 男人余光看见了,眼中却毫无波澜。 他这才迟钝地发现其实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有耐心和爱心的人。 抬手将钢笔合起来,衣袖一带这才发现刚才压在那个女生的试卷下面还有一张纸条,薄一昭捡起来看了眼,是刚才那个女生夹带的纸条,上面写的是—— 【薄老师,记得要吃晚饭(^_^)】 原来哭得那么伤心,不仅因为写题目没写好,还有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成分在里头? 薄一昭不动声色地撕了纸条,有种想要现在立刻马上滚回加州大学和他枯燥的文献过一辈子的冲动。 …… 而在薄老师被现在早熟少女们的心思扰得恨不得逃离祖国母亲冲出地球的时候,以徐酒岁为中心,坏女高中生们确实如他所猜测,没在说什么好话。 女学生A:“哎哟看看那个李倩,一个受力分析图画五次薄老师一句重话没说,一句话字多了点,这就哭啦?” 徐井年:“她怎么挤进这个物理竞赛培训班的啊?是不是老梁推荐的?” 女生学A:“谁知道呀,这次的卷子她才写到第六张第一题,就跑来问人家怎么做了……现在到了压轴题,没人告诉她就完犊子了呗?换了别的老师早让她走了,往年的竞赛班都要淘汰人的,亏得薄老师脾气好啊?” 徐酒岁困惑:“薄一昭脾气好?” 女学生B:“薄老师脾气是真的好,可惜人家倩倩没觉得,看看看看,趴在那哭得多伤心……要哭出去哭啊,趴在那哭给谁看啊,还指望薄老师去安慰她吗?” 徐酒岁持续困惑:“薄一昭脾气好?” 女学生C:“等下,薄老师撕的是什么啊!她是不是给薄老师递纸条了?holy麻麻,流批了,我就觉得她心思不纯——” 徐酒岁惊讶加困惑:“………………什么,她给薄一昭递纸条还没挨骂?!” 那我为什么只是动个嘴皮子就挨揍了啊? 完全被带了节奏的徐酒岁那个心啊,仿佛被捅了个稀巴烂,扭头猛地瞪向薄一昭:尼玛老子七中学渣不配拥有十八中政教处主任高贵的爱是吗,偏心偏到呱呱国去了啊薄老师! 徐井年看徐酒岁一脸惊怒—— 伸手卡着她的脸颊把她怒瞪薄一昭的猪头脸拧拉回来,用口型问:怎么,你表白不成还被骂了啊? 徐酒岁:…… 岂止是被骂了,老娘还被揍了啊! 徐酒岁拍开徐井年的手,单手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拎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那女的谁啊!” 徐井年回头扫了一眼那个哭得伤心的姑娘:“我们班班长……平时物理还可以的,但是竞赛真的不太行,估计是物理老师非要塞进来的。” 徐酒岁磨了磨后槽牙:“薄一昭怎么对她这么好啊?” 徐井年上下打量了下徐酒岁,觉得她是不是表白被拒之后人都傻了,薄一昭连她都看不上能看得上李倩—— 哪个男人放着肉不吃要吃素的? “……薄老师刚把人凶哭,凶哭完之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徐井年试图给同为男人的薄一昭说句公道话,“哪里对她好了?” “你看着姐姐的熊猫眼告诉姐姐,她哭得能有我凶吗?” “这你也要比?” “比的啊,一样的事,薄一昭怎么能双标又偏心啊?” 徐酒岁才懒得听他讲道理,生气的女人都是不听讲道理的,于是深深陷入“他怎么能偏心”的歪魔邪道里,她嘴一抿,又想哭了。 徐井年慌了,伸手捏住她扁得像鸭子的嘴巴:“别啊,我警告你,别!再哭真的要瞎了你!” 徐井年嗓门挺大,趴在最后一排补眠的姜泽都醒了,回头问:“怎么了?” 没人理他。 徐酒岁别捏着嘴,上不来完整的气,顾着腮帮子“吐吐”地往外“呸”了两口,吸了吸鼻子,觉得她今天就他妈不该来学校,还想着再看他一眼…… 看个毛。 看得自己肚子一肚子火。 徐井年见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心想这女人的眼泪尼玛是流不干,恨不得用502把她的泪孔堵起来—— 就在这时,隔着窗户对垒的姐弟两,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她这是又怎么了?” 四眼懵逼往后一看,这才发现原本坐在讲台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最后一排,徐井年背后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边。 姜泽站起来了。 徐井年也惊了,手被火烧似的松开了徐酒岁的嘴。 徐酒岁猛地一下得了自由,狂吸两口气后退了两步,眼睛就剩一条缝了还糊满了眼泪,这会儿她像个瞎子似的,特别凄凉地在窗户框旁边茫然地抓了两把。 眼眶红彤彤的,像是一只软趴趴的兔子,她茫然地转过头对准教室里面的方向,微沙哑道:“阿年,眼泪糊住了,看不清路了,你得送我回家。” 徐井年:“……” 姜泽:“……” 薄一昭:“……” 徐井年在旁边看着她,心里想的是,姐姐您实在多虑了,李倩那个只会趴在桌子上默默哭的哪能是您的对手? 看你矫情做作得,如此自然! 真像是谁欺负你了似的, 默默叹了口气,徐今年无奈转身对身后的男人道:“薄老师,您也看见了,那我……” 姜泽:“我送姐姐好了吧?” 徐井年看向姜泽:什么时候乱入的,有你什么事儿啊?! 薄一昭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看了看手表。 “晚上有整体法测试一模,现在距离晚自习铃还有五分钟,你们都不考了?” 他声音冷清。 徐井年懵了:“那我姐她——” 眼都瞎了摸黑回去过马路被车撞死怎么办? 我就一个姐姐。 “徐井年,这种时候你还给我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别不是学傻了吧!”徐酒岁怒火中烧,顺□□口对准徐井年,“家里学校来回最多二十分钟,晚自习一共俩小时,一张破试卷还担心一个半小时写不完是什么辣鸡水平!” “老娘”都出来了。 徐井年觉得徐酒岁头发都快气得竖起来了。 他求饶地看向薄一昭,被俩不知道在怄哪门子气的人夹在中间,恨不得原地跳楼。 薄一昭目光平静地对视上他求救的目光,淡道:“徐井年,你去我办公室把一模试卷拿过来发下去,我把你姐送回去……题都是我出的,短短二十分钟你们在网上不到,别费劲。” 后面那半句话是跟后面所有学生说的。 尽管现在他们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徐井年看了眼徐酒岁,她已经选择拒不合作地扭头,一边摸索着走廊的栏杆一边往楼梯那边走了。 ……………………真的很像个盲人,也很像个智障。 徐井年强装冷静地应了声好,与此同时薄一昭已经擦着他的肩膀擦肩而过,人一晃眼已经在走廊上了。 从窗户往外望,只见他伸手,扶了把徐酒岁的胳膊。 后者火烫似的甩开他,整个人都快贴在栏杆上。 男人眉毛一挑,低下头跟她说了些什么,只见她整个人僵住了一只手死死握住栏杆,用整栋教学楼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吼一声“薄一昭,你敢”,另外一只手还飞快地摸了把自己的屁股—— 男人顺势抓住她的手肘,将她往走廊中间拽了把,把挂在栏杆上的人拽了下来。 两人你推我拉地走远了。 徐井年:“……” 徐井年:“???” 你们中年人,真的是,神经病啊!!!!! 24我说 两人走后,徐井年只能一个个对好奇的同学重复:薄老师住我家隔壁, 和我姐认识……对没关系, 有关系也是纯洁的邻里关系,远亲不如近邻。 看着一张张安心离去的脸, 他庆幸没人发现中间的漏洞:且不说整体法练习卷子大部队只做到第八张,今天如果真有测试考,薄一昭怎么可能不把卷子直接提前带到教室来? 而此时,徐酒岁和他们亲爱的老师已经走远。 徐酒岁一路低着头无言,不是因为她说不出话来, 只是她实在不想搭理身后跟着她, 一只手还强势拽着她手肘的男人—— 这个人, 害她变成了哭包。 其实她挺坚强的, 要她说自己以前简直北极冰山美人本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 一遇见薄一昭,北极冰山美人的冰山化了,变成了北冰洋美人。 他又不是小太阳。 撑死了阴恻恻的月亮…… 还他妈愣是把北极冰山照化了。 说好的她肆意撒欢, 泡男神, 日政教处主任,骑在他脖子上让他夸奖自己的纹身,再潇洒的来,潇洒的走…… 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哭肿眼睛这种事,别说二十五岁, 她五岁的时候都没干过。 “……” 徐酒岁觉得自己头都要愁秃了。 她低着头装哑巴, 誓死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因为她知道,她身后的魔鬼并不会就此放过她—— 毕竟这个魔鬼最喜欢的事就是不顾秃头女孩的悲伤,凡事都像个死直男似的刨根问底。 ……………………最骚的是问完从来不给解决,就好像他把人往死里逼问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两人下楼的时候,徐酒岁看不清,一步步走得很慢,男人干脆走到她身边半架住她往下挪。 一边挪,徐酒岁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耳尖上方响起:“又哭什么?” 徐酒岁:“……” 你看,你看!来了吧! 薄一昭没得到回答,低头一看旁边的人低着头,下巴都快埋进自己的胸里了,一副鸵鸟的自闭模样,那双眼睛又红又肿,只剩一条缝,也不知道她到底睁开眼睛了没有。 思及此,男人捏了捏她的手肘:“小哑巴?” 说谁小哑巴? 徐酒岁惊怒地转过头看他,那张肿成猪头的脸一下子不打马赛克地映入眼中,薄一昭都愣了下,然后觉得她这样有点像蜡笔小新。 薄一昭成功地把自己逗乐了。 轻轻嗤笑一声,那笑里面的无语让徐酒岁很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站在楼梯中央,她恼羞成怒又伸手去推他,但是身边那人像座灯塔似的纹丝不动,甚至还有闲伸手捉住她另外一边手腕:“楼梯上,闹什么,摔下去不怕摔断脖子?” 徐酒岁硬生生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拧开头嘟囔了什么。 薄一昭稍微低头,就听清楚了,她说的是“不要你管”。 男人微恼,脸上却笑了起来,伸手卡住她扭开的小脸的下巴,强行拧回来,还摇晃了两下:“就会说这句是吧,问你哭什么?” 一边说着,修长的指尖往上挪了点,掐住她软得像面团的面颊,一压一个坑儿,再用力,就看见她嘴被迫嘟了起来…… 挺丑的。 但也蛮可爱。 丑的可爱,一般人做不到。 “干你什么事?”徐酒岁伸手去掰他的作怪的手指。 薄一昭没为难她,顺着她捏在自己手指上的指尖松了力道,低下头盯着她脸上被自己捏出的一点点红印子:“不关我事你倒是大方说。” 徐酒岁不懂他的逻辑,努力瞪大眼试图用眼睛瞪他:“你怎么这么八卦呀?!” 薄一昭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惨不忍睹似的,抬手捂她的眼:“别瞪了,就一条缝,能表达什么?” 徐酒岁拍他的手:“你别管我哭什么,你管你自己的学生去,人家趴在桌子上嘤嘤嘤你不是挺心疼的么!赶紧去安慰!毕竟给递了纸条,薄老师还乐颠颠地品了一分钟!上面写了八百字小作文么值得看那么久!好看么!” 薄一昭闻言,立刻就知道这人在发什么脾气了。 他松开她,后退了一步。 撑住自己手肘的力道猛然一撤开,徐酒岁整个人往后歪了歪,条件反射般茫然地扶住楼梯扶手,人也安静下来。 “你就为这个?”薄一昭问。 徐酒岁想倔强地说不是,但是她的唇瓣猛地一抖,狠狠地抿了起来……意识到又没忍住说了实话,她恨不得想要咬了自己的舌头。 “你学生给你递纸条了。”徐酒岁重复。 “嗯。”薄一昭淡淡应了声,“上面提醒我吃晚饭。” “……” 他承认了。 放在栏杆上的白皙指尖无力地抓了抓,徐酒岁有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承认得太大方。 反而显得这件事同她更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生气。 她伤心。 其实都没有立场的。 徐酒岁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间,心想:烦死了,那我哭又关你什么事啊? 她正心烦着,下巴又被两根手指捏着抬起来:“手长在别人手上,要递什么纸条也是她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别人递个纸条你就要哭?” 徐酒岁:“……” 哦.JPG。 拨开自己下巴上的手,徐酒岁用冷漠的声音淡淡道:“真够偏心的啊,薄老师,你的学生给你递纸条就行,我给你表个白还要挨揍?” 他挑了挑眉。 看她红着眼挑衅地冲自己笑:“还是自己的学生更有味道?” 这回不像蜡笔小新了,像愤怒的蜡笔小新。 男人平静地回视她,用有些清冷的声音说:“我看你是想挨揍第二顿。” 徐酒岁:“……” 恼羞成怒到,一瞬间整张脸都涨红了,懒得和这个偏心鬼说话,她眉头一皱狠狠地推开他,自己抓着楼梯栏杆摸索着就要往楼下跑—— 结果刚迈出去两步,人刚落在缓步台上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扣住肩膀,往下冲的姿势猛地一停顺着力道往后跌,肩膀狠狠地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徐酒岁呜咽着挣扎了下,像只崩溃的困兽,胸腔剧烈起伏,呼吸像是破损的拉风箱透着抵死的绝望。 “你哭她也哭,”男人毫无起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声音里带着一点罕见的烦躁,“我他妈现在不是站在这?” “……” 徐酒岁被他这句“讲道理”砸得有点蒙。 一回头,从眼缝缝里对视上他的眼,那双黑色瞳眸锋锐暗沉,是能够吞噬宇宙瀚海那般深不见底……叫人心生不安。 徐酒岁有些狼狈地挪开了目光,抬起手揉揉眼睛,小声道,可怜巴巴:“眼睛疼。” 其实是脸疼。 呃。 紧张得大概耳朵尖都像是染了血的红。 好在眼前男人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手不动声色从她肩膀挪开,重新落在她手肘上。 “娇气。” “……” 温热干燥的掌心蹭在手肘,微冰凉的指尖扣住她的手臂……身体的温度都回来后,那一块的皮肤仿佛回温过度,就要烧了起来。 身后男人的无言让徐酒岁深刻地意识到,她这不是娇气,而是作逼。 没有被打死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离开了楼梯,薄一昭便放开了徐酒岁,天宽地广的操场,她要平地摔了就是活该,老天爷要收她这个作逼成精…… 两人沉默走出校园时,徐酒岁整个人卑微成了一坨。 …… 徐酒岁眼睛碰一下就疼。 两人走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薄一昭出声让她停下,站在外面等着,自己转身进去了。 没一会儿,薄一昭买了水回来,看她蹲在马路牙子边瑟瑟发抖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道:“这位学生家长,你的背影告诉我你在心虚。” 徐酒岁:“……” “继续跳呀,刚才不是嚷得教学楼都快听见了么,说我偏心,”他顿了顿,一脸求指教地看向蹲在路边的小姑娘,“偏心谁来着?” 徐酒岁咬了咬下唇:“不许说。” 薄一昭果然体贴地不说了。 撕开手里的消毒湿纸巾,擦了擦手中冰可乐易拉罐的瓶身,他弯下腰无声地递给徐酒岁,后者接过,往火辣辣的眼睛上摁了下,被冻得一个哆嗦,脚都软了。 一只眼睛敷得没那么疼了,冰可乐易拉罐翻个面,换另一只眼睛继续,那只面前可以睁开的眼睛瞅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发现他手里还有另一瓶可乐。 徐酒岁:“……” 徐酒岁蚊子哼哼似的“唔”了声,放软了声音问:“怎么还有一瓶呀?” 因为人有两只眼睛。 薄一昭垂眼看了眼她,就知道她在惦记什么,心想这人怎么做到的,回一丝血就开始琢磨怎么作妖? 于是冷笑一声:“教室里不还有个在哭的小姑娘么?” 徐酒岁又开始和自己的下唇过不去了,想了想,她磨着牙道:“瓶身脏了,来我擦擦。” 薄一昭看了她一眼,把手里那瓶可乐递过去。 徐酒岁接过那瓶新的,把旧的放地上一放,手指迅速勾住新的那瓶可乐易拉罐拉环,“刺啦”一下拉开了,喝了口。 完了抬起头,沉默而挑衅地看着薄一昭,脸上写着:有本事你打死我。 后者没反应,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三十秒后,徐酒岁回过味来,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叫可乐的气泡呛死。 “好喝么?” 他的声音略带嘲讽。 “……” “小姑娘家,天天脑子里装的都什么?” “*&~%#” “没听见,大点声。” “我说——” 徐酒岁猛地站起来。 抬脚,狠狠踢了薄一昭膝盖一下,恼羞成怒。 “‘你’!” 25我本纯洁 hi~您好。见到我就说明小天使需要再多买几章了哟。  薄一昭走在前面, 偶尔转头看街边店铺的橱窗,倒映着身后低着头, 像是鹌鹑似的乖乖跟着他的小姑娘。 谁也没话。 薄一昭有些烦躁。 刚才他也是一时冲动把她带了出来, 带出来以后要说什么还是做什么,他其实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的—— 他都避着她避了两天了…… 突然功亏一篑。 最好笑的是如果他不是想法太多,今晚干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他反而不会像现在一样进退两难。 ……也不知道现在把她塞回队伍里来不来得及? 男人有些无语地摸了摸口袋,又摸出一支烟,低下头点燃了含在唇边, 不吸,只是含糊地咬了下烟屁股。 “第一次见你穿校服。”他含糊地说, “挺有创意, 校服是给你这么穿的?” 开口就很有老男人的风范, 像是训闺女。 徐酒岁脸放空了下, 下意识地想“挺有创意”是什么意思,怎么听好像都不像是真的在夸奖…… 是不好看么? 刚才她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真的没顾上自己好不好看, 难道真的不好看? 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裙角,低头看了看脚上那双崭新的制服鞋……一阵夹杂着湿意的暖风吹来, 撩起她的裙摆, 大腿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眨眨眼,徐酒岁还没想好是顶嘴好还是继续装鹌鹑好, 这时候, 她忽然发现走在前面的男人在路口停了下来。 ……怎么啦? 她有些好奇地伸脑袋看了看, 然后就看见不远处的电线杆子下面, 有个年轻的女孩儿不省人事地躺在那,旁边有一滩呕吐物……明显是喝高了,就地躺下,天为被,地为床。 徐酒岁“哎呀”了声,心想怎么喝成这样。 结果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站在她前面的男人回过头扫了她一眼,那一眼颇为严厉,脸也是乌云密布的。 徐酒岁:“????” 躺在地上抱着电线杆的又不是我! 瞪我干嘛! “像她一样你就开心了么,”薄一昭指着不远处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忽然笑了,“知道最近各种酒吧附近都徘徊着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专门等着你们这些蠢得喝到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姑娘扛回家白操么,黑话叫:捡尸。” 徐酒岁:“……”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男人话语里的嘲讽,因为他连用词都不讲究了,一个粗俗的“白操”被他用得铿锵有力。 徐酒岁抬头盯着男人那张脸,看他唇边的香烟在夜晚里一明一灭……一股热流从脚底蹿上尾椎,居然因此有点兴奋—— 她捏着裙摆的指尖僵硬了下:粗口骂人的薄一昭有点性感。 ……她大概是脑袋发昏了。 心虚之中,抬起头飞快地瞥了男人一眼,发现他那未达眼底的笑也逐渐收了,黑沉的眸子冷冰冰的。 “我没喝酒。”徐酒岁小声反抗。 “是没来得及喝。”薄一昭冷淡地揭穿她。 碰了个钉子,徐酒岁委屈地咬了咬下唇,心想还是当我的鹌鹑算了。 脑袋一低留给男人一个后脑勺,她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尖……然后看着身边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报警,通知正义的人民警察来“收尸”。 附近就有个派出所,警察来得快,一边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一边合力将躺在街边的年轻女孩扛上了警车。 警车重新发动了,做完这桩不留名的好事,他们才继续往回走。 只是气氛好像比刚才更凝重了。 …… 走在前面的男人腿长步伐也大,在他没准备照顾身后的人的时候,后面的人要跟上还挺吃力,徐酒岁迈着腿走得都气喘了,额头上一层薄汗,头发沾在上面微乱…… 大半夜不睡,大马路上跟个黑脸阎王爷在这比赛竞走,她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而且那双制服鞋本来就是新的,加上有些挤脚,刚穿上去时候走两步还没觉得怎么着,这会儿走多了,脚跟就被磨得疼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红了一大片。 而且越走越疼,到后面就成了不可忽视的痛。 薄一昭原本走在前面,本来打定了主意不管身后那人在想什么他都懒得管她,听她在后面恨不得一路小跑的跟着气喘吁吁的,也觉得心头颇为解气……至于气的什么,他也懒得去细想。 反正刚才看见路边挺尸的那年轻女孩儿,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比徐酒岁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很容易就把那年轻的躯体带入她的脸…… 而她这样的,哪怕没喝醉,在旁边等着带她走的男人怕不也是成群结队。 还傻逼兮兮穿成这样来夜店,不怕死么? 真想抽她。 熄灭了即将燃烧到头的烟草,男人微微眯起眼,还想找个由头继续骂人……琢磨了下没琢磨出个正当理由,正想回头看一眼她找找灵感—— 忽然意识到刚才一直跟在身后的气喘声好像不见了。 他愣了下,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徐酒岁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没再跟着他,这会儿斜靠在大概身后五十米左右的电线杆下,一只脚勾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条白嫩的细胳膊贴着肮脏的电线杆,旁边就是各种斑驳的寻人启事,香港贵妇巨额借种生子,捅下水管广告…… 站得太远,他看不见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的喉结滚动了下,心想她就不能离电线杆远点? 犹豫了三秒是扭头就走还是回去,第四秒的时候,男人还是屈尊将贵的抬脚,沉默地把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回到她面前,站稳。 “又怎么了?” 冷漠而疏离的低沉声音响起的同时,徐酒岁感觉自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 路灯之下,她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冷淡低头看着自己的男人,吸了吸鼻子,小声道:“老师,我脚疼,走不动了。” 徐酒岁原本准备休息一下再走,但是没想到休息几秒后再动,原本疼的地方就更疼了。 现在她恨不得脱了鞋子打赤脚回去。 她声音软绵绵的,又带着一点点鼻音的娇气……脸上因为热微微泛红,可怜兮兮望着他一张冷脸时,像是在撒娇。 想到这些天她的种种行为,薄一昭还以为这种时候了她还没忘记拨撩她,胸口起伏了下,不受撩……且恨不得把她抓过来摁在膝盖上揍一顿。 徐酒岁简单陈述完一个真实存在的问题后,她发现面前的男人冷笑了声:“怎么,还想让我背你回去?” 这次就有些过于刻薄和凶了,听得徐酒岁都愣了下,眨眨眼,下意识地摇摇头:“我没这么说啊,不用的。” 否认之后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 徐酒岁都懵了。 懵逼之中,她只好理解为眼前的人不耐烦自己磨磨唧唧,于是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要不你先走吧,我打个电话给阿年让他来接我。” 薄一昭没说话,抬手看了看腕表,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十五分。 街道两旁,除了大小的夜店酒吧,没有一家店铺是开门的。 街上空无一人,偶尔可以听见街角有喝醉的醉汉在高歌,而距离这里到他们住的小区,要经过至少三个黑黢黢的巷子…… 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阴暗巷子就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随便来个人把她拖进去,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思及此,薄一昭目光微沉。看了她一眼,陷入沉默。 徐酒岁只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越发强势,她缩了缩脖子,没搞明白自己又哪里说错了话,她已经顺着他的意思了,还要怎么样啊? 真难伺候。 脚疼加忐忑不安让她心中也生了一股烦躁,她也跟着浅浅皱起眉。 正想低头继续装鹌鹑,带着烟草味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脸往上扳—— 她被抬起头,对视上男人那双冰冻三尺且带着锋锐的黑色眼眸。 “我是不是不该带你出来,嗯?” 他眼神凝固,语气淡里带着憋着的火—— “就该让你在酒吧里玩个痛快,明天早在不知道哪里的床上睁开眼?” “……” 徐酒岁被凶了个猝不及防。 “不是,我是真的脚疼……” 然而她下巴上的手已经抽离了,那滚烫的温度一下子离开。 “行了,”薄一昭撇开眼,盯着路边墙角的一处斑驳,看似有些不耐烦听她的借口,“你想打电话给徐井年或者转头回酒吧都行,反正我也管不——” 话还没落地,就被一声响亮的吸鼻子声打断。 他愣了下,视线不得不重新投回她那边,这才发现刚才还一脸茫然跟自己说话的人这会儿缩成一团,整个人很不得挂到电线杆上似的,她低着头,肩膀在抖。 薄一昭沉默了,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伸手去摸了把她的脸,摸了一手水。 薄一昭:“……” 指尖搓了搓,带着淡淡温度的湿润让他有些跟不上节奏。 “哭什么?”他问。 徐酒岁快委屈死了。 本来就脚疼还被凶。 还要被污蔑说什么明天要在不知道哪里的床上醒过来—— 听听听听,这是人民教师该说的话吗! 这会儿也来了气,在他的质问中,她撇开脸,不肯看他:“不要你管。” 一边说着,眼泪还在默默哗哗往下淌。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哭的,只是矫情劲上来了,挡都挡不住。 妈的,脚真的好疼啊……一哭的时候,浑身像是吹涨的气球,还带着升高的体温,热胀冷缩的,这一哭,连带着脚就更疼了。 徐酒岁咬着下唇,受不了这份折磨了,再也顾不得形象,想着还是弯腰想要把鞋子脱了穿着袜子往回走……于是微微弯下腰,手往后摸鞋子。 刚来得及摸到鞋跟,手肘就被一只大手捉住。 她茫然地抬头,对视上面前这喜怒无常的阎王爷—— 薄一昭捏着她的胳膊,只觉得手里的人软到,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的胳膊折断……他低头看着她,干燥温热的掌心贴着她被夜风吹得略微冰凉的皮肤。 她鼻尖都哭红了,眼角也红通通的,水珠挂在长而卷翘的睫毛上,眼睛里包着一泡泪,水汪汪的…… 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一滴眼泪顺着面部轮廓下滑,挂在她下巴上将掉未掉。 “行了,我刚才不该这么说你,”他声音软和下来,连带着哄,“别哭了。” 盯着那滴眼泪,他被勾着,下意识抬手想给她把那滴眼泪抹掉……她却缩硬着脖子往后躲了躲,一脸不合作地拧开脸。 26姐夫和小舅子 薄一昭送了徐酒岁回家后, 转头就回了学校。 期间又路过了那家便利店,在小姑娘蹲过的马路牙子边,那瓶可乐还放在那里。 夏日里, 冰可乐完全融化了, 蓝色的瓶身下面堆积了一小摊将干未干的水。 十分钟前它被捏在一只小小的手里, 白皙的指尖压在冰凉的蓝色瓶身上,手的主人抬头挑衅似的望着他,就差把“就不让你给别人买冰饮料”刻在脸上。 “……” 站在路边,薄一昭忽然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该不该送徐酒岁回家—— 于情于理,其实他是不合适的。 理性地知道自己应该减少与她的非必要交谈和来往…… 但是还是这么做了。 薄一昭甚至自己也没想通这件事。 无论年龄和身份怎么样,哪怕是从男女感情方面来看,徐酒岁也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甚至不怎么沾边。 他过去的爱好偏向于文雅和成熟的女人。 心情略微复杂,很难正面承认近期种种诡异行为的原因, 像是鬼迷心窍。 微微眯起眼,男人目光在人进进出出的便利店门口扫过…… 他却没有进去真的再买一瓶冰镇饮料给班里另外一个因为自己哭的少女, 只是走到那瓶可乐旁边,弯腰将它捡起来, 很有素质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转身进了校门。 …… 薄一昭回到多媒体教室的时候,小学霸们已经拿到了卷子开始埋头苦写了。 听见他进门的动静, 最多是坐在靠前门的学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其他的人干脆连头都没抬—— 一点也不好奇他刚才干嘛去了的样子。 忍不住用赞扬的目光扫了眼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一边打呵欠一边写卷子的少年:虽然不知道徐井年对好奇的同学们说了什么, 但不得不说, 他善后工作做得还不错。 薄一昭没着急立刻回讲台后面坐稳,而是耐心地绕着教室巡视一周—— 卷子是根据他出的套题难度,从简单到复杂。按照道理来说,把他十张套题卷子做完再来做这个测试,全部题目答出来的难度不大。 只是因为意外,考试提前了。 不过这没什么,现在班上大部队的进度是到第八张,写到倒数第二题问题也不算特别大。 前面几题,大家都写的比较顺利,徐井年和姜泽这种尖子生已经写到第二题有了大体的思路……其他大多数人第一题已经做了一大半,最差的第一题也有了思路。 薄一昭看了一圈,还算满意,只是经过第四组第三排某个座位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坐在靠走道的那个女生,第一题就写了几个基本的公式摆在那里。 现在她好像是放弃了第一题,直接去写第二题,但是第二题也把她卡住了。 薄一昭忍不住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心想:这进度也太慢了,平时上课都干嘛去了,这样的水平,都能不能跟上? 那个女生好像感觉到了他沉默的目光,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男人发现她眼眶微红肿像是刚哭过…… 她看着他,除了紧张之外又有点可怜的样子。 薄一昭:“?” 男人困惑了三秒,心想:什么意思? 认真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刚才因为受力分析图老画不对被他说了两句,跑回座位上哭的那个女生—— ……班长? 哦,徐酒岁嘴巴里的那个“班长”啊? 他完全记不住。 对于自己收到了来自她的纸条这件事内心也毫无波澜。 眼下见她痴痴地望着自己,男人微微蹙眉,手指微曲敲了敲她的桌面示意她快写,什么也没说,便有些冷漠地抬脚离开。 他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原本眼中充满期望的女生脑袋立刻失望地垂了下去。 …… 两节晚自习下课之后,外面高三这片走廊上热闹起来。 薄一昭让他们停笔别写了,然后把试卷一个个从最后一排往前传上来。 他从第一组一路收过去,到了第四组的时候,修长的指尖有些心不在焉地刮了刮手中那叠试卷的边缘,扫了眼班里大致完成情况,头也不抬地说:“徐井年,你等下加下我微信,然后今天晚上帮我统计一下班里其他同学的习题卷子完成进度……后面两张卷子你们自己做可能有难度,要耽误很多时间,后天周三还有一节培训课,我带你们把剩下的题做完,把整体法这块结束掉算了。” 他话一落,就感觉到班里人安静了一会儿。 还有人在小声地笑。 薄一昭没觉得自己讲了什么好笑的话,微微抬了抬眉,抬起头,就看见徐井年一脸尴尬地坐在那里望着自己。 薄一昭:“怎么了?” 在他跟前,第四组第一排,一个二班的女生笑了起来,轻巧的笑声中她满脸通红地回过头光明正大地看了徐井年一眼:“老师,徐井年搞不好连自己班的人都认不全,你怎么让他去做统计啊?” 女生话语一落,周围的人大方地哄笑起来。 徐井年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微微泛红,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下…… 在他旁边,姜泽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拍拍他的背。 徐井年“啧”了声,顺手出了本书猛拍好友的手背:你幸灾乐祸个屁啊!有本事你去! 周围人笑得更大声了。 姜泽和徐井年,这两人都是神仙级别的人物,班上有他们微信或者QQ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哇塞,这么好的骗微信机会,林海燕你赶紧闭嘴好不啦!” “年哥,年哥,加我微信啊——我可以自己写备注的,您只需要出示一下微信二维码!” “还有我还有我!会长你看我一眼!” “加微信加微信……哎哟妈的我微信不怎么用啊,加QQ行不行啊?” “时隔多年,我又涌起了用自拍在朋友圈刷屏的冲动。” 班里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人,男的女的都有,向着徐井年冲过去。 徐井年都惊呆了,一脸不知所措,恨不得跳起来夺窗而逃的样子。 薄一昭无奈地抿抿唇,看徐井年这副不接地气的神仙模样,生怕他姐又来找自己麻烦,怪他给徐井年微信加乱七八糟的人……顿了顿,淡淡道:“那换一个,班里谁人缘好的?” 众人又开始爆笑。 姜泽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也跟着“嗤”了声似笑非笑地瞅着徐井年,后者羞得恨不得钻桌子底下去了。 周围闹闹腾腾的,高三的小学霸们,难得在教室里展现一丝丝年轻人该有的活力和笑脸。 就在这时。 “老、老师!李倩可以啊!我们班的人微信她都有的,二班的也是!” 一个有些紧绷和结巴的女声响起。 薄一昭抬起头看向声源处,发现是坐在第四组第三排那两个女生,这会儿坐在里面窗户边那个疯狂地用手肘捅她的同桌,而她的同桌就是刚才哭过那个,班长……此时她低着头,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薄一昭有点无奈了,甚至有点后悔刚才那么快决定换一个人………………不就加几个同学微信么,徐井年能有多委屈? 非常应景的,听说要加微信的对象瞬间换人,个别一班的女生也发出了扫兴或者不屑的咂舌音。 徐井年听见第四组那边的动静,愣了下,下意识跟着看过去,见李倩跃跃欲试的样子,微微皱眉:徐酒岁要是知道因为他平时缺少社交,导致薄老师微信外漏,她可能会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呃,岁岁有没有薄老师微信来着? 好像没有。 ……好的,罪加一等。 宁掉脑袋之后的身子可能会被留着剁碎喂狗那种。 在薄一昭慢吞吞往外掏手机的时候,姜泽已经无情地走了。 留下徐井年一个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拖拖拉拉地收拾书包,余光视线忍不住冲薄一昭和李倩那里猛瞟。 李倩拿手机扫码加薄老师微信的手都激动得抖了。 而薄一昭脸上则是和徐井年如出一辙的沉默和无语。 等一切尘埃落定,薄一昭抬起头。正巧对视上徐井年,两人面瘫着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认为对方和自己在担心同一件事—— 比如。 某个醋坛子翻了的话…… 是能呛死人的。 不同点在于,徐井年是猜测估计会呛死人。 而薄一昭是亲眼见识过的,大概就两个小时前。 少年和男人回家时一条路,保持着默契一前一后的走,心不在焉地聊一下竞赛题,然后也不知道谁开始的,刻意把话题挪到了“班里其他人进度”这个话题上。 男人咬着烟,烟火在夜幕里星星点点。 “你不是学生会长吗?”薄一昭问,“怎么班里其他同学的微信都没有?” “……” 学生会长又不是夜店男公关,谁规定学生会长就要左右逢源? “老师,你应该让他们早读的时候自己上来跟你上报统计进度的,这样的话,我替你去打印一个竞赛班空白的花名册就行。” 薄一昭:“……” 徐井年:“……” 徐井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见他们的政教处主任愣了下后很小声地“啧”了声,几秒停顿,他听见薄一昭无奈道:“没想到,我又不是正经八本的老师。” 徐井年小心翼翼地瞥了他老师一眼,衣袖已经捞至手肘间,叼着烟,身材高大又英俊…… 确实不像是老师。 像《霸道总裁爱上我姐》里的那个霸道总裁。 “李倩跟你说什么你别理她就行了,她也没那么大胆。” 徐井年安慰他姐夫,心里补充:至少没徐酒岁那么大胆。 “没事,做完统计删了就行。” 姐夫这话说得很是无情。 徐井年“噢”了声,又不说话了。 直到二人走到楼梯口,上楼的时候,薄一昭停下来,想了想可乐事件,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事别跟你姐说。” “嗯?” 徐井年有点儿震惊地望向男人。 男人在楼梯扶手上掐灭了烟,烟屁股弹进一楼铁皮垃圾桶里,想要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张了张嘴,又完全不知道从何解释—— 面对这窘迫的情况,他无语地嗤笑了声。 此时徐井年感觉他的老师一下子变得……也不完全是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气场一下子平和下来,只听见他嗓音微沙哑道:“我是真他妈有点怕她了,一不留神上房揭瓦,一哭二闹的。” 徐井年眼里的震惊瞬间变成了同情。 十九年了,老子一直孤苦伶仃地忍受着“上房揭瓦,一举二闹”的折磨……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啊,姐夫。 27悬崖勒马 徐井年站在走廊和薄老师“相聊甚欢”, 他心想他姐真他妈是个千年道行的撒娇精啊, 法海都被她震慑住了。 正心生感慨, 身后的门被拉开了,一点点暖色的光从门缝里倾泻而出, 落在走廊上少年和男人的身上。 从门缝后面探出个脑袋:“你们在干嘛,到了门口不进屋?” 撒娇精出现了。 “就说两句话,你怎么像狗似的听见一点动静都能跑来开门,还什么都要问?”徐井年一只手扶着门框, 弯腰脱鞋。 “我就问问你也急眼, ”徐酒岁莫名其妙地, 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扔到他面前, “别不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我和薄老师能有什么秘密?” “那我就不知道了,现在的男人可坏了,坏的程度超出我这种单纯女人的想象力。” 徐酒岁说着完全不负责的地图炮。 姐弟俩家里开了空调,徐酒岁拉开门的瞬间, 凉气钻出来驱散了夏夜的闷热,与此同时从屋子里飘出来的还有一股牛油混杂巧克力的味道…… “你在烤饼干?” “嗯。” “眼睛都要瞎了还没忘记吃?” 徐井年伸手抬起徐酒岁的脸左右端详了下,眼睛消肿了, 只是眼眶周围还有点红,没下午那么蠢了,剩下的只有可怜。 徐酒岁一脸不耐烦地拍开弟弟的手。 三步之外。 薄一昭站在走廊上,看着澄黄暖光中, 低头说话的姐弟俩, 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头忽然升起了一种平和又踏实的感觉。 他身后是一扇冰冷的门,在他回家前,不会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笑吟吟地站在光下和他说话…… 垂在身体一侧的指尖轻轻曲起,老男人忽然感觉到了单身带来的实打实的寂寞。 “我还给你煮了牛奶,你洗完澡再喝……老师,要吃饼干吗?” 这边正和徐井年瞎扯,徐酒岁终于想起走廊上还有一个人。 一抬头,就对视上站在徐井年身后那男人高深莫测的眼神……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深得见不着地,看得她心惊胆战—— 怎么了? 我穿短裤了? 没有啊,穿的牛仔裤! 下午太作现在他回过味要找我算账了? 徐酒岁正心中揣测不安,男人又懒洋洋地把目光收了回去:“不用了。” 停顿了下,又放稍微缓和一些的语气道:“我不喜欢甜食,特别是晚上睡前。” 徐酒岁挑了下眉,没计较他的难搞,只是“噢”了一声。 语落,走廊上陷入沉默。 这时候好像是有人给薄一昭发了信息,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续而浅浅皱起眉。 【倩倩:老师,明天晚上之前把统计好的进度给你好不好,刚才问了一圈,有些同学还想要垂死挣扎一晚上呢(.._..)】 薄一昭:“……” 荧光照在他脸上,刚才还觉得自己有点寂寞的单身老男人,想了想措辞,想要委婉地提醒这个长什么样他都不太记得的女班长:好好说话就行,别用这种奇怪的语气。 因为思考得过于认真,他没发现不远处的徐酒岁正用自己近视一的眼睛拼了老命地微微眯起眼,试图去偷窥他手机屏幕…… 并成功发现他在看的好像是微信界面。 而且发信息来的那个人,头像是粉色的。 心往下沉了沉,扶在门框上的手微微收力,徐酒岁告诫自己不要屁话多,识相点就立刻闭嘴。 但是看着薄一昭站在那,垂着眼,单手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打字…… 看样子还非常认真回复的样子,就好像对面是个什么很重要的人。 她忍不住了。 “薄老师还用微信的呀!” 她的声音软得不带一丝攻击性,上翘的尾音里仿佛还带着不经意的笑—— “都十点了还跟人家聊微信。” 薄一昭低头打字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扫了眼回复栏打了几个字的手机屏幕…… 聊什么微信? 最后不耐烦了,干脆把打好的几个字全部删光,顺手回了一个“哦”字,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扫了眼明显管太宽的隔壁邻居小姑娘,面无表情:“用微信怎么了,我在你眼里到底得古板到什么程度?” “才不是,”徐酒岁笑嘻嘻,“我也想加老师微信。” 薄一昭“哦”了声。 看见那扒在门边,努力瞪大那双兔子眼,眼巴巴一脸期望瞅着自己的小姑娘,脸蛋白里带着面颊一丝丝可疑的粉,整个人都粉扑扑的。 像挂在门边的糯米团子,人畜无害的样子…… 非常具有欺骗性。 要不是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怕不是心一软就要答应她提出的任何要求了,但是一旦了解到眼前的小姑娘根本就是在装乖……就让人忍不住就恶意从心起。 男人微微眯起眼,手伸向口袋。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掏出手机时,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钥匙塞进钥匙孔里,头也不抬,淡淡道:“不给。” 徐酒岁:“……” 徐井年:“……” 当对门那扇铁门无情关上之后,徐酒岁还保持着挂在门边的姿势没有动弹,脸上完完全全是来不及收起来的懵逼。 …… 这边关了门。 薄一昭心情不太好,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无形中被牵着鼻子走了,顺着某人的逻辑,走到了一个危险的悬崖边。 家里显得安静得可怕,好像从某一刻开始气氛变得不太对静,就连原本住得清净又复合审美的狗窝忽然都不对味了—— 冷清了些。 灯光也有点过于的暗。 当时怎么想着连沙发都是深色的来着,搞得像是活在古墓派里修炼《葵花宝典》,整个屋子连空气都透着一股太监的味道。 薄一昭环视周围一圈,看哪哪不顺眼,干脆转头进了浴室。 洗漱出来后腰间围着围巾,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这么些年除了宅在实验室,他健身房也没拉下,每周雷打不动三次健身,虽然没练出惊天动地的倒三角身材,但是肩宽腰窄有腹肌…… 该有的都有。 抬起手抹了把顺着喉结混入腹肌沟壑中的水珠,男人忽然响起前天下午,夕阳西下,有个小姑娘活蹦乱跳地直言看上他“帅气多金,成熟稳重”,没忍住,低头嗤笑了声。 她倒是挺会“透过衣服看本质”的。 但是说实在的,这没用—— 从过去的口味来看,徐酒岁颠覆了他的个人审美方向与标准,这是委婉一点的说法。 不那么委婉的说法应该是,过去的他并不觉得一米六五以下的女人算是成熟的女人,因为这个身高以下的,并不在他的水平视线范围内。 用手扒了下湿润的头发,男人目光沉了沉,不再胡思乱想回到了客厅,考虑到今晚思绪有些乱,他没准备再继续做正经工作,而是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的声音驱散了一点古墓派里的寂寞,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现在非常热门,讨论度第一的综艺节目。 该节目叫《梵高的向日葵》,聚集了从全世界各大高端艺术院校就读或者毕业归来的顶尖学霸,这些白富美,高富帅学霸们每个学历、履历掏出来都要惹得下面的观众一片惊呼—— 眼下在表演的是一段芭蕾舞剧《天鹅湖》里,最为著名的黑天鹅奥吉莉娅独舞,在一些行业认知中,《天鹅湖》芭蕾舞剧里黑天鹅的角色重要性甚至高于公主奥杰塔,就是因为黑天鹅有一段可以作为全剧技巧巅峰的三十二个“挥鞭转”单足立地旋转。 舞台中央,身着黑色芭蕾舞服的年轻女人身材高挑纤细,修长的天鹅颈与轻盈的芭蕾舞裙伴随着舞姿伸展,每一个滑步、跳跃、屈伸都仿佛是将身体拉伸成最优美的弧线展现在观众眼前—— 这是一个面容优雅又美丽的年轻女人,当她稳稳地完成三十二个单足立地旋转,踩着音乐戛然而止立地,场内先是寂静几秒,随后暴起一阵如雷掌声。 她面带从容微笑,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却以最柔软的方式微下弯,向观众执意,唯有胸口起伏的频率和幅度无声地提现刚才的动作她完成得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评审们对这个叫乔欣的选手赞不绝口。 这档综艺节目的评审是一些国内外的顶级流量明星,也有一些在其行业可以算得上颇有成就,但是拎到一个综艺节目里,让他们对他们并不是那么熟悉的领域的顶尖学院才子们评头论足,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男人握着遥控器,多看了两眼电视机里优雅、自信、身材高挑的女人,十分钟前,在他的自我判定里,这是最符合他日常常规审美标准的类型。 虽然此时此刻,黑沉的瞳眸显得十分平静。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名叫乔欣的年轻女人,听她自我介绍来自美国芭蕾舞剧院—— 镜头给了下面的某个舞蹈专业方向的评委一个镜头,镜头中的她捂脸吃惊的表情非常真情实感:“天呐,那你怎么会回国……这个真的很厉害了我跟你们说,世界六大芭蕾舞团之一,美国国宝级的芭蕾舞演出团体,你们想想一个中国人要挤进去多不容易?” 这个评委的声音也挺有感染力,主持人立刻把话筒递给了这个年轻的芭蕾舞者。 只见她笑了笑,用温柔的声音说:“本来留在美国也是因为一个人,现在他回国了,我自然也跟着回来。” 听到这,薄一昭握着遥控器的手停顿了下,面无表情地关了电视。 坐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直到那边手机亮了起来,男人慢吞吞偏头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 【倩倩:老师早些休息!晚安!】 薄一昭:“……” 长臂一伸拿过手机,干净利落关机。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没事干想女人干什么,种种迹象表明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物种,没有之一。 正这么腹诽到自己都怀疑自己这么下去性取向会不会出现问题,家门被人敲响了,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地站起来走过去拉开门—— 哪怕是知道这个时候会狗胆包天敲他家门的只有一个人,他开门的动作还是做得干净利落。 “什么事?” 他站在门缝后,面无表情地问。 外头站了个乖乖的短发小姑娘,她踩着她毛茸茸的独角兽拖鞋,笑眯眯地,手里端了杯牛奶。 “老师,我给你送——” 乖乖的短发小姑娘的话戛然而止。 水润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震动了下,她的唇定格在了一个震惊微张的模样,目光停在了面前大片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直视腹肌上。 徐酒岁:“……” 在她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之前,薄一昭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避免了它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悲剧命运。 空气之中,小姑娘吞咽了下唾液,毫不掩饰地,咕嘟一声。 薄一昭:“?” 小腹快被一双目光烧出了火,男人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刚出浴时,围着浴巾,赤膊的模样。 薄一昭:“……” 捏着牛奶杯的手收了收力道,差点捏碎了杯子,男人被她弄得也莫名跟着紧张,人往门缝后面躲了躲,嗓音微沙哑:“看够了没?” 被毫无通知地发了深夜福利,小姑娘双眼发直,老老实实摇头:“没。” 老男人:“……” 小姑娘:“……” 高度一下拔高到肉、欲层次。 薄一昭忽然觉得问题似乎变得有点大条。 前所未有深刻地认识到,他现在确实是站在了危险的悬崖边—— 他必须悬崖勒马。 尽快解决一些显然拖延太久的问题。 28危险边缘 送走了盯着自己腹肌看了半天的“女学生”, 薄一昭端着那杯温热的牛奶在阳台抽了只烟。 抽了一半将烟草熄灭在烟灰缸里, 他转身回到客厅, 仰头喝空了那杯温热的牛奶, 里面没有加上次加过的蜂蜜了, 大约是因为半个小时前,他在走廊上认真宣布自己拒绝甜品。 放下牛奶杯,薄一昭翻开今晚原本没准备开的电脑, 认认真真地打开了搜索引擎,在搜索栏输入四个字:恋师情节。 百科说—— “美国心理学家赫洛克把进入性萌发期的青少年, 对某一特定年长异性倾心和爱慕的情感、形象称为“牛犊恋”(calflove)。” 男人的眉眼平静,要是非要有一个内心的描述, 那大概就是“哦”。 修长的指尖滚动鼠标滚轮, 电脑屏幕白底黑字映照在那双带着探究和沉静的瞳眸里,当看到“中学生的恋师情结, 透射出青少年对美好事物的纯真向往, 从某种意义上讲, 具有一定积极的潜在动力作用”这样的描述时, 男人的手停了下来。 百科温馨提示各位被学生暗恋的老师——要正确引导拥有恋师情节的学生,引发其中的积极作用。 薄一昭:“?” 薄一昭并不懂所谓的正确引导以产生积极作用是什么, 但是他觉得这其中大概肯定不包括“偶尔让学生看一看自己健美的腹肌”这一条…… 这样不对。 瞬间满头问号, 他有了再去阳台抽一支烟的冲动。 ……这百科真的不是在他妈胡说八道? 男人产生了这个疑惑之后, 重点跑偏了, 又去了下所谓的”百科是否可能胡说八道”, 结果搜索出来的结果是:任何拥有账号的人, 都可以编辑修改百科词条内容。 薄一昭:“……” 黑着脸扣下了电脑屏幕,他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是在浪费时间。 心不在焉地撇了眼桌子上那个杯壁上还挂着牛奶的空杯子,薄一昭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和隔壁那个小姑娘搅和在一起的? 好像就是源于他,强迫症似的“不断纠正其错误行为”,可惜纠正着,纠正着,自己好像就被带着跑偏了。 可是明明已经足够严肃,有理有据地摆在明面上拒绝了…… 她还是越挫越勇地往上冲。 完全不服管教。 和过往那些类型真得不太一样。 ……难道真的要把她的腿打断? 这个别扭的问题困扰了薄老师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快要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好在这一天他没有课,也因为某些忧愁情绪,他暂时失去了大清早去学校门口折磨学生们的兴趣,看他们有没有穿校服,是不是戴歪了校牌,带的什么类型的早餐之类的…… 那是心情好时的闲暇娱乐。 太阳照进屋子的时候,黑色的床单,堆积成山有些凌乱的深色被子里,赤着上半身的男人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修长的指尖在睡得有些凌乱的黑发里穿过,手臂肌肉微微隆起,像是一头蛰伏在树梢上的矫健的豹。 剑眉轻皱,第一缕阳光通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时,他掀起被窝,盖住了脸。 在接近八点的时候,男人被接连微信短信的声音吵醒。 最开始没有反应。 十几秒后,他才用力掀开了被窝,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挣扎地抓起手机看了眼,确确实实一共两条短信。 ——第一条来自“倩倩”。 【倩倩:老师,今天早上没见老师查岗,是生病了吗?】 薄一昭点开右上方那三个点的图标,再点左上角粉色头像,再点右上方三个点,这一次跳出来的屏幕正下方是火红的“删除”二字,他毫不犹豫地点击,眉毛都没皱一下。 ——第二条来自“乔欣”。 【乔欣:回国就不能说一声?】 这个不能删除,薄一昭犹豫了下,硬邦邦地回了句“有和你报告的必要吗”,然后再次点击右上方三个点,将“消息免打扰”开关点亮。 干净利索地操作完一系列工作,放下手机,男人翻身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行为稍微满意,在刷牙照镜子的时候,目光落在自己的腹肌上。 薄一昭:“……” 忽然就想起,前面的操作都是小儿科,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明明还有最大的那个麻烦并没有解决。 ……这一天的开端并不算美好。 他真诚希望今天连空气里的二氧化碳都乖乖地别惹事,否则他随时可能原地爆炸。 …… 薄一昭一天没有出门。 直到下午夕阳西下。 他放在茶几上的电脑开着,桌面上是打开的Word文档,是薄一昭给十八中校长老头的辞呈,开头第一句就是“我自认为无法作为人民教师给与学生正确的引导”…… 是真的没有办法。 要么选择干净利落的拉黑,拉黑不了的就放置PLAY,放置PLAY还是不行……那就只能—— 地球给你,我走。 他薄一昭活了三十余年,第一次被个小姑娘逼得躲在家里怀疑人生。 到了晚自习的时候,才想到了答应学生会在办公室传道受业解惑,掐着点儿琢磨徐酒岁应该送完饭回家了,薄一昭这才暂时放弃他的辞呈,拉开门准备去学校。 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遇见拎着个空盒饭,刚刚送完饭回来的徐酒岁。 站在楼梯口,薄一昭看见她抬起头看见自己的一瞬间,那双湿漉漉得杏眸里像是有个火把,火光“噌”地一下被点亮,他真的是…… 又被带入了熟悉的节奏。 她真得很有温水煮青蛙的本事。 他发现自己忍不住要去看她的眼睛。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习惯。 “薄老师,”她拎着饭盒,饭盒在她手里一荡一荡的,声音清脆得像只小鸟,“去上晚自习了么?” 一瞬间,脑内已经百转千回,思考了一万个可能合适的反应—— 掉头就走。 微笑答应。 假装耳聋。 或者是…… “嗯。” 男人轻轻颔首,言简意赅到显得有些疏远冷漠……停顿了下,他又问—— “徐酒岁,你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好好谈一下。” 徐酒岁的笑容微收敛了些。 她向来是敏感的人,所以她在第一时间就停顿了下,向他投来了迟疑又戒备得目光,并破天荒地没有继续聒噪—— 她心知肚明,薄一昭要跟她“谈一谈”时,永远不会是“谈恋爱”那个“谈”。 “改天吧,”徐酒岁上下打量着他,“我一会儿还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 薄一昭微微眯起眼,感觉到了对方无声的抗拒。 多么聪明的小姑娘,她仿佛有预知能力或者是读心术,心知肚明地清楚这时候她做出任何撒娇,作死或者话多的举动,都会受到他无情的打击…… 所以她什么也没有做,像是一只竖起耳朵的小动物警惕地望着男人。 两人一个站在楼梯上方,一个站在楼梯下端,过了很久,薄一昭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只烟草…… 刚想放至唇边,就听见她犹豫道:“老师,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薄一昭一愣,对视上她的眼睛,发现她眼里已经刚才见到自己那一瞬间点燃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 忽然鬼迷心窍,来了点偶像包袱—— 他发现在这样的目光下,他没有办法像是早上拉黑那个得寸进尺的女班长一样干净利落,摆出“严师”的风范,把她教育一顿。 徐酒岁见他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她最近也没有做特别出格的事情。 于是她咬了咬下唇:“昨晚我不是故意老盯着你的身体看的。” 薄一昭差点把烟整根吞肚子里去。 “跟这个没关系,”他调整了下呼吸频率,让自己听上去淡然一些,“我是想说,我前天晚上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一下关于恋——” “老师,”徐酒岁盯着他的脸,无比冷静地打断了他,“晚点说好么,我尿急。” 薄一昭:“……” 直到浸透了甜香的香水淡香与自己擦肩而过,脑袋顶上传来“砰”地一声关门声,薄一昭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被她跑了。 她比他想象中聪明得多,根本不像是撒娇作妖时候那样好对付。 面对空无一人的走道,薄一昭咬着烟屁股,勾起唇角哼笑了声,只是那笑意未达到那漆黑的眼底。 躲? 有本事,躲一辈子。 …… 到了学校,薄一昭欣慰地发现至少学校看似一切正常。 被删了微信的班长李倩像是无事发生,与同学正常对话正常说笑,甚至看见自己的时候除了目光回避也不见多少大动作—— 晚自习期间,她甚至有胆子拿试卷来办公室跟他问题。 “以伽利略变换系进行向量运算,现阶段无法熟练理解的话,就以坐标式表现,人的速度为(0,6)……” 薄一昭照常讲题。 讲完题之后抬头问她听懂了没有。 发现她低着头看自己看的双眼发直,薄一昭皱眉。 李倩这才慢吞吞点了点头,又看向薄一昭,想了想,小声地问:“老师,我不说公事之外的闲话了,可以重新加微信吗?” 薄一昭闻言,低沉地笑了下。 他突然觉得,如果住他对门那个小姑娘和眼前这个一样愚蠢该多好,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不可以。” 男人语气温和,话语里却因为堆积了一天的郁结终于找到了抒发口,而显得完完全全无情—— “我只是来带一年的竞赛,没空陪你们这些小孩玩办家家酒。” “不是的,老师!我真的——” “别让我再说一遍,别惹我,我可能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有爱心。” 他语速缓慢却清晰,昭示着他并没有耐心听她说完。 少女面色变得苍白,似乎是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到,她连续后退几步,瞪大眼,眼眶微红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他看在眼里,却完全无动于衷,锐利的黑色瞳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男人懒散地坐在办公桌椅子后,是生人勿近的气势。 就像是被迫剥去了天使外皮的野兽,沉默的空气里,令人感觉到窒息的危险笼罩了她,让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刻薄与不耐。 甚至是不屑。 “老师……” “出去。” 眼前的人根本没有一丝宽容可言。 而此时此刻,薄一昭明确地发现,相比起眼下的情况,对待另外一个更让他烦恼的人时,他甚至从未像现在这样真正地伸出过獠牙和利爪。 29战争打响 薄一昭真诚地希望, 他用尽了这辈子的耐心“温柔以待”的小姑娘, 能够领会他的苦心, 并在他做出雷厉风行的举动之前, 知难而退, 见好就收。 他做好了跟徐酒岁促膝长谈, 帮助她走上正轨的打算, 关于这些措辞的尺度和轻重—— 他决定“善始善终”,将自己的“温柔”进行到底。 毕竟以后还要做邻居,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就这么记恨上 思及此,男人严肃得就像是即将面对劳改犯的心里辅导员, 各种劝说的话和大道理三百六十度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 用脑过度,晚自习两节课的时间, 他抽完了一包烟。 从薄老师累死的脑细胞数字来看,徐酒岁至少拖累了人类科学文明进步三十年。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这让下了晚自习的数学老师和正经带高三的物理老师在迈入办公室的一瞬间,双双以为自己进了瑶池仙境……挥了挥手挥开面前的烟雾, 数学老师恨不得匍匐前进, 去把办公室窗户给打开了。 烟雾逐渐散去,两位老师一眼看见面瘫着脸坐在办公桌后面盯着天花板沉思的男人, 他的食指和中指指尖还夹着一根即将烧光的烟, 对于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 仿佛已经灵魂升天。 数学老师惊了:“薄老师, 你抽烟的嘛?!”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懒洋洋地应了声, 抬手扯了扯衣领, 眼珠子都没动一下:“白天不抽。” 平时其实也不抽。 只是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太多了。 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交换了个一言难尽的目光,今晚的薄老师和平日里苛刻,刻板的形象好像不太一样。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已经学会不要把自己的鼻子伸到别人的面前多管闲事,薄一昭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太愿意招惹他。 于是数学老师一边收拾回家的包,一边跟物理老师闲谈:“老梁,我今天带你们一班晚自习的时候,班长好像情绪不太对,一直趴在桌子上……你知不知道什么情况啊?” 物理老师姓梁,是一班的班主任。 闻言,他惊讶地看向数学老师:“李倩吗?不知道啊,没有人跟我说这件事……” “是不是哪门考试没考好啊,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问一问,高三学生的情绪比较敏感,还是要认真照顾下的,马上就是第一次月考了,这样下去可不行的——” 物理老师闻言,正想说什么。 这时候,却看见原本仰头懒散坐在位置上的男人忽然坐直了起来,手中的烟草被他熄灭在了面前已经装着很多烟蒂的烟灰缸里。 办公室里,交谈中的另外两位老师停止交谈,将脑袋转向他。 男人面色冷淡,慢吞吞掀起眼皮子,用平静的语气说:“说到这个学生,梁老师,我觉得她的物理水平并不能跟得上竞赛班的水准……麻烦你跟她说一声,让她最好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竞赛班必须要浪费晚自习的时间去专研非高考的内容,对于不足够有实力拿奖的学生来说的的确确是浪费时间…… 往年的奥赛班有淘汰是正常的,今年薄一昭带着一直没提这件事,大家都默认他不准备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直到今天他主动提出。 李倩是他主动要求淘汰的第一个学生。 梁老师不得不猜测李倩今晚哭的原因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接下来他去询问了下,这才知道原来李倩确实跟不上竞赛班的进度,别的学生写卷子都写到第八套了,她才写到第六套。 第一次综合测试的结果也很不理想。 确实不是那块料。 所以第二周,竞赛班再重聚多媒体教室,其他同学就立刻发现李倩再也没有出现在第四组第三排属于她的位置上…… 看着把电脑放在讲台上,眉眼淡然地宣布“上课”的男人,小学霸们第一次心有戚戚:原来这个竞赛班是真的会淘汰人的。 属于李倩的那个位置一直空着,大家也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她这号人。 …… 李倩被淘汰于薄一昭决定“快刀斩乱麻”的第二周。 她暂时消失在了薄一昭的视线里。 而薄一昭眼里“真正的麻烦精”徐酒岁,还坚强地苟着—— 因为她,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在薄一昭的视线范围内,连徐井年的饭都不送了,可怜少年天天吃面包。 对于这一点,就连薄一昭都不得不觉得自己十分佩服她—— 以前不想见她的时候,走大街上恨不得都能看见她掀开井盖突然冒出个脑袋笑着冲他叫“老师”…… 现在想抓着她好好的“谈一谈”,这小姑娘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安静如鸡到薄一昭怀疑她是不是搬了家。 只好等下了晚自习,抓住徐井年,思考了一下决定放弃措辞直接问:“你姐最近很忙?” 其实是想问她是不是还活着。 徐井年有些惊讶都看了自己的老师一眼,认真想了想最近徐酒岁干了什么——做饭,店里扎人,画设计图草稿,得罪客户——显然和过去毫无区别,于是他摇摇头:“没有吧?” 薄一昭“哦”了声。 徐井年顺嘴问了句:“老师找她有事?” 被反问,男人露出个不慌不忙凝思的表情,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遮去了暗沉的眸光,他的唇边挂着一抹淡笑,悠悠道:“也没什么大事。” 他抬起眼看了眼徐井年。 可怜的高三少年被这一眼看得尾巴一僵,恨不得抽自己的大嘴巴丫子让它多管闲事,勉强露出个笑正要表示自己有事告辞,就听见薄一昭说:“你让她这周内来找我。” 徐井年觉得这语气好像就在暗示,他姐如果真的去找他了,大概并不能活着回来。 薄一昭听他没吭声,又看了少年一眼,发现他正一脸惶惶看着自己,于是轻笑了声,唇边的笑容扩大了点:“干什么,又不会吃了她。” 徐井年:“……” 哪、哪个“吃”? 这危险中年人的语气! 别说了我不想听! 薄一昭慢吞吞把自己的话补充完:“之前她自己叫我帮她补习英语的,答应了她,拖延两周又不来,耍我好玩吗?” “……” 男人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满。 “不,她不敢的。” 徐井年夹紧了尾巴,求生欲旺盛地说。 ……哦,所以只是补英语啊。 介于二十五岁四六级都考过了的女人闹着要补英语必然是非奸即盗,那这个提议,显然就是徐酒岁自己提出来的又一骚操作了。 徐井年松了口气。 本着“送佛送上西”的良好态度,少年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老师这周之内把姐姐和她的英语试卷双手奉上…… 并且在教室里并不是那么明亮的灯光下,他不小心忽视了此时挂在男人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 晚上徐井年就将薄一昭的话转告给了徐酒岁。 当时徐酒岁正在细化《蜕佛》的最后一点细节,听了徐井年的话,放下手中的铅笔,扫了一眼设计图里佛祖半睁半敛的慈悲之眼,没说话。 徐井年还在感慨说,薄老师居然主动约你去补课,这他妈四舍五入约你去民政局领证啊! “……” 领证? 事出反常必有妖,鸿门宴听过不,小伙子? 徐酒岁冷笑一声,心想也行吧,老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逃避也不是问题,她不是一早就做好准备了么,亲一下就死,破罐子破摔。 大不了把人摁住了啃一口,他还能跳起来把她从窗户扔出去不成? 薄一昭,你自找的啊。 打定了注意,徐酒岁从画架前面站起来,将之前从姜宵那边搞来的英语试卷翻出来写了,听力部分没有原来的录音就选看上去靠谱的答案随便勾,笔试部分…… 毕业了几年的狗大学生写高三英语试卷,磕巴起来那叫个真情实感,都不用演戏。 写完了卷子,第二天徐酒岁就揣着英语试卷,敲响了薄一昭家的门,敲了两声,门就开了—— 男人那张英俊又淡漠的脸出现在门缝后面的时候,徐酒岁居然有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 她忽然感觉到其实她并不舍得“亲一下就死”的。 只是现在选择权不在她手上而已。 薄一昭站在门后,垂眼看着站在走廊上的小姑娘,她穿着七中校服百褶裙,校服过膝袜,中间露出白花花的一截大腿。 校服裙上面是黑色小吊带,小吊带看着有些紧身,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 细细的吊带下一片雪白,隐约可见堪比马里亚纳海沟的深深沟壑。 太大。 很难说任何男人都可以从那沟壑里轻易逃脱开去。 但男人只是一眼扫过,又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面色平常,没有任何的波动与留恋。 他只是隐约想起,今天学校给出了十月黄金周的放假安排。 已经九月末了。 倚靠在门框边,男人微微眯起眼,修长的指尖微曲,敲了敲门框,很有耐心地问:“不是让你别这么穿?” “怎么了?”徐酒岁眨眨眼。 “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度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股夹杂着初秋凉意的穿堂风吹过。 徐酒岁冲着他看似无辜地笑了笑:“好像是降温了,所以老师,你把我堵在门外是想冻死我么?” 冻得死你么? 薄一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杏仁状的眸子里,清澈见底,除了笑意之外仿佛不含一丝邪念。 然而眉眼之中流露出的却是一股天然的娇,这种倔强又不服的神态…… 能够轻易激起任何雄性的敏感神经。 他忽然哼笑一声,似乎是猜到了她这又在耍什么把戏,略微不耐,只是几秒后,心中那无限的包容与耐心再一次地占据了上风。 堵在门边没动弹,只是微微伏下身,对视上她的眼睛—— “去穿外套,不然就别进来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冷漠,听上去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徐酒岁眨眨眼,眼瞧着他收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被这样冷言冷语糊了一脸,难得的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是冲他又灿烂地笑了笑,她没有废话利索转身回客厅抓了件牛仔外套套上—— 外套是徐井年的,男士外套有些过大,袖子也很长,遮住她半个手掌。 “老师,这样可以了吗?” 她站在家门口歪了歪脑袋问,说话的时候,过宽的衣肩同时在她身上肩膀宽松下滑,露出一节白腻的皮肤。 灯光下,她原本扬起的唇角上翘弧度更明显了些,微微抬起下颚,挑衅般看着他。 ——战争已打响,双方吹响了无声的进攻号角,必须你死我活,谁也不会再退让。 30二战表白 徐酒岁站在玄关脱了拖鞋, 只穿袜子迈着猫一样的步子轻手轻脚走进薄一昭家里, 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经过沙发的时候还顺手颇为怀念地摸了把:好久不见。 怀念当年, 那时候她还能昂首挺胸走进这间屋子。 屋子里还是暗色主色调的禁欲系, 只是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放了个艳红色烟灰缸,成为了整个客厅格格不入的一抹艳丽色彩。 隔着袜子从沙发前那柔软的仿真皮毛上踩过, 脚心微瘙痒。 “穿鞋。” 身后的低沉的男声响起。 “不。” 徐酒岁撩了撩头发,说到格格不入,这个客厅里怕不是还有个大型摆件也是这个格格不入的画风呢—— 这个大型摆件就是她。 呵。 眼笑得微弯起,她转身带着笑放松地问还站在玄关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老师,我坐哪?” 薄一昭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脸收放自如……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反问:“怎么,不躲了?” 徐酒岁目光闪烁了下, 唇角边的笑容稍微收敛也没有完全垮掉,她停顿了下,明知故问:“我躲谁了?” 听到她上翘的尾音, 薄一昭又不想跟她胡搅蛮缠下去了,唇角一弯露出个像是嘲讽的笑容。 指了指徐酒岁身后的书桌——就是当年徐井年曾经坐在那里写过卷子的那张桌子,那里有一把椅子, 他说:“坐那。” 徐酒岁看了眼那把椅子,那是桌边唯一的椅子。 “那里就一把椅子。” “你有几个屁股?”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 像是等着看她又想发表什么作妖高见。 “我坐那, ”徐酒岁撅噘嘴, “老师坐哪?” “你是小学生?写个卷子还要人在旁边看着?” “我不是来写卷子的,”徐酒岁把英语试卷拿出来,“我是来让老师看看我的毛病到底出在哪里……为什么听力和理解总是错得一塌糊涂?” 高中英语,想要拿一百三十五以上的高分,听力和理解的容错率很低,前者最多错一到二题,后者最多三题,再多就不成了。 薄一昭见她问得认真,就抽过她手里的卷子看了眼,卷子还没改分,听力部分没有原文他直接跳过,单选题问题不大,完形填空勉强还可以—— “理解一塌糊涂。”他放下试卷,“你真的知道这些短篇文章在说什么,问什么吗,牛头不对马嘴的。” “……” 也没那么差吧? 她高考英语一百二十七耶,对艺术生来讲很可以了的。 徐酒岁不服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就看了两眼就知道一塌糊涂啊?别不是乱讲的吧?” 薄一昭简直要被她逗笑了,抖了抖手里的卷子:“就这几行字你觉得我还要看多久?” 徐酒岁愣了下,然后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大神是干什么的,无语凝噎了下找不着词儿反驳,最后只好蔫蔫道:“国外博士了不起啊。” “是挺了不起的,”薄一昭指了指她身后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一边说,“不然你眼巴巴站在这干什么?” “……” 这一次徐酒岁没反抗,老老实实走过去坐下了,薄一昭顺手从餐桌那边拖了把椅子,就坐在她身侧的位置。 徐酒岁借着坐下的姿势扫了一眼,今儿薄一昭穿的休闲裤,往下坐稳时微微勒紧,可以看到一点点小腿的肌肉曲线…… 她咬了咬下唇。 男人坐下来后,从书桌旁边一堆文件夹里翻了翻抽出来一个黑色的,打开里面一大堆物理练习试卷,毫不犹豫翻到最后,抽出一张卷子,修长的指尖压着卷子推到她的面前。 徐酒岁低头一看,一整张A4纸正反面的英语题目,并不是常规听力选择,而是针对一整段英语听力材料的几个小提问—— ……他还真的很认真给她准备了练习材料。 而且还把她“听力不好”和“理解不好”这两个缺陷结合起来,想出了一种新的训练方式呢,好认真。 徐酒岁轻笑一声。 “先看看你听力水平,”他撇了眼她勾起的唇角说,“我会念的稍微慢一点。” 薄一昭打开笔记本电脑,书桌的灯光高悬于男人的头顶上,原本他整个人处于半明半寐之中,现在电脑的荧光将他的脸照亮了,五官立体冷硬,唯独薄唇性感微抿…… 徐酒岁脸微微发烫,她抬起手,指尖不自然地撩了下耳边垂下的软发。 “In the winter of 1801……” 当男人打开了一个文档,对着第一题的听力材料刚念第一句,徐酒岁握在手里的笔,轻轻地点了下面前的试卷:他念英语也很好听,性感。 感觉到她的分神,男人停顿了下,抬头从电脑边缘看了她一眼。 她笑了笑,冷静地找了个借口:“老师,高考听力都是美式英语。” 薄一昭:“……我念的难道是英式?” 噢,差点忘记你工作地方就他妈在美国了。 徐酒岁为自己找了个烂理由吐了下舌头,咬着舌尖扬扬下巴示意他可以继续了。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饱含警告,又仿佛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一些什么猫腻……徐酒岁镇定地盯着面前的卷子,她没有忘记今天晚上她是来干嘛的—— 破罐子破摔,爽一把就死。 “II have just returned from a visit to my ndlord……” 在他用低沉且缓慢的声音念起《呼啸山庄》第一章节第一段内容时,坐在他侧方的小姑娘似乎是因为坐累了,挪了挪屁股,双腿叠起换了个坐姿。 “the solitary neighbour that I ……”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觉到桌子下,一个带着温度的柔软肉感不轻不重地蹭过他小腿,隔着初秋还算薄的休闲裤布料,滑过。 小腿肌肉不受控制地紧绷,男人显而易见地有些僵直,原本放松放在鼠标上的指尖点了点发出“咖嚓”一声轻响。 他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后者一只手支棱着脑袋,低着头似乎正认真地等待寻找第一题的答案……似乎是感觉到男人灼热的目光扫了过来,她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她坦然地对视他深邃的锐利瞳眸。 她伸长了脖子看向他时,身体前倾,连带着那贴着他裤腿的脚趾也挪开了。 “没事。” 他嗓音低沉,这么说的时候,往旁边挪了挪,不动声色地把腿挪开了。 “不会是念到不认识的单词了吧,”徐酒岁笑着说,那双杏色瞳眸之中水光灿灿,带着狡黠,“如果不是必须的句子,老师可以悄咪咪跳过,反正你都不认识的单词我也不一定听得出来。” 她笑眯眯地教他挽尊,作弊。 薄一昭没搭理她的调侃,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她继续,自己则肃着脸,低下头继续念—— 没练两句,那熟悉的触感就又追了上来。 这一次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小腿后,沿着他的小腿肌肉弧度一路上滑,耳边仿佛都能听见布料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用看也能猜到,那穿着校服袜的圆润脚指头轻蹭过休闲裤的褶皱,一点点地向上,最后停在他的膝盖上。 起先男人还假装没有任何事发生地继续往下念,直到膝盖上被轻轻点了两下,他确定这绝对不是她无意间的触碰—— “In all Engnd, I do not believe that I could……” “徐酒岁。” 他抬起头,声音略微紧绷。 “嗯?” 被叫名字的人也跟着从试卷上挪开眼睛,甚至在挪开之前她还恋恋不舍似的在某个问题下匆忙写下了两个单词—— “怎么了?” 她眼里闪烁着纯洁的笑意。 “腿不想要了可以砍下来捐给有需要的人。” 他抬起手,拽了下衣领,将紧绷的喉结释放出来,目光犀利,眉头轻皱……语气已经严肃到足以让所有熟悉他的人想要退避三舍。 气氛紧绷到让人有些无法正常呼吸。 徐酒岁有些紧张,交叠的腿放了下来。 停顿了下,她放下笔,微收敛了眼里的笑,显得有些平静地看着薄一昭,决定不逗弄他了。 “老师,你之前不是想和我谈谈么,”她一根手指压在笔身上,指尖推着水性笔滚了滚,“想说什么来着?” 她的嗓音清澈,却垂着眼,不肯看他。 薄一昭看她这副明明怂,又非要鼓起勇气和他硬刚的样子,没来由的有点无奈又有些生气,他不懂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 他原本是可以像打发李倩那样,用同样严厉的话打发她的。 但是这么些天相处下来,他承认自己有些心软,对她这个人,习惯性的心软。 “你太年轻,”他嗓音稍微放得温和了些,顿了顿补充,“外形和性格也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语落,她推着水性笔满卷子跑的指尖猛地停了下来。 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看着他,然后逐渐地染上了一点点温热的淡淡血色。 “不许哭,”他残忍地提醒,“你这样我们没办法好好说话。” 徐酒岁“哦”了声,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当她确确实实地听到眼前的男人从外貌和性格双重否定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从脚指尖凉到天灵盖。 整个人都凉透了。 却还不服输地吸了吸鼻子:“从小到大还没人说我性格不好,长得也不好……我身材挺好的,不试试你否认得那么快就是不公平。” “……” 薄一昭默认她已经被自己打击到神志不清,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试试? 试什么? 怎么试?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如果单纯还想把我当老师,在我这里补习英语,那么正常的交往并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你……” “那你让我亲一下吧。” 男人的话被她斩钉截铁的声音打断,他挑眉看着她,看她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你说什么?”他轻声问。 “亲一下,就算了。”徐酒岁有些烦躁地皱眉,“以后我也不缠着你了,至少让我尝个味。” 执着。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 就好像一开始脑海里只是偶然有了那样的一个念头,它最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种子,然后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最后成为了执念。 她站了起来,椅子被她撞得后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垂眼看着他的眼睫毛不可察觉地微颤动,俯身靠近了他。 今天她身上没有喷香水,大概只是普通的沐浴乳香,但是那熟悉带着诱惑的甜香仿佛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但凡她靠近,那味道就侵袭而来。 她的气息带着温度。 一只柔软的撑在他的大腿上,感觉到他大腿立刻紧绷,她呼吸加重,将他禁锢与自己的胸膛与座椅靠背之间……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凑了过来。 她的眼里水雾雾的。 淡粉色的唇瓣几乎快要碰到他的唇。 一只大手伸出来,将她的整张脸罩住—— 在她猝不及防时,从被她禁锢的椅子上站起来,罩在她脸上的手使力往后推了推。 柔软的唇瓣触感落在他的掌心,他太阳穴跳了跳,胀痛。 徐酒岁此时全身的重量都倾斜向薄一昭,被他推了一把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好在男人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扶着她站稳。 她听见从脑袋顶上方传来他紧绷得听不出多少情绪的声音—— “给我滚出去。” 31吃饭 你让我滚我就滚? 今晚我会来可不也是你叫来的么? 这人怎么这样? 动不动就恼羞成怒。 酒岁不甘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视线从他的唇上扫过。 她的目光太肆无忌惮, 目的性在男人眼中一览无余, 他冷笑一声:“听不懂人说话是不是?你脑子里想的东西现在就给我停下来, 最好一秒都不要多想。” 他说这话的时候, 瞳孔微缩,黑眸深不见底, 隐约带了些怒气。 语气硬邦邦的, 完全没得商量的样子。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十几二十岁的成年人和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不是一个概念, 希望你搞清楚这点,”他怒极反笑, “还有,你当我什么人, 说要亲就随便让你亲了,嗯?” 他说着,又拎起徐酒岁往门那边走了两步,走得很艰难,因为怀里软绵绵一团一直在乱动——恨不得把她扛起里,扔大型生活破烂似的直接扔出去。 徐酒岁被他的怒意凶得瞪大了眼, 心想你又不亏,气什么? “你很生气,那你为什么不骂我?” “欠骂?你是不是有病?” “不是这种, 你可以骂点更严重的, 不要脸, 骚, 浪……我这么爱哭的人,要是被你这么一骂,还不得夹着尾啪——” 最后一个字变了音,因为男人的大手非常快地一把卡着她的脸,将她的脸整个捏得嘟起来,她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他的手劲非常大,白皙的面颊上被他捏出了几个五指印。 “说完了没?” 此时她人已经被半拎半抱怼到玄关,男人把她往拖鞋那边一推,凶恶道,“穿鞋,滚。” 如果那双拖鞋在他手里,这会儿可能已经砸到她脸上了。 徐酒岁回头看了他一眼,巴掌大的小脸上还带着他的指痕:“你今晚对着我说了两个滚了。” 男人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显然没准备跟她废话,让她赶紧滚蛋的目标非常明确,不接受任何打岔。 可是徐酒岁偏不,她抓着男人沉默的瞬间,目光顺着他敞开的衣领往下看—— 初秋的休闲裤薄薄的布料,她几乎能看见他裤子下紧绷强劲的肌肉线条,完全地将裤子的形状驾驭,小腹往下,那一包东西…… 只能说。 如果它平时就是这样的状态,那这条裤子好像不太合适正经八本的人民教师穿,只合适夜店里的脱、衣舞男。 “等一下!”徐酒岁在被推出门前,一把捉住门槛,豁出去似的抵死挣扎,“这位尊敬的人民教师,在您连续两次让我滚蛋之前,您能不能低头看看自己诚实的生理反应——” “……” 刚才被你又踩又撩,是条公狗都会硬,你拿这个跟老子说事? 薄一昭额角青筋跳了跳,气坏了。 冷着脸,垂眼瞥了下她憋红了的脸,一眼就知道她是明明觉得羞耻得要命却还是因为不服气非要往外胡说八道……明明纯得一塌糊涂,什么都不懂,学什么成熟女人拼命作妖? “少放屁,你他妈给老子老实点。”他咬着后槽牙警告她,“眼睛别乱看。” 这回连脏话兜飚出来了。 徐酒岁还想说什么,只是这回只感觉背后一个推力,她踉跄着站在走廊上,猛地一回头,那扇贴门已经挨着她的鼻尖“呯”地一声关上了! 徐酒岁:“……” 站在走廊上的小姑娘被气个半死,心想我有那么丑吗都这样了你还下不去嘴,啊啊啊气死个人了—— 越想越气,最后干脆抬脚很没素质地踹了那门两下,趾高气昂地冲着门用了哼了声,她听见自己用尖锐的声音说:“算了!那就恩断义绝好了!纯情老男人!” 然后…… 转身灰溜溜地滚回了自己家里。 她的热脸贴冷屁股行为,到此宣布结束。 …… 那天之后徐酒岁再也没有主动和薄一昭说过话。 也不至于真的“恩断义绝”。 偶尔在楼梯上遇见就是冰冷的点头致意,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年轻人该有的冷漠邻里关系。 徐酒岁甚至没把自己和薄一昭吵翻的事情告诉徐井年,怕他问起吵架的理由,她说不出口,那也太羞耻了点—— 她脸皮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厚。 那天晚上回到家回忆总结战绩时,她一度被自己的台词羞到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薄一昭那冰冷漆黑的瞳眸,他看着她,眼中没有轻蔑也没有热情,只有深不见底的暗沉,像是能把人吞噬。 ……胜筹帷幄的模样,如此眼熟。 头脑发昏的时候,因为这双眼睛,她想到了许绍洋,有那么一秒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于薄一昭第一次见面时候就有的征服感从哪里来—— 作为某种领域的巅峰,男人中的王者,薄一昭和许绍洋是一样的。 他和她亲爱的师父是一类人,目中无人,高高在上,总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让人想要摧毁他们虚伪的面颊。 但是徐酒岁又清醒地知道其实这只是一个开始的茫然,在经过了短暂的混淆后她清醒地把两人分了开来—— 她知道薄一昭其实和许绍洋不一样,他的自控力,道德感,甩了那个男人八百条街。 所以她离开许绍洋时头也不回,恨得咬牙切齿;却可以笑着叫薄一昭“老师”,且至今没有搬家逃走。 徐酒岁微笑着接受了自己这辈子可能都驾驭不来这种男人中的王者的事实—— 她觉得自己很坚强,I am fine ,I am OK 。 直到第三天,徐井年问徐酒岁:你干啥又不给我送饭了?不会又和薄老师吵架了吧? 徐酒岁:“……” 有了这么个如此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好弟弟,徐酒岁当天晚上就被愁得病倒了。 她在家里卧床了两天,对外诚实宣称是病了,好在最近纹身店里的耗费时间的大单也不多,店里除了《蜕佛》是个还在设计的大满背,剩下的小单都可以往后推…… 姜宵闹着要来看她,可是徐酒岁当时已经病到爬起来给他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徐酒岁心安理得地在家躺了两天,并带着徐井年吃了两天的外卖。 第三天,吃够了外卖重油重味精舌头都快麻了的徐井年早上上学之前,摁着她强行给她量了体温,看了眼完完全全指向正常的温度计,他推着毛毛虫一样裹在被子里的姐姐—— “起床,买菜,做饭……今晚再让我吃外卖我就离家出走!” 徐酒岁挣扎着看了眼床头的闹钟,2019年9月27日,6:55AM。 距离她第二次表白失败已经过了五天。 “……你们男人,”她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都是上帝派来折磨我的魔鬼吗?” …… 为了不让弟弟离家出走,徐酒岁睡到中午,乖乖起床去买了菜。 绕开了卖苦瓜的魔鬼大妈,也远离了卖鸡蛋的八卦摊主。 这一天淅淅沥沥下起雨,温度有些下降。 嘴巴吃了两天外卖各种盖饭,就想吃点新鲜的食材,她买了一条挺大的剑骨鱼,还有番茄,红辣椒,几块豆腐以及三罐啤酒,准备做顿啤酒鱼…… 反正凉嗖嗖的下雨天吃这种半火锅的菜正好。 蒜和辣椒入油锅炒香,起锅。 鱼沾淀粉,油热下鱼。 生抽,豆瓣酱,糖加入翻炒,再倒一罐半的啤酒。 加番茄,大火收汁,准备放豆腐…… 徐井年回家的时候,徐酒岁正围着围裙,背对着门口做饭—— 她低着头,白皙的颈脖拉出弯折成好看的弧线,像是瓷器,没有一丝瑕疵。 她身穿黑色宽松的薄卫衣,捞着袖子,下摆很长盖到了屁股。 腿上穿着黑色的裤袜,整个人都是黑色的,只有露在外面的皮肤一片白腻。 鱼咕噜咕噜地在锅里煮,散发着鱼、番茄和淡淡啤酒混合的香味。 白嫩嫩的豆腐放在她和豆腐一样白腻的手掌心,相比之下大得惊人的菜刀在豆腐上打着十字切成小块改刀……感觉身后有人靠近,打开冰箱,她低着头头也不抬地说:“阿年,帮我把香菜拿回来。” 她声音还带着刚病愈后的微微沙哑,话语落下,感觉到身后的人停顿了下。 与此同时,客厅电视机被人打开了,电视机里响起了最近正火爆的综艺节目的前奏曲……徐井年懒洋洋的声音从客厅响起:“岁岁,你说什么,大点声——” 徐酒岁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不是徐井年。 她回过头,看着好像已经几天没正经八本打过照面的薄一昭,捏着一瓶矿泉水靠在冰箱旁边沉默地看着自己。 徐酒岁:“……” 捏了捏手里的菜刀,强忍着才没尖叫着条件反射一般照着那张英俊的脸扔出去。 薄一昭看着她楞楞地站在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有点儿傻乎乎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徐井年说的大病初愈的关系,面色不像平日里那样红润,有些苍白,婴儿肥也下去了点。 下巴都尖了。 两人沉默对视几秒,男人看了看灶台上扔着的一把香菜,拎起来放到她的手边。 香菜落在身边的一瞬间,男人身上的气息也同时抽离,徐酒岁手抖了下,切豆腐的菜刀没握稳往下沉了沉,在她柔软的掌心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她“嘶”了声,扔了菜刀。 男人放下手中刚拧开的矿泉水。 没来得及丢进去的豆腐沾了血扔进垃圾桶,她握着汩汩往外冒血的手转身正想叫徐井年赶紧滚进来帮忙,这时候被人一把握住手腕。 那略微粗糙的手掌还带着矿泉水瓶身的冰凉,贴在她又软又暖的手腕上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挣了挣,没挣开。 “医药箱在哪?” 男人平静的声音响起。 就好像他们还是一周以前那副和谐的左邻右舍…… 而五天前那晚捏着她的肩膀让她滚的人也并不是他。 …………………………Interes挺。 并不能好好吃饭 “老师,你拿瓶水怎么那么久,是没有了吗” 徐井年好奇的声音越来越近,少年走近了开放厨房,绕过来一看,这才发现厨房里气氛不太对劲—— 他姐站在那,摊开手掌心,鲜血顺着她的手背滴在厨房地砖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薄一昭背对着厨房门,手里捏着她的手腕,一瓶开过还没喝的矿泉水杯摆在灶台上,他垂着眼,看着她。 两人谁也没说话。 气氛堪比火葬场。 徐酒岁听见动静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了走进厨房的少年一眼——徐井年被这一眼看得有点晕,感觉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下一个该“告别遗体,送焚化炉”的人就是他本人了。 “这是怎么了?手怎么了啊?”徐井年走进厨房,颤颤悠悠地对视上徐酒岁,没等她吱声,立刻弱弱牛头不对马嘴地解释,“我看老师晚上没地方吃饭,想到你今晚做饭了所以让老师也来” 徐酒岁凉嗖嗖地点点头:“哦。” 现在才讲,你怎么不等到他坐下来蹭完饭再讲算了? 带人回家不知道提前说啊,那么大个人米都要多煮半杯! 徐井年:“” 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为什么一副有故事的样子! 难不成真的吵架了吗? 你们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嘤! 徐井年一脸无辜。 好在这时候薄一昭开口拯救了他,男人转身扫了眼满脸惶恐的少年,低声道:“可能是我进厨房吓着你姐了,切菜切着手,你家医药箱呢?” “噢,噢!有的!” 徐井年看了眼地上的血,琢磨这伤口还挺深,被薄一昭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一脸慌张地转身冲去拿医药箱了。 弟弟一走,徐酒岁的脸上寒冰更甚,手腕稍稍使力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大手里抽了出来这次后者没有跟她硬拽,而是顺着她的力道放开手。 徐酒岁还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放开,力气使得大了些,人往后踉跄了步—— 于是原本脸色就很难看的小脸变得更白了些,这回连看都不看薄一昭了,一低头,捧着手闷声擦着他的肩膀走出厨房。 薄一昭转身看了她一眼想跟上,停顿了下还是先伸手把还在咕噜咕噜沸腾的热锅电磁炉给关了,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摊血,黑眸黯了黯,方才握住她手腕的手垂下 这才转身跟出去。 徐酒岁坐在沙发上,看拎来医药箱的徐井年笨手笨脚,开个锁都开半天,看得眉心直跳:这么个笨玩意儿以后要是谈恋爱了,放出去估计也是祸害别人家的闺女。 她伸出完好的那边手拍掉徐井年的爪子,没好气道:“厨房火还没关呢,你去看看豆腐熟了没有,熟了就把香菜和葱切了扔进去,然后摆下桌子准备吃饭。” 徐井年“哦”了声,让开了些站起来。 徐酒岁看他长腿一迈要走,停顿了下,又补充:“等等,先问问你带回来那个吃不吃香菜和葱在放。” 没等徐井年说话,他“带回来那个”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看了徐井年一眼,又看了看一只手不那么灵活去摆弄医药箱的徐酒岁,鬼使神差地,男人没说自己已经关了火 走到沙发另外一边站稳:“不吃香菜。” 那就不放了。 徐酒岁给了徐井年一个眼神儿,后者得令,“呲溜”一下溜进厨房。 薄一昭在距离徐酒岁一臂之遥的地方坐下,她下意识屁股往后挪了挪,男人脸色沉下来:“往哪躲,我身上有刺?” 徐酒岁目光闪烁,刚想嘲讽一句“可不是么”,后来又想到这句话很久前他也问过—— 就那天共撑一伞,她手里抱着他送的蛋糕。 不出意外的话,那天大概就是他们认识的生涯里唯一且过去的高光时刻了。 徐酒岁心里一酸,难受了。 薄一昭看她躲着自己像躲瘟疫,随便问她一句她就垂下眼抿唇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的样子他就不明白了,他怎么干什么都像是在欺负她似的? 明明每次都是她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想到这,男人心中略微不耐,伸手将她胡乱翻找半天也没掏出什么的医药箱拽过来—— 手劲儿有点大,医药箱刚拽过来就听见她尖叫痛呼一声,他被叫得背脊一紧抬起头,看见她猛地把刚才还完好的另外一边手食指塞进嘴巴里。 额角跳了跳,男人强行拽过她的手看了眼,只见右手食指一道长口子往外冒着血珠,大概是刚才挂在医药箱塑料边缘划破的。 薄一昭:“” 十指连心,徐酒岁举着两边往外冒血的手,疼得眼睛湿漉漉的,眼泪挂在眼底要掉不掉,捧着手委屈巴巴:“你干什么呀!” “这也能割伤,”他捏着她的手,嗓音微沙哑,“你手豆腐做的么?” 徐酒岁听他这么说就气不打一处来。 想抢自己的手,男人又握着不放,一只手拖着她往自己这边来,另一只手挥开药箱盖子,弯腰从里面拿出酒精—— “不要酒精!”徐酒岁急道。 薄一昭挑眉,抬头看她。 “双氧水就行。”她软趴趴地小声嘟囔,“不要酒精。” 他看她一脸心虚,一下就猜到“不要酒精”可不就是怕疼,娇气得飞天撺地的想了想,难得一次没有无视她的话,将酒精扔回去拿起双氧水,棉签沾了,还没碰到她伤口又听见她紧张地强调:“轻点啊!” 薄一昭觉得这小姑娘是真的欠抽。 给她处理好了右手的小伤口,看她摊开的左手手掌心,他微微蹙眉:“伤口挺深,要不去医院看看要不要缝针吧?” 缝针? “薄一昭,你有病吧!”徐酒岁被他吓得脸都白了,炸毛尖声道,“这么浅的伤口缝什么针!” 这都直呼大名了,第几次了? 男人哼笑一声,不同她计较,低头用双氧水给她仔细处理了伤口,将有些凝固的血擦了,又用干净的医疗纱布包好,这才放开她的手:“这几天别碰水了,家里有没有洗碗机?” “没有。”徐酒岁正处于懒得理他的抗拒阶段,眼都不抬地随口道,“你给买个吧。” 薄一昭没说话。 包好了,徐酒岁勾了勾右手食指:“疼,没法写字了。” 薄一昭抬头看了她一眼,面目平静地顺口问了句:“写什么字?” “什么,学渣就可以不用写字了吗?” 薄一昭“哦”了声。 徐酒岁翻了个白眼,这会儿她偏着头望着电视机方向,眼眶还微微发红,睫毛上挂着泪珠颤悠悠的 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怎么拿正眼看过他。 气氛有点凝固。 好在这时候徐井年捧着电磁炉和锅子出来了,还有三碗装好的白米饭。 收拾好的两人站起来沉默地走到餐桌边,徐酒岁抓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坐在他旁边的徐井年看到她右手食指的创可贴:“怎么右手也伤了啊?” 问题一出,就发现两位埋头准头和平吃饭的中年人同时抬起头,安静地看着他。 徐井年:“” 徐井年要疯球了:“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啊?!” 徐酒岁看他一脸崩溃,也是同情,夹了块鱼扔进他碗里:“吃饭,别说话,食不言,寝不语。” 自己则随便夹了块鱼,心不在焉地挑刺,挑完了刺也不动鱼肉,借着鱼肉上的酱汁夹了一点点米饭放进嘴巴里,一边偏头去看电视—— 完全无视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电视里在播放的还是那个很火的综艺梵高的向日葵,今天的表演片段是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是柴可夫斯基的三部芭蕾舞剧代表之一,以服装变化多,色彩丰富,舞曲多变著名。 同为艺术领域,哪怕八竿子打不着边徐酒岁多少还是有些欣赏细胞的,她很喜欢这个芭蕾舞剧,听到音乐就忍不住转脑袋多看了两眼—— 只见屏幕中央,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身着白色芭蕾舞裙,柔软的身躯包裹在贴身的芭蕾舞服里伴随着配乐翩翩起舞 纤细的身体伴随音乐展开,女性的美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她神情高傲而优雅,就像是城堡里走出来的公主。 徐酒岁知道她,乔欣,最近因为梵高的向日葵完全走红的素人,微博粉丝从几百个短短一个月就冲向快一千万—— 听说家庭背景很好,留过学,又是来自美国芭蕾舞剧院 履历堪称完美,长得也漂亮。 这种完美的小姐姐,参加节目就是来玩的吧。 徐酒岁用握着筷子的右手撑着下颚,看着电视,忽然“呵”地笑了声——这一笑,笑得原本低头吃饭的两位男士同时停下筷子,抬起头看向她。 只见小姑娘垂着眼,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电视,头也不回地软软道:“阿年,这小姐姐漂亮吗?” 徐井年看了眼:“漂亮啊。” 徐酒岁“哦”了声:“身材也好吧?” 徐井年点头:“形象好,气质佳,声音也好听,御姐范儿十足。” 徐酒岁收回了眼光,这回是看向薄一昭了,勾着唇角:“男人都喜欢?” 薄一昭放下碗筷,平静地看着她,仿佛是耐心等着接下来她还要作什么样的妖。 徐酒岁在桌子下,穿着拖鞋的脚轻轻踹了他的小腿一下,娇声道:“这样的,男人都喜欢了是吧?” 没等薄一昭说话,她勾起的唇角放下来了:“你们是都喜欢了,也不看人家能不能看上你们?成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不。 你他妈碗里的都不吃。 只看着锅里的。 活该饿死。 阴阳怪气别人,徐酒岁先把自己气了个够呛,说不下去了,低下头,盯着面前的饭。 等了半天,被她挤兑的男人也不见扔了筷子站起来就走,一块豆腐从天而降落在她碗里,夹菜的人用筷子轻轻敲她碗边:“说完了?吃你的饭。” 该有的剧情都会有,脱掉学生马甲十章内吧 为什么女主执着穿学生马甲也会说清楚,别着急 继续200红包。 洗碗机 徐酒岁盯着碗里那块豆腐,自顾自生气。 她觉得不管她怎么上蹿下跳,这男人永远像是神仙一样镇静又冷淡,像是一个旁观者在观看小丑表演 场内发生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她嘟了嘟嘴,不高兴地低下头,心想:算了,呸。 “自己要说,说完又要不高兴,为什么就不能闭上嘴?”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忽然开口。 “我没有不高兴,”徐酒岁睁着眼说瞎话,“就是问问你们这个乔欣好不好看,是不是普通男人喜欢的类型。” 她加重了“喜欢的类型”几个字。 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偷窥薄一昭的表情,男人已经吃完饭了,用两张湿纸巾细细擦了嘴和并不存在油污的指尖听到她的提问往后放下纸巾,转头认真地看了看电视机里的女人,冷静评价道:“是挺漂亮的。” 徐酒岁看见自己捏着筷子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她并不知道自己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本来就是大病初愈有点儿苍白,这会儿浮起一丝丝不正常的红晕样子看上去很可怜。 “羡慕人家长得高啊?”吃饱喝足的薄一昭懒洋洋地问。 徐酒岁不说话,她心想:这大概就是放下碗骂娘了。 徐井年尴尬地说:“去年体检好歹也一米六了的。” 说完就被徐酒岁狠狠瞪了一眼:收声啊雷!电视机里的小姐姐起码一米六八,腿估计能到她的腰呢! 薄一昭坐在旁边把姐弟俩小小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知道怎么觉得挺好笑,于是哼笑了一声。 然后不出意外在桌子底下又被踢了一脚。 徐酒岁低下头继续数她的饭粒,薄一昭也没动弹,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烟,没点,就捏在手里,低着头,看她吃饭也没再看电视机里的“是挺漂亮的”女人一眼。 他用漫不经心地的目光打量面前抱着碗扒饭的小姑娘。 其实徐酒岁是属于那种恰到好处的娇小,看着不胖其实身上肉还挺多,大概是因为缺乏运动肉又软,一捏下去像是捏在一朵棉花上似的—— 让人生怕稍微用力就把她捏坏了。 那天把她拎小鸡仔似的赶出门的时候薄一昭就发现了,那么一团软乎乎的玩意是个男人都招架不住 还好她自己不知道这一点。 而且这对姐弟的眼睛都长得好,不管是矫揉做作还是真的可怜起来,都非常有说服力,明知道满嘴鬼话,可能还会心甘情愿被她骗。 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和别人比那些有的没的,就记恨上他说,她长相和性格不是他的菜了? 薄一昭看她用筷子戳自己给她夹的那块豆腐,戳了几下像是泄愤够了才连带着饭一块儿扒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他唇角翘了翘。 “电视机里的人的醋你也要吃?” 语出惊人。 徐井年震惊地看向薄一昭,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筷子。 徐酒岁“噗”地呛了下,腮帮子运动的速度明显加快,好不容易咽下去一口饭抓过装柠檬水的杯子猛地喝了一口水,含糊道:“我高兴,干你什么事!” 薄一昭笑了笑,不说话。 餐桌上又陷入一阵沉默,不过倒是不觉得尴尬这时候的电视机里倒是很热闹,上一期,乔欣大胆公开自己有喜欢的男人这一点让人很惊讶,毕竟新一代宅男女神,如果单身可能会更受欢迎。 但是因为这样完美的女人也有求而不得的男人,反而让她好像更接地气,人气更上一层楼—— 这会儿,乔欣再一次晋级成功,美好和谐气氛下,台上的主持人正捏窜乔欣给喜欢的人打电话。 此时此刻,想必我们乔欣肯定心情激动,并且想要把这份快乐第一时间和重要的人分享我们的助理呢,快把乔欣的电话拿上来,我们要听一听让她都求而不得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九重天神仙! 台下的气氛也很有煽动性,因为大家都觉得,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乔欣这样的女人的她现在又那么红,说什么“求而不得”,可能只是在含蓄而已。 从小学到大学,从大学到社会,从古至今大家就喜欢看这种当众表白的戏码而且她喜欢的男人是个素人,猝不及防在这种场合接到电话的反应肯定也很有趣—— 想想就真得刺激。 台上乔欣被怂恿得面红耳赤,高贵的女王走下神坛,步入玫瑰花园并摘下了自己的皇冠,她的助理一路小跑冲上台递给她她的手机 乔欣犹豫了下,握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视里响起了待接时冰冷“嘟”“嘟”声。 电视外。 徐酒岁看着电视机,漫不经心地说:“这些人怎么那么无聊,好好的一个艺术综艺搞得低俗。” 她话还没落,桌子震动起来,她愣了愣看过去,发现是薄一昭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好像是有人打电话来 在她看清楚来电人名字之前,男人的手已经将手机拿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直接挂掉:“是同事,大概看这么晚了还没到多媒体教室所以问一声。” 徐酒岁抬头看了看他身后墙壁上的挂钟,七点零五,晚自习七点半开始的。 等她回过神再去看电视机,里面乔欣的电话好像被挂断了,那个万众瞩目的男人居然没接电话气氛有点尴尬,导播直接插了广告进来。 徐酒岁愣了愣,瞪着电视机纳闷:“我了个大艹,这年头不知道好歹的男人怎么成群结队的出现啊?” “别骂脏话。”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微微拧眉,坐直了长臂一伸从她这边拿过遥控器,直接换了个台,画面一切变俩男胖子站在台上讲相声,欢声笑语的—— 好了,这下世界和平了。 徐酒岁却不理他了,低头继续认认真真地扒自己的饭等她认真数完米,坐在她对面的薄一昭还是很有耐心地坐在那里,见徐酒岁瞥了眼自己手里的烟草,他直接把还没点燃的烟给折了扔进垃圾桶里。 不抽了。 最近是有点超标。 男人站起来,顺手把桌子上全部的碗收去厨房洗。 徐酒岁抓过遥控器,把电视台调回刚才的综艺节目,又强迫症似的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都快七点十五了抬脚踢了下徐井年,小声地说:“你们要迟到了。” 徐井年“哦”了声,站起来,对厨房里刚放下碗的男人说:“老师,要迟到了,先放着吧。” 男人走出来的时候,袖子捞到手腕,手还是湿的——徐酒岁想到第一次跟他表白,他也是这么捞着袖子狠狠地给了她屁股一巴掌 脸红了下,这个禽兽。 “东西放着,”薄一昭扫了她一眼,“你手不能碰水。” 徐酒岁不理他。 “听见没?” 结果她遇见的是一位执着的政教处主任,习惯性有问必答的那种。 “知道了,”她撅起嘴,“谁喜欢洗碗么,你天天来洗都成。” “别贫嘴。” 他淡淡点评,然后跟着徐井年去玄关穿鞋。 徐酒岁习惯性跟到玄关跟前,往那一站,就看见原本半弯腰的男人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眼睛跟自己对视上,两人对视沉默了几秒。 “做饭不错,”他忽然道,“还是有优点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徐酒岁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该脱下拖鞋拍在他那张冷漠的俊脸上,最后她只是伸出手,将耳边的短发别到了耳朵后面。 “别光动嘴皮子,倒是给伙食费,给够了欢迎天天来。” 视线约过了男人的肩膀,她看向他身后的徐井年,目光在少年和男人之间转了一圈,无声暗示接下来的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路上小心。”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又冷静,就像是对待一个正常的邻居。 徐酒岁觉得这场战争,她好像是输了,但是姿态也不算太难看。 这让她心里好过了一点。 生活好像又重新回归到了原本的轨道。 第二天她在店里,正在扎一个大概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扎的就是很简单的黑色线条图案,割线就行的那种,图案在手腕,很小,徐酒岁只象征性收了她二百块钱。 扎完,正一边抹凡士林一边跟她说纹身保养方式,手机响了。 徐酒岁扫了眼是个陌生来电,也没怎么多想就接了起来,喂了一声,对面却没说话,沉默之中只能听见对方平缓的呼吸,那呼吸好像就在她的耳边。 徐酒岁“喂”了几声对方都不说话,说是话筒坏了又好像能听见呼吸声有些奇怪,微微蹙眉,把手机拿远了看了点,这才发现这通陌生来电的所属地是“近海市”。 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握着手机的指尖僵硬了下—— 真的头皮发麻。 是那种拼命逃窜的小动物,一抬头发现捕猎者已经静静地趴窝在更高的地方,沉默,举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她咬着下唇,颤抖着手将电话挂断了。 送走了一脸莫名的客户,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整个人脱力地陷入沙发里,翻过来滚过去,觉得空调吹得发冷,又爬起来关掉空调。 刚重新在沙发上坐稳,屁股旁边的手机又响起来了,猝不及防的徐酒岁被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 抱着抱枕球一样滚下去跌坐在沙发旁边木地板上,她伸长了脖子,瞪着手机像是瞪着一枚—— 这回好像换了个号码,归属地变成了“奉市”。 徐酒岁惊恐地眨眨眼,心有戚戚地看了眼点门外,生怕接起电话听到某个人慢吞吞的声音说“我在你店门外” 店外空无一人。 徐酒岁扔了怀里的抱枕,爬过去接了电话,听到自己“喂”了一声时,声音带着颤抖。 那边很快响起的是一个比较年轻,还带着喘气的男声:“喂,徐小姐吗,这边西门子电器上门,您现在在家吗?我和安装师傅把您订购的电器给您送上去噢!” 徐酒岁黑人问号脸。 拿了钥匙,匆忙赶回家,这才发现家门口还真的蹲了两个中年男人外加一个大纸箱她扫了眼那个纸箱外面的字和图案,然后唇角抽了下:洗碗机。 徐酒岁:“” 她想打个电话问某个男人是不是神经病。 但是想起自己他妈没有他的电话。 开门让师傅上门安装时,她拍了张照片上某宝搜同款,准备晚上把钱还给那个神经病,然后看到同款洗碗机价格时,她认认真真站在客厅中央,茫然地把标价后面的零数了三遍—— 三个“0”,一个“1”,一个“8”。 她想报警,报警内容是有个人强行给我买了一台一万八的洗碗机,怎么办,急,在家等。 徐酒岁坐在沙发上精神恍惚地看着安装师傅热火朝天地安装洗碗机,又想到昨晚自己嘴贱让人家给伙食费,欢迎他天天来蹭饭—— 一天算二十块钱,一万八够吃几天来着? 徐酒岁摆着手指头数了下,数不动了又掏出手机摁,最后摁出结果:整整九百天,二年零五个月。 徐酒岁面无表情地给洗碗机拍了个照片,打开微信给徐井年发了过去。 岁岁平安:图片 岁岁平安:徐井年同学,为奖励你学习进步,贵校竞赛培训老师给你买了台价值一万八的洗碗机,以资鼓励—— 望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年年有鱼: 年年有鱼:????????? 年年有鱼:疯了???? 是的。 有种你去问他呀。 徐酒岁望着手机,凉凉地想。 明儿是姜宵和老师的battle,小型修罗场预警 继续200红包!!!!! 评论像godie了一样!!!!! 你们怎么忍心不冒泡,剥夺我写文唯一的乐趣!!!! ps:又要师父父又要掉马马还要火葬场,这么多东西大纲三千字都不够写的,答应我咱们一个个来成么,上吊还要喘口气呢!! 舍不得 徐酒岁想问薄一昭,他到底想怎么样? 是不是没有听过“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这八字金玉良言? 或者一万八千块的洗碗机难道是给她的精神损失费,毕竟他曾经对她进行过侮辱人格式的“性格、身材都不符合我的审美”双重否定攻击。 无论如何,徐酒岁还是颤颤悠悠地把银行卡上的钱转移到了支付宝,其实她也幻想过要把一万八千块取成现金,天女散花状扔到他脸上—— 但是后来想了想那画面太神经质了,她决定还是用文明一点的方式:比如支付宝转账。 感谢伟大的马云叔叔,替多少dramaqueen强势挽尊,让她们不至于做出无法挽回的蠢事。 当天晚上,徐酒岁在店里坐立不安,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见到薄一昭要说什么,做什么才能显得自己冷艳高贵又视金钱为粪土,想着想着就有些走神—— 白天接到奇怪电话那件事完全被抛到了脑后。 可惜,她脑海里的剧本都写了三个版本,覆盖一千四百万种结局,接下来三天徐酒岁却都没见到薄一昭,她像是蓄力终极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尼玛的,狗男人。 套路真的深。 周五晚上。 下了晚自习,十八中理科组老师聚餐,薄一昭不想去,但是被抓着说从来不参加聚会太不合群,犹豫了下还是跟着去了,没想到这些老师选的聚餐位置是兰亭酒吧。 聚餐选酒吧真的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想了想谁也没规定高中老师不能有夜生活,男人也没说什么,到了定的卡座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安静地听别的老师聊天。 讨论的最多的还是学生。 说到徐井年,不免说到他家里的情况,父母双亡什么的—— “姐弟还是兄妹俩相依为命,”一班的班主任犹豫了下,薄一昭在旁边说了句“是姐姐”,他“哦”了声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估计年纪也不太大,去年学校开家长会,她还来给徐井年开会,坐在一群三四十岁的家长中间小小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他们姐弟俩靠什么生活啊?” “徐井年很乖的,寒暑假都自己去打工,我暑假和男朋友约会还在电影院遇见他。” “哎哟啧啧啧,徐井年成绩还那么好,真的很能干了啊就是平时和别的同学来往不是很多,倒是和二班的姜泽关系还可以。” “噢,这家店是不是姜泽家开的?” 老师们七嘴八舌,最后话题就跑偏了,薄一昭听别的学生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听得有些不耐烦,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直接去了吧台。 单身,冷硬,英俊,这么个男人往吧台那边一坐,半个小时上来搭讪的小姑娘超过了五个薄一昭抬起手看了看腕表,时间快指向十一点,他站起来,准备去道别同事回家。 这时候,从天而降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冰块在酒杯里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薄一昭抬头看见一穿着黑色背心的年轻男人正盯着自己,他剪着短短的寸头,肩部肌肉隆起,有很多常年累月留下的各种伤痕,那双眼像是潜伏在黑夜里的豹,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身上有痞气,但是同时也有一股浩然正气。 是个退役兵。 几秒猜出对方的职业,薄一昭笑了笑:“抱歉,对男人不感兴趣。” 话一落,就看见对方那凶神恶煞的表情龟裂,露出个被雷劈了的表情。 “阿泽说你是他物理竞赛培训的老师,”姜宵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吧台那边男人脸上转了一圈,他笑了笑,“请你喝酒啊,姜宵。” “薄一昭。” 男人大方地跟他碰了个杯,冰酒下肚,就知道是酒精度比较高的纯麦芽苏格兰威士忌。 姜宵一口干了自己杯子里的酒,高浓度酒精一下子冲上头顶,他撇了眼对面男人的也喝空的酒杯,深呼吸一口气,给双方倒满,又点了支烟:“刚才听见你们在卡座那边提到徐家姐弟。” 男人“嗯”了声,掀起长长的睫毛扫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关你什么事。 “我之前听说你和岁岁也认识,”姜宵笑道,“怎么认识的?” 岁岁? 叫得挺亲密。 怎么认识的和你有关系? 见这酒吧老板问得奇怪,男人嗅到了空气里一丝丝不和谐的气息,见对方又举杯,忽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是来者不善。 “邻居。” 言简意赅的回答中,一杯烈酒下肚。 姜宵脑袋发热,没人能把六十几度的威士忌当水喝,他看了眼薄一昭,面色自然撑在吧台两边的手,无声且抓狂地抠了下吧台。 和老子装逼是吧? “就邻居而已啊,阿泽说了些,说那天看见她在教室门口哭”姜宵想问她为什么哭,你知不知道原因。 但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见男人轻笑了声:“谁知道哭什么,她就是娇气,动不动就哭。” 语气很轻,轻到姜宵的额角青筋跳了跳,想打人。 几杯威士忌下肚,正想招呼眼前这男人继续喝酒打算今晚不把他喝死不算完,突然见倚靠在吧台边的男人笑了笑:“kognac有吗,这度数太高,顶不住了。” 这话说得轻飘飘,姜宵却在那云淡风轻的笑里看到了一丝兴味—— 这男人就好像察觉了他的目的,并主动应战。 白兰地度数是只有四十多度,但是不同种类的酒精一齐下肚,运算方式永远不是简单的“1+1”。 姜宵唇角都抿成一条直线,偏头看了看吧台另外一边,下了晚自习回来帮忙的姜泽,借口拿酒凑过去,抓着弟弟咬耳朵:“你妈的,你那个老师什么来头,跟老子一个退役兵喝混酒!” 姜泽刚用冰冷的眼神“婉拒”一个上来想要搭讪的小姑娘,闻言转过头:“我怎么知道,谁让你去招他?” “不是你他妈说这老师和我们岁岁有问题?!” “我说你就要去送人头啊?那么听话你怎么不给我买玛莎拉蒂?” 姜宵气结,瞪着姜泽扔下一句“买你妈”,随手抓过一瓶kognac,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假装淡定地直奔薄一昭而去—— 又是一波男人们的虚假表面友谊。 半瓶酒下肚,姜宵看见自己撑在吧台边的手背青筋暴突,他眼睛都红了,脑子开始发热,张口闭口还是徐酒岁。 “你很关心她。” 清冷的男声打断了他的话,姜宵迟钝地意识到这是今晚薄一昭第一次,跳出他问他回答模式。 “是,老子在追她。”姜宵大喇喇承认,“你见过比她更够味的女人?又娇气又凶,像个小炮仗” 说到后面自己快乐地笑了起来,浑然不觉自己成了被套话的那个。 这几天都没怎么碰烟草的男人慢吞吞点了支烟,星火点点中他微微眯起眼瞥了眼吧台后面那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的铁血硬汉,听到“像个小炮仗”,他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两人换上德国黑啤。 姜宵风里来雨里过,当年在部队恨不得用白酒洗澡的人都有些扛不住了,坐在吧台后面的男人只是捞起袖子,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还完好地扣在它该在的位置。 “我还以为是姜泽在追求她。”男人淡淡道,修长弹了弹烟灰,其实这根烟他没怎么动过。 “阿泽也是,”姜宵严肃地点点头,“兄弟两个追一个妞没见过吗?” “没有。” “那现在你见过了。” 姜宵大笑,笑声中无比辛酸。 最后,是姜泽再也看不下起姜宵把自己卖了个底儿掉就算了,还他妈有把他也搭进去一起买一赠一的趋势,过来一把拽住他哥那结实得像是铁砣似的手臂,他一拽,姜宵半个人就挂他身上了。 真正的喝到脚软。 姜泽抬头看了眼吧台那边,男人一只手肘撑在吧台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对视上,那双黑沉的眸中还清醒异常,带着锋利。 姜泽心中微诧异,拖住姜宵,冲着薄一昭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把姜宵拖到后面休息室去了。 姜宵那过于亢奋的笑声消失后,周围一下安静下来,男人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烟草在烟灰缸里熄灭,站起来,扯开了束缚喉咙娥的那颗衬衫钮扣,喉头滚动了下。 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情绪。 只是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兰亭酒吧。 徐酒岁关了店回家,刚在家坐稳就听见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她整个人一下子从浑浑噩噩状态双眼放光,跳起来连滚带爬地打开了自家门,一眼就看见走廊对面,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 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牛仔裤,紧身的牛仔裤将他两条修长的大长腿衬得叫人挪不开眼睛,身上的衬衫捞起来至手肘徐酒岁拉开门就闻到了走廊里空气中漂浮的酒精气息—— 他喝酒了? 等她回过神来,开门的声音已经停下来了。 男人手里捏着钥匙转过身看着她,那张平日里英俊又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容半隐藏在楼道阴影中,他微微拧着眉,看着好像是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他目光显得没有平日里那般清明,只是有些生疏地扫了她一眼,用像是叫一条小狗的语气叫她:“过来,帮我开门。” 徐酒岁从门缝后面走出来。 走到他身边时,那股酒精味变得更加浓郁,他低着头摊开手掌让她拿钥匙,在那略微冰凉又柔软的指尖不经意蹭过他掌心时,背脊僵了下。 徐酒岁感觉到他低着头,目光专注地放在她的侧脸,在她接过钥匙的一瞬间,从他微启唇瓣间吐出带着酒味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她面颊一侧。 徐酒岁躲了躲,将钥匙准确塞进铁门钥匙孔里:“怎么喝那么多啊?” “聚餐,在兰亭酒吧。”他言简意赅道,“兰亭酒吧的老板也来凑热闹,”停顿了下,“他好像很讨厌我。” 徐酒岁想到姜宵那张肆无忌惮的臭流氓脸,唇角抽了下:隔三差五就跑去人家店里捣乱,抓学生抓得鸡飞狗跳,人家能不讨厌你么? “他还问我和你怎么认识的。”薄一昭又补充,“还说那天听说你站在教室门口哭了,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这剧情的神展开,徐酒岁没想到,懵逼地转头去看他。 一抬头就对视上男人那双黑沉的眸子,他倚在门边墙上,垂着眼看着她。 “姜泽那个小崽子告状啊?” “嗯。” 他应了声就不说话了,不愿意解释更多的样子。 大概是真的有点喝多,他今晚说话的声音和平日那种冷静又清醒的样子完全不同,说话又缓又沉。 给人一种好像有点乖的感觉。 徐酒岁替他打开门,把要钥匙放进他的手里:“你支付宝多少?” 薄一昭一只脚都踏入门里了,闻言停顿了下,扶着门框转身:“什么?” 徐酒岁咬了咬下唇,仗着他喝醉了看着好像反应迟钝,狗胆包天地坚定道:“把洗碗机的钱转给你。” 说完,就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像是x射线似的将她从头扫到尾。 他不说话,那种强压气场就能把人逼得腿软徐酒岁吞咽了口唾液,觉得自己应该是搞错了什么:喝醉的豺狼虎豹依然是豺狼虎豹。 她都不敢抬头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头顶男人缓缓道:“我没有支付宝,几百块的东西,不用了。” 几百块。 “那么便宜啊,”徐酒岁终于抬起头看他,笑了笑,“我还想给我舅妈还有姑姑还有姑妈还有姨婆家都买一台,我把钱给你你帮我再买四台吧?” “” “” 走廊里陷入沉默。 男人谎言被揭穿一点也不尴尬,抬手松开衬衫上面两颗扣子,皱着的眉头似乎从未松开过,淡淡道:“皮什么,你不是学生么,哪来的这么多钱?” 徐酒岁凝固了下,她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薄一昭,总觉得他那句“你不是学生么”说得有点刻意,心中略微不安,小心翼翼去看他的眼睛—— 却发现他表情正常,黑色的瞳眸因为醉意显得有些朦胧,并没有别的意思。 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又听见男人用稍不耐烦的语气道:“行了,非得上房揭瓦就高兴了,你就不能消停哪怕一” 还没说完的话,被猛地踮起脚凑近自己的小姑娘打断,她颈脖之间甜蜜的淡香水味冲淡了他鼻息之间浑浊灼热的酒精味—— 那淡色的唇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我消停了五天。”徐酒岁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是你自己又要送上门来。” 他放在衬衫领口的动作一顿。 指尖点了点钮扣。 “因为我不觉得拒绝了你的心血来潮,就意味着我必须要天天面对邻居虚情假意的微笑和浑身散发着逃避我的气场,”他垂下眼,直呼她的名字,“徐酒岁,你听过什么叫‘因噎废食’么?” “吃不着不如干脆看不到。”她冷静地说。 薄一昭不说话了,只是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着好像有点生气了。 徐酒岁露出一点笑容,就是前几天和他在楼梯间相遇时,他看到了觉得很讨厌的那种:“做什么这样看着我,生气啊?没必要,难不成你还舍不得失去我这么个优秀的邻居?”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说完,又成功地先把自己说恼了。 猛地收了假笑,恨恨地跺了下脚,转身像只螃蟹似的冲回自己家。 剩下男人立在门边,被她一窜话砸得无言以对,伸手捏了捏眉心,头痛欲裂,直到对面那扇门“呯”地一声惊天动地地响起。 老旧的楼道天花板都被震掉了一块墙皮。 薄一昭盯着那块摔得四分五裂的白色墙皮,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脑子里就一句话—— 好像确实是有点舍不得。 存稿没了(。) 我从八章存稿变成了0存稿的人,呵 继续200红包 素描教室 关上门,原本还头痛欲裂,到家准备洗漱立刻上床睡觉的薄一昭忽然清醒了。 屋子里很安静,很合适思考,于是他坐在沙发上,很久都没有动弹—— 试图整理自己的情绪,关于隔壁邻居家小姑娘的。 徐酒岁凑上来得莫名其妙,看上去目的不纯又动机不明。 除了年龄不合适之外,从外观上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性格又太跳脱 按照道理他这把年纪的人,是绝对不会考虑这种小姑娘的。 但她总有理由凑上来,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从最开始的偶遇,到偶尔给徐井年做吃的捎带他那一份,最后就是补习英语 等他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常驻人员,酒吧门前,小区门口,楼梯间里,走廊之上,学校多媒体教室窗外,到处都是她活蹦乱跳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应该果断拒绝,并且也这么做了。 第一次拒绝她之后,她好像完全没有像是别的小姑娘那样被吓唬一下就吓跑了,还能笑嘻嘻地凑上来,面对那张笑脸,他又发现自己不能完全像是对别的学生那样,狠下心来—— 于是浑浑噩噩地拖着,没有一个彻底的解决方式。 最后拖着拖着,最后发现对她完全没有了办法。 而最近他的情绪起伏,应该是从第二次拒绝她开始。 那天晚上徐酒岁借着补课的名头,对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又被他赶走—— 把人拎着不怎么客气地赶出家门之后,薄一昭最开始认为,他和徐酒岁就这么惊天动地的结束也挺好。 那天晚上徐酒岁很生气,薄一昭是知道的。 毕竟这个小姑娘总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该哭就哭,该生气就生气,想要笑了那就笑了 她生气也很正常,按照以往的规律,她气过了就算了,也许重振旗鼓之后,还能整出别的幺蛾子。 薄一昭甚至摆好姿势准备迎接第三波。 直到过了两天他发现,这次不一样了—— 她有些太安静了,安静到两天四十八小时内,她像是从他的世界里人间蒸发。 第三天,薄一昭在楼梯间终于遇见手里拎着两节莲藕,一大袋筒子骨的徐酒岁。 两人打了个照面,薄一昭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点紧张。 没想到那小姑娘却反而一脸自然,冲着他甜滋滋笑了笑:“老师下午好啊,出门啊?” 是一句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问候。 但是薄一昭却觉得她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那拙劣的演技也有成功的一天,发现自己在她脸上看不清她真实情绪的时候 他莫名地感觉到不适应。 那一刻,薄一昭意识到—— 他被温水煮青蛙了。 薄一昭的思绪被手机的微信提示音打断,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发来信息的人是徐井年,他们微信并不闲聊,偶尔徐井年遇见不懂得题目,会拍下来发给他问。 少年很懂礼貌,一般过了晚上十一点半,他就绝对不会再发任何信息打扰他的老师—— 今天 薄一昭看了看腕表,已经十二点了。 鼻子之间呼出一股浑浊的酒精气息,男人有种预感,这个时候徐井年来找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肯定不是他定义范围内的“好事”。 果不其然,打开微信就看见两笔大额微信转账,一笔9999,一笔7981。 附带少年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qaq。 薄一昭:“” 男人嘲讽地翘了翘唇角。 薄:你姐是不是数学不太好,洗碗机一万八,这里只有一万七千九百八。 年年有鱼:她说还有二十块算前两天的伙食费。 薄一昭:“” 隔壁小姑娘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比如当他以为她已经不能更加气人的时候,她总能及时证明:不不不,你看好了,我能。 良久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复,徐井年好像相当不安,给薄一昭扣了个“!”,然后又补充说明,“老师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太贵重的东西确实不好直接收下的” 薄一昭拿着手机看得有些心烦,在想伸手扣掉手机之前,他点了收款退回。 薄;你让她有本事把一万八取成现金,从我家门缝下面一张张塞进来还给我。 将这辈子说过的最有情绪化的一句话发出去,男人直接将手机关机,进了浴室洗了澡,头发都没擦就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无论是谁都不用早起。 可惜薄一昭还是在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头疼醒了,宿醉,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放空了一会儿,男人这才茫然地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他在酒吧,喝翻了个退役兵。 和别人从威士忌喝到白兰地,从白兰地喝到德国黑啤,活生生地把人家给喝翻了,就因为他管他的邻居叫了声“岁岁”。 薄老师被自己雷到了。 他上一次对酒精这么有干劲,好像要追溯到二十四岁甚至更早以前。 闷哼一声,撑着快要炸裂的头,他忽然深刻意识到自己这个“为人师表””我是你爹”的角色有点演得过于投入了些—— 相比起“太平洋警察”,他就像个“太平洋阿爸”,别人管他的邻居称呼亲密了些,他也能觉得不高兴。 神经病啊! 深刻自我检讨了一番,男人这才进了浴室习洗漱。 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家的门被砸的框框响,他下意识走过去,手放在门把手上了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眼系在腰间的浴巾—— 停顿了下,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冲门外叫了声“等下”,他回房穿上了浴袍,确认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这才走过去把门打开。 外面的徐酒岁顶着黑眼圈,气势汹汹都瞪着他。 薄一昭:“” 大清早的。 一开门就看到这张想看到又不太想看到的脸。 在徐酒岁来得及开口之前,薄一昭先用凉凉的声音打断她:“来塞钱么,我不是说了从门缝下面塞就行,敲什么门?不是不想看见我么?” 被抢了台词的徐酒岁:“” 愣了三秒,她瞪圆了眼,像一只惊怒的猫:“这位先生,您不会是昨晚喝酒喝到失忆症了吧,当初把我赶出门的人是您,不想看到我的也是您,现在您在这生哪门子的——” 气。 “我不是赔礼道歉了吗?” “什么时候?谁?哪?” “前两天,餐桌边?” 喜酒岁举起自己还包着创可贴的右手:“您说这个吗?” 她手里还端着一杯牛奶,乳白色的液体因为她的动作在杯子里危险晃动,却一滴都未洒出来。 “多少天了还包着,伤口不想好了?” 薄一昭伸手要去捉她的手指,徐酒岁把自己的手连带牛奶杯背到身后,不让他碰。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瞪着他,“想喜欢你又不让,不搭理你又贴上来。” “徐酒岁,你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么?” 男人垂下眼,脸上的表情变得淡了些,一听到她说“喜欢你”,就想到昨晚那个姜宵说的“小炮仗”,脸色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你这样闹腾能追着什么好男人?” “” 徐酒岁惊了—— 他这是暗示他自己是好男人所以她追不着吗?脸呢? 大概是小姑娘脸上的质疑太明显,薄一昭有些无力地抹了把脸,他没见过她这么油盐不进的:“我们就当普通邻居,我可以把你当妹妹” “要当我哥一个洗碗机不成,你可能要送套整体厨房。”她冷漠地打断他。 “徐酒岁,别贫嘴。”薄一昭也用严肃且冷漠的声音警告她,“喜欢我能有什么好的” 成熟稳重,帅气多金。 出手就是一万八的洗碗机,实锤后面四个字。 “没事,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把你的妹妹卡,好人卡,好邻居卡整理下顺丰快递一起给我吧。” 她彻底懒得和他讲道理了,脸一扭—— “让我进去,手都举酸了。” 薄一昭一愣,这才低头去看她的另外一只手。 虽然语气凶恶,表情也充满仇恨,她的手里却很可爱地,除了右手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之外,左手还端了一碟三明治—— 薄一昭目光在她手里扫了一圈,让开了些,她轻车熟路弯腰呲溜一下进了屋,放下手里的早餐,她转过头看着,指着早餐凶巴巴道:“二十块!” 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早餐,不小心脑补了她清早起床上蹿下跳地找借口来敲他家门的样子从昨晚憋到今早的郁气愣是被她搅散了,男人嗤笑一声,倚在门边看着她:“我还以为你大清早是来塞钱的,原来是送餐?” “今天周末,”徐酒岁磨了磨牙,“银行不开门。” 所以呢,atm也罢工了吗? “行,”男人点点头,没有揭穿她,“中午想吃麻婆豆腐,晚上想吃豆腐鲫鱼汤。” “” 徐酒岁露出个无语凝噎的表情。 然后这一天中午,薄一昭坐在隔壁邻居家的餐桌边,吃到了麻婆豆腐。 既然已经温水煮青蛙,他决定当一只快乐的温泉青蛙,反抗不了,那就顺其自然,双腿一蹬眼一闭,享受。 可惜薄一昭这只披着咸鱼皮的青蛙没能当太久。 晚上,他正用筷子,盯着徐酒岁寒冰三尺的目光慢吞吞地挑鲫鱼刺,这时候。徐井年的手机亮了下。 徐井年拿过手机看了眼屏幕,放下手机,又看了眼薄一昭。 薄一昭头也不抬地把一鱼肚子肉拨到徐酒岁眼皮子底下:“怎么了?” 徐井年:“” 徐酒岁夹过那块鱼肉,飞快地塞进嘴巴里。 徐井年:“李倩问我,现在能不能联系到薄老师。” 徐酒岁腮帮子鼓着拼命吞饭,闻言眼珠子转了一圈:“李倩是谁?” 李倩是谁? 这是个好问题。 一个曾经拥有过薄老师微信的女人? 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年在走廊上的“君子之约”,薄一昭和徐井年双双陷入沉默。 徐酒岁“哦”了声:“弟弟不想养了,洗碗机也白嫖吧,不就是叫外卖么,种类又多花样繁杂,能吃一个月不带重样” 徐井年:“我的一个同学。” 薄一昭默默地看着他。 徐酒岁抬起头:“大周末的找老师干什么?问题?” 徐井年摇摇头,这时候他手机又响了,伸脖子看了眼,这一眼看得他直接跳了起来—— 李倩发来了一张高空俯视图。 并附赠一句话:我在艺术楼素描教室,让薄老师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徐井年:“????????” 徐井年:“老师!!!她要跳楼!!!!” 薄一昭一脸默然放下筷子。 徐酒岁伸脑袋看了眼那图片,冷笑一声:“素描教室在三楼,跳下去能摔死谁啊,你告诉她薄老师恐高,看见她的图被吓晕过去了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现在自己都在等救护车” 薄一昭站起来:“我去一趟。” 徐酒岁拧头,皱眉看着他。 三秒后,徐酒岁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脸上放空了一会儿。 六秒后,徐酒岁跟着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地表示,她也去。 不是怕女学生真的从素描教室跳下去成就几十年后的校园怪谈,而是她忽然想起—— 她毕业那年画的石膏素描头像米开朗基罗,作为“最近七年内无人超越擂主作”,就挂在那个该死的教室的优秀作品展示墙,最中央。 作品下面龙飞凤舞有她徐酒岁的签名,无比硕大那种。 求冒泡!!!!! 继续200红包 意外坠楼 徐井年没反应过来徐酒岁这面色苍白的又是跟着凑哪门子热闹,薄一昭往外走时,他还伸手拉了她一把:“怎么了?你别凑热闹了吧?一会儿真的乱起来顾不上你?” 其实是想说,万一你有什么不当发言,刺激得人家李倩真得跳楼了,那可就真的法庭见了啊,神仙都救不了你! 徐酒岁这会儿脸色还是很不好看,扯着徐井年的袖子让他弯腰凑近自己:“李倩怎么跳个楼还选艺术楼素描教室?” “因为周末别的教学楼不开门啊,”徐井年说,“自习室在一楼,图书馆楼顶封死的,上不去。” “” “到底怎么了?” “&%、#*#米开朗基罗。” “什么东西?”徐井年微微眯起眼看着他姐,“什么阿基米德?” “阿你大爷,米开朗基罗!七年前我拿到中央美院录取通知书后,坐在艺术楼素描教室里,决定做一个惊天动地的举动留给后人膜拜。”徐酒岁面无表情地说,“于是我用了七天时间,给十八中素描教室里那个我对着画了三年的石膏头像兄最后画了一副素描,作为爱的道别,那副米开朗基罗至今被奉为神作,被挂在教室的正中央。” “” “虚荣心是不对的,”徐酒岁看着薄一昭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直奔学校而去的背影,崩溃地搓了搓徐井年的衣袖,“我现在好想杀了自己。” 徐井年沉默地把自己的卫衣袖子拽了回来,满脸一言难尽,看上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对此事做出任何评价—— “天都黑了,”他干巴巴地安慰,“看不清楚的。” “我那副画好到让人没办法忽视的。”徐酒岁认真道。 “石膏像素描,只要不是丑得‘米开朗基罗’变‘大卫’,外行人看都一样,信我。” 更何况还有个闹着要跳楼的大活人在,谁会注意一副素描啊! “” 徐酒岁转过头,一脸被冒犯地盯着徐井年。 徐井年撇撇嘴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只是一个诚实的“外行人”而已。 徐酒岁不跟徐井年废话了,做贼心虚的她跟在薄一昭屁股后面跟得着急,出门前随便从沙发上抓了件外套披上,跟着下了楼才发现她穿的是七中校服外套。 拿回来以后就一直扔在沙发上来着,她也没收起来。 正巧此时男人感觉到身后跟了个瓮声瓮气的,想回头问她跟来干什么,一眼看见她身上七中的校服外套,目光沉了沉,到了嘴边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夜晚的风有些凉,徐酒岁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又听见快步走在前面的男人说:“你跟来干什么?” “我,我得去看着我——” 的画。 后两个字到了嘴边来了个急刹车,小姑娘急喘一口气:“我得去看着你,万一真出什么事了,好歹有个现场证人证明你就是无辜躺枪的。” 她这话换来男人凉凉一瞥,那一眼里意思相当明确:你还挺贴心。 徐酒岁甜兮兮冲他笑了笑,也没再搭话—— 一方面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另一方面因为事情比较紧急,薄一昭和徐井年两人四条大长腿走得又急又快,她跟在后面连跑带蹦,气喘吁吁,根本顾不上说话。 见徐井年转过头看着自己好像还有话要说,她抬起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空逼逼,嘴要留着喘气。 徐井年看她那小短腿迈得吃力还挺滑稽,要不是这会儿有个同学急着跳楼,他搞不好都要笑出声来了。 “让她跟着,”徐井年转头跟薄一昭说,“正好让她感受一下暗恋老师不成只能跳楼相逼的现场教育,到时候看到血肉模糊的场景说不定她就改邪归正了。” 少女心思被这么直接说出来,徐酒岁恼羞成怒地嚷了声“徐井年”,后者冲她毫无诚意地假笑了下。 薄一昭想要制止徐井年的胡扯,但是转念一想,居然诡异地觉得他讲得好像还挺有道理于是停顿了下,干脆保持了沉默。 徐酒岁跟在后面呼哧呼哧的,又忍不住眯起眼:“不是,你沉默是什么意思?” ——好歹暗恋了他一段时间,这人眼睫毛颤一下徐酒岁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看他这默认态度,她都炸了。 “想什么呢!”葱白似的指尖指着男人,她急得恨不得跳起来,“我可不会为了你去跳楼啊!” 薄一昭挑了挑眉。 “你们能不能严肃点!”徐酒岁忍无可忍尖声道,“有个花季少女等着要跳楼呢!” 徐井年嗤笑一声。 说话之间,夜幕下,三人已经冲忙杀入校园里。 今天是周六,十八中向来唯教育局马首是瞻,说不补课就不补课,学校里没什么人,薄一昭走在前面,学校门卫也没拦着。 就是多看了身上穿着七中校服的徐酒岁一眼。 三人一路轻车熟路上了艺术楼,周末了,只有零星几个高三艺术生还待在画室里,素描教室在三楼走廊尽头,一般高三的学生很少用素描教室,所以三楼一整楼都没有人。 上了楼梯,一眼就可以看见一排昏暗的教室最后一间亮着灯。 徐酒岁故地重游,心情却不那么好,跟在薄一昭他们身后进了教室,一眼就看见坐在距离第一排位置最近的窗口上的女生—— 她身上穿着一条长裙,薄薄的毛衣开衫,长发披肩。 她就坐在窗楞上,背对着教室,两条腿高高悬空在外面,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听见人来的声音,她回过头,脸色很苍白,脸上还挂着眼泪。 薄一昭走在最前面,李倩叫了声“薄老师”,但是很快的又看见后面走进来的徐井年还有徐酒岁。 “他们怎么也来了?”李倩小声地问。 徐酒岁没说话,盯着这真正的高三小姑娘看了一会儿,脚下一挪,站到了一个教室比较中央的位置,正好可以挡住自己那副素描画—— 七年了,它果然还挂在那里。 和她离开的时候卫衣的区别是,这幅画下面贴了一大堆来自同为艺术生的学弟学妹们的便签条,全部都是“蹭学神光辉”“学姐助我校考过过过”“不求央美来个国美再不济广美也成”“蹭”“蹭喜气” 徐酒岁也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些学弟学妹五花八门的“蹭”还有蹭什么玩意儿的,她真诚希望他们之中没人来蹭她的恋爱运势,否则定然前途一片漆黑。 “你把短信都发我弟手上了,”徐酒岁站在那一动不动,平静地说,“真出事警察取证也得找他,我还不得跟着来看看。” 徐井年大步走过来,一把抓过徐酒岁,捂住她那张残酷的狗嘴。 李倩的脸色果然不那么好看,她转过头,看着薄一昭,小声地说:“老师,叫他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行。”薄一昭考虑都没考虑,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姐弟俩说,“你们先出去。” 徐井年听话地想要往外挪,奈何徐酒岁像是脚底扎根,向他投来抗拒的眼神。 李倩:“老师!” 薄一昭:“徐酒岁!” 徐井年被喊得背脊发凉,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直接扛起他姐往外拖,徐酒岁尖叫一声,被迫被拖出门时,伸手假装挣扎中不经意地“咔嚓”一下,关了教室的灯! 教室一下陷入一片黑暗。 徐酒岁没有计较薄一昭为了别的女学生吼她这件事—— 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三楼,下面还有个花圃,真要跳下去,脑袋落点准确地磕到花圃上,那还是可能可以出人命的。 站在教室外,她抓住了徐井年的手有些紧张地侧耳倾听教室里面的人的对话,她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让李倩先从窗户上下来,李倩不答应。 “那你坐着好了,把我叫来又想做什么?” 点了只烟,男人看上去有些无动于衷——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刚才明明从收到短信到人站在玄关,全程都没用超过一分钟的话,徐酒岁怕是真的要信了他是个铁石心肠。 但是这些李倩不知道,所以看见老师这副冰冷的模样,她开始哭了起来。 “我只是,只是想告诉老师我喜欢你,你可以拒绝我,也可以删我微信但是你为什么要把我赶出物理竞赛班呀?” 教室里,李倩哭哭啼啼。 教室外,徐酒岁转头看了眼徐井年,一脸困惑:“删微信?她为什么有薄一昭微信?” “”徐井年选择卖队友,“我不知道啊?” 徐酒岁微微蹙眉,迟疑地把脑袋转了回去——站在她身后,徐井年对着她的后脑勺长吁一口气,腿软。 “让你退出竞赛班是因为你的程度不够,而且也没有要花心思在这个上面的准备。删你微信的理由已经告诉过你了,本来加微信是为了公事上的问题,你喜欢我这件事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我记得我明确地回答过你,这件事不可能且没有商量的余地。”薄一昭的声音在空旷的素描教室里响起来,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是我的学生,也仅此而已。” “那你今晚为什么要来?!” “这话我今晚要重复几遍?因为你是我的学生。”薄一昭淡淡道,“不然你期待我怎么做,让徐井年回复你:跳吧?” 徐酒岁:“” 徐井年:“” 李倩像是被薄一昭这回答噎住了。 过了很久,她才用可怜的声音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吃不下,睡不安稳,同学因为我被退竞赛班的事情明里暗里笑话我” “不可能。”薄一昭打断她,“你们都已经高三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所以才会越来越多疑,陷入自我情绪无法自拔其实随便观察一下你就会发现,并没有那么多人关注你。” 黑暗之中,只见男人唇边的烟草星火点点,奶白色的薄雾从他唇边逸出,他浅浅蹙眉,脸上露出了一丝丝不耐—— “李倩,高三学生状态紧绷,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被压垮精神,这很正常有可能是一次单元考失败;有可能是一次随堂练习不及格;也有可能是某一天要不到满意数目的零花钱,或者是喜欢的人得不到回应” 他停顿了下。 “但是,单元考失败不代表你高中三年的学习就成了一堆垃圾;随堂测试不及格不代表你的高考也会因此不及格;不给足够的零用钱不代表你的父母从此就不爱你;表白被拒绝也不代表从今往后你再也遇不见下一个你喜欢,他也喜欢你的人——” “” “你想用你的自杀,去惩罚谁?我吗?让我后悔不该拒绝你的表白这样吗?” 男人的话语到了后面极近严厉。 其实他说的道理多么简单,陷入了自我否定状态的人却永远也想不明白。 总以为“死亡”是唯一简单粗暴解决事情的办法。 “那么就去死好了”,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仿佛是受到了什么魔鬼的诱惑,只想到了一了百了之后,那些曾经愧对过自己的人会内疚,会不安,想要用自己的死亡给他们惩罚—— 会吗? 不会的。 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地球照常转。 那些活着的人可能会有一天或者一周时间确实陷入了后悔或者内疚的情绪里,但是之后呢,拥有自己生活的他们会将这件事遗忘。 而自杀的人,却浪费了自己往后五十年甚至更多的寿命来换取对这些人不痛不痒的短暂惩罚。 “老师” “这声‘老师’叫得好,想必你也心知肚明,我站在这里也只是因为今天我是你的老师,”薄一昭眉眼淡然,“你可以选择跳下去,试试看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影响” 停顿了下,他补充:“毕竟我也不是非常稀罕当这个老师。” 他的声音很轻。 但是话语里的冰冷却让人背脊发凉。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后,便是冰雪夹杂。 一颗糖以后紧接着就是一巴掌。 站在教室外的人几乎都要为他紧密又霸道的狗屁逻辑欢呼鼓掌。 而他这套演讲很有用。 毕竟李倩确确实实就是属于,神经敏感的高三学生的其中一员—— 她所谓的要跳楼,并不是完全因为被老师拒绝了表白,而是受不了之后退了竞赛班,被同学嘲笑之类一系列后续负面影响 而眼下,她似乎是被薄一昭说动了,认真地想一想,或许同班同学确实更愿意花时间去背几个单词,而不是没完没了地嘲笑她“被各种淘汰”。 咬了咬下唇,她哭泣的声音微止,小声地说了声“老师,对不起”,她有点想要从窗户下来了。 薄一昭见她神色有些动摇,便取下了唇边烟草,一只手夹着烟,另外一只手伸给李倩:“下来,今晚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男人那只拥有修长指尖的手就在眼前。 黑夜之中,夹在他指尖的烟草一明一灭。 ——这是李倩最后看见的画面。 她原本是先放下手里的手机人才往回缩,谁知道收回脚的时候有点急,不小心踢到了手机,差点儿把手机踢下去,她心里一着急,就伸手去抓——没想到窗楞窄小,她整个人被绊了下,身体没把握住平衡剧烈摇晃,发出一声尖叫! 距离她最近的薄一昭反应极快,瞳孔微缩飞快向前,却只来得及拉扯了她一把,也没能捉住她,手臂在窗楞挂勾上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涌出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人掉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尖叫,黑夜里,骨骼断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尤其突兀。 这动静惊得徐酒岁脚都软了,奔过去趴在窗户往外看,因为用力过度整个人都往外载——身后窗边男人一把拎起她往后拽了拽,手中烟草在窗楞熄灭。 “徐酒岁,”他紧绷而干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打电话叫救护车,现在。” 高三的时候很多情绪都会放大的,本章错误示范,乖孩子不要学。 良心作者不吊胃口,你们要的剧情我都有,今天的关键词—— 评论过一千,晚上八点 ps:我说一句,有些剧情必要有,是整篇文构成的组成部分,我知道大家想看什么剧情,ok我就不卡剧情我没存稿我一天码言情耽美两篇文,言情这边为了不卡剧情也拼了命存稿加更 我就是为了不卡剧情让大家看得舒服,让大家今天就能看到想看的 不戏耍读者吊着读者胃口是我对大家支持正版的回报 这章其实剧情点满满的,只是还没到想看剧情就说是水说是凑字数的,我希望还是考虑下看文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米开朗基罗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把整个袖子都被血浸透的薄一昭和陷入昏迷的李倩一起装车拉走,兵荒马乱之中,还真的没人注意到徐酒岁的米开朗基罗 说实在的,就连她自己都忘记的一干二净。 她被薄一昭的血,李倩横空戳出来的一截白森森的大腿骨,吓到大脑一片空白。 到了医院,李倩直接推进了急救室,情况不算太糟糕,李倩是屁股着地而且左手还惯性撑了下,没摔着脑袋。 徐井年在旁边忙得团团转打电话给班主任让他通知家长,薄一昭就在急症室门外坐着等——所有的人都围着李倩转,下救护车的时候接应的医生估计也没想到一个车里还装了另外一个伤员,徐酒岁看他的衣袖都成深红色了,估计医生都以为是李倩的血。 她办完一般的手续,走回来的时候,薄一昭还像个木头似的杵在急救室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徐酒岁站在走廊这边看他,忽然心里像是被人拧了一下,她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心疼—— 这个男人向来高高在上。 徐酒岁曾经以为,直到到地球毁灭那天,也轮不着她来心疼他。 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徐酒岁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双手轻轻扒过他的手臂伸脑袋去看他的伤口,然后微微皱眉伤口好深。 “你这个得处理下,不然没等你学生从里面推出来,你先血流干了,”她小声地说,“薄一昭,听见没?” 她直呼他的大名。 沉默中的男人黑沉的瞳眸闪烁了下,这才有了焦距。 他低下头,看着一张写满了担忧的小脸近在咫尺地抬着头,蹙眉望着他内心短暂的迷茫之后,有种思绪仿佛死灰复燃,就像是一瞬间小行星撞击了地球,把地球上不管是凛冬将至还是春日降临,生机勃勃或者万籁俱寂,毁灭得干干净净。 他冲着她疲惫地笑了笑。 抬起手指了指急救室亮着的灯,和那扇禁闭的大门。 男人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徐酒岁,看到了吗,喜欢上不合适的人,就是这样的后果。” 徐酒岁没有回答。 她母性光辉在这一瞬间光芒四射。 张开手臂拦着男人的脖子直接将他的脑袋和那张苍白的俊脸一股脑摁进了自己的波涛汹涌的怀里,她抬起手拍拍他的背:“别逼逼,先去缝针,你的血真的要流干了。” 这好像是她记忆里,对男人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拥抱。 薄一昭被徐酒岁半拖半抱地扔进急诊,这个前几天抓着她被菜刀割伤的手,吓唬她要缝针的男人遭到了现世报,被摁住缝了二十四针。 等薄一昭从急诊疯完针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半了,李倩度过了危险期,二班的班主任以及她的家长也到了,甚至已经在急救室跟前哭天抢地完毕。 薄一昭身上还穿着带血的衣服,李倩的家长很明事理,并没有抓着他指责他作为老师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学生,相反的,他们拽着薄一昭完好的那边手千恩万谢—— 因为医生说,如果不是薄一昭拽了李倩最后一下,她跌下去很有可能摔到花圃上,那就不是断个胳膊断个腿那么简单了。 薄一昭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就像是哑巴了或者陷入短暂失语症,脸上也像是瘫痪了,整个人完全不喜不悲。 等家长们放开他,转头去看李倩了,周围才稍微安静下来。 徐酒岁打发走了徐井年,然后在李倩的病房门外,安静地挨着薄一昭坐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 有那么一秒徐酒岁觉得“扮演高中生”的游戏可以结束了,但是刚才话题被她自己打断,现在她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怎么说呢? 人家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学生坠楼之后,你还眼巴巴地凑上去跟他讨论关于身份和恋爱的问题,这他妈不是找抽么? 她转过头看了眼薄一昭。 后者直起腰,盯着李倩的病房门口,淡淡道:“有话就说,眼睛都在我脸上烧出俩窟窿了。” “我想安慰下你,”徐酒岁诚实地说,“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我在教室外面听见你说的话了,说得挺好的。” 薄一昭闻言,轻笑了声,只是笑意没达到眼底。 徐酒岁坐在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他疲惫的眉眼,面无表情地那种心疼的感觉又来了,她心想:他妈的,我怎么又想抱他了? 于是,她伸手,柔软的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 那略微冰凉的触感让男人微微一愣,他收敛了唇边略微自嘲的笑,条件反射地,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但是徐酒岁就是觉得,这会儿他心里应该很难过,于是她咬了咬下唇:“要不我再抱你一会儿?” 她声音小小的,充满了迟疑和困惑。 一副她大声说话他就能被震碎似的表情。 抱什么? 当他小宝宝啊? 薄一昭啼笑皆非,发现她真的很有插科打诨的天赋,去讲相声估计是捧梗一流选手他放开了被自己捏在手心那软得像是没有骨头的白皙手腕:“免了,刚才那一下差点憋死我。” 话语一落,就看见她脸上肉眼可见地迅速充血飚红,整个人慌慌张张挪着屁股往后靠。 她紧张地盯着男人,谁生怕他还要说点什么刻薄的话攻击她的胸乃至她的人—— 然而意外的。 男人却什么也没说。 见她这个样子,只是笑了笑,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而后用平淡的语气说:“谢谢。” 徐酒岁看着他的笑,整个人心里忽然软成了一摊烂泥,她觉得这个时候薄一昭问她做什么她都会点头的。 双手抓住了他的手,那句“老师,其实我”刚说了一半,忽然从病房里面传来一针嗡嗡谈话的声音,二班班主任伸了个脑袋出来,看着薄一昭,一脸喜气:“薄老师,李倩醒了!” 徐酒岁:“”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被打断。 做个诚实的小姑娘真的好难。 李倩是真的醒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脑子上的。 她对二班的班主任还有自己的家长说,她一时想不开跳楼,是因为被薄一昭开除了物理竞赛班觉得很羞耻,所以恼羞成怒才发了微信给徐井年,想叫薄一昭来,威胁他让她重新回到竞赛班 谁知道后来弄巧成拙。 看着全身插满了管子的女儿,李倩的家长哭得不成人形,直骂她傻。 而整个过程,薄一昭就倚在病房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摸了摸口袋,又想起医院里不让抽烟,他的手又垂了下来。 徐酒岁就站在他身边,暖烘烘的一团,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杂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却莫名其妙地让人觉得心安薄一昭打了个呵欠,忽然觉得方才一直有些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一片安静。 他转头去看身边的小姑娘,像是受到了他的呵欠传染,她也眯起眼打了个呵欠,她还穿着七中的校服,举起手时,校服袖子有点血污,应该是刚才扶他去急诊时沾上的。 眼角变得柔软了些,男人低下头凑到她耳边:“你校服脏了。”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朵里,徐酒岁抬起手看了看,然后不怎么在意地放下手:“你的血啊。” 薄一昭翘了翘唇角,“嗯”了声。 徐酒岁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想刚才天塌下来似的,指着急救室让她“好好看,好好学”的人也是他 这会儿怎么又春风和谐啦? 张了张口,没等她问笑什么,这时候李倩用微弱的声音请求所有人回避,留下了薄一昭。 看着薄一昭流血的手臂,李倩跟薄一昭道歉后,跟他说自己的手机留在了素描教室,希望他帮她把手机拿回来。 因为里面很多她偷拍薄一昭的照片。 如果被别人看见了,这事儿估计就会变得很麻烦。 薄一昭想了想,答应了,叫了个车把困得眼皮子都打架的徐酒岁送回到家门口,自己折返回了学校素描教室。 独身一人重回教室,身边那像是镇定剂一样的玩意儿回家了,男人心里有些杂乱。 点了只烟叼在唇边,他在窗台边找到了李倩的手机,按照李倩给他的密码打开了解锁看了眼相册,里面各种他的照片—— 男人删了几张不耐烦了,干脆给她恢复了出厂设置(。)。 等待手机重置的时候,男人在教室后排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他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还要不要坐温水煮青蛙里的那只青蛙—— 原本他想着,他是有点舍不得隔壁邻居小姑娘的,那就舍不得好了,把审美、性格的问题抛开,顺其自然。 剩下就只有一个年龄和身份的问题。 这也不算问题。 一年之后,他就不是老师,那还管她妈的她是不是学生? 到时候如果他还是舍不得她,那所有问题也迎刃而解,根本不用纠结。 但是今晚的事纠结到他了。 当时趴在窗边看着掉下去的李倩,他脑子一片空白,因为不小心脑补了如果掉下去的人是那个小姑娘当时他没办法掏出手机叫救护车,因为他手抖得不像话,他被自己的想象吓着了。 ——这时候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胡来,因为他没办法接受任何意外后果。 抬起手摘下唇边的烟草,漆黑如墨的深色眼球在眼眶里转动了下,男人微微蹙眉,有些烦躁加茫然地在教室里漫无目的地看了一圈。 最后他的视线固定在作品墙最中央那副米开朗基罗石膏素描画像上。 画的不错。 他在心里心不在焉地评价。 目光再扫过,昏暗的教室里,他发现那个米开朗基罗素描画右下角签名,龙飞凤舞的好像有个“岁”字他停顿了下,心想这么巧的么? 微微眯起眼,男人被真正的吸引了注意力,干脆掏出打火机打了火,凑过去仔细看那副画下面的简介—— 石膏素描米开朗基罗,绘于2012年6月。 作者:徐酒岁。 作者简介:本校64级毕业生,同年以文化分642分,校考第二优异成绩,由中央美术学院录取。 打火机的火轻摇曳。 “啪”地一声后熄灭。 烟草抵在唇边,星火闪烁之中,白雾腾起。 立在教室最后的男人良久不语,忽然“哼”了一声,似觉荒谬嗤笑出声,修长的指尖扯开衣领,他唇角翘起,露出森白的牙。 ——暗示某人要遭殃。 接下来是套路和反套路。 继续200红包。 反攻 今年是2019年,徐井年他们这届高三是71级。 2012年,64级是什么概念呢—— 是7年前。 也就是说,某个披着七中学渣皮的小姑娘,七年前曾经是十八中的高三生,高考文化分642分,全国顶尖艺术生聚集的殿堂级院校校考第二 这么个成绩,说一句“顶级学霸”也不为过。 而就这样的顶级学霸,前几天还眨着红彤彤的眼睛问他,老师,我是不是考不上大学了呀? 嗯。 有趣。 黑暗之中,男人咬着烟屁股,略微无语——牙齿磨了磨,就好像被他叼在牙间的是某个小姑娘皙白白嫩的小细脖子,恨不得一口咬下去,咬出了血,咬断了才解气。 抓过手机,薄一昭回到医院,将恢复了出厂设置的手机还给了李倩。 李倩:“” 看着自己用了两年眼下被完全清空了所有资料的手机,想到自己失去的自拍和旅游照和存在备忘录里的日记,躺在病床上还插着管子的李倩恨不得再死一次。 一抬头,却发现站在她床边的男人有些心不在焉。 麻药的药效还没过,浑身抱得和粽子似的李倩眨眨眼,仿佛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烟草气息,她嗓音沙哑,垂下眼缓缓道:“老师。” 薄一昭低头,面无表情地看她。 “对不起。”她慢吞吞,近乎于一字一顿地说,“还有,谢谢。” 她说的很真诚,眼角还浸出了眼泪。 “嗯。”盯着那张鼻青脸肿的脸,薄一昭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破天荒地,冲她露出一点笑容,“不用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倩露出一点点困惑的表情—— 她并不觉得她这么可能错过高考的一摔能有什么福的。 除非今年的题目难到爆炸。 或者是考场真的爆炸。 然而薄一昭却只是摆摆手,不愿意再解释太多。 男人始终像是在走神惦记什么事儿,短暂的对话之后,就匆匆道别了李倩和其家长,转身离开了医院。 薄一昭回家的时候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徐酒岁这个不要脸的小骗子。 没想到他钥匙刚塞进门里,小骗子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伴随着他钥匙刚拧转一圈,隔壁邻居家的门应声打开,伴随着倾泻而出的橙黄色暖光,门缝后面弹出来个毛茸茸的脑袋,她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呵欠:“老师,你回来了?” 薄一昭:“”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 徐酒岁感觉气氛不太对,揉揉眼睛,发现这会儿站在不远处门边的男人半侧着身看她,眸光锐利,面无情绪,那双漆黑的瞳眸中仿若有寒星,盯着她时 就像是食肉动物盯着愚蠢的猎物。 徐酒岁:“?” 怎么了? 一个半小时前,这个人把她送回家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又发生了什么? 徐酒岁大脑还没转过弯来,忽然听到对面男人低笑了声,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问:“你怎么还没睡?” 他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带着一丝丝淡嘲,并不容易察觉。 “正要睡啊,”也许是困过了,徐酒岁失去了平日里的敏锐,完全不疑有它,只是老老实实回答,“结果听见你上楼开门的声音,就来看看,手机找到了吗,还给李倩了?” 提到手机,男人停顿了下,良久才垂下眼“嗯”了声,言简意赅:“还给她了。” 徐酒岁“哦”了声,认认真真打量了下他的脸,发现其没有要自闭或者一蹶不振的迹象,好像还算平静,稍微放下心来 正想原地告辞滚去睡觉,这时候却又听见男人叫她的名字。 到了嘴边的“晚安”生生咽了下去,门缝拉开了些,她好奇地看着他:“怎么了?” 薄一昭扫了她一眼,看到她身上穿着的长睡裙,黑色的,丝质,伴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胸前那两团白兔呼之欲出一般跳了跳 跳得他的额角也跟着跳了下。 这次内心毫无罪恶感,他只是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目光。 “麻药过效了,我手不方便,有点疼。”男人敛下睫毛,语气平淡道,“能不能来帮我放下水,我还是习惯泡了澡才好睡,医院细菌也很多的。” “这样么?” 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徐酒岁一心扑在“麻药过了呀那你痛不痛”上面,听了他有点可怜一样的发言,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脚一迈就要往对门那边冲—— 又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颈脖附近,目光微沉,带着有些灼热的温度。 小动物天然的生物应激性让她近乎是条件反射地稍一停顿,抬眼飞快地扫了薄一昭一样,迟疑地缩回了脚,退回了门缝后面。 抓过之前徐井年扔在沙发上那个牛仔外套套上,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拢了拢衣领,她清了清嗓子,抬手扒了下头发,这才换了室外拖鞋,迈着矜持的步子走向对面。 “不穿外套不让进门。”徐酒岁冲他笑了笑,要多乖有多乖,“对吧?” “嗯,对。” 薄一昭盯着她的笑脸,嗓音慵懒地应了声,与此同时让了让,徐酒岁顺利地进了屋。 浴室里有浴缸,是标准的单身男人配置,一把电动牙刷,牙膏,剃须刀,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男性使用的护肤品,不多,讲究得恰到好处—— 少一瓶则糙,多一瓶则娘。 浴室里都是薄一昭惯用的香皂味,一脚迈进去就仿佛被他身上的气息包围了,徐酒岁有些贪恋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打开热水,热水落入浴缸,温湿的水蒸气蒸腾而起。 坐在浴缸边,探头去看浴缸放水情况的小姑娘一张脸被热气蒸腾得红扑扑的。 “老师,怕碰到水的话最好用保鲜膜包一下,你家没有的话我家——” 徐酒岁一边说话一边转身,结果没能说完的话在她看到接下来那一幕的时候,“咕嘟”一下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她惊恐地张了张唇,舌尖僵硬,发出一声无声却可以用意志力掀翻宇宙的尖叫—— 站在她身后,男人已经脱掉了衬衫,健美的腹肌和紧绷的肌肉线条皮肤暴露在浴室灯光下,窄腰之下,肚脐下有一串毛发。 在成年人的世界,这玩意有个学名叫“青龙”,听说有青龙的男人,那方面 很强。 徐酒岁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今晚大起大落实在太多,她真的要原地去世了。 “你说什么?”刚单手脱了衬衫的男人,把沾满血的衬衫往垃圾桶里一塞,低着头摆弄了下牛仔裤的扣子,弄了下放弃了,说,“过来,帮我解这个扣子。” 那个语气唷—— 和一天前,他站在家门口对她说”过来,帮我开门”一个调调。 只不过这次开的是,呃鸟门? 徐酒岁自己都想抽不文明的自己一巴掌。 她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抬起头看着薄一昭,仿佛在给时间给他冷静过来之后收回成命,没想到男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过去,抬起头,挑眉看着她,像是没看见她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只是懒洋洋道:“快点,水都要冷了。” “” 妈的,这男人,不会是被他可爱的学生刺激得疯球了吧? 徐酒岁顶着张一言难尽的脸靠过去,薄一昭立刻放开了自己的手,往前顶了顶胯将裤腰送到她眼皮子底下—— 这一个顶胯的动作生生让眼前的小姑娘那张白皙的脸蛋从耳根红到脖子根,她比唐老鸭还僵硬地伸出手 那平日里灵活柔软的小手这会儿捉住他牛仔裤腰间的扣子,僵硬得像是死人手。 “怎么了?” “没事。” 不。 其实有事。 啊啊啊啊啊啊她的手背碰到他的小腹了肌肉好硬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酒岁将尖叫吞咽进喉咙里,以要把那颗扣子生生拽下来的力道飞快地替他打开了那颗钮扣,听见男人发出一声释放的叹息,她整个人瞬间弹开来,贴着墙。 薄一昭往下拉开裤链。 裤腰完全敞开,露出后面的黑色内裤,还有黑色内裤底下包着的那一包 徐酒岁拧开脸,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搞什么? 搞什么?! 搞什么?!! 此时此刻,撇开头完全不敢乱看的她错过了不远处男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戏谑她只是拼命扒着墙,恨不得钻到墙缝里去抠都抠不出来,直到听见他在她身后淡淡道:“行了,还不出去是替我洗么?” “” 这猝不及防的黄腔? 徐酒岁猛地回过神来,瞪着他:“这位老师,麻烦注意下为人师表的形象!” 哦。 为人师表? 薄一昭弯了弯唇角。 徐酒岁话语一落,只见男人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盯到她浑身发毛,他这才挪开视线,云淡风轻地说:“哦,可能是今晚太累了,有点端不住,为人师表。” 这下是真的玩够了。 嗯,不对。 是“暂时”玩够了。 “拿保鲜膜给我。”他斜靠在洗漱台边,“我家没有这个东西。” 徐酒岁转身去拿了,回来顺手包办缠保鲜膜的活儿,一边缠一边絮絮叨叨:“手受伤了就擦擦身子得了非得洗澡,哪来那么多穷讲究,这样包紧了没有?” “没有。” 他低着头跟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额头上。 徐酒岁强忍住了想要伸手摸额头的冲动,抬起头看着他眼中一派淡然,完全不像有什么歪心思,她甚至有点儿责怪自己大惊小怪。 “保鲜膜一会儿自己取,别包太久了不透皮弄坏了伤口,还有这玩意留在你这了,我家还有。”徐酒岁指着保鲜膜,“洗完早点睡,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知道了。” 薄一昭垂眼,眼中含笑看着她。 浴室的光仿佛在他身后镀了层光晕。 徐酒岁被他“慈爱的目光”看得清了清嗓音:“那我回去了?” 他点点头:“好。” 她得了批准,又拉扯了下身上的牛仔外套,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神经敏感又脆弱导致情绪和性情大起大落的精神病预备患者,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往外走了两步。 又被他叫住。 她转身,耐心十足地问:“又怎么了?” “还补英语吗?”男人低着头看手上包着的保鲜膜,头也不抬,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不过是被老师拒绝一次表白,你的大学也不考了吗?” 他居然主动提起这茬。 徐酒岁有些惊讶:“你不怕我也去跳楼吗?” “不怕,”他放下被保鲜膜包的像粽子似的手,微笑着看着她,“老师相信,你必然比她坚强。” 老师:徐坚强 继续200红包 巧克力 徐酒岁精神恍惚地回到家,徐井年还睡眼朦胧地等在沙发上,揉揉眼睛看着她。 徐酒岁挑眉:“傻瞪着我干嘛?困翻了还不去睡?” “我得等你回来才睡,要是你不回来了,我就报警啊。”徐井年打了个巨大的呵欠,眼角都冒出眼泪了,然后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大半夜跑到陌生男人家里去给他放洗澡水,你这邻居当的真够称职的。” 那么纯洁的邻里友爱举动,听他说得实在是好笑,徐酒岁抬起脚踢了少年小腿一下:“什么陌生男人你姐都二十五岁了,夜不归宿你就要打电话报警,你还让不让我嫁人了?” “等你真嫁人了一年不回家一次我都不理你。” “小管家婆,那是你老师,他有多刚正不阿你还不清楚么?”徐酒岁说着停顿了下,“上一次我就用腿蹭了蹭他,被他拎着领子赶出来。” “” 徐井年额角青筋跳了跳,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关键词,强迫自己不要去问“用腿蹭了蹭”是什么成人动作,话锋一转,问—— “薄老师怎么样了啊?” “还行吧,看着没什么不妥。” 但是好像也有点怪怪的,具体怪在哪也说不上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你不是高中生,”徐井年问,“六十集电视连续剧现在都演了三十九集了经过李倩的事,他更不可能碰高中生了,你继续装嫩只是给自己增添难度而已,这问题你想过么?” 想过。 怎么没想过。 她最开始假扮高中生,不过是顺水推舟找个理由,把两人的关系从陌生人升级成相熟的人而已。 后来,当他们越来越熟,她早就想脱掉高中生这个马甲了,毕竟那个男人道德感那么强,是不可能碰一个学生的,徐井年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但是几次真真假假的告白下来,薄一昭的反应告诉她,这个人拒绝她,并不是单纯地因为她“高中生身份” 如果她脱开了这个身份,就成为了“隔壁暗恋他的女人”,甚至连一个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连话都说不上,那还谈个鸡毛未来,难道用意念谈恋爱么? 有些烦躁地将头发往后捋了下,她咬了咬下唇,瞥了徐井年一眼:“再等等吧。” “薄老师要对女高中生过敏了。” “他没有,”徐酒岁垂眼盯着脚尖,“今晚他还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继续去他那补习英语。” 徐井年看着有点儿惊讶。 “所以你就准备继续装女高中生啊,装到什么时候?” “装到下一次我拿腿蹭他时,他不对我吹胡子瞪眼,而是变成了想吻我又不敢吻”徐酒岁随口胡说八道,“你到底睡不睡了?” 徐井年认真想了下徐酒岁描述的“想吻又不敢吻”的画面,真诚地觉得下辈子可能都不会发生:“一年之后你假装的高三生要毕业了,他还没有对你‘想吻不敢吻’,怎么办?” “‘老师,高考落榜,我复读了,今年也请多多指教,么么哒。’” “” 徐井年冲着她竖起大拇指,站起来回房睡觉去了。 李倩情况稳定下来之后,薄一昭再也没有去探望过她。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学校,只是除了徐井年,没有一个人在现场,所以大家猜测其实李倩跳楼原因并不是“被赶出竞赛班”那么简单,但是也只是猜测而已—— 毕竟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跑去问徐井年这种八卦。 这件事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开始,又被无声无息都遮盖过去,薄一昭依然在十八中上他的课,尽职尽责,做他的道德标杆 但是徐酒岁认为,他那天晚上说的话也有可能是真的,他回国教书,做政教处主任,不过是随便找个地方调剂生活,他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份工作—— 他理直气壮得很,不受任何人威胁,因为他从来没有做错任何能够被指责出格的事情。 看呐,多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可怜连累了她这个“隔壁七中小学渣”一块儿吃不着肉。 这天徐井年晚上有竞赛班培训,徐酒岁做了番茄鸡蛋面给送去学校,只不过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她拎了两个饭盒,都是粉红色的。 就因为她下面的时候,看了眼锅里的番茄鸡蛋卤子,随便发微信问了下徐井年,让他问问他物理老师晚上要不要吃面。 徐井年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她,说,老师说,可以。 可以。 多么高高在上的回答。 对着饭盒做了个鬼脸,徐酒岁把饭盒送到了徐井年在的多媒体教室,踮起脚看了看教室里面,薄一昭不在,就跟他咬耳朵:“老师呢?” “还在办公室印今晚的卷子,他让你把饭盒送到他办公室去。”徐井年埋头唆面。 “还送到办公室去,当老子美团外卖啊!” 徐酒岁不满地嘟囔,她怎么觉得自从那晚在医院给了那个男人“爱心拥抱”“纯洁埋胸”之后,他用她用得越发得心应手了呢? 一路嘟囔着拎着饭盒,根据记忆摸到了高三理科组老师办公室附近——办公室倒是不难找,理科组老师办公室就在文科组老师办公室对面,读书的时候,徐酒岁还是地理课代表,经常给老师送东西来。 拎着饭盒探头探脑,薄一昭没看见,却遇见了迎面走来的高中地理老师。 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教师怀里抱着一沓试卷,从转弯处走出来一眼就看见拎着饭盒东张西望的小姑娘,起先一眼扫过去没在意,定眼一看发现居然还是熟人—— “徐酒岁?” 他惊喜地叫了声。 徐酒岁被这一叫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回过头一看发现是她高中时代的“恩师”,于是露出了个笑脸:“李老师。” “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给弟弟送饭,他在高三理科班” “噢噢,我好像有听别的老师提起过,最近怎么样啊,我还以为你在首都读完大学就留在那了,没想到还会回来这个小城市——” 一顿寒暄。 直到对面理科办公室的门拉开,身着浅蓝色衬衫,袖子捞至手肘,满脸严肃的英俊男人出现门后,徐酒岁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徐酒岁,”隔着一条走廊,站在门边的男人微微蹙眉,“你在那边做什么?” 被点名的人拧开脸吐了下舌头,嬉皮笑脸地跟地理老师挥挥手道别,拎着饭盒一路小跑冲到男人跟前:“我问路,不行呀?” 带着香甜的少女气息一下子扑到鼻息间,男人垂眼盯着那张朝气蓬勃的脸看了一会儿,心里琢磨她大概是遇见以前的老师了—— 还问路。 撒谎都不带脸红的,小骗子。 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看她演戏演得那么认真也没忍心揭穿他,男人让了让,让徐酒岁进了办公室,徐酒岁跟着进去了,挺新鲜地东张西望—— 她还是第一次进理科老师办公室。 没有文科老师办公室里的花香和香水味,沾满粉笔的三角尺,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卷子,柜子里阴暗处放着数瓶上课要用的化学试剂,量杯,还有天平,砝码,迷你杠杆模型 糙汉味儿扑鼻而来。 办公室里只有薄一昭一个人,复印机正在嗡嗡工作印着试卷,男人走过去掀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下,站在机器旁没动弹了。 徐酒岁把手里拎着的饭盒放在其中一张办公桌上。 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男人抱臂依在墙边看着她笑了下:“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桌子?” 他嗓音低沉,听上去好像心情不错。 “其他位置乱得像狗窝,”徐酒岁打开饭盒,从里面拿出折叠筷子摆好,头也不抬地说,“我去过你家的,又不是傻子快来吃面,一会得坨了。” 薄一昭唇角翘了翘,被她这句不怎么走心的回答取悦。 抬脚走过去坐下来安静的吃她的饭餐,时不时抬起头看她在办公室里无聊地转圈圈,东摸摸西看看,但是每样东西拿起来没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原模原样地摆回去。 他想起他第一次在自己家看见她时,她也是抱着膝盖团成一团缩昏睡在沙发角落里,好像生怕自己弄乱哪怕一点点东西 乖得要命。 就像现在一样。 最后徐酒岁绕回了薄一昭的办公桌边,发现他吃东西一点声音都没有,吃饭就算了,吃面条还能这么安静,那粉红色的饭盒被他大手扶着,像玩具。 盯着男人侧脸看了一会儿,她稍稍弯下腰:“好吃么?” 男人一侧脸,就看见她敞开的领口,露出一小节锁骨。 “还行,但是不值二十块。”男人挪开视线,擦了擦嘴。 “乱讲,我放了很多土鸡蛋的,鸡蛋多贵你知道么?” 徐酒岁撅了撅嘴表示自己自己的不满。 再也不愿意搭理他,自顾自转身假装突然对那台打印机产生浓厚兴趣,结果视线乱飘,发现打印机旁边放着男人的笔记本电脑,再旁边放了一盒明治巧克力 好像是巧克力。 她没敢乱摸,凑过去嗅了嗅,真的是巧克力。 薄一昭又不喜欢甜食。 徐酒岁正撅着屁股研究这盒巧克力哪来的,忽然感觉到身后有熟悉的气息贴近,“看什么,想要就拿去”,低沉的男音在身后响起。 因为弯腰露在裙子裙摆和高筒袜之间的一截嫩肉蹭到了西装裤的布料 瘙痒的触感传递而来,她吓了一跳。 倒吸一口气转过身,抬头时,唇瓣正好蹭过他的下巴。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徐酒岁微微瞪大眼,杏仁似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夜晚公路车灯下,惊慌失措的小鹿。 薄一昭弯下腰,那张任何时候仿佛都处事不惊的脸向她压了过来,挺翘的鼻尖近在咫尺,男人鼻息之间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心跳,漏跳一拍。 徐酒岁紧张地闭上了眼。 良久,只听见耳边响起包装袋的声音,紧接着一颗又甜又软的东西被强行塞进她的唇瓣,她下意识牙关一松,那东西就被推进她的嘴里—— 除此之外,舌尖好像碰到了什么冰凉有些粗糙的触感。 徐酒岁垂下睫毛,贼兮兮地睁开一只眼悄咪咪地看,便看见男人修长的指尖,不急不慢地撤出她唇舌间。 “” 徐酒岁目瞪口呆,鼓起来的腮帮子嚼了下,才反应过来嘴巴里被塞了一颗巧克力,想到刚才舌尖碰到有点软的东西可能是他的手指—— 她的脸“蹭”地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手腕被抓起来,刚开封的一盒巧克力被塞进手里,男人的手轻易越过她的肩膀拿过她身后打印机印好的一沓试卷 瞥了满脸通红的她一眼,凉凉一笑:“现在知道害羞了,桌子底下用脚蹭我时的勇气哪去了?” 徐酒岁快被他臊死了。 “不、不许提!” “怎么,你敢做还不让人提?” 男人清冷的嗓音中,甜腻的巧克力在口中化开,杏仁果仁裹着香甜气息占据鼻尖。 她羞到顶端,还记得他手臂上有伤碰不得,用手里的巧克力盒用力砸了下他的肩膀,逃似的窜起来,抱着饭盒落荒而逃。 一路飞奔到校园门口,低头一看才发现那盒巧克力还被她牢牢拽在手里 舌尖顶了顶牙齿。 和刚才那软软的触感完全不同。 他居然把手指伸进她嘴里—— 操,衣冠禽兽! 奖励 徐酒岁越想越不对。 岁岁平安:你老师是不是被李倩打开了什么任督二脉,从此决定无视他一向秉持的超高道德标准,欢快放飞自我? 年年有鱼:什么东西? 岁岁平安:我觉得刚才他调戏我。 年年有鱼:天还没黑,有人就开始做梦;年纪还未大,有人就开始幻想。 岁岁平安:我认真的。 年年有鱼:他做什么了? 岁岁平安:喂我吃巧克力。 年年有鱼: 年年有鱼:喂你吃个巧克力就叫调戏,你刚给人喂了整整一饭盒的面,照你的标准老师得去报警了? 可是他的手指也伸进来了! 我还舔到了! 这话徐酒岁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跟徐井年讨论,她委屈地冲着手机屏幕噘嘴,手机一揣,加快步伐回家去了。 晚上坐在纹身工作室里,高三毕业七年的徐酒岁捧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认认真真地做了三套试卷的理解和完形填空,做到最后自己都来了点味道,真得有种回到少女时光的感觉。 结果就是一抬头,已经晚上十点了。 徐酒岁:“” 坐在纹身椅上,徐酒岁一脸茫然,忽然意识到自己他妈吃饱了撑着在干嘛,完全不务正业啊! 郁闷地把试卷往包里一揣,背着包回家飞快地洗澡吹头,等她收拾好自己的时候,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家里的门被打开了,徐井年站在玄关换鞋。 徐酒岁走过去时门还没关,一眼就看见站在走廊另外一端背对着她的男人,脸上微微泛红,她清了清嗓音。 后者果然转过身,越过弯腰换鞋的徐井年肩头,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之前让你买的套题买了吗?” “哦,”徐酒岁感觉自己的声音紧绷的像是要打鸣的公鸡,“买、买了啊!” “写了吗?” “一点点。” “一会拿来给我看,给你讲完了你拿回去睡前再看一遍,想想解题思路再睡。” 男人说完,面色正常地拉开铁门进了屋子,只是再里面那扇门他没有关,屋里的光透过铁门门缝透出来洒在走廊地面上徐酒岁半天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那是给她留的门。 她咬了咬下唇,转身去翻包里的试卷。 徐井年站在她身后一脸困惑:“英语?解题思路?啊?” “闭嘴!”顺手抽出试卷拍在弟弟的手臂上,“看不起文科是不是?我们也不总是在背书的!” “我上一次做英语去年高考全国卷137分,”徐井年面无表情道,“让我想想某位文科生七年前高考英语多少分来着,噢,127。” “”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是讨人厌的,无一例外。 徐酒岁站起来,用肩膀撞开徐井年,踩着拖鞋一步一脚印地冲向隔壁,横冲直撞到那关起来的铁门前才猛地一个刹车,伸出手摸了摸那道铁门,就像那是什么棉花做的脆弱物品 “老师?” 她站在门外乖乖地喊,完全没有在家里用厚重试卷抽打亲弟弟的凶猛。 没一会儿,男人的声音从里面响起:“门没关。” 徐酒岁“哦”了声,伸手摸索着开门,进了门发现男人正坐在电脑前跟人家打越洋视频,余光见了徐酒岁进来,他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等。 男人手里捧着个文件夹在飞快翻阅,时不时抬起头对电脑那边的人说两句,他语速很快,大概对自己的某个观点非常坚定—— 徐酒岁认真听了下,发现专用名词太多,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从他严肃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他本职工作相关的。 都说认真工作时的男人最性感,徐酒岁不得不同意这句话,看着男人那薄唇一张一合,她差点都要觉得英语之所以成为国际语言,只是因为它听上去很性感。 虽然理智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 后来大概正事说完了,电脑那边说话的人变得不那么正经,这次说什么徐酒岁听懂了,那人问薄一昭,老师当得开不开心,学校想让他回去以后带一批研究生。 对此男人的反应就是蹙眉,抬手将衣领扣子解开了两颗,并斩钉截铁地说:“notpossible!never!” 越洋电话打完,薄一昭扣下电脑,这才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一脸懵逼看向自己的小姑娘。 薄一昭:“” 薄一昭:“刚才我和同事打电话,你听懂多少?” 徐酒岁:“啊?” 薄一昭:“” 高三准考生是假的,英语水平真的不怎么样倒是真的。 薄一昭:“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徐酒岁捧着厚厚的英语试卷蹭过去,放下卷子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星光点点,满满都是崇拜—— 前后纵横三十年,学霸人设在拥有正常理智和审美的女性面前,永不倒塌。 所以各位男同学,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看她这样子,傻了吧唧的,薄一昭对她欺骗行为真的是想气又气不起来,总不能抓着她打一顿,只好想点别的法子折腾她,接过她手里的英语试卷翻看了下,皱眉:“怎么才写三张?” “我很忙的。” “忙什么,”他头也不抬地顺嘴问,“别告诉我‘忙学习’。” “” 忙养家糊口也不能告诉你啊。 徐酒岁撇撇嘴,看着认真审阅她试卷的男人,那修长的指尖就捏在试卷的边缘,让她看着看着一不小心就想到下午—— 下午这只手。 被她舔过嗳。 窒息。 自己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她抬起手,不自然地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耳垂,小声哼哼了下,有些心虚地问:“老师,问你个问题。” “问。” “那天在素描教室里,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徐酒岁犹犹豫豫地问,问完就感觉到男人抬起头看向自己,那双漆黑的瞳眸仿佛已经洞悉一切,看得她心脏骤停一秒—— 他看见了? 他发现了? 他知道了? 内心的土拨鼠疯狂刨地,爪子捂住脸拼命往下拉扯面部肌肉崩溃尖叫,表面上她却坚持着云淡风轻的微笑并不知道自己笑得快比哭还难看。 欣赏了一会儿她这副做贼心虚加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男人这才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平静地问:“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在那个教室里看见什么?” ——他什么也没看见。 徐酒岁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无声长吁出一口气,她眉眼放松下来,剩下的只需要胡扯于是她眨眨眼:“你真的没看到吗,那天我总觉得李倩不是自己摔下去的。我好像看见窗户外面有一只苍白的手在拽她的脚踝——” 薄一昭:“” 徐酒岁瞪大了眼:“真的!” 一个人的鬼扯能到什么程度? ——那就是真的鬼扯到鬼的身上。 你是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的吗? ——不,我看你是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 薄一昭撇开脸,想了想还要一本正经配合她演出,语气平淡道:“没听过十八中有哪年曾经有学生在艺术楼自杀,李倩是第一单也没死成,你少疑神疑鬼了。” 徐酒岁本来就是瞎胡扯的,听男人这么说,她“噢”了声,不再准备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指了指试卷:“我随口问问,您继续看。” 薄一昭弯起唇角,冲她露出个短暂的笑,低下头继续去看试卷。 徐酒岁被笑得莫名其妙。 时间不早了,所以这一晚上薄一昭只给她讲了完形填空部分—— “抽象名词表示具体或特定的事例时,可作可数名词,单数之前应该接不定冠词,比如pleasure,surprise你这个前面的单词知道接,后面另一个就错了,老师上课不应该一起讲的吗?听课只听前半句?” “” 徐酒岁没办法反驳说她就记得半拉,毕竟好几年没碰了。 “重新想这几道完形填空哪错了。” 他把试卷推回给她,她弯腰去看,特别认真。 并没有注意到坐在旁边的人垂着眼,视线压根没有落在试卷上,而是落在她的侧脸,看她咬着淡色唇瓣认真思考的模样 他目光闪烁,微沉。 直到徐酒岁重新修改了几道题的答案,小心翼翼瞥了眼他的脸色,这才把试卷又递回给他—— 男人接回试卷,也接收到了她的眼神,面色早就恢复自然,他唇角勾了勾:“看什么,做错又不会打你。” “” 说得好像你没打过似的。 徐酒岁在心里腹诽。 男人给她讲题的时候倒是非常认真,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其实压根没必要教得一本正经 因为她听得很认真。 所以他也很容易就入戏。 听教半小时,薄一昭教了她完形填空从题干找答案的法子,又被迫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一套题,效果倒是立竿见影的,最后错题率直线下降—— 要是高三那年真的遇见他,说不定高考还能多几分凑个650的整数。 最后徐酒岁看着他的笔尖在自己做过的答案上扫过,一个错题没有圈出来,男人放下笔淡淡道:“不错。” 徐酒岁盯着他的侧脸,有点儿高兴,单纯为了他难得的夸奖,喜欢一个人就是拼了老命想要看他满意的样子 这句话说的没错。 “那老师,今晚就先这样了,我回家睡前再——” 她话还未落,忽然听见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淡声,她话语一顿安静下来,奇怪地看向他。 只见男人慢吞吞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用十分自然的语气缓缓道:“全做对了,不跟我要点奖励么?” 徐酒岁一愣。 就像是走在大马路上忽然有个人跳出来说恭喜你是路过这条马路的第99999个人我们决定奖励你一百万人民币—— 前几秒单纯的少女时代学习进步之喜悦瞬间烟消云散,下午在老师办公室时那种踩在云端上,嗓子眼一下子飞到外太空的感觉又来了 脑子都不好使了。 “我、我,奖励” 她的舌尖都在打结。 那你让我亲你一下—— 像是得了失语症,这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利索。 男人冲她温和而友善地笑了笑。 在这个微笑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三分钟后。 徐酒岁一脸茫然地站在走廊上,身后是一扇刚刚温柔关起来的大门。 她低下头,撕开手里的棒棒糖的包装,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鼓动了下吸了吸,是甜滋滋的草莓味。 所谓奖励,就是一颗棒棒糖。 心情像是做云霄飞车,大起大落到觉得人都快苍老十岁,徐酒岁默默抬头看着斑驳的走廊天花板,认认真真地在想:你妈的,这狗男人,是不是在耍她? 评论响起来!!!!!!! 200红包鸭!!!! 少年与老男人 国庆假期来了。 徐井年这个高三生准备和朋友一起出去旅游,因为都是穷学生,所以他们定的机票是早上九点的廉航,好在奉市不大,开车的话四十分钟就可以到机场。 徐酒岁早上六点爬起来给徐井年做可以带在路上吃的三明治当早餐,自己刚洗漱完,靠在厨房墙边昏昏欲睡地等着烤面包,听见隔壁有了动静。 拉开门,发现隔壁男人身上穿着运动裤和一件短袖背心,背对着她在掏钥匙白色的背心汗湿一片,结实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汗水的温热气息中,走廊上充数着的雄性荷尔蒙数值爆表,徐酒岁一开门猝不及防差点儿被熏得栽个跟头—— 放在门把手上的白皙小手无声悄悄握了下门把,她还记得自己没化妆也没梳头,于是只小心翼翼从门缝后面探出两只眼睛:“老师,晨练啊。” 薄一昭转过身,看半个身子藏在门后不知道在跟谁躲猫猫的小姑娘,唇角弯了弯:“今天起那么早?” “阿年准备和同学去旅游,早上的飞机,我给他做个早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在他还没拆线的受伤手臂上扫来扫去,“你要不要吃早餐?” 她知道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所以本以为他会拒绝。 没想到在对面门被拉开的一瞬间,她听见男人说好,回去冲个凉就过来。 徐酒岁愣了几秒,直到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对面门后,她才回过神来似的后腿几步回了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化妆是来不及了,只能用手沾水,拼命试图把睡觉睡得翘起来的发尾压下去。 弄了半天弄不好,她沮丧地放弃挣扎,转身回厨房煮了三人份的牛奶。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徐酒岁踩着拖鞋去开门,一开门鼻尖就正对着一片结实的胸肌,香皂味道扑鼻而来。 徐酒岁两眼发直。 她是万万没想到男人直接穿着浴衣就过来了,腰间随便打了个结,胸前其实收得挺好只露出一小片偏古铜色结实肌肉再抬头,他的头发和平日里上课时打理得一丝不苟不同,湿漉漉的,有点凌乱,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几岁。 水汽让那双黑色瞳眸看上去更加明亮。 徐酒岁愣神的片刻,一滴从他发梢滴落的水珠落在她的鼻尖上,她倒吸一口凉气,“啊”了声猛地放开门后退两步! 薄一昭看了满脸惊慌的她一眼,若无其事地拉开门走进来:“一会我还要睡回笼觉的,你不会还指望我穿着西装来你家吃早餐吧?” 意思是,你大惊小怪。 徐酒岁:“” 好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懂,对不起。 她看着薄一昭轻车熟路走到餐桌边,拉开他总坐的那个位置边的椅子,坐下来,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今天的报纸,拿起来翻看 浴袍下摆微开,露出他一截健壮的小腿。 徐酒岁知道自己不该看了,但是她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地把视线顺着那小腿曲线一路上滑至男人的胯间—— 她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没等她管理好自己脸上的表情,那竖起来的报纸落下来一半,男人面无表情的俊脸出现在报纸后面:“我穿了内裤。” 徐酒岁:“”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薄一昭:“都写在脸上了。” 徐酒岁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 薄一昭:“做你的早餐去。” 徐酒岁捂着脸转身滚回厨房。 三分钟后,徐酒岁端着切好的三明治出来了,薄一昭放下报纸看了看牛奶,犹豫了下,抬头问她:“有咖啡吗?” “我和阿年不喝那个东西,你真当我美团外卖啊就牛奶,不许挑三拣四!”徐酒岁瞪他。 话还没说完,身后徐井年的门被拉开了,少年打着呵欠从房间里出来,嘴边的“岁岁早”刚说了一半,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太对—— 定眼一看,他姐弯腰站在餐桌边,身上穿着睡衣,手里还端着一杯牛奶; 她身边,他的物理竞赛培训老师身着浴衣,男人头发微湿润,显然是沐浴完,手里还拿着大概是今天早晨送来的报纸; 两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着他。 徐井年懵逼了。 ——一个高三学生,可以设想有一万种大清早见到他可亲可敬的老师的姿势,然而,这一万种里,显然不包括“他穿着浴衣坐在自家餐桌边”这一种。 徐井年倒吸一口凉气:“你们” 少年看看薄一昭和徐酒岁,又转过头看了看徐酒岁敞开的房门,沉默一秒,露出的窒息的表情。 徐酒岁:“还没有” 薄一昭:“只是恰巧” 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消失。 徐酒岁绝望地闭上狗嘴。 男人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挑眉:“还没有?” “不是!” 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朵根,徐酒岁紧张地看看挑眉用黑亮的眸子盯着自己的男人,又看看一脸三观崩塌的弟弟,抓狂了—— “你添什么乱子啊!” 这后半句是冲着薄一昭的怒吼。 后者露出个无辜的表情:我说什么了? “我起来的时候老师晨跑回来,我顺便邀请他来吃个早餐,”徐酒岁不理薄一昭了,扭过头跟徐井年强行假装镇定道,“快来吃早餐,赶不上飞机了。” 徐井年坐下了。 “准备去哪玩?”薄一昭放下报纸看他的爱徒。 “丽江。” “哦,”薄一昭点点头,“姜泽也去?” “姜泽不去啊,他说他还有别的事,”徐井年奇怪地看了薄一昭一眼,看着是没想明白怎么提起他了,“老师,他怎么了吗?” “没有,丽江女人多,现代罗曼蒂克。”薄一昭懒洋洋道,“姜泽要一起去怕你们学坏。” 徐井年一头问号。 这时候徐酒岁把做好的三明治端出来,一碟子递给薄一昭,剩下的给徐井年打包,头也不抬道:“老师,无缘无故泼人家姜泽脏水做什么?” 男人目光扫过她耳边因为低头打包早餐微晃动的一丝发梢,翘起来的,像鸭屁股。 不动声色翘起唇角,他嗓音低沉缓慢:“只是怕学生学坏。” 徐酒岁没怎么多想:“姜泽挺乖的。” 薄一昭:“看你对‘乖’的定义是什么。” 徐酒岁歪着脑袋看他:“他有做什么吗?” 放死耗子进你办公室了还是当着你面把谁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了? ——兰亭酒吧里晚上等着跟他搭讪的女人能排到酒吧门口 他却在大街上脱了衣服,弯着腰让你这大他七岁的姐姐摸背。 薄一昭直接不理她了,低头吃自己的早餐,徐酒岁没得到回答不高兴地噘嘴,小声嘟囔:“那么正义,到学生家里倒是把自己捂严实点!” 这是她勇气最大值了。 薄一昭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都说穿了内裤了。” 徐井年:“???” 徐井年最后一口牛奶吐回了自己的杯子里。 徐酒岁“咦”了声,一脸嫌弃地接过杯子,一边伸手给呛得满脸通红的弟弟拍背,安慰他:“你老师还没睡醒。” 徐井年觉得自己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薄一昭又不搭理她了,扭过头对徐井年说:“外面人多杂乱,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 徐酒岁的台词被薄一昭给抢了。 这一天,从走出房门到走出家门,徐井年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梦游示懵逼。 五一是一个纹身小密集期。 上午送走了徐井年,薄一昭回家睡觉,徐酒岁就去把工作室打开了。 正所谓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徐酒岁工作室开门没多久外面就来人了,她抬头一看,发现来的人是姜泽。 今天少年穿着牛仔裤,短袖t恤和牛仔外套,看着像个大学生的样子,走进店里露出个乖乖的笑:“姐姐。” 徐酒岁以为姜泽是来看之前说好的纹身遮盖图的,遗憾地表示手稿都在家里没带过来,他说他只是趁着十一想要来店里看看,他真的很想学纹身。 徐酒岁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也不赶他走,就问:“功课都做完了吗?” “姐姐,不要用跟小学生讲话的语气和我讲话呀!”姜泽哭笑不得。 于是整个上午,徐酒岁在店里忙时,姜泽就像个小尾巴跟在她屁股后面,不忙的时候他就坐在店里,徐酒岁随便抓个苹果往那一摆让他画,画完三张才算完。 知道要学纹身都是从素描开始,见徐酒岁有隐约松口的意思,姜泽笑着拿起画笔开始画苹果,特别认真。 画完苹果,姜泽还给她打个下手扫扫地,徐井年以前干的活儿倒是被他包办了。 徐酒岁当然不会让他白干,想了想就决定邀请姜泽中午到家里吃饭,顺便可以让他看看遮盖图的草稿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少年答应得很快而且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弯弯的,还有虎牙根本不能和外头人们认为的那个十八中兼七中扛把子联想在一起。 徐酒岁中午决定做个红烧海虾,再做个紫菜汤,在扒虾线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她站在厨房里拎着菜刀,打发姜泽去开门。 门外站的薄一昭,手里拿了个洗干净的空牛奶杯,显然是来还杯子的一开门见到姜泽,他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早上说完姜泽的坏话,中午就给他招家里来了? 还有,姜泽所谓不去丽江的“别的事”,就是来徐井年家吃饭? “老师?” 姜泽看上去不怎么意外。 薄一昭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徐酒岁拎着菜刀探了个脑袋出来:“老师?吃饭了吗?” “没有。” 薄一昭跟姜泽点点头,擦着他肩膀走进屋,顺手在放杯子的地方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站在那不动了。 “正好习惯性多煮了半杯米,”徐酒岁把脑袋缩了回去,“你们聊会儿,一会开饭。” 扔下男人和半大少年,大眼瞪小眼。 两人除了上课之外基本没有别的接触,能说什么? 再加上上次姜宵“霸道酒吧老板送死买一赠一”行为,气氛微妙。 薄一昭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了,把上午没看完的报纸摸出来继续看。 姜泽在他不远处坐下,但是显然还是年轻了,小狼狗的定力就没有老狗逼那么稳,于是想了想后,他垂下眼,轻轻地问:“老师怎么在这啊?” 闻言,薄一昭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眼角下垂看着好像还是很乖的样子,但是那藏在长长睫毛下的眼神,可能只有徐酒岁那傻子觉得这是个乖乖牌。 “你为什么在这我就为什么在这。”薄一昭淡淡道。 姜泽睫毛轻颤,抬眼看了薄一昭一眼。 过了很久,他用厨房绝对听不见的音量忽然道:“老师年纪都这么大了,不合适吧?” “” 虽然薄一昭一直把自己是老男人挂在嘴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他不过三十二而已,怎么就“年纪这么大了”? 不能忍。 他放下报纸,惊讶状笑了笑,只是那笑意维达眼底:“怎么了,来蹭饭还只许年轻人来么?” 姜泽听出来他在打太极,也冲他笑了笑。 这时候徐酒岁端着海虾出来了,见师生俩相视笑得诡异,有些莫名:“怎么了?” 薄一昭扫了眼桌子上的菜,摇摇头:“没事,吃饭吧。” 吃饭期间,薄一昭没说话胃口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喝了碗汤,就干吃了点白饭,那盘虾他都没动过。 徐酒岁还有点担心他吃不饱,但是很快的又被别的吸引去注意力—— 姜泽在跟她说话。 不想姜泽说纹身相关的,徐酒岁只好主动和他聊学校的事,说有几个小姑娘暗恋徐井年,还给他递过巧克力。 “小姑娘都喜欢递这东西,”姜泽捧起碗喝了口汤,慢悠悠道,“那天我还看见英语老师也给薄老师送了一盒巧克力,薄老师收下了。” 徐酒岁眼神一晃,抬头去看薄一昭。 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人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徐酒岁,这才“嗯”了声缓缓道:“明治的。” 徐酒岁心想你妈的,明治的巧克力就不是巧克力了啊!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看见男人扫了眼茶几,她愣了愣视线跟着看过去,这才想起来茶几的果盘上还扔着一盒吃了大半的明治巧克力—— 就那天薄一昭塞给她的那个。 徐酒岁:“” 薄一昭弯了弯唇角,温和道:“送巧克力就是图谋不轨么,不见得吧?” 姜泽:“怎么不是?” 薄一昭看向徐酒岁:“是吗?” 徐酒岁在老男人的慈爱微笑下,想到那天从她舌尖蹭过的指尖,瞬间头皮发麻。 “老子不知道,”她真诚地说,“能不能换下一个话题?” “那姐姐下午有空吗?” “嗯?” “约会去好不好?”姜泽笑眼弯弯,像是在开玩笑。 徐酒岁以为他说的“约会”就是去店里继续捣鼓他的纹身初学者之路,也没多想随口答了句“好”,语落就看见姜泽翘起的唇角弧度扩大了些。 少年转过头看着薄一昭:“国庆那么多天,薄老师也可以找个人约会,英语老师肯定答应的。” 这时候,薄一昭不动声色地夹了一只虾,慢吞吞地咬了一口。 咀嚼了两下,吞咽下。 这才懒羊羊地扫了姜泽一眼:“操心太多,八卦。是不是作业太少?” 至此,少年以为老男人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直到三十分钟后,徐酒岁洗碗,男人也跟着走进厨房说要帮忙,并捞起衣袖。 徐酒岁瞥了他一眼,正想说你伤口都没好添什么乱,结果这一眼,她发现男人伸手不自然地拉了下衣领,衣领下脖子有些红。 “你脖子怎么了啊?” 她惊了,踮起脚去看,发现男人脖子上长了一些红色的疹子。 薄一昭任她看了一会儿,才垂眼慢悠悠道: “好像是虾过敏,我忘了没事,一会去医院就行,你放心去约会。” 存稿箱订错时间了抱歉抱歉啊啊啊啊啊 师父父也登场倒计时了 师父父真的不是善茬你们得摆好姿势 200红包继续 路上 徐酒岁觉得薄一昭这话意有所指,她抬头去看他,却又发现男人的神色正常,完全不像是有别的意思。 如此这般,她又觉得自己确实想多了—— 他怎么可能在意她和谁去约会呢? 她踌躇着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手拧了拧衣袖下摆:“你自己对虾过敏,自己不知道的么?” 说完又想起,他应该是知道的,因为从刚开始吃饭他就没碰过那盘海虾,那最后为什么又? 男人被问得眸色转黯一瞬,有那么一秒他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恹恹地垂下眼遮去眼中的一言难尽,他用修长的指尖拨开衣领上方的扣子,再开口时显得有些不耐:“很久没吃了,就想试试是不是没不过敏了——没吃多少,没事的。” 他就差把“别管我”写在脸上了。 好像忽然生气了。 徐酒岁甚至没来得及弄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来了脾气。 茫然地眨眨眼,她撑起最后的勇气说:“我还是先把你送医院,万一气管肿了呼吸不畅窒息” 她说完很紧张地盯着男人的侧脸,那张紧绷的小脸上显示着揣测不安,大有不管接下来他是拒绝或者是皱眉——总之但凡继续露出一丝不耐的言行,她就会立刻飞弹开三米远。 还好这次他没有。 薄一昭后知后觉地在脖子上的红疹带来的痛痒中,反应过来自己到底为什么吃下那一口虾,他目光微敛,低头看着她。 徐酒岁睁大眼,乖乖地,像是等他的回答。 随后,她听见男人用有些歉意的声音,迟疑反问:“不耽误你约会么?” 徐酒岁都没反应过来什么“约会”,下意识地摇摇头。 见她摇头摇得毫无迟疑,男人脸上的不耐散了些,隐约有拨开云雾见太阳的意思,盯着她的脸蛋轻声又问:“不是都答应人家了?” “答应谁?” 徐酒岁一脸懵逼。 “” 男人不着痕迹地微勾唇角,正充满坏心眼地想要回答。 这时候,外面听见动静的姜泽已经进来了,因为进来得晚,他只听见后段对话。 他绕进厨房,看了眼一脸焦躁的徐酒岁,又看了看敞着领子,脖子上红通通一片,肉眼可见冒出疹子的他的老师—— 愣了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老师?你没事吧?”姜泽假装惊讶。 不得不说,他都有点佩服眼前这男人的幼稚了这疯起来,姜泽这小他一轮,几乎都可以同时过同一个本命年的少年人都觉得自愧不如。 没等薄一昭回答。 “约会取消什么,我没关系,以后多得是机会。”姜泽嗓音清晰,又补充了两句,“人命关天的,老师还是先去医院吧。” 他说人命关天的时候,声音里的戏谑几乎不加掩饰。 薄一昭懒洋洋都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现场只有徐酒岁当了真,听了姜泽的话,面色更苍白了,看上去恨不得杀死做了海虾的自己。 她冲忙回房拿包,换出门的衣服。 厨房里再一次地只剩下薄一昭和姜泽。 男人抬起手,收起脸上被疹子的痒带来的烦躁,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下衣领——从始至终半垂眼,脸上不见被揭穿幼稚行为的尴尬,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少年斜靠在厨房门墙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出了学校,他实在是懒得“尊师重道”,只是在薄一昭抬脚,与他擦肩而过时轻笑一声:“老师还真的是下血本了。” 没想到薄一昭停了下来。 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墙面上一处斑驳,男人没有一丝过敏患者应有的抓耳挠腮的狼狈。 他甚至唇角也微勾起,缓缓地带着一丝丝嘲讽道:“那可不,我们老年人,就是不爱惜生命年轻人千万不要学。” 姜泽:“” 这短暂的对话以徐酒岁拎着包,像小炸弹似的从房间里冲出来作为结束。 她冲到立在厨房门口的两人面前来了个急刹车,气喘吁吁的,面颊微红手上动作倒是小心翼翼,伸过来捏住薄一昭的衣袖,拉扯了一下:“老师,去医院。” 生怕他又不听话的样子。 薄一昭低头,扫了眼捏在自己衣袖一角的那只小手。 “急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男人缓缓道,“又死不了。” 然而,在徐酒岁眼里,薄一昭刚才吃下去的不是一小口虾,而是一整瓶500ml的鹤顶红。 她坚持摇摇头:“不行,要去医院。” 说完又垫脚,伸手要扒男人的衣领看,她总觉得那疹子比刚才更红了,她只不过回房拿了个包而已! 柔软的手背不经意蹭过男人的下巴,指尖软软的,戳在他喉结上 喉结不可抑制地滚动了下,他“嘶”了声不得不扬起下巴躲开,同时一把扣住那正跟他的衣领做奋斗的爪子,目光微黯,沉声道:“别乱碰。” 徐酒岁以为自己碰疼他了,一惊,猛地缩回手。 姜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看不下去了,在旁边说了句:“海鲜过敏也分情况的,老师说话声音都没变应该没多大事,到医院挂完号说不定都好了。” 薄一昭嗤笑一声。 徐酒岁不明所以。 最后他们是开薄一昭的车去的医院,上车的时候徐酒岁主动爬上了驾驶座,脚够了下没够着油门,又低头往前挪椅子。 薄一昭坐在副驾驶低头看她,像是一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爬上爬下捣鼓自己性冷淡风一点装饰都没有的车,怎么看都觉得特别可爱,也不说话,耐着性子看她东摸摸西摆摆 十分钟过去后,再好看的天仙盯着看十分钟也看腻了,男人开始认真觉得自己不如去药店买盒过敏药吃了算了。 这时候徐酒岁才把车子挪出停车场。 “你有驾照?” 徐酒岁正猫着腰看左视镜,听见身边的男人问。 “有啊。” “刚考的?” “没有啊,考了” 刚想说好几年了,一想好像哪里不太对,猛地闭上嘴转过头看薄一昭,心想这人语气太过平静,连带着她都放松了警惕—— “考了几个月了。” 她大喘气之后,换上了平静的语气。 “哦。”薄一昭脸上一点儿看不出什么不同,他只是淡淡道,“交规没告诉你开车目视前方?看我做什么,看路。” 徐酒岁这才把脑袋拧回去,小心肝儿那个乱跳的,心想:啊啊啊好险,还好我反应快! 最近的医院距离他们这边开车也要十五分钟。 徐酒岁平时不怎么开车,车速很慢,是以侮辱这辆车的性能和牌子的速度在前进薄一昭坐在副驾驶,好几次看见旁边的车超车时,别人转头往驾驶座里看。 但是他也没吱声,就靠在那看她慢慢开,反正后面的车再怎么着也不敢一脚油门怼上来。 到了红绿灯,因为开太慢直接被卡了整整一个红灯,后面的车为表示不满哐哐砸喇叭,徐酒岁像是聋了似的,眉毛都没皱一下—— 开车技术真的烂,心理素质也是真的好。 薄一昭在心里默默评价。 一边觉得脖子痒得难受,微微蹙眉,抬伸手挠了下,立刻听见她在旁边小声地说:“别挠了,挠破怎么办?” 薄一昭被痒得有点烦,又觉得自己是自作孽,想着陪她演戏好玩,演着演着把自己都作进去了,十分无语,心情更加烦躁。 蹙眉转过头,正想跟她说别管他开好她的车就是,却看见徐酒岁半倾斜身子靠向她这边安全带勒在她胸前,被宽松的衣服遮得特别好的身材曲线凸显出来。 腰细得一只手能绕完似的。 这会儿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看上去又担心又没有平日里横冲直撞时的跳脱,两人对视上的时候,她好像是被他眼里的烦躁吓着了,畏惧地往后缩了缩—— 可能是自己都没发觉的那种。 “” 本来就没想吓唬她,眉间稍稍放松下来,男人挪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干什么,我又没说是你害的,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不是,我” 徐酒岁听见他平静的声音,好像是在安慰她,实际上心里的不安更强了,她咬了咬下唇。 薄一昭从窗户的倒影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脸,就又把脸转了回来,一看她仰着脸看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会死人的。”他无奈道。 “我知道啊。”徐酒岁小声道。 强忍着掐一把那张白生生脸蛋的冲动,男人抬起手转了个方向,好像是有点热,将衣领又拉开了些,徐酒岁这才看见他胸前也挺红的。 “痒得难受?” “嗯。” “一会儿就好了,都是一阵阵的痒,你忍忍。” “” 忍个屁啊,什么都能硬扛还要医生做什么? 看男人的指尖落在锁骨附近,她急了,忍不住伸手抓他:“别挠了。” 这时候红灯结束了,感觉到覆盖在手背上那温暖又软得触感,薄一昭额角跳了跳,用另只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开你的车。” 徐酒岁启动了车。 却直接靠边停在路边。 薄一昭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要干嘛,是不是存心想折腾死他算了,没等他问,就听见驾驶座那边“咔嚓”一声解开安全带的声音,她整个人撑着两个座位之间的位置俯身凑过来:“实在痒得难受,我给你吹下?” 男人抬起头,就看见她半个身子往自己这边倾斜,投下的阴影将他笼罩在了自己与身后靠椅之间。 那淡如褪色蔷薇的唇瓣近在咫尺,她凑过来,眉头微蹙,无比严肃的样子柔软的指尖挑开他的衣领,垂着眼认真地找到他脖子上最红的那片,轻轻吹了几下。 距离不算太近,吹出来的凉风扫过脖间,脖子上又疼又痒确实减弱了一些 她大概是涂了薄荷味的唇膏,气息之间也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心中烦躁稍散。 但是也是一瞬间。 很快的就有别的烦恼出现。 男人难得乖顺,斜靠在车座椅靠背上,任由她整个人半靠过来,凑得很近—— 那双软得不像话的手扶在他肩膀上,薄一昭怕她撑不住趴自己身上来,也伸着一只手虚扶着她的腰。 于是脖子上是不痒了。 那股劲却直奔他小腹下面而去,一团火,能烧死人。 要不是这会儿小姑娘满脸救死扶伤的正义,薄一昭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恶毒心肠到他都要过敏而亡,这女妖精还惦记着他死前吃一口他的唐僧肉 感觉到腿间明显起反应时,他扶着她腰的手没控制住掐了一把,她愣了下,抬头看他。 “行了。” 再开口说话时,他眉间柔软一扫而空,不动声色地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将她推开,自己坐直了把车载空调打开,用近乎于冷漠的喑哑嗓音道—— “开车,去医院。” 最近考驾照忙的焦头烂额,要疯了。 继续200红包吧 修罗场一回 有的人表面平静,内心已经炸了锅。 小时候徐井年长水痘,晚上痒到睡不着,徐酒岁怕他挠坏了留疤,只好给他用嘴巴吹,痒了就吹一下,愣是挨过了那段难受的时期所以她一直觉得,长疹子吹下降温就不那么痒了,是真的有用的。 直到刚才,男人长手一伸,把车里的空调打开,凉飕飕的风迎面吹来,她才想起现代科技到底有多发达。 ——空调坏了,把窗户打开,也轮不到她用嘴。 腰间在发烫。 隔着衣服,刚才他的手搭在上面的触感仿佛还在。 除了最后看似不耐烦地把她推开那一下,男人的手只是非常绅士地贴在上面,一动未动,甚至像是虚扶反而她凑过去扒开他的领子,像是在占便宜。 占便宜。 徐酒岁脑子都快开花了,她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 纠结且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坐在副驾的男人,他斜靠在座椅靠背和车门之间的缝隙,垂着眼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看上去心情不算特别好的样子。 “看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响起。 “我没想占你便宜的。”徐酒岁听见自己正义的声音响起,“你都这样了。” “”短暂沉默,男人闭着眼没好气道,“闭嘴。” 徐酒岁收回目光,双手握着方向盘,这回她的眼睛彻底不敢乱看了。 嘤,好凶。 占便宜怎么了! 就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到了医院做了检查,好在问题不大,只是起了一些红疹,医生给开了吃的药和摸的药膏。 医生大概是看薄一昭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人看多了,打发他们滚蛋之前还不忘记教训人:“过敏体质就是过敏体质,并不会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突然就对某一样东西不过敏了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不就是‘时隔多年,吃吃看试试’,有什么好试的啊!再试一百次也是过敏!” 薄一昭一脸懒洋洋地站在那被训。 徐酒岁在门诊外面等着,看着三十来岁的男人被训得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像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还倔强地不肯丢了往日里的高傲,特别可爱。 嗯,迷人。 站在门外望着男人的侧脸嗤嗤地笑,两人去排队拿药,她一颗心总算放下来。 已经接近医院下班时间,排队拿药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他们没怎么排队就顺利拿到了开的药。 拿了药上车,薄一昭绕道了驾驶座,徐酒岁“嗳”了声,前者瞥了她一眼:“还想开车?天黑之前能到家么?” 被堂而皇之嫌弃车技,徐酒岁纠结地手指都拧到了一起,脸气哼哼地鼓得像只青蛙,满脸不甘心地爬上驾驶座看着男人打开驾驶座的门,不着急上车,而是站在车外弯腰把驾驶座椅从最靠前调整到最靠后—— 她老脸一红,鼓着的脸泄了气。 薄一昭上车绑了安全带,打开空调,皱了皱眉,又伸手挠了下胸口上最大的那一块疹子。 人的指甲最毒了,薄一昭指甲划过的地方留下了两道划痕印,清清楚楚的,泛白之后立刻变红。 徐酒岁看得脸都发白,看他一脸不耐烦对自己都下狠手,连忙跳起来抓起刚才开的药的纸袋:“别挠了,擦药,擦药,擦完再走就是!” 薄一昭没准备跟自己过不去,面色不太好看地接了药膏挤出来一大堆看也不看就往胸口上乱抹,徐酒岁看他弄得动一点西一点,有些根本没涂到位置上—— 平时不是活得挺精致的? 怎么一遇到这种事像个生活白痴啊? 她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半管药膏下去他就糊了个胸口,而且脖子上才是疹子最多的地方,现在他脖子患处红的快滴血了。 “你都没涂到地方,”徐酒岁小声地凑过去了些,“按照医嘱这药膏要用三天的,你这么浪费现在就可以上楼去再开一管了。” 心中烦躁不安,听了她的话薄一昭“哦”了声,一脸压抑的平静:“用不起么?” 徐酒岁:“” 一管药膏才十几块钱。 你在这装什么“老子有钱用一管扔一管”的霸道总裁? 此时此刻终于认识到了这人的任性,徐酒岁抓过他的手指了指他手上腕表示意他自己看时间:“知道您有钱了,但是今天节假日,医院下班了,有钱也买不到刚才拿药的地方都没排队,平时怎么可能那么少人?” 薄一昭认真想了下,发现这小姑娘说的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无语地掀了掀唇角,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伴随着回到高中教书,真得有退化成高中生的趋势—— 他今天干的事,怎么一件赛过一件蠢? 没好气地把手里的药膏往身边小姑娘手里一塞,他往后靠在驾驶座靠背上长吁一口气:“你来。” 说着脖子微微扬起,一副等待服务的样子。 徐酒岁原本还想再念叨他两句幼稚,但是一看他,自然形成的颈纹褶皱里红得都快泛紫了,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吞了回去小脸紧绷,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小心翼翼拿手碰了碰,听见薄一昭“嘶”了声。 “疼吗?” 她连忙缩回手。 男人没说话,只是垂眼看了她一眼:“你手好凉。” 已经十月了,今天奉市只有十几度,车里还开了冷气空调,她的指尖确实是冰的薄一昭显然也想到了原因,坐起来一些伸手要去关空调。 徐酒岁知道他开空调就是想降温没那么痒,伸手阻止了他。 自己搓了搓手让手指勉强暖一些,嘟囔着“你忍忍”,在指尖挤了一点药膏凑上前—— 因为腿短手也短,这会儿她要碰驾驶座的薄一昭,就不得不像刚才在马路边给他吹风似的,整个人跪在副驾驶座位上,一只手撑着薄一昭腿旁的驾驶座,自己整个人倾斜过来。 她身上特有的气息也一下子侵入男人的鼻腔,仿佛是将他笼罩了起来—— 温热的呼吸且小心翼翼的,有一阵没一阵地喷洒在男人的耳垂。 带着一丝丝年轻女人特有的甜腻。 掀起鸡皮疙瘩一片。 男人向后躲了躲,专心致志为他擦药的人却浑然不觉,直接凑上前追了上来,他感觉自己额角青筋跳了跳。 当那带着清凉膏药的柔软指尖触碰到脖子上一片火烧似的疼痒的皮肤,就像是烈火之中天降甘霖 触碰的一瞬间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紧绷了下,并仿佛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徐酒岁微微蹙眉,放在他腿几厘米外的小手探过来拍拍他的大腿:“很快就好,别躲。” “快点。”他嗓音低沉。 柔软的指尖轻蹭过长着疹子的地方,余光里,那圆润又挺翘像是洋娃娃的鼻尖近在咫尺的地方。 低哼了声,男人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下。 徐酒岁注意力被吸引,好奇地看了一眼,却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她避开了他喉结的部位,将一些药膏抹在他颜色最深快要变紫色的血痕里,手碰上去都感觉到那灼热—— 她惊得手都软了,心有戚戚地问:“以后是不是海鲜都不能做了呀?” 薄一昭闻言,垂眼光明正大地看了她一眼,这个角度正好看见她长而浓密的睫毛因为不安轻轻颤抖 “蟹没事。”他言简意赅,收回了目光,“我又不是傻子,每次都捡过敏的东西吃——你做你的饭,别管我。” 徐酒岁“哦”了声,却在心里把“海鲜”这一项直接在菜单里狠狠划掉! 这边脖子抹完药,她往前凑了些,指尖绕过他的肩膀去抹不太看得着的那一面—— 因为这个动作,她撑在座椅上的手挪了挪,直接贴在了他大腿外侧。 男人大腿紧绷。 那熟悉的甜腻气息更加靠近,小姑娘仰着头,这一次,那温湿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下巴上—— 整个人都紧绷之后,男人眸色转暗,不得不垂下眼用睫毛遮去眼中变换的情绪,狭窄的车内空间,他听见自己的呼吸逐渐变重。 “好了没?” 再开口时,他嗓音带着不自然的沙哑。 原本垂放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从身体一侧挪到下腹手舒展开仿佛随意搁放在那,其实是目的明确地进行拯救“为人师表”形象的就地遮盖。 还好天气转冷,穿的裤子布料不如夏天那么单薄。 徐酒岁一手的药膏,感觉到他不耐烦地想要动,手指戳了戳他的脖子:“快了,你耐心点,别动——” 薄一昭被她戳了下下意识去看她,只能看见那淡蔷薇色唇瓣在眼皮子底下一张一合。 一团火直冲着下腹而去。 “徐酒岁。” 男人狠狠皱眉,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细腻柔软的触感贴着他火热的掌心,徐酒岁吓了一跳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她觉得此时此刻,他脸上的深色看上去凶得要吃人。 她畏缩了下,刚想问是不是她手太重弄疼她了,这时候,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两人都是微楞。 徐酒岁胆怯又抱歉地冲薄一昭笑了笑,手腕从他灼热的大手里抽走,低头去掏手机。 甜腻的气氛似乎散去一些些。 手机铃声给了车里的人一丝清醒的机会,男人坐起来了一些,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后撤了些低头掏手机,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更加恼火。 趁着徐酒岁九接电话,男人把盖在某处的手挪向开窗键,他把窗户打开,脸撇向外面长吁出一股灼气,冷静了一些。 而另一边,徐酒岁一只手还拿着药膏,另外一只手全是药膏,她没手捧手机,又怕手指上的药弄脏头发,于是拿出电话看都没看直接按了免提,又“喂”了声—— 她两根手指捏着手机想要找个平坦又不太远的地方放置手机,与此同时身体前倾,正想把最后一点药给薄一昭抹了。 手机那边大概是没想到她接电话那么痛快,安静了二三秒。 “徐酒岁,下周五截止报名,要么你报名,要么我亲自过去请你报名,你自己选。” 低沉而缓慢的男音通过扬声器响起。 如毒蛇,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 语落。 原本望向车窗外的男人一愣,漆黑瞳孔微缩,第一时间把头转回来。 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一瞬间小脸煞白,手机直接从手中滑落—— 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蠢蠢欲动的裤、档上。 薄一昭还没来得及说话,剧痛让他差点跳起来! “嘶——操!” 男人面色巨变弯下腰痛呼出声,觉得自己被砸了半条命去,而电话那边显然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也跟着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请给我一点评论,看在我把男主唧唧都给砸了的份上(你在说什么) 得罪 这件事还得从徐酒岁的手机壳说起—— 从iphone4开始流行到iphonex,苹果公司致力于将一代又一代新推出的手机越变越薄,而使用手机的人们却并不领这份情,花里胡哨的手机壳横空出世将iphonex的厚度又变回iphone4。 徐酒岁就是这个大军里的先锋,她的手机壳带着金属的配件,拿起来沉甸甸几乎比手机还沉,这么一砸到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就像是往太平洋里扔了一颗。 当即,看着一向自持稳重又冷面的男人瞬间被痛到变了脸色,徐酒岁不忍直视地捂住了双眼:她从来没有在薄一昭脸上看到过这么“生动活泼”的表情。 “老、老师,你没事吧?” 徐酒岁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手忙脚乱地凑过去——并且在脑乱的情况下,她第一反应是砸疼了要给揉揉,于是那只白嫩细腻的小手义无反顾地伸向了男人的裤、档! 她傻了,薄一昭没傻。 男人面黑如锅底,在她来得及一把抓住自己的老二之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凌厉:“摸哪?!” 徐酒岁被这严厉的一吼吼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吼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男人在她来得及吱声前,将人不怎么温柔地往后推了一把:“滚过来捡你的手机!” 他的声音是磨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徐酒岁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手机还在通话中脸上表情顿时由白转红再转白,她爬下副驾驶,开门下车绕道驾驶座这边,开门,趴在薄一昭的腿边伸手去够那掉落在驾驶座下面的手机—— 薄一昭在她伸出手的瞬间,双腿让了让,如同躲避瘟神一般,充满嫌弃地避免了跟她哪怕一丝的触碰。 徐酒岁好不容易绷直了指尖拿到自己的手机,拿起来一看,居然还在通话中。 徐酒岁:“” 现在她真的是想原地去世了。 在薄一昭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她直接把手机挂断了。 薄一昭原本不想多管闲事,问她电话那边是谁—— 但是看她一副做贼心虚且差点害他连自己的老二都搭进去的份儿上,不多问这么一嘴“管管闲事”,他怕他今晚可能会失眠。 “慌慌张张的,”好不容易找回理智的男人淡淡道,“谁的电话?” “老师。” “嗯?” “我老师。” 徐酒岁搜遍脑子,能在一个女高中生手机里出现并趾高气昂说话的成熟男人,那只能是她的老师了。 薄一昭得了答案,从口袋里摸了只烟出来,点燃了叼在唇边,奶白色的烟雾吐出,她掩鼻打了个喷嚏 慌乱之间好像看见男人用似笑非笑的嘲讽眼神看着自己。 “老师?”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听上去让人会有些不安,“你老师打电话给你,让你报名?报名什么?还这种语气?” 他一个个问题甩出来,看着徐酒岁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 这个土生土长十八中入学,十八中毕业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高中阶段需要报名的基本都是竞赛或者重点大学提前批,而这种项目在普通高中基本都不会出现。 “生、生物竞赛。”徐酒岁说。 “生物竞赛,”男人点点头,隐藏在烟雾后的目光闪烁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是文科生。” “” 有那么一秒薄一昭觉得徐酒岁脸上的表情要崩塌了。 关键时刻他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夹着烟的指尖点了点副驾驶:“上车,今晚吃什么?” “噢,噢,红烧土豆豆角吧,再做个排骨?” 徐酒岁抱着手机如获大赦,一溜烟钻上车在副驾驶坐稳,心脏怦怦跳,摸了摸胸口她平视前方。 男人把汽车开出停车场时,她放在腿上的手机再次响起,看了眼来电,她毫不犹豫地把电话直接挂了,然后果断将那个号码拉黑。 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所有动作都暴露在了旁边男人的余光之下—— 他注意到这个没有被她存下的号码来自近海市。 一个来自近海市,听声音大约跟他差不多年龄的男人。 晚上送走了薄一昭,徐酒岁正把用过的碗一个个塞进洗碗机里,就迎来了下一个阎王。 这一次许绍洋学聪明了,他知道自己换个号码可能也是被徐酒岁拉黑,所以他直接用了小船的微信,而且还是弹的视频。 徐酒岁以为是小船又来给她通风报信“师父手机号被拉黑后如何丧心病狂”,没长心眼就接了—— 女人之间的视频并不需要化妆和找角度凹造型这种事。 所以视频接通的时候,摄像头正面对着的是徐酒岁的鼻孔和双下巴以及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大脸盘子”。 “干嘛呀?被我拉黑了手机号后许绍洋又整什么幺蛾子了你就说吧我受得住!” 看都没看手机屏幕,徐酒岁低头捣鼓她的脏碗,还感慨洗碗机真是伟大程度堪比达尔文进化论的二十一世纪最佳发明。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 带着厨房用手套的徐酒岁摘了手套,正想绕过去看看船儿跟她搞什么“沉默是金”,这就听见电话那边,某个男人特有的慵懒散漫嗓音响起—— “没整什么幺蛾子,就是把小船的手机拿来,问候一下你。” “” 听见这个声音,徐酒岁手里的厨房用手套戏剧性地“啪”地一下掉在地上,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艹你大爷,救命。 猛地箭步挪过去抓起刚放下的手机,她第一个动作是双手饿虎扑食状捂住手机前置摄像头! 想了想好像哪里不对,她的第二个动作是用几乎要把手指戳断了的力气用力戳了下屏幕中央挂断视频的按钮,将视频挂断了。 手机再响,这次是语音通话。 徐酒岁不想接,但是她真的怕许绍洋没完没了。 接通了电话,她没说话。 电话,男人的声音里透着轻松,可能还带着笑意——虽然他嗓音里的笑意从来不能传染别人,只会让人觉得遍体生寒:毕竟根基基本准则,许绍洋的开心永远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笑,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 “离家出走几年,看来你过得不错。” 带着温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最开始的沉默—— “胖了,脸真圆。” 徐酒岁:“” 徐酒岁心想,您说您妈呢。 对许绍洋,她真的只有脏话可以讲。 徐酒岁抓过手机:“许绍洋,你烦不烦,要我说多少次——” “嘘,”电话那头男人不急不慢地打断了她,“叫师父,收徒第一天我就教你们懂礼貌,这才离开千鸟堂多久,忘光了?” 有种东西叫条件反射。 当男人说“嘘”的时候,握着手机的徐酒岁脑子里立刻就出现,那个身着宽松改良唐装的人立在自己面前,微微弯下腰,冰凉且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压在她的唇上 手指修长白皙,指甲总受修剪得干净整洁。 只是没有温度。 那冰凉的触感却能从唇部传递到背脊,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 “师父。” 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液。 徐酒岁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微微泛白,在那两个字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意出口后,她死死地抿着唇,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驯服的猎犬—— 无论撒欢跑得多远,对主人多么厌恶,只要听见口哨声,它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回头。 ——千鸟堂谁不敬重许绍洋? ——千鸟堂谁不害怕许绍洋? 他在近海市甚至是国内纹身圈,就是神。 电话那边,男人似乎满意了她的听话,带着笑意“嗯”了一声:“师父下午电话里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这次itatac海选,千鸟堂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他的嗓音温和,甚至依然难得保持着温柔。 徐酒岁听了这种声音,却恨不得把手机扔到楼下去:她熟悉的,这不过是男人因为志在必得,对乖顺的小宠物说话的语气。 “” 徐酒岁咬了咬下唇,努力地告诉自己,她有熊心豹子胆她不害怕—— “不用了,我都离开千鸟堂很久了,九千岁这个名字我也没在用” “岁岁。” “” “听话。” 男人耐心地警告她时,语气甚至没什么变化。 “我说的是真的,当初离开近海市我就没想过再和千鸟堂有什么关系,这个比赛我也没有兴趣的,我现在在奉市很好,真的很好。”徐酒岁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被一条无形的毒蛇盘踞在脖子上,“我再也没有用过九千岁这个名字以后也不会再用。” 千鸟堂、许绍洋徒弟的名号可以让她轻松挂出每小时一千块以上的价格。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这么多年从零开始,就是为了再也不要和这个男人再有任何的牵扯,最苦最累的时候她没有后悔过 现在,更加不会后悔。 徐酒岁壮着胆子把那些话说完,紧接着她意识到当她说出“以后也不会再用九千岁这个名字”的时候,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 那低压的压迫力,好像通过电话也完美地被传达。 闭了闭眼,她心一狠,再开口时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丝央求:“师父,算了吧,好不好?”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淡淡道:“不好。” 徐酒岁深呼吸一口气,头皮发紧:“你忘记我,今后我也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嗯,你最好是。”男人不急不慢,“如果你现在在我面前,我真不知道要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徐酒岁觉得自己短暂失声了,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豁出去的嗓音尖锐中带着崩溃:“我都说了我不用‘九千岁’的名字了,我什么都不欠你的!你就不能,就不能——” 她越发地感觉不安。 直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徐酒岁不可抑制地缩了缩肩膀,不用看到那张脸,她也知道这是男人怒极时的反应。 “舍了‘九千岁’这个名字,说得真轻巧——怎么,闹脾气呀?就因为这名字是我给你取的么?” “” “岁岁,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远在奉市,师父就拿你没办法了?” 这话足够叫徐酒岁遍体生寒。 她摸了一把厨房冰凉的墙壁,真实脚软到站不住,握着手机顺着墙慢吞吞滑坐在地板上。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不用再去想电话那边这会儿会是怎么样一个雷霆风暴降临的灾难场景—— 徐酒岁知道,自己那几句话,大概彻底把这尊煞神得罪了个透。 透心凉的透。 找茬 跟许绍洋打完电话,徐酒岁做了一晚上噩梦,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被汗湿得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床都浸湿了。 外面下着雨,天灰蒙蒙的。 把汗水弄脏的床单拽下来换的时候,徐酒岁为自己的恐惧感到懊恼—— 她已经离开近海市很久了,久到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回归了正轨且风平浪静,但是这种所谓的“风平浪静”,现在却轻易被一通电话打翻。 她害怕许绍洋,那人于她来说,有教导之恩,亦是毒蛇。 他的冷笑和慵懒的说话腔调是她噩梦里的主旋律,然而这他妈都什么年代了,法治社会 她却还是如同怕一个魔鬼似的害怕着一个人。 徐酒岁浑浑噩噩地洗了个热水澡,裹着浴巾在卧室里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头发都快自然半干了,她忽然感觉到浑身一阵寒冷—— 生理上的那种,她抬起手摸了摸裸露在外的肩膀,手心触碰到一片冰凉,她应景地打了个喷嚏,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将近上午十点。 她这才慢吞吞地穿了衣服,拿了钥匙出门准备到店里去。 徐酒岁开门的时候,走廊对面的门也开了,男人今天难得穿的好像很休闲,看上去好像是要出门做一点私事。 徐酒岁目光飞快地在他脖子上扫了一圈,在发现那里的疹子都下去了恢复了正常的肤色后,她松了口气,又打了个喷嚏,昏昏沉沉地叫了声“老师好”。 “感冒了?”薄一昭问,又低头看了眼徐酒岁穿着的薄黑色裤袜,长卫衣还有小皮鞋,微微蹙眉,“夏秋交替季节容易感冒,多穿点,小姑娘别要风度不要温度,走大街上谁看你。” 徐酒岁觉得要是找了薄一昭当男朋友,除了享受爱情,搞不好还可以享受父爱(或者母爱)—— 这个男人大概是冬天要把刀架在人脖子上要求人把秋裤穿上的类型。 她蔫蔫地,沙哑着嗓子敷衍了声“知道了”。 下一秒,就感觉到额头上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触感,她愣了愣,过了挺久才反应过来是薄一昭的手。 只是那手只是单纯地贴过来探了温,就收回去了。 “有点发热,你最好还是去用体温计测一下。”薄一昭问,“身体不舒服还出门,去哪?” 养家糊口。 徐酒岁低着头:“蹦迪。” 薄一昭:“”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哪家夜店这么孜孜不倦大清早还提供社会摇晨练服务? 这人大概脑子先一步被烧坏了。 看她这样子估计是去上班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想到这薄一昭才觉得自己对她了解的其实并不多。 而这边徐酒岁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脑子不太好使,生怕再跟他继续说话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于是摆摆手就要往楼下走。 头重脚轻地,走两步就有想要栽跟头下去的趋势。 好在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后,一把拎住了她的衣领,徐酒岁站稳了回头看他,因为发热眼角红彤彤的,脸色苍白,像只沉默的兔子。 “不舒服就在家待着,”薄一昭想了想问,“手机给我。” 徐酒岁一脸懵逼地掏出手机递给男人,看他接过手机明显是被重量惊了下,有了个掂量的手势,然后抬起头看了徐酒岁一眼—— 徐酒岁想到昨天这手机结结实实砸到人家子孙根上,瞬间涨红了脸。 “手机解锁密码?”男人淡淡道,“我又没被你砸坏,脸红什么。” 被他一语道破,徐酒岁脸更红了,结结巴巴道出六位解锁密码,变扭的六位数字号,也不像是谁的生日。 “有什么特殊含义么?”男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挪动。 “没有,”徐酒岁盯着他修长的指尖,平静地说,“我家都用这个密码,包括所有银行卡。” 话语一落,楼梯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徐酒岁心想这下好了,今天又多了要跑三家银行改密码的行程—— 她可真会给自己没事找事。 正琢磨着,她听见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一阵头晕目眩——说实在的,她不想承认自己这低烧可能压根就是被某通电话给吓出来的,现在她对手机铃声过敏。 好在那铃声很快就断了,男人伸手将自己手机拿出来挂掉了电话,她的手机还给她:“刚才拨出去的是我的手机,实在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徐酒岁一脸懵逼的接过手机—— 一下子都没能从自己终于搞到了男人的手机号里回过神来。 苍天啊,她上蹿下跳了两个多月,终于搞到了薄一昭的手机号! 她曾经以为他们俩的儿子上幼儿园了她也不一定会拥有的东西! 看看啊,这个世界有得必有失,遇见任何的困难和苦难都要咬牙坚强地活下去,谁知道接下来命运的女神会不会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降临(忽然鸡汤)! 徐酒岁握着手机,微微睁大眼巴巴地薄一昭,唇瓣抖了抖:“顺便再加个微信行不行?” 要是长了尾巴可能已经摇出了重影。 站在稍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男人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徐酒岁点点头:她就是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爱心就泛滥的人。 然而。 “不行。” “为什么啊?” 男人擦着她的肩膀下楼,徐酒岁一愣之后,连忙抬脚真的像兔子似的跟在长腿叔叔身后连蹦带跳追赶。 “我怕你骚扰我。” “被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骚扰下怎么了?” “上一个上图微信骚扰我的可爱的小姑娘被我拉黑然后跳楼了。”薄一昭伸手点了下她的眉间,“你亲眼看见的”。” 这句话信息量可就大了。 “李倩?她哪里可爱?她为什么有你微信?李倩都比我提前拥有你的微信?为什么?凭什么?这不公平!” 徐酒岁一路追薄一昭到了停车场,直到男人上了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她还在纠结“老子心心念念的东西路人却早已拥有”这种破事—— 走出停车场时,大喜大悲之间,她觉得自己病得更重了。 徐酒岁到了纹身店,开门没一会儿姜泽就到了。 走进店里发现徐酒岁窝在沙发上,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当时就微微拧眉上前,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然后那眉皱的可以夹死苍蝇。 “薄老师昨天拼了老命要带你走就是为了把你弄成这样?” “” 这话里几乎每一个字都是槽点,要不是姜泽面色阴沉实在不像开玩笑,徐酒岁几乎觉得他是不是在开黄腔。 她张嘴准备反驳,话到了嘴边被一个喷嚏打断。 她捂着嘴拧开脑袋,白皙圆润的指尖指了指工作台,那上面摆着一个“米开朗基罗”石膏头像,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今天画那个,什么时候画的比我好了,就收你当徒弟。” 姜泽看了眼那个石膏像,目光一沉,随即嗤笑了声:“怎么,玩我啊?” 语气里带着一丝丝淡淡嘲讽,还有少年的叛逆。 和他以前和徐酒岁说话的语气并不太一样—— 昨天徐酒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轻而易举被薄一昭带走,这事儿他并不是完全脾气的。 今天做了半天思想斗争送上门,这女人又给他安排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欺负高中生没人权啊? 换了十八中的学生,听到姜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可能已经自动弹飞十米远徐酒岁听出他话语里的不满,有些诧异,因为她也察觉了,姜泽以前不会这么跟她说话。 但是表面上没有显露什么,她只是肃着脸坐起来看他:“不愿意?门在那边。” 她心情不太好。 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不耐烦,就是淡淡的。 姜泽回望她了一会儿,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的扶手上付下身,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起来,缓缓道:“姐姐,你挂在素描教室里那张米开朗基罗七年了也没有本校艺术生能超越,我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而已” 徐酒岁眨眨眼,有些惊讶他居然知道。 想了想,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脸:“早就告诉你了我不随便收徒。” 老娘是谁? 许绍洋的徒弟,兼前女友。 千鸟堂的大师姐。 纹身届的九千岁。 好汉不提当年勇而已—— 介于昨天被狠狠地提醒了下这一大堆头衔的真实存在性,徐酒岁今儿的腰杆比前两天的自己挺直许多。 姜泽自然不知道这其中小九九,只是垂下眼,盯着她,看着有些不太高兴。 “奉市不会有比我技术更好的纹身师了,”徐酒岁说着,又偏头打了个喷嚏,小巧鼻尖一遍通红,她垂着眼懒洋洋地说,“你要想找别人就去,准备个几千块总有人愿意收你当徒弟。” 在专业领域,她总是自带一种叫人恼火的傲慢。 “我没钱。”姜泽冷冷地说。 “想白嫖就去画石膏像。”徐酒岁指了指不远处她的石膏像,“别人连画石膏像的机会都没有。” “可以肉偿的。” “我对小我七岁的小孩不感兴趣。” “年轻气盛,很好用的,不试试你都不知道” “再开黄腔你现在就给我滚出——” 狠话又被响亮的喷嚏打断。 姜泽直起身,盯着徐酒岁,长臂一伸捞过放在茶几上的抽纸塞进她怀里,而后站起来长腿跨过茶几,稳稳地在工作台前坐下,找了个画板,调整坐姿,开始琢磨画那个该死的石膏像。 徐酒岁看着伸长了长腿,背靠桌椅,握着画板上方垂着眼开始琢磨下笔的少年,满意地收回目光。 打开微信,跟材料供应商进了一堆练习皮。 对方也是业内人士,听见她要练习皮都惊了,问她是不是收徒弟了,还问这事儿许绍洋知不知道 徐酒岁都不耐烦了—— 又是许绍洋,她收不收徒弟关他什么事啊? 她是不是定个棺材都得通知许绍洋一声啊? 怎么哪哪都是许绍洋啊? 啊啊啊? 狠狠扣下手机,徐酒岁一抬头发现有几个路人长相的人正站在她点门外探头探脑,站在橱窗前,指着她那副墨意山海之烛九阴指指点点。 她微微蹙眉,站了起来,走出店门问那几个人:“您好,有事?” 那几个人里有个瘦子抬起头:“这画是你自己的设计稿么?” 没有客人会上来就问这么没有礼貌的问题的,徐酒岁一听这问题,就知道他来找茬的,于是一挑眉:“不是我画的,难不成是你画的?” “不是,你一个做纹身的不懂行规么,偷人家成了系列的纹身手稿说是自己的,就有点没意思了吧?”另外一个稍微高壮一些的人说,“我是之前听说你这口碑不错想要来做个花腿,但是看见你这样的行为我就对你的技术有些迟疑了” “没意思?我一个字没说呢你一个人叭叭叭的就有意思了?”徐酒岁微微蹙眉,本来就头脑昏沉,这会儿说话更不客气,“我偷谁的手稿了?” “我之前查资料的时候,无意间查到过,这幅设计稿的手稿原稿是千鸟堂的,这会儿还挂在千鸟堂的作品墙上” 那人提高了声音—— “你不会真的以为外行人什么都不懂就在这狐假虎威的” 又是千鸟堂。 徐酒岁意识到这人大概真得不是潜在客户,甚至可能是之前那个新手村看到了帖子的同城刺青师 摆了摆手懒得跟他废话转身要走。 那人见她一脸不耐烦要走,反而更来劲了。一把捉住她的手臂:“把话说清楚啊,别不是说不过就想走了吧,不说话就是心虚默认了啊!” 徐酒岁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候在她面前纹身店的门又被推开了,姜泽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 他蹙眉,低头看着这几个比徐酒岁高不了多少的歪瓜裂枣,脸一沉:“爪子不想要了是不是?从她身上挪开!” 那人显然没想到店里还有个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还凶神恶煞的眉眼之间都是狠厉,愣了愣,真的放开了徐酒岁。 姜泽见状,直接将她拎起来往自己身后一放:“草你.妈,没长眼碰瓷碰到老子眼皮子底下了是吧?” 徐酒岁缩在姜泽屁股后面,瞪着他都惊了—— 仿佛看见姜泽被他哥姜宵附体,流氓头子气势惊人呐! 那些人叨逼叨不成,看着姜泽的狂妄好像也不是虚张声势,最后只得随便顶了两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徐酒岁站在门口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 “同行找茬?还是你得罪人了?”姜泽低头看着她,淡淡地问,“还是我哥之前的那个帖子真给你找麻烦了?” “没有,不是。”徐酒岁皱眉摇摇头。 “最近小心点,”姜泽不放心地说,想了想道,“算了,最近我都来,你别赶我走真出什么事,让我哥那个惹祸精来给你磕头认错。” 徐酒岁没说什么。 她也隐约觉得是要出点什么事儿。 只是没想到那出事出得那么快,当天晚上就有了动静—— 因为身体实在提不起劲,徐酒岁晚上九点半就关店回家了,洗了澡刚吃了感冒药,睡意正浓地爬上床,刚掀开被子,手机响了。 她拿过电话看了眼,是姜泽,想也没想就接起来,然后就听见电话那边姜宵暴怒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姜泽低沉的少年嗓音响起:“睡了么,你回店里一趟,你店被别人砸了。” 徐酒岁握着手机,一脸茫然—— 什么? 她的店? 被砸了? 啊? 师父确实是不一样的男配,可以骂的那种 一篇文总要有个反派嘛,啧啧 啊,要个评论吧。 啊,撒个200红包吧。 人生如此寂寞。 独身 下楼太急,徐酒岁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扶着楼梯的手一手灰,她都顾不上擦,连滚带爬地从家里往店那边冲。 一路上光脑补自己店里的情况就把她吓得够呛,心中像是悬着一块将落未落的大石头,未知的恐惧最让人胆战心惊。 等匆忙到了店铺那边,远远地她就看见一大堆警察,姜宵蹲在路边抽烟,姜泽站在一位警察身边皱着眉在说什么 徐酒岁转头去看她的店铺,然后咯噔一声,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确实是落地了,只是石头摔得粉碎—— 她的店被砸得比她想象中更加彻底。 徐酒岁回到奉市那么久,从无到有,身家性命都只是这么一家店而已刚开始来的时候只有一张纹身椅,一把纹身枪,墙上桌子上空空如也。 在今天之前,徐酒岁都没注意到这些年这家小小的店铺发生了什么变化—— 比如墙上挂满了她这些年的作品;工作台上摆着各种画草稿用的石膏像;摊开没关上的纹身素材参考书;摆在她画上一个花腿时要用的人物动作素材;甚至是茶几上放着她用了一半的纸巾和懒得洗的杯子 如今这些都不复存在了。 徐酒岁走进了看,冲天刺鼻的油漆味熏得她有些头晕,她抬头看了眼,店面两边的墙壁上喷满了红色的油漆,“骗子”“以次充好”之类的词语歪歪斜斜 血红的大字刺得眼睛生疼。 她摇晃了下眼前真的瞬间有一片漆黑,连忙扶着路边的电线杆稳了下身形—— 那副面色苍白的模样,看得蹲在路边的姜宵吓了一跳,原本男人还打电话提着嗓门,当着警察的面,完全不觉得自己狗拿耗子地在激动谩骂手下的小弟管一条街的治安都管不好见了她这样子,又骂了声脏话挂了手机,靠过去,伸手要扶她。 徐酒岁拍了拍男人伸过来的大手,安静地说:“我没事。” 姜宵看她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冷汗,额前短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心想你没事才有鬼了。 徐酒岁没理他,直接走向前,对还在拍照取证的警察表明店主身份,并询问自己能不能进去检查下私人财产。 获得批准后,她才从包里开始掏钥匙,低下头感觉眼前的地都在晃,掏钥匙的手也有点抖—— 站在她身后的姜宵看她抖得像筛子,站都站不住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面色很不好地冲着站在她面前的姜泽使了个眼色。 姜泽会意上前,轻轻接过她手里的包,掏出钥匙给她打开了店门,推开门回头看着她。 “姐姐,里面大概点玻璃渣,小心点。”少年嗓音温和。 说实话,看着开启的大门,徐酒岁自己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好笑,毕竟这会儿她店里的橱窗被人砸了个稀巴烂,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她直接走进去估计都不用弯腰 开门实在多此一举。 徐酒岁从打开的门进入,开了灯,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店里如同狂风过劲的毁坏程度又让她下意识地畏缩紧绷了下。 环视周围—— 作品墙上所有被装裱起来的作品都被扒下来摔了个粉碎,那些她亲手画的草稿全部被撕了; 那副她自己复刻的墨意山海之烛九阴,被从裱框里抽出来,撕倒是没撕烂,但是被人用油漆画了几把鲜红的叉; 茶几翻了,她的杯子摔得粉碎; 用了几年的纹身椅被人用小刀划得露出里面的黄色海绵,完全没法用了 徐酒岁踩在玻璃渣上发出“嘎吱”的声响,在最开始看见店门外的震惊后,看见里面的一片狼藉她反而整个人都麻木了。 “我从酒吧回家,路过你店的时候看见那些人从里面出来蒙着脸看不清,体型来看应该是上午那些人。” 姜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好的,知道了。” 低声应了声,她垂下眼,弯腰从一堆破碎的作品裱框木头渣碎片里将一张草稿抽出来,抖落上面的玻璃渣,是那张蜕佛。 轻轻拂去那刚完成定稿的设计稿上的烟灰和肮脏的脚印,徐酒岁站在店铺灯光下盯着画纸中,佛祖慈悲怜悯的眼看了很久 她回过身,看着依靠在橱窗边抽烟的姜宵,无力地勾勾唇,嗓音沙哑道:“麻烦姜哥跟你朋友说一声,可能这边要晚点才能开工了。” 姜宵看了她半隐在昏暗光线下的脸,没哭,但是那双杏状瞳眸却黑得深不见底,异常明亮像是蒙着一层水光。 她语气那么平淡,没哭没闹。 铁血壮汉却觉得心里一揪,实打实地心疼了。 直接在破破烂烂的玻璃橱窗上将烟头熄灭,他“嗯”了一声,嗓音低沉又阴郁:“这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从他姜宵到这条街开始,这边就是他的地盘。 不收保护费,但是连街口挑担子卖茶叶蛋的阿婆都被他罩着没人敢赊账——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砸他暗恋对象的店,这他妈和当着他的面直接赏他大嘴巴丫子有鸡毛区别? 姜宵觉得自己都没脸面对徐酒岁了,上蹿下跳的说要追她,结果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 他的男性尊严在她写满了强行镇静的黑色瞳眸中,碎了一地。 徐酒岁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都半夜一点半了,她困得眼睛里都是血丝,也是辛苦人民警察同志。 她都诧异自己还能冷静地和民警握手,跟他们礼貌的道谢,平静得就好像今晚倾家荡产的主角并不是她本人。 警察局出来站在外面吹了一阵冷风,她哆嗦了下打了个寒颤拢了拢外套,转头看站在她身边一起做笔录的姜泽。 后者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垂眼看着她。 徐酒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沙哑却柔软:“这事儿别跟阿年说,我怕他担心。” “”面对她的请求,姜泽不置可否地嗤笑了声,觉得这女人的脑回路不是一般的清奇,“你找面镜子照照会发现现在自己看上去更需要人操心,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阿年又不是“别人”。 “我没事。”她小声道,“那些人又不是剁了我的手,砸个店能怎么着?” “你说这话自己信么?” “” “平时不是挺娇气的,看不出来真遇见事时你还真够坚强的。”少年淡淡道,“这样强行乐观,不怕憋出毛病来?” 没得到满意的回答,徐酒岁抿了抿唇,嗓音带着微嗔鼻音:“怎么跟姐姐说话的,没大没小你还想不想拜师了?” 姜泽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你去店里把米开朗基罗先生抱回家对着画,两天一张,过几天我去酒吧找你拿作业。”徐酒岁又吩咐。 姜泽微微眯起眼:“现在?你店里钥匙给我?” 徐酒岁都觉得这小孩是不是在嘲讽她:“你觉得我店里现在还需要钥匙才进得去?” 橱窗那么大个洞,四面通风。 姜泽:“” 徐酒岁安排完一切,自己打了个车回去了,姜泽要送她也被她婉拒。 到了家开门的时候,强撑的一口气整个都泄下了,一时间除了头疼,她觉得浑身都是酸软发热的,呼出的气又干又热,呼吸道像是着了火。 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走廊对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薄一昭是回来压根已经睡了还是根本没回来。 这时候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到了家关上门,她背上的冷汗都浸湿了里面的衬衫,脱了外套她洗了个热水澡将身上的汗洗掉,拖着软趴趴的身躯吹头发的时候,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狼狈得像鬼—— 吹完头发她觉得自己解脱了也快去世了。 将吹风机一扔她凄凉地趴回床上,一边计算如果找不回今天那些人,那她自己重新装修店面要多少钱 装修完了那些人再来怎么办? 徐酒岁越想越害怕,独自一个人在黑暗的屋子盖着被子,顶着快要着火的呼吸道,她思绪像是一团浆糊,忽然在一片混沌之间抽出一丝思绪—— 这事难道跟许绍洋有关系? 这个猜测让她瞬间手冷脚冷,抱了抱被子。 明明困得要命,一下子又有点儿睡不着。 她索性拿起手机,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三个小时各有一个未接来电,一共三个电话来自同一个号码,在她的手机备注上是“老师”。 还有一通微信未接语音,是“小船”。 徐酒岁:“” 介于小船如果有事打她微信语音不通肯定会抠字留言给她,这会儿进了微信发现她们俩对话还停留在上一次,徐酒岁对这语音的真正发起者有了百分百的猜测。 指尖抖了抖,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直接拨通了语音通话,那边响了一会儿被接起来,男人的声音淡而薄凉:“舍得看手机了,今晚很忙?” 徐酒岁听他这话,明显就是知道什么,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心也跟着凉了一半,又不敢直接问,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你把船儿绑架了?她微信就成你的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良久,男人淡淡道:“加班。” 徐酒岁:“” 千鸟堂和一般的纹身店不一样,有时候晚上聚在一起上课或者听训,或者连夜赶稿画图的时候也是有的。 一瞬间也想到了以前在千鸟堂通宵割练习皮的日子,徐酒岁有些紧绷,她不说话,电话那边就耐心等着。 过了一会儿,直到她觉得自己滚烫的眼皮子都快合上了,她这才听见那边的人忽然出声:“你病了?声音怎么这样?” 徐酒岁说:“没有。” 说完就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电话那边:“” 徐酒岁:“” 她翻身手忙脚乱地坐起来找纸巾。 擤了鼻涕,她觉得自己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些,低下头看了看还亮着的手机屏幕,她咬咬下唇,轻声问:“许绍洋,你知道我这边今晚发生了什么吗?” 像是早就等着她这句,电话那头男人淡淡“嗯”了声轻描淡写地居然就承认了,语气兜没怎么变:“早知道你病了的话,我会让过两天再动手别叫我名字,叫师父。” 徐酒岁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师父?!”她用荒谬的嗓音道,“你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像是师父会干的——” 要不是嗓子痛到说话都难,这会儿她可能会冲他尖叫咆哮! “许绍洋,你不觉得自己行为特别荒谬?!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非得来搅和?当初我为什么离开千鸟堂你心里没点逼数?是我对不起你——” 吗! 说话太急,她吸入一股冷空气开始剧烈咳嗽,胸腔起伏,四肢冰冷,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发麻—— 她没有哭。 完全哭不出来。 只是顶尖的愤怒让她整个人抖得不像话,呼吸都变得不那么顺畅,脑袋里嗡嗡的, 愤怒和恐惧就像是怪物的手死死地握住她的心脏 心怦怦跳得乱。 冲突如其来的激烈情绪让她太阳穴突突跳动着! 电话那边却安静地听她在这边发狂,等她咆哮完了,他才问:“吃药了没?” 就好像今晚才对她进行过毁灭性打击的不是他。 这个疯子。 对方过于冷静到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徐酒岁唇角抽搐,握着手机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嗓音沉下来却显得无比干涩:“我努力了那么久,只有这一家店,你干什么不好非要毁了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怎么,舍了九千岁的名号,舍了自己以前努力过换来的名声,要我提醒你以前你多风光吗,嗯?千鸟堂小师姐?像是孬种一样缩在阴暗角落里开着一家名字都没有的店苟且偷生好玩吗?岁岁,你是报复师父,还是报复你自己呢?” 徐酒岁唇瓣颤抖,指尖僵硬无力地在空气中抓了抓。 “如果这家店是你作为乌龟背着的壳,那我砸了它又怎么不对?”他理所当然道,“你明知道我不会跟你道歉。” 徐酒岁已经怒不可恕,只知道咆哮:“我是不是孬种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决定我的人生——” 她提不上气,说到一半猛然卡壳。 空气里只剩下她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她觉得眉心一阵发麻—— 只能放下手机,她浑身僵硬地坐起来,撑着床,觉得自己现在情况不太对,想到了过度呼吸综合征。 她手忙脚乱地下床在角落里想找纸袋捂住口鼻,光脚踩在地板上的一瞬间她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扑,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膝盖火辣辣的疼痛! 她挣扎着爬起来,听见身后手机里的人问她“怎么了”。 她明知道自己不该生气,却还是忍不住一把抓过沙发上的抱枕狠狠扔向手机:“滚!你给我滚!!!!”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看来是那边主动挂断了语音。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颤抖着手翻出个装面包的牛皮纸袋,捂在口鼻处吸了几口气,站在冰冷的房间里,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了。 徐酒岁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都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她应该拿许绍洋怎么办,事实上她很想劝对方要么去看下心理医生—— 控制欲这么强,真的是病。 浑身发冷,她感觉浑身僵硬的症状减轻了,才扔了牛皮纸袋,用还是微发麻的指尖掀了被窝,爬回乘床上时整个人可怜地蜷缩起来 拖过棉被,她干脆把脑袋也钻进被窝里,团成一团躲在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的脸。 挂了电话后,许绍洋只发来四个字—— “记得吃药”。 徐酒岁冷笑一声,眼泪还在不要钱似的往外淌。 这时候她又发现微信添加好友界面有新的申请,点进去看了眼发现申请人叫“薄”,她在被子里拱了拱,飞快地点了通过申请。 添加好友后,两人的对话框一下子出现被顶置在第一个,徐酒岁盯着看了一会儿,脑子是空的,也不知道自己盯着发什么呆。 只是没一会儿,对面居然跳出一行字—— 薄: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徐酒岁今晚就是惊弓之鸟,被手机的震动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她才在这哪怕是打字也透着一股薄凉劲儿的文字立,反应过来是“老师查岗”。 看了看手机左上角:凌晨2:03。 岁岁平安:你怎么还没睡? 她打字都透着有气无力,也不知道她提出这个问题是不是有难度,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她。 薄:嗯。 徐酒岁头疼地想,这个人真的难聊天。 要是换了平时她可能还能厚着脸皮问他是不是担心自己担心的睡不着,但是今天她实在没那个心情,说话里带着一股蔫蔫的老实。 岁岁平安:我之前吃了药睡了,刚起来,没听见电话,不好意思。 薄:没事。 薄:只是打电话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一本正经。 岁岁平安:死是死不了。 薄:别乱说话。 徐酒岁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薄一昭这时候还没睡,那如果他刚才在家不可能没听见她开门关门的声音—— 现在他明显是对她曾经半夜出门一无所知。 还好他不在。 不然这会儿可能隔着墙,都听见刚才她歇斯底里的咆哮。 岁岁平安:老师,你是不是不在家? 薄:你怎么知道? 岁岁平安:猜的。 薄:嗯,回家了,家里长辈过生日。 薄:在家住两天,过两天就回。 徐酒岁眼珠子在眼眶里动了动,看着他对自己自主交代行踪,总觉得就比说情话感觉还暖心。 吸了吸鼻涕,徐酒岁在厚重的被子下重重翻了个身,本来因为感冒发烧浑身就疼被被子擦到皮肤痛的呲牙咧嘴有气无力地蹬了蹬被子—— 她原本没有多想的。 但是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她好像真的有点像要和他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不为别的。 只是为了那一瞬间,她刚才浑身的紧绷因为他的几行字,三言两语忽然安定下来。 于是黑暗之中,她抱着被子,看着他语气平淡的文字,突然就觉得,有时候能够背靠大山也是不错的。 像是巨浪里摇摆不定的船只,忽然看见了灯塔的光,而彼岸近在咫尺。 她想钻进他的怀里,把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他整洁的衣领上,告诉他她的店被砸了,她受到了威胁,她受到了欺负,这些年她的所有心血都付之一炬,她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 “” 将烧的通红的脸埋入躺了半天半天兜没捂热的被子,她迷迷糊糊都心想—— 姜泽其实说错了 她并不是特别坚强,她只是不知道应该向谁娇气。 有了禽兽师父的助攻。女主这回是真的有点喜欢老师了,走心的那种 () 继续200红包 下面几章说师父和九千岁怎么入行的往事 成为九千岁上 徐酒岁认为,许绍洋可能就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克星,二话不说找人砸了她的店不说,晚上也要入梦来吓唬她。 但是这一次徐酒岁梦见的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而是三年前真实发生的事,走马灯一样的重现在她的梦境里。 三年前。 徐酒岁大学毕业,徐井年刚上初三,还住在舅舅和舅妈家里。 艺术生向来就是花钱如流水,虽然徐酒岁偶尔上网帮人画点插画赚外快,但是也就勉强地能攒个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一直以来,徐井年的吃住和生活费都是舅舅家里提供的。 偏偏那小鬼到了中二期,虽然学习不算差,但是总是和一堆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混在一起徐酒岁警告了他几次,他都当做耳旁风,偏偏徐酒岁远在首都近海市读书也管不到他,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干着急。 大四毕业,徐酒岁不得不从学生宿舍搬出去,简历投出去等待工作机会的时候她自己勉强和人合租一个三环外的套间,一个月就要四千五,压三个月租金,一下子把她的积蓄全部空—— 就在这个时候,老家奉市来了电话,舅妈在电话里焦心得要命地跟她说什么徐井年在外面跟人打架,把人家的手都打折了,对方家长闹起事非要赔一万块,否则就要把事情捅学校去,让学校给徐井年记过处分。 父母留下的遗产全部在银行存了理财,没到时间拿不出来,舅舅和舅妈做得小本生意,还有两个表弟也正读幼儿园要钱,徐酒岁也没那么厚的脸皮伸手管他们借钱 打电话给徐井年把他臭骂一顿,并扬言自己可能要去卖血卖肾替他填坑,十五岁的少年信以为真并被吓了个够呛,直接给姐姐开了视频,远程跪搓衣板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胡来。 凑钱,徐酒岁得就是出去打工,那种日结的工作,能赚一笔是一笔除此之外,再把手上在画的商稿画完赶紧给杂志社,东拼西凑短时间内应该也可以凑够那么多钱。 徐酒岁以前也有打一些零工,所以加了个招临时工的微信群,里面经常有商户招人,从发传单到找车模,应有尽有—— 徐酒岁的微信头像就是她自己,大学时期的她还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卷发,十分富有艺术少女气息群里一吆喝,就有车展找模特也会跑来加她好友私聊她。 对方报价钱也多,从早上八点站到下午五点,包午餐,一天七百,徐酒岁心花怒放。 然而当一切愉快地谈到身高,人家一听她的身高,那真是十厘米高跟鞋都追不上,总不能往车旁边一站还没车高吧,气氛瞬间萎靡。 五分钟后—— 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请添加好友后再进行聊天对话! 徐酒岁一筹莫展。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个叫“蓝风车酒吧-10.1~7日招人日结”的人加她,问她愿不愿意国庆去兼职,每天三百块,日结,酒水有提成。 一开始看到酒吧徐酒岁还下意识地皱眉,有些怕是不三不四的兼职。 无意中和合租室友提起,这个合租的室友就是日后徐酒岁看见她微信亮起就觉得头疼的小船。 此时的小船还拥有一颗未被驯服的放浪不羁的灵魂,她放假的时候就喜欢去夜店放松,听了徐酒岁小心翼翼的询问,放浪不羁少女的眉眼里全是轻松,一边对着镜子涂睫毛膏一边说:“蓝风车酒吧你都不知道啊,二环最大的酒吧,开门做正规生意的嗳背后老板很有背景,是正经生意人,这次临时招人应该是酒吧老板三十大寿,外加国庆小长假,别想太多,可以去的。” 见徐酒岁还有犹豫,她回头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怕什么啦你,2016年了姐姐,皇城脚下,法治社会。” 徐酒岁被说动了。 虽然后来的她只想感慨,法治社会,老娘信了你的邪。 十月一日那天,徐酒岁将自己在画的商稿顺利交稿拿了八百块给徐井年转过去后,晚上六点半,准时报道蓝风车酒吧。 身边还有个闲着无聊来陪跑加壮胆的小船。 酒吧晚上八点开门,这时候里面还没有人,换上很正经的女服务生衣服,她们跟着值班经理熟悉酒吧环境,一楼是正常的夜店舞池,二楼是vip包厢,霸道总裁爱上我里面最喜欢滋生豪门带球跑虐恋情深奸情的地方—— 谈恋爱吗,生个儿子值十亿那种。 可惜徐酒岁她们的活动范围是一楼。 晚上九点以后酒吧人就多了起来,刚开始徐酒岁还不习惯这种拥挤又吵闹的环境,几个小时后她的耳朵都麻木了,脸上挂着快要僵硬的笑容穿梭在人群里。 不常穿高跟鞋的小腿在打颤,早知道这样她宁愿回去坐在电脑前面跟挑剔的甲方死磕到底画商稿,也不来找这种体力活的罪受。 十一点半的时候,徐酒岁抓着机会靠在吧台角落里偷偷休息。 一边捶打快要抽筋的小腿,长发少女的一双水润黑色杏眸漫无目的地满酒吧乱看——目光从舞池里扭动着的男男女女中飞快略过,在这种疯魔动态画面里,静态画面会显得特别显眼。 她注意到同样是吧台角落,大概在她三米开外的地方独自坐着一个男人,手里夹着一根烟安静地闪烁着星火之光,他低头,面无表情地在翻看手里的ipad。 这男人大概二十六七岁上下,样貌偏向阴柔俊美,下颚尖细且在ipad的灯光下照着显得有些苍白 和周围舞池那些打扮新潮的少年和年轻男人不一样,他身上穿着改良修士服,下身黑色扎口裤,随意系带的粗布修士服,将他瘦高的身材完全显露出来。 这是一个相当安静的男人,徐酒岁注意到这段时间,不断有年轻姑娘想要上前搭讪,却在她们走近他之前,他似乎都有所察觉一般微微蹙眉抬起头,用淡漠的目光扫向她们。 那些看上去是会常年混迹夜店的年轻姑娘,在看清男人的脸的瞬间面色微变,留下一个仓促的微笑,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徐酒岁悄咪咪看了这男人很久。 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ipad上—— 可能是职业病,她注意到男人在看一张黑白线稿的素描作品,并且不断地在放大,缩小素描作品的某个细节。 好像是对那个细节不太满意。 徐酒岁很快把他定位为又一个挑剔的甲方。 在许绍洋第十二次放大那张素描图的右上角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了软糯的女声:“这条龙的透视错了,这个角度的龙爪子应该是翻过来的,这样——” 一只白嫩小巧的手,透过吧台的光出现在男人眼皮子底下,那手原本是像握鸡蛋一样勾起来,在他的视线扫过时,手掌心翻了翻,换了个侧面的角度。 他微微挑眉,回过头去,对视上一双带着笑意的黑色瞳眸。 “龙身也错了,不应该那么长的,正常情况只有龙头和龙爪。” 带着淡淡甜香的气息从后侵入许绍洋的鼻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已经凑了上来,指了指ipad右上角那一条龙的身子—— “喏,这里擦掉就对了。” 许绍洋看向盖住他手里ipad的两根手指,一蹙眉,正想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手指是不是不想要了,定眼一看却发现,她这么一盖,好像整副图之前看着不顺眼的地方还真就没毛病了。 吞回了已经到了唇边的话,他终于抬起眼正眼扫了眼面前的小姑娘,指尖的烟草放至唇边咬了下,他开口时嗓音懒散带着一丝丝沙哑:“专业的?” 话语一落,就见她眼眸一亮。 “我是美院毕业生。”徐酒岁完全不受他冷气息影响,“先生,请问这是您在别的画师那约的图吗,恕我直言,出来做稿连透视都搞不清楚,您约的画师有些太不敬业了。” 原谅她是个心机婊,正常透视错一点点也没什么,这图其实也不是做得很离谱 但是抢单嘛,可不是使劲儿埋汰竞争对手。 “” 许绍洋盯着眼前这张认真的漂亮脸蛋,心想这是什么搭讪他的新套路? 介于她的建议确实是有贡献度的,男人没跟她计较这么多,懒散地“嗯”了声,用眼神示意徐酒岁身后脸色难看,想要上来把她拎走的值班经理走开些而后似笑非笑地挑眼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还有什么高见。 此时的徐酒岁还是个不那么会读空气的单纯少女,见眼前的潜在甲方爸爸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急躁,颠了颠脚,眨眨眼:“冒昧问一句,这图约来多少钱啊?” 毕竟来这酒吧的看上都很有钱,搞不好是个冤大头。 许绍洋扫了她一眼,唇角一勾:“不记得了,大概五万到八万吧,看情况。” 徐酒岁:“?” 徐酒岁:“多少?” 徐酒岁:“货币单位是人民币吗?” 许绍洋轻笑了声,神情散漫,居高临下垂眼看着她。 “先生如果以后还有约稿需求,可以找我的。不要再被骗子骗了,毕竟这年头,钱难赚,屎难吃。” 徐酒岁认真地点点头,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拽过吧台的纸巾,在上面飞快留下自己的qq—— “商稿一千,纯黑白八百,三天出草稿,免费修改三次。”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纸巾递给男人—— 男人垂眼,淡淡看着自己鼻子底下那张纸巾:6102年了,有人跟人搭讪是交换qq的吗? 手中的烟草在吧台熄灭,男人没有接过纸巾,薄唇轻启:“我没有这种东西。” 遇见了个老古董,难怪被骗钱。 徐酒岁一脸尴尬地缩回了手,琢磨要不要给他留邮箱—— 这人总不会连邮箱都没有的山顶洞人吧? 好歹还会划拉ipad啊? 许绍洋看着她表情丰富多变,十分有趣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要看她表情变换的巅峰,所以他盯着她的脸,懒洋洋道:“这幅画是我画的。” 徐酒岁:“” 她的脸上放空了三秒。 第四秒,她脸上忽然出现个甜滋滋的笑容,声音又软又萌:“打扰了,告辞。” 没等许绍洋说话,她抓过放在吧台上的托盘,一个弯腰,瞬间消失在了人群里。 装逼不成反被艹,原本这只是徐酒岁发展客户不成的万千案例之一,并不值得一提。 但是老天爷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 当天晚上一点,她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忽然来了个人塞给她一瓶酒,让她送到楼上走廊尽头那个vip包厢。 徐酒岁端着酒上去的时候,小船还凑过来笑话她已经迈出了豪门总裁:十亿妈咪带球跑的第一步,徐酒岁撇撇嘴:“十亿?清明节烧给我那种么?” 说着端着酒上楼了。 到了vip包厢外面,她正想要推门,刚推开一条缝,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男人压抑的闷哼,她手一僵,心想:卧槽尼玛? 那只手悬在半空要推不推的,站在门缝后面,她整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门后,屋子里的人似乎已经注意到她的到来,缓慢且慵懒的嗓音响起:“不进来就滚远点。” 声音还他娘有点耳熟。 徐酒岁头昏眼花,心想横竖都是死,咬了咬牙一把推开门,然后就看清楚了房间里的场景—— 那是一个空旷的房间,房间正中央摆了一把躺椅。 此时此刻,一个浑身光溜溜的三十岁上下男人正趴在躺椅上,背朝上,英俊的脸上是压抑着的痛苦。 在他身后,身着改良修士服的男人还是之前那副懒散的冷漠模样,灯光之下,他带着手套的一只手扶在趴在那的裸男的屁股上,掰开,正用纸巾,擦拭他屁股上那团不透明的乳白色粘稠糊状物。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 “你妈的,洋哥,轻一点啊!”裸男骂。 “怎么轻,你教我?”冷漠男面无表情地反问。 裸男崩溃:“屁股叫你扎烂了。” 冷漠男冷笑一声:“孬种。” 站在门外的徐酒岁:“” 徐酒岁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无常,霸道总裁文的女主推开vip室的大门,后面会有一个英俊又被下好了药的霸道总裁在等着她。 而徐酒岁手里拿的大概是个脆皮鸭文学剧本,所以她看见的是 呃,霸道总裁在日另一个霸道总裁? 呵呵。 师父回忆杀三章,其实不算师父的回忆杀,只是说女主怎么走上刺青师这条路的,我觉得挺重要的,毕竟是女主的事业线 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可能只想看撩一撩,甜甜甜,开开车 但是不 我不答应 这个作者有它特殊的想法(。) ——一个求生欲没有很强的作者 继续200红包=w= 成为九千岁中 二十二岁刚出校园门的纯情少女徐酒岁站在门口被雷成风干雕像,她捏着手里的托盘,眼睛完全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时候,她的余光瞥见,身着改良唐装的那个男人放开了趴在那的裸男的屁股,并从身边的架子上拿起了一把枪形状的道具。 修长苍白的指尖握着道具,在裸男的屁股上比划了下,男人微微蹙眉,像是有些犹豫该往哪下手。 徐酒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们还用道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说好的正当营业正规生意正常服务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站在门口的少女在脑海里已经抱着脑袋揪着头发狂奔绕地球三圈,表面上却面部瘫痪一般因为过于震惊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她只能听见托盘里的酒瓶和酒杯因为她手抖得太厉害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在想如果一会儿出去报警举报不正当生意第二天会不会被人报复横尸荒野 又或者现在她已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注定活不到明天—— 不然房间里的两个男人怎么能被人撞见这种事都那么淡定呢? 此时此刻,完全无视了站在门口风中凌乱的服务生,手里拿着道具的那个男人一脸平静地低头问趴在那的裸男:“休息够了没?按小时收费的,你在这趴一晚上明天也照样得给钱。” “操,许绍洋,操!你缺那点儿钱吗!”裸男像是被他毫无爱心的冷漠气坏了,“我再喘喘不行啊,要不你再看看你的草稿,这么大的图直接上手我也有点慌?” 男人闻言,勾了勾唇角,漆黑的瞳眸里却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意有所指淡淡道:“没必要,草稿已经有人帮忙看过,修改过了。” 站在门口的徐酒岁眨眨眼,心想原来这个人叫许绍洋,他笑起来真的很阴森,还不如不笑。 裸男闻言微微一愣,抬起头,角度艰难地回头:“你草稿给别人看过?” 许绍洋停顿了下,薄唇一抿:“不是自愿的。” 裸男更惊奇了:“有人敢强行偷看你的草稿?” “不要说的我像个地主恶霸似的行么?”他声音缓慢,听着还算温和。 “”裸男犹豫了下,“那人还活着么?”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感觉到从门那边投射过来的瑟瑟发抖的目光,许绍洋勾了勾唇角,嗓音却低沉冷清:“活着,并且这会儿正端着酒,瞪着眼站在门口并盯着你的屁股。” 他话语一落,房间里的注意力“唰”地一下就转移到了门口——趴在椅子上的裸男目光太热烈,站在他身后懒洋洋说话的男人目光又太冰冷,这冰火两重天,徐酒岁倍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藏在门后像是惊慌兔子似的少女。 裸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 许绍洋:“嗯。” 裸男:“我们这什么时候招童工——” 许绍洋:“这就要问陆老板了愣着做什么,进来。” 徐酒岁踩着机械的步伐进去,站定了,盯着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没想到在奚落人家的画技之后还会有第二次和人碰面的机会,如果这个能出现在vip包厢的客人投诉她,她今晚的工资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 意识到可能会一晚上白干这件事,她咬了咬下唇:“那个刚才——” 她刚想道歉。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被眼皮子底下那具横在那的白花花肉体吸引——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趴在那的裸男,背上用黑色水笔花满了图腾,几条张牙舞爪的龙,拉着一具棺材,正往九霄浮云之上升腾而去 这是一副占据极大的图,最下面那条龙尾隐约没入其臀,最上面的那条龙龙爪栩栩如生扣在其肩,夺目刺眼,却并不让人觉得心声突兀。 徐酒岁在看见右上角扣在裸男肩膀上的龙爪时,就认出来这图就是刚才男人在ipad反复观摩的图。 所以 那是一副刺青设计图? 他们在刺青? 徐酒岁长那么大第一次亲眼看人家刺青,微微瞪大了眼,目光挪到了男人手里那杆像是道具的枪上,猜到了那是纹身枪,好像已经用了有些年头,上面还缠着绷带,绷带已经泛黄。 徐酒岁正看得入迷。 “来看看这图还有问题没有?”站在一侧的男人忽然开口。 徐酒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 浴室放下手里的托盘乖乖绕过去,逼迫自己强行忽略“画布”是人体这件事,她发现整幅图与其承载者相应结合得非常完美—— 本来充其量只是一张创意不错的素描,到了人的身上,突然却有了大放异彩的神奇! 她眼神儿微微发亮,盯着之前她建议修改透视的那条龙,男人并没有按照她说的那样全部改掉,只是将龙爪换了个位置,更加贴合了其所绘身体构造 “画纸上的完全不能比。” 徐酒岁诚实地说—— “这是什么?” “‘九龙拉棺’。”男人淡淡道,“刺青届传统主题,暴发户爱用,觉得意欲美好:升棺(官)发财。” 暴发户裸男:“喂!” 徐酒岁还在盯着面前的刺青看,其实不难发现这刺青只做了屁股那一点,剩下的都是男人随意画上去的—— 但是已经很壮观了。 难以想象,这副“九龙拉棺”完成后得有多壮观! 作为艺术生,天生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让她暂时把刚才的窘迫和紧张扔到了脑后,这会儿她望着眼底下的刺青图,眼中星光闪烁着崇拜与兴奋的光芒,像是揉碎了星光撒在眼中,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许绍洋垂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平静地心想:她的眼睛倒是长得挺好。 冷淡的眼中难得有了一丝笑意,他看着她的眼睛半调侃:“现在觉得值五万块人民币了吗?” 大概是故意的,提到“人民币”的时候,他加重了咬字。 徐酒岁闹了个脸通红,结结巴巴又跟人家道歉,是她有眼不识泰山。 “别光顾着道歉,顺便道谢吧,”裸男在旁边调侃,“你对这人的设计稿指手画脚,勇气可嘉,没被当场打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徐酒岁不敢说话了,放好了酒就要转身往外走,以免许绍洋一会回过神来,觉得还是把她打死比较好怎么办?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一楼,那些女的看见他的脸避之如蛇蝎。 这人和这酒吧老板说话的态度也很随意想来身份也不止是普通刺青师那么简单。 这种人徐酒岁没想过要招惹的,于是又略带欣赏地扫了一眼那以人皮为画纸的“九龙拉棺”后,她便准备退下。 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她回过头,男人已经打开了纹身机,“滋滋”声响中,银色的头扎入肉里,顺畅地往下划,割下一道浓墨重彩的黑线 “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男人头也不抬,嗓音温和。 “中央美院。”徐酒岁回答。 男人不说话了,倒是趴在那的酒吧老板“唷”了声,没正经地笑道:“咱们这服务生质量真的高啊,果然是高素质正规酒——啊!” 最后的尾音因为纹身机走针至臀缝嫩肉变调,整个人屁股都紧绷了起来。 “放松。”许绍洋拍了下他的屁股,顺手拽过纸又给他糊了层乳白色的凡士林,“你这样绷着我怎么下针?针都叫你夹断了。” 徐酒岁:“” 这对话真的污到没眼看。 她正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却没想到那男人居然又看了她一眼:“美院学生怎么跑来酒吧打工?” “缺钱。”她答,“急用。” 男人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想了想,用那种可有可无的语气问:“喜欢画画?” “喜欢的。” 而且还要靠这门手艺养家糊口。 话语落下,便看见他又瞥了她一眼,有些随意地问:“在人身上画画有兴趣吗?” 徐酒岁:“啊?” “没事,”他停顿了下说,“出去。” “” 这是示意她可以滚蛋了? 什么意思? 徐酒岁一脑袋问号退了出去。 原本以为这就是一段不大不小的插曲。 当天晚上领了钱,徐酒岁回到家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洗好澡一看手机,发现之前跟他对接的酒吧人事给她留了言,问她愿不愿意到一家名叫“千鸟堂”的刺青工作室做学徒,一天四百块,上班时间中午十二点至晚上八点,可以日结,也可以提前预支工钱。 可以提前预支工钱,这就很让人心动。 徐酒岁一想,相比起酒吧这样昼夜颠倒的零工,这刺青工作室的工作时间科学到完全不耽误她接商稿 顿时更加心动,就答应了。 而这时候,徐酒岁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走了多大的狗屎运—— 别人到千鸟堂当学徒,不仅没钱拿,还要倒贴每天五百块。 她这一番指手画脚,误打误撞,被许绍洋看入了眼,幸运程度虽然没有霸道总裁爱上我那地步,至少也有个流星花园级别了。 接了新活儿,徐酒岁想了想,轻易就将这个纹身工作室和今天见过的那个叫许绍洋的刺青师联想到一起。 原来之前他问得那些奇怪问题是想招揽她啊! 徐酒岁随口跟小船打听了下听没听过“许绍洋”这个人,没想到小船立刻瞪大了眼,问她怎么招惹上他了。 一番瞎科普才知道,许绍洋是近海市乃至国内非常有名的刺青师,刺青价一个小时大约要八千块,而且要约他的时间非常难,并不是有钱就能请得到。 这人也不单纯是刺青师,许家上面几辈是有点黑色背景,但是这些年,许家遵纪守法也逐渐洗白做起了正规生意许绍洋本人和蓝风车酒吧的股东都走得很近,应该算近海市上流圈子的人。 “但是听说他这人行事还是有些有待商榷。”小船委婉地说,“听说前几年有个暴发户商千金想不开想给他下药,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她出现在近海市后来听说有人在东城见过她,你也知道东城那个地方——” 东城那地方名声都不太好,这年头走出来说一句“在东城打工”,长得好看点的无论男女可能人家都要用异样目光看你。 徐酒岁拿起手机,想要给那个酒吧人事反悔,她忽然觉得端盘子也挺好的。 之前一直画风一本正经的酒吧人事看她反悔,给她发了十几个表情包,然后扔了句“我都跟那边说你同意了,姐求你别害我”,徐酒岁捏着手机,心想自己这完全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这导致第二天她按照地址到千鸟堂报道的时候,整个人都瑟瑟发抖的,总觉得自己推开门就能在里面看见挂在墙上的人皮灯笼。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千鸟堂的装扮像是古朴的茶楼,全中式装修,木地板都是实木的,堂内莲花状的香炉里燃着沉香 正中央有作品墙,有些是纹身设计图手稿,也有已经上了承载者身上的完成图,黑白老传统和水墨风为主,每一副设计图都十分特别。 青烟袅袅中,男人撩开帘子站在内堂,面色有些苍白,他眼底挂着淤青,打了个呵欠,懒洋洋扫了她一眼:“来了。” 徐酒岁想说,对,来了,并且您没有意见的话,我这就走。 但是对方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转身往内堂走,徐酒岁站在原地犹豫了下男人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脚下一顿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清冷得,犹如蛇缠绕上了脚踝,蹭得人膝盖发软徐酒岁被看得头皮发麻,抬脚跟上。 屏风后面别有洞天,一条走廊连着许多独立的房间,许绍洋带着她来到一间,推开门,徐酒岁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一间她熟悉的素描画室。 里面坐了三四个青年男女,每个人都坐在画架后面,面前摆着不同的石膏或者随意堆放的景物,听见开门的动静,他们纷纷放了笔站起来,管开门进来得男人问好,叫师父。 后者懒洋洋地“嗯”了声,这才转身看着徐酒岁。 他甚至没有跟那些徒弟们解释身后的小姑娘是谁,只是带着她来到一张桌子上——桌子上摆着厚厚的几叠稿纸,每一叠都是不同的徒弟画的素描练习稿。 “把这些素描稿子看一遍,”他吩咐道,“然后把你看到的问题告诉他们,之后盯着他们画,画到你觉得可以了,再带他们来见我,如果到我面前不合格,就一起受罚。” “” “有话要说?” “检查徒弟作业,这活儿不是师父该干的吗?”徐酒岁不知死活地问。 话语一落,就感觉到素描室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男人微惊讶地挑起眉看向她时,她脸又红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几秒后,只见许绍洋露出个不太有笑意的笑脸,那张英俊的脸转过去扫了眼画室里的徒弟们,笑道:“看见了么,这次你们的小师妹连我都不怕,你们别想欺负她。” 画室里鸦雀无声。 仿佛火葬场。 显然除了许绍洋外,并没有人觉得他的调侃有一丝丝的有趣。 徐酒岁:“” 他又转回来看着徐酒岁,这次笑脸消失得无影无踪,淡道:“教刺青手法还要顺便教素描么,要不要教你们喝奶?” 徐酒岁:“” 徐酒岁抱起了一叠素描图,用行动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从今往后绝不废话。 许绍洋瞥了她一眼:“先看,五点以后来找我。” 徐酒岁不敢不从。 用五个小时给一堆素描初学者看了作品,给他们指点一二这活对基本功相当扎实的徐酒岁来说一点都不难。 下午四点五十五的时候,她揉着脖子放下最后一名学徒的素描画,揉了揉脖子,站起来去找许绍洋。 男人在最里面那间纹身室里,徐酒岁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就靠在纹身椅上睡觉,听见门推开的声音他就睁开了眼。 男人坐起来的时候头发有些凌乱,眼中还带着睡意朦胧的感觉,那种阴森森的味道因此消退不少,只是见徐酒岁进来,他上下扫了她一圈:“千鸟堂学徒毕业开始,五百元一小时起步,现在给你这个机会,愿意做么?” 徐酒岁投简历给许多游戏、动漫制作媒体公司,一个月工资最多一万出头,而且这一行经常爆肝加班 基本都是青春饭。 大多数人熬了几年有积蓄了都会为了好好活下去带着一身职业病转行。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有五百块一小时,也许可以活到老学到老的手艺活儿摆在眼前,除了师父比较吓人之外没别的毛病—— 愿意吗? 这还用问? 早在昨晚琢磨“人皮上作画”这几个字时,她就心动了。 所以徐酒岁几乎手跟着许绍洋的问号下一秒,就点了点头。 这一次,她看见男人脸上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这基本算是她在这张脸上第一次看到他笑意达到眼底,是一个真正满意的笑容。 如果他没有用那种“宠溺地看着我的听话宠物”的眼神儿看着她,就更好了。 他指了指身后空出来的位置,那里摆着一个画架:“去画,主题是‘邪神’,自由发挥,承载位置不限但是要有明确说明,画到我满意你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徐酒岁:“” 许绍洋打了个呵欠,恹恹地抬了抬眼皮子:“听不懂中文?” 徐酒岁困惑:“我不用先画下素描吗?” 别人都在画耶。 许绍洋更困惑:“我花四百块一天,是为了请中央美院的学生来让我看她画圆锥体的?” 徐酒岁:“” 许绍洋微嘲:“谁说的来着,钱难赚,屎难吃再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 徐酒岁:“” 个人强调下,这句话套在您身上真是生动立体。 相比起和师父你说话,我宁愿去吃屎,至少屎不会阴阳怪气说话。 徐酒岁对许绍洋的避而远之持续了半个月。 后来小船也找了关系,进了千鸟堂当学徒,徐酒岁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当许绍洋的徒弟不仅没有钱拿,而且还要倒贴钱。 她不敢跟任何人讲,只是在某天,许绍洋叼着烟站在她身后,懒洋洋地问她那一副“邪神”主题的设计图,准备画到哪年才能让他满意的时候,头一回没有产生抗拒心理 而是回过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 许绍洋:“?” 这些天,这小姑娘被他一稿又一稿地驳回,眼中那悲愤又不甘的情绪越来越掩饰不住,今天许绍洋都做好了再提问完之后她可能会跳起来跟他拼命的准备—— 结果这会儿被这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神儿一瞅,他都愣了下,心想这好像和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别不是虐出毛病来了吧? 他叼着烟,微微眯起眼:“做什么用这种看亲爹的眼神看着我?” 徐酒岁咬了咬下唇,白皙的小脸蛋微微泛红:“师父” 许绍洋差点被烟头烫着手:拜师大半个月了,他天天给她立规矩,她总是表面顺从实则当做耳旁风,今天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他师父 嗯,叫得真好听。 “想干什么?”他勾了勾唇角,问,“画不出来了?要师父教啊?” 那略带慵懒的“师父”二字咬字偏重,小姑娘脸更红了,眼睛闪烁了下,小声嘟囔:“才不是。” 许绍洋不说话了,等着她自己开口。 徐酒岁犹豫了下:“小船是我室友,呃,就前两天你又收的那个徒弟,她说她花了点儿钱,然后也问我花了多少钱来着” 许绍洋停顿了下,从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期期艾艾里听出来了些东西—— 他就说这小姑娘怎么忽然转性了。 原来还是因为钱。 这是多爱钱啊,只要给钱就是好人了吗? 他笑了笑:“请素描老师也要花钱的,我又不是科班出身,怕教不好遇见你的时候正想去请个老师而已。” 他声音很淡。 徐酒岁恍然之后,心想,原来是这样啊。 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没有多少情绪的脸,想到他毫不犹豫地答应预支了她一万块的工资,忽然觉得这个人可能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只是有些不够平易近人的吓人而已。 “师父,你人真好。” “嘴真甜,希望你一个月后还能这么说。” “” “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没被逐出师门的话。” 粗长,需要一点掌声才可能有下一次的粗长 成为九千岁下 徐酒岁有绘画功底,她不用跟着那些初学者一起学画画,所以平时到了千鸟堂,她总是在素描室转一圈,给其他师兄师姐指点一下画后,就可以走开坐在一旁做自己的事了。 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安静地缩在角落里翻那些纹身相关的书,看纹身常用图腾和常设题材,企图从里面找到一点点许绍洋给她布置的主题设计图的灵感。 小船总是羡慕地说:“岁岁,师父对你真好。” 对此,徐酒岁非常茫然—— 他对她真的好吗? 虽然她也曾经这么认为,并甜滋滋地对他本人这么说过。 但之后 她又不这么认为了。 因为一个月过去了,他只是不停地要求她,重画,重画,以及重画。 每天下午四点左右,徐酒岁就会推开最后一间房间的门,许绍洋一般在里面,有客人的时候就扎客人,没客人的时候就坐在那看书或者睡觉。 徐酒岁则坐在靠窗下面的画架前,一遍又一遍地重画她的“邪神”。 这种日子持续到一个月,她的画稿大概有了十几张,没有一张是让男人稍微点头觉得满意的—— 到了后面她都有点崩溃,她对自己的绘画专业水平没有丝毫的质疑,对许绍洋的刺青专业水平也不敢有丝毫的质疑,她只好开始质疑自己可能不是当刺青师的料。 而许绍洋对此不置可否。 只是在第三十天,对徐酒岁交上的画稿,他蹙眉:“你到底知不知道纹身设计稿是什么概念?不会的话抬起头看看外面的作品墙和你手上的资料室,如果是你做刺青,请问你愿意将一个像是游戏cg的副本boss纹到身上吗?” 白花花的稿纸被团了团,直接扔到了她的脚下,男人站起来淡淡道:“今晚你别回去了,只花设计图线稿,明天给不出满意的设计图,从今往后,你就只是其他人的素描老师。” 徐酒岁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头一脸惊恐加茫然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不是失望于自己可能不能得到五百元一个小时的高额报酬工作,而是她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之中她整个人都沉溺到了刺青这项技能学习中 这些天不管吃饭还是睡觉,闭眼就是刺青相关的文献科普,还有纹身枪“滋滋”的电流工作声。 来到工作室,包围她的是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纹身者,他们坐在沙发上充满期待地等着许绍洋给他们看属于自己的那份独一无二的设计图,然后将它们刺到自己的身上—— 画卷可以烧毁,丢弃,遗忘,落灰。 但刺青不会。 一旦刺入,这些图腾将伴随他们一生直至老去,死亡。 这是承载者与刺青师无须言明却统一达成的默契 比教堂中的誓约更加神圣。 徐酒岁喜欢这种无声的默契,就好像从此,承载者之后人生的喜怒哀乐,她都有资格伴随其见证与参与 她能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画技,以另一种“永垂不朽”的方式在他人的人生轨道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很有存在感。 徐酒岁喜欢刺青,她想要成为刺青师。 这天晚上,她没有吃晚餐,当其他所有人都下班回家时,她坐在外堂作品墙下,看着一副副许绍洋亲笔画的作品,脑子里想得是第一次见到他在酒吧替人刺那副九龙拉棺时,她脑海之中的震撼 是为什么震撼呢? 想着想着,总觉得好像悟到了一些什么,但是那想法又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到。 晚上,重新坐在窗下的画架旁,徐酒岁第一次握着笔迟疑了,犹犹豫豫地下笔,脑海中一片混乱,画出了今晚第一个草稿,她盯着草稿看了几秒。 然后直接将它拽下来,揉乱,扔掉—— 这次甚至不用许绍洋来看,她自己都知道,这不对。 视线被涌出的液体模糊,她用抓着笔的手背揉了揉眼睛,淡粉色的唇瓣被咬成了深色的蔷薇红,她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地流眼泪。 无声地抽泣。 “量身定做的设计稿,你需要很好地掌握载者的肌肉线条,让纹身成为他们身上本身就生长的东西,而不是后天多余的添加。” 冷淡的声音至门口响起,徐酒岁愣了愣,像是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没走,整个人跳起来努力睁大眼看向门前—— 模糊的视线对视上一双淡然的黑眸。 “师父提醒过你,下笔之前,要想清楚,这纹身是画给哪个部位,画给什么人,他们有怎么样的诉求或者怎么样的故事想要融入他们的刺青里?” 修长的身影缓步走进。 男人微微弯下腰,平日里那握纹身枪的修长直接扳起她的下巴,略微冰凉的指尖蹭过她的眼底,蹭去那怎么流好像都流不完的眼泪。 徐酒岁僵硬地抬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哭什么,我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就像个榆木脑袋一样不开窍,你还委屈上了?” “” 徐酒岁吸了吸鼻子,男人垂下眼,这才看见她哭得鼻尖通红。 他微微蹙眉,放开了她的脸,她立刻背过身去背对着他,肩膀继续抖啊抖的,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叹了口气。 他也跟着烦躁起来。 “别哭了,转过来。”他命令。 已经习惯了被他一步一指令,徐酒岁背脊僵硬了下,不情不愿地转过身。 “假设今天的承载者是个二十一岁的男性,二十一年来顺风顺水,天之骄子,高高在上,大学毕业后却在就业过程中屡遭打击,事业受创。现在,他希望在左肩背处有一个纹身,激励自己破而后立” “那不是我么?”徐酒岁嗓音沙哑。 “我说男性”许绍洋凉凉一笑,扫了她一眼,“算了,那就假设这个倒霉鬼是你,你想要去刺青记住这段刻苦铭心的失败经历,结果纹身师给你画了个四条腿着地两双翅膀四只眼睛的青色鳞片狮头蛇尾怪物问你这个行不行,你说行不行?” 他的描述是徐酒岁上午交的设计稿。 徐酒岁:“” 见她不说话,许绍洋停顿了下,又问:“品出哪里不对了吗?” 徐酒岁咬住下唇。 许绍洋冷漠地看着她:“别撒娇,问你话。” 徐酒岁慌张放开下唇,悟了,摇摇头:“不行。” 许绍洋觉得这么提醒她还不开窍那大概就是笨得没药救了,深深看了她一眼,再也没说什么,只扔给她了一句“现在可以画了”,然后转身走开—— 并没有走远,只是走到这个房间另外一个角落,打开工作台的灯,开始画他手上的客单设计稿。 徐酒岁默默地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咬了咬后槽牙,闭眼定神,这才重新提笔。 八个小时后,凌晨六点,窗外天蒙蒙亮。 徐酒岁放下手中的铅笔,揉了揉因为通宵熬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画—— 这一次她画的是个非男非女的人像,苍白的下巴和重艳色的唇,下颚微抬成骄傲的弧度 光只是半张脸,便隐约可见的邪性和明艳。 他的上半张脸却是黑龙的模样,取代了人像的上半张脸,燃烧的火焰像是墨点,以肆意的渲染方式布满画面黑龙与人像下半脸完美融合,像是黑龙刚刚蜕变成邪性却高贵的神明,也像是神明正在火焰之中蜕变为龙。 再往下,是完全的龙身,张牙舞爪,野性十足。 徐酒岁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踉跄了下却没有跌倒。 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晨光之中,角落的工作台灯依然开着,男人伏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目光微动。 十一月初清晨微凉。 徐酒岁顺手拽过放在沙发上的毯子,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后,将毯子披在他肩上,而后悄无声息退出了画室,轻掩上门。 五个小时后,徐酒岁站在门口千鸟堂门口时还有点紧张,生怕遇见许绍洋,男人劈头盖脸就问候她:素描老师,你好。 心中忐忑走进刺青工作室,惶恐不安地推开素描室大门和其他学徒打招呼,一切如常。 她这才从小船口中得知,许绍洋在家睡觉没来工作室。 徐酒岁:“” 你妈的,不早说。 差点被自己吓死。 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习惯性地又跑到走廊尽头那个房间去,房间里果然空无一人,早上的毯子滚回了沙发上看上去是随手被扔在上面的。 不知道为什么,盯着那个毯子,徐酒岁脸红了下,心跳也慢了半拍。 抬起手揉了揉滚烫的脸,她抬脚镀步到自己的那个画架前,很怕那副烛九阴已经被撕下来扔进垃圾框里,怀着开奖高考成绩的紧张心态凑过去看了看—— 画还在。 徐酒岁沉默了下,简直想出去跳个舞。 一眼看过去她发现好像还有哪里不一样,微微眯起眼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的画被三两笔改动过,龙的轮廓被加深,邪龙的眼睛浓墨重彩充满邪性,火焰变成了黑色 整幅画更符合了“邪神”的主题。 整幅画的右下方,有龙飞凤舞的三个字:九千岁。 徐酒岁:“” ——会进入这间工作室,修改她的画的,只有一个人。 徐酒岁站在画前呆立片刻,逐渐的,她听见了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怦怦地几乎要突破她的胸腔 她就像一股小型龙卷风刮出房间,扑进隔壁画室一脸懵逼的小船怀中,捧着她的脸在她的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唇角快要裂到耳朵根。 这一天,徐酒岁成为了刺青师。 也是这一天,千鸟堂多出一名刺青师,名叫九千岁。 远亲不如近邻 徐酒岁睡得昏天暗地,在梦中的情绪起起伏伏,只是成为“九千岁”那天的喜悦,也如此的生动立体—— 曾经她真情实感地觉得,能把兴趣和喜爱的事,和吃饭的本领结合在一起,这是一件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事。 美梦被一通电话扰醒。 电话那边是警察局,说是已经抓到了砸她店的三个人,这些人拒不承认受人指示,说自己只是冲动所为 他们爽快地答应赔偿徐酒岁一切经济损失,甚至愿意赔偿徐酒岁的精神损失费,认罪态度良好到令人窒息—— 警察和徐酒岁说这事儿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就好像这些人上赶着来送钱又实在找不到理由只好砸了她的店似的。 抱着电话,蜷缩在被窝里的徐酒岁闭了闭眼,冷静地心想:标准结局。 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为了砸她的店给她一点破财教训而已。 浑浑噩噩挂了警察局电话又睡着,真的醒来的时候居然第二天晚上六点多,她的手机只剩15%的电量从真正哭累了合眼到醒来,她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人都要睡蒙了。 手机的低电量,让当代青年少女徐酒岁都来不及继续对梦中那些个情绪伤春悲秋,手机电量即为生命线的她挣扎着爬起来,黑暗中摸索到充电线—— 插、进去。 没反应。 徐酒岁愣了下,又拔,又插,折腾了半天手机右上角都没出现充电标准,她在心里骂了声:祸不单行,可能是数据线坏了。 想了下备用数据线好像在客厅,她下床顺手开灯准备去拿,结果手指尖拨过床头灯开关,“咔嚓”一声,又是无事发生。 徐酒岁:“” 坐在床边,头疼欲裂,手软脚软的徐酒岁一脸懵逼,三十秒后她才迟钝地想:我艹,不会停电了吧? 徐酒岁摸黑走出屋子,伸头看了看外面,发现上下左右人家的灯都亮着,楼上传来电视剧对白撕心裂肺的声音,楼下是有个当妈的扯着嗓子催儿子写作业,正是华灯初上时。 趴在窗台发了一会儿呆,徐酒岁猜想可能是自家的保险丝烧了,翻出手电筒摸到电箱打开看了眼果然是嗳,然而她又不会换,这种事都是徐井年来做的。 在客厅里茫然地转了一圈,徐酒岁越发觉得脚底冰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忘记穿拖鞋了,这一会儿只觉得头重脚轻,之前生病的症状可能比之前更加严重 她打着电筒倒水吃了药,又觉得浑身都被汗弄得一股酸味,拎起睡衣嗅了嗅她皱起眉,打着手电筒摸黑洗了个澡。 洗完澡精神稍微好了点儿,结果因为浴室没开抽风机水雾有些闷,打开浴室门的一瞬间冷空气扑面而来,徐酒岁觉得整个人头皮炸开的同时,眼前一黑—— 她急忙伸手去扶门框,但是毕竟一天没吃东西整个人都酸软无力,她没扶稳倒下去,脚挂在浴室门框狠狠一扭! 昏过去之前,她只感觉到一边脚踝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一个小时后,冰凉的地上,徐酒岁自己就醒了。 周围还和她晕过去前一样,黑黢黢的,窗户开着往里吹着冰凉的风,她光着屁股趴在湿漉漉的地上,身下垫着散开的浴巾。 动一动,右脚脚踝疼得像是骨头被人锤碎了扎进肉里挣扎着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疼痛的地方肿得像是馒头,一摸血管就突突跳着疼。 “” 徐酒岁自己都快被自己惨到流泪了,人倒霉真的喝凉水都塞牙缝。 手使劲儿抓着门槛,勾着右脚站起来,徐酒岁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四周这年头谁家里都没有座机了,她的店被砸了又不用开工,没有人找她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失踪—— 她真怕自己死得默默无闻,徐井年回来她尸体上的苍蝇都祖孙三代同堂了。 就在徐酒岁不知所措时,她的手机发出了10%低电量预警。 徐酒岁挪了过去伸脑袋看了眼,犹豫了下,抓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十九公里外,市中心花园别墅区。 偌大的别墅,灯火通明,因为今日人员到齐而显得尤其热闹。 茶几上放着新鲜洗净的水果,茶道盘内香茗冒出青烟。 薄一昭坐在沙发上,手握遥控器,心不在焉地看完大半新闻联播一墙之隔外的厨房,厨房里女人和佣人的交谈声透着欢快。 另外一个沙发上坐着一名与他眉眼中隐约可见相似的六十余岁的男人,标准的国字脸带着不怒自威的严肃,就差在脸上写着“搞学术,勿扰”的标签他手里握着报纸,看了一会儿摘下了鼻梁上的眼睛,看向坐在另一沙发上的儿子:“听说你在十八中任职不太顺利,因为女学生跳楼的事情差点惹了官司。” 薄一昭眉心跳了跳,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懒洋洋低沉道:“没有,是意外。” “你手上的伤敢给你妈看吗?” “有什么不敢。” “你不怕她心脏病发作?” “没有心脏病哪里的虚空发作?” “阿昭,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美国?” 突然改变了话题,薄老先生换了个坐姿,这是一个标准的“你爹要和你讲道理”的坐姿。 薄一昭闻言,立刻用遥控器将电视换了个台,因为他不确定新闻联播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加老头的唠叨,他会不会被念到发疯。 将电视调到个舒缓的音乐台,他停下来,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隔壁沙发的老头开口缓缓道:“你为什么放着美国那边好好的科研不搞突然跑回来,我都知道。” 这话说得太过开门见山,薄一昭眼中的情绪变得不那么好看。 “你不要赌气,负气回国大学的项目经费批不下来,很正常嘛!我们年轻那时候也是节衣缩食搞研究,穷起来你都不敢想!你就要好好同他们讲,实在不行边上课边做研究也没有问题!你毕竟拒接加入国籍,凡事就不能强求也要享受本国人同等待遇——” 老头一大版话讲下来,捏着遥控器的男人却眉毛都没抖一下。 耐心等他说完了,男人才开口。 “所以我回国了,”薄一昭沉声道,“回到海关,海关人员用中文微笑着跟我说‘欢迎回国’那一秒我恨不得给他跪下哭出声来。” 男人说的太有画面感,以至于薄老先生窒息了下,片刻后才露出想打人的表情:“你不要那么幼稚!” “三十二岁的人了还不让幼稚一回?”他嗓音里带着嘲讽。 “你真的是被宠坏了,砍你经费你就要定了机票回国,我要是你供职的大学我就不要你了!” “那不是正好,听说你们研究院最近在做的脉冲超宽带技术航天测控系统遇见瓶颈,正在缺人,你看我怎么样?”薄一昭声音里透着一点认真。 “什么怎么样!你以为你钱学森啊!” “我要是钱学森还用得着问你我怎么样么?”薄一昭眼中含笑扫了他那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的亲爹一眼,“我只会问你你那位置坐久了累不累要不要换我来坐?” 薄老先生气得“哗”地拼命抖手中报纸:“我真的不同你讲了!” 男人松了口气:“是真的别说了,我自有打算” 薄老先生怒呵斥:“你有个屁的打算!” “——嗳嗳,老薄,你文明点啊!有客人呢!” 从厨房那边,同样六十余岁,系着围裙却举止打扮温和优雅的女人端着一盘清蒸鲈鱼走出来,薄母打断了父子俩争锋相对的对话,心想要么怎么说“同行是仇”呢? 同样是做天体物理研究,底下的分支其实压根八竿子打不着边而因为父亲已经在这一行业领域有所成就,当初薄一昭为了读个书,还义无反顾跑到国外去。 这一去就是十几年。 好不容易回国,回家一趟,臭老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怪嗔地瞪了薄老先生一眼,薄母召唤儿子吃饭:“儿子别听你爸在那瞎教,当年的事儿哪能拿来和现在类比!那些人不给你钱,你还去干什么!在哪发展人类科技不是发展!来,过来吃饭!尝尝这清蒸鲈鱼,乔欣知道你喜欢吃鱼,特地和你干妈学着做的!” 话语里的撮合之意毫不掩饰。 这还不如听老头说工作。 坐在沙发上被点名的男人慢吞吞地动了动屁股,薄唇一抿,正想说话—— “阿姨,你可别这么说,我也就是不录节目时闲着在家无聊,顺便学学。” 从厨房那边传来的又一个温柔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几秒后,最近在综艺节目中大紫大红的“宅男女神”乔欣就这样出现在这普通民宅别墅的客厅里今日的乔欣并没有像是在节目里那样将头发全部盘起露出修长的天鹅颈,长卷发披散在肩膀上更显女人小鸟依人的气息,承着她那张小巧精致的脸,竟是比电视里更加好看。 此时因为薄母的话,她姣好的面容面含羞涩,手里捧着一盘青菜缓步走向餐桌,放下了,借由这个机会不着声色地瞥了眼薄一昭。 男人面无表情,像根木头似的无动于衷。 她抿了抿唇,想到了那次在节目里被他挂了电话差点下不来台,还在微博被嘲上了热搜 就这事儿,她都还没敢开口问他。 这么多年了,这男人根本油盐不进。 没过一会儿,门铃响了。 乔欣的父母也就是薄一昭都干爹干妈都到了,几十年的邻里相互之间自然熟到不行一番熟络的打招呼后,薄老先生开始跟乔欣的父亲抱怨儿子不靠谱,两位母亲携手亲密在餐桌边落座。 长辈们落座后,薄一昭和乔欣也坐进了餐桌。 桌子上五菜一汤,都是家常菜,却也显示了两家人的亲密。 只是这份亲密恰好不是薄一昭想要的,尤其是看到自家母亲和干妈挤眉弄眼地在自己和乔欣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视—— 就好像他曾经无数次明里,暗里地告诉她们,他和乔欣不合适,全部被当做耳旁风。 乔欣美吗? 美。 乔欣的外在条件是薄一昭一向喜欢的类型吗? 是。 乔欣的性格不贤妻良母吗? 良。 薄一昭喜欢乔欣吗? 不喜欢。 从小一起长大的,该喜欢早喜欢上了,哪来那么多灵光一闪,心中一跳,目光一沉。 男人慢吞吞手执筷子,目光扫过那盘被特意放在自己面前的清蒸鲈鱼,没有动,脑子里想到的却是那天在那个小桌子旁一边被狂踢小腿,被疯狂挤兑,一边吃下去的豆腐啤酒鱼。 他确实喜欢吃鱼。 男人垂下眼,安静地夹起一筷子青菜,忽然想到:不知道做鱼的人吃饭了没有? ——结果就是白天不想人,晚上不想鬼。 正琢磨隔壁的小姑娘,他在放在手边的手机就响了,一桌子的人聊得热火朝天也没人搭理,就薄一昭和坐在他旁边的乔欣同时低头看去 乔欣发现那是一个单独被备注了个“诈骗犯”三个字的来电,她真的以为是骗子,并且根据”丰富的被挂电话经验”,理所当然地以为男人会把电话挂掉时,令她惊讶的是,男人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说。” 他嗓音低沉。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大概也没反应过来他真的接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软趴趴的,带着一丝丝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我,那个,是我。我要病死了,我家保险丝烧了停电,我摔了一跤脚扭了走不动路,也不会换保险丝,家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好饿,手机还剩6%电量” 乱七八糟且可怜巴巴的一串抱怨。 薄一昭:“” 薄一昭无奈道:“我才走了一天,你怎么能有这么多故事的?” 电话那边,徐酒岁惨兮兮地干笑一声:“马上就成事故了。” 薄一昭:“” 男人犹豫了三秒,沉声应了声“知道了”,挂了电话,站起来,跟餐桌上所有一脸懵逼的人告辞。 乔欣震惊地看着男人,更让她震惊且不安的,大概是他打电话时,语气里带着的不自觉的耐心和温和。 乔欣问出了桌边所有人要问的问题:“正要吃饭呢,你这是急着上哪儿去?” “回学校那边。”薄一昭脸上方才打电话时的温和收起来了,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淡淡道。 “回去干嘛?”乔欣问。 此时男人已经走到沙发边,拿起了自己之前随手挂在靠背上的外套。 他大步往门外走。 只留下一个让所有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一个诡异回答—— “邻居病了,我回去看看。” 行行好给个评论吧(伸破碗) 打电话 一个小时的路程,遵纪守法的情况下,薄一昭开回去只用了大概四十分钟。 车子驾驶进熟悉的小区,停车进车库前他抬起头看了眼,万家灯火之中,熟悉的那一层乌漆嘛黑的窗户让人心中一沉。 他刚才在电话里的感慨是真诚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只是离开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二十四小时,那个小姑娘怎么做到把自己搞到一团糟的呢? 所以她过去二十五年是怎么活蹦乱跳长大的? 带着对这个问题的思考,男人停好了车,下车第一时间就是给她又打了个电话,冰冷的来电提示告诉他,对方手机已经关机。 目光微微沉了沉,快步往楼上走去,来到熟悉的那扇门前,他屈指敲了敲门——门后悄无声息,平日里那熟悉的拖鞋提提踏踏由远而近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男人狠狠拧眉,心中的不安和烦躁悄无声息扩大抬手扯了下衣领,他一只手撑在门上,叫了声“徐酒岁”,并且改敲变成拍,重重拍了两下门—— 他打算这次里面再没反应就直接110和120双管齐下。 好在没过多久,门后面传来一声要死不活地“来了”,他心头一松,连带着脸上也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徐酒岁勾着右脚,左脚单脚蹦跶着,一路扶着家具跳到了门口,打开门走廊的声控灯也一起烧了,黑暗中,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瞬间扑鼻而来。 门外的人站在一片昏暗的夜色中,高大的身形几乎遮住了整个门框,他一只手撑在门边见门开了,他动了动弯下腰,那双哪怕在黑暗中依然明亮的星眸微寒,凑近了徐酒岁,看了她一眼。 仿佛实在确认她还活着。 那带着微热的气息靠近,徐酒岁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扶着门框的手因为紧张握紧而指尖微微泛白:“做、做什么?” 男人伸手探了下她的体温,掌心比上一次探体温高的多的温度让他重新皱眉:“怎么烧成这样?没吃药?” “睡过了。”徐酒岁小声回答。 往后跳了跳,让开一个容他进屋的道。 赤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让今晚正弯腰脱鞋的男人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到脚踝的睡裙下,莹白圆润的脚趾踩在地板上,另外一只脚则勾起藏在裙摆下 因为感觉到他的目光,那踩在地板上的大拇指不安地蜷缩了下。 薄一昭:“”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对视上一双,和脚指头动作配套的,有点儿心虚的杏状眼眸。 徐酒岁干笑:“我着急来开门——” 薄一昭顺手摸过鞋架上,一双徐井年的拖鞋扔到她脚下:“外面多少度,打着赤脚到处乱走,你不生病谁生病?” 徐酒岁扶着门框,单脚跳着,落地那只脚踩进徐井年的拖鞋里。 薄一昭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她的幼稚动作。 徐酒岁穿好了拖鞋,黑夜之中冲他又傻又软地笑了笑:“老师,你会换保险丝吗,我家保险丝烧了呀!” 薄一昭深深吐出一口气—— 会。 当然会。 他连太空空间站的保险丝都会换。 暂时在她的装乖里放弃了继续奚落她,男人琢磨着还是赶紧把电接上,然后该上医院上医院比较妥当 于是拧开脸,一脸正经地问:“工具都放哪了?” “这边——” 徐酒岁转身,像只兔子似的往回蹦。 一边蹦还要一边心不在焉地指路。 只不过这次她忘了脚上还踩着徐井年的拖鞋,这拖鞋平日里穿着走路还行,但是鞋底有点滑,徐酒岁穿鞋底还大,所以她这一跳,脚跟往里一滑—— “啊!” 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本来都做好今晚祸不单行,倒霉到底的准备,然而这时候身后及时走上来的结实胸膛一把接住了她! 强而有力的手臂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徐酒岁的后脑勺重重砸在身后人的胸膛上,男人被砸得闷哼一声,沉声呵斥道:“不会走就慢慢挪,跳什么!” 徐酒岁惊魂未定地“喔”了声。 下一秒,却整个人腾空了,他将她打横抱起。 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在半空中乱抓了下,之后慌忙之中攀上了男人宽阔的肩膀捉住他衬衫肩膀上的衣料面颊贴上那带着温度的胸膛,她整个人大脑都是放空的。 “啊,那个,我自己可以——” “闭嘴。” “噢。” 捉着男人衬衫衣料的手有些紧张地悄悄捉紧,她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他的怀抱结实有力,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徐酒岁心中小算盘噼里啪啦打个不停,她希望男人不要注意听到她心脏强健有力的跳动。 感觉到靠着的胸腔震动,她听见从她脑袋上方男人嗓音淡淡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沉的,有110没有?” “”徐酒岁羞了个满脸通红,放在他肩膀上的小爪子不安分地掐了他一把,因为人病着没多少力气,像挠痒痒,嘴巴上却怒道,“你才110!不许乱讲!” 男人哼笑一声,没说什么,稳稳地一路将她抱回床上,因为顾及她肿得老高的左腿,放她在床上时动作还算温柔。 徐酒岁屁股落入柔软的被子里,那贴在她腿弯的钢铁般手臂挪开,她有些恋恋不舍地蹭了蹭膝盖然后把睡裙蹭得往上跑了些。 露出一大截白皙的小腿。 透过窗外的月光,余光瞥见左腿小腿处隐藏在昏暗中的一大片彩色纹身,她眼皮一跳,连忙伸手去拽掀起来的裙子—— 房间里那么暗,更何况薄一昭根本没注意去看她的小腿。 眼下反而被她慌张的动作吸引去了目光,正巧看见她裙摆一晃,垂落遮盖住她的双腿并且还曲起腿往里缩了缩。 眸色一暗,这防贼似的动作莫名地让他有些不高兴了,站在床边收回了刚想离开的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徐小姐,看一下脚,就要原地成亲的年代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看一眼就要娶的话,让你看一百眼都成。” 她小声道。 病得嗓子都快烧着了说不出话了,也不妨碍她见缝插针地,用老巫婆同款沙哑音瞎撩。 然而薄老师向来很难伺候—— 被提防了不高兴。 被瞎撩了还是不高兴。 只是冷笑反问:“娶?你到法定结婚年纪了吗?” 徐酒岁:“” 到了,甚至快到法定晚婚年纪了如果法律里有这一条的话。 意识到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徐酒岁满脸通红地将脸埋进膝盖里。 看她像一只鸵鸟,男人只好在心中劝说自己不要跟病人计较,弯下腰屈尊降贵地替她掀开被子,冷眼看着她笨手笨脚都撅着屁股钻进被窝里,躺好。 这时候,薄一昭的手机响了。 徐酒岁抬起头看向他。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他不经意地一扫发现她看向他的目光闪闪发亮,像是等待摸耳朵的小猫充满好奇地瞅着他 于是接起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冷淡地问电话那边“什么事”,另外一只大手却伸过来,罩在她头上胡乱撸了两把。 手感微微湿润,却没有汗的黏腻,男人微微蹙眉低下头看那头发被自己糟蹋得乱七八糟的人:发着烧还洗头,洗完也不吹干,有没有生活常识? 徐酒岁的脑袋还被他扣在手中,被迫抬起头冲他干笑。 电话那边不知道是谁,她只是隐约听见了女人的声音,而且是年轻的女人,那种温柔的御姐音。 徐酒岁愣了愣—— 她好不容易抓住的精神救命稻草,怎么可以容忍被别人抢去? “我不是说了邻居病了吗,什么重要的邻居?跟这有关系?是要等她病死了,以后再骄傲地告诉别人:我隔壁死过人?” 男人的声音四平八稳。 不知道对面问了什么,他低下头,又看了徐酒岁一眼,言简意赅且丝毫没有躲避地说:“女的。” 徐酒岁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问了她的性别,说明她在意薄一昭前来看的人的性别; 但是得到了不想要的答案后好像又没有发疯,这说明她没有资格发疯—— 总结:电话那边的人是一个和薄一昭相当熟悉的暗恋者。 徐酒岁坐在床上盯着男人打电话。 电话那边,乔欣的声音充满了尴尬,她隐约觉得薄一昭状态不对却又不敢明说,鼓起勇气问他回去看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得到的答案也令她心里一沉—— 哪怕男人回答“跟你有什么关系”,她都能安慰自己至少他还是有些在意她的心情的 如今却毫不避讳地说了,女的。 “你就这么走了,阿姨和叔叔都很不开心,现在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儿沉闷的,”握着手机,乔欣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劝说,“我借口去洗手间才给你打电话,阿昭,你邻居如果没有太大的事,你能不能一会儿再回来?” 她的嗓音温和又柔软。 这时候大概是薄一昭也反应过来,家庭聚会,他接了个邻居的电话居然就跑了这种事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他停顿了下,接下来不耐烦的语气稍微收敛了些,语气变得温和了些:“你跟他们好好吃饭吧,转告我妈我下个周末有空再回去。” 乔欣在电话里又问了一遍:“你邻居病得很严重吗?” 薄一昭垂在身侧的手指搓了搓:“她发烧了,脚也走不动,一会我送她去医院不知道要”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 他黑眸微暗,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左手——这会儿,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将他原本放在她头上的大手抓了下来,柔软的双手捧着他宽大的手掌,捏了捏他的中指指尖。 在他耐着性子打电话的时候,她又放开了他的手掌,双手一路向上攀爬,解开了他袖口的扣子,带着一丝丝冰凉的指尖探进他的衣袖中 他缝针还没拆线,这会儿伤口疤痕有些凹凸不平的。 电话里的人带着困惑叫了声“阿昭”。 忽略胳膊上那抚摸的柔软指尖带来的瘙痒,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用充满警告的目光盯着捧着他的手臂乱蹭的人 握着手机的右手无声紧了紧:“没事。” 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 黑夜里,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冲他无声露齿一笑,低下头,在他手上丑陋的伤疤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男人望着她的目光猛地一沉。 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强壮的手臂从她没有多少力气的双手中抽走,大手罩住她的脸,用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摁回了床上—— “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咬牙切齿,一个个字地往外蹦。 这篇文换个名字可以叫天一黑女主就变得特别勇敢 (认真脸) 我不管,四舍五入就是开车了,你们必须给我评论!!!! 来电了 想呀,想和你一起活到九十九岁呢。 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怒火或者是不悦,徐酒岁冲他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罩住自己脸的那只大手,娇气地说:“要喘不上气了。” 薄一昭黑着脸把手挪开。 徐酒岁保持着被他摁回床时的姿势没动,只是冲他眨眨眼,明知故问:“那么着急做什么,谁的电话,女朋友么?” 她眼里那恶作剧成功之后闪烁的光,遮盖去了刚才给他开门时的无力与倦怠,看上去活泼得倒是和平日里相似了面对她好不容易恢复的活力,薄一昭发现自己狠不下心骂她,只好嘲讽地掀了掀唇角:“是女朋友。” 徐酒岁立刻道:“骗人。” 男人唇角放下了:“知道还问?明知故问好玩吗?” 徐酒岁笑着又伸手去捉他的指尖。 男人嫌弃地把手往回躲了躲。 她有些失望地把手落回被子上,刚才那一会儿的接触,让她好像得了肌肤饥渴症,她发现好像一旦触碰他,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就能给她带来安定和冷静 哪怕总是冰冷着一张脸恶言相向,这个男人是她的小太阳。 “老师,”她软软地叫他,“你手还疼不疼?” “要疼刚才扛着110斤的大活人进屋时已经疼过了。” “我没有110,不许乱说。” 薄一昭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老实坐在床上别乱动,自己转身去找出了徐酒岁家里的医药箱,用手机电筒照着找到了体温计,甩了甩,递给她。 她老实接过去塞到腋下,陷在柔软的被窝里,抱着膝盖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在黑夜之中成为一团模糊的,在她家里走来走去—— “保险丝工具箱呢?” “医药箱旁边,大概。” 男人走到客厅的柜子门前,一只手机照着,徐酒岁要踩着椅子才能打开拿到的柜子门他稍微抬起头伸手就打开了,并从里面轻而易举地拎出了修电用的工具箱。 他的衣袖没放下来,被她解开以后就固定在了手肘的位置——那工具箱挺沉的,男人拎着它时,手臂上的肌肉曲线原形毕露,他身材真的保持得很好。 徐酒岁看得有些开心,也许是停电带来的黑暗给了她勇气,也许是别的另外一个原因,今晚她的占有欲高到一个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新高度—— 如果不是睡前,他加了她的微信,陪她闲聊几句,其中有意无意的关心 她可能病死也不可能打电话给薄一昭。 徐酒岁看着薄一昭拿了纸巾去擦工具箱上的落灰,目光闪闪发亮。 被她的灼热目光盯得浑身难受,低头做事的男人突然抬起头,锋利的目光仿佛洞悉一切平静地看着她,她被吓了一跳 但是很快回过神来,唇角一勾。 “老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 男人重新垂下眼——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给你做女朋友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她拉扯了下被子,歪着脑袋用很乖的声音说,“允许你老牛吃嫩草,现在的老男人不都喜欢青春活力无敌的女高中生吗?” 薄一昭闻言一顿,又忍不住嗤笑一声,愣是被她的不要脸逼笑了,她才不是什么青春活力无敌的女高中生,她只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女骗子。 修长的指尖挑开工具箱的锁扣,从里面准确无误地拿出保险丝,站起来走到电箱前面—— 轻轻一扳就发现电箱盖子弹开了,木框边缘积累的灰尘上有两个小小的人手指印看来她是真的打开电箱试图自我拯救过,可惜,也不知道是被徐井年保护的太好还是怎么的,她好像还真的对换保险丝这事儿不知所措。 “下回不会玩就别动电箱。”薄一昭忍不住出声提醒,“这种老楼的保险丝很容易烧坏,安全性也没有保证。” 徐酒岁当然知道。 她家烧保险丝常态,只不过以前有徐井年。 扯着说话实在是对嗓子没好处,她悄悄掀开被窝滑下床,来到客厅的时候,男人正好要开始捣鼓换保险丝大概是听见了一蹦一蹦的声音,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勾着脚扶着墙,丹顶鹤似的独立站在自己几步之外的人。 她冲他笑了笑:“给你打个光。” 一只手抓着手机电筒一只手换确实有难度,男人没说话,目光下滑在她的脚上 一扫而过,看见她乖乖穿了拖鞋,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难得没有出声赶她,而是稍微让了让,默许了她打光的行为。 徐酒岁扶着墙挪过去,又被叫住,好奇地抬起头,见他垂眼望着自己:“体温计。” 她“哦”了声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从腋下拿出体温计,上面温温热热的,抬眼扫了他一眼见他好像是要管她要的样子,脸一红,愣是没递过去。 自己拿手机照着看了看:38.8c。 还行,不至于烧糊涂。 徐酒岁蹭到医药箱旁边把体温计放好,回头见薄一昭一脸有话要说,她催促他快点换保险丝——无论是打开手机叫外卖好还是自己煮东西吃好,她真的快饿死了。 男人只好闭上嘴。 她一边催一边往他那边挪,站在男人身边举起手机打光——因为太矮看不到,那光打得有点歪,他低头正想叫她往右边点结果一低头就看见她吊带睡衣里两团不受束缚的雪团,手机光线可照范围不大,但是从他的角度,半明半暗间,也是大半个弧线一览无余。 “” 他窒息了三秒。 “你站到我后面去。” 男人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一丝丝沙哑。 徐酒岁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挪了过去。 两人配合着换完保险丝,徐酒岁的“金鸡独立”也站累了,条件反射地想要放下右脚分担一下重量,结果光拇指落地,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嘶”了声立刻缩回脚—— 薄一昭转身正好看见她这副浮夸的模样,哼笑了声:“你拧着的好像是脚踝,大拇指碰着地你嘶什么嘶,娇气。” 徐酒岁瞪他,怕他看不清楚,还把手机灯光往自己脸上照了照:“站累了,扶我到沙发。” 薄一昭直接将她抱了过去—— 一回生,二回熟。 只是想把人放沙发的时候,她那碧藕似的手臂缠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男人弯着腰跟着她凑成一团缩在沙发上,平静道:“撒手。” 徐酒岁不动。 “一会你自己爬回房间?” 徐酒岁放开他了。 薄一昭直起身,长臂一伸碰了碰客厅的开关,“啪嗒”一声,客厅的光应声亮起,徐酒岁抬起手遮了遮眼睛,有些不适应客厅的光。 这样的小动作让男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来到灯光下才发现她的眼睛肿的像是桃子似的,好像是哭过—— 虽然她本来就爱哭,但是能到这种程度,绝对是遇见什么伤心事儿才哭得出来的。 他产生了片刻的疑虑。 但是并没有立刻就问。 而是弯下腰,问她:“吃东西?” 徐酒岁渐渐适应了光,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有点肿得不能完全睁开。也不知道明显不明显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要吃东西的同时,抬起手摸了摸鼓鼓的眼睛,越发不确定自己的样子了。 可惜周围没镜子。 她抬起头揣测不安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好像很害怕他开口询问。 好在对方像是眼瞎了似的,只是用平常的目光,平常的语调,站在沙发边问她:“叫外卖还是自己做?” “冰箱里有牛肉饺子,”徐酒岁小声地说,“你会煮吗?” 男人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徐酒岁盯着他的背影,抱着膝盖蜷缩进了沙发的角落里—— 她突然觉得停电挺好的。 人所有的情绪都可以表现在脸上,肆无忌惮的。 用不着东躲西藏。 伴随着光明回归,她好像却失去了她的勇气。 十几分钟后。 徐酒岁忙着发呆都没觉得过去很久,男人便端着两碗水饺出来了,往餐桌边一放,沙发上的人便爬起来,自己跳着跳到了餐桌边。 客厅灯大亮,薄一昭很有礼貌地低头看了眼手机,强迫自己不要看不该看的东西,只是沉声提醒:“穿个外套,外面多少度,你是不是想病死算了?” 徐酒岁拉开椅子坐下急急忙忙捞了个水饺,咬了一半,烫的小脸通红,呼哧呼哧地吹气根本没空搭理他。 男人无奈地在她对面坐下,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下筷子,低头吃了个饺子,感觉到对面一束视线在自己的头顶扫来扫去,他挑眉:“怎么?” 徐酒岁目光转移到他的饺子上。 薄一昭:“在家里刚坐下,吃了一口,有什么菜都没来得及看,就被一个电话叫回来了。” 徐酒岁:“喔!” 她低下头,本来就很有血色的脸蛋这会儿红得更过分了。 薄一昭不算太饿,所以捏着筷子欣赏了一会儿她那张红扑扑像苹果似的脸,想了想,他忽然又问:“看在我今晚东奔西走的份上,能不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对你一直很诚实,”徐酒岁撒谎不眨眼,捞起第二个饺子,“问吧。” “你左腿小腿上的是什么?” 男人的嗓音平静。 却像是九天玄雷在徐酒岁耳边炸开。 勺子一抖饺子“啪”地掉进碗里,她猛地抬起头,瞪大了那肿的像是桃子的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什、什么?!” “刚才有点暗没看清楚,但是你这么忙着遮我就有点好奇——” “淘宝纹身贴纸,十八块八毛邮费八块,样式齐全品种繁多” “” “” “徐酒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嘴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话了,你当我傻子么?” 纹身来历 “我我我我、我没有啊!” 徐酒岁如临大敌一般。 薄一昭则快被无语得笑出声了—— 跟她在一起还真是天天有“惊喜”啊? 哪天她忽然指着月亮告诉他,她其实是美少女战士,他搞不好都想先相信再说。 徐酒岁被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只见对方神态自然,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形压迫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简直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咬了咬唇,她微微仰着脸看着他,像是一只打翻了玻璃杯可怜巴巴的猫,充满了虚假的求饶。 男人薄凉一笑:“撒娇有用吗?” 徐酒岁牙齿一松,放开了被自己得通红的唇瓣,手垂下去抓住膝盖下方一点点的睡裙裙摆,往上拉了拉 薄一昭放下筷子低下头去看,那沉默的目光扫到她的腿上时,徐酒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脸一红,手抖了下,裙摆重新滑落到盖到脚踝的位置。 男人抬了抬眉毛,又抬头平静地看向她,是在问:怎么了? 徐酒岁抿了抿唇,感觉自己的体温可能上升到了40c,这时候,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继续。”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憋红了脸,低下头拼命地咬了咬头,小声求饶道:“你别这样,感觉有点奇怪” “” 薄一昭原本就是好奇想看一眼她遮遮掩掩的到底是什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是被她这么一说,就忽然觉得气氛真的有点奇怪了。 他直起身靠回椅子上,尽量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一脸坦然地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又不是让你把裙子脱光了让我看。” 这话说的,徐酒岁都傻眼了,呆愣了半天“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一张脸都红得快熟透了—— 全然没有刚才在房间里,黑暗中捧着男人的手臂偷偷亲吻他手上的疤痕,骚扰他电话时候的勇气 就像个精分患者似的。 这样纯天然“白日正经,夜里妖精”的女人可真是瑰宝,虽然这会儿薄一昭只想把她捶成豆沙包 长臂一伸将她面前那碗饺子端到自己面前,他面无表情极其冷酷:“不快点就别吃了,我看你是不饿。” 徐酒岁用看魔鬼的眼神充满谴责地看着他。 偏偏肚子还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她发出一声类似短暂抽泣的“嘤”地一声,委屈巴巴地拎着裙摆撩起来了一些—— 就像是话剧开场前,台前的幕布在缓缓升起。 伴随着拥有褶皱的白色裙摆逐渐上升,最开始出现的是一团如同墨汁泼洒在那白皙皮肤上的痕迹 自然晕染开的黑色墨迹后,又是一条鲜红色锦鲤的尾巴,锦鲤尾巴翘起,被包围在墨色里,就像是一条刚刚从一幅水墨画里跳跃而起的龙鱼。 ——当裙摆被拉至小腿一半。 那条红色锦鲤也露出了大半,鳞片边缘用金色的线条勾勒得栩栩如生,条理清晰在鱼脑袋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条白色的,柔软又可爱的毛绒尾巴,尾巴缠绕在鱼身之上。 鱼头脑袋上有猫爪。 裙摆再过膝盖,一只抱站在锦鲤脑袋上,身着武士铠甲的白猫出现了,金色的猫瞳和翘起的猫唇,并非是完全的卡通猫形象,那只是一只身着铠甲的真猫,张牙舞爪,爪里却握着一把 ——裙摆至大腿中部停了下来。 武士猫的刀剑顺着大腿的肌肉纹路没入裙摆末端。 让人怀疑它的终点在哪。 男人没有抬头,依然盯着她拽着裙摆微泛白的指尖,眼中有诧异,然而那伴随着整个霸占了左腿的刺青图案逐渐现世时越发灼热的目光,也让人心生胆寒! “就这样。”她小声地说。 “还没完,”他声音沉着又低沉,“继续。” “” 徐酒岁心一横,将裙摆一侧彻底拉到刺青图案完全能够露出的地方,平行划线过去大概是大腿根的位置,那把尖锐的终于到达了尽头。 客厅里安静得仿佛彼此的气息都能听见,她拧开脑袋不敢看他。 屁股在椅子上不安地挪了挪,暴露在冷空气中白花花的左腿也往桌底下收了收,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来自旁边男人带着温度的目光。 却不知道这个动作却让原本被捞起的裙摆边缘掉下来一根圆圆的白色绳子,大概是她内裤系在两旁的系带滑落。 薄一昭扫了眼那根细带,眼眸微动。 就像是想要拉扯挂在精品店门前的手摇铃铛,期待着看着门口的人带着笑容对自己说“欢迎光临”,荒谬而充满天马行空的联想,让男人有一种想要去触碰那根绳子的冲动—— 就像个最纯天然的变态,想要看看站在门后,开门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好在几秒后,他还是成功克制了自己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重新坐直,他将徐酒岁的那碗饺子还给她。 徐酒岁感恩戴德,几乎想流着泪说:“谢谢。” 刚开始第一面见着饺子也没有这么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这会儿徐酒岁却松了一口气,语气无比真诚。 红着脸,如获大赦般放下裙摆,两只脚往裙摆地缩了缩,恨不得要连那圆润的小脚趾都藏进裙摆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似的。 低下头抓起勺子胡乱塞了个饺子进嘴巴里。 余光瞥见旁边的男人也重新拿起筷子。 徐酒岁:“” 咦? 这个政教处臭老头,居然没有管东管西嗳! 闹鬼啦? 殊不知这会儿男人眉眼不动,却是在心里给她算账—— 难怪打从认识她以来,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不是牛仔长裤就是睡衣长裙,要么就是高到膝盖往上的过膝袜,只留短裙裙摆和袜子边缘一点点皮肤 天气热死了嚷嚷着恨不得把皮扒了,下半身也裹得严严实实。 原来是在遮这个。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他嘲讽地扫了旁边低头乖乖吃饺子,恨不得脑袋都埋进面前那白瓷碗里去的小姑娘 勾了勾唇:躲?躲能有用? 人不大,秘密倒是挺多的。 “哪来的纹身?”他面无表情地问。 声音冷不丁地,某只惊弓之鸟立刻应声落地,“噗”了声腮帮子鼓起来咳嗽一声,强咽下了嘴巴里的食物她憋得满脸泛红—— 男人抬起手,拍了拍她脆弱的背,同时不忘温柔地提醒:“慢慢说,不着急。” 徐酒岁:“” 她毫不怀疑,如果有黑白无常带着孤魂野鬼走上黄泉路,大概也是用同样的语气,提醒那些走在黄泉路赴死的人:慢慢走,不着急。 ——反正横竖都是死。 徐酒岁很喜欢她的武士猫纹身,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提起它的来历。 这纹身怎么来的呢? 也许很多人不相信,完成这样明显的典型日式新传统纹身风格的刺青师,其实是“国内刺青圈的神明”、“作品为圈内中式传统的标杆”、“几年前便要价八千块一个小时”的许绍洋,许先生的作品。 客厅里明亮的灯光下,猝不及防地又被提起这个人,徐酒岁沉默着呆坐在餐桌边,像是灵魂出窍一般陷入了回忆里。 那是徐酒岁开始学习纹身的第一年除夕之前。 当时她和许绍洋,有点儿“师徒以上,恋人未满”的味道在,大家谁也没说破那最后一句 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诡异到,整个千鸟堂都知道:师父面对徐酒岁的时候永远温柔得像是慈父,哪怕徐酒岁有时候笨得像是活着就是为了砸她阿爸的招牌。 寒假是刺青工作室业务小高峰期,大家都忙得两脚不沾地,许绍洋本人更是从上午十点开店扎到晚上八点关门,以其单小时八千元左右的定价,仅凭一个人连轴转个两三天,就支撑起了这纹身工作室整年的房租。 彼时千鸟堂的九千岁的人还是个初出茅庐、单小时定价五百元的萌新,看着师父的客人们都因为交易金额大到只能刷卡结账而不是可怜兮兮掏出钱包一张张往外数,她不禁感慨:对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钱真好赚。 赚钱和想要进步的双重动力让她成为了当时工作室最晚回家过年的那批人。 同样这么刻苦努力的还有小船,在苦逼学了三个月的素描之后,那时候她开始没日没夜地扎练习皮。 那一天晚上八点。 许绍洋刚送走了一位客人,身着改良唐装的男人身材修长纤细,站在水池边低着头认真洗手,脸上从容不见一丝疲倦 按照往常的习惯,一会儿他还会回到工作室,画下一个客人的设计图,可能画到十二点,灵感来了也可能是二三点,才回家休息。 这让站在他身后的徐酒岁产生了困惑:神仙是不是都不用休息? 她想的有点出了神,偏偏有些人好像背后长了眼睛。 “看什么?” 将洗手液抹在手上,修长而修剪干净的指尖认真洗掉沾上的墨水,男人头也不抬地问。 “” 徐酒岁有点紧张,可能是刚开始学纹身时候的心理阴影太大,无论她面对师父这张脸多久,她好像还是会下意识的紧张。 哪怕当时他们已经是这种 呃。 的关系。 她张了张嘴,没说话。 这时候从后面赶上来的小船撞了下她的背,冲她挤了挤眼睛,而后抓着想要后退的徐酒岁,对不远处的男人说:“师父,我们岁岁入行半年了,身上也没一个刺青,整个大白皮你说这像话吗?!” 徐酒岁“啊”了声伸手去推小船,小船笑嘻嘻地躲,两人闹成一团的时候许绍洋伸手关了水龙头,用擦手纸擦了擦手,转过身看着不远处面红耳赤的小徒弟。 勾了勾唇角。 “怎么,想要一个刺青了?” 徐酒岁的脸更红了,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点点头。 男人淡淡笑了笑,那双黑色的瞳眸一眼扫过来仿佛就能洞察她要做的一切,他堪称优雅地走到他的小徒弟面前,微微弯下腰:“想要师父给你做?” 徐酒岁盯着那张笑意温和的脸,腿都软了。 脑袋发昏,头晕目眩,暂时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心中像是有什么玩意儿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花,他语气里的轻松和单纯的询问,就像是凭空掉下来五百万砸在她头上。 小船也不闹了,显然没想到许绍洋居然这么轻易就真的给自己揽了这活儿—— 外头可没有“当了许绍洋徒弟附赠他亲手设计刺青一枚”这种好事的传闻哪? 瞬间的静默中,许绍洋像是没看见两双瞪着自己瞪圆的眼。 脸上还是挂着他招牌式温和的微笑:“想要什么样的?” “想,想要猫,”徐酒岁结结巴巴地,像一只呆鸟,“还有锦鲤,彩色的。” 话语一落,眼看着男人明显是愣了下, 她心里“咯噔”一声,心里绝望地想:完了,老子真的是逆徒。 ——放眼整个刺青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绍洋擅长的风格是中式传统,佛与道,佛道故事,龙凤与山海经神兽,还有大部分人都喜欢的传统四大名著里的人物或者故事。 他的刺青设计图总是最好的,有其背后的意喻和故事。 但是徐酒岁说的元素,明显都是日式新传统,是最近几年才流行起来,很多老派的刺青师都不太接触的类别 要是今儿个徐酒岁的话被传出去,可能会被人笑掉大牙。 在男人的沉默中,徐酒岁抬起手,紧张地摸了摸蓬松柔软的长卷发,想了想说:“算了,当我没说过霸王别姬也挺好的。” “那是满背。”许绍洋看着她的眼睛,近乎于温柔地提醒。 基本有主题的设计都是大面积的图。 满背没个二三十个小时做不下来,又痛又贵—— 放在许绍洋,那“贵”大概就是够三线城市市中心一套房首付那么贵的概念了。 徐酒岁小脸惨白:“我不是” 许绍洋:“不是怕疼吗?” 徐酒岁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怕。” 许绍洋半戏谑道:“而且扎满背要脱了衣服趴椅子上给师父扎的,不害羞么?” 徐酒岁反应早就跟不上了,只是条件反射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一般客人不都这样” “你又不是一般客人。” 他微笑着看着她。 徐酒岁脸瞬间红成番茄,小船则恨不得原地人间蒸发。 徐酒岁内心已经把墙挠穿时,只见她的师父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闹了,你想要的话,那就猫和锦鲤。” 徐酒岁:“?????” 小船:“?????” 两脸懵逼之中,男人转身,踩着猫一般轻的步伐,懒洋洋地走开了。 十分钟后,千鸟堂的微信群炸开了锅—— 船儿:夭寿啦!!!!师父要给我们岁扎日式新传统!!!!!哭了!!!!这是什么刺青届核能新闻!!!!! 阿和:什么东西?咋回事? 帽子先生:? 韶华:岁岁平安递话筒。 地球是圆的:岁岁平安灯光师已就位。 船儿:千鸟堂-许绍洋递、递话筒? 韶华:楼上狗胆真的大,为了八卦命都不要了。 岁岁平安: 千鸟堂-许绍洋: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日式新传统,做不得? 地球是圆的:做得! 瞳瞳:做得! 阿和:做得! 帽子先生:做得! 韶华:做得! 船儿:做得! 千鸟堂-许绍洋:岁岁皮肤白,日式新传统是比中式传统合适她。 地球是圆的:“岁岁”? 瞳瞳:“岁岁”? 阿和:“岁岁”? 帽子先生:“岁岁”? 韶华:“岁岁”? 船儿:“岁岁”? 岁岁平安:我退群了!!!!! 地球是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就祝师父和我们岁岁新婚快乐? 瞳瞳:新婚快乐+1 阿和:新婚快乐+2 帽子先生:新婚快乐+3 韶华:新婚快乐+4 船儿:新婚快乐+5 岁岁平安: 以上。 这就是武士猫刺青图的整个来历。 强烈的求生欲告诉徐酒岁“没怎么来的啦也就是前男友给扎的”这句话必然不能老老实实跟薄一昭交代。 否则他的下一个问题,百分之一万就是能把她逼得立刻去跳楼的:前男友?你有前男友?你前男友是谁? 那他妈可叫人怎么开得了那个口唷—— 这位先生您听好了,老娘的前男友是,近海市陈浩南? 就问你怕不怕? 晋江刘亦菲邀请您留点评论? 轻吻 ——都说恋爱的时候有多甜,分手之后回忆起就多有瑕疵。 徐酒岁闭着嘴,倔强地陷入沉默,事到如今,除非山崩地裂,否则她打死也不会老实坦白自己的黑历史。 一脸的视死如归。 看这小诈骗犯脸上纠结的样儿,薄一昭坐在旁边,只想问她:故事编好了吗,业务一点不熟练。 耐心等待中,男人吃完了碗里的饺子,吃饱喝足,又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人——她正双眼放空无意识地在往嘴巴里塞东西,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怎么不说话了?” 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向来很执着,薄一昭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这坏毛病做起来有点幼稚,还是跟她学的—— “装哑巴就能蒙混过关了?” “没蒙混过关。”徐酒岁有气无力地用勺子戳了戳饺子,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一个纹身而已,还能怎么来的,纹的啊,年少无知热爱新事物的产物。” 她说到一半住了嘴,不肯继续了,只是低下头吃东西。 薄一昭也好心没打打断她,直勾勾地盯着她此时此刻已经被睡裙下摆遮住的小腿,开始琢磨加回忆起这个她今天给他的“新惊喜”—— 徐酒岁本来就长得不高,所以腿当然也不会像一米七左右比如乔欣那样的女人会拥有大长腿。 但是那纹身却很好地装饰了她的左腿,从侧面看,整个图案的比例正常,却犹如非常合身的裤子修饰了她的腿型,无形中拉长了腿部的比例。 ——设计这纹身图的人很认真,也很上心。 薄一昭没想到自己也有真心想要夸一副刺青设计图的时候,至少在他的认知世界是:如果以后他有女儿,她敢去纹身,他就敢砍了她的腿。 现在这信念倒是好像有点儿动摇了。 “我就是看图案挺特别,随便问问。”男人淡淡道,“紧张什么,我能吃了你啊?” 徐酒岁吃着饺子都快想哭了,指尖无意识地抠了下勺子的边缘,却还得掩饰内心的抓奖假装坚强:“当然紧张,被学校发现会被开除的你是什么魔鬼啊,徐井年说,在你们学校,早上校牌戴歪了一点你都管的。”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 薄一昭哼笑一声,心想她倒是真的了解他,看到这玩意他是挺惊讶的,亏得她藏得那么好—— 要不是这图不算难看,他还真想拿洗碗的钢丝球给她刷下腿,看看能不能真像纹身贴纸似的把这玩意儿刷掉。 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小姑娘家家细皮嫩肉的,瞎搞什么呢? 心思百转,然而顺着她的话,男人只是指尖在桌子上跳了跳,口是心非淡道:“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政教处主任。” “酒吧那次你抓着我也没手软。” “什么没手软,是把你扭送进局子了还是扔下你在那等着那个老师叫她在七中的老公来了?” “” “这么害怕学校发现,还怕被开除”他停顿了下,“那你想过去把它洗掉吗?” 徐酒岁捏紧了手中的勺子,瞪大了眼,一眼惊慌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洗?你会逼我去吗? 唇角抽搐了下,她小声地说:“彩色纹身基本洗不掉的,而且洗纹身很疼。” 看她一副努力想要说服他放弃这个可怕想法的小心翼翼模样,薄一昭看得想笑,不是因为她的天真,而是因为她的坦诚—— 因为他故意这么问的,其实他对她准备怎么处置这个纹身并无兴趣,毕竟纹都纹了,还折腾什么? 只是在她条件反射的表情里,他第一时间得到一个信息:徐酒岁只是因为知道他不喜欢这类事物,所以怕他看见这个纹身,而不是单纯怕被任何人知道这个纹身。 那么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在完全不讨厌或者腻烦这个纹身的情况下,她却看起来并不想提起为她做这个图案的刺青师 为什么? 那是一个愿意花费心思为她设计刺青设计图,且也做到成功将这种古代给犯人打标记才用的上的东西变作是还算赏心悦目装饰品的人。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这纹身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得可以被遗忘掉的人”替她纹的。 垂下眼,看着徐酒岁捏着勺子,用力得几乎快要把勺子捏断的指尖男人停顿了下,忽然嗤笑一声,喊着些许嘲讽淡道:“瞪眼看着我做什么,那么害怕还宝贝似的留着,别告诉我是你前男友帮你刺的。” “” 徐酒岁面色一白。 薄一昭原本也就随口一提,结果见了她那不打自招的反应,愣了下。 反应过来后心中猛地一沉,面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收回前面的所有夸赞和动摇,现在看来,他果然还是想砍了她的腿。 男人抿了抿唇,紧接着短暂的笑了声,笑意未达眼底且仿佛带着讽刺:“你以前还有过男朋友?” 徐酒岁见薄一昭脸上连假装的和颜悦色都没有了,心中更是没底,犹豫了下垂下头也没了心情跟他继续演戏,只是“嗯”了声后疲倦地闭上眼:“不想提他,你别像审犯人似的审问我,我还病着呢。” 这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柔软和恳求。 薄一昭愣了愣,看她的桃子眼和那微微泛红的面颊,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这样没错。 于是也不再继续追问了,只是深深地瞥了她一眼之后,点了只烟叼在唇边,站起来把碗筷收拾了。 洗了手回到餐桌边,发现原本坐在那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稍一顿,他转身去推开客厅尽头那嘘掩着的房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是中央那看似柔软的床上凸起来一个人形,自闭状捂在被子下面。 “” 咬着烟尾巴的牙磨了磨,倚靠在门边的男人微妙地微微眯起眼—— 唷,这还生气了? 他饭都没吃,餐桌边放下碗千里迢迢跨越大半个城市赶回来,她给他这么大个“惊喜”,他都没说什么,这小姑娘就自顾自地气上了是怎么回事来着? 这个小气包。 薄一昭站在门口空站了十几分钟,抽完一支烟,转身去仔细洗了手,又去阳台吹了十分钟冷风,这才转身拎了药箱回到徐酒岁的卧室。 这一次他步伐没有停顿,直接走到了她的床边,弯下腰伸手想要掀开她捂在脑袋上的被子—— 意外地没有掀开。 “松手。”他言简意赅地命令。 “”被子里沉默了大概三秒,她小声又委屈地说,“我睡觉了呀。” 薄一昭知道她当然不会又睡觉了,这不是刚醒来没多久吗?于是很执着地拉了拉被子,他声音里听不出太大的起伏:“睡也要出来吃药再睡。” 这用词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狼外婆里面的那匹狼。 过了很久被窝里面也没有动静,他几乎真的以为她是睡着了,试探性地伸手拉了下被子,结果还是没拉开这下他确认她是跟自己闹脾气了。 生病里的人总是娇气一点的,他也会格外宽宏大量。 “你先出来吃药,”男人极其富有爱心和耐心地说,“我不问你其他的问题了,你不想说就可以不说。” 他一边说着,明显感觉到被子里的人犹豫了一会儿后放松了力道,第三次他轻轻一掀就把被子掀开了,被子里露出一颗被被子裹得乱糟糟的头发覆盖的脑袋。 黑暗之中,她蜷缩成一团。 “” 这感觉十分熟悉,于是薄一昭轻车熟路,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摸她的脸,果然摸到一手湿润。 心中那种不悦感加深,男人目光微沉,不小心联想到了她刚才哭得像是核桃的眼睛忍不住将她的纹身、前男友和低落的情绪联合在一起。 ——所以他是也做了一回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了。 可是他答应不问了。 所以沉默地伸手给她擦了眼泪。 缩回手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捉住,然后那柔软的一个人,就着他半弯腰站在床边的姿势,慢吞吞地爬进了他的怀里——这动作做得极其纯洁,就像是失去了大鸟庇护的小鸟下意识地拱进了别的大鸟的羽毛下面。 然后她的眼泪不客气地沾湿了他的衬衫,抱着他的腰,无比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真的叫她觉得非常安心。 和她想象中完全一样那样令人安心。 ——于是哭得山崩地裂,那一秒所有的委屈好像都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安置地,肆无忌惮的开闸泄洪。 她什么也不说,他就什么也不问。 薄一昭宽容地让她在自己怀里可怜兮兮地淌了一会儿的眼泪,直到她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主动从他怀里扬起脸,“谢谢,”她嗓音沙哑地说,“比自己捂在被窝里有安慰多了。” 这样的感谢让人完全开心不起来。 “把我当什么了?” “可靠的男人。” “脸都不要了是吧?” “不要,脸值几个钱?” 徐酒岁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心想但凡我还要脸,怎么可能还会缩在你怀里哭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呢? 男人压着她的肩膀把她放回床上,大概是刚才她哭得太起劲了,他捏着她的肩膀似乎觉得她体温比刚才更高,隐约记起了还有吃药这件事,转身要给她拿药—— 却不料转身的瞬间,身后的人跪在床上,膝盖着力,在床垫上飞快挪了过来,像是离开他一秒就会死去一般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 “老师,你真的不能和我谈恋爱吗,我成年了的。” 柔软中,只是带着单纯询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和她平时问他想吃什么用的语气一样。 “” 薄一昭低下头看着腰间缠绕的那双洗白的后,腰后两团又软又暖和的肉压着他的腰,那是完全无法忽略的存在—— “成年了?” 气息加重了些,男人冷淡地哼笑了声。 他就着她环抱自己的姿势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地问:“你知道成年人谈恋爱是什么样的吗?” 徐酒岁不回答他。 只是往上蹭了蹭,病中无力的双手该抓着他的衣袖,整个人往上贴,那带着灼热气息的鼻息扫过他的颈脖,她的唇颤抖着贴上他的唇角。 最开始他没有动。 只是立在床边任由她不得章法地在他的脸上胡乱落下轻吻。 直到耐心燃烧耗尽,他眸色一暗,大手掌心贴着她的腰,稍使力将人往自己的小腹贴去—— 猝不及防地以极其亲密的距离贴上那坚硬的小腹,她发出短暂的惊呼,湿漉漉的黑色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抓着他衬衫的手从攀附变成下意识的推搡。 他低下头,作势要凑近她的唇! 突如其来的侵略性,和他眼中闪烁着的光芒让她心中一突,条件反射似的拧开了脸—— 等她猛地回过神来眼前是谁,恨不得为自己的躲避抽自己一嘴巴并连忙把头拧回来慌张地看向他时 他却已经停了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我” 徐酒岁无力地张了张嘴,却一个辩解的字也说不出来。 男人顺势松开了她,什么也没说,却在她条件反射的惊慌和生涩里,之前有些抑郁的心态意外地重新回归心平气和。 他垂下眼,扶着她躺下,高大的阴影将她包围,让她深陷更深一层次的黑暗中,两人鼻尖几乎碰到鼻尖她微微缩聚的瞳眸中,倒映他脸上温和的模样。 “这就怕了?”他淡淡地问。 徐酒岁不敢说话了,瞪着眼直愣愣地瞪着他。 男人嗤笑一声,伸手宽容地轻轻捏了把她的鼻尖,直起腰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前男友? 那又怎么样。 他现在很确定那个男人最多牵过她的手。并不会有更多。 你们留评,下章他就亲上去了。 ——今天是终于学会了威胁读者的作者 我教你 两人拉开安全距离后,房间中那灼热的气息像是一瞬间散去男人的目光清冷表情却是真情实感地温和,让徐酒岁根本不知道刚才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吻自己。 ——哪怕光这个猜测都能让她心跳漏跳一拍。 她捏住了床单,在他转身去拿药箱的时候小声地解释:“抱歉,我就是心情不太好被人威胁了,但是又没有办法反抗。” 被威胁? 薄一昭没多花费多大心思便轻易想到了那天在医院停车场徐酒岁接到的电话,那个男人的语气很不好—— 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生物老师叫她去报名生物竞赛。 “他会伤害你吗?” “不会,”徐酒岁斩钉截铁道,“但是他弄坏了我很重视的宝贝。” 薄一昭看了眼手里的退烧药,细心地看了看生产日期,又从锡纸里扣出药片倒在手中——整个动作里头也不抬,似乎十分淡定:“让他赔钱。” “他赔了,”徐酒岁不爽地咬了咬下唇,“还赔了很多。” “那不是很好吗?” 薄一昭将药送到她唇边,看她伸着脖子用舌尖来卷也没躲开,柔软的唇瓣蹭过他指尖时他眉毛都没抖一下—— “用那笔钱以旧换新就是了,只要身体不受到伤害,其余的事并不需要那么伤春悲秋,那是浪费时间。” “可是那是我的信仰!”徐酒岁气愤地,“被别人毁了就很难受!” “那就努力培养新的信仰。” 男人冷酷地说完,将手里兑好的温水水杯塞进她的手里—— “有那时间难受,你的新信仰已经诞生了。” “” 徐酒岁举着水杯,含着药,瞪着薄一昭,心想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怕的直男癌—— 直到舌尖含化了药丸糖衣,吃到了里面极其苦的药,她脸一皱,慌慌张张地吞咽下去,又猛地喝了一口水。 “你呢?”徐酒岁抱着被子,捏着水杯,“这辈子难道就没有体验过被人把控人生,无可奈何又无从挣扎的时候吗?” 薄一昭背对着徐酒岁,没有立刻回答,耐心地整理药箱—— 按照他的强迫症将过期了的药挑出来扔掉,然后将内伤和外伤需要用的不同的药一一分门别类,从胃药到肠胃药再到痛经止痛药,按照对应器官在人体位置从上到下顺序将药排好。 直到徐酒岁等得不耐烦了,在心中腹诽这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天之骄子 却听见男人忽然开口:“我从就读博士的那天开始,跟随我的导师研究盘形铷原子玻色-爱因斯坦凝聚中剪刀模的朗道阻尼和频移,至今大约七年。” “嗯?”徐酒岁一愣。 “我们通过考虑元激发的实际弛豫及其各弛豫间的正交关系试图改进原有方法这些年来,我们得到的数据理论与美国天体物理联合研究所d.s.激n的实验结果相符,关于四极子模的朗道阻尼和频移计算结果也与法国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计算结果也相符,充分说明我们研究方向是正确的,新的计算公式正要诞生——然而现在,这个项目因为赞助商撤资,学校砍了预算且可能准备放弃该项目的继续深入。” 他的嗓音清且毫无起伏,像是在说毫无关系的其他人的事。 “你以为我在国外呆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教高中生物理竞赛?”男人转过身,冲着她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大概两个小时前,我还坐在我家的沙发上,试图跟我原本打算这辈子死磕到底的亲爹讨份脉冲技术领域相关的工作养家糊口三十二岁,面临失业,过往努力飘散如烟并正准备重新扬帆起航,励志吗?” 他停顿了下,保持那嘲讽语气,隔着空气点了点她:“这段可以考虑写进你的高考作文素材里,独树一帜且项目名字那么长,有助于凑字数。” “” 徐酒岁想到自己确实是很久以前去找他补课那次,偶然听到过男人和同事打电话,语气并不是那么的好。 当他的同事邀请他回美国去做教授的时候,他拒绝的辞令也是非常的冷漠和坚决。 当时他还问她听懂了多少,她以为只是随口一问看看她的听力 原来已经是到这样的地步了。 此时,徐酒岁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薄一昭在说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懂,但是她忽然就觉得纹身工作室被砸也没什么了。 设计图可以再画,墨意山海之烛九阴的设计图也不是原稿,什么都可以重新来的,毕竟许绍洋又没 像是薄一昭就职的大学砍经费一样无情,直接砍了她的手。 人生果然需要对比,不比一比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最惨的,人生还可以充满希望。 听到后面徐酒岁无比动容,掀开被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借你躺躺?” 扫了眼她藏在被窝下软绵绵的白皙身子,男人主动提起这些日子压在心上的事,眼中所有情绪却被他掩饰得完美无瑕,只是薄凉一笑:“免了,盖好你的被子。” “我觉得我能安慰你。” “刚才趴在我身上哭得天都塌下来的人安慰我?免了。” “” 徐酒岁乖乖把被子掀起来拉到下巴,钻进被窝里,转过身用刚哭过这会儿水润明亮的杏眼盯着他,盯着盯着,打了个呵欠。 “别灰心,”她真诚地哄他,“你那么聪明,三十二岁扬帆起航也能到达终点的,笨鸟才要先飞呢!” 薄一昭身后靠着她房间里的小书桌,闻言,几乎要被她软萌得像是安慰小学生的语气逗笑。 但是介于她的安慰的确歪打正着戳中痛点,他只是唇角艰难地勾了勾,最后到底是没笑出来,最后又无力地放下。 男人抱臂安静斜靠立在一边,像是门神似的特别给人安全感。 徐酒岁在被窝里蹭了蹭:“老师,能等我睡着再走吗?” “要不要给你再唱个摇篮曲?” “不用了,”她完全听不出他的讽刺似的甜滋滋地说,“你心情也不太好,不折腾你了。” “离我远点就万分感谢了。” “那不行,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三十二岁失业老男人,”他淡淡道,“跟我去喝西北风吗?” 半张脸藏在被窝里的徐酒岁笑眯了眼,嗓音里半透着真诚:“我养你啊。” “哦。” “” “病好后还补课吗?” “什么?” “英语。” “” 徐酒岁想了想,在被子下面捏了捏手,短暂地“嗯”了声,然后真的闭上了眼,放空了脑子,居然很快又昏昏欲睡。 她能感觉到不远处男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的脸上,那目光带着温度,但是却并没有让她觉得紧张或者尴尬,反而是让她觉得更加安心了。 他真的没有离开,耐心地等着她进入安眠。 这样真好。 听他说那些不与外人道知的事,哪怕无法做出专业的回应,却也还是仅仅因为“他告诉我了,所以我知道了”而欢欣鼓舞。 就好像离他又更近了一步,没有人再像曾经那样高高在上 原来。 他们都是普普通通为生活奔波烦恼,为五斗米折腰的小人物。 都说女人是需要被爱滋养的生物。 所以在得到了薄一昭温柔以待的第二天,徐酒岁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除了四肢酸痛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大碍了—— 她猜测这可能是因为之前令她伤心欲绝的工作室被砸的事儿得到了开导导致她身心得以健全,进浴室洗了个澡,吹头的时候她膨胀地觉得再来十个许绍洋她都能微笑面对 她都不知道,作为一个三十二岁即将失业的老男人,薄一昭的口才和他的英语一样优秀得令人羡慕。 下午去店里收拾了一些没摔坏的墨水,纹身枪之类的零碎物品,慢慢一大箱抱回家,居然像是捡着漏一样异常的满意。 店里要重新装修,短期内这些东西用不上,徐酒岁也不急着整理,带回家往书房一扔,自己抱着试卷吭哧吭哧地敲开了男人家的门—— 门打开一条缝,她就顺势溜了进去。 站在门后的男人见怪不怪,只是看着她下意识地往她被睡裙遮得严严实实的小腿扫了眼:“什么事?” 站在玄关的徐酒岁一边弯腰拖鞋一边说:“补英语。” 一边说着一边在桌边乖乖放下了书,坐直了身子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一个拥有如此学校热情的怎么可能是七中的学生呢,薄一昭凉嗖嗖地想,以前他还真就信了,大概是搞学术把脑袋搞坏的典型案例。 还好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掀了掀唇角,难得她爱演,他闲来无事自然奉陪。 一个小时后。 徐酒岁看着自己做了满分的三张完形填空和理解,露出了个对自己非常满意的表情。 她看着薄一昭握着笔放在桌边的手,修长的指尖握着钢笔,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一点不留,指骨分明。 薄一昭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垂眼时睫毛又长又密,像是一把小扇子他淡问:“好看吗?” 徐酒岁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乖巧地问:“老师,今日做对题目,还有奖励吗?” 气氛从严肃的学习变得有些古怪。 薄一昭过了良久才嗤笑了声,终于抬起眼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教育她:“学生好好学习是本分,你怎么总想跟我讨要什么?” “有奖励才有动力。”她笑着凑近了他。 在她靠近的过程中,他的笑容从刚才的淡含讽刺到现在变得近乎于温和,微笑地看着她:“嗯?想要什么?” 徐酒岁的脸停在了他大概一个拳头那么远的位置,小巧挺翘的鼻尖,淡蔷薇色的唇瓣,她的气息带着一丝丝的湿润她大概是用了护唇膏,草莓味的。 和他上次逗弄她,作为“奖励”塞给她的棒棒糖一个味道。 “老师,”徐酒岁睫毛颤了颤,抬起来从下往上以一种乖顺的角度仰视着他,缓缓道,“亲一个吧?” ——并非徐酒岁死缠烂打或者真的不要脸,她更加相信来自女人的第六感,眼前的人三番两次主动邀请她补习英语 她不信他不知道,在所谓的“补习结束奖励”环节,她想要什么,她会提出什么。 以此虚无缥缈的猜测为自己打气,徐酒岁见男人没有动也没有拒绝,心一横,凑上前,找准了他的唇瓣贴上去后立刻心跳快速地闭上眼—— 只感觉到唇瓣碰到了他棱角分明的唇瓣。 鼻息之间混乱地吸入他的气息。 只是简单地贴合几秒钟,就如同偷腥的猫咬了一口鱼,她满足了,达到了目的—— 立刻红着脸,直起腰要见好就收地撤退。 睁开眼,一脸挑衅和春心萌动将她的脸臊得通红,乌黑的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唇角向上勾起。 而男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脸上的淡笑甚至没有多大变化。 任由她几乎整个人抽离时,他忽然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得踉跄了下,猝不及防跌入坐着的他怀里! “徐酒岁。” 他淡淡地叫她的全名——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成年人谈恋爱不是这样的。” “我” 徐酒岁心中一紧,被他的语气说得有些心慌,正欲辩驳,却见他他低下头,鼻息的灼热喷洒在她的鼻尖。 他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要不要我教你?” 他的眼中温和的笑意瞬间化作狂风暴雨般凌厉,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握笔的手探入她的发扣住她的后脑勺压进自己,他近乎于凶狠地吻上她的唇。 舌尖顶开唇瓣和齿关,将她残留在他唇上淡草莓味尽数奉还。 520为啥没人给我发红包,你们不爱我了吗? ps:文中物理研究项目名称&名词来自新疆师范大学,2016,作者马瑞。 以及。 我不懂他在说啥,显然瞎掰的。 最后通牒 他的舌尖带着一点烟草混合薄荷的味道,那是极其具有男性标志性的荷尔蒙气息,且标志到叫人双腿发软的程度当它柔软又灵活地缠上她僵硬的舌尖时,徐酒岁意识开始模糊。 像是坠入温暖的海底深渊。 男人最开始的吻带着一点惩罚和愤恨,所以显得尤为激烈,他带了些力咬她的舌尖,她的脑子里“哗”地一下炸开了,舌尖被吮得发麻,人也是麻木的。 在她以为自己可能会死在他手里头的时候,渡过了最开始的恼羞成怒——他的吻终于变得越来越温和,放过了她的舌尖,他的舌尖留恋在她的唇瓣,轻轻啃咬 就像早八百年前他想过的那样,将之渲染成了彻底怒放的鲜色蔷薇,带着刚被滋润以待的水泽。 至此,那吻便有了些柔情惬意,缠绵缱绻的意思。 “唔,老师” 徐酒岁经过了最开始的震惊,终于从薄老师那儿学到了属于二十五岁女人的吻应该是怎么样的—— 曾经她觉得口水交换是一件叫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她认为自己肯定会很在意对方口腔里的味道。 但是现在她发现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她不能用自己短浅的目光去衡量成年人的一切行为。 ——事实上她恨不得整个人成为含在他嘴里化掉的那个。 实在没耐心的话,嚼碎了胡乱吞下去也行。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双手便缠绕上了男人的脖子,鼻尖顶着他的鼻尖也能叫她心里乐开了花—— 他的舌尖撤出她的口腔,轻吻她的唇角时,她的唇瓣已经被咬得有些红肿她却像不知足的贪婪奶猫,半眯着晶亮的眼,哼哼唧唧地凑上去追着咬他的唇瓣:“再亲一下。” 她的嗓音沙哑里带着娇气,没有男人可以抵挡得住。 然而男人却硬生生地从她唇瓣上抬起头,那双黑沉得令人心惊的眸子盯着她,漆黑眸中逐渐恢复了一丝丝的清明—— 够不到他的唇,徐酒岁鼓了鼓脸,不甘心地盯着他也被水光润泽的唇瓣。 男人薄凉一笑,嗓音喑哑:“再亲一下?你还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最开始男人将她压在自己腿上,是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她可以被亲了之后惊慌失措地跳起来;也可以惊怒地扇他一巴掌—— 薄一昭的预想里显然并不包括眼下这种“干柴烈火”。 她学习能力好像有些强 刚开始不得要领之后,她很快就会反过来勾着他的舌尖,虽然动作笨拙且生涩,但是越淳朴的原始反而让他差点把持不住。 站起来,连带着将坐在自己大腿上的人也抱起来,徐酒岁低低尖叫一声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下一秒被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她的屁股被跌得有点疼。 但是抬起头看着悬在她上空的男人眉头紧蹙,矫情抱怨的话到了嘴边便自觉地吞咽了下去。 “唔,薄” 她叫他。 男人眉间跳了跳。 受不的她娇气地这么含他的名字。 他俯下身重新继续吻她的时候,大手顺势搭在她的腰上,她整个人像个订书机似的折叠起来,任由他的大手从宽松的卫衣下摆捏了下 她则像是虾米似的弓起身子,抬起下巴,认真追逐他的唇舌。 直到她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她掀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本摁着她亲吻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带着温度的大手搁在她紧绷的大腿一侧,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蹭了蹭。 他面黑如锅底。 徐酒岁:“?????” 她一脸茫然:“怎、怎么了?” 薄一昭面上阴沉得能滴水,低下头盯着她的脸,此时那张小脸面色泛着潮红,发丝凌乱地靠在沙发上,一脸无辜他恨不得掐死她,磨着牙问:“你没穿裤子?” 什么玩意?徐酒岁更茫然了,她觉得薄一昭是不是瞎了:“穿了啊,不是黑色的吗?你看不见?” 她今天穿的黑色厚裤袜和到膝盖上方一点点的宽松男士卫衣,都是黑色的,不容忽视那种。 在她奇怪的反问中,男人的手在覆盖在她接近屁股的地方蹭了下—— “穿了?” 他嗓音缓慢,手上动作是完全不带情、欲的那种,蹭得她寒气嗖嗖从脚板底往天灵感窜,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她该怎么跟他解释,裤袜在某种场合来说其实可以算是裤子? 秋冬天了,裤袜很厚的。 徐酒岁“咕嘟”吞咽一口唾液,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舔火辣辣的唇角,唇瓣微启,看着他说:“裤袜也是裤子,你到底活在哪个年代?” 男人的手从她卫衣下摆抽出来。 徐酒岁一把摁住他的手腕。 他挑眉看着她,露出个“你在说什么疯话”的表情。 她自动忽略他浑身散发的嘲讽和不友好,白皙漂亮的脸蛋上微红还未散去,冲着他眨眨眼,认真地问:“不继续了吗?” 继续? 往哪继续? 薄一昭差点笑了,她如果知道他现在唯一想干的大概是把她摁在沙发上抽一顿,可能被抽打老实了,她就不会继续这么一脸天真又恋恋不舍的发问。 他抬起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心想这真的有些过了于是懒洋洋地“嗯”了声,有些敷衍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好好穿衣服,什么时候再考虑继续。” 这么说的时候没来由地想到上次补习,她好像也是穿得乱七八糟的,宽松的外套从她肩膀滑落的一幕忽然在脑海之中变得无比清晰,他眉心又是一跳。 男人闭上嘴,不想说话了。 怕张开口就是脏话。 “哦,那我下回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好了。” 完全不受他冷空气影响,陷入沙发那人一下子从“空气判断仪”像是变成了“读不懂空气的白痴”—— 徐酒岁从沙发上爬起来,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掌,蹭了蹭他的掌心。 柔软的指尖扫过男人掌心的掌纹。 她像是嫌不够似的,又拉起他的手,用他的手背蹭了蹭自己软得像果冻似的脸蛋。 薄一昭低下头嫌弃地看着她像是小动物似的动作。 “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徐酒岁甜蜜地说,“你刚才亲了一个女高中生,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道貌岸然的政教处主任。” “” 薄一昭唇角狠狠抽搐了下,他无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又面无表情地推了把她毛茸茸的脑袋,将她强行摁回沙发上,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充—— “你最好说到做到。” “什么?” “下次来。不把自己包成木乃伊你就休想踏进我家门一步。” “” 上一次同样的句式,主干条件还是“穿外套”,这次怎么就成“包成木乃伊了”,这个人怎么她说什么他都要当真啊? 过分了啊。 徐酒岁被轰出薄一昭的家里,带着她那几张换来了“巨额奖励”的英语试卷。 倒在沙发上,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的她以为自己的阴谋诡计得以成功,捧着英语试卷看了又看,忍不住贴到唇边亲了两口,自觉天下第一聪明人。 还没来得及开心几秒,小船的微信跳了出来,心急火燎地告诉徐酒岁,她的小店被砸的事情被人发到“刺青客”论坛上了,还附了图片,问她需不需要通知师父一声,请师父帮帮忙—— 谁那么有种,砸店敢砸到许绍洋爱徒头上?! 徐酒岁看着微信差点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小船如果知道了干出砸店逼人这种幼稚事的就是她们亲爱的师父,会是什么反应。 徐酒岁拿起手机,心平气和地打开了“刺青客”论坛,发现自己果然又成了头版头条,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冒牌货的店被砸了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还是挺可惜的,这店主也算是有点实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冒充九千岁,虽然这刺青师可能退行了,但是如果看见这种行为还是会发声的啊,她也不怕尴尬吗? 九千岁是许绍洋的爱徒,哪怕是千鸟堂也不会不管的。 七七八八的言论,最后还有个很有逻辑的刺青届柯南吸引了徐酒岁的注意—— 不对啊,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虽然九千岁当年挺红,但是也不至于消失了很多年还值得被人挖出来冒充?介于她那么理直气壮,技巧和擅长风格又和九千相似,万一这个人就是九千岁 徐酒岁挑挑眉。 只是很快有人反驳他—— 九千岁不好好待在千鸟堂,吃饱了撑着跑出来做五百块一个小时的野路子? 还有人嘲笑他—— 真是九千岁,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躺平任嘲!墨意山海之烛九阴的原稿不是还在千鸟堂吗,这人想要证明自己是九千岁,我们冤枉了她,不如去把原稿拿回来咯,我们给她道歉就是! 拿回原稿? 徐酒岁冷嗤一声,扣下了手机,不再看论坛那些人,毕竟95%的人都在幸灾乐祸,看的人眼烦。 这些冷嘲热讽,见不好立刻过来踩一脚的言论,如果早被她两天知道,她肯定会郁闷伤心加委屈到严重失眠 但是现在她已经得到了治愈。 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大概是千鸟堂所有人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她想了想,猜到小船肯定看见她的语音会直接公放,她直接用语音回复了小船—— 岁岁平安:不用麻烦许先生了,本来就不太熟,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 近海市。 徐酒岁带着嘲讽的声音在饭桌上响起的时候,小船尴尬得恨不得想要抱着手机一起去马桶里同归于尽。 头皮发麻地看着餐桌上,坐在她对面安静喝汤的“许先生”,听到了这话微微一愣,放下勺子看着小船。 餐桌上的七八个人鸦雀无声。 “师父,岁岁店被砸,也不知道什么人干的,所以我提议她要不要找你帮忙,”小船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许绍洋放下勺子,笑了笑:“是我让人砸的。” 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时,包括小船在内,餐桌上的人现在每个都恨不得原地人间蒸发。 许绍洋点了点小船的手机:“告诉她,如果她不在乎店也不在乎烛九阴的手稿,那我就好人做到底,替她把那个东西烧了,干干净净。” 他停顿了下。 “她想要的,师父从来都会给她——这一次也不例外,手稿烧掉以后,她就再也不是千鸟堂的九千岁。” 此时距离比赛报名截止还剩三天。 这是他给她的最后通牒。 下章脱马甲了吼虽然也就是随便脱一脱(?) 没改几个字,放心 发身份证 徐酒岁黑着脸挂了电话,心中的欢快伴随着小船的“实况转播”一点点的被燃烧殆尽—— 现在她一点也不欢欣鼓舞关于“肖想许久的男人似乎是被她超额完成任务吃到嘴了”这件事,她心中甚至开始分析,她吃到嘴的这位是不是个乌鸦嘴。 否则怎么他前一秒刚说完“你又没被拿走最重要的东西,还有得苟”,她都没来得及乐观超过二十四小时,许绍洋就像是得了上帝指示似的,果然拿着这样东西来威胁她了? 如此乌鸦嘴的玩意儿,她甚至有点想去把他吐出来然后冲进马桶里。 徐酒岁有些心塞,她不想让墨意山海之烛九阴这手稿葬身火海—— 这手稿从诞生到定稿的每一分每一秒,煎熬或者喜悦之情,如今在梦中回想起来的时候都如此清晰生动。 “” 咬着下唇,徐酒岁打开软件,定下了隔天前往近海市的来回机票。 定完机票,她恨不得把手机扔到楼下去,觉得自己怂死断了算了,为什么非要受到人的威胁? 为什么当初离开千鸟堂的时候那么失魂落魄,一张机票落荒而逃,别说是设计稿,连内裤都忘了多带一条? 又或者,为什么不能昂首挺胸地告诉许绍洋“老子就做五百块徐酒岁也很几把ok”? 而生而为人,就总有放不下的东西,哪怕在旁人看来,她的放不下可能会显得很傻也很孬—— 她当然知道可能以后当她有朝一日想要把这个故事回忆起来,讲给别人听的时候,他人会一脸遗憾地感慨:啊,你就该让许绍洋直接烧了那玩意儿此生再不相见最好,毕竟物是死得,人是活的。 可是她确实做不到这样洒脱。 墨意山海之烛九阴是她作为刺青师,梦最开始的地方。 许绍洋用这个威胁她,逼她出山,简直让她恨透了他。 “啊啊!烦死了!” 指节微曲,徐酒岁咬着指节,像是一头困兽似的在家里暴躁地绕来绕去。 直到她听见隔壁的门传来响动,她脚下一顿,有些迷茫地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隔壁门怎么响了?在晚上这种时候? 徐酒岁拉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薄一昭从家里走出来,正用钥匙反锁铁门,一副短时间内可能不打算回来的样子。 背对着她的男人身材挺拔高大,衬衫扎进裤腰里,肩宽腰窄。 十分诱人。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飘了出去,张开双手从男人的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 踮起脚,脑袋从他手臂一侧探出来。 尖细白皙的下巴压在他硬邦邦的手臂肌肉上,她眨巴着眼,粘人地问:“老师,这么晚了,你去哪?” 薄一昭:“” 薄一昭在半个小时前接了个电话,说是近海市的科技研究院的实验室那边来了人,对于他的加入有点兴趣,家里的老头问他邻居病好了没有,病好了就赶紧滚回去。 他的语气恶劣到让薄一昭怀疑他其实想问的是,他的邻居病死了没有。 对于这通电话,薄一昭其实有点儿惊讶,因为他还记得自己那天有意无意提出想要回国发展的时候,老头一脸刻薄反问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是钱学森 没想到,转头还真的给他联系了研究院的人。 科技研究院的都是大门人,看门大爷都可能是哪个国际黑客从良皈依我党后的大神—— 来奉市这边的研究院分院出差,一方面是确实有事要见薄老头,另一方面也是见一下薄一昭,招揽人才。 但总归还是看在薄老头的面子上。 所以除了惊讶之外,三十二岁难得任性一把的薄老师还有点愧疚,因为他二话不说撇开了家宴回到家同邻居“苟且”——眼下邻居不但病好了,还活蹦乱跳地用手抱着他的腰,从后面用她软绵绵的脸蛋蹭他的背。 像是一只粘人的猫。 他拿这只猫暂时并无办法。 男人垂下眼,眼中有万千情绪一言难尽,半眯起眼,伸手一把捉住了那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原本想要直接掰开她的手指——但是柔软的触感入手,却是完全忍耐不住地使力揉搓了下她的食指,一捏下去全是肉的软,完全摸不着骨头似的。 “没长骨头?” 冷冷的声音响起。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像是在单纯地问她的手为什么能那么软,也更像是在叱责她站没站相,如同一滩泥巴似的糊在他的身上。 徐酒岁的脸从他怀里抬起来,孜孜不倦地又问一遍:“你去哪?” 这黏糊劲儿让老男人有点吃不消。 他微微挑眉:“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还要跟谁打报告了。” 因为大半夜出门,非奸即盗。 徐酒岁微微一笑,睁眼说瞎话:“关心你。” 薄一昭不屑地嗤笑:“免了。” 徐酒岁觉得这男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几个小时前还抓着她拥抱亲吻得像是要把人都嚼巴两下吞下肚子里,这会儿却冷言冷语,就好像他们完全不熟。 好在徐酒岁早就习惯了他这样—— 而且眼下她双手还挂在他的腰上,下巴顶着他的胸膛抬起头看着他,就这样亲密的姿势没有被推开,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都这么晚了,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不早睡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 “我回家。” “嗯?”徐酒岁的声音戛然而止,“回家?” “近海市那边科学研究院来了人,”男人掀了掀唇角,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也是要找工作养家糊口的。” 听见“近海市”三个字,徐酒岁微微瞪圆了眼:“你是近海市的人?” “以前是,”他回答,“初中毕业家里工作关系就来这边了干什么,查户口啊?” 一边说着,大手顶着她光洁的额头将她往自己怀抱外推—— 徐酒岁挣扎着,力气还是没有他大,无奈地推开了一些,双手从抱着他的腰,变成拽着他的衣袖。 “你如果在近海市找到工作是不是就不会回美国了?”她完全抓住了重点,双眼发亮地问,“那他们能看得上你吗?嗯?不会对你的技术不满意吧?你有多少把握呀?” “” 薄一昭恨不得抽她。 也恨不得抽自己。 怪就怪在他昨天晚上安慰她时太走心,把自己说得实在太惨—— 美国的脉冲技术一直走在世界前沿,且相关技术捂得很好拒绝透明共享,技术相关的资料只有高级科研人员才能接触。 国内相关的技术研究在这方面遇见瓶颈,他哪怕不是专门做这块领域的,也可以给他们带去新的思考模式他们有什么好对他不满意的啊?! 他博士学位是实打实做了项目,发表了论文,踏踏实实读下来的! 男性尊严和学术专业受到双重挑衅,男人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看,猛地一抽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拽回来:“我回不回美国,你操哪门子空心,撒手了,别拉拉扯扯的。” 徐酒岁手中一空,颇为不舍地搓了搓手指,嘿嘿一笑飞快地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我不是把‘舍不得你回美国’写在脸上了吗,再说了——” “再说什么?” “再说了,”她重新低下头,伸手捋了下耳边的发,露出通红的耳尖,“我们都这样了” 薄一昭:“” 这种事就这么被搬上台面说了? 他都替她臊得慌。 他知道自己该抬腿就走,不要再听她在这蹬鼻子上脸的污言秽语,但是忍不住就是脚底下生根似的,贱得慌。 “都哪样了?”男人面无表情地问。 徐酒岁看他,虽然面无表情一本正经,但是话语里的恶劣可是分毫不少知道是这人估计羞她,还满脸通红恨不得揍他,还是坑坑巴巴:“就,就亲——” 薄一昭低着头,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徐酒岁见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惊了:“你,你难道不想负责么?!” 她一脸“你怎么是这种人这个我就真的没想到了”,严重愉悦到了刚遭到她无意羞辱的老男人—— 不动声色狠狠扳回一程,他翘了翘唇角,抬起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嗓音变得慈爱了些:“紧张什么,初吻吗?” 徐酒岁:“” 汗毛都竖了起来,在叫嚣“这老男人不要脸”。 她脸上见了鬼的反应就是对他提问最好的回答。 他唇角翘起的弧度变得更高了。 不是特别在意这种事。 只是难免就是心情愉快而已。 就当爱攀比是男人本生存在的劣根好了,在洁白的纸上落下浓墨重彩的第一笔这种坏事做到了,不高兴难道还哭么? “你前男友这么没用?”他微微弯下腰,眯起眼,凑近了她的脸。 熟悉的甜香钻入鼻尖,鼻翼微动,微微瘙痒。 徐酒岁瞠目结舌,心想这人真的不要脸了啊啊啊啊! 还没来得及骂他,这时候面颊有轻柔的触碰感瞬间落下她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唇还是单纯只是鼻尖触碰,男人已经直起身,换上了云淡风轻的表情:“最多几天就回了,好好照顾自己,别整幺蛾子。” 他说完,转身毫不留恋地下楼去了。 徐酒岁呆立在走廊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直到听见楼下汽车发动机响,她才回过神来。 转身回了家。 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盯着墙上的挂钟。 一个小时后,估算着他肯定到家了,她拨通了薄一昭的电话。 果然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了,他那边很安静,“喂”了一声,嗓音低沉好听得扣人心弦。 “老师,”徐酒岁舔了舔唇瓣,压抑不住心脏狂跳,“所以我们这算谈恋爱了吗?” 她直白的提问一出,对面沉默了几秒,男人这才淡淡沉声道:“我不是变态,不和女高中生谈恋爱,闪边凉快去。” 徐酒岁“哦”了声,一脸淡定地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薄一昭正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摁门铃,一边困惑这回她挂电话怎么这么利索,听没听懂他的暗示啊? 结果微信响起了短信提示。 划开手机一看,发现是岁岁平安发来图片一张,点开一看嗯,身份证,出生年月,1994年12月。 配字—— 岁岁平安: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站在黑夜中,男人嗤笑一声,漆黑瞳眸之中仿佛注入了打碎的星光璀璨。 薄:徐酒岁,你可真的是彻底不要脸了。 岁岁平安:过奖了啊,亲爱的。 薄:别叫的那么亲密,我妈不让我和诈骗犯玩。 岁岁平安: 谈恋爱吗,要发身份证那种? 昨日那章骑个自行车锁得死去活来的,评论都少了四五百,不行你们得赔我!!!!! 这章都要好好冒泡晓得了嘛!!!! ps: 那什么,我花两千块买了高价票,花光了存稿,在台湾观看了一波一言难尽的比赛,真的身心俱疲。 明天可能休息一天也可能不休息,看情况,随缘更。 更还是十一点,没有就是没有了,么么哒(你还有脸么么哒) 给朋友推文—— 她又菜又甜by烟波江南 app的小天使只能搜索文名进行收藏啦 文案 有一种人,游戏菜到令人发指。 却拥有全套的英雄和皮肤。 不仅如此,她还拥有一个全联盟最好的辅助当男朋友。 视频 薄一昭原本以为见研究院那些老头,至少也要三四天才能把话说明白,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其实很快,来之前先把他这个人了解了个透,连他怎么突然要回国好像都知道了。 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看那些父辈的老前辈笑得,那语气,活像他是个拿不到零花钱就闹离家出走的中学生,中二病得很。 老前辈拍着他的肩膀,回国好啊嘛,你们这代人的爱国情怀其实也不比我们这些老头差——为国争光很好啊,老薄说,03年神舟五号上天那时候你偷偷躲在被子底下哭了好久!” 薄一昭:“神五上天是早上九点,我在学校上课。” 薄老先生:“你不在意你还记得是早上九点?” 薄一昭:“” 如此这般,想也知道是薄老头瞎鸡兜底,人老了嘴巴也不严实,没见过那么能拆儿子台的,薄一昭酒桌上又不能黑脸只好保持着”父慈子孝”应该有的微笑,拼命地给他亲爹敬酒,喝到之后,老头站都站不稳了,被他半架着拖回家。 到了家门口,都晚上十一点了。 请来的保姆早回家了,薄母来开的门,看着门外眉眼淡然,目光黑沉隐约可见醉意却面瘫着脸的儿子,和挂在他肩膀上,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薄老先生一向优雅又温柔的薄母发了疯,恨不得挠花这俩长不大的父子的脸:“你灌你爸了?!” “你怎么知道啊?” 薄一昭刚把他亲爹交到亲妈手上,头有些晕不合适立刻低头换鞋,正安静靠在门边缓酒。 他嗓音里透着特别纯真的惊讶。 “我还不知道你们!斗鸡似的,你爸今天出门前就跟我说如果他今晚醉了凶手就是你!” 薄母扶着喝醉了沉得像铁坨子似的丈夫,心里不知道这些理科男除了面对牛顿和伽利略能正经做个真男人,这辈子还能不能有长大的成熟一天—— “你不就不高兴你爸跟外边人说你项目做不下去了吗,三十二岁的人了,那么幼稚的!哎呀,杵在那干嘛,我肩膀要压塌了,刚打了瘦肩针医生说了不让使力的,你赶紧换鞋接把手!” 薄一昭闻言动了,摸了摸鼻尖把鞋换了:“你们也知道我三十二岁了,能别像小时候似的,尿个床都要通知小区看门大爷么?” 一边说着一边把他爹接了过去。 薄母得了自由,赶紧轻轻揉了揉肩,听着薄一昭的话又被逗笑了:“怎么,不耐烦我呀?那你赶紧找个媳妇儿去祸害别人家的小姑娘去!我面对你爸一个够累了,还想多活几年呢!” 薄一昭:“” 儿女上了年纪之后,父母就这样,吃完饭下楼散步碰到两条成双成对的狗,都能扯到“你到底还找不找对象”这件事上。 以往薄一昭都是一脸不耐烦地敷衍,然而今天不同,闻言他沉默了下,居然难得“嗯”了声。 一边应着,又回过头深深看了他那装扮优雅,在家里也画淡妆,这辈子只以“富贵太太”形象出现的母亲,想了想,接着微微蹙眉—— 没别的,就不小心想起昨天自己随便跟某个小姑娘说的“我妈不让我和诈骗犯玩儿”这件事。 磕碜到她没有是不知道,他自己倒是忽然真的有点操心起来。 “妈。” 立在客厅的男人叫了声。 “干什么呀?” 此时,薄母正蹲在玄关,强迫症似的将父子俩踢乱脱下的皮鞋摆整齐,放进鞋柜里听了儿子的叫,头也不回地应。 “你对儿媳妇有什么特殊要求么?” 他嗓音平淡。 就像是在问明早喝粥还是吃包子。 薄母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嘴巴里还嘟囔“什么什么要求是个人我就”,“就”了一半没“就”出下半句,她猛地一下转过头看着她那面瘫着脸的儿子! 薄一昭之前的沉默和纠结已经烟消云散,已经露出“我就随便问问”的表情。 但是越不上心,那就越有问题。 “啪”地一下关上鞋柜,薄母走到薄一昭跟前拉了把他空闲那只手臂,凑近了问:“你问这干嘛,有情况啊?” “没有。” 答得干净利落。 “是乔欣啊?” 这天底下女人都一样缠人且想象力丰富,薄一昭面无表情地想。 “是乔欣早八百万年前就是了,你别老把她和我凑一起,怪尴尬的,人家现在不大不小的公众人物,被我耽误了多不好?”他冠冕堂皇地撇清关系。 “你身边还能有别的女人?”薄母想了想,一下子就想到了,“唷,你那邻居啧啧,儿子,回国那么久都没好好关心你,新邻居漂亮吗?多大了?哪个单位工作?家里几口人?父母有养老保险呢?” “”薄一昭不承认,“问一下而已,你干嘛?” “我才想问你,无缘无故你能想着问我这个?” “万一我千辛万苦找了个,你把人家私底下约到咖啡厅,掏出来一张卡,问人家给几百万才愿意离开你儿子——” 说到后面越来越不正经。 薄母笑着拍了下儿子结实的手臂:“说什么疯话,咱家哪来的几百万给人家!” “我这不是假设么?” “你这什么破假设?” “就假设啊,家里蹲待业女青年也成么?” 腿上还有纹身那种,啧。 虽然迟早给她剁了。 “良家孩子,性格善良,别和你爸在近海市那拜把子兄弟似的不学好半辈子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行,你爸偏偏买个房还要和他挨着,这些年来了奉市我睡觉都安稳些!你可不能和你爸似的!” 薄母顺嘴抱怨了句,想了想又越发觉得儿子问得有些详细,简直心花怒放,只觉得自己明天就能抱上孙子,心中越发看得开—— “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想法,眼光也高,妈哪还能对你自己挑的女孩儿挑三拣四的?” 薄一昭听了这话,放心了。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呢。 露出个满意的表情,也不管身后他亲妈还一脸好奇,他“嗯”了一声重新回归平日闷葫芦状态,架着自家老头往楼上拖。 薄一昭把薄老头扔回父母房间的床上,转身回了房间。 站在阳台吹吹冷风醒了一会儿酒,除了吹得头疼之外他也没什么收获,没想明白到底是留在国内算了还是灰溜溜地回美国委曲求全 想得烦了就不想了。 转身想要回浴室冲个澡,结果刚把衣服脱一半,他的手机就躺在床上开始尖叫,扫了一眼,视频通话请求,来自岁岁平安。 黑暗中,男人染了醉意的眸子亮了亮。 伸手拽过浴巾随意围住下半身,拿起手机想要接通的那一秒,站在床边看着手机,他又犹豫了 没想到可能是犹豫得久了,那边挂断了视频通话请求。 男人漆黑的眼眸就像是被人在旁边“呼”地吹了口气,里面刚刚被点亮的光伴随着手机屏幕,跟着一起暗了下去。 “” 三分钟内再不重新响起来,你就再也别响了。 他默默地对手机说。 醉鬼一本正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跟手机搁狠话犯横哪里不对。 男人裹着浴巾,站在床边等了一会儿,大概是过去两分钟,对于他来说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当他不耐烦地皱起眉时,手机再次响起—— 和二分钟前一样的铃声提示,来自同一个人。 薄一昭拿起手机,等了大约十秒,划开了屏幕,言简意赅道:“说。” 那边的小姑娘大概也刚洗完澡,头发蓬松又黑又亮,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道偷偷喝了什么十全大补汤,一扫病容,人家生病都会面黄肌瘦,她倒好,好像脸还长肉了。 怪可爱的。 男人面无表情地心想。 然而徐酒岁却不知道这会儿她正被人夸,正讨嫌他的冷鼻子冷脸,原本兴高采烈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哼了声:“没话跟你说了!” “特地打个电话来就跟我报告这个?”男人点点头,嗓音低沉,“行了,知道了,挂了。早点睡。” 好不容易接通的电话怎么就能让他挂了,徐酒岁“嗳”了声,急了,结果急火刚上眉毛,一眼就看见男人那冷静的眉眼不动,就知道又叫他给套路了。 气不打一处来。 “你喝酒了?”她问,因为看出来他眼里还有朦胧的醉意,说话也不像平日里那样果断。 男人应了声,点了一只烟,他房间里其实有点暗,徐酒岁根本看不清楚,努力瞪大了眼凑过来看不过是看见他被火光照亮的鼻影一侧。 像她初中和高中几年抱着就不肯撒手的“阿基米德”“米开朗基罗”“维纳斯”等一系列男神女神石膏像,面部轮廓立体而英俊,格外令她这美术生沉醉。 “老师” 她吞咽了口唾液。 男人轻笑一声,夹着烟弹了弹:“还叫老师?” 那轻飘飘的声音,听得徐酒岁腿软,她眨眨眼:“不然叫什么?亲爱的?宝贝?一昭?阿昭?昭哥?老公?” 最后两个字跳出来的时候,她满脸瞬间涨红,薄一昭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心想这说骚话能先把自己说脸红的人,天底下也就她独一份了。 他冷笑一声。 又不得不打断她的无限跑题:“你觉得我说的是这个?二十五岁的女人算是我哪门子的学生?张嘴就叫老师?” 他话语一落,那边就立刻陷入死寂—— 原谅徐酒岁见着他脑袋就不好使了,差点忘记她憋了一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他弹视频到底干嘛来了。 徐酒岁觉得自己就不该兴致勃勃给他语音,这不就是吃饱了撑着给自己找事干么!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她嘟嘟嘴,小声地说,“是你自己先把我误认成高中生。” “然后接下来的两个月你都哑巴了,嗯?” “” “说话。” “不装高中生你都不搭理我,”徐酒岁靠在窗边,纠结地随手抠着窗台,小小声地说,“我这不是想要跟你有多点话题,熟悉熟悉彼此” “熟悉到在桌子底下用脚蹭我的腿?跟谁学的?还故意穿了校服来蹭是吧?”男人掀了掀眼皮子,淡淡道,“七中校服哪来的?” 语气有点危险。 徐酒岁硬着头皮:“酒吧老板有个妹妹你知道吧,那个妹妹” 酒吧老板? 是叫姜宵吧? 哦对了,就是这个姜宵喜欢她,区区校服又算什么呢? 也不知道他知道徐酒岁借校服是为了跟另一个男人“套近乎”,那个咋咋呼呼的酒吧老板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薄一昭又觉得烦躁还有点儿难以言喻的爽,于是头疼地让她闭嘴,微微蹙眉捏了捏眉心想了想又问:“那天在酒吧你是专门穿成那样在那里等我?就因为我一周前跟你说过我会去那里抓违规的学生?” 徐酒岁:“” 不,那真不是。 薄一昭:“整天像是冰箱贴似的黏在多媒体教室外面也是在看我?” 徐酒岁:“” 不,因为我弟不吃晚饭会饿。 薄一昭:“还有什么?你干的事多到我数不过来徐酒岁,你得多喜欢我才能干出这么多蠢事来?” 徐酒岁:“” 徐酒岁开始后悔自己没录音了,这样以后可能还有机会拿出来两人一起回味一下此刻空气能有多尴尬,然后对比一下,看他俩尴尬智之中,谁更加尴尬。 她干笑一声,总觉得如此气氛下,她要是反驳男人那好像就有点不合适了—— 介于此时他一脸烦恼“你做什么那么喜欢我”地看着她,自信如风。 她只是温柔地说:“老师,我就是很喜欢你呀!” 气氛到这一秒到达了巅峰。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见手机对面男人手中的烟草烧到了指尖,他却毫无反应的样子 直到男人嗤笑了声,熄灭了手中的烟草,用悲喜莫测的语气淡道:“徐酒岁,你是不是压根觉得自己做的挺对?” 徐酒岁觉得自己的名字挺好听的。 只是架不住每次男人连名带姓喊她名字时,都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为什么咬牙切齿啊? 她都顺着他的话讲了 反对的话大概现在已经死去了啊! “说话。” “没有。” 见他不说话,她真诚地补充—— “我知道骗人是不对的,我真的错了。” “撒谎。” 薄唇轻启,男人轻嗤一声,轻描淡写地揭穿了她的谎言,同时从阴影处走到月光下。 徐酒岁发现他上半身没穿衣服后立刻就沉默窒息了几秒,盯着他上身结实的肌肉线条,月光照射在那上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霜,她想到了从阿尔卑斯山上走下来的阿波罗,是光明也是艺术。 更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神祗。 “在想什么?”倚靠在床边的男人问。 徐酒岁摇摇头,并不会坦白她在沉迷于他的美色无法自拔。 “撒谎的小姑娘会受到惩罚。” 男人说完便把手机放下,屏幕一晃,徐酒岁看见了他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大概是要洗澡。 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为了他说的“惩罚”在感到毛骨悚然 男人离开了窗边月光下,绕到了床的阴影处——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地瞪大了眼,却也只能勉强看见他白色的浴巾在晃,他大概是弯下了腰 好像是在脱什么。 随便猜了猜,徐酒岁倒吸一口凉气,脑仁开始发疼。 在她突突乱跳的脑仁,她看见个黑色的东西从浴巾下面掉了出来,男人拎起那条黑色的、前端已经被撑出一个“特别个人地”形状的内裤,扔到了他白色的床单上。 黑与白的对比,触目惊心。 徐酒岁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怀疑自己在做梦。 直到听见房间另一边,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好看吗?” 徐酒岁:“” 薄一昭:“问你话。” 徐酒岁:“好看。” 薄一昭:“底下更好看,可惜诈骗犯没资格看。” 他说的一本正经。 徐酒岁猝不及防,被他一激o油门甩上秋名山顶,山顶风景甚好,只是风有点阴嗖嗖的凉。 徐酒岁真诚发问:“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 男人认真想了想,答:“没多少。” 徐酒岁:“” 没多少? 也就多到明天早上起来你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可能会去自杀,搞不好还要拉着目击证人比如我我陪你一起死? 懂了,懂了。 以及子弹内裤很好看,建议多买几条—— 你已经是三十二岁的成熟的男人了,应该学会自己性感。 你们已经是追了五十八章的成熟读者了,应该学会自己给作者评论 ps:并没有停更十五天的说法,官方公告那是说原创站首页榜单推荐页面停更十五天,跟读者关系不大 你们以为我不想”官方”“不得不”“被迫”停更十五天!!!!!! 想想都爽死了嘤!!!! 朋友圈 薄一昭挂了电话以后就真的去洗澡了。 躺在床上,徐酒岁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整个人恨不得顺着网线爬到他家浴室窗户外面挂着去 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他白花花的肉体。 和纯黑色的内裤。 哭了。 这男人喝醉了怎么能这么骚啊? 以后家中要常备二锅头! 徐酒岁被撩得所有的瞌睡都飞到九霄云外,在床上打了个滚,满脑子旖旎不健康思想。 一个鲤鱼打挺,咬着枕头边缘,翻身坐起来,想了想难得一次主动打开微信给夜店女神小船发了条微信—— 岁岁平安:我的船儿姐,你啥时候放年假啊,我们去拉斯维加斯看猛男秀吧? 十分钟后,小船回复了。 小船:你真会挑时间给我发微信,我刚才拿着手机给师父看客人要求的定制稿问他接不接,你消息吧唧一下就跳出来了! 小船:我用手捂都不知道往哪捂! 小船:师父让我转告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年假!啊!(土拨鼠愤怒尖叫) 被前男友抓着邀请闺蜜去看猛男秀是一种什么体验? 脑补了下当时情况的惨烈,徐酒岁尴尬而不失优雅地给对方回了个“”,冷静地退出了聊天界面,双眼放空地点了下朋友圈,然后发现最上端更新提示居然显示的是薄一昭先生—— 这位万年不发朋友圈,朋友圈干净到让每一个刚刚加他的人怀疑他是不是屏蔽了自己的男人 他发朋友圈了嗳! 徐酒岁惊奇地瞪圆了眼点进去看,然后就被对方第一条朋友圈闪瞎了狗眼—— 男人是发了个朋友圈,配字就是意味深长的那三个字,好看吗。 重点是配图。 配图里的男人显然刚刚洗完澡,站在雾气腾腾的镜子前,他身体微微前倾,前额湿润的头发被他随意往后撩 水雾将他黑得深不见底的瞳眸染上了一层水光,让漆黑的眼变得更加锐利。 拿粉笔的修长的指尖穿梭在黑色发中,水珠挂在他的手背上。 他凸起的喉结,和胸前两点在镜子薄雾中若隐若现,再往下是水珠顺着他的腹肌滚落。 洗手台挡住了肚脐往下的重要部分。 但是人鱼线告诉所有看见这张图片的人,他、下、面、什、么、也、没、穿! 徐酒岁:“” 徐酒岁捂着嘴,发出一声窒息的惊呼,想了想她又急忙捂着鼻子,觉得鼻根发热营养都要跟不上了 当她的手在点赞的小爱心上来来回回,在点赞的边缘疯狂试探,这时候,她看见点赞那一栏出现了一位名叫“年年有鱼”的用户。 徐酒岁:“” 丢脸又尴尬的感觉。 捏着鼻根的手改去捂住火辣辣的脸。 徐井年,你给你老师的裸、照点赞做什么?! 有病病吧?!! 徐酒岁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在给自己的物理老师点赞骚包出浴照的弟弟脑子里都有什么东西—— 丽江的水是都流进他脑子里去了吗?! 薄一昭洗完澡倒床上就睡了。 对于自己发了一条奔放到震碎朋友圈的动态这件事忘记得干干净净。 这导致他第二天起来下了楼吃早餐,莫名其妙地发现他妈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薄老先生倒是除了因为宿醉面色苍白之外,看着心情不错,居然没冲他发脾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男人懒洋洋地说着,嗓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我还以为你会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问我为什么要灌醉你,让你当着那么多研究院老师的面丢人。” 听了他的话,薄老先生只是掀了掀眼皮:“那自然是因为有人也喝得不少,且比我更丢人。” 薄一昭困惑地看了他亲爹一眼,心想不可能,他无比确定昨晚他沉默、严肃且站直着一路硬挺到了家里。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轻哼一声。 “打开你的微信你就知道了。”薄老先生推了推眼睛,从报纸上方扫了他自信的儿子一眼。 薄一昭低下头打开了微信。 在看到上百个微信点赞、评论提示的时候他的眉心跳了跳—— 介于他从来没有发朋友圈的爱好,所以他的微信朋友圈也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男人点开了提示,只看到了一溜的“好看”“好看”“身材好”“提议不穿衣服上课,有助于把少女们从夜店带回课堂”“人设崩塌”以及,“非常好看,还有吗”。 伴随着热闹的朋友圈留言,记忆被一点点找回,薄一昭的脸色也在一点点地变白。 点进自己的朋友圈,唯一也是最新的那条朋友圈无情地摆在他的眼前,告诉他残酷的事实。 薄一昭:“” 面无表情地扣下手机,男人在一秒决定以后戒酒的同时,认真催眠自己搞不好现在还没起床,一切都是噩梦。 被熬的正好的筒骨蔬菜粥落在了他的眼前,薄母同情又迟疑地说:“其实也不算太丢人,毕竟我儿子身材真的挺好的” 被薄一昭目无情绪的扫了眼,她顿了顿,悻悻冲他笑了笑:“要不咱把它删了?” “删了有什么用啊,该看的都看了,”薄一昭的亲爹在旁边大仇得报似的补刀,“说不定都被无数人保存了。” 薄一昭:“” 薄母:“老薄,你别乱讲啊!” 薄老先生:“今早我亲眼看着你长按另存为的,干嘛,留着当相亲照啊?” 薄母:“” 薄一昭站起来,保持最后一丝理智地推开了那碗香气腾腾的粥,拿起手机一秒删掉了那条朋友圈的同时,大步门外走—— 薄母站起来急忙跟在他身后:“早饭都没吃!阿昭,这急着上哪去?” “不知道,”站在玄关弯腰穿鞋的男人头也不抬,“大概是找个风景不错的高山往下跳吧。” 他拎着外套和车钥匙打开门往外走的时候,听见客厅里他亲爹在哼“咱们老百姓,今儿真呀么真高兴,嘿咿呀”。 那一瞬间,他的自杀倾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数值。 薄一昭一脚油门驱车回到家中。 停了车站在楼下的时候他又有点犯难,心里想的是希望徐酒岁昨晚睡得早今天还没起。否则叫她看见那条朋友圈,为人师表的形象崩塌,她还不得骑到他脖子上来? 对。 她一定没有看到。 否则依照她那么跳的性子,怎么可能不给他点赞留言呢? 薄一昭想到这,整个人放松了些,拿出手机在微信进入岁岁平安的对话框,正组织语言琢磨,该怎么给应该还在睡觉的人一个惊喜说他提前回来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个惊奇又欢喜的声音:“老师?!” 男人转过头去,一眼就看见阳光下,他以为应该还在床上的人这会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后——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灰色的运动裤和灰色的运动外套,宽松的版型将她身材里的优点全部遮住了,这会儿她看上去像是被人裁剪了一半的布袋子。 “你怎么回来了?” 徐酒岁拎着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和馄饨,三两步连蹦带跳地跑到他的面前——到他面前又猛地一个急刹车——身上带着的淡淡洗发露香窜入鼻中不亲眼见识,很难想象会有一个女人二十五岁了还这样活蹦乱跳的,像是一只学不会安分的兔子。 “事情办完就回来了。”男人低下头扫了她一眼她手上拎着的种类丰富的早餐,“语气平静的像是无事发生,“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阿年回来了呀,一会儿该到家了。”徐酒岁提了提手里的保温饭盒,“半夜五点多打短信要吃街口的鲜肉虾仁馄饨,真是个孝顺的弟弟。” 薄一昭没说话,顺手接过了她手里大半东西,转身往楼上走。 徐酒岁刚开始愣了愣,但是看着身穿一身正装的男人,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肘,手里却拎着个粉红色的保温饭盒,要多不搭有多不搭 她“嗤嗤”地偷笑,心里比脸上还要乐,赶紧迈了几步小跑跟上他的长腿大步伐,两人一块进了楼道间。 “老师吃早餐了吗?” “没。” “怎么没吃?” “” 被气的,罪魁祸首是亲爹和自己—— “没胃口,不习惯吃早餐,不是告诉过你吗?” 男人的语气有些不满意了,嫌弃地瞥了眼硬要跟自己挤着走一个台阶的小姑娘还好楼道还算宽敞。 “哦,是哦,你说过。”徐酒岁认真点点头,“差点忘记了。” “你能记得什么?” 他轻哼一声,未见的多想和她一般见识。 只是话语一落,就感觉到旁边的人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他停顿了下,心里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肃着脸转过头,便发现拼命跟在他身边的人果然正扭着脸,双眼发亮地盯着他看尽管这会儿她得小跑才跟得上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白皙的面颊上沾染着健康的血色。 这是真得病好了,前两天那病痒痒一根手指头能推倒的样子真是碍眼。 “想说什么?”他冷漠地问。 “没有啊,”徐酒岁装傻,“什么?” “盯着我眼睛都要发光了,像被扔进乌漆嘛黑的下水道里可怜兮兮的流浪猫。” 徐酒岁伸手整理了下自己伴随着奔跑有些跑乱的头发,一摸就知道这会儿自己头发多乱,难怪他有这么形象生动的比喻。 “老师,我什么时候盯着你的眼睛都是放光的。”她认真地说。 “包括看着我的时候?” “” 张了张嘴,她陷入了短暂的失语。 “徐酒岁,”他冷笑道,“我只是喝醉了,不是出了车祸间接性失忆了。” “” 徐酒岁没见过对自己也能这么残忍的男人。 此时两人已经回到了家门口。 她打开了门,推开一条缝,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站在自己身后门神似的,却散发着冷气低压的男人,冲他笑了笑:“内裤好看,建议多买几条。” “” “还有,下次自拍时候镜子记得擦擦水,雾太大,腹肌都差点没数明白到底有几块。” 她破罐子破摔。 听到她这么说,其实薄一昭却反而有一种另一只靴子落地的踏实感—— 哪怕这算是自虐吧,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期期艾艾,还不如直接伸手“一二三”就把伤疤揭开来拉倒。 于是男人将保温饭盒递给她的时候,用慵懒低沉的嗓音道:“哪那么多建议,要不下次你可以用手摸着数。” 徐酒岁手一抖,差点把徐井年的粮食砸他姐夫脸上。 “”她抬起头看向男人,微微瞪圆了眼,半晌唇角一抖,“你还没酒醒?” 那半张开,露出后面一点点粉色舌尖的淡色唇瓣太有暗示性。 男人眸光一暗。 用漫不经心地声音说了句“可能”,随后手撑着身边的门框,他俯下身去含住那仿佛在拼命诱惑着他的唇。 在他用舌尖轻易挑开本就没有多少反抗力的牙关,勾住藏在后面僵硬的舌尖,准备加深这个吻时—— 两人的身后传来“哐哐”惊天动地的声响! 热吻中的男女迅速分开,徐酒岁踮起的脚瞬间落地,在男人微微蹙眉带着不满回头的瞬间,她也从他身体一侧伸脑袋去看—— 这才看见,刚刚从远方旅游回来的少年正站在楼梯拐角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亲姐和他的物理老师在家门口 热吻。 风尘仆仆的徐井年手中空空如也,行李箱早就在他手被震惊得松开时顺着楼梯滚回了三楼缓步台。 弟弟:再回来晚两天就当舅舅了,颗颗 来点评论好伐,大周末的晓得你们都在的! 请你们去拉斯维加斯看猛男秀鸭! 砍腿 徐酒岁不知道徐井年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反正最后他像个傻子似的杵在那,薄一昭先反应过来,直起身用四平八稳的语气对他说了句“回来了啊”,还屈尊降贵下楼,替他把行李箱拎回来了。 将行李箱往少年脚底下一推,男人冲他点点头叮嘱了声“下回小心点”,又转头看徐酒岁,将她上上下下扫了一圈,停顿了下,才说:“我先回去,有事打我电话。” 徐酒岁犹豫地看了眼徐井年。 薄一昭挑起眉。 徐酒岁立刻怂了,老老实实点点头。 男人这才满意打开门进了屋,留下一地鸡毛的修罗场给徐酒岁收拾——那一秒,徐酒岁心想这个男人可真是不靠谱啊,亲完就跑,烂摊子也不收拾,渣男! 感慨完了,这才转头去看三观受到撞击的少年,学着刚才男人那样挑眉:“你还准备在那杵到什么时候,馄饨还吃不吃了?进屋!” 徐井年“哦”了声,拖着行李箱进了屋子。 徐酒岁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到厨房找碗分馄饨。 低着头正忙着,感觉到身后少年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哈喽,有人在家吗?不解释下怎么回事啊?” 徐酒岁听出他声音里带着一点戏谑,当然不满也是有的于是转身将盛满的那一碗馄饨塞进少年手里,一脸冷静地问:“你想要什么解释?” “我出去六天,回来就看见我姐和之前正眼都没给她几个的老师站在我家门口接吻,”徐井年轻笑了声,“好在不是暑假,我要是出去个十天半个月的,回来不得有人告诉我我要做舅舅了啊?” 听他说的一点不正经,徐酒岁脸红了,伸手去掐她弟那张不正经的脸—— 后者端着碗满满的馄饨,拍开她的手,汤愣是一点没撒出来:“他知道你真正年纪啦?” 徐酒岁端起自己的早餐,跟在他屁股后面来到餐桌边,放下,“嗯”了声。 徐井年:“没骂你?” 徐酒岁:“没有。” 但是耍了流氓。 且把二十五岁老阿姨我撩得彻夜难眠,恨不得连夜飞去拉斯维加斯看猛男秀。 作孽喔。 “居然没有?”徐井年认认真真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上面有一点沮丧,反而像是春心荡漾,稍微放下心来,叼着筷子含糊地问,“那他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了么?” “不知道,”徐酒岁摇摇头,犹豫了下说,“但是他看见我腿上的纹身了。” “哦,没想剁了你的腿吗?” “瞎说,二十一世纪了,你老师哪能那么古” “他知道这纹身是你前男友纹的吗?” “” 徐酒岁自信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微微瞪大眼,瞪着徐井年——后者一看她这无辜又惊慌失措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毫无同情心地笑了笑。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他非常确定如果自己的女朋友身上永久性地留下了前男友相关的东西,这会是一件多么让人原地爆炸的事。 这事儿跟她有没有前男友,又和前男友做过什么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因为那东西存在着,每当她看到它的时候,就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她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一号人。 光是想到这点,大概就能让所有男人发疯。 “你最好祈求薄老师早点死心塌地爱上你,没有你就不能自由呼吸那种。” “” “否则你这条腿迟早要被砍了,”徐井年认真道,“到时候请一定要叫我来围观,好期待。” 徐酒岁愤怒地将一颗馄饨塞进她弟弟的嘴巴里:“吃丢堵不住你的嘴!那时候我和许绍洋还是师徒!师父给徒弟纹个花样怎么了!他一个小时多少钱你知道吗,我腿上不是纹身,是奉市市中心一套二百平复式楼首付!” “对,你就这么给薄老师说,”徐井年点点头,“说不定能把他气死,也就没人来砍你的腿了。” “你好烦啊。”徐酒岁被他头头是道分析的心惊胆战,嫌弃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你老师呢?” “哟哟哟,”徐井年一边往嘴巴里塞馄饨一边嘲笑,“恼羞成怒到说话都不讲逻辑啦?” “你不暗恋他你给他的裸、照点什么赞?” “这你都看见啦?微信阅过既赞是国际通用基本礼仪,你他妈不是你说的吗?再说了薄老师身材真好啊,那腹肌,啧啧!” “你大学也别清华北大了,努力下全奖学金出国吧?” “为什么?” “走远点,我不要家里住着个惦记我男人腹肌的生物,”徐酒岁面无表情地无情道,“男的也不行。” “等他知道你腿上那套市中心复式楼首付的来历,他就不是你男人了。” “介于你薄老师这辈子不认识也不可能认识许绍洋,所以这个秘密就让我们带进棺材里好了,或者等他老到举不动刀了在告诉他,”徐酒岁死死地盯着她的亲弟,警告似的说,“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望您心中有批数,这叫善意的谎言。” “你这样对薄老师不公平。” “你就成薄老师守护者了,他给你吃迷魂药啦?!” 徐酒岁拍桌子气得声音猛地拔高了一个高度,尖锐道—— “怎么不公平了,我又没干什么!我初吻都给你薄老师了!捂了二十五年的!还不够吗?!” 嚷完了,她红着脸,瞪着徐井年呼哧呼哧喘粗气。 徐井年也红了脸,讲真他一点打听亲姐粗吻下落的兴趣都没有,但是这么一听还挺惊讶:徐酒岁和许绍洋在一起至少二三年嗳,居然连亲都没亲过? 他动了动唇,正想感慨两句那许绍洋也挺可怜的,这时候徐酒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手机屏幕上跳出来个微信新消息—— 薄:知道你初吻给我了,不用嚷那么大声,楼下都听见了,羞不羞? 徐酒岁:“” 这下是真的羞了。 羞到她恨不得把手机塞进旁边徐井年的嘴里! 徐井年吃完了早餐就没心没肺地跑去洗澡准备补眠了,说是火车晃得他失眠。 徐酒岁睡不着,坐在沙发上翻手机,看软件上国内知名纹身工作室的各种装修设计—— 这两天她店铺也差不多清理完残骸了,准备可以重新动工装修再营业。 徐酒岁当年开店的时候手头资金金,一切都从简,桌子椅子都是自己上网上买的便宜货把基础的设施买好了就算完了。 如今反正店都被砸了,许绍洋那个疯子又送来了一大笔赔偿金,不用白不用,她准备要请个设计师来重新规划设计店铺,再做个招牌,给工作室一个正式的名字。 于是当薄一昭重新推开她家的门,就看见小姑娘盘着腿,小老太太似的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最妙的是,她一边玩儿手机一边嘴巴里还在唱小曲儿:“桃叶儿那尖上尖,柳叶就遮满了天——” 嗓子捏得又细又尖,自带原声的软糯,让人想到旧时代茶楼里跟着爷爷卖唱小曲儿的小丫头。 他一进屋,她听见了响声,转过头,看见他,一双眼顿时像是染了光,又黑又亮,笑眯了眼继续唱:“日思夜想的薄哥哥,来到了我的面前呐——” “哥哥”两字尾音上翘,带着一丝丝气音可不是卖唱的小丫头情窦初开,冲着听曲儿的贵公子扔了个手绢儿? 勾人。 可惜贵公子自持稳重,油盐不进,脚下步伐沉着,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掐了把她软乎乎的脸。 男人哪怕刻意收了力那也还是手劲儿大,那白皙的脸蛋被他这么一掐愣是掐出了一道红痕来 她“哎哟”了声,不唱了,扔了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和他一般高,就要张开双臂去抱他—— 男人躲了躲,但是躲得比较没有诚意,像是又怕她扑空从沙发上摔着,索性伸手虚扶了下,让她心满意足地抱了个满怀。 那带着甜香的味道“噗”地一下扑进怀里,男人原本扶在她胳膊上的手滑到了她得腰上。 脸上还是一片薄凉,却转了转头,那略微冰凉的薄唇似有意无意蹭过了怀中人那软红发烫的耳垂 他靠在她耳边,高挺好鼻尖就顶着她皙白细腻带着甜香的颈脖,淡问:“怎么?” 忽然像是没骨头似的粘人。 徐酒岁怎么会说她心虚呢? 怕被砍腿呐! 所以她攀附在男人肩膀上的手稍稍收紧,小声地跟他说:“舍不得你。”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目光闪烁了下,唇角无声地勾了勾,又重新放平。 开口时,倒是一如既往地刻薄:“徐小姐是昭告天下自己的初吻归属之后,羞愤到决定跳楼以谢清白了吗?” “哎呀,”徐酒岁娇气地跺脚,身手掐他的脖子,“谁跟你说这个,你不许提!” 她那点儿力气,小的像是猫挠,薄一昭也没恼,拎着她的脖子真像是拎宠物似的把她拎开了些 垂下眼盯着她的唇,目光慵懒昏沉,脑子里还想着刚才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她盘腿坐在那,唇瓣微启,自顾自地唱着京腔小曲儿,声音又软又糯—— “要不还你?”他忽然问。 “啊?”徐酒岁没反应过来,“还什么?” 下一秒就被吻住了。 早上匆忙结束的那个吻得以延续。 他的唇贴着她的,细密地舔吻,极其具有耐心,又怕是惊着房间里熟睡的少年,动作也是悄然无息的,生出了柔情的意味 他的吻要比他本人温暖柔软的多,舌尖挑得她腰都麻了,伸进她嘴里的时候她差点儿站不住,还是扶在她腰间的大手使了些力。才没让她丢人地跪下去。 她不得不伸手攀扶他的肩膀,被亲的脑袋缺氧,双唇微红肿,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才勉强反应过来—— 原来他说的是,把她的初吻还她。 以这种方式。 这个老流氓! 她哼了两声,扶着他的肩,感觉到她哼哼那么两下的时候,那原本扶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改整条手臂横揽过她 她几乎是以无法呼吸的力道撞入他的怀中。 “哎哟,喘、喘不上气了呀!” 她挣脱了他的舌尖,小声地说。 男人轻笑一声,由着她躲开了,甚至极有耐心地伸手用大拇指给她擦了下唇角没来得及吞咽的唾液。 趁着两人暂时分开,彼此唇舌灼热的气息中,她这才想起来今天见着薄一昭她其实是有事儿的于是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明天的飞机去近海市。” “哦,”男人声音低沙,低下头亲了下她的耳朵一侧,漫不经心地问,“去做什么?” 徐酒岁咬了咬下唇,目光闪烁:“工作。” 薄一昭盯着她的眼睛,下意识地觉得这诈骗犯又在糊弄人但是看她一脸“再问自杀”,就好心地没问她什么工作,介于他一直默认她就是个无业游民,这会儿居然还说出她有工作,已经算是意外惊喜。 至于做什么,不是杀人放火也就无所谓了。 天塌下来,不还有他么? 于是又“哦”了声,琢磨此时应该回答什么,又忽然想到那天酒桌上好像是答应了研究院那些老头,有空会去近海市的研究院那边亲眼看看设备仪器,于是停顿了下。 扣在她腰间的大手蹭了蹭,顺势又把刚刚挣脱开的人往自己怀里一压,他懒洋洋地说:“巧了,我也要去近海市做点事,一起?” 骗人就骗人吧。 大不了他跟着去,如来佛眼皮子底下,孙悟空还能翻出朵花来不成? 日思夜想的评论论,来到了我的面前呐,还突破了两千! ——预备,唱! 嗳,岁岁唱的是探清水河,真的很好听,且歌词可改变套用任何“哥哥”用以强撩套路,强推。 约会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义为“无业游民的不良少女”和“上蹿下跳的孙悟空”,所以徐酒岁在亲吻之后还能一脸坦然地挂在男人脖子上跟他卖乖。 “你两次见面亲了我三回,”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衬衫的领带,垂着眼睫毛又卷又翘,像是小扇子似的扇啊扇,“还不肯承认喜欢我喜欢得要死了吗?” 说到喜欢。 薄一昭倒是真的挺喜欢她这股迷一般都自信—— 眼睛里像是自带放大镜似的,别人对她的三分亲近,在她看来那就是十层十的掏心掏肺了。 他笑了笑,抬起手揉了下她被吻得微微泛红,湿润又柔软的唇瓣。 被那粗糙的拇指腹揉得唇瓣有些火辣辣的疼,她也脸红到了脖子根,稍微挪开了一点自己,终于不再像没骨头的烂泥巴似的黏在他的身上。 虽然有点本末倒置和顺序错乱,她还是仰着头冲他眨巴眼:“老师,我们会去约会吗?” 她的脸因为很有肉,确实很有年龄上的欺骗性——尤其是当她睁着一双水灵灵、黑白分明的杏眼看着他的时候,纯脸上纯真得真正像个学生 眼神里却藏着勾子。 天真又妩媚,大概不过如此。 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抗拒这个,哪怕是薄一昭也不行,他觉得短时间内自己可能对她这般刻意的拨撩会束手无策 热意在小腹燃烧,他不愿意这么轻易束手就擒,于是只是面上维持着不动声色,只是附身又蜻蜓点水般亲了下她水润光泽的唇,问:“又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嗯?” 这次的吻虽然短而快,但是他鼻息之间的温度却比之前更加灼人。 徐酒岁对视上那双漆黑如墨,带着一丝丝放松的眼,懂得乘胜追击:“没有乌七八糟的,就是问你,我们会有约会吗?” 薄一昭坐到了一边,一个和她有点距离的位置:“约会?” “如果我们以后会在一起的话,那肯定会有约会。” 徐酒岁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坦然地把两次接吻都归到了“成年人难以抑制的冲动”行为里。 而在她的认知里,如果没有“可以和我交往吗”“好呀好呀”这样正儿八经的对话,就不算真正的在一起。 她的诡异思想薄一昭立刻捕捉了,男人凉嗖嗖瞥了她一眼,也懒得纠正她的逻辑问题,只是将长腿交叠,换了个放松的坐姿,淡问:“想去哪?” 不否认就是同意。 小姑娘眼中瞬间染起了星光点点,心中砰砰乱跳,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去近海市吗,我们就去看最近会有的芭蕾舞剧胡桃夹子全国巡回表演好吗?” 她想了想,仿佛生怕男人拒绝,又画蛇添足地补充:“有你最爱的乔欣女神。” 她提出建议的时候,薄一昭正低头翻看徐井年放在茶几上的月考试卷分散注意力,用于缓解小腹那团火带来的压力 难免心不在焉。 原本是准备不管她有多奇葩的提议,都先宽容地答应下来再说—— 听到她说的话,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抬起头看向她半嘲讽道:“你倒是挺大方。” “大方什么?” “不是喜欢我么,”他眉眼淡然地说,“还邀请我去看我喜欢的那个类型的女人的芭蕾舞演出?” “” 徐酒岁涨红了脸—— 她是喜欢他,虽然这是全世界晓得的事情但是大家心照不宣,你他妈堂而皇之说出来多不好意思啊! 这话只能她来说啊! 他把这当既定事实讲出来就很奇怪了好吗! 不要脸! 徐酒岁沉迷双标之中无法自拔,按照普通少女应有的矜持此时就该恶言相向—— 但是她又怕真的恶言相向,过头了,把这个男人搞生气了她又不会哄 于是只好换了个角度,委婉地稍微反抗:“乔欣无所谓吧?反正她是你们这种普通男人肖想不到的女人,我跟她较什么劲儿?” 薄一昭原本就是想逗逗她。 但是徐酒岁这个回答,倒是真的让他有点担忧起来了。 于是男人皱了皱眉:“你让一个理科男去看芭蕾舞剧是什么情况,就没别的选项了吗,我可以带你去儿童游乐园。” 徐酒岁瞪他,完了嘴巴还撅得老高:“薄一昭,你真当我小学生么?” “你现在去照照镜子,现在小学生都不像你这么撅嘴耍赖了。” “第一次约会我想要有一个高雅一点的活动都不可以吗?” “儿童游乐园怎么不高雅了?” “你是说海盗船和跳楼机吗?” “目光不要那么狭隘,你可以去坐白雪公主的矿山小火车还有旋转木马。” “薄——” 在徐酒岁来得及提高了嗓门,把剩下两个字吼出口之前,男人放下了手中徐井年的月考试卷,扫了眼她因为愤怒涨红的小脸,犹豫了下,皱眉道:“知道了。” 愤怒的脸蛋瞬间放晴。 “在做这件事之前,我们先确定一下,是你非要拽着我去看这个什么芭蕾舞剧表演的,而我严词拒绝过你。”男人强调。 徐酒岁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坐好乖巧状疯狂点头。 男人瞧着她这样,讽刺地掀了掀唇角:“不行,我觉得我们还是得立个字据,签名画押。” “用得着吗!”徐酒岁不满地踹了他一脚,“不就是看个芭蕾舞剧吗!难道你还准备全程盯着乔欣看,连一个余光都不给我!” “不如我带个眼罩去?” 薄一昭觉得自己已经能到看到一点到时候她必然会无理取闹的苗头,并准备将之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他的建议非常认真。 不幸的是这一刻徐酒岁却当他在难得耍宝,笑着抬起手拍了他结实的手臂一下,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去静海市的机票徐酒岁买的早,而且为了省钱她买的半夜十一点到的,传说中的红眼航班,只要三百块钱。 薄一昭想买的时候当天机票已经售罄,他想让徐酒岁改签第二天下午的,徐酒岁想了想拒绝了。 “这大概就是没有私人飞机的痛,”徐酒岁踢了踢男人,“你努力去买一架。” “霸道总裁文看多了吧,跟着我,坐航空母舰的几率都比坐私人飞机的几率大。” 他一本正经的讲道理把徐酒岁逗得花枝乱颤,发誓她爱死了理科男的冷笑话。 然后徐酒岁拎着行李箱自己先坐上了前往近海市的飞机,接机的人是小船—— 这么多年没见,早就不是当年的穷学生,来接机的姑娘身着一身黑裙和风衣,拎着爱马仕birkin,踩着chanel的机车靴,烫着大波浪卷,双唇红颜 平日上班时候未必这么浮夸。 只是不小心把机场当成了fashionshow舞台。 到底是千鸟堂出来的纹身师,有排面。 相比之下,比她出师早,要价高的“九千岁”,像是一只灰头土脸的土斑鸠。 现在这只土斑鸠扑着翅膀,一头扎进富婆的怀抱里。 “船儿姐!”她软糯地蹭她。 要不是小船听过她在微信里对自己和师父的“同流合污”是怎么“冷艳高贵”,她都快信了她真的很想她,黑着脸把怀里的人拎出自己的怀抱,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岁岁,你这是退出纹身圈加入丐帮了哈?” “” 其实没那么糟。 只是牛仔裤卫衣和双肩包,和大学时候的打扮没多大区别而已。 徐酒岁强调自己这是坐飞机,讲究的是舒坦。 然后这个谎言在两人回到小船的住处,打开行李箱后,被无情的揭穿。 “听徐井年说你就靠着这箱子破烂虏获了一位加州大学天体物理博士的心,”小船点了只烟,笑眯眯问道,“那么问题来了,是你骗了你弟,还是你弟骗了我,还是你骗了所有人?” 徐酒岁不服气地表示,后天晚上去给许绍洋送人头之前,她会和天体物理博士有一场正式的约会。 “你怎么想着和男人来近海市约会?” “我们准备去看胡桃夹子芭蕾舞剧,就最近全国巡演来了近海市那个,乔欣你晓得啊?” 徐酒岁一脸期待以表确有其事,而不是她患上臆想症。 小船一愣:“乔欣?” 徐酒岁:“嗯。” 小船眨眨眼:“你准备穿着卫衣和牛仔裤带着你男人去看乔欣跳芭蕾舞?” 她一边说着,像是为了确定眼前的人没疯,抬起手要来摸徐酒岁的额头,强行摸了两把,遗憾地发现她并没有发烧到烧坏了脑子。 徐酒岁哼哼唧唧往后躲,拍开她的手:“他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那是九重天和阴超地府!”小船捉着她的手真诚道,“上不了九重天,只要没瞎,人家也知道仙女和母夜叉的区别了!” 当机立断,第二天小船便拎着准备在家里躺一天的徐酒岁上了商场。 置办约会的衣服。 女人这辈子所有的第一次都该被历史铭记。 其中当然也包括第一次约会。 徐酒岁的秋冬衣服都将她的身材遮得很好,但是小船是见过她裹着浴巾在家里走来走去的人。 所以她清楚她的身材优势,带上卡拎着土斑鸠进了某富丽堂皇的高级商场,从第一家奢侈品店开始逛起,发誓要将土斑鸠打扮成高贵的天鹅。 千挑万选,最后在某著名性冷淡风出名的品牌衣架上,小船拎了条裙子给徐酒岁,并赠言:男人看见你穿这个,会死亡。 这大概是对于人和裙子的双重最高级礼遇赞美。 徐酒岁拎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套上之后觉得不等男人死亡她自己都会死亡——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块黑色布料被撑开,黑色连衣裙将她的细腰和屁股包成了个不夸张的小葫芦 比较过分的是胸前,胸前的一块布料被挖空做了绑带设计,交叉在前胸,黑色绑带下是大片雪肌。 有实力的女人会穿着这条裙子在任何场合大杀四方。 徐酒岁是有实力的女人。 但是她却有点怂。 她其实不算是保守的人,但是穿着这裙子,低头看着胸前,她连走出试衣间的勇气都没有 想要放下,但是其实裙子很好看,她也舍不得。 对着试衣间的镜子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某个在机场等待登机的男人—— 岁岁平安:看! 大约十秒后,显然无聊的在摆弄手机的男人有了回应。 薄: 这六个点,意味深长。 徐酒岁咬了咬下唇,揣测不安。 岁岁平安:好看吗? 薄:好看。 岁岁平安:能买吗? 薄:从哪拿的放回哪去。 徐酒岁:“” 看。 属于古板老男人的标准结局。 下章先见个绯闻对象! 我又没有存稿了 鬼知道没有存稿的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请你们不要骂我 哪怕骂我记得打两分(。) 表演前偶遇 最后还是被小船摁着头买下那条裙子,回到家徐酒岁就红着脸把它塞到了箱子的最底下,那副模样和塞情趣用品没有任何区别。 小船抽着烟看着她鬼鬼祟祟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心中有一瞬间是真的有点儿迷茫随后心想算了,可能现在的男人就喜欢这一款。 徐酒岁约会当天难得穿上了高跟鞋,又借了小船的裙子,红色的裙子和红色的高跟鞋,还有一件黑色的小西装。 “你真的不穿那条裙子吗?”出门前小船不死心的问,“裙子买来就是要穿的。” 徐酒岁脑袋摇得快掉下来:“他真的会打断我的腿。” 小船:“你这是找了个男朋友还是找了个爹?” 徐酒岁正趴在梳妆台上捣鼓她的头发,头顶的发丝翘起来一根也不被允许的那种一丝不苟。 小船靠在她身后,欣赏今日算是盛装打扮的“小师姐”—— 撅着屁股趴在梳妆台上的年轻女人身材是恰到好处的娇小,红与黑将她白皙的皮肤衬如白雪; 并非完全的瘦,只是翘起的臀让腰看上去显得纤细,裙摆之下,腿上也是有肉的那种,因为太白了,一眼看上去能看到淡青色血管,让人看着就像捏一把。 腿上大方露出的日式新传统的纹身花样丰富,让她这一身打扮显得不那么单调,端庄里面带着一点儿年轻女人该有的野性 小船走上去捏了把徐酒岁的大腿:“走了,小妖精,捣鼓什么,够美了啊——我要是师父,今天都舍不得抽你了。” “又不是给他看的。” 徐酒岁翻了个白眼。 小船开车将徐酒岁一路送到了胡桃夹子芭蕾舞剧公演的剧院场地门口,路上买了一杯咖啡耽误了一会儿,她们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早。 接近演出开场时间,剧院门前已经聚集了好一些人。 盯着剧院表演厅外面挂着胡桃夹子公演宣传海报,海报上的女人在翩翩起舞,半空中双腿拉得又长又直 怎么会有傻女人想不开拉着男朋友来看乔欣啊? 转头正欲再奚落两句,看着坐在副驾驶一脸紧张的人,小船又不忍心打击她了转身给她解开安全带,掐了把她柔软的小细腰:“去吧,我们岁岁今天的样子,和尚都会动心的。” 今天的小姑娘和那天的土斑鸠不是一个物种,就是她也忍不住想要动手动脚,拍拍脑袋捏一把脸什么的,乖得很。 徐酒岁不理会小船的爪子,只是坐在副驾驶,目视前方。 在剧院大门口,印着胡桃夹子芭蕾舞剧剧照的巨型海拔旁,立着个冷鼻子冷眼的男人—— 哪怕人海茫茫,那仿佛衣架子似的身形和英俊冷毅的出色外貌,还是让徐酒岁一眼就看见了他。 男人身着正装,看上去是刚刚从研究院那边办了正事赶过来,眼下一只手放松地放在西装口袋里,另一只手抬着,在低头看时间。 他目不斜视,自然不会发现周围有些结伴而来的小姑娘已经偷偷看了他好多眼。 在他放下手抬起头来时,躲在车中的徐酒岁瞬间犹如鹌鹑似的往下缩了缩,心中一阵狂跳—— 搞什么哟! 以前也没发现他帅得那么鹤立鸡群! 人到了大城市,连帅都帅得冷眼高贵了些呀! 身边的人猛地顺着副驾驶座椅滑了下去,可怜小船一脸懵逼:“干嘛你?” 徐酒岁抓着她的衣袖,紧张得眼珠子乱转:“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小船茫然道:“什么?这成语能这么用吗?” 徐酒岁不理她了,只是捏着她的衣袖的指尖都在微微泛白,可见用力。 直到手机响起。 在小船凉嗖嗖的注视下,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紧张的头发都要竖起来,手机靠在耳边:“喂、喂?我我我,在!” 电话里的男人显然被她的紧张弄得莫名其妙。 从车子里,可以看见他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确认自己没打错电话之后才重新放到耳边,问:“到哪了?” “快到了。” 她声音紧绷,犹如做贼。 只听家电话那边男人淡淡“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穿的什么?” “裙、裙子。” 电话那边瞬间沉默。 徐酒岁那个毛骨悚然,补充说明:“不是那天那条呀!” 无声的压迫消失了,男人懒懒地应了声,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就听见在自己的身侧后方,响起了个略微惊喜的女声:“薄先生?” 薄一昭,转过身去。 不远处,车里,握着电话的徐酒岁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小船只来得及看见原本整个快钻到副驾驶座椅底下的人忽然像是打地鼠游戏机里的地鼠似的,“嗖”地一下坐起来冒出半个脑袋,手里的咖啡差点整杯泼到面前的方向盘上,她茫然地眨眨眼,小声地问:“你怎么啦?” 徐酒岁摇摇头,直直地盯着前方—— 在她目光所及方向,只见一个穿着普通,扎着丸子头的年轻小姑娘正笑得一脸灿烂地站在鹤立鸡群的男人身边,歪着头跟他讲话,她手里拎着几杯咖啡外带。 不知道是什么人。 直接挂了电话,徐酒岁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踢着高跟鞋向着薄一昭走过去。 在她距离薄一昭大约二百多米的时候,男人就一眼在人群里看见了她——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裙子,临近深秋,近海市今天只有14c,她却穿着一条只盖过大腿的红色连衣裙。 裙摆下两条腿直且白,在一大堆长裙、裤袜和牛仔裤里,异常显眼。 男人眉心跳了跳。 余光看见一个站在不远处大概是在等女朋友的年轻男人手里的饮料洒了一手都没发现,目光像是黏在了裙摆下,藏在阴影中武士猫的刀尖。 薄一昭:“” 看她昂首挺胸走过来,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他头疼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告诉自己,既然选了这么个小姑娘,那就得有爱心和包容心——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重要的话说三遍,不能生气。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把她拖过来摁在腿上打一顿,等下再和她算账。 他显得颇为冷淡地从徐酒岁身上收回目光,转开了头,带着温润笑意地转向刚才和他搭讪的人—— 这人是乔欣的经纪人兼生活助理,这时候出现在这应该是出来给她买咖啡的。 薄一昭原本没打算告诉乔欣今天他会来,没想到站在门口还是被她的经纪人撞见了,后者显然误会了他的来意。 “先生来之前应该跟我们乔欣说的呀,正好可以给你留一张vip座的票!你买了票了吗,我可以去问问欣姐还有没有多余的vip位置的票,往常总能留下几张的。” “不用了。” “噢,我知道了,惊喜是吧?” “” 乔欣的经纪人热情度很高,显然她也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乔欣的什么人。 按照道理来说,乔欣的形象不合适对外公布谈恋爱,但是当对方是完全的圈外人,而且还是国外的物理博士,那可以写的新闻就完完全全地可以偏向正面了—— 理科阿宅男抱得美人归,那些喜欢乔欣的阿宅会很有代入感;而薄一昭英俊高大,理科男人设又方便了另外一堆小女生粉cp 和这样的人恋爱,这炒作起来,不会对乔欣的个人形象有任何的损害。 想到这,她热情度更高了些,劝道:“但是这惊喜也得见了面才叫惊喜,这会后台都准备好了,欣姐有空的,先生要不要跟我去后台——” 薄一昭:“” 去什么后台? 薄一昭见乔欣的经纪人一脸蠢蠢欲动想带自己去后台,余光又扫见一百米开外正往这边走的小姑娘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已经覆满寒霜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冲着乔欣经纪人点点头,一脸淡漠:“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我今天是陪别人来看演出的” 不是来给你们家乔欣“惊喜”的。 你再不走,给她一个“惊吓”倒是有可能。 乔欣经纪人闻言,明显一愣:“陪别人?” 话语刚落,就感觉到一阵带着甜香的风钻入鼻中。 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披着件高奢小外套的年轻小姑娘站在他们面前,眼睛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一秒,之前脸上的寒冰三尺烟消云散。 只见那长而卷的睫毛可怜巴巴地煽了煽,在乔欣经纪人惊讶的目光下,她像是读不懂空气似的,冲着眉眼冷漠的男人撅了撅嘴:“今天风好大,我冷。” 不等男人说话,她那双柔软又白嫩的小爪子已经举起来往他西装外套里塞。 乔欣经纪人:“” 看着眼前半路杀出来的小姑娘,娇滴滴地牛皮糖似的往男人怀中一挤,双手环过他的腰,这才偏过头,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似的。 水润的杏眸微微睁大,她似乎惊了下,小脸靠着男人的胸膛扬起:“咦,遇见朋友了吗?” 与那双忽闪忽闪着惊讶的眸子不同,说话的时候,她的唇角还是上翘的。 至于那是不是一个挑衅的弧度,只有女人才懂女人。 乔欣经纪人被眼前爆炸的一幕惊得傻眼了—— 哪来的女妖精?! 薄先生不仅没有推开她,还顺手把手搭在她的腰肢上!! 啊啊啊?!!! “是朋友的经纪人。” 男人嗓音低沉地停顿了下,低头瞥了眼整个快钻进他怀里的那团东西,又平静地抬眼看向一脸惊讶的经纪人,淡道—— “这是我女朋友,见笑。” 一边说着,大手握着她的腰将她从自己怀里拎出来。 徐酒岁听见“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手,撤离男人怀抱的时候,还颇为温柔地给他揉了揉结实发硬的后腰。 嗯,也不知道被她掐青了没有。 笑嘻嘻地抬头与男人深黑的瞳眸对视,她转过头冲旁边这位经纪人点点头。 当对方随便找了个借口,目光闪烁落荒而逃时,她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你还有当明星的朋友?” 抬起手占有欲旺盛地摸了摸男人的脸。 后者冷着脸将她的爪子拽下去,摁回她身侧。 “今天多少度?” “”徐酒岁没想到他话题变得那么快,“表演厅里面会开空调的,我刚从车里下来——咦!” 她瞪大了眼。 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男人弯腰贴在自己大腿一侧的大手。 又保持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瞪着他,一副期待又害臊的样子: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呀? 然而男人只是单纯地摸了下她刚才在寒风里一路吹过来的腿,确认并不是冰凉的就收回了手,顺手拉过她得手腕给她拢了拢身上的小外套。 修长指尖一翻,看见了她身上外套的水洗标。 薄一昭是跟徐酒岁去过菜市场买菜的人,这省吃俭用一块钱恨不得掰两半花的人舍得花三万块买件外套? “哪来的衣服?”他垂下眼问。 “朋友那借的。”徐酒岁说,“不好看吗?” “好看,但不是这个季节穿的。” “我朋友说冬天她也这么穿。” 他牵起她的手带她往温暖的表演厅里走。 闻言头也不回地,用当爹的语气冷冷道:“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你以后少和她玩。” “你的朋友才乱七八糟呢!” 跌跌撞撞地被她拉扯着往前了几步,徐酒岁余光掠过大厅前立绘海报上,身着淡粉色芭蕾舞服的乔欣如高贵天鹅,下巴微扬,微笑注视前方。 这真是个漂亮的女人。 徐酒岁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男人拉着往前与立绘海报擦肩而过。 至于“薄一昭有个明星朋友”这件事,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 下章就是和“我的一个明星朋友”正面battle了 炸裂 此时距离芭蕾舞剧开演大概还有四十五分钟。 后台并不如乔欣的经纪人说的那样有条不紊。 和传统芭蕾舞剧不同,胡桃夹子在芭蕾舞剧中有着人物服装、场景变化多样,色彩明艳的特色所以此时此刻,各式各样的道具被摆在每一个可以塞得下东西的角落,穿着五彩斑斓芭蕾舞剧服装的芭蕾舞者在走廊里穿梭,交谈。 也有人扯着嗓子在找自己要找的人。 乔欣的经纪人陈圆拎着几杯咖啡,穿过了这些乱糟糟的人来到走廊尽头单独的化妆间前,推开门,走进去,关上门就将外面的嘈杂关在门外。 “怎么现在才回来?” 房间角落里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陈圆停顿了下,回答:“遇见人了,耽误了下。” 她一边快步走进房间一边找了个茶几空位放下咖啡。 不大的化妆间里却是五脏具全,有宽大柔软的沙发还有独立的更衣室,更衣室旁边有个简易衣架,上面挂着一件风衣和一条长裙。 亮着化妆灯的化妆桌上面堆满了刚用过的化妆品,面容姣好的女人身着芭蕾舞剧第一幕登场时的那种欧式蕾丝长裙,不算高档的蕾丝长裙因为反复洗涤有些泛黄,款式也有点像睡衣—— 只有敞开的衣领露出了她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颈脖。 乔欣,美丽而风情万种,纯洁又高贵,万千宅男眼中的光辉女神。 “外面吵得像菜市场。” 靠在化妆镜前调整自己妆容的乔欣面无表情地说,完全没有在人前那样平易近人的样子—— “这衣服的蕾丝也弄得我有些痒痒,上次我就跟服装部的人说了我的衣服要用消毒水单独洗一次,他们到底弄了没有?我怎么觉得上面有一股老鼠尿的味?” 她头也不回地与身后的经纪人抱怨。 说完了,好像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影响演出情绪,停顿了下郁闷地嘟囔:“阿圆,我有点后悔回国了。” 站在乔欣的身后,陈圆显然听见了乔欣的小声抱怨。 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心里真的很怕如果乔欣知道了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薄一昭带着一个他称为“女朋友”的女人来到了这里观看乔欣的演出——这么爆炸的消息,乔欣若是知道了,可能连这一场演出都会直接放弃,立马定机票回到美国。 陈圆一个字都不敢说,但是她脸上的迟疑却出卖了她。 乔欣在镜子里看她的脸,一秒就读到了她遇见的人非比寻常,于是随口问:“你看见谁了?” 陈圆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 她拿着咖啡的手抖了抖,飞快地将它递给了乔欣,看着她接过去抿了一口,在杯口留下个鲜红的唇印。 乔欣欣赏着自己的唇印,这时候听见她的经纪人说:“我刚才,在剧院门口遇到了薄先生,他来看演出。” 乔欣把玩咖啡杯的手指一顿,愣了愣,刹那间,原本充满了厌倦的目光忽然迸发出光来! 她“啪”地一下放下咖啡杯——薄一昭来看她的演出?真的假的?他为什么都没有提前告诉她?是惊喜吗?天啊! “他人呢!”葱白的指尖戳了戳小经纪人的额头,乔欣娇嗔,“你这个死脑筋,遇见他为什么不把他给带过来后台?!”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要去拿自己的手机—— 她要问问薄一昭在哪,然后叫他来后台,反正惊喜已经接收到了,她实在是很想见到他! 像是在舞台上一般,轻盈的身体略过了经纪人,在乔欣拿起手机进入微信页面来得及拨通那个熟悉的人时,她听见身后的人说—— “欣姐,你知不知道薄先生已经有了女朋友?” 话语说出口的一瞬间,陈圆觉得大概这个世界上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没有了声音传导所需介质,所以除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窒息外,剩下的大概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死寂到,隔墙之外原本有的其他人说话与来回走动的声音好像也消失了。 乔欣握着手机,手机还保持着锁定的界面,她转过身看着陈圆,面无表情地问:“你说什么?” 小小的经纪人恨不得能在这一秒,直接从地球人间蒸发。 表演开始之前,徐酒岁注意到薄一昭连续挂掉了三个电话。 这时候她正坐在位置上吃从小船的外套里掏出来的一颗糖糖,苹果味的,糖果从她的左边脸颊滚到右边脸颊她吞咽了一口唾液,带着一股苹果香精的味道,毛茸茸的脑袋凑到男人身边:“是你认识的那个朋友找你吗?表演还没开始,你可以接电话的呀!” 她说话的时候,那股甜滋滋的糖果味充数了他的鼻息。 心中难免微动,男人低下头亲了下她的鼻尖:“不用理会。” 打电话里的人是乔欣,她说什么他自然猜得到——肯定是她的经纪人告诉了她一些什么,她着急了打电话来质问 事实上有什么好质问的呢? 本来事情就是这样了。 还不如安心让她表演完这一场公演演出再说,而且,薄一昭不想在徐酒岁面前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 徐酒岁不知道火烧屁股似的疯狂给薄一昭打电话的人是谁,但是她没有操心太久,因为演出很快就开始了。 故事的开始便是圣诞晚会上,克拉拉从教父德罗赛尔梅亚得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玩偶胡桃夹子,克拉拉对胡桃夹子爱不释手,捧着它与得到了其他漂亮人偶的兄弟姐们翩翩起舞—— 胡桃夹子作为童话芭蕾舞剧剧本,在对表演者的难度技巧上并不做太大的要求,对于舞者而言,表情到位,基本功扎实,便可以完成正常表演。 轻松的乐曲响起,乔欣扮演的克拉拉作为主角在人群中齐舞,怀中捧着英国士兵打扮的人偶,只是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明艳欢快。 在她完成一串的西松佛尔梅接西松佛尔梅基本动作后,徐酒岁挪了挪屁股,转头看了眼薄一昭。 后者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懒洋洋地收回目光回视她,她小声说:“你女神今儿心情不好。” 薄一昭:“” 男人抬起手捏了把她的脸,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而今天的乔欣确确实实有些不在状态,就像天鹅湖有32个挥鞭转作为全剧难点和亮点,胡桃夹子则是在第二幕,王子所在的糖果王国的雪国中,有一段作为全剧高潮的冰上芭蕾—— 传统芭蕾的优雅与冰上芭蕾的绚烂多姿结合在一起,舞者并非要展示高超的技术和难度,而是要将整个感情集中在此爆发,带给观众感情渲染。 而当高昂的音乐逐渐进入佳境。 脚上穿着冰鞋的乔欣身体高高抛弃。 当台下观众们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完美落地,却看见她落地的一瞬间眼神一闪,伴随着一阵台下的惊呼,她的脚以奇怪的方式砸在冰面上 下面立刻有受惊的观众站了起来。 当时乔欣就趴在人工造塑料冰上起不来了,只是她身体微伏低的姿势,昏暗的灯光打在她拉长的颈脖,让人想到了天鹅湖边受伤的白天鹅。 徐酒岁目瞪口呆,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等她摇晃着站起来,拖着受伤的脚完成了正常表演,散场时,徐酒岁还没反应过来。 散场之后,徐酒岁看了看时间,正好应该到千鸟堂那去找许绍洋一时间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好。 为什么舞者公演受伤这种事都能被她遇见来着? 第一次约会出师不利,被薄一昭牵着走向停车场的时候,她都抿着唇话不太多,并且冷眼看着薄一昭又挂了一次电话。 “到底是谁啊,这么孜孜不倦地找你?”这一次徐酒岁的语气就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薄一昭在近海市的车,男人听她语气不太对劲,看了她一眼,正想说“没谁”,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乔欣的经纪人站在他车旁边。 “嗯?你那个朋友的经纪人也在嗳,你那朋友也要到停车场了么?” 徐酒岁摇了摇男人的手,下意识地以为陈圆身边那辆黑色的卡宴是薄一昭的朋友的。 没想到男人牵着她抬脚往那辆车旁边走去,掏出钥匙摁了下,车灯亮了。 徐酒岁:“” 薄一昭凉凉地看了眼陈圆:“有事?” 陈圆被这一眼冻得骨头都要碎了,抬起手搓了搓手臂,支支吾吾:“欣姐的脚扭得挺厉害的,她让我来问你能不能送她去医院公演事故都上热搜了,现在外面好多记者,我们的保姆车记者都认识的——” 薄一昭一时间没说话。 徐酒岁茫然地抬着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站着的高大男人,欣姐?谁?扭伤脚?啊?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看见男人转过身,低头望着她,求生欲旺盛地问:“送乔欣去医院,行不行?” 徐酒岁:“?????????” 徐酒岁:“谁???????” 男人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徐酒岁炸了:“你那个所谓的朋友是乔欣?!!” 声音到后面已经因为惊恐变了调—— 是的,惊恐。 没有人发现自己的男人认识乔欣还能一脸淡定 此时徐酒岁惊恐程度不亚于某天你发现你隔壁的抠脚大汉阿宅和刘亦菲是青梅竹马。 在薄一昭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她伸手从他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一看不知道解锁密码,又一个垫脚加手脚利索地将手机一转,对准男人的脸刷了个面部识别—— 感谢伟大的苹果公司,解锁开了。 飞快进入来电记录打开一看,不多不少正好四个“未接来电”,来电人:乔欣。 徐酒岁:“” nice啊! 这世界还敢魔幻吗? 不小心想到了以前自己理所当然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喜欢人家人家喜欢你吗”“也不照照镜子”“哎呀那可是乔欣”她真诚地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光。 白皙的脸蛋因为羞耻和无处安放的愤怒完全涨红,恶狠狠地将男人的手机扔回给他,她瞪着他:“你怎么认识她的?” 薄一昭抿了抿唇,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 徐酒岁咬着后槽牙,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 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说:“从小认识。” 徐酒岁捧着脸彻底失控的尖叫:“还青梅竹马!” 这尖锐的声音充数了整个停车场,薄一昭闭上了嘴,脑子里只有七个字飘过:我就知道会这样。 如果非要还有别的字眼,那大概都是脏话。 而在徐酒岁忙着冲薄一昭发飙,问他“耍我好玩吗”,“看什么芭蕾舞表演,我给你表演多少次马戏团小丑了你买票了吗”时,陈圆那边功成身退,跑去直达电梯那边扶着一瘸一拐、面色苍白的乔欣过来了。 她身上还穿着演出服,只是脱了鞋子,洁白的脚踩在棉拖鞋上,背上披着个风衣,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滴落,她面色惨白,我见犹怜。 远远就看见了身着正装笔挺的薄一昭,还有站在他身边,身高大概只到他肩膀再高一点点的年轻女人短发,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皮肤白,比她还白。 只不过这会儿她正瞪着眼,像是一只斗鸡似的瞪着男人,嚣张跋扈,凶巴巴的样子——女人这样可就不美了。 乔欣觉得薄一昭找这样的女人当女朋友是件很荒谬的事,因为她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有那么一秒,乔欣觉得是陈圆的情报出了错。 但是下一秒,她却看见薄一昭被她高跟鞋踩着脚,还一脸无奈地想要抬手去摸她的头,却被狠狠一把挥开。 徐酒岁:“别动手动脚的。” 在乔欣以为男人要发火时,却意外地看见他迅速换了另一边手,见缝插针地摸了把斗鸡似的那女人的脸。 薄一昭:“就要动。” 她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男人却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 乔欣心中一沉。 抿了抿唇,终于拒绝继续看这可笑的戏码,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叫了声:“阿昭,能送我去医院吗,外面好多记者,我害怕。”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没说话,停车场里安静的可怕。 而此时,徐酒岁的高跟鞋还保持孔武有力姿态,霸王龙似的踩在男人鞋子上——一时间她似乎被承托得像个泼妇,也像个愚蠢的恶毒女配。 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在薄一昭来得及开口说“你别问我,你问她”之前,乔欣已经抬起头冲着徐酒岁友好笑了笑,而后扶着陈圆的手无声收紧,暗暗示意她扶自己上车。 公众人物就是公众人物,表情管理一流—— 明明盯着徐酒岁的眼睛里都快淌出毒液来,她脸上的笑容却友好得无懈可击。 而徐酒岁还只是脸一阵红一阵白地看着这个女人爬上了她的男人的车——看着轻车熟路,还能提前在停车场蹲点的架势,她恐怕已经坐过这车无数次。 徐酒岁:“” 行。 好。 很ok。 她拿出手机,打车软件叫了个车。 司机很给力,在薄一昭来得及打开副驾驶座把徐酒岁整个人塞进去之前,那叫来的车已经一个漂亮甩尾停在了她的面前,徐酒岁伸手去拉车门。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反应过来,惊了,伸手去拽她—— 被开水烫着似的抖了抖,毫不留情地甩了甩手,奈何他力气大,没甩开。 钻进后座前,小姑娘瞪着通红的眼看着他:“知道错在哪么?” 薄一昭:“” 徐酒岁冲着他冷笑一声,相当不冷静地恶毒道:“赶紧送乔小姐去医院吧,时间久了别成了瘸子。” 说完,她这次真的用了劲甩了他的手,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男人看着那趾高气昂,怒气冲冲离去的身影,直到车子一脚油门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回到自己的车旁,他扫了眼坐在后座弯着腰扶着脚踝一脸无辜看着自己的乔欣,他没说话,只是眼里的冰冷仿佛凛冬将至。 “有意思么?” 他冷漠地问。 乔欣像是受惊的小动物,目光闪烁地低下头。 不急着开车去医院,靠在车门上,薄一昭摸出一根烟草点燃了,吸了口男人冷毅的侧脸在奶白色的烟雾中变得模糊,他有点堂而皇之的走神—— 知道错在哪么? “” 荒谬地冷笑一声,直接在车门上将烟草熄灭。 他当然知道错了。 错就错在他都猜到了她晓得了乔欣这号人后可能会翻脸不认人,还心慈手软,被她蒙混过关。 当初就该压着她的脑袋让她乖乖立好字据 也省了今时今日,他这真正的自讨苦吃。 薄老师:心里苦。 啪 徐酒岁并不忌惮自己踏入千鸟堂的时候还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受了气来的样子—— 反正世道今日,千鸟堂里认识她的人已经不多了,跟她同一批的师兄姐弟只剩下了一个小船,其他的人都在许绍洋的首肯下出去自立门户。 这也是徐酒岁想不通的一点,别人都走了,走得光明正大,自由自在,许绍洋却老想着怎么才能把她捉回来。 有病。 她到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千鸟堂的所有人都在忙,几个面生的小学徒坐在客厅聊天。 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们暂停了聊天抬起头看过来,见了她以为是客人,有个大概二十岁左右,和徐今年差不多大的小男生腼腆地冲她笑了笑:“咨询纹身的吗,您有预约吗?” “我找许绍洋。” “啊?找师父?”那学徒多看了一眼徐酒岁,“师父现在在忙着,您坐一坐,一会儿我喊师姐来。” 徐酒岁转过头看他,应了声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转身进了中堂,踏过门框一下子就看见了中堂那极大的作品展示墙—— 徐酒岁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这面墙上挂着的作品已经很多了,那大概是许绍洋作品最多的时候 如今几年过去了,却没有多少新作品再挂上去。 徐酒岁目光游弋,最后停在了角落里,在一大堆写着“许绍洋”名字的刺青手稿图或成品展示图的中间,放着一幅画风显然不那么相同的刺青设计图手稿 那手稿画风娴熟,但是作为刺青设计图手稿却显得有些稚嫩。 整体黑白打雾部分效果处理明显不如许绍洋那些手稿那样生动形象; 燃烧的火焰用的是美术画法而非刺青上色画法,注定了实物图和效果图会有差距,亦为大忌; 龙鳞细节的处理过于模糊也忽略了当一张设计图提现在人体皮肤上时该有的特点 哎。 徐酒岁忍不住默默叹息—— 曾经无比满意的入门作,心中的白莲花,如今再见面却能看见许多的瑕疵。 心中感慨的同时,鬼使神差般伸手隔着相框,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邪龙的眼睛 顿时生出复杂感慨万分。 “——姐姐,那个不能摸的哦,师父看到会生气。” 身后客气的声音提醒让徐酒岁收回手,应了声冲着身后的小男生笑了笑,便找了沙发一脚坐下了。 等了一会儿,许绍洋没出来,不过这很正常,人如今什么身份?并不是每一个千鸟堂的客人都能看见他。 拿出手机正想给小船发个微信知会一声,让她去叫许绍洋,又看见一条别的微信—— 薄:发个定位,一会去接你。 徐酒岁:“” 接个屁! 徐酒岁心里还有气,顺手回了个“自己有手有脚有打车软件要什么接”,发送,退出界面。 在她低头,怒气冲冲捣鼓微信的时候,旁边的千鸟堂小学徒偷偷看她腿上的纹身虽然是学徒,但是有许绍洋看着,他们的纹身基本功都挺扎实,见徐酒岁收了手机,那小男生又跟她搭话:“姐姐,您腿上这纹身做得真好,在哪做得?” 徐酒岁一顿,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回答,却冲他笑了笑。 那小男生立刻涨红了脸,被口水呛着了,连续咳了好几声。 周围其他的人哄笑打趣起来,接下来他就再也不敢转过头和徐酒岁说话了,只是侧朝着她的耳尖还红红的,实在是很纯情徐酒岁看到了他露在脖子上到耳朵下的一小片纹身,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薄一昭之前关于“刺青在古代都是给犯人用的”之类想法,突然觉得有点荒谬的好笑。 ——9012年了,不妨碍有刺青的人走在大街上还是被指着大惊小怪地说:哇,黑社会噢! 恰逢徐酒岁今天心情不太好,于是想笑就真的哼笑了出来。 不巧的是这会儿这些小学徒正在讨论的是他们神圣的师父大人,说是有一个野路子的刺青师,之前小有名气可能是想要来千鸟堂镀金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愿意拿出二十万块来跟许绍洋学刺青,但是还是被他拒绝了。 因为许绍洋不收入行很久的野路子,千鸟堂的学徒都是从零学起的。 小学徒们正感慨“师父果然是师父,不为五斗米折腰”,冷不丁听见身后的人哼笑了一声,分分闭了嘴转过头来,看向徐酒岁。 徐酒岁:“” 她鲜红唇瓣动了动,正想说我不是笑话你们的师父,结果话到了嘴边,恶意却先燃烧起来,话锋一转,她自己干脆坐实了“是的我在嘲笑你们师父来打我呀”这件事。 徐酒岁慢吞吞道:“以前不收只是因为觉得半路子出家的人很难教,事倍功半,是他懒现在又挑徒弟又挑客人,大概是因为他被你们架起来了,怎么都得端着,否则也对不起他的名声——二十万呢,你们怎么知道他不想要呐?” 她笑吟吟地说完,那些小学徒瞪着她的眼各个都瞪成了铜铃。 这让她特别有恶作剧成功的成就感。 于是又冲着他们灿烂一笑,那些小学徒被她笑得毛骨悚然,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客人,纷纷先是露出了个被冒犯准备反驳她的样子,七嘴八舌—— “你怎么这么说话啊!” “哪来的乡巴佬,你看看你周围的格局,近海市寸土寸金你觉得千鸟堂像是缺钱的样子么?” “你见过几个纹身师?” “其实腿上那纹身也做的不怎么样,也不知道见了个几百块一小时的纹身师就到顶了吧,难道是刺青客上的酸狗言论看多了么,居然还能评价起我们师父来?” 徐酒岁听他们开地图炮,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听见他们骂她腿上的纹身做得不怎么样时,笑容更灿烂了。 “我腿上纹身不好么?”她歪了歪脑袋,软软地问。 “不好。” “可是你们刚才还说好。” “看走眼了不行吗?!” 徐酒岁被逗得直笑,第一次被人嫌弃她的武士猫心里还乐开了花,点点头心里忍不住附和“骂得好”,正等着他们反驳自己,再顺杆子往上爬埋汰几句 却没想到,这些小学徒说着说着忽然集体禁声,一下子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看着她所在方向方向。 下一秒,她便感觉到眼前的光被身后投下的阴影遮住了。 现场那种瞬间窒息的气氛有些叫人熟悉得难受。 她眨眨眼,条件反射地转过身,便看见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如今的许绍洋实在是称得上”英俊”二字。 虽然身形不如薄一昭那样高大,而是偏向于清瘦修长,但是有些苍白的皮肤和偏向女性化的柔美长相,倒是与他身形契合得恰到好处。 他身上穿着的是宽容的修士服和黑色扎口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布鞋看上去真的不太富有的样子,手里捏着的两颗核桃更让人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七老八十,养花遛鸟的年纪。 ——几年未见,除了让人不愉快地感觉多了些成熟稳重更迷人的味道,男人没怎么变,除了头发剪短了,还是那副清高又冷漠的高高在上可恨模样。 “” 徐酒岁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站了起来,不让自己再抬着脖子看身后那个悄无声息出现的男人。 只是她站起来也没有他高。 所以只能看见男人垂眼,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而后丝毫不见恼怒甚至露出了 点笑容,温和地说:“岁岁,怎么一回来就欺负你的小师弟们。” 这句话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 除了徐酒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之外,那些小学徒也像是被惊得钉在了原地,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人——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这么就“小师弟”了?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们的困惑。 方才跟他们神龙活虎斗嘴的女人微微仰着头,强压下了再见到他时,心中不受控制的压抑她唇角紧了紧,不怕死一般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从天而降的男人:“你什么时候来的,走路怎么没声音?” “站了好一会儿了。”他好脾气地回答。 “那你听见你徒弟点评你做的纹身不怎么样,也就几百块一小时的乡巴佬风格了?” 她言语放肆。 实际上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从来不是说着好玩而已,眼前的人往那一战,她就觉得自己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其实千鸟堂人人都这样。 只是他们会写在脸上。 她却不会。 因为她亦有过胆大妄为,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赖在他身上跟他撒娇的时候。 此时几乎要冻结的气氛中,许绍洋并没有被她的调侃挑衅,只是越过她的肩头,用含笑的眼扫了眼她身后沙发上的那些小男生 那清冷一眼中,小男生们一下子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纷纷头发都竖了起来。 “不是啊师父——” “我们乱讲的!!!!乱讲的啊!!!” “这不是日式新传统怎么会是师父——” “这女人进门我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夸她纹身好看qaq!!!” 许绍洋抬手示意他们闭嘴。 就像是音乐会的指挥师抬手做了休止手势,求生欲浓重的青蛙闹塘一下子又鸦雀无声。 “你看你把他们吓成什么样子。” 许绍洋重新收回目光看向徐酒岁淡淡说着,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相反纵容居多仿佛在暗示她再多闹一会儿,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徐酒岁却恨急了他这样黏黏腻腻地同她讲话—— 现在扮演什么好脾气先生? 砸她店的时候下手有哪怕一点儿留情么? 想到这就怒火中烧,又厌恶脑子里不自然地想起自己以前在这个人面前发嗔耍痴的鬼样子两种感觉拉扯着她,叠加起来,最初被砸店那晚,那种令人颤抖的愤怒又从脚底冒出来—— 她只好低下头不说话,以沉默表达抗拒。 “怎么了,”下巴被冰冷的指尖抬起,她对视上一双寒潭幽深的眼,“眼睛那么红,来之前在谁那受了气么?” 在男人抬起手,看着想要来摸她的脸或者单纯地碰一碰她的发顶时,徐酒岁冷着脸抬手挡住了他的手。 许绍洋顿了顿。 “你以为都像你这么无聊?”她冷冷地反问。 “” 许绍洋放下了手,只是盯着她微蹙的眉和略微泛红的眼角。 “我来拿我的稿子,拿完就走。”徐酒岁面无表情地说,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在他的鼻子下摊开,“给我。” 许绍洋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减少了些,只是此时语气暂且还是温和的:“我说了,只要你——” “我不会去参加那个比赛,”徐酒岁打断他,“要参加也是以个人的名义,而不是千鸟堂的任何人。” 当她的话语落地,男人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不见了,唇角微绷紧——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很神奇:关于徐酒岁轻易就能挑起他的怒火。 “我还以为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已经想通了。” “我是想通了,老躲着你有什么用?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我们彻底一刀两断,就这样。” “一刀两断?你连握纹身枪的姿势都是我手把手教的,要一刀两断,你不如去剁了自己的手。” “许绍洋,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脸皮越发变——” 男人此时看上去也不欲再同她废话。 他的忍耐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站在这和她磨半天嘴皮子也不是他向来的处事风格。于是在徐酒岁像是炸了毛似的冲他低声咆哮示威的时候,他伸出手揽过了他的腰。 身后是一众目瞪口呆的学徒们。 许绍洋将还在试图言语攻击他的人一把捞进了怀里,她的气息轻易就入了他满怀,低下头叹息地吸了口那熟悉得的甜香—— 冰冷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抬了抬,男人低下头去 徐酒岁却在靠近他冰冷怀抱的一瞬间,大脑便因为这瞬间的亲密而停止了转动。 在他鼻息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唇瓣时,一直压抑强撑的抵触和恐惧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啪!” 刺耳的耳光声响起! 腰间的力道遽然松开。 她一下子得了自由,连忙后退几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黑白分明的眼微微瞪圆,眼中还有未散的惊慌,她死死地瞪着被她一巴掌打得偏开脸的男人。 此时此刻。 徐酒岁脑子里含含糊糊似一团浆糊,却只有一个荒谬的想法凭空生出—— 这一定是她徐酒岁此生的高光时刻了。 她居然赏了许绍洋一耳光? 你妈的,快乐! 不是那个啪,但是也是能让人快乐的啪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咸鱼王的一生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睡覺2个;36213、你说啥、你是很迷人但我要回家、溪山、27198666、钰叔、qd?、何乐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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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绍洋见徐酒岁也是一副只要他敢动一下,她就敢跳起来夺门而出的样子,也懒得再去逗她,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像个多年未见的正常长辈似的问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徐酒岁惊了,这你都知道啊? 许绍洋又笑了笑,自己都佩服自己还能够如此和颜悦色地跟她讨论这个:“都写脸上了,以前我凑你那么近的时候,你就会转过头一脸天真地望着我,问我怎么了。” 徐酒岁讪讪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刚才他是在试探啊? 有病记得去看医生啊,没事搞出这么多可怕的举动吓唬人也没什么意思吧? 这人心眼真多,分分钟有本事让人不痛快。 她木讷地“哦”了声,心想谁还没纯情过,提这有什么意思。 只是男人也不理她了,而是转过身招手,叫了刚才跟徐酒岁搭话的小学徒,唤他做“阿光”,又叫他去冰箱拿点冰块装来转过身见罪魁祸首还杵在那瞪着眼傻子似的望着自己,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同她解释:“一会其他人来了,看了问我脸怎么了,我是不是要给他们一个个说这是他们师姐打的?” “” 徐酒岁心想你面无表情往那一坐,保管大家都强迫自己当个乖巧的睁眼瞎,绝不会有人敢不识相来问你这些又何必在这跟她卖可怜? 阿光很快拿来了冰块,男人修长的指尖接过那喝威士忌的短杯子把玩了一会儿。又敷衍地把杯子往脸上贴了贴:“说说你男朋友。” 徐酒岁眼皮子跳了跳,没说话。 “是不是挺大年纪的?”许绍洋还是和颜悦色的样子,停顿了下又自问自答,“那天听到一点声音了,应该同我差不多大。” 从始至终,他都像是个和颜悦色的长辈,在同几年未见的后辈心平气和地讲话。 只是听见许绍洋主动提前薄一昭,并拿自己做参照物类比,也不知道那“同我差不多大”是否故意,她得胃却不舒服地开始翻滚起来。 她不愿在这个人面前提起薄一昭—— 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像一个在阴暗处,一个却始终站在阳光下大概。 “跟你没什么关系的。” “岁岁,我也只是关心你。” “”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这问题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出格,许绍洋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的唇瓣,想到可能有别的男人碰过手中玻璃杯微微捏紧,里面的冰块因为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他其实并不如看上去那么愉快。 徐酒岁当然也知道—— 当看见他含笑问出这样的问题时,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看见了毒蛇吐着腥红的蛇杏在冲自己张开血盆大口 而根据她的了解,这个人向来是伪装的越好,则是心中的气越大——于是此时此刻,说他勃然大怒,可能也没什么过分的。 她想了想,并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吵起来,于是低下头,抬起指尖将头发扫到耳后,深呼吸一口气:“你别问了,又不是我爹,还要管我教男朋友。” “师父只是关心你。”他再次强调,试图提醒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不需要。” “” 许绍洋看着徐酒岁,一时间又没说话。 几年未见,她还是那副倔起来八匹马拉不回来,情商低,张嘴就冒出不知好歹味道的小姑娘—— 这么些年出去自立根生,一点长进没有。 看着不远处那张垂眉顺眼,眉宇间却写满了叛逆的脸蛋,男人有些恍惚地想起,那时候徐酒岁刚刚开始学习自己接单,像个磕磕绊绊刚开始学走路的小孩 他说什么,她就傻乎乎地照办。 比如他提醒她,如果有情侣来做纹身,是要做那种纹在明显部位并且具有非常具体象征意义的纹身,如肖像画或者名字、名字缩写,最好拒绝。 然后徐酒岁果然第二天就遇见了,并且直接同人家说:对不起,这样的纹身会在你们分手后带来困扰的,我不能接。 那对情侣被气得要死,投诉到许绍洋这,他也是蜜汁沉默了下,颇为无言以对—— 把她拎过来教训,她还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能收这种黑心钱的! 她离开千鸟堂以后,他都曾经怕她早晚有一天会把客户得罪光然后把自己饿死哪怕那天真的是他找人砸了她的店,他都怀疑他只是让这件事提前发生了而已。 思绪朦朦胧胧地拉回来。 男人放下了手里水雾朦胧的玻璃杯,冲着今日话少得可怕的小姑娘笑了笑:“看来你是铁了心不愿意同师父好好叙旧。” 小姑娘嘟囔:“我同你有什么好叙旧的?” 许绍洋说:“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还坐在这,不如让我把你的那个手稿一把火烧了。” 徐酒岁反驳:“那不一样!” 许绍洋笑了笑:“你自己刚才在外面那么久,应该也看了,其实它并没有多好。” 徐酒岁脸红了下,又听见他补充完:“所以烧了其实也没那么可惜。” 徐酒岁:“????” 人类都是双标的。 有些东西,就是自己说得,自己嫌得,捏着鼻子硬着头皮才肯承认“哦这是我的心上白莲花”,却容不得别人说它半句不好。 于是她咬了咬牙,恨不得生生啃断他的脖子:“你那么不稀罕,就把它还给我——” “我说了,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我也说了,让我以‘九千岁’的名义参加比赛,免谈。” 许绍洋停顿了下,不免抬起头看了眼她油盐不进的样子 几秒后用没有太多情绪的语气道:“看来你是对这个称号没有一丝的眷恋。” 他这么说的时候,是没有带太多感情色彩的称述句,但是听在徐酒岁的耳朵里,却还是让她难受了下——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徐酒岁是她,九千岁也是她,她也曾为了这个名字苦心经营,呕心沥血 只是到头来不得不抛下、放弃。 现在说起“没有眷恋”这么无情的字眼,她心里亦不好受。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表现出来,但凡她露出一丝丝不悦的模样,就会被眼前的男人捉住把柄。 “如果有别的把手稿拿回来的方式的话,”徐酒岁让自己听上去冷漠从容得像是在做对等交易,“你可以开个价。” 许绍洋笑了,淡嘲:“开价?你有多少钱给我?” 徐酒岁咬了咬下唇。 许绍洋瞥了她一眼,心想这动作倒是熟悉:“既然不准备同师父叙旧,那撒娇那套也烦请收起来。” 徐酒岁见了鬼似的瞪向他。 “既然你想谈交易,那么我们就来谈交易,”许绍洋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白白把手稿拿回去,若所有人都知道我对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叛徒如此宽容,千鸟堂的规矩以后就再也立不起来。” “你说。” 徐酒岁面无表情。 “你当日说走,收拾行李就走了,今日来了也是来了,还在那么多师弟面前蹬鼻子上脸跟师父动手,这些林林总总的帐算起来——” “许绍洋!”徐酒岁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当初如果不是你被我抓着你和别的女人在纹身椅上鬼混,我怎么会走!那之后几个月我看着纹身椅都下意识反胃,你怎么不同自己算一算这笔账呐?!” 现在居然有脸推到她头上来! 她话语一出,就感觉到那些还没来得及滚蛋的小学徒目光快在她背上烧了洞。 除此之外,还有小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躲在门后,跟一些已经自己开始做纹身的师弟师妹,一个个的都在听这惊天动地的八卦—— 当徐酒岁把“许绍洋”和“鬼混”两个字放在一个句子里说的时候,他们纷纷在心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惊叹! 许绍洋余光懒洋洋地扫了一圈这些听墙角的人,想让他们滚蛋,但是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平静道:“男人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有你之前我也没像个和尚似的过日子——有你之后,你不让我碰你,我喝多了,别人勾引,你还让我能怎么办?” “” 当渣男渣得理直气壮。 徐酒岁倒吸一口气,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菜刀呢?我菜刀呢?老娘要砍了这——这——啊!!!! 没找到刀,倒是找到一群下巴掉地,惊得恨不得把墙抠穿的八卦分子。 这诡异的气氛中,顺便不小心想起了薄一昭,那个带着瘸子青梅竹马(。)上医院的,男人判连坐! 头疼得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不懂这话题怎么就到这的,徐酒岁无语地说:“我们不说这个,你也别提,就说怎么样你才能把我的手稿还给我” “最近有个上京来的刺青师,本来也算有头脸结果大概是听了这届国际刺青大赛我是国内初赛裁判,非要来千鸟堂拜师学艺,”许绍洋说,“你给我打发了他,我就把手稿还给你。” “我怎么打发他?” “证明一个野路子没资格踏进我千鸟堂的门,他自己就会走。” 徐酒岁犹豫了下。 “什么时候?”她问。 “明天,下午三点。”许绍洋回答。 “把他气跑了你就把手稿还给我?” “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是没骗过我,但是你经常说话埋坑儿。”徐酒岁真诚地说,“我不放心你的人品。” “”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她。 许绍洋是真的想撕了她这张嘴。 他不说话了,徐酒岁也只是瞪着他不再说话气人,刚才那嚣张跋扈的紧绷气氛反而稍微变得平和下来。 徐酒岁瞥了眼站在许绍洋看不见的身后,小船用手刀在脖子上比划,同时指着门口,示意她赶紧见好就收,溜之大吉深以为然。 于是站起来,拍了拍裙摆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我先走了。” 许绍洋这会儿也没精神再跟她装,只是站起来阴郁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下班时间不好叫车,住哪,我送你。” 徐酒岁立刻道:“不必了,我叫我男朋友来。” 这真的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上刀山和下火海的区别,硬要折腰,她选择在薄一昭面前折腰。 掏出手机飞快给男人发了个定位,附赠一句“你要是敢说你还在医院让我等等你就干脆下辈子再来”这样的威胁,她收起手机,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与许绍洋擦肩而过,往门外走去。 她前脚走了。 后脚,刚才那个叫徐酒岁“乡巴佬”叫的最大声的学徒凑上去,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师父,那个女的也太不识相了” 话还没说完。 男人瞥了他一眼,随即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操起之前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杯子冲着他的脑袋砸去! 杯子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男人抬起脚,一脚踹翻了茶几! “她得纹身就是我做的,若入不了你们这几尊大神的眼,现在就给我滚。” 平静的声音响起,倒是听不出喜怒,千鸟堂内却鸦雀无声。 那学徒额角通红跪在旁边低着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今天的作者很斯文,没话说,且想要几个评论 表白 徐酒岁没有蠢到直接把定位定在千鸟堂脸上,她挑了挑选了个附近比较有标志性的大型商场里的星巴克,这里是市中心,薄一昭在这里长大的,不可能找不到。 她正被许绍洋气得跳脚,可惜又不能将他怎么样,只好用薄一昭这个刚巧也犯事儿的倒霉蛋当替罪羊—— 徐酒岁打算在星巴克里等他十五分钟,如果他不来,就真的只好下辈子再见。 她没想到的是微信刚刚发出去,那边就有了回应。 薄:我就在这,你在哪? 然后反手又一个星巴克定位,还“对方邀请您共享实时定位”。 现在的老男人玩高科技这么溜真是够讨人厌的哈? 徐酒岁这下子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拎着包迈开腿一路狂奔到商场,刚到一口还没喘匀气就看见从电梯上下来的男人—— 那身高,那气势,就像万人演唱会男神从升降机上降下来似的。 星光璀璨。 blingbling。 薄一昭迈开长腿走到徐酒岁面前,低头看了眼她因为奔跑跑得苍白的小脸和略微凌乱的头发,伸出手指给她将挂在脸上的头发拨开,顺手捏了把她的脸 这才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星巴克纸杯递给她。 “我记得以前说过,我不喝咖啡。”徐酒岁别扭劲儿犯病了,扭了扭身子躲开他的手。 “抹茶拿铁。”男人垂眼看着她,淡道,“要不要?” 星巴克的抹茶拿铁其实就是抹茶牛奶,一滴咖啡不含的那种。 徐酒岁期期艾艾地接过了纸杯,想要喝,这时候一只大手又从旁边伸过来,手里捏着张纸巾,不怎么温柔地盖在她嘴上,以要把她嘴巴皮蹭破的力道把她的口红擦了。 口红擦掉了,那平日里淡色的唇瓣却因为他的粗鲁动作染上一抹红,很像是平日两人胡闹过后,他啃咬过得样子。 注意到薄一昭垂着眼盯着自己的嘴看,徐酒岁好歹对他稍微也有点儿了解,眼下见他眸光转深,就知道他肯定又想着什么不太健康的东西—— 原本有些苍白的面颊上浮上一丝丝红晕,小声嘟囔:“看什么看?” “下午见谁去了,”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口红那么艳。” “前男友?” 走在她旁边的男人脚步一停,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一眼看得人觉得商场外的寒风都贴着脊梁骨似的吹进来了,徐酒岁不继续作死了:“还是早上见你那支口红啊,都在包里,喏要不要试试?” 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要去开包,拿出个口红拔开盖子踮起脚一只手握着咖啡另一只手握口红,要往他脸上糊男人一脸嫌弃地撇开脸顺便长臂一伸推开她依靠过来的身子。 徐酒岁“哼”了声,收好口红不要理他了,低着头捧着杯子慢吞吞喝了一口热饮,体内的寒气都散去了—— 这么一闹腾。 仿佛回了魂儿。 之前那口在千鸟堂不上不下的气,这才总算缓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啊?”徐酒岁来了些精神就琢磨这作妖,这会儿显然还没忘记他们俩刚吵架的事儿,语气有点硬,“乔小姐是一拍大腿,决定去完医院再来喝一杯咖啡压压惊,叙叙旧?” 她这语气,都不是暗讽,就是明嘲。 薄一昭瞥了她一眼,心想吃人嘴短,这人怎么就不懂这道理呢? 喝着他给买的咖啡,还要嘲笑他在咖啡店,踢翻了千年醋坛子了吧? “因为这里是市中心,我到这里一会儿不管去哪接你都比较近,”男人语气平静,“少阴阳怪气的,是不是欠抽?” “乔小姐呢?” “乔小姐在医院。” “你有没有给她跑上跑下,威胁医生,鞍前马后?” “我在停车场放下她就走了,”薄一昭对答如流,“威胁医生又是什么东西?” “‘如果她得腿有一点闪失,就要让你们得医院陪葬!’”徐酒岁说,“这样。” 薄一昭顿时觉得过去自己万里挑一,嫌东嫌西,最后小心翼翼挑了个有妄想症的疯子回家给自己当媳妇儿,这可真是现世报。 “刚才你也应该上车一起去医院,挂个脑科多好。” 男人怜爱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只是力道有点儿大,摁得徐酒岁脖子一缩,差点叫滚烫的热饮烫着舌头 在她的大声抗议中,男人一脸淡定。 “饿了么,晚上想吃什么?” 两人并肩往商场地下停车库走,徐酒岁看见那辆卡宴,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乔欣往上钻的样子—— 什么宅男女神,显然比她还没脸没皮! “不饿,”她也换上了淡定的语气,“气都气饱了。” “谈事情不顺利?” “是不怎么顺利”徐酒岁嘟囔,“但我的意思是被你气的。” 薄一昭看了她一眼,不理她。 走到车子跟前,没有立刻上驾驶座,而是绕到副驾驶车门那边替她打开了车门徐酒岁见状只好灭了也坐去后排气他的苗头,在男人的注视中乖乖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薄一昭没有立刻挪开,人撑在车门边上,微微弯下腰:“下午遇着什么事了?有什么困难?要不要我帮你,嗯?” 完全长辈的语气。 徐酒岁坐在椅子上,双腿还搭在门外面一侧,闻言抬起头,刚说“你能帮上什么忙啊”,就感觉到一只手撑在车门上的人靠得有点近—— 薄一昭垂眼看着徐酒岁的唇瓣,尽管刚才在商场他已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了。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豆腐做的,他刚才擦口红稍微重了点便将她的唇弄得有些红肿,这会儿她刚喝了热饮,唇瓣上还沾着一点要绿不绿要奶不奶的热饮。 他忍不住附身伸出舌尖去将它舔掉。 这一碰就有点受不住。 心里腹诽了下星巴克真是有这种骗小孩装大人的“咖啡”,实在是甜得让人想要皱眉但是还是忍不住将那散发着抹茶味的柔软唇瓣含住,爱不释手。 “唔,我还没” 徐酒岁的话断断续续地被他吞咽进唇舌里。 男人的手从车门外面挪到了副驾驶座的靠背上,弯着腰索吻。 徐酒岁被他吻得急,整个人有点儿慌,手中的抹茶拿铁摇晃了下泼出来一些,全部糊到了薄一昭白色的衬衫上—— 车内那带着奶香的暧昧气息浓郁。 一吻过后,男人用拇指压了压她微张开着急喘气,还有些湿润的唇瓣,又忍不住亲昵地捏了把她的鼻尖。 正心想这他妈亲不够怎么办,就看见她双眼发直盯着自己的胸口—— 原本还以为她沉迷于老男人健美的身材。 片刻之后感觉到胸口的湿热方才察觉不对,低头一看白色衬衫上一团淡绿色的污渍他瞬间黑了脸,伸手将她抱着的纸杯抽走,长臂一伸随手放到放水杯的卡槽里。 “人都上车了就不能把东西放放?三岁小孩啊还护食,抱着什么就不撒手了?” “不是你给我的么?” “是给你喝的,是让你往我身上洒的么?” “谁让你突然凑过来亲我啊!” “亲你一下,还得提前打报告?” “以前不用,现在用了。”徐酒岁伸手去拽他放在车上的抽纸,又转过身恶狠狠地给他擦衬衫上的污渍,“那个乔欣到底怎么回事呀?” 得,话题又绕回来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实在要凑上来我也总不能把她扔在那不管就走——我对她本来就没什么,用不着刻意避嫌,”男人想了想道,“而且我开车出去时候外面确实都是记者。” “你不喜欢她她可喜欢你,薄一昭,别跟我睁眼说瞎话说你不知道啊——再说了,都是记者,不知道叫车软件么?”徐酒岁说,“从小一起长大不可辜负,所以你就让我打个车自个儿滚蛋了?” 薄一昭简直被她气笑了:“是我让你自己打车滚蛋的?我副驾驶座门都打开了,是谁麻溜往叫来的车上爬,拽都拽不住的?” 徐酒岁:“” 薄一昭指着她的鼻尖:“我承认错误可能没有彻底远离她,没有让你满意,没有让你有安全感” “你知道错了?” “是,知道。”他毫不犹豫道,“但是某些能牵动原则问题的细节上,你少给我颠倒黑白。” 徐酒岁被他说得脸红。 手里的纸巾一扔,伸出手去拽他的手指,软软的一只手整个儿将他的指尖握住,捏了捏。 等男人面色一顿,她见好就顺杆子往上爬,也不要吵架了,张开手臂抱着男人的腰往他怀里钻:“我怎么没有安全感了,少胡说!” “乔欣那样的女人确实不能给周围有配偶的同性带来安全感。” “” 这语气客观得像是在解说动物世界。 让人想发火都发不起来。 徐酒岁认怂了,她确实不如乔欣好看不如她高也不如她优雅,这有什么好钻牛角尖的? 反正这么个优秀的女人她喜欢的男人现在在她徐酒岁怀里,午夜梦回,难以入眠,咬碎银牙的怎么着也不该是她啊?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特别愉快,也不生气了,心里琢磨着下午把乔欣扔在停车场确实也不够风度,一下子又觉得连这也成了男人的优点—— 于是仰着脸主动去亲他的唇角。 两人又靠在一起腻歪了一会儿,薄一昭这才抓着她得手将她摆回副驾驶,亲自给她扣了安全带,然后再把她的爪子从自己腰上拿下来。 转过头看着徐酒岁,心想她下午这是遭遇什么挫折了,这会儿这么粘人? 徐酒岁被他看的浑身发毛:“怎么了?” “下午到底遇着什么事了?”他问。 徐酒岁眨眨眼:“没事,我能解决。” “真的?” “真的。” 男人不问了。 直起身正想去驾驶座那边,这时候又被一把拽了袖子,他低下头。 “老师,”她捏着他的袖子,想了想居然忽然有些紧张,“那个我们今天——” “是约会了。” “” “我当着乔欣经纪人的面说你是我女朋友你也没反对啊,”男人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你想说什么?” 徐酒岁“哎呀”了两声,杏色双眸水灵灵的,两眼亮晶晶地充满期待看着他,脸上是血色的红晕,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于是男人笑了。 “哦,徐小姐,请问您要不要考虑做薄太太?” 徐小姐脸一下子从粉红变成了熟透的烂苹果,整个人像是火烧似的,想要窜起来打他,又忘记自己已经捆了安全带整个人被勒得眼珠子都要挤出来了,她跌回副驾驶座上,张牙舞爪地指着他:“你该问我要不要和你谈恋爱!” 车库很空旷,她的咆哮被放大无数倍,非常有气势。 薄一昭站在门边低头看着她笑:“好的,那请问这位高中生小妹妹,要不要和老师谈恋爱?” “要的啊!”徐酒岁抬脚踢他的膝盖,“衣冠禽兽!” 乔欣如果知道自己下午一通摆弄,把自己彻底摆弄上了通往名叫“失恋彼岸”的船只,可能今晚真的会失眠。 但是徐酒岁却快乐地吃了两碗饭。 吃完饭薄一昭把她送回了小船住的地方,又一路护送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徐酒岁一回头,发现男人穿上了西装的外套,眨眨眼,问:“一会儿你还出去?” 男人低头扣扣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她,脸上写着:这你都知道? 下一秒便看见她的嘴噘了起来。 “男的。”他说。 “喝酒吗?”她问。 “喝。”他答。 薄一昭诚实回答后,便看见她的嘴噘得简直可以挂油瓶—— 原谅她反应过激,毕竟下午才被渣男强调了下“我喝醉了,她勾引我,我能怎么办”。 “没事,去的酒吧是自己人开的,不乱到了自己留着用的vip套间,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往上贴。” 薄一昭耐心极好地安抚这个醋坛子,不是他有爱心,只是觉得她这样闹并不算上纲上线,也不闹腾,甚至是让人感觉到被在乎—— 这想法一冒出来,男人顿时觉得自己可能也被她带的黏糊糊的了。 正巧此时电梯到了。 “那是什么人?” 徐酒岁恋恋不舍地抓他的袖子。 “隔壁邻居家的哥哥,比我大一些。” “那应该带我也见一见。” “免了,”薄一昭弹开她捏着自己袖子的手,“那可不是什么好人,万一你心智还停留在喜欢古惑仔那个年纪,看上他了我找谁说理去?” 徐酒岁被他逗笑了,拽着男人的领带将他拽得弯下腰来,自己踮起脚在他唇边落下甜滋滋的一吻。 然后拍拍他结实的胸膛,大方道:“去吧,不近女色,玩得开心。” (`?)隔壁已经进化到,压着亲一下,意识流拉灯,都被锁了一天。 瑟瑟发抖。 晋江可以发红包了我的天,今天发一百五的红包! 远香近臭 送走了徐酒岁。薄一昭自己开车到了兰若酒吧门口——几年前它还叫做蓝风车酒吧,后来时代在变化,老板反应过来这名字有点太土了,从现代青年的嘴巴里说出来很没有排面还掉价,恐怕会影响生意 于是一拍掌,“蓝风车”就变成了“兰若寺”,那个大字都没认真读过几个的人还笑着跟他们这些股东说,你们不懂,现在的人就喜欢复古。 由着徐酒岁腻歪了一会儿,他到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大概十点,正是夜店晚上最热闹的时候。 男人身着西装革履,原本和这里年轻又新鲜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但是来这里玩的人也知道偶尔也会有些喜欢热闹的大老板来这里谈生意,见怪不怪。 更何况男人一只脚踏进门,不用说话,只是眼中温和的笑意消失时,自然就有一种二十出头的小男生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威慑在。 ——最难得的是在这种四散开来的威压里,还带着一种学术派人士独有的儒雅气质。 要么怎么说,一个人的书读得多了,要么他就成了一个书呆子,要么他就自己也成了一本值得翻阅研读的书,薄老师便是属于后面那一种。 门童恭恭敬敬地将男人引到二楼走廊倒数第二个房间,推开门,里面已经坐了几个面熟的人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他们纷纷露出高兴的表情,七七八八跟他熟稔地打招呼。 ——就是许久未见,但也不会生分了去的那种朋友。 因为所在行业并不同,大家的穿着打扮也并不一致,此时几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各自盘踞沙发某一处坐着,面部放松地喝酒聊天,气氛很轻松。 薄一昭站在门口扫了一圈,满意地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角落里那点着烟,身着改良汉式上衣,黑色扎口裤的男人身上。 他的脸 算了。 此时,那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并且将他刚才站在门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屋里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 “看什么?”他抿唇喷出一股白烟,冲薄一昭嗤笑,“是找女人还是希望没有女人?” 面对他的调侃,薄一昭停顿了下。 而后抬步走到他身边坐下,坐下了,掀了掀眼皮子,叫了声“洋哥”。 薄一昭到了后,所有人算是到齐了。 众人闹哄哄凑上来要喝酒,薄一昭就陪他们喝了一圈。 喝过了这才重新落坐在角落里坐着的那个男人身边,抬起手拍了拍他,他抬起头,冲他笑。 “阿昭,多少年没听见你这么乖叫我洋哥了,”男人眼风扫过,唇角的笑意变得清晰了些,“还真有点怀念。” 薄一昭嗤笑一声,懒得理会他的调侃。 许绍洋抬手,姿态优雅地亲自夹了冰块进一只干净的杯子里,又倒了酒,递给他,他抬手接了,两人碰了个杯。 酒精下肚,情绪上浮—— 今天薄一昭心情不错,那双平日里不拘言笑的漆黑瞳眸之中难得沾染上一丝丝甘餍与慵懒。 许绍洋碰杯之后向后靠了靠,伸手将领口上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释放了喉结,指尖不耐烦地刮了刮衣领,黑沉的眸子里透着一丝丝沉闷。 两人闲聊了两句,皆是发现对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风浪—— 无非是薄一昭被砍了研究经费负气回国,准备在国内东山再起; 而许绍洋则同他之前的那个谁也没见过,捂了几年的小女朋友分了手 这大概就是所有的挫折了。 说到自己那个小女朋友,就难以避免地想到了自己这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的感情问题,更难免想到了今天听见的一些风言风语许绍洋扫了一眼薄一昭,并未看到他有什么情绪上的不妥,心想这人的心情是真的好。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听见薄一昭说:“洋哥,没想到你居然同你那个小女朋友分了手?毕竟你就有过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女友,听说你还为她乖过好多年,那几年许叔叔过年都拉着我爸去烧高香,说佛祖好灵我们当年都以为,你会和她耗到结婚。” 许绍洋放下酒杯,心里开始泛酸。 他心想我今天还见过她,她赏了我一巴掌。 我还得冲她笑,就差把另一边脸也送上去让她打。 “我爸就知道胡闹。” 许绍洋言简意赅地点评自己的父亲拿儿子的感开玩笑的举动—— 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老人机当年拜佛时候心不诚,调侃味太重,他的女朋友才跑的。 “嗯,”薄一昭沉声笑道,“我爸当时还笑话他,说万尺高空只有大气层,再往外就是没有嫦娥的月球了。” 兄弟二人说着都笑了起来。 “你爸这么唯物主义,却还是同佛祖给你拜了个女朋友回来。” 薄一昭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试探,脸上笑容却不变:“这你都知道了,我才刚把人带回来。” 许绍洋停顿了下,瞥了他一眼,看不出他有不高兴的迹象。 想了想,这才慢吞吞地道:“下午乔欣给我打过电话。” 可惜后者反应并不大,“哦”了声。 “她说她的脚很疼,你却把她扔在了医院停车厂,让她一个人坐着轮椅坐电梯上楼挂号,弄得她很没面子。” “我在她也是坐着轮椅坐电梯上楼挂号,”薄一昭淡淡道,“医院又不是我家开的。” 许绍洋被他无情的话说得笑了起来。 之前弥漫在他周围的低气压也跟着驱散了些。 包厢里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凑趣似的说了几句,包厢里的气氛变得比刚才更好了一些,有些人要了扑克跑到旁边打牌 薄一昭和许绍洋则继续聊他们的。 “我听说是因为乔欣来找你,闹得你的女朋友很不高兴,”许绍洋说,“所以你一路也没怎么给乔欣好脸色,她一个小姑娘受不了这种待遇差距,便打电话来跟我哭诉。” “哭诉的结果呢?” “她又不喜欢我,”许绍洋懒洋洋地说,“我只是叫人替她撤了热搜,让她又稍微不要丢脸得那么彻底。” 他说话的事后,话语里其实透着淡淡的嘲讽 他真的很不耐烦这些女人闹勾心斗角,闹输了还要找别人帮忙。 但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妹。 薄一昭闻言拿出手机,登上万年不上的社交软件看了眼,果然下午还高高挂在第一的“乔欣公演出意外”热搜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放下手机,听出了许绍洋话语里的调侃,语气里带着无奈:“没办法的事,我家那个醋坛子,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炸,炸完就从醋坛变浓硫酸。” 这语气说是无奈,其实里面还带着不知道在骄傲个什么鬼的纵容宠溺 刚谈恋爱,对方放屁都是香的酸臭味扑鼻而来。 许绍洋想了想,坐起来了些,有些高深莫测地说了句:“没想到咱们喜欢的类型倒是蛮像的。” “什么?”薄一昭像是听笑话似的不置可否,勾起唇角哼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喜欢那种乖的。” 乖? 许绍洋不免想起徐酒岁,阴阳怪气地冷笑了声—— 乖。 乖时候那是真的乖,乌黑的眼珠子盯着你,让人心甘情愿想砸锅卖铁把月亮买给她。 可恨的时候也是真的可恨,恨不得想掐死她。 “我也以为你喜欢乔欣那个类型。” “以前我也以为我喜欢她那个类型,优雅,知书达理,温柔,学历高,长得也漂亮,”薄一昭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淡道。“但是人生难免有意外,当遇见一个完全相反的类型,还想着怎么把她合法又合规矩地弄到手时,就会发现,其实对于乔欣那个类型我这叫,纯欣赏。” 只想远观,不想亵玩。 ——这其实对于男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高尚又尊重的评价。 毕竟所谓“男人”,向来都是行为与思想高度统一的单细胞生物,而薄一昭认为,他也只是作为其中一员的 普通男人。 比如乔欣今天下午红着眼睛坐在他的车后排,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看了一路,他只觉得满心的暴躁想要把徐酒岁捉回来摁在腿上揍一顿 但是徐酒岁下午坐在副驾驶仰着头跟他兴师问罪,说话要多刻薄有多刻薄且,且有胡搅蛮缠趋势时,他也没多生气—— 甚至在她后来主动往他怀里钻的时候,他简直想把这个人都吞进肚子里。 循规蹈矩一辈子,他一直觉得自己恪守一切规矩且为人正直,但那一秒他想在停车场里,打开的车门边,副驾驶坐上,办了她。 这想法太禽兽了,他自己都没脸跟别人说,只能憋着,还要操个为人师表的成熟男士人设。 但是也正因为有了这一瞬间,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喜欢”和“欣赏”里完全不同的味道来—— 当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的面前完全不想再当好人只想当禽兽的时候,那就是无法自拔、深陷其中的喜欢。 “” 今晚大概是有些喝多了。 胡思乱想也跟着多了起来。 薄一昭觉得身上有些燥热,顺手脱了西装外套靠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许绍洋转过头看他,难免一眼看见他衬衫上一抹黄黄绿绿的奶渍,记忆中这男人爱干净到有点洁癖,顿时笑了,指着问:“这什么?” 薄一昭低头看了眼,无所谓地“哦”了声:“她弄得。” 就这三个字里的宽容,许绍洋就听出他是真爱。 于是笑着祝福:“找了个小学生当女朋友啊?” “谁说不是呢。” 男人也跟着笑,目光在许绍洋脸上扫来扫去—— 其实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这位金贵的哥哥,今天脸皮上像是遭过殃的。 原本没想多问。 此时,介于对方这么“关心”他,他也就不好意思,不“关心”回去。 “洋哥,你脸怎么了?” “多年未见,小奶猫变成了母老虎。”许绍洋看着一点不觉得丢人,目光放松地回答,“就那个成了过去式的小女朋友打的。” 薄一昭第一反应是她还活着么? “还活着,”许绍洋像是猜到了薄一昭想问什么,抬起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被我纵容惯了,向来这样今天还理直气壮地跟我说她有了新的男人,我能怎么办,还得笑着问她跟男朋友怎么样了。” 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这样。 要不是许绍洋表情实在太苦恼,薄一昭简直想放声大笑,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出了个真的很馊的主意:“那么喜欢,追回来啊。” “追什么,”许绍洋掩饰不住纳闷地说,“人家有男朋友了。” 放下冰块融得差不多的酒杯,薄一昭弹了弹指尖上挂着的水珠,淡淡道:“洋哥,你什么时候道德行为准则尺度变得这么高了?” 许绍洋看了他一眼。 薄一昭反应过来:“你们分手是你的错啊?” “她那时候刚大学毕业还在实习,纯得一塌糊涂我也不好强迫她,跟着吃素了一段日子你们也知道后来有天喝多了,实在是想开个荤,裤子都没来得及脱就被她抓个正着,”许绍洋面无表情,这下才是真的觉得丢脸,难以启齿到只能言简意赅,“就这样。” 薄一昭难以抑制地想到了徐酒岁。 今天一个乔欣就屁股沾了下他的车后座,已经是这样了。 偷腥被抓? 想都不敢想。 薄一昭掀了掀唇角,露出一点森白的牙,真诚地评价:“那是有点活该。” 许绍洋凉嗖嗖地扫了他一眼,心想这人自己春风得意,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今晚真的不该叫他来。 什么“兄弟情谊”,都是放屁。 正觉得这男人十分碍眼,那边他又接起电话,语气温柔了十个度,用脚趾头都猜到是他那位“小学生女朋友”来定时查岗—— 许绍洋想起其实那天他喝多了,徐酒岁也曾经前前后后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查岗,最后还怕他喝伤了胃,大半夜送了粥来店里给他暖胃。 可惜那粥最后也是都扔在了地上。 思及此。 他顿时陷入万般惆怅,心中怨恨起男人为什么就非要多长一个不那么可控的器官出来,也难免怨恨起自己来。 越想越觉得意难平—— 乖巧的女朋友,曾经他也有过的。 只是后来没有了。 没想到薄一昭这只会读书的人却狗屎运得到了个。 他愤恨地踢了脚抓着电话正哄那边“你快睡”的薄一昭,后者却是勾着唇角慢吞吞扫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在炫耀个什么劲 许绍洋心想,真是远香近臭,这人果然还是滚回美国比较好。 几天后的薄老师:我日尼玛,“喜欢就追回来”??当我没说过!让我们做个讲文明懂礼貌的高素质公民! 同床 两个大男人凑在一起,三十啷珰岁了,也不能总在分享那点儿少男心,说出去也怕人笑话。 一杯杯酒下肚,薄一昭酒量好也难免上头,脱了外套后还觉得热,便扯开领子。捞起衣袖,完全没有了刚才进门的时候那副社会精英、人民教师该有的庄严模样。 但是足够禁欲和性感。 送酒进来的服务生小妹妹偷偷看了他好多眼,都被旁边的许绍洋看在眼里。 转过头正想要调侃他,这时候视线却落在了男人的手臂上——那原本强壮有力、健康肤色的手臂上,内侧方向,多出了一条像是蜈蚣一样的丑陋疤痕在上面 许绍洋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是利物割伤后送医院强行缝合止血留下的疤痕,而且这么长的口子,应该伤口很深,缝了很多针。 在这包厢里坐着的都是近海市一等一金贵的人,许绍洋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人脑子发昏不想活了跑去动薄一昭——于是用脚指头随便一猜,这疤痕大概也只能是在奉市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留下来的。 他点了只烟,烟雾缭绕之间微微眯起眼,用夹着烟草的指尖隔空点了点他手臂上的疤痕,平静地问:“手怎么了?” 薄一昭低头扫了眼自己的手臂,想了想淡道:“之前我教书那学校,有个学生闹跳楼,我拉了她一把,刮窗棱上刮了个口子。” “为你跳楼啊?”许绍洋眼里带着点调侃,随口问。 薄一昭看着他没说话。 许绍洋见他的样子,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稍微坐起来了一些,问:“还真的啊?阿昭,不是阿哥说你,你都多大年纪了,要不要脸啊?女高中生都搞?” 薄一昭:“” 其实薄一昭一直觉得许家从许绍洋到许叔叔用词都不那么文雅,平时装模作样的时候看着还挺像回事,但一旦暴露情绪了,急了或者是情绪波动了,那股子匪气就翻腾着往上冒 他抓起酒杯碰了一脸惊讶的人手里的杯子一下:“别乱说,不是那回事,就是一普通学生。” 其实他还挺感谢李倩的。 毕竟如果不是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到素描教室去,不到素描教室去,他就看不到那副米开朗基罗。 看不到米开朗基罗,那他和徐酒岁也没可能有后面那些事—— 毕竟要等她觉得“时机成熟,坦白从宽”,怕不是要等到地球下一个世界末日想想当初她舍得坦白,还是他威逼利诱才撬开她的嘴的。 所以综上,薄一昭谈起这件事的事后并没有显得特别恼火,还很大方地让许绍洋扯过他手臂看。 “伤口挺深。” “都好了。” “薄叔叔心疼?” “如果心疼非要打着冷嘲热讽、肆意嘲笑的旗号作为掩饰,我希望他还是少心疼我。” 许绍洋翻看男人的手臂,如今那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只是缝合的地方因为长了新肉,新肉和原本的颜色不一样还有点增生凸起只是男人嘛,这点伤痕完全无所谓的。 许绍洋用手指摸了把薄一昭的疤痕,想了想,忽然提议道:“这疤丑的很,你新婚燕尔不要被你那小女朋友嫌弃了要不要阿哥做个纹身给你盖了?” 纹身? 薄一昭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个敬谢不敏的表情。 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他懒洋洋地摆摆手:“免了,为人师表的,像什么话?” “你还准备教一辈子高中生啊?” “不行啊?再说了,万一以后我被美帝逼疯了,发现我深爱自己的祖国想入个党那能有纹身吗? “怎么不能,很多村长都纹满背。” 许绍洋似笑非笑地扫了男人一眼,半嘲讽地回答他—— 显然是把他当成那种无法接受新鲜事物。指着大街上有纹身的人就是“看啊黑社会”那种老土帽。 薄一昭虽然拒绝别人在自己的身上乱搞,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被轻易打入“老土帽”行列。 “洋哥,你不要阴阳怪气的,我家那个身上也有纹身,花里胡哨的一大片。” 许绍洋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我又不歧视做你这行的。” “哪行啊?我许绍洋做个纹身几十万,怎么到你嘴里就觉得怪怪的来着你把阿姆斯特朗裤子扒了说不定他身上还不止一个纹身呢?” “” “嗯?” “不做。” 许绍洋知道薄一昭向来是有了什么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也懒得跟他废话,索性不再劝—— 再说他现在已经很少亲自动手了,若是他给人新扎了东西的事儿穿出去,又要有一大堆人成群结队地上门询问能不能排订单。 烦得很。 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薄一昭的疤痕照了张照片。 他没说要干嘛,薄一昭也不想问。 之后又闲聊了一会儿,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半夜两点了,散场的时候,薄一昭喝得有点多,不可能自己开车回去。 “叫你女朋友来接你?” 同样喝得有些上头的许绍洋问,他正坐在沙发上,蹙眉,用拇指揉自己的眉心。 男人抬起手看了眼手里的腕表,摇摇头:“这么晚了,她一个人打车过来不安全。” 许绍洋放下手,嫌弃地心想:嗤,这个情圣。 于是叫来了个会开车的服务生开车送他,完了还被抓着强调:“叫个男的来,女的不要。” “做什么,听了阿哥的故事,引以为戒么?” “” 这一晚不知道喝了多少白的洋的下肚,男人的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这会儿闻言却站直了,盯着许绍洋,良久。 “洋哥,我跟你不一样。我面前摆着的是山珍海味,这之后,谁也别想我再去看那些野菜烂根,哪怕一眼。” 他重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骄傲地宣布—— “对别的女人,我硬不起来。” 许绍洋黑着脸,叫服务生赶紧把这疯言疯语,嚷自己不行嚷得楼下舞池都能听见的男人赶紧拖走。 薄一昭喝到不记得自己住在哪,但是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山珍海味”住在哪。 蒙在鼓里的服务生一路将他拉到了几个小时前他来过的那个小区里头,男人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那边带着睡意朦胧,嗓音沙哑地“喂”了声,他鼻息之间喷洒出一股带着酒精的浊气:“下来,在你楼下。” 电话那边:“” 五分钟后,电梯里冲出来个穿着睡衣,批着外套,头发还有点儿凌乱的小姑娘。 徐酒岁看着领口开到胸口,袖子捞至手肘,正斜靠在楼梯间入口的男人的第一瞬间就有点抓狂。 瞌睡全醒了。 “怎么喝那么多啊?” 她走过去抓他的手臂,他站在那让她拽着,无声冲着她笑了笑—— 他原本整整齐齐的头发这会儿也有些凌乱,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下来在眼前,将他漆黑的瞳眸遮在碎发后那平日里总是严肃抿起的唇瓣放松地微启,唇角甚至微上勾,唇瓣殷红。 和平日里那眼睛长在头顶的高姿态不一样。 十分性感。 且平易近人。 徐酒岁还没来得及欣赏够他难得醉态。 然而下一秒,面前那高大的身子顺势就压在她肩膀上——徐酒岁被猛地一下压的膝盖差点直不起来,两腿打颤! “你——” 正想让他滚起来,这时候男人那钢铁似的手臂却缠上她的腰,男人的脸埋进她颈脖间,像条大狗似的嗅了嗅 确定了味道正确后。 又更像条大狗似的瞎蹭了蹭。 “”徐酒岁被他蹭得痒痒,又躲不开,哭笑不得,“干什么呀?” 她被男人压着两人拉拉扯扯作一团到了电梯旁边那面墙边—— 男人一把压着她的肩膀将她固定在墙上,大手掐着她的下颚,抬起她的脸,吻她。 带着酒味火热的舌尖长驱直入。 肆意掠夺她口中的空气。 徐酒岁被亲得措手不及也莫名其妙,但是她知道不能跟醉鬼一般见识,所以任由他压着吻了一会儿 到了后面伸出手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直到男人摆出了没完没了的架势,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她这才满脸黑线,气息不稳地将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开,猛地呼吸了几口夹杂着有他气息的新鲜空气,她被亲得一张白皙的脸蛋染上健康的水红。 她仰着下巴瞪他:“喝那么多,就是为了大半夜来耍流氓的么?” 薄一昭没有醉的那么彻底,看她这神气活现的样子,心中喟叹自己何其能干拐了这么个浑身往外冒仙气的小姑娘回家低头,十分爱怜息啄了她脸蛋一口:“没有,这就走。” 徐酒岁叫他气笑了:“大半夜把我吵醒了下来给你亲一口,然后我就该滚蛋了?” 薄一昭其实确实是这么准备的。 但是这样的举动到她嘴巴里滚了一圈,就变得有点罪无可恕的味道。 也是男人犹豫了下:“那,一起上去,我抱你睡?” 徐酒岁微微瞪圆了眼望着他。 薄一昭却觉得自己的提议不错,反正他是心动了。 “不干别的,”他稍微变得严肃了些,强调,顿了顿,脸上表情又软下来,“乖,老师的话,你不信么?” 徐酒岁沉默地顶了顶胯。 听见头顶男人闷哼了声。 她一脸嘲讽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并不上当受骗。 “这个能解决,”他说,“诚实守信。” “沙发。” “” 这么大半夜了。 一个醉鬼叫车不安全,他自己也开不了车,徐酒岁没办法把他扔在外面,最后只好叹了口气,将他抗了回去。 小船今天通宵待在千鸟堂根本没回来,徐酒岁用微信跟她打了个招呼,扔了手机开始忙进忙出给薄一昭擦脸,喂水 他最开始是乖乖坐在沙发上。 徐酒岁去倒了杯蜂蜜水的功夫,他就躺下了,沙发上的靠枕被他压在脸上,徐酒岁看得整个人都快发疯,上前一把扯下那个抱枕:“别闷坏了吐在上面,这抱枕四千多块!” 男人嗤笑着坐起来,接过蜂蜜水一饮而尽,还牵着她的手啃漆黑的瞳眸因为沾染醉意湿漉漉的,“赔的起”,他懒洋洋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亲吻过去,“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穷。” 徐酒岁心想,喝醉的男人可真他妈是又烦人又可爱。 强行抢回自己被啃了个遍的手指,她转身找了自己的毛巾用温水湿润了给他擦脸有了刚才的不友好对待,男人非常配合完成了工作—— 所以他决定奖励自己。 比如擦完脸后,他把人又拉过来,摁进沙发里,又是一顿亲吻 只是这一次他过分了些,徐酒岁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来的时候,睡衣的扣子被解开了两颗,脖子上和锁骨上也留下了几个暧昧的红痕。 她死死地瞪着他,气喘不匀,红着脸抖着手去拉扯睡衣领口,指着他怒道:“你讲话不算话!” “什么不算话?不算话的话你现在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好了,去睡。” “你睡沙发。”徐酒岁指着他身后的沙发。 “行,”男人脱下衬衫,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环视四周一圈,淡定地问,“我睡沙发,你睡哪间房?” “你睡沙发你管我睡哪间房?” 一顿折腾,到了快四点,两人才各自安顿。 徐酒岁累的腰都快散架了,心里一阵阵怀疑自己莫不是劳碌命? 不然怎么你妈的好好睡个觉也被叫起来伺候人? 而在她极度怀疑人生的时候,听见外面男人翻身的声音,沙发被他压的咯吱响,徐酒岁睁着眼瞪着天花板心想:那沙发好像挺窄的,你说这人喝醉了不回家跑我这来受什么罪? 外面的人翻滚,她也跟着睡不着。 最后受不了了,谁家的男人谁心疼,一掀被子跳下床,冲到客厅沙发跟站稳,此时却发现沙发上男人闭着眼,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大约是真的进入了睡眠 徐酒岁站在沙发前面干瞪眼。 小心翼翼蹲下身身,两人变成一个躺着一个蹲着的面对面,她的脸凑近男人面颊旁边偷偷亲了口他刚才被她擦得香喷喷的脸,手也偷偷摸摸搭在他腰上。 摸了两把,觉得手感不错,又往下滑,落在他屁股上。 能感觉到腰线和屁股之间明显的弧度,翘。 她正摸黑品味,脑袋上方,她原本以为已经睡了的男人忽然用略微喑哑嗓音道:“不想睡就干点别的。” 徐酒岁手一僵,猛地抬起头看他,却发现男人还是闭着眼,一脸平静她犹豫了下,原本不老实的手悻悻挪回他腰上。 “你不是睡了吗?” 她扭过头问他,语气里还有点埋怨的意思:没睡着干嘛装睡,忽然说话,吓她一跳。 “差点睡着,”他没动,语气平淡,“叫咸猪手给摸醒了。” 你才咸猪手。 “晚上喝了那么多酒,开心吗?” 她软软地问,僵硬地扯开话题。 “一般。” “见着你的古惑仔哥哥了?” “见着了。” “怎么样?” ”他失恋,我恋爱,皆大欢喜。” 大手摸索着摸上她的脑袋,扣住后脑勺往自己怀里一压,这会儿是真的困了的男人没好气道—— “睡不睡了?” 徐酒岁鼻尖撞着他的胸膛,觉得鼻子都要被撞塌了,“哦哦”两声,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沙发,薄一昭一个翻身,她趴在他的身上。 往他怀里拱了拱,抱着他的腰。 男人只感觉怀里挤着柔软的一团暖烘烘的生物,连带着整个人好像也暖和了他犹豫了下,大掌贴着她的背,像是哄小孩一般不带任何色、情意味的抚了两把。 “晚安。” “晚安,老师。” 其实沙发也不是那么挤,她也没有那么胖,两人堆成一团睡,就是正好。 今天也发一百红包惹 难题 第二天早上小船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一对小鸳鸯,放着在她家好好的二米大床不睡,在那张给小学生睡都怕翻身时候掉下去的沙发上,玩儿叠叠乐。 小船:“” 当代青年男女都这么搞对象了哈? 新潮。 再一看两人身上都穿得整整齐齐,她又开始感慨当代青年男女素质就是高:无论怎么样干柴烈火,坚决不在借宿的朋友家里乱搞男女关系,为他人带来不便。 十分具有公德心。 小船正感慨万分,睡在沙发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 和站在玄关拎着高跟鞋的小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小船感觉对方的目光从自己的捞起袖子露出的花臂上扫过,凉嗖嗖的,又停在她小腿五彩斑斓的花腿上 那目光。 让她想起了读书时候,每周一晨会带着一大堆学生会纪检部走狗来每个班上检查学生头发有没有过耳朵,耳朵有没有多出几个耳洞的高中政教处主任。 今天的裙子可能是有点穿得太短。 在对方清冷的目光注视下,小船拉扯了下裙子下摆,清了清嗓子:“我,正当职业,昨晚加班而已。” 薄一昭:“?” 薄一昭莫名其妙地看着站在玄关,面色苍白的像鬼的女人,她眼底明显挂着黑眼圈,发丝有些凌乱意思到这大概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男人停顿了下,点了点头,礼貌地道了声早安。 小船换了拖鞋进屋,看见徐酒岁还在睡就放轻了动作洗漱,一边刷牙,一边还在折磨:莫非岁岁就喜欢这种爱用阎王爷看人死期似的眼神看人的男人? 师父也是,这个物理博士也是,反正都一样,那何必当初踹了师父呢? 小船百思不得其解。 二十分钟后,她的疑问,马上得到了场外帮助得以解答—— 当时小船洗漱完从浴室走出来,目光不可抑制地看到了沙发上的两位叠叠乐。 正巧看见公叠叠乐正小心翼翼地托着怀里睡得黑甜黑甜的母叠叠乐的后脑勺,将她放到沙发里侧,自己侧了个身,用宽阔的肩替她挡了窗外射进的光。 这自然而然的体贴入微动作,把小船看得目瞪口呆。 再想想昨晚喝得站都站不稳,还坚持回了工作室,黑着脸把他们这些通宵画设计稿的徒弟从头到尾挑剔一遍的师父父—— 妈的,师父,我是岁岁我也不要您啊!!! 小船带着人生的思考和对师父的同情回了房间。 体贴地关上了门。 响亮地落了个锁。 以坚定的行为向外面的人表达:接下来无论你们干什么哪怕拆房子我也不会伸头出来看一眼的,致伟大而纯真的当代青年男女之爱,冲鸭? 徐酒岁抱着薄一昭的腰一觉睡到十二点。 曾经她幻想过自己第一次和男朋友睡在一起可能会打呼磨牙流口水有损仙女形象导致失眠,但是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一切显得那么自然而然。 别说失眠,她睡得香甜到,连梦都没做一个。 醒来的时候,徐酒岁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的床上,只是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打了呵欠,像猫似的撑着手臂,弓着背伸懒腰,她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看了眼,果然看见薄一昭给她微信,说是先回去洗漱换衣服了,让她醒了告诉他,如果早的话,他就过来接她去吃午饭。 徐酒岁看了看时间,吃午饭是赶不上了。 于是爬起来洗了个澡,头发也不擦,就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客厅,捏着手机,开始思考人生。 大概一点的时候,小船从房间里走出来准备去嘘嘘,一眼就看见了盘腿坐在沙发上犹如老僧入定的徐酒岁,瞪着眼观察了她一会儿,小船小心翼翼地路过她。 嘘嘘完毕洗了手,钻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小船正仰着头咕噜咕噜狂喝水,徐酒岁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小船,”她认真地问,“我再这样把瞎撩又不给上的节奏持续下去,会不会到八十岁都嫁不出去?” “噗——” 小船一口水喷雾状喷了出去,今天天气不错。外面阳光灿烂,她觉得自己看见了彩虹。 她抬起手,擦了把下巴的水,洗洗手,放下水杯,转向徐酒岁,沉默地看着她。 “我和许绍洋在一起三年,只让他拉了下手,”徐酒岁说,“当年二十一岁不懂事,总以为遇见一个人就能在一起一辈子,可以让他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三年。”小船幽幽地说,“三年又不是三个月,给看不给吃的,你可真狠啊!” 徐酒岁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四年过去了。” 小船:“你成了秋名山车神吗?” 徐酒岁转过头认真地看了小船一眼:“我打开了车门,盛情邀请薄一昭上车,亲手替他系好了安全带,然后一声令下,蓄势待发——” 小船:“” 徐酒岁:“我跟他介绍我这车音浪有多牛,到达180只需要0.1秒,然后在车飙出去出去之前,我对他说:不许踩油门。” 小船:“好的,ok,打住。等你八十岁那年我还活着的话,一定捐二十万给你举办一场盛大的黄昏之恋婚礼,庆祝你终于嫁出去。” 徐酒岁:“” 小船:“乐观点,如果我国男性失去基本繁衍功能的年龄是六十五岁的话,你说不定能提前十五年嫁出去。” 徐酒岁:“” 小船指了指她手机的手机,好心建议:“你要不要一下?” 徐酒岁并没有得到一点安慰,她冲着小船招招手,等对方靠近后一把抱着她的胳膊埋一头扎入她的怀抱,长长地叹了口气—— 正如她们刚才所说,二十一岁的徐酒岁固然和二十五岁的她并不一样,曾经坚持认为“我爱他一辈子,我们新婚之夜再滚床单”的她,伴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认可了“婚前验货哦亲”的想法 比如换了四年前二十一岁的她,很可能会尖叫着“不要脸”,拎起胆大包天敢在桌子底下用脚蹭男人的二十五岁的自己,扔到窗户外面去。 她以为她可以的。 当她以为自己成了秋名山老司机,对一切都有准备,可以去谈一场属于成年人的恋爱时 昨晚,猝不及防直面男人眼中沉淀的欲、望时,她却发现自己临门一脚还是很怂。 怂到现在她有些自闭。 认真地认为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障碍,或者很坏,曾经的许绍洋可能被她整到发疯,而光想到薄一昭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许绍洋,她就难受得想要把墙挠穿—— “我真的很喜欢他。” 她沮丧地把脸深深埋进小船的胸里,蹭了蹭。 “我不能允许自己失去他。” 她碎碎念,充满了怨念。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小船同情地抱着徐酒岁,爱情中,“长大”这两个字如此面目可憎,伴随着甜蜜而来的是茫然,彷徨,迟疑以及自我否认,有很多人跌入泥潭之中一蹶不振,而挺过来的人则风风光光步入了婚姻殿堂。 排除那些把婚姻殿堂最后变成婚姻坟墓的怂包,很显然在还没踏出去的时候就先自己把自己绊了个狗啃屎的人士譬如徐酒岁,是怂包之中的怂包。 “你没做好准备,又害怕真的做好准备又要等下一个三年,你的物理学博士会跑路?”小船问。 徐酒岁纳闷地点点头。 “那么害怕不如当面问问他好了,”小船轻描淡写地说,“老师,为我禁欲三年,可否?” 徐酒岁抬起头看着小船,后者耸耸肩。 徐酒岁“哇”地一声哭了:“你是不是暗恋我,巴不得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啊?!” “????” 黑着脸将怀里不知好歹的东西推出去,小船想了想还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狗头,安慰她—— “乐观点,物理学博士和师父不一样,师父有钱又有闲,饱暖思淫欲,博士看上去很忙也不太有钱” “挺有钱的,开保时捷。” “天下好男人都被你沾光了,你是哪本言情的女主啊?” “哼。” “算了,这么矫情又做作,当女主活不过三万字,短篇,be。”小船无情地酸她。 徐酒岁觉得小船变了,以前的小船温柔又单纯,和许绍洋朝夕相处四年后,她变得冷漠且刻薄。 她重新钻进这个冷漠又刻薄的女人怀中,认真地考虑了她的话—— 虽然觉得这种假设性提问很蠢还毫无意义,但是当女人不安的时候,她们就会以提出各种稀奇古怪饿问题以求安心。 徐酒岁抓过手机,在小船眼皮子底下开始抠字。 岁岁平安: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 薄:起来了? 岁岁平安:我问你一个问题! 薄:你是小学生么?非要老师点名“徐酒岁同学,请你问”才能开始提问? 岁岁平安:你为什么那么凶,是不是生气了? 薄:? 岁岁平安:因为我昨天让你睡沙发,你生气了对不对?所以今天早上你扔下我自己就跑了,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因为你睡得太踏实了,”小船不得不说了句公道话,“你男人还给你挡了光,用自己的身躯外面太阳明媚照大腚时,你这头猪睡得眉毛都没抖一下。” 徐酒岁不理她,深深陷入了惶恐不安里。 然后在她深深地不安里,男人回了她六个点。 薄: 薄:刚起床脑子就不清醒了?你睡得熟我叫醒你干嘛? 薄:上午研究院有事。 岁岁平安: 薄:别胡思乱想。 徐酒岁悲戚地“嗷”了一声,这么温柔的男人,被她瞎猫遇见死耗子似的遇着了,然而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极品肥硕死耗子—— 她真的不能够失去他啊!!!!!? 岁岁平安: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薄:我是真的想抽你。 薄:问。 岁岁平安:我曾经有一个前男友,从认识到牵手我们用了三年,然后他出轨了。 薄: 岁岁平安:如果我们现在从接吻到上床需要又一个三年的话。 薄:?????? 薄:徐酒岁,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害臊的? 岁岁平安:你站在我面前的话我必然问不出来,然而抠字使我勇敢。 薄: 这次对面沉默了大概三分钟,像是在思考,是该先把她狂骂一顿,还是先好好回答她这个魔鬼似的问题。 徐酒岁觉得这三分钟大概过了三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薄一昭直接打了个电话来。 徐酒岁瞪着接听键,瞪了半天,手指悬空在“接听”按钮上止步不前最后是小船忍无可忍地压着她的手指按了下去。 徐酒岁:“啊!!!” 电话那边,薄一昭被吓了个够呛:“你鬼叫什么?” 徐酒岁一只手捏着电话,一只手去锤小船,后者嘻嘻哈哈地躲了过去,跳下沙发跑回房间关上门,把客厅留给了徐酒岁一个人。 徐酒岁掀起沙发上的被窝,钻进去,捂着被子,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她这才有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张嘴咬住自己的指尖,她纠结地听着听见电话那一头陷入沉默,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像是老旧的拉风箱,呼哧呼哧。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男人打破沉默,嗓音微低:“昨晚吓着你了?” 徐酒岁傻乎乎地“啊”了声。 “我不是总那么冲动,”薄一昭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如果你没做好准备,不用那么担心这种事。” “” “你的呼吸都在抖,”他好心提醒,“你小时候不会从哪本书上看到说,失去第一次的女人当晚就要被恶魔夺走生命这种鬼话并信以为真吧?” “屁啊!”闷在被窝里的徐酒岁涨红了脸,“没有!” “三年就三年啊。” 他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自然而放松—— “你能为米开朗沉沦二十五年并身心健康,哈勃也可以在三年里弥补我的一切空虚。” 徐酒岁的大脑放空了几秒。 她艰难地意识到这可能是来自理科男的情话。 但是介于她太紧张了,她的大脑并不能及时消化他话语中的各种名词。 所以在她来得及咬掉自己的舌头前,她问:“哈勃是谁?” 这一次,电话那头陷入了真正的沉默。 大约三十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你到底怎么考上大学的?”男人的嗓音一变,从深情款款变成充满了嘲讽与嫌弃,“没文化多读书,少胡思乱想,挂了,拜拜。” 然后电话就被无情挂了,说好的情话time只持续了大概五秒,一句话的时间。 就因为她问了句“哈勃是谁”。 忽然想到前天的更新有位说老师和师父认识的话直播吃翔的姐妹 寻找这位姐妹,做女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敢作敢当 继续100红包 疤痕遮盖 奉劝大家一句:不要和理科男谈恋爱。 这种人莫名其妙,严肃古板,心中更是有你想都想不到的玩意儿作为心头宝并将之奉为信仰——在和他谈情说爱的过程中,你可能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清奇角度,吧唧一下,踩到雷。 但徐酒岁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岁岁平安:我刚才只是没反应过来!!!我知道哈勃!!!望远镜那个!!!! 薄:回来了? 岁岁平安: 这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但是徐酒岁并没有因此而自卑,她之所以能够作为一个快乐的人类存活至今,人生第一行为准则就是——有事儿就多找找别人的原因,别吃饱了撑着难为自己。 今早关于“秋名山车神不让踩油门”的问题产生的短暂自我检讨与否定,已经用光了她一整年的“自寻烦恼”份额。 现在问题完美解决,她心存感激并已经走出了阴影,在男人不怎么动情的情话中迎来了新的光明—— 人一生的学识巅峰便是高三,作为一个已经毕业七年的人,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有文化、思想先进的优秀女青年,这一点认知并不能因为薄一昭明显和其他正常人不在统一起跑线的文化水平而改变 毕竟她又不靠哈勃他老人家吃饭,石膏像里没这号人物。 岁岁平安:你别得意!你知道莫奈和梵高的区别吗?! 薄:什么?印象派和后印象派? 岁岁平安:九龙拉棺! 薄:纹身题材,你敢往背上弄这个我皮给你剥下来。 徐酒岁:“” 此时的徐酒岁并不知道薄一昭昨天晚上才见过个背上有“九龙拉棺”题材的人,知道这个是个什么鬼那纯属巧合她只恐惧这个人居然什么都知道,真的好烦啊。 岁岁平安:你看,我给你出题就是这么简单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用牛顿来考考我呢? 岁岁平安:我还记得g=9.8。 薄:那是伽利略。 岁岁平安: 哪怕抠字使人勇敢,这会儿从屏幕里溢出来的尴尬也让她产生了片刻的窒息。 徐酒岁扔了手机,决定以沉默结束这个对话,她只是一个萌萌的艺术生加文科生而已,物理什么的,高二分科以后碰都没有碰过了。 没什么好惊慌的—— 薄一昭最开始不也是沉醉于她的学渣人设呢,没毛病。 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洗澡化妆换衣服一气呵成,捯饬干净自己就急急忙忙拽着刚刚彻底睡醒了的小船,在下午三点前赶到千鸟堂。 到了千鸟堂时正好下午二点五十五,没迟到。 许绍洋已经坐在厅堂里等着了。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马褂,原本应该是儒雅的打扮,但是领子最上面的盘扣却以非常不耐烦的姿态打开了,露出白色的内衬。 他面色虚白,眼底下的淤青在那病态的肤色下更为明显 此时他姿势还算优雅却实在懒散地坐在他的茶具旁边喝茶,用是徐酒岁没见过的一套紫砂壶,样式很特别,壶身是一个凹进去的佛龛,里面有菩提叶佛陀坐像仿的名壶款式,但大概也是个晚清时候的古董壶,应该也用了一段时间—— 但是不会超过两年。 因为他一直在用的那套很喜欢的茶具,在二年前徐酒岁离开前就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眼下看着男人手里把玩那似茶叶末釉色的茶杯,徐酒岁想起那套被她砸碎的牺牲品又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古董品 不由得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 “师父昨晚喝得醉,这会儿大概宿醉,心情不会太好。” 小船趴在徐酒岁肩膀上提醒她,意思让她少气许绍洋两句,免得大家跟她一起遭殃。 徐酒岁以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弧度乖乖点了点头,抬脚过去坐在了许绍洋的对面,沉默地看着他—— 想要打招呼,但是不知道叫他什么好。 直呼其名没那个狗胆,叫师父又不甘心。 “咳。” 期期艾艾地咬住了下唇,徐酒岁一副为难的样子坐在那里,手放在膝盖上,期盼着许绍洋能主动说些什么。 她像个等待老师布置寒假作业的小学生—— 充满着一种对解脱与自由的向往,也为黎明前黑暗究竟能有多黑而揣测不安。 听见她清喉咙的声音,许绍洋掀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将这人这副垂眉顺眼的样子看在眼里 想到昨天醉酒时,与好兄弟讨论得那些话来。 这两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徐酒岁,但是眼下人坐在了他的面前,他却发现自己原来是比想象中更加想念她一些 毕竟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人会嘻嘻哈哈地赖在他怀里,像个癞皮狗似的跟他讨价还价,能不能少画两张练习图。 人们怕他或者带着目的讨好于他或者厌恶他,再也没有人纯粹地留在他身边。 许绍洋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顿时生出了一些老男人才有的感慨—— 然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抬手推给了她一杯自己亲手泡的茶。 徐酒岁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是多大荣誉,顺手接过来喝了一口,扫了那一盘子茶具,开始没话找话:“这套茶具不完整么,杯子好像少了一个。” 许绍洋睫毛抖了抖,续而缓缓抬起,不带感情地说:“你师弟出言不逊,惹怒了我,砸在他脸上了弄碎了。” 徐酒岁心想你脾气真坏。 然后也大胆地说了出来,也不知道那倒霉孩子说什么了他这么气。 “他说你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许绍洋淡淡道。 “” 算上该死的伽利略,今天一个白天第二次,徐酒岁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怎么就乡巴佬了?” “我怎么知道,我帮你叫他过来,你问问他?” “算了。” 她一脸讪讪地低下头,悄咪咪用眼角去扫男人的脸色,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道谢,毕竟人家为了自己出气 可能还砸坏了一个古董杯子。 只是她下意识认为这时候道谢,许绍洋可能也不会太高兴。 所以作罢。 于是她选择扯开话题:“那个上京来的刺青师呢?” 提到这件事,原本因为宿醉头便有些疼的许绍洋露出个恹恹的表情,抬手揉了揉眉心,正想回答,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人。 他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点点头平静道:“来了。” 徐酒岁转过头去看,发现那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人,挺胖的,穿着嘻哈,脚踩aj,剃着个劳改犯的头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胖了,头顶是尖的。 脑袋看上去很像超市里卖的三角饭团。 他看上去对许绍洋还算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并且再次自我介绍花名“joker”,来自上京,从业10年,如今想要拜师千鸟堂。 “——早些年各种风格都接触了些,都还做的不错,在圈子里小有人气当然也比不上许老师您!但是想来想去最能代表我国刺青的还是中式传统,想着在这方面好好深度进修,固定个人风格,在接下来的刺青国际比赛上将我们国内刺青带着走向世界!” 饭团脑袋说着看上去恨不得立刻给许绍洋敬茶叫师父(可能上柱香拜几拜也没问题),徐酒岁听着他像誓师大会的宣言,想笑。 可惜徐酒岁这么个漂亮的娇滴滴小姑娘坐在那,双眼发亮地盯着他,却只得了这位大哥一个不屑的余光。 这人之前肯定也把这话跟许绍洋说过,所以男人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说过我不喜欢半路出家的徒弟,而且你都从业那么久了,有了个人风格,习惯也有了固定模式要改很麻烦,我很不喜欢。” 许绍洋淡淡道—— “你若执意要来,我得看看你的水平,再作其他考虑。” 名叫joker的饭团脑袋没说话。 许绍洋冲着徐酒岁所在方向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你和她比一比,赢了的话算我许绍洋欠你一个恩情,便收你作徒弟。” 徐酒岁闻言,被雷个半死,心想:找一个正当理由继续扣着老娘刚出新手村时候的设计稿都能作你许绍洋的恩情了,那设计稿可真值钱? 而此时,有了许绍洋的话,那个饭团脑袋终于给了徐酒岁一个正眼—— 他没有问所谓的“欠个恩情”是什么意思,只是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他这才转过头问许绍洋:“这位是什么人?” 许绍洋笑了笑:“我徒弟。” 饭团脑袋转向徐酒岁:“擅长什么风格?” 徐酒岁僵着脸,不怎么高兴地说:“中式传统。” 饭团脑袋看着有些惊讶—— 毕竟如今国内的女刺青师,大多数做school风,还有一些则专注做年轻女生都喜欢的小清新什么的 以中式传统为擅长风格的女刺青师很少见,没想到千鸟堂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刺青师? 他又看向许绍洋:“我听说您这些年都没有收过手把手教的正式关门弟子,当年那个九千岁得了您的真传,却背信弃义——” 徐酒岁:“” 什么玩意儿? 背信弃义? 你们高端纹身圈趁着我在奉市苟且偷生,就这么编排我故事的? 和同学聚会专门讲没来那人的坏话有什么区别?! 许绍洋倒是被他的用词逗乐了,嗤地笑了声,深不见底的黑眸扫了眼徐酒岁,居然“嗯”了声:“不过是教了个白眼狼,我也没说就此一蹶不振,再也不收关门弟子。” 饭团脑袋见他笑了,也跟着笑道:“是了,估计九千岁这些年也不知道缩在哪个角落里长蛆呢,白瞎了许老师的手艺。” 许绍洋:“嗯,是挺可惜。” 饭团脑袋:“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许绍洋轻笑:“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人各有志,你怎么知道她并不一定还屑提起‘九千岁’这个称号?” 饭团脑袋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徐酒岁:“” 徐酒岁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惊呆了—— 你们俩怎么都拐弯抹角骂人呢?! 还当着当事人的面! 被许绍洋明里暗里冷嘲热讽、含沙射影,她当下有些不太得劲儿。 于是手中捏着的小茶杯“咔哒”一下重重放在桌子上,她冷着脸问:“你们俩闲聊完了没有?赶紧的,我还有事。” 这次不仅是饭团脑袋了,就连千鸟堂其他学徒也纷纷用“这女人胆大包天”的脸色看着她。 唯独被她怒火暴风中央志向的许绍洋温和笑了笑,那双慵懒的瞳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戏谑。 这才不急不慢,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解了锁:“急什么?” 他进入手机页面,翻了翻相册。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机,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推到徐酒岁和饭团脑袋的中间,屈指敲了敲桌面。 “疤痕遮盖,长23cm,宽4cm左右的疤痕,中间有增生,已经痊愈。” 此时男人收敛起如昙花一现的笑意,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漠—— “是个挑剔的客人,成年男性,三十岁。讨厌高调,为人循规蹈矩,性格沉闷古板,正规社会职业,对于是否纹身遮盖疤痕有所迟疑.主题不定,风格不限,限时6小时,你们做设计图,谁能叫这位客人满意,乖乖来我这扎针,就算谁赢。” 他一口气说完这一次的比赛规则,接着示意徐酒岁他们可以开始动手,各自自行把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上。 徐酒岁听见公布这次的比赛题目也并不惊讶,刚开始入门的时候她曾经跟着许绍洋跑过几个比赛“镀金”,刺青比赛大多数都是这样公布一个主题,大家领了主题各自发挥—— 只是正规比赛里,除了设计图之外,还涉及到真正的扎人,从完成状态到恢复后的情况,都会作为比赛的打分项计入总成绩。 徐酒岁有经验自然不慌,抬起头看了眼饭团脑袋,脸上也是波澜不惊想想也是,国内刺青大赛也就近海市和上京举办最多,这个人作为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刺青师,不可能没有参加过比赛。 定了定神,徐酒岁深呼吸一口气后拿起许绍洋的手机看了那疤痕照片一眼,然后当即愣了愣。 这疤痕怎么那么眼熟来着? 她瞬间走神。 周围的人没注意,许绍洋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看她满脸呆滞,堂而皇之走神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 工作呢,走什么神? 正想开口教训,又想到昨晚薄一昭所谓的“喜欢就追回来啊”,他认真思考了一晚上,到底怎么把人追回来。 劈头盖脸一顿骂肯定不在范围内。 于是停顿了下,男人压下了心中的不耐烦,表面不显努力耐着性子,淡淡看着她,轻声问:“怎么,有难度?” 徐酒岁木着脸摇摇头,指了指照片:“这胳膊怎么看着那么像我男朋友的,他手上也有那么一长条疤痕。” 她真心发问。 许绍洋却瞬间黑了脸—— 什么都能想到你男朋友,世间万物皆你男朋友,有那么喜欢他? 手上随便有那么长一条疤痕的能是什么好货,离开千鸟堂去奉市,就随便自甘堕落在街边捡了个不入流的砍仔当男朋友么? 什么眼光! 千鸟堂众人只看见他们师父面黑如锅底。 而此时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还在三百六十度摆弄那张照片,放大又缩小,试图从照片里找出蛛丝马迹 “你这朋友姓什么啊?”徐酒岁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许绍洋再也忍无可忍,实在挂不住那温和的面具,只沉下脸冷声道,“你做不做正事,不做就滚出去。” 继续100红包! 天塌下来 徐酒岁莫名其妙被凶了一脸,但是她一点都不意外,只当是这男人的间歇性神经病再次发病了。 她放下手机,望着他好脾气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她一脸平静,见他生气反而不害怕的样子,让许绍洋更加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口气闷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此时他倒是宁愿她露出害怕的样子。 而不是如同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充满了宽容的爱心。 许绍洋可能需要她徐酒岁很多东西,但是唯独不需要这种和爱情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怜悯。 什么玩意! 强忍着想要掀翻面前桌子的冲动,男人的眼神变得更冷了一些他把这归罪于喝多了宿醉未醒,于是屈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皱着眉宣布:“十分钟以后开始,今天画室空着给你们用,其他人有单子的做单子,没单子的滚回家去,别在这碍眼。” 许绍洋这句话一出,千鸟堂一半学徒兴高采烈地放了假。 小船显然是今天有单要做的那个,愁眉苦脸地往里头工作走,收拾收拾准备开工。 十分钟后,徐酒岁和饭团脑袋一前一后地进了画室。 轻手轻脚地踏入画室,环绕周围一圈发现徐酒岁发现这里和她走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那个大卫石膏像都还在那里落灰。 后来仔细想了想,满打满算其实她也不过是离开了这里两年不到而已。 并非所谓“物是人非”。 然而她心中却更加感叹,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仅记得自己离开时这里的模样,更记得自己第一次踏入这里时,阳光从外洒入,三三两两的学徒坐在阳光下,铅笔在素描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时候,有个人站在她身后用冰冷的声音说—— 把这些素描稿子看一遍,然后把你看到的问题告诉他们,之后盯着他们画,画到你觉得可以了,再带他们来见我,如果到我面前不合格,就一起受罚。 许绍洋永远都是刻薄严厉得像是刺猬。 包括现在。 “又在想什么?” 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与脑海中回忆里那铿锵有力的“如果到我面前不合格,就一起受罚”几个字重叠在了一起。 徐酒岁愣了愣,回过头看了许绍洋一眼。 男人身形挺拔地立在她的身后,挑眉,回望她。 在与她对视几秒后,他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冲着画室里某个方向抬了抬眼。 徐酒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原来饭团脑袋已经坐到了一个画板前面,开始熟练地贴胶带固定画纸他身边还有别的学徒用一半放在那的画具,他整理了下,就直起身开始用铅笔定位勾线。 这也太快了吧? 灵感不要钱吗? 徐酒岁有些惊讶,几乎都怀疑是不是许绍洋这向来没有任何信用的人偷偷给这人透了题然而这时候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人从后面极不耐烦地踢了下,她愣了下,这才发现站在她身后的许先生已经一脸不耐烦,想来是极其不满意她这副吊儿郎当,不怎么走心的样子。 “你准备站在这站到晚上八点?”他问。 “可以不要这么刻薄吗?”徐酒岁也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位joker先生拿到题目既有灵感,要么是天资卓越,要么就是有人提前给他透了题。” 她冷嘲热讽,可惜许绍洋却并不上当,冷嗤一声:“我大老远把你哄来近海市只是为了窜通别人给你演场戏,意义呢?为了好好看你一眼?” 徐酒岁涨红了脸——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恼怒,这人嘴巴怎么这么坏啊? 她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这时候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却收起了脸上的嘲讽,弯下腰,微微眯起眼对视上她那双因为恼怒闪烁的眼,似笑非笑道:“当然,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徐酒岁无语地回望他,“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见她完全不受撩,一脸正直,眼里只有困惑。 许绍洋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到挫败。 只好换回了正常的语气,指了指徐酒岁身后已经开始做设计图的joker:“完全没头绪?是不是慌了?” 他凑的有些近,并且在徐酒岁来得及躲开前,抬手替她将面颊边的碎发别至耳后,冰凉的指尖仿佛不经意地扫过她的面颊。 徐酒岁皱眉。 “再不快些真的要被落下了,”许绍洋却在这时候恰到好处地提醒,同时用只有他们两让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别说师父不袒护你,我那位友人只可能接受中式传统,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惹人笑话晓得了啊?” 他嗓音平静,像极了曾经成百上千次,一只手撑着画架,一只手握着铅笔耐心给她讲新的设计图的优缺点。 回到千鸟堂,处处是回忆。 她讨厌这样,随意当初才走的远远的。 “不要你教我,我不知道要做中式传统么?”徐酒岁倔强地说,“本来就知道的,被你讲出来就怪怪的了你这是作弊。” “不好么,刚才你还以为我给别人作弊。” “对,你就是这么一个充满了不正义的人。” 许绍洋笑而不语,只是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别废话,赶紧动手。 后者撇撇嘴,光明正大地对着男人翻了个白眼,表示急什么,拼实力又不是拼速度。 这副样子倒是让许绍洋想到了她以前,两个人还很好的时候,她偶尔也会趁着别人不在的时候同他露出孩子气的模样。 这点怀旧心思歪打正着地戳中了许绍洋心中那并不多的一丝丝柔情,所以他并没有跟她计较她翻白眼的时候有多不尊敬,而是抬起手揉了下她的头发—— 在她来得及抗议前,又飞快地收回了手。 扔下了一句“抓紧时间”,男人转身离去,还体贴地顺手关上了门。 徐酒岁:“” 只留下了徐酒岁脸上还挂着一脸的尴尬和不情愿,那句“别碰我”来不及说明,甚至脸上的僵硬都做给了鬼看。 不得不说许绍洋还真是挺了解她的,知道她想说什么,更知道她想说的必然不是他喜欢听到的。 所以她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徐酒岁深呼吸了一口气,收起了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坐到了饭团脑袋旁边的那个画架旁。 那个画架靠在床边,阳光从外轻洒而入,徐酒岁微微眯起眼,捏着铅笔。 回想起许绍洋说的承载者信息—— 挑剔,男性,三十岁。 低调且循规蹈矩,性格沉闷古板,正规社会职业。 这不就是她的薄老师么? 如果是薄老师的话,会希望拥有一个什么样的纹身去遮盖她手臂上的伤疤呢? 徐酒岁撑着下巴,觉得如果这样带入自己的创作热情忽然提高了很多虽然事实上,她觉得薄一昭宁愿去美容院跟别的妇女挤一挤一块儿排排坐做光子嫩肤去疤痕,也不愿意纹身。 有些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这时候她听见旁边的饭团脑袋忽然说:“你也是许老师的关门弟子吗?续九千岁之后的?” 徐酒岁盯着画纸,沉默了下:“我只是跟着他学手艺,并不是他的徒弟。” 她想说我没你们这么稀罕这件事,所以你也不用对我敌意那么深,我想要赢了你只是因为我来取走我的东西,至于你不能顺利拜师 只是因为许绍洋心高气傲,不愿意接收你们这些野路子。 大家都是被他逼迫的天涯沦落人,何苦对她冷鼻子冷眼的? 徐酒岁觉得自己态度绝对够好,但是没想到对方听见她的说辞,反而冷笑了一声:“许老师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先收了九千岁,又收了你你们女人是不是都没有良心,不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学了手艺便拍拍屁股想要走人——” 徐酒岁听不下去了。 “啪”地一下扔了手里的铅笔,一个大幅度动作转过身:“大哥,我们怎么着,跟你有关系?” “看不下去。” 那人却完全不受她的怒火影响,他一边画设计图草稿,一边慢吞吞地说—— “你说当初九千岁不会是被赶出千鸟堂的吧?这么长时间就这么消声灭迹了叛除师门,没脸在圈子里混?还是被许老师赶尽杀绝了?” 至此,徐酒岁不得不说,她被踩了尾巴。 猛地站起来,身后的小板凳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咣当”一下倒地! 她冷眼看着那个低头画稿子的男人,冷冷道:“请问你是过来争取拜师机会的还是居委会派来管闲事的?你是很想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倒是要看许绍洋愿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那个饭团脑袋被她尖锐的语言刺激得画设计图的手一顿,沉默几秒后,反唇相讥:“怎么,他的机会就是给你这种人的吗?” “他倒是想要给,我不要,怎么了?”徐酒岁响亮地冷笑了声,用无比荒谬的眼神看着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连九千岁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吹起自己,她向来是不要脸的。 所以这会儿连眼睫毛都没抖一下。 那饭团脑袋阴阳怪气笑了声,直接把面前这女人和九千岁划归为了一类人:那种学了手艺就跑路,背信弃义忘本之人。 “你不用这么着急为你的前任师姐说话,”那个饭团脑袋说,“今天别说是你,就算她本人来了也一样是我的收下败将我看过她的设计稿,稿子是画的好,但是上到承载者身上,也不过如此而已。” 作为专业美术出生的刺青师,徐酒岁的设计图是别人拍马也赶不上的,论画技,许绍洋偶尔都要拿着图来求她指点。 而真正的刺青上身后,表现力始终不如在纸张上那样顶级,是徐酒岁一直以来的痛。 ——如今被一个满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神经病掏出来点破,徐酒岁气得要命。 她却没有跟他再吵,转身扶起椅子重新一屁股坐下去,她长吁出一股压在胸口的浊气:不生气,不生气,气出毛病没人理。 ——她可以昂首挺胸从千鸟堂离去,但是她不可以接受别人说她是因为水平太臭被赶出去的。 打败这个饭团脑袋,忽然成为了和拿回那副被挂在千鸟堂作品墙上的设计稿同等重要的事情。 她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 坐在画框前,她闭上了眼,再次想到了这一次设计图的承载者——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三十而立,如今他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 因为性格沉闷少言寡语,他可能会感受到各方面的压力,但是却没有办法用简单的言语述说。 三十岁,他可能事业平平毫无进展,渴望打破一尘不变的人生格局,但是因为本身性格古板,他又会对是否迈出这一步踌躇。 徐酒岁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刚刚被砸了苦心经营的店铺,她沮丧地抱着被窝,发着高烧蜷缩在被窝里薄一昭替她擦掉了眼泪,第一次好好坐下来,用沉定却压抑的语气,跟她说了自己的故事—— 他亦面对如此困境。 回国另谋高就,还是低头认输回美国。 人生道路的岔路口,是个人都会迟疑。 那个时候,浑身上下的反骨逆鳞便如荆棘狂野疯长,是堕入平庸之道,还是一步登天踏入九霄云端,皆在一念之间。 徐酒岁睁开眼,落笔的第一瞬间,在心中,她的设计稿已经完成了。 旁边沙沙做设计图的joker只感觉旁边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去,却看见旁边那个原本一点就燃的女人就像是被摁下了一个神奇的开关,忽然安静了下来,坐在画架前的她,神情冷漠,那双眼中却仿若有流光溢彩。 ——整个人的气场仿佛都变了,变得强大而自信。 这让他略微震惊。 徐酒岁自然不知道旁边人打量的目光。 她一心扑在了自己的设计稿上—— 疤痕遮盖,在伤口有新肉长出且凸起增生的情况下,不适宜用浓墨重彩遮盖,虽然纹身材料无毒无害,但是纹身枪割上去无论如何也是对身体的损伤,但凡这种情况,就该考虑承载者本人的身体问题。 伤上加伤没有必要。 所以整个纹身要围绕伤痕本身去创作,将它变成设计的一部分,而不是像个三流刺青师一样,只知道用浓墨重彩去强行遮盖。 于是在徐酒岁手中的铅笔之下,那条蜈蚣似的丑陋疤痕,便成为了整个刺青纯天然的主体,笔直一条的疤痕保留,以打雾的表达形式勾勒出腾雾祥云环绕。 疤痕上下两端再往外延伸,收尾以同等长宽设计浮雕状纹样,几笔勾勒—— 远远看去,与疤痕增生主体衔接,成了一根被仙雾腾云环绕,震四方,碎苍穹的如意金箍棒。 光是如此当然不够。 说到“打破格局”“人生起落”与“修成正果”,反骨经典代表人物自然是西游记中的孙悟空。 考虑到承载者本身对于刺青的接受度不高,所以图案就不能太大,想要画与如意金箍棒等大猴子脑袋自然并不现实。 徐酒岁稍一犹豫,随即下笔,几笔勾勒三个人物—— 金箍棒左边,是已然取经归来,如今身批战甲,威风凛凛的斗战胜佛。 他抱臂而立,背靠如意金箍棒,他恣肆随性修成正果后其目光坚毅,仿若透过苍穹之上,得以悟佛; 在如意金箍棒的中间最低端,盘腿坐着齐天大圣。 高高的大圣触须,他盘腿而作,一只手撑着脸,歪着头一脸孤傲不屑,未被驯服的美猴王天生反骨立现; 而在如意金箍棒的右侧,稍微偏上一些的位置,则绘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猕猴。 小猴子神情天真欢快,抬着头望着头顶九重天所在之地,作坚定向上攀爬状,眼中只有对仙界向往 三位一体的孙悟空,代表成佛,悟佛,开蒙三个阶段。 相比起作为主体的如意金箍棒,小猕猴不过设计成徐酒岁拇指大小,小小一团,而齐天大圣与斗战胜佛身形修长,大小不超过食指。 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不容易看到这三团东西是作为纹身一部分存在其中。 徐酒岁落笔之间,胸有成竹—— 这世间大概再也不会有比画纸更令她身心平静的地方,无论是何处地何境地,拿起画笔的一瞬间,她的眼中只有这未完成的作品。 不知不觉,六个小时居然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渡过。 许绍洋推门而入时,徐酒岁正艰难地活动自己因低头太久而僵硬的脖子。 最后瞥了一眼自己的设计稿,她无比满意,甚至还在想:如果那个承载者死活不愿用这个设计图,她就把设计稿拿回去,哄她家男人用。 如果她家男人也不愿意用,她可能考虑把如意金箍棒改成哈勃望远镜,然后把小猕猴改成牛顿,大圣改为伽利略,中间爱因斯坦,他必然欣喜若狂。 想到这,徐酒岁不禁感慨她可真是个记仇的女人,又让脑子里的各种坏思想不小心取悦到了自己,一时间,可把自己嘚瑟坏了。 许绍洋一样扫过去,就看见小姑娘坐在画架前面眯着眼傻乐,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男人哼笑一声。 在他转身先取饭团脑袋的设计图时,徐酒岁扫了一眼,看到他直接给那个古板老男人设计了个机械臂,那疤痕处被弄成了排气管,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是徐酒岁还是觉得 许绍洋说得对。 古板的老男人不可能希望给自己做个机械臂,本来只是一条疤痕,机械臂是要包完整个手臂才好看的。 心中瞬间更加胸有成竹。 以至于许绍洋来取她的设计稿时,她还有些得意。 只见许先生在第一眼看到一根棍子杵在那先是皱眉,转过身刚想问她是不是在胡闹,结果目光一飘,又看见了棍子旁边还有些别的东西—— 于是弯腰多看了两眼她的大小猴子,前一秒还紧皱的眉毛便松开了。 他转过身对视上她神采飞扬,就差把“夸我”写脸上的脸蛋,向来冷漠的薄唇唇角难得勾了勾,露出个不太明显的笑容来。 “好不好?” 她按捺不住的问。 肉眼可见,严肃的许先生脸上变得更加柔和了些,几乎又想要伸出手摸摸她毛茸茸的可爱脑袋。 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做的偏袒如此明显。 所以也是淡淡一笑:“好不好今日不是我说的算,为了公平,我好不容易将承载者那尊大佛请来亲自在外面坐着了,接下来,让他选便是。” 徐酒岁当即站了起来,用眼神示意自己要去拜佛。 许绍洋却不许,让她先坐着,等一会儿有需要她了再叫她出去。 交代完一切,再次强调让她好好坐着等不许乱跑后,许绍洋便转身出了房门。 然而许先生并不会知道的是,他的叮嘱对于徐酒岁而言向来都只是不怎么美妙的耳旁风。 所以他前脚刚走,后脚画室的门便悄然无声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探出来鬼鬼祟祟的脑袋,徐酒岁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蹭着墙边的阴影往厅堂那边靠近—— 其实她并不是非要立刻看承载者本人不可。 实在是因为,当她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的时候,就总会非常期待承载者看到她的作品时脸上惊喜的一瞬间看着那种天然不做作得欣赏与惊艳,她便会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值得人心满意足的事。 悄悄勾起唇,满心期待。 在听见许绍洋说“你先看看这两张设计图”时,她心情紧张地从拐角墙壁边缘探出了一双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 “你这套茶具怎么少了一个?”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自厅堂响起时,徐酒岁唇边的笑容僵住。 她眨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和幻听—— 这之前许绍洋坐着的位置上,她亲爱的、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男朋友正把玩着一只古董茶杯,用不太热情却足够熟络的语气,问出了她六个小时前问过的同样一个问题。 这一秒,脑子里一片空白,轰隆隆地巨响着炸开了花。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能比这更绝望的事。 那一定是,许绍洋没有说“关你屁事”,而是诚实回答:“徒弟不懂事嘲笑我那前任小女友,便砸他脸上了嗤,阿昭,你说这算不算是阿哥我一把年纪,还学会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徐酒岁:“” 讲个笑话,她前男友和现男友是好兄弟。 好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 徐酒岁沉默不语。 当即倒退回了画室,关门,锁门,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决定了。 今天外面就是天塌下来,她徐酒岁,也不会迈出这个画室一步。 端午安康,今天是不卡剧情的粗长君,且发三百个红包 祝大家假期愉快!么么! 气氛不太对 中国十三亿人口,显然是太少了,提倡多生优生,增大我国人口密度—— 以防无辜的小姑娘兜兜转转、人都跑到乡下去找了个美国海归来的男朋友,够八竿子打不着边了吧? 结果还是他妈没能走出前男友那个魔鬼的圈子。 这叫什么事儿? 简直不敢想薄一昭知道她这三天两头还真老往前男友工作室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那个一条稍微露一点胸脯的裙子都不让买的男人! 徐酒岁忽然觉得有些腿软。 她伸手抚了把胸口,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够飙上120了。 抬起手敲了敲脑袋,坐在画架前面,她眼神儿一个劲地往窗外飘——飘来飘去最后盯着画室旁边大大敞开的窗户,不动了。 她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伸脑袋往外看了一眼 其实二楼也不算高。 不知道能不能顺着水管爬下去? “你在做什么?” 低沉缓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绍洋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穿着黑色裙子的小姑娘半个身子挂在窗户外面,伸长了脖子使劲儿往外看此刻那两条短腿都双双离了地,一个闹不好整个人都要从窗口栽出去的样子。 眉心一阵乱跳,他实在是不懂她又在乱来什么。 许绍洋三两步上前,一把扣着她的肩膀和腰,将人半抱半扛地从窗户边拖了下来,没等她说话,先劈头盖脸骂了:“探头探脑看什么,人都快翻出去了,不知道危险?” “这里二楼。” “你这样栽出去,几楼都能摔死,”许绍洋皱着眉,不耐烦地拉了她一把,“一会儿看不住就上房揭瓦,跟我出去。” 徐酒岁被拽得踉跄了下,连带着人也跟着清醒了起来,她没忘记刚才她趴在窗户上是在干嘛—— 当然也不可能跟着他走。 “我我我不出去!我不舒服呀!”她面色真的有些苍白,旁人当然不知道她那是吓得,她一下随便找了肚子某处捂着,“我肚子疼!” 许绍洋托着她往外走的步伐一顿,回过头看着她,只是迟疑了一秒,便问:“怎么了?” 徐酒岁手心都开始冒汗了,“肚子疼,”她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忽然不想出去了,你先让joker去。” 她声音听上去抖得太厉害了,许绍洋微蹙眉,怀疑地上下打量这十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这会儿瞬间面色苍白的像纸的小姑娘:“哪疼?怎么忽然就疼了?刚才不还闹腾着要去看承载者么?” “现在就是不想看了,不可以吗?”凉气嗖嗖往上窜,徐酒岁急忙忙地说,“我不是锁门了吗,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钥匙。” “” 打从时隔将近二年,重新见到许绍洋的第一秒起,徐酒岁对他只有想要疯狂报复或者冷言冷语的冲动—— 而此时此刻,她却想哭着抱着他的大腿,叫他爸爸。 “我不出去。”徐酒岁捂着肚子手都快把衣服捏成了咸菜,她绝望地说,“我把设计理念写给你,你念给外面的人听好了。” 许绍洋沉默了下,完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在这抽什么风。 “不行,”他一口拒绝道,“我凭什么给你念?” “我肚子快痛死了!” “这不是还吼得挺大声的?” “许绍洋!” “还能直呼师父大名,我看你挺有精神,肚子痛什么痛?”许绍洋冷冷嗤笑一声,原本抓在她手肘将放未放的大手忽然重新拽紧,略微使劲儿,“惯得你一身毛病,二十五岁了都,还当自己小呢?” “” 徐酒岁遭遇精神打击后还要遭受这个人的人身攻击,真的是欲哭无泪,心里呐喊着“老娘就是因为这样才跟你分手的王八蛋”! 而此时许绍洋却已经极不耐烦,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非常不情愿自己在徐酒岁面前总是一再让步那么被动—— 这一次也跟她犟上了。 拖着她的胳膊,当是一条不肯回家却被主人牵着狗绳强行往家脱的死狗,活生生一路拖到了门口! 两人磕磕绊绊到了门前,徐酒岁见大势已去,还妄图自救——于是一把捉住门框,压低了声音:“你先撒手!” 许绍洋面无表情:“撒手你就跑了。” “跑哪去!我倒是想!你这又没后门!” 徐酒岁快疯了,冷汗顺着背脊往下淌,生怕薄一昭看见她不仅跑来找前男友”叙旧”,还要同前男友“拉拉扯扯”—— 他当然不可能像许绍洋那样生气起来发疯骂人还要砸东西,那么惊天动地 但是俗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 徐酒岁很怕被他一口咬死。 她把恐惧写在脸上,那情绪真实生动许绍洋见了,以为她真的不舒服或者是有什么别的问题,犹豫了下,还是放开了她。 徐酒岁立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站直了身子,飞快地拉扯了下身上的衣服的褶皱,又整理了下头发—— 抹了把鼻尖冒出来的冷汗,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迈着生硬的步伐往外走。 走到厅堂。 男人令人绝望地还坐在那里。 他大概又是被许绍洋那个老王八从研究院直接叫过来的,身上穿着一身徐酒岁没见过的深蓝色正装,浑身散发着那种博学者才有的正直气息。 他正低头翻看徐酒岁画的那张刺青设计稿图。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男人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在对视上一双瞳孔微缩,闪烁着紧张兮兮水光的杏眸时,他微微一愣。 空气忽然就陷入了凝固。 “阿昭,这是我散养在外面的小徒弟,最近才被不情不愿抓回来,”身后,许绍洋的声音响起,徐酒岁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岁岁,叫人。” 这一声“岁岁”算是他妈彻底把马蜂窝捅翻。 徐酒岁眼睁睁看着男人那双漆黑瞳眸从一开始的惊讶然后情绪逐渐散去,最终那双眼眸重归于深不见底的黑沉—— 她的心也跟着颤了两下。 她狠狠地咬了下下唇,喉咙里所有的水汽都蒸发了,也失去了震动发声的功能该死的许绍洋还在后面催促她懂礼貌,让她叫哥哥。 徐酒岁想死。 但是又死不成。 只能僵硬地牵了牵唇角,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叫了声:“哥哥。” 叫完就被羞得想嚎啕大哭着夺门逃走。 然而被她叫了“哥哥”,男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坐在那一动未动,只是微微眯起眼,看向她的目光一瞬间好像蕴含了什么危险的气息,但是那情绪快得叫人来不及捕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微颔首,目光轻描淡写从她脸上扫过,随后转向她身后站着的许绍洋:“你徒弟?” 许绍洋感觉到了气氛好像有些尴尬,但是也没多想,应了一声,指了指薄一昭手里的刺青设计图,示意这图就是他这徒弟画的。 薄一昭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刺青稿图,又抬头看了眼徐酒岁腿上那五彩斑斓的武士猫刺青停顿了下,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抬了抬眼睫毛,又抛出个奇怪的问题:“前女友也是她呀?” 许绍洋有点莫名其妙。 其实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薄一昭向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如今忽然想到这么问,已经有些管得太多。 但是想一想。前两天拽着他一边喝酒一边打吐苦水的人好像也是他,现在告诉他,那个该死的前女友就站在他面前,其实也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不就是被人甩了么? “是她,”许绍洋看上去有些不怎么高兴地掀了掀眼皮子,“就这么个玩意儿。” 为了他的形容词,徐酒岁转头去瞪他。 声音落下,就听见坐在沙发上那边的男人突然嗤笑了声,荒谬又嘲讽的模样。 她急急忙忙把脑袋到又转了回来,紧张地盯着薄一昭。 没等许绍洋来得及说什么,男人用捏着刺青设计稿图的手随意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勾起唇角,冲瑟瑟发抖得快昏过去的小姑娘露出个没多少笑意的笑容,淡道:“来,坐哥哥这里。” 那一声刻意加重了声音的“哥哥”,把徐酒岁臊得瞬间魂飞魄散。 这是什么魔鬼修罗场。 徐酒岁脑子一片空白。 “” 带着熟悉甜蜜香味的气息,伴随着徐酒岁膝盖一软落座在柔软的沙发上铺散开来。 许绍洋看了眼埋头像是鹌鹑似的挨着薄一昭坐下的小姑娘,目光又转向她身边端坐在那,屁股都没挪动哪怕一毫米的好友,有些微妙地挑了挑眉。 目光在两人几乎紧挨的大腿上一扫而过。 “很冷么,你们俩?”他开口问,“坐那么近干什么,沙发不够宽敞?” 许绍洋声音响起的瞬间,徐酒岁就能感觉到身边挨着的男人无形铺开的低压,快要将她冻死。 而头顶另外一束灼热的目光,又要将她的头发都快烧了起来。 正所谓冰火两重天地狱式折磨,不过如此。 于是她扛不住压力,象征性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结果刚挪开一些,她又听见“哗啦”一声纸张翻动的声音,是从身边的男人方向发出来的,虽然此时他正低头翻两张草稿,似乎在认真对比两张草图。 头也未抬。 但—— 徐酒岁:“” 心中的土拨鼠痛哭流涕,她咬了咬下唇,又把刚刚挪开一点点的屁股重新挪了回去。 她低着头,有些不确定刚才那一瞬间感觉到的无声的胁迫是不是真的直到在桌子底下,男人穿着皮鞋的脚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跟她的靠在了一起。 甚至是轻轻踢了她一脚。 徐酒岁:“” 胸口起伏,猛地吞咽下一口唾液,她心里冲那低着头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男人无声尖叫,这他妈桌下撩人的动作你跟谁学的—— 哦。 等等 好像是跟她学的? 行吧,作孽。 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脏狂跳几乎快要突破胸腔,徐酒岁抬起手将面颊旁边垂落的发挽至耳朵后面,却并不知道自己这动作将紧张得发红的耳尖都露了出来。 翻草稿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坐一站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的耳尖上。 又同时不动声色地挪开。 “咳,”徐酒岁小声问,“那,我们要不要开始?” 薄一昭慢吞吞抬起头,看了下手表。 徐酒岁的眼珠子不自觉地跟着男人的每一个动作而转动,而浑然不自知。 只是在沙发另外一边,许绍洋却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来由地便忽然有些不耐烦眼下厅堂内的微妙气息。 不知道为何,他有些后悔将她强拖了出来讲设计理念,早知道不如真的叫她写下来他照着念 这想法来得莫名其妙,男人微微蹙眉,在徐酒岁对面坐下,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掀了掀眼皮子:“你也知道急了?赶紧把东西说完,几点了都?” 晚上九点多,她还没吃饭。 徐酒岁抿了抿唇,抬眼飞快地看了眼薄一昭,发现后者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目光淡然地把玩放在茶具盘上的茶宠,没空搭理她的样子——她吞咽了一口唾液,骨气勇气伸手去拿男人手里的草稿设计图。 两人各自捏住纸张边缘一端,徐酒岁拽了拽 斜对角方向力度遽然增大。 没、没拽出来。 她脸白了白,猛地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盯着薄一昭,然而后者脸上却依然一派风平浪静,对视上她甚至颇为温和地笑了笑,柔声问:“怎么了?” “没有。” 徐酒岁伸手再拽,这一次,男人配合地松开了手。 原本以为男人还要作怪,徐酒岁这一次稍微用了点力,谁知男人轻易撒手,她整个人还颇为狼狈地往后面倒了倒—— “慢些。” “这么用力做什么?” 沙发两边,两个男人同时开口。 徐酒岁猛地抬起头看向该死的薄一昭,后者完全面无表情,一脸坦然。 这个坏蛋。 她长吁出一口气,冷汗都要将她额头打湿了,又不敢抬手去擦感觉自己快要被薄一昭无声的几个小动作玩儿死。 定了定神,她低头扫了眼自己手里的“得意之作”—— 十五分钟前,她还想坐在这,听承载者针对她的设计稿,好好夸奖她画的有多好。 而现在,她只想跑路。 “这,”徐酒岁抬起手,指了指草稿,“金箍棒,孙悟空。” 薄一昭:“” 许绍洋:“” 徐酒岁:“” 许绍洋:“徐酒岁!” 徐酒岁:“” 老娘大脑的cpu都快烧成一坨焦炭了,你们还指望我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许绍洋黑着脸,似乎对徒弟这种小学生似的不入流水准大感丢人,手中的空茶杯往茶盘上重重一放:“你到底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其妙——” 徐酒岁抿着唇,没说话。 薄一昭懒洋洋扫了他一眼,嗤笑了声:“洋哥,别这么凶。” 语气中暗含讥诮。 许绍洋不说话了,只是脸色因为要强行收敛怒火而更加难看—— 他误会了薄一昭的意思,以为他这位好阿弟是在提醒他,在前女友面前务必保持风度与温柔 否则想要将她追回来比登天还难。 这么天差地别的一误会,他胸腔里那点儿怒火才勉强被压下来,只是实在是也给不得什么好脸色只冷着脸提示徐酒岁joker还在后面等着,最多再给她二十分钟,再说不明白就烦请收拾东西滚蛋,她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不可能再给她。 经许绍洋这么一提醒,徐酒岁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可不想千里迢迢跑来近海市白跑一趟带不回任何东西—— 而且是发生了眼下这种可怕车祸事故的情况下,她可不想白受这种折磨,得不到一点回报。 更何况,这草稿,本来就是她想着薄一昭去设计的。 眼下能够直接展示给他本人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飞快地给自己做了个心里建设,徐酒岁顶着高压稍稍定下神来,小心翼翼抬眼去看薄一昭,发现对方似乎也收起了之前的玩味,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之看似耐心等她开口。 徐酒岁顿了顿,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清了清嗓音开始说:“纹身设计稿使用的是中式传统风格,结合了承载者本身的伤疤,本着不暴力覆盖、伤上加上的原则设计而得成。” 金箍棒是孙悟空的武器,也是齐天大圣抛下泼猴身份,拿起武器斩妖除魔,通往斗战胜佛的成佛之路。 刺青从右往左看,按照从一只普通石头里蹦出来的猕猴开始,讲述的是齐天大圣的叛逆,反骨,法斗天庭,至最后拿起金箍棒,选择护送唐僧取经之路—— 小猕猴经历齐天大圣的叛逆,正如一人成长至青春叛逆时期,曾经企图与全世界为敌。 再有叛逆期的蜕变,人生如取经经九九八十一难,喜怒哀乐,经过时间与成长的洗礼,齐天大圣化茧成蝶,终成斗战胜佛。 这是成佛之路。 许绍洋听了,淡笑一声,与薄一昭说:“和你是挺像,从小不知天高地厚,高中毕业高考分数那么高,却因为说想要深入学习物理又不想活在老爸的庇护下,义无反顾要出国——那时候,薄叔叔被你气得天天血压飙高。” “嗯,”男人声线低沉磁性,“现在是被如来佛一巴掌拍在了五指山下,灰溜溜夹着尾巴做人。” 他语气里有几乎不可查的自嘲,说到这,从许绍洋的桌子上摸了一根烟。 徐酒岁见他点了烟,指尖跳了跳,但是还是没能说些什么烟雾缭绕间,她感觉男人转向她,淡淡地问:“说完了?” 徐酒岁摇摇头。 而刺青从左往右,却又有另外一种理解的方式。 这仿佛是孙悟空一生的倒流,为孙悟空成佛之后,斗战胜佛双目皆空,似悟非悟,望着天庭,似有困惑—— 斗战胜佛于他为何意义? 转念,回想起自己作为齐天大圣时的洒脱,不羁。 再转念,便又想起,作为一只普通石猴儿时,它也曾经努力往上攀爬,向往天庭的蟠桃,天庭的美酒,向往做逍遥快活的神佛。 正应那句“返璞归真,方得初心,可解不惑”。 “三十而立,承载者站在人生抉择的岔路口,或许会在某一瞬间做出影响其后半生的抉择。”徐酒岁的指尖在稿纸上轻轻摩挲,声音变得轻柔缓慢,“刺青是永久的,既是要留在身上一辈子的存在,那除了好看之外,必然应该有其存在的特殊意义比如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后,偶然低头看见刺青,还能想起今时今日的苦难和纠结,那时候大概已经认为当时的纠结不过自寻烦恼,付之一笑,但是却会回忆起当下的良苦用心。” 将自己的设计稿的理念和设计意义全部说完,徐酒岁停了下来,看向薄一昭。 后者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唇边烟草星火点点,他微微眯起眼,似乎因为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返璞归真,方得初心,可解不惑。 是吗? 男人轻声笑了笑,有些迷茫,又觉得有那么瞬间,那一片混沌的脑子里忽然又有了一丝丝的清明—— 那年高考完毕,握着接近满分的高考成绩,他选择出国,不是因为负气,只是因为真的喜欢物理学,喜欢天体物理方面,并想在这方面深入。 后来呢? 后来就,不知道了。 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草,薄一昭坐了起来。 那并不大的动作,却引得旁边捏着那张草稿的小姑娘又紧张了起来但是和之前的那种“做贼心虚”的紧张,又有些不一样。 三根手指捏着稿纸,小拇指指甲却下意识地抠进了手掌心。 又过了一会儿。 在徐酒岁看了大概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男人似乎是终于玩儿够了。 只见他翘了翘唇角,伸手将她手里捏着的设计图抽走,展开又打量几眼,这才一边用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轻描淡写般地问:“怎么,想着我画的稿子啊?” 声音里透着无法忽视的亲昵。 徐酒岁眨眨眼,抬起头,双眼发亮地乖乖望着他。 薄一昭从设计图上方扫了她一眼,又不置可否般,淡淡嗤笑一声。 而此时此刻。 两人无声互动,皆落入坐在沙发对面,许绍洋的眼睛里。 他眉心一跳,忽然心生不好的预感。 他并没有瞎,也没有摔坏脑子,如今傻子也该看出来,坐在沙发对面那挨着的两人,气氛明显不太对。 “阿昭,岁岁。” 许绍洋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用没有多少情绪的嗓音轻飘飘地问—— “认识啊?” 今天200红包哈! 再你们说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我一直是手机码字的,而且还是苹果自带备忘录,码完了复制到晋江app更新。 然后码好这章的时候,我选择了全选——复制——复——我他妈选了黏贴!!!!!! 大几千的字瞬间被之前复制好要调整段落顺序的短短一句话二十个字完全覆盖!!!!!!!! 几个小时的努力付之一炬!!!!!!!! 而且我记得备忘录没有撤销啊啊啊!!!! 我他妈,我只能告诉你们,人在懊恼得发狂的时候,真的会拍大腿的——老子都要把自己的手掌都拍断了快 其实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给拧下来!!!!!! 最后我不死心,去了苹果备忘录有没有撤销,结果,还真他妈有,感谢救我狗命(现在手掌心还疼得生活不能自理qaq) 你们差点就见不到你们的作者了!!! 男人间的战争 徐酒岁“嗖”地抬头望向许绍洋,微微瞪大了眼,又转过头,满脸紧绷地看向薄一昭——实不相瞒,她现在真的有种被当爹的抓着和哥哥谈恋爱的味道。 这他妈都是哪跟哪啊。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薄一昭,希望他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关键时刻能站出来承担这份沉重的责任。 而男人却姿势放松而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似乎对她眼中的乞求视而不见,只是冲许绍洋点点头,唇边含笑,坦然证实了他的猜测:“嗯,确实是认识。” 徐酒岁吸了吸鼻子,皙白的指尖无力地在腿上抓了抓。 薄一昭稍微坐起来了些,将脸转回来,状似随意地瞥了她一眼,慢吞吞道:“还要装不认识?叫人。” 眼下的情况完全和方才颠倒过来。 他一下从被动变成了互动操控局势的人。 徐酒岁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啊?” “叫我什么?”他嗓音低沉。 “” 叫你什么? 徐酒岁犹豫了半天,试探性地偏了偏脑袋—— “哥哥?” 薄一昭脸上倒是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沉默地用那双幽深的眼看着徐酒岁,仿佛在告诉她,他并不是非常满意这个答案。 像是忽然犯了固执的毛病,今日他非要逼着徐酒岁自己说出口不可。 一时间他们对视,陷入沉默。 起先徐酒岁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但是在沉默中,她后知后觉的又猜到他可能心中有气才会这样盛气凌人。 转念一想,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问题,她从来不敢跟他讲自己的职业,连店被砸了那么大的事也憋着不说 是怕他看不起,也怕他不理解。 但是再多的借口,只是因为她对于他喜爱有余,信心却不足。 这个意识在她脑中闪现的第一秒,便让她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大事不妙,急忙张嘴想要解释:“我不是——” “叫我什么?” 他打断了她,稍微加重了语气。 似乎真的在生气。 徐酒岁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悄悄咬住了下唇,有些不知所措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办才好—— 薄一昭说得对,她可能确实有点傻。 身体先于大脑行动。 所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她靠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双手缠上他的脖子,小小声又叫了声“薄哥哥”。 就像是上次,她盘腿坐在家中沙发,唱小曲儿调戏他。 鼻息里都是男人身上的气味,他打理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也被她坐皱了薄一昭仿佛习以为常地抬起手,将突然投入怀抱的一团香暖玩意儿抱了满怀—— 她的手软得像没骨肉似的环在他脖子上。 男人抬起手,似乎是感觉到了怀中人的不安,无声而宽容地拍了拍她的背,大手下滑,固定在了她的腰间。 她动了动,将通红的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乖。” 短暂而磁性的声音响起,给予了她行为一个肯定。 求生欲旺盛的徐酒岁:乖巧.jpg。 她讨好地抬头,亲了亲他的耳朵下方。 薄一昭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乱蹭,与此同时抬起头,只见此时此刻坐在另外一张沙发上的男人脸上已经不见了任何情绪——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许绍洋内心震惊或者说是愤怒到了顶点时才会有的模样。 别人可能会害怕。 但薄一昭确实是不怕他的。 在感觉到对方那无声的凌厉与压迫力于周身散开时,他还保持着脸上的温和笑容,放在徐酒岁腰上的手拿开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差不多就是这样,很巧——我也是没想到会在洋哥这里接到自己的女朋友,实在是惊喜。” 许绍洋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简单跟着露出个笑容,意有所指地点点头:“是够惊喜的。” 这个世上,会在自己的男人参加朋友聚会时不识相地一个劲儿打电话查岗,这么不懂事的女人,果然放眼全国,也只有徐酒岁这么一位而已。 “没想到你们两居然认识了,看来中国也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大。” 许绍洋笑着说,语气里很有邻居家大哥哥应该有的和蔼可亲。 事实上他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看得开,被薄一昭三言两语说着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正坐在薄一昭怀里的那团东西,非常希望她能不要像没有骨头一样赖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坐直了好好跟他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哪怕他心知肚明,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不过是一盆狗血当头扣下来,浇了他个措手不及和透心凉而已。 ——打从生下来算起,许绍洋觉得从未像是此时此刻这样狼狈,哪怕小时候差点被绑架,他也不像现在这样内心有些恍惚至可以说是惊慌失措。 他面上不显,只有看似随意搭在扶手上,青筋暴起的手背暴露了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感受。 徐酒岁看不到。 但是薄一昭却了解他,而且他这位阿弟,向来非常细心。 “洋哥你也不用太惊讶,毕竟缘分这种东西么” 男人又点了一支烟,还给许绍洋递了火。 许绍洋微微眯起眼,懒洋洋稍微抬起身子,过去接了火。 隔着星火点点,他轻描淡写地扫了眼薄一昭,笑道:“你不要同我讲缘分,原来当年我老爸非要带着你老爸去烧香,祝福我的姻缘,结果烧着烧着,却把他的儿媳妇烧到了你家里去。” 薄一昭咬着烟草尾,轻笑出声。 “你总不能还打电话回家去给老头们告状吧?” “我才不去讨骂,他只会反骂我,是我自己作死撩骚把人弄丢的,怎么能怪他。” “嗯,男人么,”薄一昭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升起的奶白色厌烟雾模糊了他眼中的眸色,“管的住下半身很重要,有时候,那根东西实在闯祸,又舍不得剁掉。” 薄老师万年不讲一次笑话。 不是不想讲,他只是缺乏幽默的细胞。 比如此时此刻,他说完这句话,现场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好笑,包括他自己在内。 徐酒岁更是毛骨悚然,她伸手紧张地使劲儿掐男人的脖子,示意他赶紧闭嘴—— 只觉得在这和平的对话里听出了一点什么刀光剑影的味道,她几乎嗅到了空气中,夹杂在烟草里的血腥味。 看来许绍洋在不知道情况的时候,曾经同薄一昭详细地说过当年和她分手的破事儿。 除了这还说了什么,光想想就让人胆战心惊。 徐酒岁根本不敢细想。 她不动声色地皱皱眉,随后意识到再这么继续待下去,这两个人不会现场给她表演个古惑仔火拼? 那就太不优雅了。 而且在这听这两人阴阳怪气地说话,她也实在是很难过。 “我,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徐酒岁忽然出声,打破了这两人“有说有笑的素质聊天”,她从薄一昭的大腿上爬下来,站稳,指了指画室方向—— “别的事晚些再说,我先去把joker叫出来,让他说说他的设计理念好不好?” 薄一昭的手顺着她起身的动作,从她的肩滑至腰间。 微微抬起脸,对视上徐酒岁那双紧绷中带着一丝丝恳请的眼睛——显然在两个情绪即将失控的男人中,她认为他还算是可以正常沟通的那个。 他看着她,良久,这才用无懈可击的笑着,点头说:“好。” 徐酒岁:“” 低头看着那双黑沉到望不到底的黑色瞳眸,那笑却让徐酒岁浑身发毛,头皮发麻。 她顾不得许绍洋的目光还像是毒蛇似的在她背后滑过。 弯下腰去亲吻男人的唇角。 后者配合地让她亲了这一下,并没有闪躲开来。 待柔软的唇瓣从男人冰冷的薄唇上拿开!徐酒岁这才长吁出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事他没躲开应该!不是死刑!最多判个终身她还可以抢救一下! 一步三回头地往画室走。 回到画室叫了joker。 可能是她脸上的神色不太好,让joker误以为她在外面受到了什么羞辱,这人脸上没有同情甚至闪过一丝惊喜徐酒岁懒得纠正他的意识偏差。 看着饭团脑袋往外走的背影,她还有些飘忽不脚踏实地的迷幻感,如果不是鼻子之间都是男人唇角的烟草味尚存,唇上触感如此真实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自己依靠着窗边坐着发了一会儿的呆,短暂安静下来后,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徐酒岁只觉得又饿又累,最后居然趴在窗户边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最后还是薄一昭进来把她叫醒的,睁开眼看都快十一点了,男人俯身摸了下她冰凉的手:“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不怕着凉?” 徐酒岁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看着自己周身身处的画室和面前的薄老师—— 有种魔幻现实的不真实感。 迷迷糊糊抓着男人的手,顺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力道站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要亲。 男人轻笑了声,靠在她耳边低道:“这么粘人,你师父还在看着。” 话语正义,然而声音里不无得意。 音量正好能够让不大的画室里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徐酒岁瞌睡醒了些,踮起脚越过男人的肩膀看了眼,果然看见许绍洋站在画室的门边,只是走廊没开灯,他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阴影之下看不清楚脸上是什么情绪。 但总归应该不是愉快的。 徐酒岁眨眨眼,收回目光,拽着薄一昭的手臂拉了下:“饿了,我今天起来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你这样容易得胃病,带你去喝粥?” 徐酒岁点点头。 男人揽过她的肩,两人转身往外走,薄一昭这个人的戏很多,走到门口的时候还盛情邀请许绍洋和他们一起去吃宵夜。 “我就不去了,打扰你们约会多不好。”一路将他们送到门口许绍洋淡道,话语里隐约可嗅到一丝嘲讽。 “洋哥这话说的就见外了。” “你倒是不见外,但是这让岁岁多为难——前两天讲到我的小前女友,你还鼓励我无把她追回来,”许绍洋自然垂在身体一侧的指尖跳动了下,玩笑似的说,“我说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还嘲笑我,说我素质道德标准太高。” 许绍洋的声音不急不慢。 徐酒岁原本抱着薄一昭手臂的姿势动了动,人后撤,离开男人的怀抱那双水泽明亮的眼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瞪向他。 薄一昭:“” 瞪我做什么,那时候我又不知道他那个所谓的前女友就是你。 我都没找你算账。 你还敢瞪我? 听到许绍洋这么说,又被徐酒岁一脸强烈谴责地瞪着,薄一昭唇边的笑容淡了些,说到这个,倒是实打实的打脸—— 他都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吃错了什么东西,要给他这位大哥出这种馊主意。 “玩笑话而已,”薄一昭只好无奈地对许绍洋求饶,“阿哥总不会当真吧?” “怎么不当真?”许绍洋说,“我这样的人,亲人少,十分珍惜这样的感情,向来都听阿弟的话。” 薄一昭唇边的笑容算是彻底消失了。 原本松松扶在徐酒岁腰间的手也稍微紧了紧。 许绍洋轻笑了声,愉快地算是扳回了一局——毕竟从刚才开始他就有些被动,这让他非常不高兴,也很不喜欢。 感觉到身边的男人瞬间的紧绷。 大手把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捏的有点儿痛,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男人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扯开话题,转向许绍洋:“别扯有的没的,你们无不无聊有这闲聊的空闲,先告诉我这场设计图比试我赢了没有?” 她还有心情关心这个? 许绍洋没说话,看向薄一昭。 “我还要考虑一下。” 男人言简意赅地回答。 说着便将她一把拎出了千鸟堂的门槛,又将她脑袋拧回千鸟堂内:“和师父说再见。” 徐酒岁撇撇嘴。 “懂不懂礼貌?”男人在她身后淡淡地问。 这幼儿园家长接下班的台词他一点不觉得别扭。 许绍洋脸上的表情顿时又从方才的愉快变得有点僵硬。 放了平日这种时候徐酒岁是肯定不想招惹他的,奈何身后那人给的压力实在太大,徐酒岁权衡了下轻重——在意识到今晚她是要跟着薄一昭回家的这个事实之后 只好硬着头皮跟许绍洋说“拜拜”,然后拽着薄一昭火烧屁股似的落荒而逃。 虽然这一切的起源好像是因为她。 但是她实在是不想卷进这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战争里。 离开千鸟堂,徐酒岁就感觉原本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松开了,带着温度的掌心抽离,凉风吹过,她被冷得哆嗦了下。 到了晚上风有点大,她低着头跟着薄一昭一路下了停车场。 两人谁也没说话,走在前面的男人步伐迈得很大,她不得不连蹦带跳才能跟得上他。 气氛微妙。 薄一昭打开车门,徐酒岁吭哧吭哧往里爬车里很暖,被北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和腿都像是被塞进了常温的冻猪肉迅速解冻。 徐酒岁还没来得及坐稳,就听见身边的男人道:“徐酒岁。” “啊?” 她茫然地抬起头。 “你还有什么秘密,最好现在一次交底。” 驾驶座那边的门被“砰”地一声用力关起来,坐在驾驶座上,男人目视前方,目光淡然,变脸比翻书还快。 正低头摸安全带的徐酒岁:“” 好的,这是真的生气了。 一个提问:我现在下车还来不来得及? 今日关键词—— 1500评的话 今晚20:00 下章高能 我们结婚 然而徐酒岁是真的没有什么秘密了。 先是捂年龄,再是捂武士猫刺青,都捂完了就捂职业,前男友的事她没想隐瞒,架不住她前男友是他的好兄弟但,这,这事她也不知道啊! 她若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早在薄一昭搬过来她家对面的第一天,她就搬家了。 徐酒岁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男人那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也让她非常心慌。 抓着安全带的手抠了下安全带的边缘,她想伸手去摸一摸他因为压抑着恼怒,越发紧绷的侧脸但是她刚抬起屁股,手指尖还没有碰到他,就被他抬起手挡住了。 男人冷漠的侧脸也偏了偏,无声地提示她,现在并不是在千鸟堂,他们的面前也没有许绍洋,她休想用撒娇这招蒙混过关。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 薄一昭没有开灯,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她坐在副驾驶仰着头看着自己,一副懵里懵懂的样子她这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让他觉得非常的无力。 她不信任他。 所以才会任何事都在非常被动的情况下让他知道。 然而他甚至都不确定,她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 心在一点点往下沉,连带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都有些发冷,男人的手无声收紧,他现在倒是真的很想去质问许绍洋,他和徐酒岁在一起三年,是真的在谈恋爱吗? 都谈了点什么东西? 为什么她看上去什么都不懂,出了事也没有主见,完完全全靠着别人的引导—— 就好像吵架这种事都变得特别艰难,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别人在试图跟她讲道理。 她只是嗅到气氛不对,就想拔腿就跑,而不是坐下来和人好好的解决问题。 许绍洋就是这么养徒弟和女朋友的,实在是好得很。 哦对了,当年许绍洋犯了错,她也确实没跟他好好谈谈,大概就是惊天动地地分了手,收拾了东西就连夜回了奉市,找了个鸟不拉屎的角落里缩起来。 标准属于徐酒岁的操作。 这么想来,许绍洋倒是纯属活该—— 这么个没良心又胆小的玩意儿,你指望她自己想明白,自己懂事,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嘲讽地掀了掀唇角,隐藏在风平浪静的冷漠脸之下,是他越发没有办法抑制住的无力和恼火降下车窗,让一丝丝冷风吹进来,地下停车场充数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反而让人头脑冷静。 他点了一支烟,半个身子靠在车门,显得有些倦怠地吞云吐雾。 一支烟快抽完了,她没有出声,他也铁了心要给她上一课似的不肯给她提示,两人干脆就这么僵着。 弹了弹烟灰,余光瞥见坐在副驾驶的人不着痕迹地伸手揉了揉胃,这才想起之前她说一整天没吃东西这件事薄一昭微微蹙眉,熄灭了烟头,重新将车窗升起,发动了车子。 车子缓缓驾驶出停车场。 一直到车子开到近海市比较有名的夜市一条街,在其中一家海鲜酒楼下面靠边停,隐约的嘈杂声从车窗外传来 越发地承托着车内的安静让人难以忍受。 这一路他们都没有任何的交谈。 直到停好车,男人绕到副驾驶替她开了车门,才简单说了两个字:“下车。” 酒楼里环境很好,和一般的大排档里都是喝酒喊码的不一样,顾客大多数都是当地人拖家带口出来吃宵夜。 薄一昭要了个小包厢,两人坐进去,徐酒岁先坐下来,然后发现薄一昭在跟她隔了一个椅子的位置坐下来,就好像他们俩根本不太熟的样子。 徐酒岁在心里犯了嘀咕,在他点粥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坐到了和他挨着的位置。 点完菜以后,服务员出去了,男人抬眼扫了她一眼,她涨红了脸,很怕他不给面子地自己又坐开。 还好没有。 砂锅粥很快就送上来,徐酒岁真的饿得脑子都不好使了,也顾不上和薄一昭斗法,接了碗埋头吃她东西几乎算是狼吞虎咽半碗粥下肚,胃里总算是有了一点油水,她这才稍微缓过神来—— 抬头看了眼薄一昭那碗粥,没怎么动的样子,就好像他胃口很不好。 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抬了抬眼发现她直愣愣地瞪着自己面前的碗,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慢点吃,不够再要。” 徐酒岁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面颊变得更红了些,她摇了下头,想了想问:“老师,你是不是在生气?” “”薄一昭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把那包烟掏出来,放在餐桌上,修长的指尖蹭了蹭烟壳,他轻笑了声反问,“不叫‘哥哥’了?” 徐酒岁的耳尖都红透了。 她捏着勺子的指尖发白:“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知道你和许绍洋认识,刚才是有点慌。” 薄一昭抽出一根烟,点燃了,夹在指尖,整个人往后靠了靠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慌什么?” 徐酒岁“啊啊”了两声:“那种混乱情况,是个人都会慌吧,我前男友是你的好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啊?” 薄一昭很认同她的说法,他也想问这算什么东西算是他活了三十二年见过最大的一盆狗血。 但是介于他至少是现任的那个,许绍洋可能比他更难受,这又让他觉得舒服了一点。 “这有什么好慌的,你也是莫名其妙,”他将烟草含在薄唇边,口是心非地嘲笑她,“怎么,怕我知道这种事就不要你了?” 这话完全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的。 却让徐酒岁脸上刚才的红润迅速退去,就像是被人戳中了死穴,她的呼吸一瞬间变得非常困难,脑子里也“嗡嗡”的,她有了一种错觉,他其实也不是听上去那么像在开玩笑。 可能是今晚吹得冷风有些多,刚才喝了粥又有些出汗,一冷一热的,她开始觉得头疼。 今日受到的惊吓实在够多了,她忽然相信电视剧里演的那些矫情病女配角,被活生生吓病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说话了。 不仅是因为说不出话来,也她很怕说错一句话,就一把将他们两人都万丈深渊,再也没得回头路可以走。 薄一昭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继续,掀了掀眼皮,这才发现这时候坐在他旁边的人面色苍白得像鬼—— 夹着烟草的手顿了顿,他坐起来了些,伸手去摸了下她的手背,发现她手很凉。 男人皱眉,说不心疼也是假的,于是脱了外套搭在她身上,说了她一句:“都什么季节了,近海市晚上七八度,你应该多穿点。” 徐酒岁只感觉到背后一暖。 而后属于男人身上她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起来。 心里一抽,眼前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大滴的水珠从她眼底滚落的时候,她还一脸恍惚,只是清醒还好薄一昭要了个包厢,不然现在她不知道该有多丢脸。 她转过身去,背上的西装从她身上滑落下来,下一秒她整个人已经不容拒绝地坐到了男人的身上—— 他倒是被投怀送抱得猝不及防,手里还烧着的烟差点烫着她的手,他只好飞快地把烟熄灭了伸手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腰 皱眉,警告似的拍了下她绵软的腰:“闹什么?”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是个做刺青的,谁让你天天把刺青都是劳改犯用的挂在嘴边,我怕你看不起我,可是我恨得很喜欢这一个行业,也不想让你看不起它” 她抱着他的脖子,呜呜地哭得很是凄惨—— “为了要我重新出山去参加那个什么国际大赛,许绍洋到处宣扬我冒充千鸟堂的人,砸了我的店,又扣了我的设计手稿,你不知道论坛那些人骂的多难听我没有办法,只能拿回手稿证明我没有冒充千鸟堂的人,我本来就是!” 她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热乎乎,湿漉漉地顺着他的衣领滚进他的脖子里。 “我又不敢跟你说,你自己都有那么多事要忙,万一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做刺青师,我该怎么办?” 感觉到男人的手抱在她的腰间,好像也没有要松开把她扔出去的意思。 但是现在徐酒岁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坐在他身上,她自己都要哭成脑瘫儿了,这些日子受到的压迫和压迫像是被踢翻的垃圾桶似的,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我喜欢刺青,也喜欢你。”她磕磕巴巴地说,“做不了选择,你别让我二选一。” 语气柔软。 但是句式却不讲道理的斩钉截铁。 这不长进的玩意儿倒是学会先发制人了。 薄一昭心中无奈,但是不得不说听她哭得那么惨,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用那点小学生水平全部交代了一遍,他心里的火气稍微下去了一点。 于是伸手,大发慈悲地给她擦了擦眼泪:“我什么时候让你二选一了?从头到尾我说一句话了吗?” 那眼泪像是擦不完,没一会儿他手心就湿漉漉的,男人黑着脸甩了甩水,最后干脆坐起来抓过餐巾擦手。 然后扔了餐巾布,反手拍了拍她的背。 “在千鸟堂时候,你看见我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很不高兴的样子。” “正常人在那种场合能高兴的起来?那是脑子有病吧?”薄一昭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我气什么,你真不知道?” 徐酒岁努力睁着通红的眼与他对望。 然后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低下头,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人家都说,这年头讲究个门当户对” 她声音越来越小。 想到了乔欣 说实在的,怪不得全天下都觉得她和薄一昭是一对,她俩确实门当户对一个跳舞的,一个搞高科技学术的,合起来就是书香门第世家。 她呢? 她就是个—— “照你这么说,你和许绍洋才算门当户对?” 男人微犯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徐酒岁心里猛地漏跳一拍,看上去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去看他,像是非常震惊他怎么会这么想—— 连带着好不容易稍微停下来的眼泪又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男人抬起手,用略微粗糙的指腹替她擦了擦眼角,只是越擦越红,眼泪也越擦越多到了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给她擦眼泪,还是单纯在她。 “跟我在一起就这么没安全感,嗯?” 男人嗓音低沉。 徐酒岁心中却咯噔一下,脑子里炸开了花,第一反应就是—— 完了,他要分手。 她摇了摇头,眼泪朦胧地表示坚决不分手,还伸手去捂他的嘴,示意接下来的话可以不用说了,她一点都不想听。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不说” 所以,不要分手,好不好? 他抬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就发出一声急促的抽泣,慌张而固执地直起腰,着急地去亲吻他的唇。 男人向后躲,扶在她腰间的大手拍了拍微微蹙眉叫她“别闹”,那一瞬间徐酒岁觉得身上所有的体温都从身上抽离了,她脑子迟钝又麻木地想这事怎么就能到了这个地步—— 他果然很讨厌有一个非传统职业的人做自己的女朋友。 她绝望地僵硬在他怀里,整个人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她好像是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叹息—— “你没有安全感,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好听的话嘴皮子都磨破了,但是我能给你的也就这么多” 他微微俯身,因为她使劲儿钻在他怀中他也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摸索着找到她的唇瓣,薄唇在湿漉漉的唇上落下一吻。 “要不别谈恋爱了,这样能谈出个什么狗屁东西来。”他用淡然的语气问她,“我们结婚吧,你看行不行?” 薄老师:谈鸡毛恋爱,去民政局! 叫老公 薄一昭话语一出,就感觉到怀里的哭声立刻消失了徐酒岁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眼泪,睁着那双快要哭瞎的眼,嗓音沙哑地问他:“你说什么?” 她仿佛见了鬼似的瞪着他,这语气实在是说不上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她都快被吓傻了。 薄一昭抿了抿唇,看到她这种纯天然的反应,也是知道自己可能冲动了,然而他说出去的话,从来都没有后悔的时候只有怂恿许绍洋去追他的前任小女友那个纯属是意外。 粗糙的大掌扶上她的脸,不太温柔地给她擦去眼泪:“什么门当户对,结了婚就一家人,从此进一个门,用一个户口本,你也不用费心思去‘对’了。” “” 徐酒岁的脸被他擦得生疼,只是脑子里也转不过弯来让他轻点,她僵在薄一昭的怀里,心想他还不如跟她提分手—— 那至少还按照剧本来,她该哭就哭,该犯错就认错,该痛哭流涕就痛哭流涕 现在是什么情况? 结婚? 啊? 她实在是不懂他的脑回路。 好歹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她却没想到他要解决“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的办法这么简单粗暴她长那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理解这四个字的。 “你疯了吗,”她压低了声音,哆嗦着伸出手,捉住他放在自己脸上不厌其烦擦眼泪的大手,一眨眼,又是两滴黄豆大的水珠滚落,“三十二岁高龄,你还想干出偷户口本的事儿?” 指尖被冰冷而柔软的手拽住。 他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也不嫌弃她邋遢,吻了下她的眼角:“是你一直要把门当户对挂在嘴边,你以为只有你担心这件事吗——从你的分析来看,你和许绍洋是真的门当户对得很。” 他又强调了遍。 徐酒岁想说你放屁。 但是想了想至少从硬件配置来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闭上了嘴。 然而男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反驳,瞬间脸黑了,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湿漉漉的脸:“怎么,哑巴了?还真这么觉得,嗯?” 徐酒岁觉得她要是敢说“是”,薄一昭就敢把她从自己的大腿上扔下去。 “你别乱说话,好马不吃回头草。” “是吗,可惜你不怎么像好马。”男人凉凉道,“我看你还挺听他的话的,刺青是他手把手教的吧?雏鸟情节?还有这个” 他的手从她的腰上滑下来,落在她裙子的边缘,意有所指地蹭了蹭,以前怀疑这是她前男友刺青时候,就有些膈应 现在大概是膈应加倍。 被他两下摸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徐酒岁赶紧一把捉住他的手:“薄老师” “叫什么老师,叫哥哥不是挺好听的?” “” 徐酒岁噎了下。 “别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怎么的,伴随着话题推移,需要被安慰的人好像变成了他,她明明说话时带着哭时的沙哑,说话都不利索,还得凑过去好言相劝,“我只是觉得三十二岁偷户口本实在不像话。” “一个小时前你的刺青设计图还不是这么说的,口口声声劝人放飞自我,寻找初心,三十而立。”男人淡淡道,“耍嘴皮子是吧,哄客户好玩?” 徐酒岁脸红了红。 但好歹也算终于不再泛白毫无血色。 男人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她柔软的指尖,只觉得怎么捏都玩儿不够他在心中感谢许绍洋高抬贵手,乱谈恋爱,教出个性格差,胆子小,没担当的前女友。 被他捡着了。 他不嫌弃。 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放回家里慢慢教,一辈子那么长,总有教会的一天如果实在教不会,那也就算了,反正到时候他可能反而被磨平了性子,坦然接受她这些毛病。 温水煮青蛙而已,他又不是没被煮过。 “给你脸了,一天天演戏,瞒天过海的,刚才还假装不认识我?” “我没有,”她反抗,“都坐你腿上了。” “他不问你能坐上来?” 薄一昭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事都没有就慌,我在那,他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着?我护不住你么?出了事就知道哭,哭完我不能指责你,跟你求婚你还不乐意是吧?” 他越说越觉得来气,稍微使劲儿捏了她握在他手中的指尖一把。 十指连心,徐酒岁被捏疼了,“嘶”了一声,屁股从他腿上抬起来要躲又被男人一把摁回去,他脸上的神情不算好看,主要是想到她不停地强调他三十二岁,心里就不太得劲。 嫌他老啊? 所以不愿意? 想到这他冷哼一声,也不稀罕抱着她了,把人一捞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徐酒岁屁股着地,小心翼翼瞥了眼他的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是好像不像是要提分手的样子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抓起勺子,埋头继续吃她的粥—— 本来就还没饱,又痛快被吓哭了一顿,这会两条腿落地,心踏实了 她只觉得比刚才更饿了。 薄一昭坐在旁边看着她捧着粥吃得欢快,欲言又止,心里想这人的心要么就是黑的要么就是干脆没有,否则怎么能会是这种德行啊? 这是刚被求婚的人的反应吗? 她真得听得懂中文? 他忍了忍,还是屈尊降贵地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小菜,瞥了眼她泛红的眼角,颇为和蔼可亲:“刚才我都没凶你,哭什么?” 徐酒岁低头扒饭的动作一顿,盯着碗里的小菜看了一会儿,脸微微泛红不说话,摇了摇头,吞咽下嘴里的食物,低头要继续扒饭。 然而薄一昭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伸手直接将她面前的碗拿走了,筷子敲了敲她的杯子:“说清楚再吃。” 徐酒岁转过头无声地看着他。 就这一眼,男人就懂了—— 刚才她一边哭一边又要捂他的嘴又要亲他,着急忙慌的道歉,显然是慌了神的。 至于为什么慌了神么 “是不是以为我要和你提分手?”他不带多少情绪地问。 徐酒岁捏了捏筷子,垂下脑袋:“只是觉得那种情况你这么说也无可厚非吧,我先瞒着你那么多事的,你不高兴,应该的但我没想和你分手的,如果你想的话——” “你会怎么样?” “拼了命的哄哄你。” “”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让薄一昭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好歹不是像以前似的找个地方缩起来伤春悲秋,这么对比起来这几年她的米也不算白吃 或者也可以认为他在她心里到底还是比当年的许绍洋重要一些。 如果“逃避”是天性的话,那么“争取”也应该是相应存在的心证。 “你会哄人?你只会气人。”男人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的粥摆回她的面前,“吃吧,不分手。” 徐酒岁盯着面前的粥碗,吸了吸鼻子,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不能失去薄一昭的,这世界上也许再也找不到会如此包容她的第二个人—— 他不仅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纵容她,还在不断地说服自己的让步,这些她都知道的。 扔了勺子,她转过身去抱着男人的腰,发誓以后要对他很好,绝不再隐瞒他任何事情。 薄一昭则大方地接受了她的投怀送抱,很是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背,在她像只猫似的挤着往自己怀里蹭时,他问:“那结婚的事怎么说?” “” 心中那些感动成狗稍微散了些,这个人实在是很会破坏气氛。 徐酒岁默默地腹诽,半晌小声地说:“就这样决定了的话,好像草率了点。” 不这么决定还要哪样决定? 难不成你还想再选选? 薄一昭先是黑了脸,后来想了想,吃着宵夜像是提明天吃白菜似的提结婚好像是有点不像话,但是他确实多少也是认真的觉得这提议其实真的不错—— 谈恋爱不过是感情磨合。 反正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磨合,磨不来也要硬磨的话,结了婚再磨好像也没多大问题。 有了那一纸证书,两人就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了,吵了架闹了事,他不用担心她又吓得抱头鼠窜消失于人海之中。 最重要的是。 今日离开千鸟堂时,许绍洋说的那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是不担心徐酒岁吃回头草,但是他还是顾及兄弟情分,想要让许绍洋早些死了心,对大家都有好处。 “再好好考虑下。”男人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摸到了她的耳洞,下意识地多蹭了两下,“我会照顾好你。” 徐酒岁用脸蹭了蹭男人的衬衫,低低“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你家里人干什么的?” 都说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她从小就只有一个弟弟,那就是她的家,四舍五入约等于没有。 但是他不一样。 “我爸和我同行,我妈是眼科医生,现在退下来了,在家里待着管东管西。” “” 医生和科学家。 听上去是会看见儿媳妇腿上的大片刺青立刻晕过去的组合。 眼科医生,他妈甚至可能会当场拉他给他看看眼科。 徐酒岁心里没底,干脆不说话了。 但是薄一昭知道她在想什么,捏了把她的脸:“没事,我知道你腿上那东西的来历都忍下来了,他们有什么不能忍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把我骗到手了,就拿刀架着我的脖子让我去植皮?” “那样只会让许绍洋在你心里更加刻苦铭心,印象深刻,搞不好成了你心里的白月光.”男人淡淡道,“这种蠢事我不会干,你放心——就你现在讨厌他的态度,我就很满意,希望你继续保持。” “” “顺便一提,你如果跟我结婚,那就是许绍洋的弟妹了,他这个人再怎么样,总不会吃窝边草的。” “薄哥哥,你还学会威逼利诱了。” “嗯,”男人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眉眼淡然,“近墨者黑,还是你教的好。” “” 吃饱了饭,已经是半夜快两点,薄一昭以前总是晚上十一二点准时上床睡觉,最近这个规律有即将被彻底打破的嫌疑。 而罪魁祸首坐在他的副驾驶,精神抖擞地低着头,在玩手机。 严肃地说起来,徐酒岁还是有点靠近老年人爱好的,比如她闲下来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玩那些个什么“天天爱消除”,这点爱好和薄一昭他妈那一辈妇女极其接近—— 说不定还能勉强算个共同话题。 薄一昭悲哀地想。 以前他总觉得闲得蛋疼的人才爱玩这个,且关卡越高的人越闲。 眼下耳边噼里啪啦的,他其实想让她把声音关了,实在是吵耳朵然而一看她玩得起劲,忍不住想起方才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又起了一些慈父宽容心态:算了算了,玩吧玩吧,不哭就行。 此时又想表现得和蔼可亲一些,让她不要老嫌弃他比她大几岁这件事,于是男人各种勉强忍了她的闹腾,甚至还主动攀谈:“你玩这游戏玩到多少关了?” “啊?” 徐酒岁抬起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想到他为什么要跟自己闲聊到这个只是刚刚发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在过红绿灯的时候,举起手机给他看了眼。 2135关,甩了第二名300多关,朋友圈第一闲人实锤。 薄一昭:“” 薄一昭:“你在奉市的刺青店开在哪?” 是不是生意不太好? 否则怎么能这么闲? “就院子出门左拐街尾,你还站在我橱窗前面看过,然后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徐酒岁说,“有印象吗?” 薄一昭想了下,倒是有点印象:“那家店是你开的啊?” 她“嗯”了一声,然后换了个坐姿:“不过现在没了,之前为了比赛报名的事,许绍洋叫人给我砸了,又赔了一笔钱给我,现在店在重新装修。” 薄一昭点点头,想起刚才她语无伦次的时候是提到过思及此,他便忍不住佩服起许绍洋的手段来,一般人都想不到他那些高端操作,实在是,仿佛生怕前女友回头看他这株人老珠黄的回头草哪怕一眼。 他都不用太考虑竞争对手啊,就放在那,他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 心中一番感慨,这时候他又听见副驾驶的人在跟他兜底:“哦对了,我来近海市也是为了这件事,我有一副系列作品的设计稿被扣在千鸟堂,那是我的第一幅刺青设计图,我想要把它拿回来,做镇店之宝摆在新店铺里。” “他扣你的设计稿做什么?” “谁知道,大概是因为变态吧?” “好的。”薄一昭微笑着问,“然后呢?” “然后,”徐酒岁舔了舔唇,“我和许绍洋说好了,如果这次和那个饭团和那个joker的比赛我赢了,他就把我的设计图还给我——” “” 薄一昭没想到这话题最后居然绕回了他的身上。 并且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了从旁边射过来的热情目光。 他笑了笑:“你的作品确实更好。” 徐酒岁双眼亮了亮,坐起来了一些。 薄一昭想了想说:“明天陪你去把东西拿回来,以后你就尽量不要——” 再联系许绍洋。 “他若是非要等你往身上纹完才肯给我呢?” “” 那就等下辈子? 薄一昭不说话了。 他握着方向盘,心里在原则还是哄女人开心问题上摇摆不定最后他决定,他好像还是有点过不去那个坎—— 这种事并不是随便就能答应下来的,代价是有点大了。 “你就不能再画一副?”他口风一变,试图劝说她,“人活在世上,就是应当不断的提升自我,作为艺术家,别人问你最满意的作品时,你需要昂首挺胸地说:下一副。” 徐酒岁表无表情地盯着他。 薄一昭用余光以及肉测感觉到从副驾驶传来的怨念。 他丝毫不为自己诡辩而觉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徐酒岁,劝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坦然接受你的职业了,你不能强求我嫁鸡随鸡到把自己从天鹅变成鸡——” “天鹅,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徐酒岁说,“说好的会照顾好我,结果连一个本属于我的设计稿都不愿意替我拿回来,男人果然都是嘴巴说说好听而已嗯嗯嗯好好好行行行,没关系,我懂。” 薄一昭:“” 你懂个锤子你懂。 薄一昭不搭理她了,一脚油门直接把徐酒岁送到了小船家楼下,开了副驾驶车门,言简意赅道:“晚安。” 徐酒岁:“” 解开安全带,她跳下车。 薄一昭以为她生气要走,没想到她从车头绕了一圈,绕到了驾驶座这边,屈指敲了敲他的窗户。 车窗降下,露出后面男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徐酒岁双手扒着车窗,双眼笑吟吟瞅着他:“薄哥哥,你这么坚决地拒绝,到底是因为古板还是因为怕疼?” 薄一昭凉凉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还能说什么鬼话。 见说不动她,徐酒岁噘噘嘴,揭穿他:“那天那个女学生跳楼,你缝针的时候我在外民听见你问医生能不能先打麻药” “”男人的脸瞬间黑了,“你心到底是不是人肉做的?缝针还不让人打麻药,你以为是演电影吗?不怕疼又不是没痛觉神经?” “哦。” “我不是怕疼!” 男人话语一落,忽然余光便瞥见她的手从窗外探了进来,软白的指尖飞快地摸了摸他的耳垂。 又痒又凉。 薄一昭被她摸得火起。 向后躲了躲,咬着牙警告她:“不想出事故就不要撩火,先说好了,我说的可以等你三年不包括你主动找事儿的情况下。” 徐酒岁完全不理他,下巴搁在车门上:“给你扎个耳洞吧?” 薄一昭话语一顿,挑起一边眉。 “扎刺青和扎耳洞差不多,咱们预演一下,万一你能接受呢?”站在窗外的小姑娘期待地踮了踮脚,歪着脑袋看他,“而且多个耳洞可能你会看上去更加年轻。” 十八中的学生,要是某一天忽然发现他们的政教处主任从严肃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变成了戴耳钉、有刺青的山鸡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薄一昭心想,如果以后他有了女儿,坚决不让她和她妈玩儿。 怎么尽不教好? “我要那么年轻做什么?”他丝毫不动心淡淡道。 “你也是曾经把我当做高中生的人,”徐酒岁指尖在他耳廓扫来扫去,“不怕被人家说老夫少妻,老牛吃嫩草?” 薄一昭一把捉住她作怪的手,根本不受她刺激,哼笑一声:“这不是没吃到嘴么?” 徐酒岁没挣脱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不干就算了,我不介意以后出门在外管你叫爸爸。” 她说着就要抽回自己的手,男人却不许了,扣在她手腕的力道微微增大,他往车窗那边靠了靠,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徐酒岁挣扎着的动作一顿。 他含笑看着她:“徐酒岁,你是想往我身上扎洞又扎针,没人教你哄人办事总得给点甜头。” “”盯着男人那双黑夜中依然明亮的眼,徐酒岁猛地吞咽下一口唾液,“嗯?” 他凑近了她,隔着一扇车门,高挺的鼻尖凑近她的。 “叫声好听的。” 熟悉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她瞬间红了脸,什么好听的啊,这个人 她死死抿着唇。 薄一昭不惯着她,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一扫之前催她上楼睡觉的模样,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徐酒岁还是先败下阵来,迟疑地,唇瓣动了动,无声地叫了两个字。 男人微微眯起眼,漆黑的瞳眸里含着一丝丝笑意,他大拇指在她手腕充满暗示地摩挲了下,拉过来放到唇边蹭了蹭:“打哑语呢?” 还好天黑,他看不见她红得快滴血的耳朵尖,否则可能会更加得意。 徐酒岁被他尾巴都翘起来的模样,气得猛地吸入寒气呛了下,“咳咳”咳嗽了两声,充满了怨念地看着他见他厚着脸皮完全不为所动,只好改变策略。 眨眨眼,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她压低声音:“好不好?” 薄一昭冷漠地摇摇头。 她摇了摇下唇,心一横,臊得脸都快滴了血。 “老、老公。” 这声音期期艾艾,委委屈屈,胜在足够软糯。 嗯,甜。 男人勾起唇露出个清晰的笑容,起身伸头出车窗,亲了下她泛红的鼻尖,浑身上下充满了舒心。 “叫得好听,乖不就是扎个洞,老公为你赴汤蹈火。” 骚男主正经人设崩塌 200红包走起,实不相瞒昨天第一章评论4500多个,虽然有个别同志0分评凑数,但是不得不讲我都吓了一跳——所以平时剩下那二三千个人都哪儿去了!!!! 无利不早起啊!!!! 人情冷漠!!!!!! 世态炎凉!!!!!! ps:我去翻了下昨天第一更的评论,发现有些宝宝八点没刷到二更已经举起手中的菜刀,那什么我说一下,八点是准时存稿箱更新的,晋江存稿箱有时候更新有延迟,需要读者花式修改网址之类的骚操作才能立刻看到,一般这种延迟会在3-15分钟根据网站的破烂程度消失,把新章显示出来 所以,一般说加更那肯定就是会加的,虽然也骗评论但是我也会看平日里评论数量定个差不多肯定能达到的数字,大家到点刷不出二更那一般是系统的锅,一定要稍安勿躁么么哒! 打耳洞 第二天早上起来,想到昨晚神魂颠倒时瞎鸡答应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薄一昭就想把手机关机,做一个不信守承诺的渣男。 然而徐酒岁天生就是上天派来整治他的刻板生活的。 十一点的时候,薄一昭正坐在研究院他亲爹的办公室里看合同,手机响了,微信一则。 岁岁平安:昨晚你答应了什么没忘记吧,下午千鸟堂见? 男人挑了挑眉,将厚厚一本聘用合同扔开了。 薄:大清早爬起来就跟我讨债? 岁岁平安:嘻嘻! 薄:别嬉皮笑脸的。 薄:我记得我说过什么,不就是扎个耳洞,至于还要去千鸟堂?不看我和许绍洋打起来不高兴是吧,你安的什么心? 岁岁平安:千鸟堂有打孔枪。 岁岁平安:行,不去,在家里操作。 岁岁平安:我用缝衣针烧红了给你直接上手扎,放心,就是疼一点,保证消毒到位。 薄: 薄:下午三点有空,千鸟堂见。 薄:你三点半再到,不许提前。 岁岁平安:你说“不许”的时候特别性感。 男人对着手机冷笑一声。 薄:你也就抠字的时候特别厉害。 薄一昭没冤枉她—— 谁让她打字时候利索得很什么都敢讲,平时见了他像个哑巴。 让她说点什么好听的得连哄带骗,简直比登天还难。 岁岁平安:关了灯我也厉害。 薄一昭:“” 哦,对。 确实是,天黑了黑灯瞎火时,她也很勇敢。 薄:你还真有脸说, 岁岁平安:你懂什么?没听过一句话吗——妙语连珠是猎物,支支吾吾是喜欢。 薄一昭:“” 这胡说八道得确实挺有说服力,他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放下手机拿起刚才扔开的合同又翻了两页看了两行不知道怎么的就不耐烦了,干脆直接翻到最后去看薪资—— 没办法,不久的将来他可能就是个拖家带口,养家糊口的人了。 媳妇儿脾气不好,情商低,生意估计也不太好。 小舅子又还是个学生,读书吃饭哪样不花钱,学习好说不定要送出国深造,像养了个大儿子。 综上所述,他肩膀上负担还是很重的。 男人一系列动作都被不远处陪他一起回近海市的亲爹看在眼里,因为并不知道他这儿子肩膀上的负担,所以他只能看见他迫不及待地翻工资的样子。 薄老头露出个跟刚才男人看手机时如出一辙的冷笑:“俗。” “您懂什么,”男人头也不抬淡淡道,“我要结婚了,不得不在意这种。” 薄老头抬起手掏了掏耳朵:“什么?你?结婚?和无线电波发射器?” 薄一昭“啪”地合上了手上的文件夹,想了想问:“还记得许叔叔当年天天带您老上山烧香,感谢菩萨让许绍洋给他找了个小姑娘当准儿媳妇,从此许绍洋修身养性,许叔叔感天动地的那件事儿吗?” 薄老头说:“记得,怎么啦?” 薄一昭真诚赞叹:“那香烧得挺好。” 薄老头:“什么?” 薄一昭:“现在那个小姑娘是您老的准儿媳妇了。” 薄老头:“” 薄一昭作为“隔壁家小孩”,从小品学兼优,老师问以后长大要做什么,他就乖乖地答“科学家”那种—— 长得帅,个子高,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当“你看看隔壁薄家小子”当到高三,是整个小区所有同年龄层其他小朋友的童年阴影。 这种小朋友一般都要被其他小朋友孤立的。 只有许绍洋,虽然深受其害,却还是不计前嫌地捏着鼻子勉强和他玩,连带着其他的人也不敢孤立薄一昭。 长大以后,阿昭给予洋哥的报答就是把洋哥的媳妇儿变成了自己的媳妇儿。 毫无良心可言。 薄老头听完这曲折的关系,快要窒息了:“这事儿你怎么干得出来的,你给我分析分析!逢年过节的你不尴尬我还尴尬呢!” 薄一昭才懒得管这些老头尴尬不尴尬,他也就是通知一声,并没有准备征询他们的意见,所以“哦”了一声,对薄老头的担忧无动于衷:“我和她好的时候他们都分手快两周年纪念日了,纯属巧合。” 他想了想,补充了句:“所以你不许说她坏话,要是以后见了面,眉毛也不许抖一下——她特别敏感,哭起来我哄不了,你别给我找事。” 哦,这下不用“您”了。 “”薄老头被儿子酸得牙倒,“那你先给我说说,小洋怎么跟那个小姑娘,啊,分手的啊?” 薄一昭冷笑一声:“他自己偷腥被抓。” “哎呀!”薄老头表示辣耳朵,“怎么这样!那你怎么想的?” “幸灾乐祸。” “” “以及得意。” 薄一昭站起来,整理了下身上的正装,抬脚准备往外走,想要下午到千鸟堂之前换一身衣服—— 毕竟总穿正装,显老。 薄老头见他要走,就问他去哪,薄一昭头也不回表示自己去千鸟堂前者一听,这不是许绍洋的地方吗? “你去那干嘛?” 走到门口的男人脚下一顿,抬手将系得整整齐齐的领带拽松,解开了一丝不苟扣到最上方的衬衫衣扣,释放喉结。 他笑了笑:“去耀武扬威。” 薄老头:“” 薄老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今年过年得给人家许家准备什么厚礼才不会被老许操着扫帚打出来。 毕竟经过薄一昭那生动的”烧香许愿”事件描述,现在薄老头的思维已经被带进沟里,就琢磨着这“抢媳妇儿事件”好像他也有一份儿,算得上是同谋—— 万一这儿媳妇真的是当年他随手一烧的香抢过来的呢? 毕竟薄一昭三十二年铁树开花也是不容易,这要不是有烧香拜拜菩萨佛祖,还真不一定能办得下来。 就是有点对不起老许。 但是圣人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薄老头决定听圣人言,还是原谅自己这一回,他站起来,一把拽住往外走的儿子:“有空带人回家吃饭。” 薄一昭闻言一顿,想了想,轻描淡写地“嗯”了声,听上去比较敷衍。 薄老头顺手抽过门边报架上的报纸,卷了卷,抽打他:“听到没有!说认真的!” “万一你们欺负她怎么办?” “讲什么鬼话!三十二岁的人了——我和你妈是那种人吗?!” “哦,那你一会找台研究所最贵的仪器在它跟前庄严发誓,撒谎一句它坏一年。” “” 谈判结束,男人满意地拎着刚解下来的领带,转身走向停车场。 回家换了衣服到千鸟堂,徐酒岁果然还没到,薄一昭勾了勾唇角,在某些场合她实在是乖得让人想不疼她都难。 许绍洋对于他的“不请自来”表现得平淡如水,烧上开水抓了茶叶,自顾自在茶盘前面坐下来。 水开的时候,薄一昭站在许绍洋的作品墙跟前,看了半天,懒洋洋地张口问问:“哪个是她画的?” “你们不是感情好得很吗,”许绍洋眉毛都懒得抬一下,奚落他,“这点默契都没有?” “我又不懂这些。” 薄一昭坦然得很—— 这就是自信。 因为懂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偶尔遇上一两样不懂的,就可以坦然承认,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许绍洋拎起烧开的水壶,眼神儿随便給他指了下角落,薄一昭一眼看过去,这下真的找到了,蹲在那副烛九阴跟前看了半天,心想他确实见过这幅画,在街角那家阴暗小店的橱窗里。 那店阴森森的,营业和没营业一个模样,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他的未来媳妇儿会窝在那里面。 记忆中橱窗里的那副和眼前这副没有太大区别,唯独的不同,这下面还有个龙飞凤舞的落款:九千岁。 薄一昭认出来那是许绍洋的字迹,不爽了三秒。 “你砸她店做什么?”薄一昭坐回了许绍洋对面,“不怕她恨你?” “她恨我,不是正好,你就开心了。” “是挺开心的,”薄一昭大方地接过男人推给他的那杯茶,“但是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许绍洋抬眼,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 “因为比起把她追回来,做我的女人我更不愿意看她因为个人情绪。放弃‘九千岁’这个名字,这个身份。”他缓缓地说,颇有些掏了心肺的意思,“她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很有天分,我亦对她有很高的期望,所以我不允许她这样缩在奉市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发霉生蛆——所以她不出山,我就逼她出山。” “你知道在这个法治社会,每个人都拥有人身自由和个人意志的吧?” “阿昭,你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你没有资格逼她做什么事。” “我是没有资格,但是不妨碍我这么做了,”许绍洋点了只烟,眯起眼吸了口吐出白雾,“做坏事,做坏人,还讲什么资格?” 当一个人坏得连他自己都很有毫不掩饰的自知之明,他就具有一定的反派角色人格魅力。 薄一昭是品出一点味道来,但是他并不担心这样的魅力会影响什么,毕竟作为被这个反派欺负的人,徐酒岁只会恨许绍洋这个人恨得要死。 这就行了。 他甚至宽容地懒得计较“九千岁”这个名字大概也是许绍洋给她取的——有些人注定会在你的伴侣生命中留下无法磨灭的浓墨重彩的一笔,你没有办法去抹掉,就放宽了心坦然接受 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说,嫌弃什么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他要是二十三岁,岂止带她去植皮,可能还要带她去洗脑。 薄一昭笑了笑:“等我们结婚了,过年带她去你家拜年。希望你到时候暂且做个好人,给弟媳发个红包。” 许绍洋捏了捏杯子:“结婚?” “嗯,她太没有安全感,估计是你害的当然我也有一点原因,比如人设看上去太完美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不要脸地说,“所以我给她安全感,我觉得结婚就很好,我愿意照顾她,她估计也很愿意被我照顾。”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此时此刻许绍洋只想把滚烫的茶水泼到他那张似笑非笑的狐狸脸上去。 他放下茶杯,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突然觉得他前所未有的碍眼:“你到底来做什么的,当我这菜市场啊?” “昨晚你徒弟跟我说要把那个纹身往我身上扎,我觉得太过离经叛道就没同意,她就说先扎个耳洞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接受。”薄一昭道,“我觉得她可能是嫌我太老。” 许绍洋闻言一愣,随后又冷哼一声:“确实老,三十二岁了,扎什么耳洞。” 这是薄一昭打从迈入千鸟堂的门,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赞同他这位阿哥的发言,并且由衷希望一会儿他能在徐酒岁面前再说一遍。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徐酒岁踏入千鸟堂。 这时候,薄一昭和许绍洋已经过了刚开始的嚣张跋扈阶段,毕竟大家都是见好就收的人所以眼下两人一人坐在那喝茶看书,另外一人抽烟发呆,场面相当和谐。 徐酒岁走过去,看了眼许绍洋:“薄老师说,昨天的设计图,是我赢了。” “他是你男朋友,当然是你赢,”许绍洋笑了笑,无所谓地说,“joker后来也知道了这件事,你觉得他能接受这个结果?” “我赢得光明正大,机械臂谁不会画,动了一点点脑子吗!”徐酒岁跺了跺脚,“你怎么都说话不算话?” “因为我向来说话不算数——你让他把图纹好,我就把设计图还给你,或者你现在就报名刺青比赛海选二选一,岁岁,不要说师父对你不够宽容。” 徐酒岁闻言,再也懒得搭理许绍洋,转向薄一昭。 用“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瞅着他。 男人将她拉过去,坐在自己腿上,捏了把她的脸,带着笑意道:“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说话不算话,我都坐在这里了,已经是我尽最大的努力。” 徐酒岁闻言,觉得这话还算顺耳。 于是再也不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垂薄一昭笑了笑,抬起手捏着刚才他用过的茶杯凑到她嘴边。 垂眼看着她头往前伸下意识地去嗅茶杯里的茶水,白皙的鼻翼像是兔子似的微微煽动,男人眼里的笑意加深 徐酒岁就着他的手喝光了他喝了一半的茶,茶水微烫,让她原本在屋外染上的寒气从体内散去,唇瓣也微微泛红。 薄一昭看她毫不抗拒地喝下自己碰过的茶水,盯着她的唇瓣看了一会儿,有点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素质地像是低级动物似的吻她。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感觉到他的目光,完全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又戳中男人的徐酒岁转过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男人低头在她唇边落下非常克制地一吻:“没事。” 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指尖跳动了下,心想他身上真的很暖和,想赖在他怀里,最好一辈子都不下来。 她不知道其实她想说的话都写在水汪汪的眼里了,但是薄一昭看得到,唇边笑意加深,起了恶意颠了颠大腿,颠得坐在他身上的人跟着抖了下,故意逗她:“进来没叫我。” “什么?”她问。 “叫我什么?” “” “嗯?” “哎呀,”她红着脸拧他的耳朵,小声抱怨,“烦死了,你别老逼我叫那个!” 男人低笑出声。 气氛腻歪得能拧出水来。 许绍洋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转身从屋子里拿了一把打洞枪还有酒精棉,往桌子上一拍。 “打,打完快滚。” 他面无表情地说。 实际上他看上去很想拿着那把打洞枪对着薄一昭的脑袋来一枪—— 如果这玩意可以具备那种功能的话。 徐酒岁拉着薄一昭找了个没人用的工作间,将他摁在纹身椅上。 然后那种甜腻得滴出水的气氛在徐酒岁用酒精棉给薄一昭消毒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屁股底下是冰冷坚硬的纹身椅,男人又开始怀念起想要当手机关机、查无此人的渣男。 酒精擦上去就开始犯凉,那种凉天然就能让人回忆起针扎的痛 男人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然后就听见耳边,小姑娘在那咯咯笑:“你怎么回事啊,那么怕扎针?” “小时候唯一一次调皮,跟别人翻墙去施工地,”他的手搭上她的腰,揉了两把,嗓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没注意下面,一脚踩到扎了钉子的模板上。” 徐酒岁“嘶”了声,瞪圆了眼,觉得自己的脚底都开始痛了。 薄一昭看她这样子,伸手捏她的鼻尖:“是不是忽然心疼老公了?” “闭嘴,你别老讲那两个字呀!”徐酒岁被他的用词臊红了脸,“讲故事骗我心软是不是?” “是真的,”他说,“你可以去问问门口那个,还是他送我去的医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门口那个自然说的许绍洋,看来他们小时候感情真的很好 当然现在也不差,因为刚才许绍洋看上去是想把他们两个切成块状扔进门口的垃圾箱里再送去垃圾回收站碾碎的,但是他很文明且克制地,只是让他们“早点滚”。 徐酒岁给打洞枪换上医用的钢针,消毒好,将冰凉的枪压在那人的耳垂上:“三秒,很快的噢,我数三声——” 薄一昭表情有点不自然了,瞥了她一眼:“好好数啊。” “嗯,三,二——” “啪”地一声,她纤细的手腕一震。 坐在纹身椅上的男人痛得弯下腰。 徐酒岁第一时间扔了打洞枪,将他拽起来,踮起脚凑过去去看他的耳朵——她的手握惯了纹身枪,非常稳,所以给他打耳洞技术也很好,压根没出血,只是有点充血泛红。 伸手拍了拍男人发白的脸,她忍笑:“行了,好了松嘴,牙都咬碎了。” 他掀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黑着脸将她拉过去一口咬住她的唇瓣——后者猝不及防地倒在他身上,唇边的笑被他吞进嘴里。 舌尖挑开本来就没闭合的牙,找到藏在后面柔软的舌,纠缠。 他痛得厉害,耳朵又麻又烫,握在她腰间的大手也使了力,将她和自己换了个方位,有些粗鲁地压在纹身椅上。 舌尖扫过上颚,她整个人便缩着往后躲,脊梁骨都在发痒。 他这才仿佛大发慈悲地松开她被啃咬得红肿的唇瓣,两人气息都不稳,他双手卡着她的面颊肉,将她的脸嘟起来,恼怒道:“你都没数完三!” 话语里怨念实在太重,徐酒岁“噗”了一声,笑出了眼泪! “要是结婚了,刚才那些已经构成离婚的契机,”他拍拍她的脸,“徐酒岁,你这是犯罪。” 此时她放松地躺在刺青椅上,柔软的短发散开,一点没有被他的话威胁到,亮晶晶的眼笑得弯成月牙,伸直了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 男人靠过去,她亲亲吻他的脸侧,稀碎的吻一路落到他耳朵下面。 “气什么呀,我这不是怕你躲么?” 柔软的哄劝中,他感觉到一个湿软的触感扫过他的耳廓,又痒又疼。 猛地一僵,像是一瞬间温度从耳廓那处扩散开来,奔腾汇聚于小腹扶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仿佛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低头惩罚似的咬住她的鼻尖,灼热的鼻息尽数喷洒在她粉嫩的面颊上,凶神恶煞地板着脸凶她:“舌头别乱碰,剪了你的。” “你剪,你剪。” 她不知悔改地笑了笑,用刚摸过仪器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耳朵——医用钢钉没有款式可言,就像一根银针固定在那里,伴随着她指尖的拨撩,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让男人严肃的侧脸平添一股禁欲的性感味道。 心中微动—— 如果两个人,是风格迥异,过去生活的世界从不相叠的两个人,那么此时此刻,她却看见他在妥协,试图向她的世界走来。 女人向来是感性的生物。 所以这一瞬间她红了眼,微微抬起身,蹭他,往他泛红的耳朵上吹气,叫他喜欢听的那两个字把他哄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他额头轻触她的额头。 漆黑而沉定的瞳眸之中都是散不开的欲望。 指尖压了压她勾起的唇角,他想了想,问:“回奉市以后,去我家吃个饭?” 徐酒岁“啊”了声,眨眨眼,因为没反应过来一脸迟钝,显得有点呆。 但是。 呆也可爱。 “让我爸看看他烧香抢来的儿媳妇,咱们早点办事,”他嗓音喑哑,“后悔了,等不了三年赶紧领证,有证驾驶,放心你我他。” “你在说什么?” 他轻笑,俯下身重新吻住她。 “我想要你。” 晋江:不,你不想。 圣人曰:发乎于情!!! 审核员你懂不懂!!! 算了!!!! 你懂个屁!!!! 啊(土拨鼠崩溃尖叫)!!! ——岁岁和老师在一起阻碍其实很多的,现在才是真正磨合的开始。 乔欣送死 正所谓一报还一报,天道好轮回。 许绍洋推开工作室的门,看见被薄一昭压在纹身椅上的徐酒岁时—— 一样的地点。 一样的姿势。 甚至是一样的纹身椅。 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感同身受当年徐酒岁抓到他偷腥的那晚是什么样的感受。 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又被硫酸扑灭,发出恶臭。 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屈指敲了敲门,他清楚地看见男人那只大手从她衬衫下摆地抽出来,顺势搭在她的腰上将她扶起来站在门口的人原本黑沉的眸子微黯,转化为黑不见底的深邃。 “注意场合。” 他言简意赅地淡淡道—— “在我的工作室乱来,你俩是笃定我不会报警还是怎么的?” 徐酒岁抬起手将有些凌乱的头发顺了顺,闻言撇撇嘴:“谁乱来了,东西可以乱说,话不能乱说他疼,我给他止疼。” 她听上去理直气壮,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还带着刚被疼过得娇气记忆中当着面她从来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想必今日也是因为有人在旁边给她撞了胆。 也不知道他给她说了些什么好听的洗了脑。 许绍洋目光微敛,面无表情地扫过她那红润染瑰色,水泽潋滟的唇瓣,口红有点花了,一看便知这是刚刚被人好好啃咬过额角突突地跳了两下,他隐忍着告诉自己这都是报应,不过还债而已。 这才没有冲她说出过分严厉的话,他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向薄一昭:“你好了没有?” 薄一昭偏了偏头,给他看了耳朵一侧。 钢针在阳光下反射金属光泽。 许绍洋上前看了下,除了有点红也没出血,“嗯”了声,语气平淡地夸:“做得不错,刺青师的手都稳,比起机器,其实手穿好得更快。” 听到许绍洋夸她的手。 想起这两个人至少还是拉过手的。 薄一昭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占有欲强到连想到这种事都觉得难以忍受,下意识地拉过徐酒岁那双软若无骨的手揉了揉,感觉手里像是捏了一团软和的面 消消毒。 难面用力了些。 低头一看,这手也是太嫩了点,被他稍微用力捏了两把就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改为轻轻握住她的手,耐心地将自己的指尖塞入她的指缝,一扣,掌心贴合在一起。 这才头也不抬地问许绍洋:“什么事?” 嗓音低沉磁性,还带着一丝丝未散去欲望沾染上的喑哑,这是许绍洋进屋来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许绍洋笑了笑,这一次笑容里有了百分之一的真诚:“没什么,乔欣来了。” 室内安静了下。 薄一昭微微一愣。 立刻就察觉到原本乖乖被他握着的那只白皙的小手瞬间无情地抽离了,并且在指尖完全挪开前,恼怒地挠了他掌心一下。 像只炸毛的小猫。 薄一昭抬起头,对视上许绍洋带着戏谑的双眼——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秀恩爱,而不给他加点猛料? 薄一昭不怎么高兴地抿了抿薄唇:“她来做什么,脚还瘸着就乱跑。” 他说这话完全是无心的,单纯的抱怨。 但是听在脑子里时时刻刻有一部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女人脑子里,那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脑海里迅速飘过“他呼吸一窒”“他心中一痛”“他胸腔一紧”“他没来由地觉得不高兴”等一系列固定用语 虽然徐酒岁自己都知道大概根本不是那回事。 却还是忍不住噘了噘嘴,伸手掐他的胳膊,酸不溜丢地说:“这话怎么说?腿瘸就不能乱走?人家有保姆车,又有助理,想上哪不行?” 薄一昭闻言,低头瞅着她凉凉地问:“做什么,吃错药了是不是?你是很想看到她?” 徐酒岁眨眨眼。 “哦,差点忘了,”男人又轻笑一声,嘲笑她,“你是她的小粉丝。” 被他嘲笑的人一张小脸迅速由白转红再发青,她发现她这辈子搞不好都没办法跟他阴阳怪气地说话了—— 因为他永远比她更会阴阳怪气。 比这个她甚至会输。 妈的,好气。 徐酒岁嘴噘得能挂油瓶,瞪着他,拒绝跟他讲话。 “刚才岁岁还没到的时候,乔欣问我有没有看见你,我说看见了,正在我这准备打耳洞呢。” 仿佛没看见前一秒还恩爱的像是一个人的两人这会儿斗鸡似的互瞪,许绍洋笑得一脸无辜—— “她好像很惊讶的样子,没跟我说清楚人就过来了做什么,你还怕她啊?” 他自然知道薄一昭是不怕的。 一个男人对漂亮年轻的女人怎么可能害怕呢? 他只是故意把话说得那么暧昧,余光瞥见徐酒岁面色已经开始发青,她看上去好像很想抬脚狠狠踢男人一下。 许绍洋顿时觉得特别满意,不枉费他三毛钱电话费。 薄一昭被坑了这么个大的,也不想和许绍洋再“兄友弟恭”,瞥了他一眼:“不准叫她岁岁。” 许绍洋微微一笑,如果二岁时候兄弟两人穿着开裆裤抢玩具,薄唇轻启,果断拒绝:“嘴长我身上,管得着么你。” 薄一昭不理他了,气势汹汹地抓起徐酒岁,拎小鸡仔似的拎着满脸不情愿的她往外走。 “拽什么!我不想出去!”徐酒岁气得跳脚。 “那是我邻居,你该见一见。”男人平静道。 可怜好好的“青梅竹马”就这么被无情地钉死降格在“邻居”上,好歹前两天还是“我的一个明星朋友”。 两人声音伴随着他们在走廊走远变远了些。 “我不见!”徐酒岁恼火的声音传来,“反正我哪也比不上她!” 男人沉默了三秒,忽然答:“那倒不是。” “嗯?”充满期待的鼻腔音。 “手比她软,胸比她大。” “臭流氓!” ”我只是说实话,是你非要比的——过来。” 两人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 两人慢吞吞从走廊装出来的时候,乔欣已经在厅堂等了好一会儿了,今天她穿得深蓝色的长裙和黑色的风衣,遮住了腿上缠的绷带,整个人看上去中规中矩的,温婉尔雅。 长卷发披散下来至腰间,让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精致多了一丝丝的柔和。 乔欣的头发很多,平日里跳舞总要盘发,所以其实她不那么合适留太长的头发,坚持留下来,只是因为薄一昭说过他比较喜欢看女人留长头发。 而事实上呢? 她看着薄一昭身边那个年轻女人,短发,没有烫染,看上去柔软地垂在面颊边她身上穿着胸口口袋上有个可爱猫咪脑袋的衬衫和深灰色百褶短裙,一双到大腿一半的那种过膝袜,伴随着她的移动,裙摆和长袜边缘隐约露出一丝肉色。 脸上除了唇色偏红,仿佛不施粉黛的模样。 走出来的时候她正侧头跟身边的男人说话,因为男人腿长迈得步子大,她为了跟上他连蹦带跳的,面颊有几缕乱发贴着她的面颊。 看上去非常活泼又青春的模样。 ——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根本不是薄一昭喜欢的那个类型。 如果是这小姑娘辛辛苦苦想要追上男人的步伐而显得有些仓促的话,乔欣心里可能还觉得好接受些—— 只是,在两人出现的第一秒,她就能看见,是男人的大手拽着她的手肘,强行拽着她跟上自己的脚步。 她还满脸不高兴,不停地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撒手。 属于男人的麦色手背与她白皙的手叠在一次,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色,以及亲密无间。 乔欣目光闪烁,差点就要当场失控。 但是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没有忘记,上一次正面对决大获全胜的是她,这个小姑娘被她气得甩脸子当场走人—— 第一次甩脸男人会去哄。 第二次呢? 第三次呢? 男人的耐性向来不太好,更何况没有第二次,第三次的话,她会一直给他们创造契机的。 这大半年浸淫娱乐圈,乔欣逢场作戏的演技有所提高,所以当他们走到厅堂时,她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脸上已经挂上了无懈可击的友好笑容 “阿昭。”她嗓音温柔,叫他。 然后转过头,冲着徐酒岁笑了笑,声音细细的:“徐小姐,你好,又见面了。” 徐酒岁沉默了下,记忆中她好像没有跟这位大明星说过话,她就知道她姓什么了啊? 过了一会儿,她敷衍都扯了扯唇角:“哦,你好。” 三人沉默了下,然后无言地坐下了,介于上一次见面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结束,所以谁也没想着要寒暄回忆乔欣只是简单地对薄一昭上次送她去医院表示感谢,嗓音柔柔的,望着男人的眼中闪烁着欣喜,不知情的人听得恐怕会以为他们在医院发生了什么,心从火起。 徐酒岁看着她故作开心,心里只想恶毒地发笑,被人扔在停车场都能那么快乐,看来这世界上还是存在比她更加乐观的人的。 ——完全忘记了自己上次也是被气得跳脚。 乔欣说完谢,薄一昭没说话,徐酒岁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侧颜,忽然露出个笑容,拦过薄一昭的手臂,冲着乔欣笑道:“谢什么呀!听说乔小姐和薄老师认识很久了,应该知道薄老师正义感爆棚,怎么可能扔下一名受伤又被记者围追堵截的女士不顾呢——更何况是邻居。” 她在“邻居”两个字上狠狠咬字。 明显看见乔欣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爽了,但没准备就这么算了,还转过头,一扫之前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伸手捏了下靠坐在那完全懒得说话的男人:“哦,是吧,老公?” 尾音上翘,又甜又勾人,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 多久没听见她这么说话了? 男人嗤笑一声终于抬起眼,似笑非笑地从小姑娘一脸甜腻的笑容上扫过,半晌,“嗯”了声。 “” 乔欣抠进掌心的指甲都快把掌心抠烂了。 当下差点儿保持不住笑脸,脑子里一下子也断了片—— 乔欣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的,长得好看,家庭好,公众人物却没有绯闻,还是个学舞蹈的,身材高挑,性格也温柔 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都知道。 所以,今天本就是有万分准备地从远处而来,打定了主意要给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脾气大长得也就一般好看的小丫头一点颜色看看 都说对比产生美,她浑身上下就是按着薄一昭的审美长的,她怎么可能比不过这野路子呢? 于是路上打了一路的腹稿,要让这小姑娘丑态尽出 然而。 现在她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目光有些飘忽,她不小心撇到了男人耳朵上的钢针,说实在的,这么一个严肃禁欲的英俊成熟男人带着简单而不浮夸的单边耳钉,只会让女人更加眼热。 以前的薄一昭却从来不会碰这些有些“离经叛道”的东西。 眼神儿跟着飘忽了下,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脑海中疯狂燃烧,眼下面对面坐着,她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眨眨眼看向男人:“阿昭,你真的打耳洞了啊?” “” 本来耳朵都不痛了,被这么一提醒,又开始火热突突跳着疼 男人恹恹地蹙眉,像是刚才一样“嗯”了声,却完全是不同的态度。 “她太闹腾,拧不过。” 徐酒岁没错过乔欣那张瞬间失魂落魄的脸—— 实不相瞒,她看得非常开心 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谁敢相信呢,几天以前,她还以因为薄一昭认识这个女人而被气得想去跳楼,现在,这个女人却僵着脸,面色发白地坐在那里,失魂落魄。 是风水轮流转,也因为这些天经历的事也不少,她对薄一昭有了新的信心:这男人连“结婚”都说得出口了,她想不到自己还需要为一个“隔壁邻居”患得患失的理由。 只是她故作可怜的模样,徐酒岁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掐了薄一昭一把。 男人被她掐的疼了,皱皱眉,这才坐起来正眼看向乔欣:“你腿还没好,不是应该在医院?今天来这什么事?” 他的嗓音低沉,浑厚,一下子让乔欣从片刻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垂下眼掩饰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咬了咬下唇,看上去楚楚可怜地委屈。 “这些年我们俩都在国外,陆小童他们知道我们难得回了近海市,所以想趁机高中同学聚一聚”乔欣说,“今晚七点,明悦海鲜酒楼,还叫了老黄。”” 陆小童高中时候是薄一昭的隔壁床,两人关系不错。薄一昭有时候在宿舍看书懒得动弹,还是这位兄弟任劳任怨给他去带饭。 两人也有好些年没见了。 老黄是他们高中的班主任,教英语的,当时知道薄一昭想要出国念物理,给了他很多帮助两年前听说是得了乳癌退下来,一直在养病—— 兄弟和恩师都在,没道理不去。 薄一昭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这时候大概是下午接近五点,加上下班晚高峰,这时候出发到明悦海鲜酒楼,差不多也要一个多小时。 “行,我先下去开车,你腿不方便慢慢下来。” 男人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乔欣心中的怨念散去了些,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看啊,没什么好怕的。 她和薄一昭认识了三十年,他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他的亲人几乎也等同于她的亲人,两个人的生活圈子高度重合 当所有人都默认她和薄一昭在一起的情况下,她想要侵入,实在是太简单了。 徐酒岁不过是个半路闯入的野路子,现在不过仗着薄一昭还新鲜宠着,等所有的激情都燃烧殆尽的时候呢? 有得她哭的。 所以,她还没输。 定了定神,乔欣露出了一个笑脸,温柔无比地叫了声“阿昭”,正想说“我腿没那么疼,和你一起下去”,这时候。却看见男人目光基本没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薄一昭只是说话时候礼貌性地扫了乔欣一眼,便转向挑起眉,眉梢都快飞进发际线里的徐酒岁,面无表情地问:“你跟我下去还是跟她乔欣一起下去?” 是另一种语气。 不温柔,但有那种叫人不高兴的熟稔。 徐酒岁就见不得他这理所当然的模样。 “谁说我要去啦?”她反问。 薄一昭盯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才像是答非所问般回答:“学聚会一般都有第二摊,要喝酒的。” 徐酒岁:“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我开车来的,你不跟着谁送我回去?”他拽过她那张嚣张跋扈的脸,强行亲了一口,“听话。” 徐酒岁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驳他面子。 在感觉到乔欣的目光冰凉投射过来时,她抬起手擦了擦男人亲过的地方,笑了笑:“行吧,我一会儿跟着乔小姐下去——她腿脚不方便,总要有人扶。” 薄一昭深深地带着警告看了她那张笑得不太友善的脸,暗示她别太过分。 而后站起来,转身走出千鸟堂。 全程乔欣都没来得及插上一句话。 男人走后,厅堂里只剩下徐酒岁和乔欣,隔着茶几坐着,相对无言。 薄一昭不在了,徐酒岁也懒得再演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站起来转向一脸柔弱又优雅得乔欣,嘲讽地勾勾唇:“走吧,要我扶你吗,乔小姐?” 她脸上的不友好毫不掩饰。 难为乔欣却还是一副柔柔弱弱小白兔的样子,她还是保持坐在沙发上没动,抬起头 冲着徐酒岁笑了笑,纤细指尖绾了绾头发:“能谈谈吗?” 徐酒岁抿唇,站着那侧身看着她,没动弹。 乔欣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依然是那能令普通男人神魂颠倒的细软声音:“徐小姐,上次事出突然,我很害怕,原本没别的意思,却没想到你发那么大脾气没等我解释就急着走了,不好意思。” 徐酒岁眼珠子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乔欣见她一脸嘲讽看着自己,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道:“徐小姐,我知道你可能会怨恨我,这是应该的。实不相瞒,我认识阿昭快要三十年,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世界上可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喜欢女人留长发,运动神经不可以太好,学习要跟他不相上下,穿裙子,但不能穿特别短的会做饭,会做家务,脾气好,最后有一些音乐的天赋。” “” 哦。 徐酒岁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裙,除了会做饭,她还真是一点不搭嘎。 “徐小姐大概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跟在阿昭身边,甚至他出国我也就跟着出国了,家里人也很支持我们这样一直在一起,无论是我的父母还是他的父母我听说他父母连替我们准备的婚房都买好了,就在近海市。”乔欣眨眨眼,提到父母,只感觉自己的底气更足,继续道,“我们的父母都是世交,知根知底,在一起能省去很多普通情侣会遇见的问题而男人总是这样,贪图一时的新鲜和刺激,但是他们哪天玩儿累了,还是会想要回归正轨,阿昭也不会例外。这些年我一直在等——” “啪”地一声,是掌心拍击真皮沙发发出的刺耳声响。 乔欣的话戛然而止。 她错愕地微微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转过头,有些僵硬地看着撑在自己脑袋一侧的手—— 那手腕纤细,却有肉,是男人最喜欢那种肉得恰到好处的软绵身材。 皮肤白,细腻,能看见青色血管。 不属于自己的甜香侵袭而来,身上那人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 乔欣震惊地看着一只脚踩在沙发上,俯身将她困于自己的手臂与沙发靠背之间的年轻小姑娘—— 她低着头看着她,还算漂亮的脸蛋近在咫尺,那双杏状眼眸里,尽是冷淡。 这么近的距离,她们几乎可以呼吸到彼此鼻息之间的气息,温婉与甜蜜,两股不同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完完全全的水火不容。 “嘚吧嘚地说那么多,请问乔欣小姐,您口干吗?” 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 乔欣睫毛微动,这才看清楚,其实徐酒岁是化了妆的。只是因为天生皮肤好,她的妆很淡,只是恰到好处地将她的五官修饰得更加精致。 是网上美妆博主很爱用的那个词,心机妆。 “我不招惹你,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是不是以为这一次,我还会哭着落荒而逃?” 徐酒岁垂眼看着她,没多少感情地笑了笑—— “不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 “什么是‘正轨’?”徐酒岁低下头,鼻尖近乎于碰到近在咫尺那温婉女人的,“乔小姐,请问您是与薄一昭先生领了结婚证了,还是国家颁布别的关系认证申明了?” “” “你追他追了三十年没追上还不够丢人,非要跑到我的面前叫我看你丢人才开心是吗?上次他送你去医院了,送你上电梯了?替你跑腿挂号了?是不是把你扔在停车场就跑了呀你自己清楚,幻想什么呢?你以为他扔了你在停车场后上哪去了,嗯?” 乔欣面色微变,徐酒岁却没有停下来。 “父母同意?谁给你的胆子拿他的父母压我?薄一昭结婚还是他父母结婚?又是谁给你的胆子,用正房跟小三说话的语气,和我说话?” 她嗓音寒冷。 以至于乔欣几乎无法把眼前这近在咫尺肆意的人,和刚才那个与薄一昭撒娇、上一次落荒而逃的人对等起来。 半晌沉默。 “你知道吗。” 徐酒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笑了声—— “你在电视节目上给薄一昭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坐在我家吃我做的饭呢,乔小姐。” 徐酒岁垂下眼,盯着那双漂亮得像是洋娃娃的眼睛,语气讥诮道,“当时他可不是真的正忙,我亲眼看见他顺手挂了你的电话而已。” 语落。 徐酒岁眼睁睁看着乔欣震惊地缓缓睁大眼,脸上的情绪彻底碎裂,眼圈迅速变红,她笑了笑。 轻佻地拍了拍那张妆容精致的漂亮脸蛋,从人家的身上爬下来。 “香水不错,应该是我家薄老师喜欢的味道,哪个牌子的?” 她抬手弹掉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冲她甜蜜蜜笑道—— “正如同乔小姐说的,薄一昭的喜好我可能不如认识那么多年的你清楚所以,既然你那么喜欢讲这些,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咯。” 我发现我写女人之间的battle更来劲,大家都是臭碧池那种哎呀! 200红包 推下基友刚完结的职场现言, 文名:别和投资人谈恋爱 文案一: 阮思澄给闺蜜发信:有钱了嘤嘤嘤!投资爸爸投了一亿!美金! 一段时间以后,阮思澄再给闺蜜发:自从看到这条微信,他在夜里总是强迫我叫爸爸。 文案二: 人人都说,美女阮思澄是一个在it界和相声界都有建树的企业家。 阮思澄:不会说相声的程序员不是一个好ceo。 网页: 手机: app党只能搜书名啦 电话 许绍洋已经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看戏去了,正好他不出来,徐酒岁也懒得跟他道别。 抬脚往外走的时候,刚迈过门槛,就被身后的乔欣叫住,只见她眼中还有不安和迟疑,好一个受了惊的小可怜—— 明明恨得要死。 偏偏能做出这种表情。 “那天,你看见我上车后转身走掉,让阿昭着急,是故意的吗?”乔欣问。 徐酒岁有些惊讶她这么想,于是勾了勾唇角:“不是。” 她是真的意外加惊慌,薄一昭说的对,没有哪个女人面对乔欣会自持冷静,她太完美,温婉的女人是个男人都喜欢 所以那天她落荒而逃。 她说的都是真话,但是从乔欣脸上的表情来看,她大概已经不相信了。 不信正好。 她巴不得自己在她眼里是个母夜叉,她永远都不要来招惹她。 两人慢吞吞走到地下停车库,出电梯的时候,徐酒岁甚至还非常温柔地扶了她一把,薄一昭的车就停在电梯门口。 徐酒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前脚刚踏入车内,便听见乔欣柔弱的声音响起:“阿昭,我还是另外叫一辆车跟在你们后面好了徐小姐好像不太喜欢我,我——” 她话还没说完,徐酒岁继续往车上爬,坐上副驾驶座“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打断了她的话。 乔欣站在车外目瞪口呆。 徐酒岁坐在车内面无表情。 薄一昭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非常冷静地对副驾驶座上的人温和道:“能轻点吗,车门都要被你摔掉下来了。” 徐酒岁不理他,自顾自地降下了车窗,薄一昭这才无声叹了口气,冲着车窗外的人点点头:“那你叫车吧,一会你让司机开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也安全。” 说完,不等诧异得快要头发都劈叉的乔欣说什么,徐酒岁重新把车窗升了起来。 薄一昭笑了,这个天真的男人还有心情逗她:“怎么不说话?不怕我阻止她自己打车,非要她上车么?” “上次我走的时候,你也没非让我上车,这次也没理由这样优待乔欣,”徐酒岁打从楼上下来,第一次正眼看向他,“你这不是活得有滋有味的,何必想不开找死?” 她这带着威胁的反问,问得薄一昭笑出声,男人摇摇头露出个“你说得对”的表情。 徐酒岁还在想“婚房”的破事儿,索性拿出手机自己玩,不搭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乔欣的助理开车过来接她,车子往外开了几分钟后,男人这才踩了油门缓慢开出停车场。 路上确实有些堵车,两人坐在车上实在无聊,能干什么呢——那也只能翻翻黑账,打发无聊的时间。 令人比较惊讶的是,徐酒岁没开口说话,薄一昭倒是主动先问了。 “你刚才在上面对乔欣说什么了?她怎么那副表情?”男人目视前方。 “做什么,兴师问罪啊?我说我打她了你信么?”徐酒岁低头玩她的消消乐,停顿了下问,“你应该问她对我说了什么。” 男人转头扫了她一眼,示意她有屁快放。 “她说她是天选之女,而你将会是迷途知返的羔羊,寻找过年轻和刺激后,就会回到她的身边,”徐酒岁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游戏发出噼里啪啦的音效,她头也不抬,“你怎么看?” “扯谈。” “她还说你爸妈给你俩在近海市买了婚房,近海市房价多少啊,要不要八万一平?” “要。” “噢。” “心动不心动?”他随口问,“明天带上户口本,都是你的。” “婚前财产,离婚我都分不到一块砖,我读书看报的,”徐酒岁嗤笑了声,表示自己才不为五斗米折腰,“骗鬼呀你。” “你点点头,我明天就去把它转赠给你,”手搭在方向盘上,男人一脸认真,“它就是你的婚前财产了,跟你离婚,我亏得血本无归,行不?” 花言巧语。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属狐狸的呢? “你这是想在我过门前,先给我扣上拜金女的帽子,逼你爹妈跟我决裂?”她斜睨他。 “决裂什么?跟他们二老有什么关系?乔欣说错了一点,那房子是我自己买的,老公真的比你想象中有钱一点。” 而眼下,徐酒岁却完全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思。 放下了手机坐起来,她侧过身,微微眯起眼认真盯着身边男人的侧脸,问:“她是不是总是这样,仗着你们父母是世交,仗着你们一块长大,仗着朋友身份留在你身边——你以前所有交往过的人都被她这么赶走的,嗯?” 薄一昭抬起手拍拍她的头。 手被不耐烦地拉开。 他又伸手去摸她的脸。 她就一脸气急败坏都掐他的手。 “我不知道,”薄一昭无奈地说,“以前没人跟我说过这个,一般来说她们嘤嘤嘤就跑了,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甩了。” 徐酒岁沉默三秒。 “这个臭”徐酒岁用口型把后面两个字自动消音,改为使劲儿掐他的手,“你就不能离她远点?不行你必须离她远点!你今晚,不对,你现在就打电话跟她说,她不可能!没希望!等不到!迷途的羔羊彻底迷失在老子这片阴山大草原了,她滚一边去绚烂开放,春花灿烂!反正羊只吃草!” 挺严肃的一件事儿,薄一昭愣是被她丰富的用词再次逗笑了。 徐酒岁那个气啊,而且是越说越来气,炸毛的猫似的使劲打他:“你给我打电话!开公放!” 薄一昭被她挠了几下,受不住了往旁边躲:“开车呢!” 开个鸡毛车,他们堵立交桥上呢! 徐酒岁把窗户降下去,半个身子探出去看了眼,前面大排长龙一眼望不到头,至少能给他有一首歌的时间对乔欣放尽狠话。 她猛地缩回手,不说话就瞪着薄一昭,男人架不住她这么瞪,自己也看了眼前后拥堵的交通情况,叹了口气,妥协了。 身子往副驾驶那边歪了歪,脸伸过去。 徐酒岁气势汹汹,黑着脸吧唧亲了他一下。 力道大得恨不得从他脸上啃块肉下来。 男人这才拿出手机,播了个号码,那边响了两下就被接起来了,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欣喜接起来:“阿昭?” 薄一昭来得及张口说话前,旁边伸过来一个白皙的指尖,摸索着在他手机屏幕上摁下了公放键—— 失笑摇摇头,抓过她伸过来的指尖咬了一口,舌尖卷过她柔软的指尖痒得徐酒岁一个哆嗦,连忙把自己的手抢回来。 薄一昭笑了笑。 “是我,”他声音一本正经,“乔欣,你今天是不是跟岁岁说什么了?怎么把她气成这样?” 电话那边陷入一阵哑然失声的沉默,大概是乔欣陷入“徐酒岁怎么能恶人先告状这么不要脸”中无法自拔。 但是当着薄一昭的面,乔欣不可能说徐酒岁凶巴巴,她说一句她就有十句在后边等着吃了个哑巴亏,她只能委屈地问:“我没说什么啊?只是闲聊的时候说到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特别了解你的喜好,比如你喜欢长头发,性格比较温顺的女生。” 这避重拈轻的。 “我也不是说她短头发就怎么样,这种事我也管不来呀,怎么了!”乔欣问,“她生气了吗?” 薄一昭抬起头看了徐酒岁一眼,后者抱臂,小下巴扬得高高的,看到他看过来,还特意伸手撩了把自己的短发:就短发了,怎么着吧,洗头省水,这叫会过日子! 不怎么着。 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轻佻地摇晃了下,男人转回去继续打他的电话,只是换上了低沉严肃的语气:“我的主流审美确实偏向于长发,但是没人规定喜欢吃鱼就要吃一辈子的鱼吧?你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这不是诚心给我找事?乔欣,徐酒岁是我女朋友,我希望以后你不要跟她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阿昭”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男人微微蹙眉,打断了对方委委屈屈的呼唤,“许绍洋怎么看你,我就怎么看你,没有别的意思,以后也不会有——” “阿昭!”乔欣急了,“徐小姐跟你说什么了,你至于这么埋怨我?我们认识多久了,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你为了个认识不到半年的人就跟我说这种话?!我到底怎么她了?!” 薄一昭看向徐酒岁。 后者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一脸无辜加受气小媳妇儿似的望着他。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的男人喉结滚动了下,而这次不用徐酒岁掐他,他自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绝情的话往外倒得如同不要钱:“乔欣,这些话我不应该说得那么明白,但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明白男人是什么样的生物么?咱们打小认识三十年,你觉得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放着喜欢的人就在眼前那么久,碰都不碰一下?” 他停顿了下,然后自我总结——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 他语落,电话那边始终未说话。 等了很久,只能听见她越发粗重的呼吸声,然后是一声短暂的抽泣声,电话被挂断了。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薄一昭正想问徐酒岁这样还满意不,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见她拍了下掌,指着前面开始动弹的车辆说:“哎呀,通了——老师快走呀,后面的车摁喇叭了。” 语气不可谓之不欢快。 就好像她真心在为这座城市糟糕的交通得到缓解而欢欣鼓舞似的。 今天的关键词—— 评论超过1500的话 今晚20:00 同学聚会 到了海鲜酒楼停车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薄一昭停了车不着急上去,而是开了车灯,把车前镜掰下来看自己的耳朵上的耳钉,左右打量,心想这玩意有没有太过了,是不是有点不符合自己的老干部形象,一会叫那些老同学看着会不会笑话他。 他满心担忧,罪魁祸首坐在副驾驶看他照镜子还有心情调侃:“怎么,要不要借粉饼给您补个妆?” 薄一昭没搭理她,只是抬手摸了摸耳钉。 没摸两下就被旁边伸出来的小手一把捉住,“别乱摸,”她提醒道,“你手干净不干净,别弄感染了怪我手法不好。” “我觉得有点肿,”男人捏了捏她的手,凑过去了一些,“你给我看看?” 徐酒岁一听紧张了,连忙坐起来凑过去:“哪?” 在她凑近男人耳朵边时,对方忽然转过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她愣了下,然后“哎呀”一声猛地后退,回过神来伸手打他:“干什么呀你,一把年纪了还要学韩国偶像剧搞这种老土套路—— “不心动么?” “不心动。” “不心动你脸红什么,”他用指尖点了下她的鼻尖,揭穿她,“眼睛亮得像阴沟里的老鼠。” “你这什么破形容词,正常的应该说‘打翻银河散落满天繁星’!”徐酒岁把口红往包里一塞,转头去掰车门,“下车,不跟你说了!” 男人坐在驾驶座不急不慢解了安全带,看她蹦蹦跳跳地蹦跶下车,脸上还带着笑,要是背后有尾巴,可能都摇出重影来了。 就心情那么好啊? 这小姑娘可真好哄,人家都要买三万块的包才露个笑脸,她倒是一通三毛钱的电话就能乐颠颠地上了天 会过日子,就知道给他省钱。 下了车,等电梯的时候徐酒岁的手就落在了男人的手里,指节分明,略微粗糙的指腹揉了揉她柔软的掌心。 徐酒岁乖乖地往他那边靠了靠。 到包厢门口的时候,薄一昭也没放开她的手。 徐酒岁站在包厢外面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推开门一看,灯火辉煌的包厢里摆了整整四张大桌子,每张桌子边都坐着形形色色的男女。 除了一位坐在最中间大概六十多岁,长相端庄的应该是他们的老师外,剩下大多数三十岁上下的大概是薄一昭的高中同学有几个年龄明显对不上号的,显然就是这些人带来的家属。 所以一个班三十几个人,这儿至少挤了四五十个人。 这些人三五成群,按照高中那会儿的玩伴结伴坐在一起,聊以前聊现在,就是同学会该有的热闹景象—— 因为徐酒岁他们在停车场腻歪了会儿,乔欣已经提前到了,如今是大明星还出现在这种场合,那叫个众星拱月地被人围着,周围围得水泄不通,有男有女,大家跟她说着话。 可惜她本人好像兴致不太高,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薄一昭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眼尖叫了声“班长来了”,顿时,包厢里安静了下来,那几十双眼睛都纷纷投向了门口—— “班长!” “我的薄哥!” “我的妈耶,班长你比以前更帅了!还是美金养人呐!” “薄哥,您没长残!啊啊啊我好感动!隔壁班的李冒都成啤酒肚油腻大叔了,您还是韩国欧巴!真给我们高205扬眉吐气!”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来,薄一昭一脚迈进包厢门,给他老师先打了个招呼,再把身后猫着腰的小姑娘拽出来往灯光下面一推:“我女朋友,徐酒岁。” 这言简意赅,毫不含糊的介绍。 众人:“!!!!!” 众人:“” 这下子包厢里明显安静了不止一点点—— 徐酒岁都能感觉到包厢里所有人,半拉的目光投向了她,剩下那半,要么诧异,要么幸灾乐祸地全部看向了乔欣。 乔欣面色惨白,坐在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得有几位单身男士心疼不已。 徐酒岁读书的时候是个小怂货,天天背着画具蜷缩在画室角落当角落生物,从来没有这么“光芒万丈”的时候眼下被那么多人盯着看,她“咕嘟”一声吞咽了口唾液,一脸紧张回过头去看身后立着的男人。 他一脸淡然,目光沉着,恢复了他在外人面前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最后还是坐在和乔欣一桌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打破了包厢里短暂诡异气氛——用了三秒看清楚站在男人面前,狂拽他衣角的小姑娘他噗嗤一声乐了,站起来鼓掌:“可以啊薄哥,几年不见,越发变态,您这是回母校找了个在读小学妹来给你当小女朋友了?” 说话的人就是之前乔欣嘴巴里的陆小童,住薄一昭下铺的哥们儿,兼职他的管饭婆。 看向陆小童,男人目光稍微放温和了些,抬起手顺手揉了下身前小姑娘的发顶:“什么小学妹,二十五了都,就是长得能骗人。” 言罢,拉起徐酒岁的手往陆小童那桌走,那桌还有几个空位。 他们落座的时候,那桌的人都没怎么反应过来:他们这辈子什么时候听过班长大人用这种讨论女儿的温柔声音说过啊?!今儿算是开了眼见了! 徐酒岁坐下来,撇了眼隔了几个座位的乔欣,她周围围着几个穿着普通的女人,气质和外貌自然不能和乔欣比,但是看着也是精心打扮过,日子过得不错的职业女性。 其中一个长卷发的,伸手捏了捏乔欣的肩膀,一脸担忧地看着乔欣其他几个面面相觑,互换口型:怎么回事啊? 上学的时候,所有人都默认高205的薄一昭和乔欣天生一对,金童玉女。 家世相符,从小一块长大,上学有时候都是其中一方的家长一辆车带过来的 高考完两人双双出了国,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板钉钉上的事儿了。 今天薄一昭来同学聚会,带了个女朋友,不是乔欣。 这他妈什么剧情啊? 在场的部分人都替乔欣尴尬,更何况她自己脸上也是一副挂不住的模样。 乔欣周围的气氛沉重。 徐酒岁挑挑眉,端起茶喝了一口。 “——徐小姐,你好呀,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认识我们薄大班长的?” 身后响起一个友好的声音,徐酒岁回过头,对视上一张笑眯眯的眼。 说话的女人是个短发圆脸,长得有些丰腴,但是从她红润的面色和身上的首饰、衣服来看,这女人应该属于混得不错的类型。 这应证了一件事:上学的时候,品学兼优长得好的女神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高中时候冷眼看着对薄一昭有好感有暧昧的女生一个个从他身边消失,多少还是有旁观者嗅到了”婊”的气息—— 他们就是今儿幸灾乐祸的主要群体。 那女人往徐酒岁身边一坐,一脸嫌弃地挤开了陆小童,伸出手主动跟她握握手,自我介绍叫陶瓷瓷,是某近海市上市公司的高管。 陆小童站在她后面咂嘴。 徐酒岁笑了笑:“我是奉市人,之前就读中央美院,现在在奉市开了间工作室,主要平日里卖卖油” 刚想说“卖卖油画”提升逼格,身后传来个稳得八匹马都拉不动的声音—— “刺青师。” 徐酒岁:“” 陶瓷瓷等众人:“” 徐酒岁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给她拆台的男人,后者冲她扬扬眉,好像还在反问她:准备胡说八道什么? 徐酒岁把脑袋拧回来,冲着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陶瓷瓷还有陆小童抱歉地笑了笑:“薄一昭是我弟弟的高中竞赛老师,住我家隔壁,偶然认识的。” 陶瓷瓷等人还沉迷在“学生会主席看不得人校牌戴歪一厘米薄一昭”找了个刺青师当女朋友,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薄一昭看着不耐烦地转了转面前的杯子,淡淡道:“这有什么好问的?你们是不是闲得发慌?” 陆小童先反应过来,“哈哈”了两声正想说什么,忽然目光一闪,定格在男人的耳垂上,顿时笑声都变了调:“薄哥,你耳朵上是什么?你打耳洞?!” 他这一嗓子,成功把整个包厢的人的目光都吼了过来。 感觉到那么多诧异的目光,徐酒岁囧得恨不得想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然而这时候,坐在她身边的男人还笑着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嗯,我女朋友非要给我弄。” 他这话,愣是一屋子三十多岁的人都遭不住,又都看神仙似的看向徐酒岁,她只能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心想莫不是这狗男人在报复她啊?! 她以前都不知道跟个男神班长谈恋爱能这么刺激呢?! 还好高中时候怂啊,不然这走哪被人围观到哪的压力大得她最后可能连大专都考不上??! 她正腹诽,脸就被旁边男人拧过去,捏了一把,他笑了笑道:“行了都别看了,看猴呢?脸皮薄,再看回去又要跟我闹了。” 众人:“” 众人“噢”了声,嘻嘻哈哈地调笑起班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真够疼媳妇儿的,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才大发慈悲终于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这边。 然而角落里,却有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与周围热热闹闹的调侃完全不同,乔欣周围的气氛全然冷漠,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女人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从身后轻轻推了她肩膀一把。 乔欣回过头,冷着脸看了她一眼,然后定了定神。 上菜的时候,乔欣不知道怎么的换了位置,原本离薄一昭还差几个位置,结果就换到了薄一昭的另外一边。 经过瞬间的情绪调整,眼下她脸上又带了笑脸,转头跟薄一昭说话时候轻轻柔柔的,车上那通电话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徐酒岁冷眼看着,心里忍不住想这女人真够百折不挠的—— 仔细一想那倒也是,如果不是有惊人的毅力,她也不能在薄一昭旁边当那么多年那什么呃,搅屎棍。 这个形容好像有把薄一昭一起骂进去的嫌疑。 徐酒岁坐在位置上,自顾自地对着面前的橙汁嗤笑,这时候面前落下一碗汤,她抬起头对视上身边的人,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很是冷酷正经:“傻笑什么,吃饭。” 徐酒岁“哦”了声。 饭桌上气氛不错,同学会嘛,那么多年没见,大家都有说不完的八卦和话题,徐酒岁坐在那,遇见cue她的话题就抬头礼貌微笑,没事的时候就埋头吃东西。 她吃饭没声音,就往嘴巴里塞东西然后咀嚼,像是啃萝卜的兔子似的,又乖又安静。 半餐饭下来,薄一昭自己没吃多少,就一边跟人闲聊敬酒,一边给她夹菜,他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徐酒岁自己基本没怎么伸筷子。 她正吃得欢快,这时候服务员端上来一盘海虾。 从上菜那边大家轮流夹,转盘一路转到了薄一昭面前,男人没动筷子,有不知情的人叫“班长你尝尝今天的虾真得挺好的,我刚下去看着称的”,他薄唇一抿,正想说什么—— “好你个蔡文,亏你还跟阿昭同宿舍三年,他从来不吃虾,你不晓得啊?” 乔欣柔柔弱弱的笑骂声响起。 被说的那人愣了愣,然后尴尬地笑了下,打着哈哈说他又不是薄一昭的管饭婆,他高中时候伙食不都是你和陆小童负责么? 乔欣闻言,灿烂一笑。 陆小童顿时蛋疼不已,看向他们这同宿舍的傻狍子:你哪只狗眼见过你薄哥吃过乔欣送的饭啊? 然而乔欣却不否定。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暧昧和微妙,陶瓷瓷看向徐酒岁,乔欣那些高中时代的小闺蜜也纷纷兴味盎然地看过来。 在她们的目光注视下,徐酒岁总算动弹了,万众期待之中,她今晚第一次伸出筷子,稳稳当当夹了一只虾,放进薄一昭面前的碗里。 男人转头看着她。 她冲他甜滋滋笑了笑。 乔欣见状,眼中一亮,随后立刻皱眉,换上了细腻温和的语气:“徐小姐,你应该不知道吧,阿昭他不吃虾不是因为不喜欢,实在是因为吃不了,他从小就对海鲜——” “过敏是吧,”徐酒岁淡淡道,“我知道啊。” 乔欣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众目之下,方才老老实实低头蹭饭的小姑娘撩了撩眼皮,直接无视了有些诧异的乔欣,看向薄一昭:“看什么看,谁说给你吃啦?我要吃,给我扒虾皮,一会懒得洗手。” 男人沉默三秒。 似漫不经心地哼笑了声。 好脾气地应了声“好”,转头管服务员要了湿纸巾,仔细擦了手,还真低头给她扒起虾来,做得那叫个认真且一丝不苟。 徐酒岁笑吟吟地看着。 这时候,周围的人看着那张巴掌大的精致脸蛋,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妈的,什么小姑娘,是狐狸精啊!!! 我都不知道我一个0存稿的人到底为啥拼命加更 可怜可怜我 给我一点评论吧,嗯? 今天下午的评论里我看到了一个手滑来的负二分,真的!! 亲亲晋江管你要月石的时候你都没发现哪里不太对吗这位亲亲!!! 啊!!!!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薄一昭他们的恩师早些年做了乳腺癌相关切除手术,身体不太好,这些年习惯了早睡早起,也很清楚自己在这年轻人多少有些放不开,所以吃过饭没多久,他就由儿子接回家了。 剩下的一群人张罗着去ktv续摊。 薄一昭喝了酒,只能徐酒岁来开车,她开车那就是笨手笨脚的且稳如泰山,过个红绿灯能被人家插队三四次,男人坐在副驾驶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外面的喇叭滴滴响徐酒岁也恍如耳聋,男人的叹气她听得清清楚楚,在过了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她气哼哼地说:“下次你找代驾,别找我。” 找什么代驾啊。 男人严肃着脸坐起来了一些,转过头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口是心非,今晚不好玩吗?” 徐酒岁:“” 好玩。 他那些同学,一个个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又容易一惊一乍的——尤其是以乔欣为首的那几个女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企图玩坏女高中生那套 可是她们能欺负谁呢? 本意出发点是薄一昭。 但薄一昭现在却是她徐酒岁嘴边的肉,她们只不过是叼着一盆放过这块肉的空盆子得意地在她身边走来走去,试图向她炫耀空盆子里肉的香味—— 嗤,别不是一群傻子。 徐酒岁想到了薄一昭给她扒虾时,那群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样子,翘了翘唇角,伸手想要拉他的袖子:“你在高中时候也这么正经吗?” 男人抓着她的手放回方向盘上:“好好开车。” “你给我说说嘛!” “什么?” “高中时候是不是最讨厌我这样的人?” “哪样?” “我高中校服裙子被我拿去菜市的裁缝店改短了五厘米。” 她兴高采烈地炫耀着她在高中时代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 “”薄一昭转过头凉凉地看着她,“你要在我们高中,我能罚你在操场跑到哭着叫爸爸,第二天把裙子拼接到盖住脚踝才敢来上学。” 徐酒岁却一点都不怕他。 “我还跟着画室的学姐蹲在街边冲隔壁七中的校草吹口哨。” 其实是画室的学姐吹,她捂着脸在旁边围观。 可能是她说的太有画面感,薄一昭忍不住脑补了下她穿着露大腿的校服裙子,蹲在马路牙子边冲别人吹口哨,逗得英俊少年面红耳赤落荒而逃,她哈哈大笑 ——整一个女流氓! 额角青筋跳了跳。 男人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徐酒岁,你到底是不是十八中的学生?”薄一昭困惑道,“我不记得有哪个学生跟你一样,改校服,冲隔壁学校男生吹口哨?” “薄老师!谁的高中生涯不这样呢?一层不变多腻歪?” 男人笑了笑:“我看你确实是活腻歪了。” 此时徐酒岁把车开进停车场,下坡的时候手一抖方向盘没把稳,差点儿把车大灯蹭柱子上,她出了一声冷汗,坐在副驾驶的人却眉毛都没抖一下。 她跳下去看了下,确认车辆毫发无损,重新爬上车停车时冲男人抱怨:“下回不准吓唬我。” “如果你能忍住不气我的话。” 他关了副驾驶的车门,走到驾驶座这边,一只手撑在车门上,弯下腰,借着身体投下的阴影,他的手贴在她裙子下摆边缘停顿了下,指尖滑入,蹭了把她温暖细腻的大腿一侧。 “这么短,不像话。” 他说话的时候,和她挨得很近,有淡淡的酒气带着温热钻入她的衣领里,她以难以察觉的微妙,轻轻颤抖了下。 男人的手拿开了,余温还在皮肤上残留。 徐酒岁从驾驶座滑下来,顺势抱住男人的腰蹭了蹭:“他们说的没错,他们正经八本的男神就是被我这个女流氓干走了!气死他们!” 男人将怀中柔软的一团东西抱个满怀,低下头掐了她的脸,语气淡然:“怎么干?” 徐酒岁踮起脚去够他的唇:“他们知道正经八本的男神其实是臭流氓么?” 薄一昭给她亲,还低下头就她的高度等她柔软的唇瓣眷恋地蹭过他薄凉的唇,这才淡淡笑了笑:“别跟他们一般计较,有我在。” 语气里有了息事宁人的味道。 他的想法比较简单,毕竟这些人以后大多数都再也见不到也没有交集,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给别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她有时候太冲动,做事还是欠考虑。 再说了,有他在,他是男人,遇见事自然应该他来解决。 徐酒岁撇撇嘴,想法却和他正好相反—— 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他们除了能讲一下她的坏话并为此咬牙切齿,还能怎么样呢? 仿佛是看见了她脸上的挑战欲,他低声失笑,无奈地拍拍她的脸蛋:“乖,别闹事。” “只要他们别来惹我。”徐酒岁拉过他的手,酸溜溜地说,“特别是乔欣女神和她那群走狗。” 十分钟后。 徐酒岁体会到了什么叫一语成谶。 介于徐酒岁开车比电动车快不了多少,所以他们又是晚到的那个,而ktv不同于酒楼大家都是一个个位置乖乖做好,ktv里一圈长长的椅子,男的坐一堆玩骰子喝酒,女的坐一堆自拍聊八卦,分工明确。 薄一昭进了门就被陆小童他们架走了,一群人贱笑着今晚不把薄一昭喝倒不算完。 徐酒岁扫了眼女生那堆,乔欣自然是众星拱月坐在中间,旁边几个是刚才她那几个狗腿子,见他们进门,薄一昭又被弄走了,她一个人站在那纷纷露出个玩味的笑容。 好像是等着看她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徐酒岁当然可以依然坐到薄一昭身边去,但是那边一堆男的,她坐过去不仅显得她不合群,也会让薄一昭被人家笑话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他不痛快,所以想了想,她勉为其难地抬脚往女生那边走。 还好走到半路,就被陶瓷瓷叫住,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陶瓷瓷她们四五个女生,虽然看似和乔欣她们坐在一起,其实中间有点距离,大家基本都谁都不理谁—— 徐酒岁往她们中间一坐,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闲聊了一会儿,徐酒岁站起来给陶瓷瓷递杯子的时候,原本拉到大腿中间的过膝袜因为她的动作往下滑了滑,她也没在意。 这个时候,坐在乔欣身边那个长头发的狗腿一号却眼尖地看见了她白皙腿上的刺青——没办法,哪怕是在昏暗的ktv,彩色的刺青图案印在白皙的皮肤也依然显然 她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开始她也只是觉得,薄一昭带来这女的有点不入主流 刺青师什么的好像也和乔欣完全不能比。 现在看见她腿上的刺青,完全就是真的就是女混混啊! 她连忙拉了拉旁边的乔欣,乔欣顺着她眼神儿看过去,也看见了徐酒岁的刺青,目光闪烁了下,又假装不经意地把头拧了回去。 忽然莞尔一笑,用女生这边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嗳,王嘉,你知道吗,我最近在街上看到傅灿灿了。” “哪个傅灿灿,”长卷发那个女人,也就是叫王嘉的搭话,“哦,那个!我知道的,高二分文理的时候,211班的来我们这在走廊上跟薄一昭告白那个?” “嗯,你记得了?” “记得啊,211班的班花嘛,噗嗤,还不是一个女混混,野鸡,年纪轻轻就弄了纹身的,”王嘉一脸轻蔑,“211班的不都是塞钱进的学校么,就那样的,还肖想全年级第一笑死个人了。” 徐酒岁:“” 啊? 哪里好笑值得笑死人? 这些“贵妇”的笑点发生了什么? 一脸懵逼地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徐酒岁愣是听出了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低头一看掉到膝盖的过膝袜,一下子懂了什么,嘲讽地掀了掀唇角,也没把袜子拉回去。 只是拿出手机,告状。 岁岁平安:老师,我觉得有人在内涵我。 不远处,被人抓着喝酒的男人感觉到手机振动,仰头喝掉手里的酒,在一片叫好声中,他扔了杯子,拿出手机扫了眼。 然后抬头看向徐酒岁这边。 她冲他噘噘嘴。 薄:说什么了? 岁岁平安:你高中时候有个有纹身的妹子跟你表白过? 薄:不记得了。 岁岁平安:她们说,有纹身,无限接近约等于野鸡! 徐酒岁正低头噼里啪啦打字告状,那边,乔欣她们的对话也没停下来。 “阴暗生物也是有趋光性的,”乔欣淡淡道,“听说是父母离异,只给钱不管教的,又不是她们的错。” 岁岁平安:说我有爹生没妈教! “薄一昭当着那么多人拒绝她的表白,她脸上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哈哈哈是真的好好笑,大概想不到她长得好看也有人拒绝她,”王嘉笑道,“嗳,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骚浪贱那款的狐媚子?” 岁岁平安:说我是狐媚子! 乔欣:“所以现在她怎么样了,在做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上大学交了男朋友,原本手认真想恋爱的,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了——结果男朋友受不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生活,分手了,之后被个老板包养起来了,过得挺不好的。” “呵,男人,她那个男朋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也就看上她那狐媚子劲了?” “男人么,哪个不喜欢狐媚子,结果娶回家的恨不得都是乔欣你这样的,温柔贤淑,永远也不用担心会出去乱搞。” 岁岁平安:说我要给你戴绿帽子! 一群女人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拿别人的私生活出来嘲笑有什么刻薄的。 岁岁平安:啊,想撕烂她们的贱嘴qaq 徐酒岁一边听一边直播,等她们说完了,她余光瞥见薄一昭站了起来,做出想要往这边走的姿势—— 也不知道是来收拾这些嘴贱的人,还是来收拾有暴力倾向的她的 小心脏蹦跶了下,她怂怂地抓住手机。 岁岁平安:你别过来! 岁岁平安:我还能忍忍! 薄一昭往外走的动作一顿,慢吞吞抬头看了她一眼。 薄:确定? 岁岁平安:确定。 等陆小童吼了声“薄哥上哪去啊”一把把男人重新摁回椅子上,她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腿上的刺青图案,压压惊。 陶瓷瓷注意到了这些小细节,她坐在徐酒岁和王嘉的中间,并不知道徐酒岁已经跑去跟阿爸告状了,抬起手整理了下头发,她转头淡淡对王嘉道:“你们无聊不无聊,傅灿灿过得好不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呀,瓷瓷,聊天嘛!”王嘉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瞪大了眼,“正好说到这个人了呗当年她跟薄一昭表白轰动全校啊!”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薄一昭是你们男朋友吗,在这打抱不平?” “嗳,就看不惯嘛!”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种人也配惦记薄一昭?” “听说她男朋友一直没断过,我看她也不是长得好看,就是散发着一股cheaper的气场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那些女人越说越来劲儿。 徐酒岁不急不慢地端起桌子的罗汉果茶喝了一口,垂下眼,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走在大街上,被人指着腿说“好好一小姑娘怎么就搞黑、社会”这种经验,她从来不缺。 最近国家扫黑,网上还有“纹身满背超过凌晨二点在街上游荡者拘留24小时,花臂1时,花腿12小时”的谣言,搞得人啼笑皆非,还有一大堆弱智信以为真。 喏,这种弱智现在就坐在她一米开外的地方嘻嘻哈哈,散发着恶臭。 徐酒岁“咕噜”一声吞咽下一口罗汉果茶,告诉自己,要冷静,薄老师说:要乖,别闹事。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那些男同胞终于玩腻了破骰子,想起这ktv里还有一群娇滴滴的姑娘们。 扔了骰子,他们搬着剩下的酒水挪过来,闹哄哄的像是一群蝗虫,邀请她们一起玩游戏大家终于不像是男女厕所似的按照性别分摊,乱七八糟坐在一起。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过来,徐酒岁就像是得到了热源,有些迫不及待地贴了过去。 男人好像是喝了不少,伸出手顺手揽过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累不累?” 她摇摇头,拼命往他怀里钻。 他轻笑一声,打开双臂将她揽入怀里,往后靠了靠,懒洋洋地看着一堆人聚在一起玩游戏—— 喝酒玩游戏,无非就是那几种,下到十六岁上到三十六岁,真心话大冒险,国王游戏,经久不衰。 这么多人,酒瓶子放在中间转,能被转到的几率能有多高啊? 几轮下来,徐酒岁乖乖窝在男人的怀里差点儿都要睡着了,也无事发生期间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的面颊被他的手指刮了刮,男人稍微坐起来了一些,替她将滑落到膝盖的过膝袜拉起来了些。 低头看了眼她裙摆,提起眼平静地扫了眼不远处几个偷偷往自己这边扫的几双眼睛,在他们狼狈地挪开视线时,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徐酒岁迷迷瞪瞪地抬头看他,他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刚才有人把暖气空调关了,别着凉。” 徐酒岁“哦”了声,正想说什么,这时候,放在桌子中央的酒瓶一转,伴随着桌边人们的一阵幸灾乐祸的欢呼,酒瓶口准准地对着薄一昭的方向,停了下来。 这一轮游戏的主持人是王嘉,她兴奋的眼睛都快犯光:“a亲自给b喂酒!快!” b是薄一昭,a是谁?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刚刚被转到的乔欣,她顿时面红到脖子根。 薄一昭面无表情地瞥了下满面含羞的乔欣,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笑了笑,嗓音低沉:“我没说我玩啊,你们换个人。” “不行!” “妈的,薄哥!你也没说你不玩啊!”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啊!” “这么着就没意思了,你这是和乔欣避嫌还是怎么着啊——来吧,不就喂个酒,游戏嘛!小嫂子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乱七八糟的抗议声响起,徐酒岁感觉她靠着的胸膛紧了紧,好像有些不太高兴的征兆。 她放在他腰间的手轻轻拍了拍,而后从他怀里坐了起来,起来的时候短发有一丝丝凌乱,唇边的口红也蹭花了,那双猫似的杏眸里含着睡意,水雾朦胧。 徐酒岁坐起来,笑了笑,声音柔软:“我和薄老师坐在一起的,我也可以是b,来,陪乔小姐干一杯?” 她说着,已经抽离男人怀抱站了起来,一只手撑在酒桌边,身体往乔欣那边倾斜—— 这副模样。 让乔欣不小心就想到了,在千鸟堂的时候,她威胁自己时的样子。 从她的角度,一垂眼就能看到桌子对面那人敞开的衬衫衣领下,比她不知道有料多少的资本 原本通红含羞的脸一下子泛白,她捏着刚刚倒满的酒杯,过来也不是,不过也不是,一脸尴尬都站在那。 徐酒岁余光瞥见作为主持人的王嘉唇边动了动好像是要说什么—— 然而她当然不会给这个八婆开口的机会。 “哦,乔小姐不好意思是吧?真是的,那么害臊?”徐酒岁笑了笑,一个弯腰,轻轻将她手里的酒杯接了过来,“那我替你。” 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过来前,她仰头一口将那一小杯威士忌喝干净,而后转身坐回男人的大腿上,红唇凑到他的唇边,毫不犹豫贴了上去—— 男人微微一愣,而后便顺从地张开了嘴。 整个ktv包房里一瞬间鸦雀无声。 坐在周围的人只能看见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两人唇角滴落,还有男人吞咽从她口中渡过的酒液时,滚动的喉结 “咕噜”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响亮地吞了口唾液。 当她粉色的舌尖从他口中撤出,他垂眼,眼中眸光微黯,伸手将她拉回去,将她唇边漏出来的酒液舔吻干净。 包房里的温度一下子有些升高,部分男士,比如陆小童看了一眼,低低骂了声“我操”,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乔欣—— 她僵硬地坐在那,无法抑制地红了眼眶,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被欺负的小鹿模样。 众人心中叹息:以非常公正的角度来说,其实从此时此刻的情况来看,乔欣从各方面,大概都输得非常彻底。 她不懂男人心—— 层层叠叠内涵优雅的芍药固然好看,但大部分情况下,男人还是喜欢带刺的玫瑰。 徐酒岁坐在薄一昭怀里,推开的时候,唇瓣微微红肿,泛着酒水的光泽。 那双水润杏眸闪烁着黑亮的光,她回过头冲着面色难看的乔欣勾唇笑了笑:“谢谢乔小姐倒的酒,嗯,好喝。” 乔欣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吸,胸口剧烈起伏了下。 微妙的沉默中,徐酒岁打破了沉默,转向男人:“薄老师,你说说,好喝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目光带笑,握住她腰的大手紧了紧,俯身蜻蜓点水般再次啄了下她的唇,从嗓音深处懒洋洋地“嗯”了声。 乔欣似乎是再也受不了地哽咽一声,猛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结果还没能走出去两步,就被王嘉一把拉住! “你去哪?”王嘉给他人做了嫁妆如同被打脸,面色也十分难看,声音尖锐,“今儿难道不是205班同学聚会?要走也不是你走!” 徐酒岁挑了挑眉,意识到这是要正面撕破脸了,心在胸腔里跳了跳,她今晚第二次试图告诉自己,要冷静,只是黑亮的瞳眸里猛地窜起一丝火气。 “王嘉,你有病?阴阳怪气一晚上了,说谁呢?”陶瓷瓷看不下去站起来,“来了都是客人,你在这高贵什么?” “我高贵什么?那确实是比那些来路不明的骚狐狸高贵一些!”王嘉不顾乔欣在旁边扯她,恨不得跳起来,“高中的时候谁他妈不知道乔欣和薄一昭是一对?老师都睁只眼闭只眼!他妈的今晚乔欣委屈了一晚上,就这么个不知道哪来的不三不四野女人——” “王嘉!”乔欣哭着叫她,“别说了,人家有手段,比我们放的开,又有什么办法的!” 薄一昭直接站了起来。 还没等他来得及动。 原本站在他跟前的人已经转过身,几乎是跳起来一把将他摁回沙发上。 温暖柔软的手盖住他的眼睛,她冷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闭上眼,别看。” 他微微一愣,一把抓开她的手,余光看见有人偷偷拿出手机开始对准了拍,他皱眉,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她捉回来——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徐酒岁像是兔子似的,一个蹦跶就跳过了酒桌,抓着王嘉的长发往桌子上一摁,“坪”地一声伴随着那女人的惨叫,她又顺手操起桌子上一杯满满威士忌,从乔欣的头顶倒下去。 噼里啪啦的水滴声成了包房里唯一的声音。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她做好了发型的长发滴落,滴在她昂贵套装的领口上,她眨眨眼,都没反应过来。 徐酒岁将手里的空酒杯往呆若木鸡的乔欣手里一塞。 “我不三不四,专门盯着别人男朋友看的你又是什么东西?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她淡淡道,“这算客气的,你猜下次我用什么泼你?” 下章老师要super生气了,三百六十度,各方面的那种 别害怕,写这篇文我就为了调剂下心情,没有虐的 #论本文的花式负二分评论番外篇# 半夜码完字发现又一个负二分评吧唧砸下来—— 楼主:负分要月石的? 二楼楼主跟楼:怎么没有返回键直接就确认了? 作者:你怎么能这么秀? 收你们的好奇心! 现在!立刻!马上! 想试一试的去别人家的文下试(不) 生气 徐酒岁的手软只有薄一昭知道,但是她力气大,这会儿大概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王嘉被她活生生揪下来一把头发,抬起头看见乔欣一身狼狈,顿时疯了似的尖叫一声要扑上去! 就在这时,从她身后凭空伸出来一只手有力地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王嘉愣了愣回过头,对视上一双黑沉瞳眸。 “行了,”薄一昭说,“别打架。” 王嘉震惊地瞪大了眼—— 你女朋友把我们打了一遍,我们要还手的时候你才跟我们说“别打架?! 操您妈?! 她尖叫薄一昭的名字让他走开,后者却一点要放手的意思都没有,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放到了她身后,他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盯着徐酒岁。 徐酒岁手上还有泼洒出来的啤酒,被这充满警告的一眼看得一个哆嗦,回过神来,立刻伸手把乔欣手里还端着的杯子抢回来,端端正正地放回桌子上。 众人:“” 放回桌子上酒就不是你倒的了? 这骚操作搞得大家都有点头昏眼花。 现场算得上是思绪正常的大概只有薄一昭,他面朝徐酒岁她们那个方向,“还看什么,”他说,“过来。” 徐酒岁靠过去。 他这才放开王嘉,并用同一边手直接拦着她拽进自己怀里,铜墙铁壁挡着,王嘉不敢动薄一昭,只能气得跳脚。 薄一昭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但是这会儿下颚弧线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线,漆黑的眼眸一片深不见底识相的都知道现在他心情很不好,没人敢去招惹他。 以前他做班长时候,一板一眼的,说话向来很有压制力。现在毕业了十多年,哪怕在场的很多人都成为了社会上有头脸的人,这份压制力却依然存在。 有些人往那一站,就是天生的主导者。 陆小童给惊呆的几个乔欣的朋友使眼色,把她和王嘉拉开在沙发上坐下,在她们七手八脚地用纸巾给乔欣擦脸时,她哭了起来,叫了声薄一昭的全名。 男人微微蹙眉,这才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可以不回应我的任何感情,”乔欣断断续续地说,“但是请你不要作践我。” 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 男人压在她肩膀上的手加大了力度,“没有人作践你,”他声音冷冷清清,“该说的话我在电话里已经都说过了,我从没有喜欢过你,大家只是朋友如果你连朋友也不想做,那也悉听尊便。” 他这话是说给乔欣听的。 也是说给整个包房里所有人听的。 一时间,刚才帮着乔欣指责地看着薄一昭的几个人都面露尴尬,王嘉一把扔了手中给乔欣擦眼泪的纸巾,站起来:“薄一昭,你这样有意思吗?一晚上就为了你这女朋友闹得大家都不高兴?” 这话说得就有人不爱听了,陶瓷瓷在旁边凉凉道:“是谁先阴阳怪气?看着人家腿上的刺青就嘲笑人家是野鸡?嘴真他妈脏!” “我们说什么了?说个野鸡就要对号入座,你不心虚你对号入座个屁!”王嘉算是豁出去了,瞪着薄一昭歇斯底里地尖叫,“怎么着,薄一昭!现在还为了你这泼妇似的女朋友,要和乔欣决裂?要和我们绝交?!” 徐酒岁听这话,就气得七窍生烟—— 拉什么大旗站什么大队?! 这一屋子都是你们的人?! 那老娘打你们的时候你看谁拦着了吗?! 她在男人怀里拼命挣扎,男人先是加大手上力道摁住她,实在摁不住了也没了耐烦心,照着她屁股就是下狠手的一巴掌! 徐酒岁尖叫一声整个人载在他怀里,屁股火辣辣的疼得腿都软了,她可怜兮兮地抱着薄一昭的腰,带着一点鼻音哼哼:“疼,疼!” 男人却不理她,甚至余光都没给她一点,那张冷脸没有什么变化,他眼睛只看着王嘉,问:“请问断绝部分无用社交对我有什么损失?” 王嘉一愣。 随即面色从愤怒的红转为没有血色的白。 直接被扫地出门归为“无用社交”一类,偏偏男人的话也让人无从反驳——王嘉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公司秘书,这辈子她也不可能高攀得到薄一昭他们那个层次的人 确实是无用社交。 一顿质问反而被给了没脸,乔欣的哭声都消失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陆小童看这情况,也是有点尴尬,伸手拉扯薄一昭:“算了算了,薄哥,这话传出去显得多没格调,多没情商——” 薄一昭不着痕迹地挥开他的手:“情商是面对等级相当的人类时,才需要讲究的东西。” 陆小童:“哎呀这!” 男人视线在乔欣周围那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我不打女人,但再让我听见你们嘴巴不干不净,我请人替你们洗嘴。” 说完,他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扔下一句“玩得开心”,抓着怀里的人转身往外走。 走出几步,在经过一个戴着眼镜、体型偏胖的人时,又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脚下一顿,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点名。 “谢永康。” 他转过身。 面对男人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双眼,被叫到名字的人颤抖了下—— 高中三年,他一直默默无闻,几乎没怎么有机会和眼前这位耀眼的人说过几句话 毕业后,前半生碌碌无为。 理所当然,是薄一昭口中“无用社交”中的一部分。 现在他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冲自己伸出手:“手机。” 他颤抖了下,整颗心都扭曲了起来,肩膀开始抖动,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那冰冷的金属:“你、你说什么?” 男人却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陆小童——这么多年的默契不是盖的,后者立刻会意,上前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在他惊恐挣扎时,手中手机被人抽走! 手机的屏幕被点亮,照亮男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像是活阎王。 只见他摆弄了下这台尽是磨损痕迹的手机,又抬了抬眼皮子扫了肥宅一眼,问:“密码?” “我不知道!”谢永强反抗,“你拿我手机做、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薄一昭淡淡道,“拍得开心吗?摄像头够不够清楚?一会儿准备发哪个媒体平台啊?” 说着,声音突然猛地往下沉—— “当我瞎?” 谢永强被吓得活生生一个哆嗦! 然而却硬着头皮不肯承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诽谤!你、你再牛逼信不信老子报警?!” 男人冷笑一声。 素来清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丝浮于表面的怒。 他用看垃圾的眼神最后瞥了谢永强一眼,拿着他的手机走回酒桌边,掀开桶装啤酒的盖子,然后在后者的惨叫声中,直接将手机扔了进去。 透明的啤酒桶让所有人看见手机沉底进水后,屏幕挣扎着闪烁了下,然后熄灭了。 “报警?” 薄一昭眉眼低垂,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十几张纸币,塞进谢永强的上衣口袋里 “去报,要不要我帮你拨110?” 又像是嫌弃什么似的,在面色铁青的肥宅衣领上像是用抹布般擦掉手背被飞溅的啤酒,他抽回手,后退一步。 重新牵起缩在角落里瞪圆了眼,目瞪口呆的小姑娘的手。 拉开ktv的门。 “走了,”男人嗓音平淡,“吵的我头疼。” 徐酒岁被拽着跌跌撞撞地拖出了ktv,脑子里还是懵懵懂懂的。 经过无数喝醉的醉汉,花枝招展的ktv公主,出了大门,等周围安静下来,男人立刻放开了她的手。 一言不发抬脚往前走。 一阵寒风吹来,徐酒岁打了个哆嗦,看着前方那头也不回的冷漠背影,这才反应过来:他很生气。 根据丰富的实战经验,男人只有在很生气的时候,才会不牵她的手或者不肯抱她,自顾自地走在前面,用沉默表达他的怒火。 寒风刮在脸上,像是一个个巴掌拍过来似的那么疼看着男人的背影,徐酒岁真想拿出手机拍个照发给乔欣让她好好共赏这份冷酷绝情:闹吧,闹吧,现在开心了,大家一个都捞不着好。 ktv里手撕绿茶婊的气魄烟消云散,眼下只有夹紧了尾巴的小怂包,她一溜小跑跟上已经走得很远也没有回过头看她哪怕一眼的男人。 “刚才,刚才那个人,”她因为追他的步伐,颠颠小跑有些气喘,“是不是用手机拍了刚才在闹的视频啊?” 她声音讨好,且很有粉饰太平的嫌疑。 然而男人却完全没搭理她,像是耳朵聋了似的,自顾自拿出车钥匙,开锁,上车。 男人拉开副驾驶车门的瞬间,徐酒岁眼睛一亮,也飞快地跟着爬上驾驶座——她不绑安全带,整个人倒是往副驾驶那边倾斜,在男人低头上安全带的时候,她眨眨水润的眼,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男人垂眼,视线扫过捏在自己袖子上的白皙指尖—— 借着调整安全带的姿势,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回来。 他目视前方,眉眼淡然。 就好像车里根本不存在徐酒岁这号人。 她凑过去,仗着车内狭窄的空间他没有地方可以躲,一只手撑着男人紧实的大腿,整个人越过横档,蹭到他身边,亲他的耳朵,冲他的脖子吹气。 “老公,我错了。” 她小小声地哄。 “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 过了很久,他脸上也没有一点反应,神色也不太好,完全不像是平日里被她蹭两蹭就有反应的模样。 只是伸手冷冷淡淡地将她扶着放回驾驶座,而后立刻收回了手,从储物箱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只出来,点燃。 奶白色的烟草雾让徐酒岁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抬起头,她目光闪烁地看着他。 男人却只是把车窗降下来,脸往窗外偏了偏。 过了一会儿,淡道:“开车,先送你回去。” 这种前所未有的疏离语气。 徐酒岁沉默了下,这才有点真的开始感觉到害怕。 咬了咬下唇,这次她是真的不敢再在他气头上招惹他,绑了安全带老老实实地把车往小船住的小区院子里开。 这一路沉默还挺煎熬的。 徐酒岁趁机反思了下,也有些回过味来。 手撕绿茶婊的时候她都忘记了乔欣还是个公众人物,坐拥粉丝千千万,如果那个死肥宅真的把视频发到网上乔欣的粉丝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虽然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立场哪儿站不住脚了,但是这年头的脑残粉和脑残黑一样可怕——睁眼说瞎话,黑的也洗成白的,谁管你真相是怎么样? 想到这,她有些心惊胆战。 还好男人发现得早。 对了,原本发生冲突的时候,好像他是已经站起来准备解决问题的,又被她摁了回去—— 在他千叮万嘱不要闹事的情况下 她又干了惊天动地的一架。 像个泼妇。 “” 徐酒岁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踩油门的脚都有些发软,不由得垂眉顺眼小媳妇儿了一些,一路上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身边这位此时大概已经被气炸了的男人 最惨的是在这关键时刻,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很会哄人。 没一会儿车开到了小区门口,楼梯下,徐酒岁停好车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男人微蹙眉,抬起手似乎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你上去吧。” 他语气听上去温和。 实则是并不想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 徐酒岁的心猛地沉了沉,指尖纠结地扣了下方向盘,难受地开口说:“老师,我想明白了,今晚我不应该——” 还没来得及说完,副驾驶的男人已经靠了过来,黑色的身影压上来,徐酒岁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却只听见“咔嚓”一声,原来他只是伸手替她解开安全带。 带着淡淡烟草味的身影抽离,男人靠坐回副驾驶,恹恹道:“晚安。” 这是暂时不想听她说话了。 徐酒岁有些不知所措,刚才的那股子恐惧又弥漫上心头,她瞬间红了眼睛,视线变得模糊了些,眼泪却是堆积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 只是并不是什么事都能用哭来解决呀。 所以这一次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嗓音沙哑地“哦”了声,垂下头,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在车外站稳,脚下一顿,她又转身,拉开车门,低低地说:“你喝酒了,不要自己开车。” “” 男人看着好像不太舒服地动了动,依靠在副驾驶位上,闭着眼,等到徐酒岁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才开口。 “嗯,我叫代驾。” 徐酒岁又多看了他一眼,一步三回头地上楼了。 小船又加班不在家。 徐酒岁抱着膝盖独自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个小时的呆,明明很困却完全睡不着拿出手机进入微信界面,准备了一百句道歉的话和八百字检讨书,打了两行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只好悻悻退出。 过了很久只敢给他发了个,到了吗? 理所当然没有回应。 是睡了吗? 还是在洗澡? 或者是手机没电了? 也可能是压根不想回吧? 一时间,她觉得难堪又委屈,除此之外就是对于自己不知好歹的愧疚深深折磨着她,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盈满眼眶,使劲儿揉揉眼,她恨不得穿越回两个小时前,殴打那个只图一时之快的自己。 ——可惜小叮当不存在,世界上从来没有时光机。 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是该用酒精助眠的人,徐酒岁跳下沙发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然后想起小区门口还有个24小时便利店。 失魂落魄地抓起手机,脚上还穿着拖鞋就下了楼,电梯一打开,她首先看到的是一楼大厅的灯都被关了,外面乌漆嘛黑一片。 然后就被一阵呛人的烟味呛得猛咳几声。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电梯。 一眼就在黑暗之中抓住了唯一算光源的星火点点,那是男人手中点燃的烟草,他斜靠在墙边,安静地看着她。 “去哪?” 他问。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买、买酒。” 男人沉默了下。 “你呢?” 她问。 他停顿了下,而后冲她笑了笑。 “准备抽完这支烟就上去,摁你的门铃。” 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还是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投入他冰凉怀抱时,她想,若是有人能以温柔相待,她可能本来就是一个爱哭的人。 原本想虐心个一俩章的,我日,我他妈可真的是彩虹甜心蜜糖兔!!!!! 请叫我彩虹甜心蜜糖兔,谢谢。 ——今天也是个强行要听读者吹彩虹屁的作者 1500评,晚上20:00二更。 要听那个 薄一昭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拥抱她。 但是徐酒岁已经不在乎那么多。 贪婪地吸了口他身上的气息,她的脑袋恨不得一头埋进他的肚子里,那用力程度顶得他胸口都有些发疼男人抬手熄灭了手中的烟草,这是他身上带的最后一根烟。 “我还以为你走了。” 她结结巴巴,声音里带着哭腔。 “嗯。” 他简单地应了一声,诚实地回答—— “原本是想走的。” 立刻感觉到环抱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慌张地收紧,有湿润感在胸口扩散开来,她在他怀里打起哭嗝,哭得非常伤心。 铁石心肠也架不住有人在怀里这么哭,他不得已抬起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原本是真的准备走的,因为真的非常生气,生气她怎么一点都不听话,生气她做起事鲁莽不顾及后果 除此之外,也很焦虑,觉得她像个教不会,长不大的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薄一昭曾经残忍地想过他就不应该心急毁了谢永强用来拍摄实况的手机,他肯定会把它发到网上去,然后网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人,会用现实给她好好地上一课—— 如果他的话她当成耳旁风,永远都听不进去也听不懂,那或许换个人来说,她就能彻底的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而不是只是看着他生气了,只会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 他不需要她的道歉。 他只想让她稍微懂事哪怕一点点。 坐在车里到时候,薄一昭想了很多种可能性。 但是最终他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冷眼旁观她在污言碎语的诽谤里撞得头破血流——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其实。 从他撩了狠话,砸了手机,把她从ktv带出来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的立场一开始就很坚定:如果事实可能会伤害她的话,那么他就不需要别人来教她懂事。 所以最终,他留了下来。 彻底心软是在收到她语气小心翼翼的短信,好像隔着屏幕都能嗅到她湿漉漉的眼泪从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想要扔她一个人学会懂事完全是痴人说梦。 他注定是要负责到底、操心到底的—— 上一次是她没有安全感,他给。 这一次,她不懂事,他教。 原则? 原则注定败给女人的眼泪。 “哭什么,”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我这不是没走?” “你刚才太凶了,”她趁机告状,“我做的不对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能不跟我说话。” “因为刚才我确实很生气,哪怕骂你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嗓音微哑,“你为什么对她动手?” “她说话太难听了,你是我男朋友,她一副正宫娘娘的语气怎么回事?” “想没想过她是个公众人物,视频一旦曝光出去,没人知道在等着你的是什么?” “开始没想到,后来想到了。” “后来?” “就刚刚。” “”男人无语了几秒,“你脑子到底什么构造,谁给你的勇气做事不经大脑?” “你啊。” “嗯?” “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这天真又心无城府的话从她嘴巴里说出来,只让薄一昭觉得胸腔里沉甸甸的——活了三十二年,好像从未像是现在这样被人需要过。 看来上次的一番闹腾倒是很成功,她安全感是真的有了 哦,岂止是有了,现在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像是把他的怀抱当做全能保护伞似的。 这小姑娘的世界是不是非黑即白啊? 他有种责任重大的感觉。 “如果真的出了意外呢?如果有一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意外伤害到你了呢?” 他抱紧了她。 “徐酒岁,你需要知道的是,总有一天,或许我也会有无法应对的时候。” 男人话语中的无力深深刺痛了徐酒岁。 她狠狠地畏缩了下,眼眶再次发红,豆大的眼泪滚了出来,快要恨死自己—— 她记忆中的老师永远应该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 他永远不应该用这种无力的懦弱语气说话。 他永远不应该有害怕的东西。 如果是她给他带来了这些,将他拉下了神坛,她是怎样的罪大恶极? 愧疚中,她简直心疼得要命,拉过男人的大手用脸蛋蹭他的掌心:“以后你骂什么我都会听的,再难听都可以,我确实就是个大傻逼。” “我能骂你什么难听的?”他低头给她擦眼泪,“我说什么了,你又哭?” “你可以骂我泼妇。”她收了眼泪,乖乖地给他支招,“今晚我是不是像个泼妇?” “是挺像的。”薄一昭淡淡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女人打架,也算是开了眼界。” “” 虽然说是让他敞开了骂,但是真的听到他说一点点擦边的话,她发现自己好像还是不太接受的了。 于是连忙踮起脚,抓着他的衣领,用舌尖去舔他的唇瓣。 她的唇瓣上还带着未干的眼泪,咸的。 “以后决不这样了,”她含糊地咬着他的唇,呼吸自己熟悉的他身上的气息,感觉到他的大手贴着自己的腰,幸福的像是在做梦,“真的不胡闹了。” 他低头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心想,认错的台词倒是万年不变。 抬手拂了把她脸上的眼泪:“下次再这样该怎么办?” “怂住,跟你告状。”她说,“我用酒泼她她都没哭,你轻描淡写说两句她就哭成狗了。” “” 哦,你还挺遗憾。 男人觉得她“听话懂事”方向好像又有点跑歪,但是一眼看过去大方向又没什么毛病,实在是挑不出刺来 抬起手看了看表,大概凌晨三点多。 “上去睡觉?”他问。 徐酒岁“唔”了声:“你抱着我睡么?” 他想了想,打了个巴掌总得给个甜枣,看她反思态度那么积极的份儿上,答应了。 两人这次洗漱完后终于滚到了徐酒岁的床上。 可惜两人都精疲力尽的,薄一昭更是刚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对怀里这个正又爱又恨,抱着那么一团暖烘烘的东西,愣是没生出一丝旖旎。 手搭在她的腰上,任由她往自己怀里拱。 “老师。” “嗯?” “那个” “说。” “在一起那么久,床都上了” “” “你,”她凑近他的下巴,“你还没有跟我说过那个。” 这是刚给整顿了一顿纪律,主动跟他要安抚来了。 薄一昭睁开眼,问:“哪个?” 徐酒岁扭捏地在他怀里拱了拱:“那个。” “哦。”他应了声。 她抬起头,眨巴了下还红肿的眼:“嗯?” “我徐酒岁,你这人怎么这么形式主义?” “年轻人都这样,现在不说是准备等我死了以后写在纸上烧给我么?”她在他怀里乱动,“说呀!” 他摁住了她,将她的脸往自己怀里一压。 耳朵靠着他结实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她以最贴近的距离,听着他声音振动胸腔—— “我喜欢你。” 哪怕做好了准备,是她死皮赖脸求来的糖,徐酒岁脑子还是“啪”地炸开一片,觉得下一秒死了也行。 “我也喜欢你,”她急忙忙地说,“薄一昭,我喜欢你。” 就好像生怕慢了半秒,他就听不见了似的。 最终这鸡飞狗跳的一天,得以以小鸳鸯相拥而眠作为完美落幕。 虽然这甜蜜遗憾地没能持续超过十二个小时。 第二天徐酒岁正睡得香,就被小船从床上挖起来——刚刚加班回来的人也不知道昨晚扎了什么极品肌肉男,这会儿精神的活蹦乱跳的,手里拿着手机,大声宣布趴在她耳边嚷嚷:“热搜!岁岁!你看热搜了吗!你他妈有生之年也是上过微博热搜的人了!” “哦,”徐酒岁抱着枕头睡眼朦胧,翻了个身,“老师呢?” “你老公九点就起床出门了,”小船说,“热搜!” 当脑子里“薄一昭”三个字消失后,徐酒岁才能恢复正常的思考,停顿了下,她慢吞吞坐了起来,茫然地问:“什么热搜?” 小船给这个八百万年不上一次微博的山顶洞人看手机,徐酒岁看了眼热搜排行榜第一,“乔欣ktv被泼酒”。 点进去一看,一个昏暗的视频,角度并不是昨天那个谢勇强站的位置。 视频里乔欣一脸苍白的坐在沙发上,她面前站了个短发年轻女人,勾着唇,一边把一大杯啤酒从她的头上往下倒,一边淡淡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这算客气的,你猜下次我用什么泼你? 倒完啤酒,她拽的二五八万的把空杯子塞进惊呆楞在那的乔女神手里,气震河山壮哉兮! 视频结束。 徐酒岁:“” 徐酒岁:“不是,嗳?” 小船见她一脸懵逼,唇角狂抽:“嗳个毛线?这不是你?” “这是我,”徐酒岁举着手机,抓狂,“不是啊!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前面那句台词呢?!我问她为什么盯着别人的男朋友那句关键性台词呢?!” “事出突然,谁知道你会这么疯,你也不能要求人家吃瓜导演从盘古开天辟地录起。” “才不是,我一边倒一边说的啊?!!!!!” “” “” “那就是被消音了,有人专门搞你啊,姐妹。”小船同情地拍了拍徐酒岁的肩膀,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评论你就别看了,反正都输是心疼乔欣什么的,对你最温柔的评价也就一条‘胸大的女人都好恶毒’” 徐酒岁呻.吟着,崩溃地捂住脸—— 再次深刻感觉到昨晚薄一昭怎么没愤怒到杀了她算了,毕竟他曾经妄图娶她这么一个丢脸的玩意儿。 他还被逼着说喜欢她呢,我操,真是辛苦他了。 老师决定从此走“爱的教育”方针 说薄一昭不够狠的我也是不知道怎么讲了,男主是有自己的性格人设的,成熟和沉稳是他本身,后期遇见女主而发生一些变化,但是基础人格还在 说他做不好,不够狠的,讲真我不知道他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要怎么狠,难道是扑上去陪着女主把这些人打一顿么? 不觉得雷吗? 三十二岁的高智商、成功人士了还要像高中生一样冲动不顾及后果? 老师尊重岁岁的职业,毫不忌讳地对别人坦白女主的职业,对她时时刻刻都有回护和关注,这些文里都有零散的细节,我写着不是为了光秀恩爱尊重是体现在一言一行中,而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瞬间高光。 是,很多东西是要美化,但是这世界上从来不存在谁对谁有什么“本应该”“理所当然”,所以还是希望大家能够理智点看待男女主的“戏份担当”,不要有什么问题都觉得应该是男主来出手暴力解决。 师父倒是真的可能会找一堆人来掀了ktv,但是那样岁岁也会恃宠而骄,永远原地踏步,如果有一天遇见了护不住的事,又该怎么办来着? 包容上 事发的时候,薄一昭在研究所摆弄那些文件。 正弄得认真,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薄老头推门进来,兴师问罪的架势:“阿昭,乔欣怎么啦?你们昨天不是同学聚会?怎么她被打了啊?” 薄一昭一愣,抬起头:“你怎么知道?她跟你告状?”说到后面,面色有些冷。 “用得着她告状,满网都是啦!”薄老头说,“今天那些实验室的小崽子在讨论,叫我听见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给薄一昭,薄一昭看了眼,是微博的热搜截图,大概就是昨天的事儿的视频还是被发网上去了——而且看角度,还不是谢永强拍的。 妈的。 忍不住在心爆了句脏话,男人瞳孔缩聚变得极冷,把手机扔回给他爸:“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我女朋友,是乔欣先说她野鸡,有爹生没娘教,还跟我女朋友说什么家里早买了我和她的婚房” 薄一昭说到这说不下去了,“啪”地合上文件夹:“总之这事是乔欣的问题。” 薄老头听得有点震惊:印象中,隔壁家的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说话细声细气,什么“野鸡”“有爹生没娘教”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来? 但是再震惊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人,也不可能为了什么人颠倒黑白“哎呀”一声,拍了下大腿:“怎么乔欣是这种人!那你女朋友被这么骂了打她不是情有可原么?” “嗯,”男人看着有些烦躁地应了声,“所以你别问了。” 薄老头好奇心还没完呢,绕过桌子凑到薄一昭身边:“后来呢?” “没后来,结果你也看见了,现在乔欣的粉丝都等着把她脑袋拧下来,”薄一昭淡淡道,“她也该起床看见了,一会儿我先回去看看。” “看什么?” “看吓着她没,”薄一昭没好气地回答,“还能看什么?” 薄老头笑了,上下打量了下满脸严肃的儿子:“你这像是去关心人么,你这像是去教育人的:你看看我都告诉你了,下回别这么干了啊!危险!” 薄一昭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哦,这话昨晚已经说过了,干嘛又重复一遍?” 薄老头:“” 薄老头蒙了:“真的假的?” 薄一昭:“?” “你姑娘被欺负了你就想着教育她,想着怎么善后了啊,”薄老头再次震惊,看着刚正不阿的儿子,“你可真行啊——你小时候调皮翻墙被钉子扎了记得不,我看着你的第一句话也是先问你疼不疼啊?” 薄一昭:“” 薄老头:“她没给你也来上一巴掌?” 铺天盖地的灵光一闪,惊涛骇浪的茅塞顿开,各种“好像真的是啊”呼啸而过席卷了男人的三观,他听见自己的行为准则发出惊天动地的动摇之声! “女人,水做的,娇滴滴哦,不哄怎么行?”薄老头又用卷了的报纸去抽打他,“你怎么这么笨啊!” “我只是想告诉她这样做后患无穷,她都二十五岁了,做事怎么能这么不瞻前顾后?万一以后有了危险,我又不在她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底气略微不足,“我只是想让她能长大一些” “谈感情,不能是你老想着她该怎么样,多想想‘你该怎么样’,你的出发点是对的,但是对女人,你不能这么强势,控制欲旺盛啧啧啧!小时候跟你说不好好学习长大后悔你信吗!你还给老子交白卷以示抗议呢!” 薄老头一脸嫌弃—— “摁着头教,教得出个什么鬼哟!” “控制欲旺盛怎么也不行了?” “我看老许家小子控制欲是挺旺盛,他怎么着来着?” 怎么着? 被甩了。 薄一昭“啪”地放下手里的文件夹,面色铁青。 三分钟后,他扔下了满脸难以置信自己生了这么个笨儿子的薄老头,拉开办公室的门大步离去。 小船家中。 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亲爱的男朋友刚受完震撼教育。 徐酒岁自己正在遭遇自己的“震撼教育”。 上微博看了眼,气氛那叫个轰轰烈烈,大清早的瓜让大家开启了美好生活中新的一天。 那么昏暗的视频,她的侧脸被乔欣的粉丝截图出来滤镜再滤镜,居然也还原了个八九不离十视频是从右手边拍的,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心里还算满意。 毕竟她的右脸一直都比左脸好看。 在相关话题下面看了看,除了乔欣的粉丝在发疯之外,其实还是有些网友上网冲浪的时候没忘记带上自己的脑子—— 前因后果呢?也没人来说一下? 视频前半段感觉安静的怪怪的,不会是消音了一些话吧? 这女的干嘛无缘无故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乔欣干什么了? 嚯,这女的挺够味!野得很! 实不相瞒,我讨厌乔欣好久了,一直觉得她婊里婊气的,看见她被搞我好开心。 虽然这些人立刻就被乔欣的“欣光团”怼得人仰马翻—— 没素质。 没良心! 这发言我都醉了,受害者有罪论?你们都是嫉妒吧?要什么前因后果打人就是不对! 乔欣与世无争的一个学霸姑娘用得着和你们这些半路冒出来的野鸡一把见识! 我知道这人,徐酒岁,是个刺青师,没爹没妈的孤儿东西,啧啧,乔欣就不该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社交。 我的妈!徐酒岁!我同学的姐姐! 徐酒岁:“” 徐酒岁看到这,几乎怀疑乔欣骂人的话都是和她的粉丝学的,不然怎么一模一样呢? 这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天天上网看她粉丝怎么骂人。 顺手截图“我同学的姐姐”抄送微信“年年有鱼”,友好询问:你哪个同学上课玩手机? 没一会儿,#心疼乔欣#的话题也迅速窜上了热搜榜。 徐酒岁切出去看了眼,原来是乔白莲发了条微博动态,就三个字俩表情—— 乔欣:我没事微笑微笑 下面粉丝那个心疼的哟,恨不得给她直播哭丧了。 把徐酒岁骂的哟,恨不得连她祖坟都给刨了。 徐酒岁却觉得乔欣大概也疯了,在这种充满了漏洞的事实上撒谎,分分钟就是要被揭穿的啊? 现在这些粉丝帮她骂的那么起劲,等被揭穿之后发现完全是他们的乔欣女神先惦记别人的男朋友,先撩者贱,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也是。 可能是真的不想做人了。 她也许在昨晚薄一昭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她,“我从没有喜欢过你”时,就已经发了疯。 徐酒岁挠了挠头,关上手机,周围还蛮安静的。 看了下手机微信徐井年没回话,有点担心,除此之外情绪尚算稳定,那些网友骂的话 是有些难听。 但是老往心里去也无济于事。 起床去洗了澡,出来还在擦头发,门铃被摁响了。 徐酒岁走过去想要开门,正在洗漱的小船咬着牙刷走出来含糊道:“看看猫眼,万一是乔欣狂热粉来砍你怎么办?” 徐酒岁“哦”了一声,双手撑在门把上,乖乖踮起脚往外看,只见门外站着的并不是乔欣的狂热粉,而是她亲爱的男朋友大人。 徐酒岁欢天喜地把门拉开,摸了下男人的脸,发现他脸有些凉——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他一把拎过去,捏着下巴抬起巴掌大的笑脸,皱着眉打量着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徐酒岁莫名其妙,乌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啊转,感觉到他有些紧绷,她顺势蹭了蹭他的手:“怎么了呀?” 语气助词的尾音刚落,就被他压在选关上,用比以往都用力的力度吻住了她,唇齿相抵。 给他亲了个猝不及防,她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就配合地跳到了他的身上,两人靠在玄关腻歪了一会儿。 她抱着他,踩着他的脚,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你不是去研究所了吗?” “嗯,”他言简意赅地答了声,摸摸她的头,“在弄文件,我爸拿着手机忽然问我乔欣怎么回事,我才知道昨晚还有漏网之鱼。” 说到这,他心里一紧,又想到了死在前面的许绍洋,忍不住抱紧了她。 “啊,”徐酒岁被他勒得差点断气,还以为自己被未来公公嫌弃了,紧张了下,“你爸看到了?” “都看到了。” “” “看到就看到了,我跟他说了就是我女朋友打的,因为乔欣骂你那些”他不想把那些话拿出来重复,觉得脏了她的耳朵,于是停顿了下才继续道,“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慌什么?” “这多尴尬。” “不尴尬,我看挺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让我爸他们清醒一些,乔欣不是他们准儿媳妇。”他抱起她,走回客厅,将她轻轻放到沙发上,“我爸让我回来看看你,说是出了这种事你肯定特别害怕——” 他揉揉她的耳朵,低头问怀里的人:“害怕吗?” “还可以,就是被骂了也不是那么开心,”徐酒岁笑着露出虎牙抬头去啃他的下巴,“你爸比你还贴心,会哄女人,你就知道板着脸教训我。” 他结婚三十五年,老油条一个,比我会哄女人怎么了? “嗯,以后不凶你了。”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有话好好跟你说。” “还有,我也是拥有自主意识要回来看你的,他不叫我也回。”薄一昭任由她把自己的下巴咬得湿漉漉的,有点不服气地反驳。 徐酒岁被他难得的幼稚攀比逗得发笑,抬头却看见男人脸色不是很好,想来也是因为现在网上热火朝天的热搜烦躁。 薄一昭确实有些烦躁,除了被薄老头教育了一番教育方针有问题外,刚才看见视频的有一瞬间他觉得如他就不该去参加什么鬼同学聚会的—— 如果早知道那些人这么多年也一点没有改变无用的垃圾性格的话。 把徐酒岁往那堆人里带,让他觉得自己像小时候回乡下过年时,兴奋地往粪坑里扔二脚踢的小屁孩 那“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惊起屎尿三丈高,爽是爽了,方圆十里臭不可闻,跑的不够快的话,自己估计还要染上腥。 你妈的,这比喻真是太精确了。 男人心中感慨万分,心想这飞溅的屎不收拾还真的不行,毕竟他是往里扔二脚踢的那个人么—— 偏偏这时候二脚踢姑娘还抓着他的袖子问他在想什么,他低下头看着她,见她一脸天真。 心都化成一摊水。 低头亲了亲她香喷喷的唇瓣:“那视频我也看了,被人做过手脚委屈死了吧?” “没有,我不是打她了么?”徐酒岁捞起袖子露出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不亏。” 这事儿还能论斤看亏不亏啊? 男人温柔地看着她,忍不住又摸摸她的头:“怪我,就看着一个谢勇强了,没想到后面还有人在录看,我也不是总那么掌控一切。” “真没事,她除了被气得发疯找出这么个视频发一发博取同情还能有什么,而且我好好地坐在这,拔了网线什么也看不到——她最想要的是你,可你是我的,光想到这点我就特别满足,”徐酒岁眨眨眼,捧着他的脸特别认真地说,“算了。” 男人垂下眼。 想了想,这才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拉起来,站起来整理了下被她蹭乱的衬衫的衣领,淡淡道:“不行。” 他昨晚在楼下抽了一包烟,花了一晚上才想明白的道理—— 要教育人,他亲自来? 可以。 别人? 谁都不行。 所以“算了”? 哪那么容易。 当着徐酒岁的面,薄一昭打电话给许绍洋,没别的事,就让他找人把热搜处理下。 电话那比的人像是早就等着他的电话了,笑得毫无同情心,问薄一昭: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可惜薄一昭理都懒得理他,还问他借了几个人,要干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边伸手管许绍洋要好处,一边转过头跟徐酒岁说:“你看,把他一脚踹了是正确的,出了这种事,他帮乔欣不帮你。” 电话那边的许绍洋听了个清楚,顿时不笑了,他真诚地希望这对男女稍微讲点道德—— “你知道我徒弟怎么给我描述这件事的吗?”电话那边的人平静的声音忽然拔高,学着他浮夸的小徒弟尖叫,“‘师父,那天在千鸟堂打了你一巴掌的女人又把乔欣给打了!’” 在旁边喝水的徐酒岁把含在嘴巴里的一口水吐回了杯子里。 薄一昭像是被提醒了这茬,用“人不可貌相”的表情看向她,心想:这暴力人设还真是万年不崩,屹立不倒啊? 她拍了拍胸口:“那个小徒弟怎么样了?还活着不?” 当然是被许绍洋罚了,罚他三天不许讲话,说一句话扣一天工资。 许绍洋没搭理她,而是对薄一昭阴阳怪气地说:“你别幸灾乐祸,按照名单下一个被打的估计就轮到你。” “你死神来了看多了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刷手机微博,眼睁睁瞧着#乔欣ktv被泼酒#的话题连带着#心疼乔欣#的话题一路往下掉,还要在那指挥—— “没带徐酒岁视频的话题留着吧,就#心疼乔欣#那个嗯,乔欣自己的微博也留着,不用删,删了干嘛?那么多心疼她的评论了,有十万了吧?删了多可惜!” 徐酒岁坐在那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打开手机跟着围观,就看见乔欣本人话题下的粉丝立刻嗅到了背后水军操作的气息,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发疯—— 眼看着话题在掉热搜手动再见 真的不想玩微博了,资本的玩具那女人背后是什么资源啊?这么欺负我们没有背景的素人出道的乔欣? 话题在掉,欣光团要给力!顶起来qaq 徐酒岁看他们这么真情实感。 忍不住也想陪他们疯一下。 这次学聪明了,上了个没有发过自己照片的微博小号,在每一个相关的话题下面连续发了几条刷频微博—— 岁岁有今昭:乔欣是因为想要抢人家的男朋友,抢又抢不过来,口不择言骂人才被打的!爱信不信!我在现场,亲眼所见,我是那个麦克风!我超响! 岁岁有今昭:乔欣是因为想要抢人家的男朋友,抢又抢不过来,口不择言骂人才被打的!爱信不信!我在现场,亲眼所见,我是那个水果盘里的西瓜,我超甜! 岁岁有今昭:乔欣是因为想要抢人家的男朋友,抢又抢不过来,口不择言骂人才被打的!爱信不信!我在现场,亲眼所见,我是那个打人的疯婆!我超酷! 人家说,最高明的谎言就是,三句谎话里夹着一句真话。 看着评论里疯狂跳出来的“???”“分不清是敌军还是友军”“西瓜君你怎么忍心看着乔欣被打啊啊啊”等一系列评论,她乐颠颠的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最骚的是话题主持人最后真的信了她是友军,她发到几个微博都被留了下来。 大概一个小时后,#乔欣在ktv被泼酒#的话题在热搜榜彻底消失,乔欣的粉丝已经把徐酒岁想象成了一个无所不能、背后很有背景的大佬的女人—— 而这时候,大佬的女人正抱着手机用小号跟这些欣光团聊的热火朝天! 乔欣是我的命:我也在近海市!已经查到了那个女人的资料!她居然敢用“你猜下次我用什么泼你”威胁人,老子就敢用硫酸泼她! 岁岁有今昭:浓硫酸不是可口可乐,7-11没得卖的老哥。 乔欣是我的命:我会搞到的! 岁岁有今昭:行,你快去! 大佬的女人正聊得开心,手机被大佬一把抽走,总算是指挥着把网络那部分传播初期掐掉的大佬面无表情抓着手机看了眼她热热闹闹的微博,没说话。 大佬的女人有点紧张。 没想到大佬只是瞥了她一眼,而后点评道:“微博名字这么骚?” 徐酒岁:“” 艾玛这是转性了?不骂人? “还没泡上您的时候就改好了,”她羞涩地冲他一笑,“就你搬来我家的第一天。” 薄一昭把她的手机塞回给她,转身要往外走。 徐酒岁手脚并用爬起来站在沙发上问:“你去哪啊?” “约了谢永强,在昨天的ktv,就他录了完整视频。” “他肯定不会给你的,你昨天这么羞辱他。” “今天我也羞辱他了,”男人淡淡道,“用两万块买个八百块的坏掉的手机,你猜他怎么说?宁死不屈?让我收起我的臭钱?” “” “温馨提示,他一个月工资才六千。” 徐酒岁瞬间懂了,一脸兴奋地从沙发上跳到薄一昭的背上,在她挂在他背上的瞬间男人双手抬起来她托住她的屁股,两人摇晃了下,男人站稳,拍了拍她的屁股,微微侧过头:“闹什么?” 她冲他的耳朵吹气:“我也要去。” 薄一昭想了想外面乱七八糟的,万一真有狂热粉丝搞事怎么办,就想让她留在家里—— 偏偏徐酒岁挂在他背上不肯下来,拿出了非去不可的架势。 薄一昭正想要把她扔下去,来得及做出动作之前,薄老头的声音又魔怔似的在耳边响起。 女人,水做的,娇滴滴哦,不哄怎么行? 薄一昭:“” 薄一昭:“行吧。” 徐酒岁欢呼一声,掰过他的脸重重亲了一口。 本章名:爸爸教我谈恋爱。 昨天看了下评论,有些评论讲的有道理,怪我直男思维啊,我就老琢磨“为你好那肯定有事说事啊”,忘记这事儿可能还得有点温情。 我光想着男主“在外人面前咱们不吵架要吵关起门自己搞”也算是思想觉悟很到位了,忘记了他海的安慰安慰女主 这章让男主劳改下。 所以提意见好好提,大家心平气和地,有道理的我自然会采纳并且调整,阴阳怪气、气急败坏的就免了,不接受的,抱歉:) 以及人物行为大方向不会变的,因为我头很铁。 那什么,我再说一遍,弃文不用通知我,因为—— 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用说再见(唱) 今天不折磨你们了,直接双更,求评论,这章评论有个1000以上的话以后有双更我都直接双更,你好我好大家好(讨价还价) 包容下 最后徐酒岁挂在薄一昭的脖子上跟着一块去了。 先去的ktv,早就有一批人等在那。 除了几个看上去不像是好人的、显然是许绍洋派来的人在等着之外,陆小童也在,身上穿着警服妈的,居然还是人民警察嘞! 徐酒岁觉得自己昨晚没在拘留所里过夜还真是多亏这位大哥是站在薄一昭这边的,今儿为了实力证明自己的“有用社交”,他也出现了。 有了这么一帮人,找ktv调取监控录像很简单,昨晚ktv包厢里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了,只能看见最后,是王嘉和乔欣说了什么,才被徐酒岁飞过去摁着打—— 徐酒岁在旁边看得惨不忍睹,捂住自己的眼睛,还想去捂薄一昭的眼睛。 可惜男人太高了,她垫着脚都捂不完她的眼他将她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抓下来,捏在掌心,眼睛却是看向ktv的安保负责人:“这段删了。” 那人照样操作了,他又问:“没留底吧?” 那负责人笑了笑,这种玩意有什么好留底的—— 自家ktv今天算是火了他知道,估计不一会儿就很多粉丝什么的上门要求查监控 但是这种肯定不会给看的。 还是当事人聪明,带着人来,而且是哪个他都得罪不起的人。 确认监控被删得干干净净,他们在外面见了谢永强—— 手机主板是烧了,但是谢永强知道薄一昭要的是什么,所以他给了男人一个云账号密码,他把视频上传了。 薄一昭用看到这人智商高光点的眼神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进入云看见一大堆日本动作片时,那赞赏的目光瞬间消失了。 “其他的算送的。”谢永强一边数钱一边大方道,“这号送你了。” 徐酒岁凑过来要看:“什么其他的?” 薄一昭皱着眉把她的脸推开。 把视频打开看了一遍,很完整,连王嘉她们在骂“骚狐狸”那里都有。 将视频传到自己的手机上,再把云盘里的视频删得干干净净。 “买一赠一。”谢永强数完钱,特别满意也特别没有节操地说,“我看见昨天是何绾莹见王嘉被打之后,顺手拿起王嘉的手机拍的你女朋友所以视频只有后半段,也应该是王嘉发的,毕竟被打了,不服气吧?” 薄一昭想了想,说:“哦。” 谢永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完全叛变了:“王嘉是做多媒体的,你知道吧,她的渠道多得是,今天这件事传得那么快,她肯定是幕后推手之一!” 薄一昭笑了,拿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全部掏给谢永强,表示这些信息很有用。 昨天同学聚会那么多人在,认识王嘉的不少,比如陶瓷瓷。 陶瓷瓷不用一毛钱就告诉了薄一昭关于王嘉的工作地点,薄一昭牵着徐酒岁往ktv外走。 徐酒岁问:“去找王嘉干嘛?” 薄一昭想了想,想说“给你看看成年人世界的合法教育方式”,但是又觉得这话她可能理解不来,于是言简意赅道:“教她做人,不要再贪恋做畜生。” 徐酒岁一脸懵逼。 两人手拉手走出ktv。 在门口站着还没来得及站稳,后面的陆小童等人刚下电梯,就看见门外有个戴口罩的拿着个玻璃瓶子冲了过来—— 他那像是举着炸弹似的举着手里的玩意儿飞奔而来的姿势,让人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难。 所以薄一昭反应快,在那人拔开瓶盖往外泼液体时,他先拉过徐酒岁,摁着她的头严严实实塞进自己怀里。 那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玩意全部泼到他的西装上! 徐酒岁被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 后面陆小童冲上来把那个人摁在地上,一扒外套下面还穿着校服。 薄一昭脱下外套看了眼,又闻了闻,无色无味透明液体,男人面色平静:“化学实验室偷的硫酸啊?” 又不是浓硫酸,就普通学生能接触到的稀硫酸—— 只不过这种东西如果碰到眼睛也很麻烦。 “你妈的,现在的学生吃饱了撑着好好读书不行吗刷什么微博!你那么努力你的乔欣姐姐知道吗?”陆小童骂那个被摁在地上的小男生,“薄哥,这个怎么处理啊?” “放开我!那女人该死!那么嚣张!”那学生还在怒吼。 陆小童不好动手,那些许绍洋派来的保镖里其中一个走上来抽了他一巴掌,世界安静了。 “还是学生呢,看着和我小舅子一样大,我还能告他啊?”薄一昭冷眼旁观,将西装往那人身上一扔,“把我外套给他带回去,让他父母赔了完事。” 陆小童接过外套,看了眼橘黄色的马车品牌标志水洗标,随后看向在地上不停挣扎的小孩,心里同情万分,心想一会儿他可能宁愿被告上上法庭拉倒—— 也好过被父母活生生打死啊! 这边薄一昭拉着惊魂未定的徐酒岁上了车,看她僵硬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双眼发直。 他无语地用指节刮了刮她的鼻尖:“你让他来找你的,结果人家真的来了让你口嗨。” 徐酒岁抓狂:“这年头还能不能放肆一下了!!!” 男人嗤笑一声,心想浓硫酸是你想弄就弄得到的么,怕个屁啊。 也懒得纠正她,踩了油门,直奔王嘉上班的公司。 “这次你不骂我吗?”徐酒岁问。 “嗯。”男人应了声,“又不是什么都要骂你。” “那你现在怎么想?” “我爸说,有时候女人除了教育还需要包容,作为男人的控制欲不能太强,会被讨厌,进而会被甩。”他面无表情,毫不温情道,“我今天一天都在温柔包容你,你没发现吗?” “” 徐酒岁唇角抽了抽。 “都是科学家,薄叔叔真优秀,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还是个哲学家和情圣——他居然能说服你!” “哦,因为他让我想想许绍洋为什么被甩之后还要被你讨厌至今。” “” “刚刚怕吗?” “怕。” “别怕,”他说,“我在。” “” 妈的,现在是真的感觉到一咪咪的温情了。 后来徐酒岁一路沉默到了王嘉公司楼下,满心都是对未来公公的赞美之词。 都不敢随便开口。 生怕开口就是问薄一昭差不差个小妈,她想应征上岗再就业。 到了王嘉所在的公司,那确实是一个传媒公司,公司挺大的。 徐酒岁下了车,发现陆小童没来,但是许绍洋叫来的那些人倒是跟来了。 她指了指那些人:“他们来干嘛?” 她是不信薄一昭会叫他们来把王嘉打一顿的——昨天她就打了她一巴掌,男人气得头都秃了,今儿不可能跑来自己气自己。 “壮胆。” 他轻笑一声,回答的不太正经。 徐酒岁莫名其妙。 很显然如此困惑的不止她一个。 今天王嘉因为给公司带来了“一手大料”,整个头版头条都是他们的,和乔欣的经纪公司合作大捞一笔,这会儿,王嘉享受了一个上午的公司骨干员工待遇—— 终于不是那个默默无闻,只会端茶递水的小秘书。 正飘飘欲仙,就被告知楼下有人找因为太膨胀,她都没来得及看那传话的人脸色其实不太对。 于是在公司一楼见到徐酒岁他们时,可能是做贼心虚,她瞪大了眼见了鬼似的瞪着他们,很有戏剧性地连退两步,问出了一个和徐酒岁十分钟前问的同样的问题:“你们、你们来做什么?!” 薄一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耐着性子把从谢永强那拿来的视频完整地给王嘉放了一遍,而后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面色发白的王嘉道:“道歉,两遍——一遍是现在,第二遍是在网上公开道歉。” 道歉,代表着她今天享受的所有“优质待遇”全没了。 这么大的事,都上了微博热搜第一,今天天一亮开始谁不在讨论乔欣? 道歉? 承认你剪辑视频? 公司所有人会嘲笑她,嘲笑她用假消息,编辑过得视频博眼球。 公司内部甚至有可能会因此向她追责,她会被扣工资,从此之后升职无望 “不可能!” 所以几乎是男人话语刚落,王嘉就尖叫—— “我不道歉!我道什么歉!我昨天说得有错吗,她凭什么跟乔欣抢男人!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不三不四,野——” 这是完全疯魔了,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男人徒然变黑的阴沉眸子吓了一跳! 王嘉她猛地后退一步,转身想要跑,这时候那几个原本雕像似的立在她身后的大汉立刻伸手一把扣住她! “我昨天说了,做人嘴不可以这么脏的。”薄一昭淡淡道,“送王小姐去洗个嘴。” 他说的洗嘴就是真的洗嘴。 把人拉到洗手间的洗手盆里,打开水龙头,掰开她的下巴,用哗哗的流水给她冲嘴—— “咕噜咕噜”的声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叫骂,等那女人被拎出来时,整个人奄奄一息,却除了身上衬衫领子湿透了外,毫发无伤。 她哭得鼻涕眼泪都流了,蓬松的长卷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那些大汉丝毫没有手软,薄一昭也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徐酒岁抓着男人的袖子站在他身边,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指了指王嘉,又指了指自己,张了张嘴,意思是:昨天你好意思骂我? “我又没打人,嘴那么脏洗洗怎么了?” 男人轻描淡写地拎着她走出洗手间。 坐电梯去了这家传媒公司会客室,然后又把视频掏出来给这家传媒公司的老板围观了下—— 表示你们公司作为视频的源头,发出了颠倒黑白的视频和通告稿,闹得那么大,当事人很不高兴,且遭遇了疯狂粉丝的硫酸攻击,造成了身心的双重伤害。 受伤的当事人可能会告你们诽谤的,索赔个几百万不过分吧? 毕竟这微博热搜第一,是普通老百姓能随便上的起的么? 受伤的当事人:“” 受伤的当事人一脸懵逼。 最后他们从会客室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在电梯门口遇见了苍白着脸,像是鬼似的跌跌撞撞往外走的王嘉。 三个人打了个照面,男人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冲王嘉笑了笑:“回去收拾东西呀?” “什么?” 王嘉一愣。 “没什么,下辈子别做舔狗了,好好做人。” “?” 挂着满脸的莫名其妙,走到公司门口的第一秒,就知道了自己即将面临解雇。 “薄一昭!!!” 她崩溃哭叫一声,转身向着电梯方向奔去,而此时向下的电梯已经在缓缓合起,她只来得及看见电梯门缝里,男人冰冷的深色瞳眸,一丝讥诮昭然若揭。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愿天堂没有舔狗。 电梯里。 看完一系列表演的徐酒岁:乖巧.jpg。 薄一昭从电梯门倒影里看着身后那只鹌鹑:“看懂了吗?” 徐酒岁:“啊?” 薄一昭:“好好看,好好学。” 徐酒岁:“哦。” 码得头昏眼花,好心的给我两章补个评就行 看在我直接双更的份儿上 嘤! 乔欣下章杀青。 小舅子 sd品牌摄影棚内。 乔欣接到王嘉电话的时候,正在sd品牌摄影棚内化妆,准备拍摄sd品牌的形象大使定妆照。 sd是法国服饰品牌,以优雅、时尚元素著名,简洁的基础款型展示其巴黎风范,是最近一个在国内刚刚开始口碑崛起的轻奢品牌,特别受到白领一族的喜爱。 与其去做所谓蓝血高奢品牌的国内特供大使强行抬高逼格惹人嘲笑,乔欣拿到这个更贴近普通人、白领也可负担得起的轻奢品牌的代言反而更贴合她娱乐圈新贵形象—— 经纪公司为此欣喜若狂,并认为这是乔欣正式进军娱乐圈的一块基石。 乔欣本人显然也不会允许这次的拍摄有任何意外。 所以看到手机来电显示“王嘉”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原本并不想接没想到对方接二连三地打过来就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急事,她没办法还是勉为其难地接了电话。 刚“喂”了声,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王嘉的哭声。 “乔欣,这次你必须要帮我!薄一昭他们找来了,带着一段完整的视频,有声音的,里面有我们先挑衅嘲笑那个女的”王嘉有些语无伦次,哽咽了下,“薄一昭把文章视频给我的老板看了,老板知道了我用改过的视频作为爆料,故意扭曲了真相,以公司为跳板和你合作,特别特别生气——” 王嘉继续地喘息了一声,发出抽泣的声音—— “他要解雇我!乔欣!你知道我多不容易才能得到这份工作吗!我没有存款!现在被解雇的话我连下一次的房租都交不起!” “王嘉,你别急,慢慢说。” 乔欣冲着身后的化妆师使了个眼色,后者领会后退出房间,当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年轻的女人那张漂亮的脸蛋终于显露出了不耐烦和嘲讽。 听王嘉啰嗦那么多,她并不同情只觉得聒噪无比,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这个蠢货”,她这才用听上去温和的嗓音说:“现在网络信息真真假假,哪怕是薄一昭拥有原文件试图跟你公司追责也不一定能胜诉,你公司不是从我经纪公司那拿了一大笔合作炒作的费用吗?这时候怎么可能翻脸不认人?” “他不会翻脸不认你,但是你觉得我的老板会容得下一个拿着改过的视频骗他当猴耍的人么?!” 王嘉几乎崩溃了—— “这时候你不会是想推脱吧!这事儿我们一起做的!我要是死了你觉得你能摘干净?” 染着鲜红指甲油的指节轻扣化妆桌上,乔欣向后靠了靠换了个舒坦的姿势,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地懒洋洋道:“着什么急?他们有完整视频,他们敢放出来么?” “什么?” “无论我们前头说了什么,他们也没胆子把完整的视频放出来啊,你忘记了,那个徐酒岁可是打了人的。” 因为有了徐酒岁打人的片段,所以他们就算拿到了有前因后果的视频又怎么样呢,前面她们主动挑衅她的片段也不能单独剪出来,时间上根本没法证明那是最开始的片段。 而完整视频也不可能剪掉徐酒岁打人那段把前后拼接,那剪辑痕迹太大了,毫无说服力。 他们最多,能在网上把她们消音了的那句关于徐酒岁说她惦记别人男朋友的那句话原样放出来,可是这句话单独放出来,她也可以亲自辟谣说—— 我只是在ktv和她男朋友坐在对面的角度,玩小游戏的时候不小心抬头和他对视了几眼,礼貌性地微笑了下。 “昨天放视频出来前,把关于薄一昭的那句消音抹掉,也只不过是防止话题方向发生太大变化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而已真放出来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乔欣弯下腰,指尖有意无意地蹭着脚踝上还没拆掉的绷带—— “别着急,你先去昨天的ktv,把监控录像拿到手,然后去找个私人医院做个轻微脑震荡的报告出来这事儿要么咱们私下解决大家好商量,要么捧台面上,我们最多是多解释两句,但是徐酒岁可是实打实打了人,做负责的。” 她说完,停顿了下。 电话那边的人想了想,又好像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瞬间好像看见了希望,连忙点头说“好好好我这就去”,欣喜若狂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女人染红的唇角向上勾了勾,拿起手机看了眼微博,虽然#乔欣在ktv被泼酒#的话题被拿掉了,但是#心疼乔欣#的话题倒是还挂在前十。 视频已经流传开了,“乔欣是受害人”的观念已经在网友脑海里行形成了雏形。 无论如何动手的都是徐酒岁,所以接下来不管他们做什么,她只需要模糊辩解,自然就会有一大堆的人相信。 实在是没什么可怕的。 她拿起手机,编辑了条微信发送给薄一昭:阿昭,又不是只有你能有完整的视频。 发送,却发现微信界面跳出红色的感叹号。 被拉黑了。 乔欣面色阴沉下来,狠狠地把手机摔到沙发上! 有些狼狈地后退跌坐回椅子上,乔欣停顿了下,望向镜子,只看见自己因为愤怒和嫉妒而扭曲的面容稍微脸调整了下表情,脸上的不耐烦消失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长发,这才扬声让等在外面的人进来。 另一边。 乔欣的算盘打得响亮,徐酒岁也不傻,一样的道理她也想得到。 所以她觉得这些所谓的讨回公道,大概是到王嘉这里就结束了。 毕竟她们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也没有什么特别熟悉的公关公司人脉,撤个热搜还可以,想要大面积发布原视频扳倒乔欣也太麻烦了些 发布了处理过的视频,乔欣的经纪公司敢发,自然肯定会做相应的公关交代的。 想搞乔欣没那么容易。 这想法到了嘴边,她稍一犹豫就和薄一昭说了,男人听后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指尖在方向盘上弹了弹,淡淡道:“没事,不找公关公司有这钱干什么去不好,做什么浪费给她?” 这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三点。 徐酒岁还没吃饭,薄一昭就带她去吃饭,因为徐酒岁情绪不高,他们也没在外面吃,找了个高级商场的地下超市买了些肉什么的准备回去自己做。 中途在便利店门口停了下,男人下车去给她买了个小蛋糕垫肚子,还顺便买了个口罩—— 亲自撕开了包装给她戴在脸上,巴掌大的精致脸蛋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徐酒岁打开粉饼盒子看了眼自己的新造型,唉声叹气。 怎么就成过街老鼠了? 然而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却仿佛一点没听见她的唉声叹气,盯着她露在口罩外面那双圆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抬起手,拇指腹压了压她的眼角下方一点点:“你这里有颗痣,以前都没发现。” 他停顿了下,又说:“怪不得那么爱哭。” 徐酒岁被他说得脸红,含糊地辩解“我也没那么爱哭”,一边用手推他男人顺势拉过她的手腕,俯身在她盖在口罩下的鼻尖上轻吻了下:“闷吗?” “还行,”她郁闷地说,“但是我要戴着这东西多久啊?” 不会要一戴就是几个星期吧? 视频上她的脸其实也没那么清楚 乔欣的国民度也不至于连卖菜大妈想关心认识她的情敌—— 哪里用这么全副武装啊? 徐酒不情不愿地抠口罩边缘。 男人看她眼中露出的沮丧,眸光微黯,面色沉了沉,却不是针对她的。 再开口时,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点像他在上课的时候,耐心的给笨蛋学生讲题 他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放到薄唇边蹭了蹭:“用不了多久,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我保证,嗯?这不是以防万一么?” 到了超市,各式各样的新鲜蔬果让徐酒岁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超市门口还有卖那种新鲜的烤番薯,徐酒岁买了个,捧在手心,边逛超市边吃。 她啃番薯的时候,就像做贼,看着四周没人注意了,这才将口罩拉下来,飞快地啃一大口,然后将口罩拉回去—— 鼓起的腮帮子无声而飞快地咀嚼,有点像花栗鼠。 她两只手都很忙,生不出第三只手给薄一昭牵,所以她只能跟男人推着超市购物车的男人并肩走在一起 只能感觉到他情绪很淡。 徐酒岁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她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红薯啃了三分之二,捂在口罩下的她被噎得打了个嗝儿她红着脸捂住嘴,这时候,忽然听见身边的男人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岁岁,怪我么?” 徐酒岁:“” 薄一昭很少叫她的小名,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全名,像是随时都准备让她背八荣八耻。 眼下那淡漠又沉闷的语气,有些柔软,徐酒岁微微瞪圆了眼转过头看男人,发现他目视前方,并没有在看她。 心脏收缩不小心了下,酸疼得难受,她心想,或许这就是他昨天所说的,他没有办法掌控的事情。 “没有埃哟,你乱猜什么?”她压住语气里的水汽,现在倒是有点庆幸自己戴了口罩不用那么用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你想认识这些讨人厌的家伙。 男人淡淡“嗯”了声,点点头说:“但是我怪我自己。” “”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徐酒岁却觉得自己又想哭了,比自己被乔欣殴打了一顿还难受的感受。 “没必要的,”她捏紧了手里装烤番薯的纸袋,嘟囔着,仿佛自言自语般重复了遍,“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怪自己是什么毛病,神经病。” 他低头看她,又揉了揉她的发顶。 这充满了愧疚的轻柔举动,让她紧张地又打了个嗝儿,抬起头回视他,露在口罩外的眼睛亮晶晶的:“别看我呀,脸转回去。” 男人想了想,没把脸转回去而是扫了眼她手里被捏的乱七八糟的纸袋:“吃好了吗?” 徐酒岁:“啊?” “吃好了就把它扔了,”男人道,“老抱着干什么?” “又不沉的。” “但是占手。” “占手怎么了?”她满眼茫然。 男人终于还是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弯腰将她手里的纸袋子抽走,往超市推车里一扔,然后牵住她的手:“不怎么,就是我想牵你手。” 徐酒岁愣了愣,然后 脸红得,连口罩外面的部分都成了番茄色。 “老师。” “嗯?” “不怪你的。”她用食指蹭了蹭他的掌心,“我戴一下口罩也没这么难受,反正冬天来了,又不热。” 男人皱眉。 过了一会儿又笑了,那双眼仿佛能将她看透,想问她怎么变成了你心疼我,却也只是笑着说:“岁岁,懂事不等于委曲求全,我不是这么教你的。” 她双眼晶晶亮地望着他。 “这事还没完,”他说,像是对她的承诺,也像是某种宣言,“乔欣做错了事,谁也护不住也护不了她,她必须向你道歉。” “她粉丝还不得撕碎我。” “那也得之后她还有粉丝。”男人拿起一袋挂面看了看,“吃面好不好?想吃鸡蛋番茄面。” 徐酒岁点点头说好,根本没把薄一昭的话放在心上。 事实上她看到王嘉那么惨的结局已经很满意了,被上个公司以这种理由扫地出门,新媒体圈子就那么大,她以后都很难过日子。 大概四点半的时候,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地回到了小船的住处。 进了一楼大厅,却在电梯门前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少年身上还穿着校服,十八中的校徽牌端端正正地挂在胸前,他两条长腿自然舒展开来,正低着头在手机上看什么,唇角紧绷,表情看上去有点阴沉。 走在前面的薄一昭先看见他的,于是脚下一顿。 跟在男人身后两手空空的徐酒岁正沉迷天天爱消除,猝不及防地一脑袋撞到他的背,“唉”了一声莫名其妙地探了个脑袋出来,正好与听到动静转过脸来的少年撞上视线。 两双一个制造厂制造出来的眼,如假包换。 几秒沉默。 徐酒岁尖叫:“徐井年?!” “岁岁。” 微哑低沉的声音。 徐井年站了起来,少年周身都弥漫着低气压,就像是刚刚从阴暗潮湿的地方浸泡捞起,那双阴沉的目光直看过来,从徐酒岁的脸上挪开,落到她身边的男人身上—— 薄一昭放下手中拎着的袋子,目光微沉,却没动。 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少年便像是突然暴起扑了过来,结结实实的拳头揍在男人紧绷的面颊上疼痛从面部一侧扩散开,他狠狠皱眉,往后踉跄了几步! 徐酒岁惊呆了,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我姐跟你走的!” 少年像是疯了似的,眼睛红得像是狂暴的野兽,他拎住男人的领子,再次扬起拳头—— “你就让她遭遇这个!她这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我他妈” “我他妈真想杀了你那个狗比青梅竹马。” 他说到一半哽咽住,整个人停下来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呼吸,似在强行调整自己的情绪。 徐酒岁站在两人中间,瞪着徐井年,又转过头瞪向身后踉跄了两步后,背后靠墙停下来的的男人。 现在被说乔欣是青梅竹马,男人觉得比被人指着鼻子骂祖宗十八代还难受满脸阴郁得如同能滴下水来,他站在墙边没动,面颊一侧迅速变得红肿,唇瓣磕碰到牙齿也破了,渗出一点血丝。 然而在对视上徐酒岁发红且充满担忧和惊慌失措的眼时,他顿了顿,又只能冲她安抚似的笑了笑。 扬起的唇角扯到伤口带来疼痛让笑容变了形,指尖扫了下刺痛的唇角,啐了口带血的唾液,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嗓音喑哑:“别那个表情,我还能揍回去不成?” 徐酒岁:“” 十分钟后。 小船家的沙发上。 回过神来的小姑娘发出了震碎宇宙的咆哮。 “徐井年!!!!!!!你出息了!!!敢打你的老师!!” 屋内的两个高大雄性生物被这几乎变调的尖叫吼得畏缩了下。 远远跨坐在餐桌椅子上的少年抱着椅子靠背,一脸不满。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垂眼看着她从医药箱里掏出红药水倒在棉签上,想了想,满脸抗拒地往后躲了躲。 气氛不可谓之不僵硬。 柔软的手强势地一把捏住男人的下巴固定住,徐酒岁举着棉签看着男人红肿犯青的唇角,完全下不去手—— 只好捏着他的下巴强行转过他的脸对准不远处的少年:“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你看啊!!!!!” 她心疼得别说心,人都快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站在愤怒中心的少年蹙眉,“啧”了声。 徐酒岁抹了点药水,发现红药水把男人的脸搞得姹紫嫣红还带着一点青,比原本看起来还要惨,干脆扔了手里的棉签,一脸凶神恶煞瞪向她亲弟:“你还敢给我‘啧’?信不信把舌头剪了你的?” 少年脸上的不耐烦停顿了下,看了眼垂眼坐在沙发上没说话装无辜的男人,胸口那个火烧的—— 恨不得穿越回一个多月前掐死那个错把敌人当队友的自己。 “你就心疼他,”徐井年粗声道,“你怎么不心疼心疼自己啊?” “我心疼自己什么?” 徐酒岁鄙夷地瞥了徐井年一眼,又转过头望向薄一昭,立刻换了个表情—— “老师,疼不疼?” 薄一昭想冲她笑一下,但是这会儿实在是笑不出来,他只好摇摇头,拿过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唇角,然后面无表情地扣了镜子,用酒精把红药水擦掉了。 徐酒岁就像自己把他揍了一顿似的那么愧疚,然后又忍不住感同身受,看着徐井年打人,她有点明白了那天薄一昭对她的生气感受—— 至少现在她恨不得把徐井年吊起来抽。 “太不像话了你!”她站起来,走到少年身边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他是你老师!” “你少拿老师来压我,”徐井年一脸不高兴,“他要是个正经八本的老师还能泡学生家长?” 徐酒岁心想一个月前你还不是这么说的。 她不理徐井年了,转身去厨房切菜准备下面,今天忙活了大半天,她和薄一昭都没怎么来得及吃东西,她倒是吃了个烤番薯垫肚子,男人什么都没吃,还挨了顿揍。 这也太可怜了。 她低头切菜。 留两个大男人在客厅。 姐夫和小舅子久别重逢,却搞出了一点情敌见面的味道。 徐酒岁一走,薄一昭就坐了起来,重新拿起镜子选了没有颜色膏药给自己抹,用平静的语气跟他的学生宣布:“别这么深仇大恨地看着我,你这样会让我为难,我和你姐的婚礼要不要给你留个吃饭的位。” 徐井年被他瞬间变脸的挑衅气得直倒抽气。 “放屁!你去娶你的乔欣女神!” “当初在饭桌边把她夸的飞起的人可不是我,”薄一昭淡淡道,“而我是要娶你姐的人。” “你什么意思?”徐井年觉得自己快要把椅子都捏碎了,“谈个恋爱就算了,口口声声谈婚论嫁的——” 你吓唬谁? “你问问你姐。”薄一昭笑了笑。 徐井年黑着脸站起来,走进厨房。 姐弟俩细细碎碎讨论了一番,徐井年愤怒咆哮:“你他妈别不是个傻子!他要娶你你就嫁了!他给你什么了!买车了还是买房了!钻戒有没有!狗尾巴草都没掏出来一根!你让他拿乔欣的头颅当聘礼我就答应!” 徐酒岁的声音也提高传来:“嚷嚷什么,要你答应个屁,你和他结婚呐?” “不敢为你杀人的男人有什么好要的!” “” 徐酒岁端着两碗面走出来。 徐井年像根小尾巴似的黑着脸跟在她屁股后面,面沉如水。 薄一昭在桌边坐下,叼起一根面,没放嘴巴里,想了想道:“吃饭完就去找乔欣。” 正“呼哧呼哧”吹面的徐酒岁愣了愣,抬起头:“啊?” 徐井年抱臂坐在那,没说话。 “你弟说得对,想娶你确实得有聘礼。” 男人将一根热腾腾的面条含进因为受伤不能张开的唇里,很含蓄地吃下去——一下子胃得到了食物,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很满足。 “面很好吃,我是打算要吃一辈子的。” 徐酒岁正想感动一下,抬头发现男人这话是冲着徐井年说的。 徐井年阴阳怪气地笑了声,说,免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徐酒岁:“???” 徐酒岁:“” 徐酒岁:“所以是没我什么事了是吗?祝你俩新婚快乐?” 今天乔欣死了吗? 没有。 今天老师挨揍了吗? 挨了。 今天作者被骂了吗? 会的。 (乔欣下章一定死,她不死我死。) 乔欣吃饭盒大修 吃完面,徐井年去洗碗。 洗了一半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一口面没吃还得给这些大人洗碗,扔了碗气势汹汹地冲出来,看见客厅里和谐的一幕—— 他姐趴在男人腿上,手机里噼里啪啦的响着小游戏的声音; 男人靠坐在沙发上,一只手在摆弄笔记本电脑,另一只大手插在她漆黑的短发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揉头发,发丝在他指尖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徐井年想到了小时候春游去动物园,动物园里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公猴子和母猴子互相抓虱子吃。 有够恶心。 但是还挺和谐。 他沉默了三秒,想要说什么,这时候感觉到徐酒岁的脸从手机后面露出来了一些,然后就跟她的双眼对视上了—— 亲生姐弟该有的默契告诉徐井年,他姐的眼神在警告他: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滚蛋。 少年灰溜溜地滚回厨房洗碗。 徐酒岁继续打游戏,手指划拉两下,就听见上方的男人懒洋洋地问:“跟你弟贼眉鼠眼干什么呢?” “” 徐酒岁放下手机,转过身,变仰躺在男人大腿上,冲他讨好地笑了笑。 他拍拍她的脸蛋:“徐井年这学生会长当得真是有带头作用,光天化日翘课打飞的到隔壁城市,就为了殴打他的老师兼政教处主任” 徐酒岁眨巴眼看着他。 薄一昭笑了:“干什么,想让我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嗯?” 徐酒岁心想你知道还要说出来? “他不仅是来揍他政教处主任,还有他政教处主任的绯闻明星对象。”徐酒岁捉住他的手,“这是替天行道。” 男人“啪”地一下将电脑盖上,严肃道:“我跟她没关系,少胡说八道,小心我去告你人身攻击。” “现在撇的干净啦,之前你怎么不澄清?” “我上哪澄清,我就一个普通的博士,科研人员,高中老师,将来的无业游民?”男人淡淡道,“我去美国她也要去,我能拦着美国大使馆不给她发签证么?到了那边也没联系过几回,我没理她。” 男人挪走了占地方的笔记本电脑,把她的手机抽走,塞进她的手里:“不信你自己看微信聊天记录。” 徐酒岁看了他一眼,根本不跟他客气,拿了手机就撒了欢,先看短信,再上相册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相册垃圾桶也干干净净 然后是各种社交软件。 最后是微信,翻了一圈,没找到乔欣。 “乔欣微信叫什么啊?” “好像就叫乔欣哦,我把她给删了,”薄一昭把自己的手机从她手里抽走,“没了,看个屁,拿来——别乱翻,看到国家机密要被灭口的。” 徐酒岁一听这人把乔欣给删了,立刻高兴得哼哼唧唧起来,也不跟他计较他用这种哄三岁小孩的破借口哄她归还手机。 “你说我要也是个名人该多好,”徐酒岁说,“我就把原视频发微博,率领我的粉丝跟她对着撕个昏天暗地。” “你让你粉丝说什么,说你抓着王嘉的头发嗑桌子的模样特别优雅像个小仙女么?”男人微嘲。 徐酒岁坐起来挠他,然后抢回自己的手机。 打开微博,乔小姐居然又更新了微博—— 乔欣:今天也是充满活力的一天开心开心 照片上的她妆容精致,面带笑容,从背景上来看好像是在一个摄影棚之类的地方,身边放着一杯星巴克的冰美式,还有一些堆在沙发上的衣服。 下面的留言全部都是小迷妹在夸她“后面是20年sd早春款吧”“sd代言拿下实锤,我乔棒,活成了所有女人梦想的样子”“乔坚强”“心疼我乔宝,遭遇那种事还是要工作”“看到你笑我都心疼” 徐酒岁也心疼。 心脏需要安装起搏器才能勉强跳动的那种疼。 前一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沉默地扣下了手机,翻了个身把脸埋进男人的怀里后者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大起大落,拍了拍她的背,伸手拿过她的手机,解锁进去,打开就看见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乔欣微博的评论界面。 薄一昭扫了两眼,没有多少表情,把手机塞回给徐酒岁,徐酒岁被迫又看了一次乔欣那完美笑容,心肌梗塞。 然后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 “你怎么有我手机屏幕解锁?” “拿我生日试了试。”平静的低沉嗓音响起,听上去真是一点都不得意。 徐酒岁羞耻万分,觉得自己这撅起屁股就要被对方知道是要xx还是oo的好拿捏模样真的不太好,沉下脸正想去改个密码挽尊一波,这时候,忽然整个身子腾空—— 被男人一把横空抱起。 她尖叫一声,抱住男人的脖子:“做什么去?!” “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当然是第二摊的讨回公道。”薄一昭将她放在地上,转头问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的徐井年,“去吗?” 徐井年连忙点点头。 薄一昭:“不带你去。” 徐井年脸一黑,很有情绪地把洗好的碗扔回洗脸池,发出“哐铛”一声巨响。 徐酒岁忍着笑,用肩膀撞男人:“你别逗他。” “谁让他打我。”男人掀了掀还疼着的唇角,非常介意地用指尖蹭了蹭伤口处,“打人不打脸的规矩都不知道。” 这时候徐井年从厨房里洗了手走出来,特别倔强地往屋子里的成年男女面前一站:“我也要去。” 徐酒岁:“去可以,不许动手,只许看看。” 话语落下,就听见她身边的男人轻笑一声。 她转过头去瞪他,笑什么呀! 男人低头望着她,眸中闪烁着戏谑:“你抢了我的词。” 其实意思大概是:你也有今天。 拖拖拉拉到了晚高峰开始前,三人出了门,这一次没有再带许绍洋派过来的人,只有他们三个。 徐酒岁对于薄一昭这么自信的举动其实多少有些不放心,没想到男人却只是跟她笑了笑说:没关系,她会来见我们。 徐酒岁不知道薄一昭的自信来源于何处。 只是在去sd公司的路上,薄一昭接到了个电话,是上午的ktv那边内部人员说,半个小时前有个年轻女人来到ktv要求调昨晚包厢的监控录像。 但是监控录像早已经被薄一昭删的干干净净,那个女人自然什么都没有捞着,脸色十分难看的走了。 而这世界上最后一份能够证明徐酒岁真的打了人的视频,正安静地躺在薄一昭的手机里—— 这么说也不准确。 因为这段视频已经被男人一分为三份,第一份是乔欣和王嘉挑衅辱骂徐酒岁的; 第二份是徐酒岁冲出去揍他们的; 第三份是徐酒岁冲乔欣头上倒酒的。 徐酒岁这才知道刚才男人用笔记本电脑在捣鼓什么。 第二段视频男人在等红灯的时候,当着她的面删掉销毁。 剩下的两段视频,他发给了陶瓷瓷,陶瓷瓷转发给了王嘉—— 只是转发了两段视频,并没有任何挑衅的配字留给她们落下把柄 但是谁都知道薄一昭的意思很简单:被断章取义剪辑视频的感觉如何,开心不开心? 过了十分钟。 陶瓷瓷发来微信。 瓷瓷:乔欣会在sd公司停车场内等你们。 男人满意地勾了勾唇,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外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副驾驶上小姑娘的脑袋。 “我就说了她们会见我们的。”他淡淡道,“老公从来不骗你。” 坐在后排的徐井年发出难以消化的窒息声音。 两段视频剪辑一出,其实他们已经胜利百分之八十。 还有百分之二十是乔欣最后的仰仗,来源于她的粉丝团强大,而现有粉圈风气,一定有的就是——但凡爱豆不承认某件事,粉丝们哪怕心知肚明真相如何,也可以争当睁眼瞎,编出各种离奇的借口来为爱豆洗白。 比如某爱豆被拍到醉酒后街边大小便,粉丝洗白:他只是站在那里,那道水痕是照相机反光。 还画了各种物理辅助线,证明那是一道光学题,而不是抛物线力学题。 而正如徐酒岁担心的一样,乔欣也依靠着这点做出了迅速的反应—— 她安排助理联系上了公司的公关公司,做好一切准备大面积删除这两段可能会被曝光的视频的准备,还要准备水军,引导粉丝言论,把这件事定性为“视频剪辑有问题,乔欣是被视频中女人‘勾引她男朋’友激怒后才口不择言说错话”上。 全放位的准备中,于sd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当事人们终于见了面。 知道ktv的监控录像被删除,乔欣第一时间就猜到这是薄一昭做的事—— 然而哪怕此刻已经对薄一昭恨和恐惧大于爱,在见到男人关了车门,一脸冷淡地走下车绕到副驾驶给徐酒岁开门时,她还是红了眼眶。 明明是她先来,明明是她先爱上他,明明他们两个更加般配 看着男人一只手自然地护在车门上方防止副驾驶爬出来的人碰头,两人凑在一起低语深色亲密,她的心像是被万针扎,千刀捅。 嫉妒几乎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扭曲,在这一刻恨也达到了顶点。 乔欣坐在保姆车后座,隔着窗子掉下了真正的眼泪。 猛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在助理担忧的目光中,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独自下了车—— 下车之前她没忘记补个妆,妆容精致地出现在徐酒岁他们面前,依然高傲得像是一只天鹅。 “删掉两段视频,我让人撤热搜,发布新话题,引导粉丝迅速忘记这件事,然后这件事就此揭过。” 她的声音冰冷而冷静。 徐酒岁盯着她那无懈可击的冷艳高贵脸看了一会儿,除了后悔她应该穿个高跟鞋出来好歹也不用这么没气势地仰视别人之外,剩下的只有好笑。 “乔小姐,你不会觉得这件事的主导权还在你的手上吧?” 她掩唇一笑,垂下眼,勾住了身边男人的胳膊,问—— “怎么办呀,她还要同我们讲条件。” 她很清楚女人最恨听到同类用什么语调说话果然语落,就看见乔欣脸上的厌恶翻江倒海,压都压不住。 “你觉得你放出这两段视频我的粉丝就会信你?舆论就会反转?别天真了徐酒岁。”乔欣冷漠道,“你这两段视频一发,不过是给这件事一个新的热度,我的粉丝只会更恨你。” “是吗?我好害怕。” “更何况,是你先打了王嘉,不是吗?” 徐酒岁扫了眼乔欣手里的手机—— 珍爱生命,谨防录音。 她笑得眯起眼:“乔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只是温和地倒了一点酒在你头上,什么时候动手打过人?你没有证据乱说话,我要告你诽谤的。”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乔欣整个人噎了下。 她见这事儿似乎没得商量,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目光在徐酒岁捉住薄一昭衣袖的手上扫过,她冷笑一声,心想不过是仗着他还稀罕你,我倒看你能笑到几时—— 撩了下头发,冷冷地扔下一句“那就继续微博热搜见”转身要走。 刚抬脚,这时听见至始至终有些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嗓音低沉,带着一股威压四散开来:“我没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乔欣,你该跟岁岁道歉。” 他的声音还算客气。 生疏而礼貌。 瞳孔微微缩聚,乔欣显然只觉得此时此刻待在这多一秒都是浪费她的时间和生命,勉强维持着高傲,她终于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只见他满目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她笑了笑,摇摇头,表示道歉不可能。 薄一昭“哦”了声,没说什么,像是葬礼上的牧师一般用告别遗体的遗憾表情瞥了眼固执的年轻女人。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他建议。 徐酒岁不觉得他们还有什么好谈的,但是三人还是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就在乔欣的保姆车里,里面还算宽敞,多了个司机和上次见过的那个经纪人。 她看向徐酒岁的目光也很不友善,这大概就是主仆同心,徐酒岁不好说什么,徐井年却是两腿自由地舒展开来,撩了撩眼皮:“注意你的眼神。” 徐井年以前也不是什么乖孩子。 直到初三的事后惹了祸,害得她姐不得不跑去纹身工作室打工认识了不该认识的渣男,他这才有所收敛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年身上的叛逆气息在不加以掩饰的时候,他的眼神也可以变得很吓人。 乔欣的助理眼神儿飘忽了下,愣是被他唬得垂下目光。 “我不知道乔小姐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徐酒岁说,“事先挑衅的是你,骂那些恶心吧唧的话的也是你,若是有别人说你有爹生没妈养,你不给他耳光——现在你倒是先委屈上了,想拉着我陪你一起下地狱?” 乔欣笑了笑,话是对徐酒岁说的,眼神儿却飘向徐酒岁身边的薄一昭:“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放出视频。” 徐酒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男人,也淡然一笑,目光轻飘飘的:“看来乔小姐并不懂得这个道理,有些人不是你的,就永远不是你的,你再恼羞成怒,不过是将他推得更远他亲眼看着我把一杯酒从你头上倒下,也没阻止,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乔欣被她说得面色发白。 徐酒岁看着她,向来不介意杀人诛心:“你把视频发到网上,还指望我的男人像是别的网友似的,给你发条微信:心疼?” 她顿了顿:“哦,不对,他将你的微信都删掉了,可能只能打电话给你说心疼了?” 乔欣的手抠进掌心,做得精致的指甲染上了一丝丝湿润,掌心刺痛。 “你不要得意,按照你说的,他听见我们骂你不三不四,也一样没有——” 乔欣的声音被薄一昭唇边忽然挂起的一抹嘲讽笑容打断。 然而这笑容却并不是针对她,男人只是垂眼看着徐酒岁,用没什么声音起伏的声音说:“我没有?” 徐酒岁看都不看他,而是看乔欣:“他想过来,我没让,男人出门在外应酬,何必要来管女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一个人还收拾不了你们吗?” 收拾得了。 而且拳打脚踢,闹了个翻天覆地。 乔欣有些窒息,她眨了眨眼,心中的绝望再次升起——眼下坐在她面前的两人的每一次眼神互动,肢体接触都叫她觉得难受万分 她后悔把他们叫来车上。 还谈什么? 有什么好谈的? 她只想让网友把徐酒岁撕碎。 那两段视频,他们爱发不发。 她是公众人物,还占了这事的先机,一句“造谣,颠倒是非”就能含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她乔欣千万粉丝,难道还抵不过这两个素人? 深呼吸一口气,乔欣认为这场没营养的对话可以不在进行,她最后看了薄一昭一眼,忽然对方拿起手机摁了摁,然后抬起头,用还算温和的语气问她:“洋哥让我见到你后给他回个电话,可能是怕我们对你做什么——我手机没电了,他的手机号码我刚回国也记不得,你手机借我用吗?” 乔欣一愣。 徐酒岁猛地转身看向身边的男人:哈喽?没嗅到空气中battle的气味?!你他妈弄啥嘞?! 然而男人却眉眼淡然,一副“你们说的事我没兴趣”的模样。 徐酒岁不高兴,乔欣就高兴了,所以她脸上露出一丝丝的舒服:“徐小姐不是和洋哥挺熟吗?” “我习惯性拉黑不可能有任何发展空间的男人。”徐酒岁面无表情,“和某人硬往上凑不一样。” 听出她话语里的僵硬,乔欣笑了笑,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许绍洋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起,她叫了声哥。 很甜。 甜到徐酒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乔欣问许绍洋是不是让薄一昭给他电话,许绍洋沉默了几秒,称是,并让她把电话给薄一昭,他有事同他讲。 乔欣觉得三人之间这种互相传话的亲切熟稔让她心中的乌云密布散了些,有些得意地应了声好,她再也没有多怀疑什么,把手机递给了薄一昭。 男人接过手机道谢,然后深深看了眼徐酒岁,拿着手机下了车。 薄一昭离开的三分钟后。 他还没回来,徐酒岁却用自己的手机刷新到了一条最新的微博—— 乔欣:公众人物的存在价值在于给普通公民一个好的榜样,早就社会良好风气所以经过深思熟虑的思考,我决定还是还原事情的真相,一切皆因我而起,向徐小姐道歉,向所有被我蒙在鼓里的粉丝们道歉。 文字下面配了俩视频。 点开第一个视频—— 尖锐刻薄的女声。 高中的时候谁他妈不知道乔欣和薄一昭是一对?老师都睁只眼闭只眼!他妈的今晚乔欣委屈了一晚上,就这么个不知道哪来的不三不四野女人 然后是乔欣的声音。 王嘉!别说了,人家有手段,比我们放的开,又有什么办法的! 点开第二个视频—— 是徐酒岁的淡漠声音。 我不三不四,专门盯着别人男朋友看的你又是什么东西?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这算客气的,你猜下次我用什么泼你? 两段视频就以这样的方式被发送出来—— 乔欣毫不知情。 是她的助理,收到了微博推送提示,点开手机看了眼,面上立刻失去血色,失控地尖叫了声! 一朝女神形象崩塌变成窥视别人男友求而不得所以尖酸刻薄、恶意抹黑的黑莲花—— 而且还是自己发微博承认的,乔欣微博还自己编辑了特别的来自乔乔的iphone独特字样,想强行洗盗号都没得洗。 ?????? 卧槽卧槽卧槽这什么鬼! 姐姐怎么了?盗号?被下降头? 发生了什么??????? 这婊里婊气的发言什么鬼,乔欣真的是你吗? 大瓜?前排! 这后续来的好快么么哒! 这波自爆我是真的佛狗头狗头 啥也不说了,sd巴黎心疼你们,可以谈违约金了。 短短十分钟,微博已经被转发三万,评论五万—— 没办法,这年头明星爆炸很多见,螺旋自爆还真的就独此一家。 当时“心疼乔欣”有多起劲的网友被啪啪打脸,当初多“心疼”,现在就有多愤怒。 保姆车门拉开,表演完毕的薄一昭将手机放到呆愣的乔欣膝盖上,拉着徐酒岁的手将她拎下车—— 乔欣疯了。 乔欣的粉丝也疯了。 坐在自己的车里,徐酒岁却还在挑挑捡捡—— “你这什么老干部发言,好歹加两个表情包?” “你见过谁道歉还要带表情包的?” “你这像盗号的。” “发送自乔乔的iphone,我没盗号,我只是借她手机打个电话。” “” 有小伙伴不接受本章原本的发展。所以修改下。 对于可能考虑不妥的地方,作者向来是大胆承认大胆修改,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有意见大方提,我都看得见 这几天出去玩了,嗯。 就如果没有准时更新,一切更新情况看文案哈么么哒! 不过一般会更的,放心 谢谢 十分钟后,眼看着微博转发超过五万,薄一昭降下车窗,外面的乔欣以及其助理已经快要把他们的车窗砸烂! “停车场有监控!我可以去告你们!” 乔欣尖叫。 “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再恶作剧一下而已,乔小姐,朋友间的嬉闹怎么能在法律上做数?”男人笑了笑,“当然,如果你想要告也没关系,你猜你的粉丝想不想看到这件事第三波后续?” “” 是的,这事再闹下去又能怎么样? 手机已经拿回,到了公众面前,他们只说是开玩笑过了火,最多也就是被批评教育,而她乔欣说不定便要被扣上“小心眼”的帽子,不过是叫人继续看热闹的笑话而已。 乔欣真的是想嚎啕大哭了,她从来没想过这男人也有如此恶劣的一面,让她仿佛看见了许绍洋。 转念又想两人一同长大,薄一昭怎么可能不染上一些许绍洋那些恶劣乖戾的性格,他只是掩饰得很好,当他的好班长,好学生,社会的好模范。 乔欣未必不知道男人有这样的恶劣潜在基因,只是大家都说人若能虚与委蛇一辈子,那便是真的圣人—— 薄一昭最终没能做到这一点。 因为他为徐酒岁破了功。 乔欣恍惚地想起,是的了,许绍洋和薄一昭,他们最终看上了同一个女人,这事情巧合的大概连八点档狗血剧都不敢怎么演。 乔欣回到保姆车里坐下看了看微博下的评论—— 介于当今国情注定喜欢在微博上活跃发言的还是女性居多,一开始也打的“活成她们想要的样子的公主”这样的旗号,除了男粉,乔欣也有很多女粉。 而女人最不能接受的也最看不起的,就是一个女人去窥视别人的男朋友或者老公微博没有删,因为已经没有删的必要,该散播出去的已经散播出去,现在删微博反而显得心虚。 乔欣看着微博下面各式各样的评论,短短的十几分钟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所谓身败名裂,从天堂到地狱。 经济公司的工作群已经炸开了锅,有人说sd的公关部已经找上门要求他们给一个完整的解释—— 最好笑的是,乔欣都没有离开sd公司,前一秒对方还一口一个“乔老师”,现在,对方已经因为她自爆出丑闻的事一秒翻了脸,并开出了巨额违约赔偿金。 乔欣放下手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到了这一步—— 可能她心里隐约明白,处理“假视频”,买营销恶意抹黑这种事纸包不住火,迟早要曝光弄到她天崩地裂 她还是这么干了。 为什么呢? 或许,那天在ktv,听到薄一昭说从未喜欢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已经坠入地狱,如同疯魔。 晚上传来sd和乔欣解约的消息时,徐井年已经被徐酒岁赶回家里—— 学生旷课半天这件事可大可小,徐井年是随便请了个谁都不信的肚子痛型霸王假。 徐井年登机的时候徐酒岁和薄一昭正在千鸟堂,美其名曰是来和许绍洋道谢上午撤热搜还有借人的事儿,实际上是来撇清关系。 不到万不得已,薄一昭也不想让他们俩再扯上什么关系。 面前的茶盘里,茶叶泡开了在开水里舒展开来,阵阵茶香伴随着白色的水雾蒸腾起来小杯子里都被倒着茶水,其中一杯在徐酒岁的手里捏着,她实在是不爱喝茶,更何况这会儿她也喝不下。 主要是因为面对许绍洋的冷嘲热讽,让人很有轻易就能忘记掉一切快乐的危险——这人大概就是纹身界的摄魂怪吧? 徐酒岁端着杯子,顶着一张晚娘脸,堂而皇之地走神胡思乱想。 这一晚上许绍洋的手机其实很忙,乔欣那边不断地发来微信和短信,还有语音通话请求。想必是想要他帮帮忙,替她看看有没有办法逃过这一劫。 许绍洋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厌其烦地挂掉她的电话,却大方地点开她的语音听—— 有那么一条带着哭泣嗓音的质问让在场三人都印象深刻。 你不帮我,甚至是出手帮他们,不过是将他们推得更近!你自己也是想要徐酒岁的! 这条语音的后半句说得如此铿锵有力,说得手上拿着手机的男人唇角勾起嗤笑一声,像是很满意有人用这种方式帮自己表白。 徐酒岁却尴尬得恨不得捏碎手里的杯子。 薄一昭倒是一脸淡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可能是知道这是许绍洋故意要搞这种恶作剧。 许绍洋放下手机,叫了声徐酒岁。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她抬起头看见许绍洋在冲自己微笑,她停顿了下,又垂下眼。 “岁岁,以前我也没发现你有这个本事,阿昭中规中矩了三十多年,今天却干出这种荒唐的事来,”她听见男人慢吞吞地说,“乔欣现在这么惨,跟你脱不了关系,你猜这事儿若是被阿昭的爸妈知道了——” 徐酒岁坐直了些,睫毛颤了颤,从杯子里有一丝丝涟漪的水面抬起眼看向许绍洋,睫毛上仿佛带着一丝丝的水汽。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 徐酒岁挪了挪屁股,下意识地冲薄一昭那边靠去。 “你恐吓她做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终于开口,他嗓音里透着平静,像是知道许绍洋那点不堪的心思,“语气都快酸成了酸醋,嫉妒么?” 许绍洋“哦”了声:“我嫉妒什么?” “我能为她变成流氓,你却不能为她变成绅士。” “阿昭,你这话说的阿哥就不爱听了,我不是绅士吗?” “也是,现在的黑、社会都流行到街边扶老奶奶过马路,热爱公益事业。”薄一昭淡淡道。 “是,上午我也算贡献了一份爱心了。”许绍洋点点头,“你让我欺负我们一同长大的小妹妹时,你看我说什么了吗?” 薄一昭听到许绍洋这么说,笑了笑。 “也是,”他说,“岁岁。” “嗯?”徐酒岁扭头看着他,“啊?” “跟人家道谢。”他脸上没多少情绪。 徐酒岁犹豫了几秒,悄咪咪看许绍洋时发现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下她心里是真的有点儿佩服薄一昭,毕竟不是谁都敢在被许绍洋阴阳怪气之后,坦然地以同样的方式回击。 她唇瓣动了动,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许绍洋没说话,甚至看都没有看向她,大概是生怕看她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把她拖过来打一顿。 就这样急着撇清关系? 谢谢? 他收她当徒弟这么多年,哪怕是通宵陪她画设计稿,她也从未跟他正经讲过谢谢—— 原来这象征人类文明社交礼仪的两个字,可以这么刺耳。 “早知道这样献爱心就换来一句谢谢,我很想去找个寺庙烧把香,好好问问佛主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许绍洋凉凉嘲讽。 “不如你把爱心献到底,”薄一昭接过话,“既然已经欺负了我们一同长大的小妹妹,不如把我们一同喜爱过的小妹妹想要的东西还给她——都是小妹妹,希望你能一碗水端平。” “” 端着茶杯一脸懵逼的“小妹妹”转过头看着她的男朋友,他不说她都快为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事儿扰得忘记了这茬。 她望着他,眼睛里像是迸溅出了星星,乌黑发亮的。 薄一昭倒是没看她,只是牵过了她的手拢在大手里,捏了捏,有些恶劣地看着那白豆腐似的手被他揉搓出红痕,他这才很满意地放开,看着她的手被自己揉出的嫩红。 那抹红最终一路攀升,染到了她的脖子上。 薄一昭轻笑一声,心情似乎是不错。 许绍洋却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到了隐忍的边缘——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就奇怪今天乔欣倒台这么大好的日子,这两人不找个地方好好庆祝,跑到他这里来做什么 原来是薄一昭似乎准备在今天快刀斩乱麻,将以往所有的破事一朝全部解决。 不止是乔欣。 看在这个“斩立决名单上,也有他许绍洋的名字。 有些手重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脸上那道貌岸然的温和笑容终于是伪装不下去,男人面色阴沉了下来。 ——那副墨意山海之烛九阴是徐酒岁和他作为“师徒”的最后一丝牵绊。 他心中无比清楚,若是被她拿走了这副手稿,她便会走得头也不回,无论是许绍洋还是千鸟堂,甚至是“九千岁”这个名字,都会成为被她抛弃在原地的东西。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许绍洋说,“我许绍洋这辈子没有做过亏本的生意,也没有哪个徒弟是在我没有批准的情况下,学了手艺便自己一声不吭跑出去自立门户岁岁,是我先做错事在先,但是感情的事和事业的事总是一码归一码,如今你这样做,还要带着我从小一块长大的阿弟来气我,是不是有点白眼狼了?”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 这是真的生气了才会这样。 哪怕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平静。 徐酒岁被他说得畏缩了下,目光闪烁,那“白眼狼”三个字刺得她刚刚还有一些血色的面色瞬间泛白。 她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那双乌黑的眼中仿佛有无辜的水光,有些无助又慌张的样子—— 这让许绍洋想起了她画墨意山海之烛九阴的前一天晚上,他对她说,如果画不好这个设计稿,那从今往后她便只是千鸟堂的素描老师。 当时她大概也是这么看着他。 而许绍洋这样的人,铁石心肠,却恍惚地觉得,那就是他心动的瞬间。 “洋哥。” 薄一昭还算温和地叫了他一声。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看了他这阿弟一眼,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着提醒—— 只是提醒,并不是警告。 薄一昭伸手将徐酒岁拉起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她整个人似瘫软地靠在他的身上,还软趴趴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然而男人却不容拒绝般将手臂压在了她的腰间。 她挣脱不过,脸却转过来仿佛不安地看着许绍洋,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好像十分羞耻在这种时候要坐在男友的怀中寻找靠山—— 虽然她确实是得了一座不小的靠山。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一秒,许绍洋忽然觉得乔欣输了也是应该的哪怕不是主动行为,他这好徒弟似乎也比乔小姐更懂玩弄人心。 更可耻的是明明知道这样,他还是有些心软,真的怕她被自己吓到从此拿不起纹身枪。 在心中慢慢叹了口气,他抬手揉揉眉心。 “这件事晚些再说,你们吃晚饭了没有?” 这场讨价还价最后有始无终。 除了收获前女友加徒弟的畏惧程度再升一级,许绍洋什么好处没捞着。 坐在饭店,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按照她喜欢的口味点的,她却如同闷驴似的,低着头只知道夹面前的青椒肉丝—— 实际上放了平常,她根本不吃青椒。 碰都不碰那种。 两个大男人心知肚明,却好心地谁也没有揭穿她,任由她魂不附体地往自己嘴巴里塞东西。 许绍洋叫人上了酒。 目光不住地扫向那个碍眼的脑壳顶。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他以为又是乔欣,不耐烦地扫了眼屏幕,却发现是这会儿人就坐在他旁边,给徐酒岁盛汤的好阿弟。 薄:你那句“白眼狼”真是总结到位,把她吓到魂不附体,连挑食都不挑了,我是不是该同你讲声谢谢? 许绍洋瞥了眼身边的男人,后者一脸无事发生,就好像并不是他发的微信嘲讽。 许绍洋开始考虑自己讲的话可能确实太重——若她全然不在乎地要当个白眼狼,怎么会眼巴巴受他威胁跑老近海市遭这些乱七八糟的罪? 这么想着,他有了些想要讲和的心,屈尊降贵地替徐酒岁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你什么时候爱上吃青椒,我都不知道。”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徐酒岁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定格在那,仿佛人突然断片。 许绍洋气闷地叫服务员上了酒。 薄一昭坐在那,要不是情况不太对,他是真的有些想笑最后笑容压了压,他颇为同情地摸了摸女朋友的脑袋:“今天的鱼是不错。” 徐酒岁这才反应过来嘴巴里的青椒苦涩味,反应过来自己吃了什么鬼东西吃了一肚子,抬起手捂了捂嘴,有点想吐。 此时服务员将酒端上来。 许绍洋给三人都倒了酒,薄一昭却没有动,只是淡淡解释一会儿还要开车。 气氛还是显得有个气闷,直到三杯酒下了肚,酒精使人大胆起来,徐酒岁的眼神儿才放松,敢抓着许绍洋,主动问出一些心里话来—— “你有那么多徒弟,很多人都出去自立门户,”她问,“为什么偏偏那么执着要把我捉回来呢?” “他们走的时候,给师父磕头,敬茶,郑重其事地道别之后还管我恭恭敬敬地叫师父,”许绍洋看着她被酒精染红的面颊,“你做到哪条了?” 徐酒岁想了下,她哪条都没做到。 所以她举起酒杯,充满愧疚地跟他碰了个杯——烈酒下肚,滑润而带着一丝丝的甘甜,到了胃里一股暖流炸裂开来,赐予她无限的勇气。 “为什么砸我的店?” “师父怕你从此烂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那你还赔钱?” “那是出于人性的关怀。” “我只是想,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纹身师那家店我手把手从无到有,被砸了我实在是很伤心,我的那些设计稿,被他们踩得都是脚印,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她捏着杯子边缘,酒精上头,发言染上了浮夸的悲情气息—— 旁人可能听得滑稽。 但是她却悲从中来,实在是十分伤心,没有人知道那天她站在被砸的店铺门外是什么样的感受,说是昏天暗地也不为过。 有些气闷,摇晃了下,向后靠了下,靠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她脑子有些迷糊,只是下意识地知道身后的人是可靠的。 手中的酒杯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一只大手从身后探出来,摸了把她的脸,确认没有摸到湿漉漉类似眼泪的东西,那只手便又挪开了。 在场的人一个没碰酒,一个压根就没碰到“醉”的边缘,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胡言乱语了多少—— 她只是迷迷糊糊地说,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不想去参加比赛,只是想到那比赛和许绍洋挂了一些勾,心里觉得别扭。 她也实在是很想要要回她的手稿,回到奉市,近海市给她从来没有留下什么值得开心的回忆。 九千岁的名字其实挺霸气的,放弃了她也很遗憾。 ——只是有些事,需要当断则断。 她断断续续讲完,就彻底地趴在了桌子上,趴了一会儿不舒服,转身往身后男人怀里扑。 许绍洋坐在一旁,歪头清醒地看了她一眼,一口将酒杯中剩下的液体饮下,酒精冲上喉头,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 他弯下腰凑近了她。 听见她抓着薄一昭的衣领,小声地说,师父,对不起。 许绍洋笑了,抬起手,摸了摸趴在别的男人怀抱里的小徒弟的头发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人踩得血肉模糊,在往外滴血。 “报名比赛,算是补上你的出师仪式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温和而缓慢,“师父答应你,从此之后,再也不会为难你,你若不想见我,我就再也不出现。” “” “那副烛九阴你还是别要了,既然要断,就断得干净些,有我笔记的东西,抱回去像什么话——留在我这,让我这讨人厌的老东西也有个念想。” 徐酒岁答应得昏昏沉沉。 其实她可能根本没有听懂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她只是深深地将脑袋埋入她怀抱着的男人的胸怀里,流下了两道她自己也不知道象征着什么的眼泪。 她说,谢谢师父。 这一晚,只有千鸟堂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知道傍晚的时候师父和他们的小师姐还有发小三人出门,最终一人归来。 外面下起了初冬时节才有的雨,凉飕飕的,降温得很快,他肩头上挂着水珠归来男人一身改良汉服,在这样的天气可能会有些冷,幸好他身上带着一丝丝酒精气息。 酒精总能让人暖起来。 他踏入千鸟堂,漆黑瞳眸眼神如平日一般平静而冷漠,抬起手扫去肩头的水珠,他照例亲自检查了几个徒弟的素描作业,还点评了几张设计稿。 大家得了指点散开后,他独自一人在厅堂坐了一会儿,又起身来到作品墙边,背着手站在角落里某个纹身设计稿前站了一会儿—— 他这一站,大概是半个小时。 也可能是一个小时。 最终他将那副纹身设计稿取了下来,拆了框,被保护得很好的纸张从裱框中脱落,男人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将其点燃。 那浴火的烛九阴今夜真的在火焰之中燃烧起来,火焰逐渐地将其吞噬最后,烧到那双金红的眼,有那么一秒,男人仿佛看见那双眼在火光中闪烁了下,就好像它真得要从火中挣脱出来。 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 待最后一丝火光燃烧殆尽,男人踏过有了裂痕的裱框,随意叫来一小徒弟。 “收拾一下外面,”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响起,“收拾得干净些,不要留下痕迹。” 上章内容有小伙伴觉得不妥,所以修改了下大方向多增加了一千字,重看免费,算是大修 做得不好的地方我都会反思修改,我对自己的文负责,也会对支持正版的小伙伴负责,有用的意见向来会听,也无所谓大幅度修改写的不好的剧情,反正我这人本来就没什么脸皮可言,也不是什么大神,无所谓这种东西 不影响本章剧情,懒得看得可以不用重新看。 师父也算半杀青了,这一幕其实是从师父登场的时候就想好的—— 可以说整个师父的人设也是基于这一幕给的剧情。 就像是他之前说的,相比起男女情爱,他是那种对徐酒岁的职业生涯更加看重的人,关键的时候他可以做出很多让步,包括放弃她这个人在内。 所以之前才会有砸店,威胁这些看似非常疯狂又偏执的行为,毕竟在他看来,他连自己都可以勉强,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不能勉强的事情! 武士猫的刀 这天晚上的千鸟堂是个不眠夜,徐酒岁也是醉得一塌糊涂。 看在她喝醉了还如倦鸟归巢一般知道往自己的怀抱里钻,许绍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也只能就着她在他怀里的姿势屈尊降贵薄一昭这才勉为其难没有将她扔到路边的大型垃圾桶里,而是将她一路背回停车场,又任劳任怨地背回了家。 小船不在。 房子是密码锁。 徐酒岁趴在男人的背上,看上去已经完全不记得今晚自己刚刚如同白眼狼一般和师父决裂稀里糊涂地报出一串密码,薄一昭刚摁下第一个数字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黑着脸停下来:“你朋友为什么要拿我的生日当房门锁?” 酒疯子趴在他背上“嘻嘻”一笑,伸手去揉他的耳朵:“因为我骗你的呀,你看我背你的生日背得多好?” 薄一昭:“” 徐酒岁振臂高呼:“奖励!” “奖励就是我不和你计较,”男人平静地说,“你先把密码告诉我,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轻?我腰要断了,能别在我背上跳吗?” 后来薄一昭认识到,他试图正儿八经地和一个酒疯子讲道理,大概就是加入疯子行列的第一步。 男人只感觉趴在他背上的人极不老实,一会儿揪他的耳朵一会儿冲他的耳朵吹气,要么认认真真地数他有多少头发耐心地数到“2333”然后自己蠢笑 现在她正用无比怜爱地手法,摸他背上的肌肉。 “645825。”她说。 薄一昭一只手托住她的臀部,伸手去解锁,再次提示密码错误。 “错的。”他说。 正想问她是不是记错了,没想到背上的人又开始像个智障一样“嘻嘻”笑,得意地在他背上晃两条腿:“当然是错的,这是我的银行卡密码,你感动吗?我的银行卡密码你都知道了,说明财政大权交给了你,薄哥哥,我真的很爱你。” “” 男人听见了他的脊椎发出不堪负重的声音,小姑娘看着不胖,其实浑身是肉,软绵绵的,上了称那也是结结实实全是货真价实的数字。 他一点都感动不起来。 但是好奇心还是使他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所以他想了想后,微微侧过脸问:“哦,你银行卡上有多少钱?” “三四万吧。”徐酒岁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换上了小老头的语气,“这年头,经济不景气,生意不好做。” 三四万这个数字,完全没办法唤起薄老师的“蜡炬成灰泪始干”之心—— 意识到家里以后还得靠他卖命赚钱,他这把老腰不能牺牲在她这这败家娘们儿手里,薄一昭将她从自己的背上放下来,从背在背上,改为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起先不肯下来。 下来之后就像是仓鼠似的,一团白嫩嫩的往他怀里钻,掀开他的外套,双手换抱住他的腰,蹭了蹭,她闭上眼。 薄一昭见她一副香甜要睡的样子,杀人的心都有了—— 黑着脸从她口袋里翻出手机,正好看见小船发来微信。 小船:今晚千鸟堂终于成了活地狱,很销魂。 薄一昭完全没了心思计较许绍洋是不是因为失恋要跳楼,长指在屏幕上一滑直接语音拨过去。 要了房门密码锁,嗓音低沉同电话那边道谢,一边将怀里的人磕磕绊绊地往房门里带—— 小船正想说“不用谢”,就听见电话那边,男人喘息得有些重,她停顿了下,有点惊慌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电话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直到小船听到男人发自肺腑的疑问:“问你个问题,徐酒岁到底多少斤,她骗我她就一百出头。” 小船满脸黑线,很讲姐妹情谊地假装信号不好,麻溜挂断微信。 微信被挂断后。 薄一昭这边,那个把脑袋埋在他怀里的鸵鸟终于把脑袋拔出来,仰着头望着他,无比认真地说:“学过数学吗?小学生都知道‘四舍五入’,所以不到一百五十斤,都叫一百出头。” 薄一昭:“” 薄一昭:“不是醉到不省人事吗?” 徐酒岁冲她露齿一笑。 伸手掐了把怀里人的脸,有有些重,掐得她一张脸都变形了,两人总算是拧在一起挪到了沙发上—— 小姑娘大概是累得狠了,向后倒下,双手却死死地搂在男人腰间带着他一同向后倒,他猝不及防被她带倒在沙发上。 脸砸进两团肉里的那一瞬间,他决定原谅她谎报体重,容忍限度大概是5kg。 作为身体功能正常的男人,他大概是留恋了这温暖的触感大约三秒,鼻息之间还能嗅到她身上香水后调混杂着皮肤本身的气味,不是单纯的香甜 但是比那更好闻。 鼻息之间喷洒出灼热的气息,他将脸抬了起来,一只手撑在她的脑袋旁边,高大的身体还悬在她身上徐酒岁伸出两条胳膊抱住他的脖子。 黑色星眸闪闪发亮,望着他。 “撒手。” 他用另一边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嗓音喑哑低沉。 徐酒岁坚定地摇了摇头,上半身稍微抬起来,鼻息渐乱之间,她主动地咬住了他略微冰凉的薄唇—— 舌尖撬开他本就不作设防的牙关,她前所未有认真地面对这个吻,半瞌着眼,她可以看到他眼中深不见底却明亮得吓人。 满足的感觉自尾椎上传,像是骨头都变得柔软了,这个吻有了前所未有柔情惬意的感觉,不急不慢的。 偶尔分开喘息,贪婪地吸入对方的气息。 下一秒又毫无征兆地重新吻到了一起去。 完全的随心所欲。 “撒手了,”他一只手压着她的肩膀,克制地哄她听话,“困不困?想不想睡?” 徐酒岁一点都不想睡,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却又觉得大脑清醒的很—— 今晚发生了什么她大概都知道的。 最后许绍洋独自离开时,挺拔而决绝的背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时候,她觉得徐酒岁和九千岁好像被一分为二了—— 徐酒岁笑着说:哎呀,他总算走了。 九千岁哭着说:师父,对不起。 精分让她头剧烈疼痛起来。 蹭了蹭男人的面颊,她决定乖的时候便仿佛在他怀里化成了一滩水,抱着他不肯撒手,无论他怎么哄,那两条胳膊不是挂在他脖子上,就是挂在他腰间。 她残忍渡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折磨,只是她今晚异常渴望这种温情。 她甚至还想要这样滚成一团的姿势,趴在男人怀中同他聊天:“老师。” “嗯?” 他的大手抚着她的背,似在平息她,也像是在对自己的聊以慰藉听她叫了自己半天不说话,忍不住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嗓音又更低一些:“又胡思乱想什么了,嗯?” “没胡思乱想,就是觉得你特别好。”徐酒岁笑得一双眼弯成了月牙,真诚地发问,“没有你我怎么办?” 男人笑了,过去很多年她都没有他,还不是活蹦乱跳地活到了二十五岁—— 这只不过是一句动听的情话而已。 但因为他很爱听,就当了真。 所以当她这样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似认真非认真地提问,他便很有耐心地用指节刮她面颊一侧,同时和她保证:“你不会没有我,我总是在的。” 徐酒岁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点点头,认真地说:“老师,我喜欢你。” “嗯,”他直接留在她下颚处,稍稍一勾抬起她的下颚,俯身亲了口,温柔地问,“我也喜欢你,所以能让我先起来吗?” 他真的怕自己这样憋,早晚憋出毛病来。 然而醉酒的人向来不讲道理,看她脑袋摇成拨浪鼓,他胸腔之中荡漾的温情烟消云散,升腾起一些属于正常男人的冲动—— 事实上他就这么办了她,也没人能说哪里不对,天时,地利,人和。 但是看她那泛着红,微醺的脸蛋,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 他正想要挣开她到浴室洗澡冷静一会儿,这时候却感觉伴随着他坐起来,她也稍稍坐起来了一些:“老师,其实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秒开始,就有一个梦想。” “嗯?”他从鼻腔里发出漫不经心的困惑。 徐酒岁却忽然看似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我的纹身好看吗?” 薄一昭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以为她是今晚许绍洋之后担心他会介意自己的女人身上留着别的男人给的东西当然叫人不顺眼,更何况那男人还是他隔壁的大哥。 说完全不介意那是虚伪。 但是要说介意到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又—— 男人的沉思突然被她向上提起裙摆的动作打断。 他微发愣,双眼直直地看着她那被白皙的小手抓着一点点往上提的短裙边缘—— 呼吸凝滞了下,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过膝袜和裙摆之间的面积越来越大 等面积已经天宽地广到不能再继续增加时,他伸手一把压住了她的手背。 “做什么?” 他目光凌厉,嗓音有些沙哑都不正常。 她的手被他压的动不了,裙摆也不再往上。 索性放开了裙摆,指尖指了指腿上武士猫手中的刀尖,纤细的指尖在白皙的腿肉上深陷下去,力道放松,腿肉又弹性十足地弹了起来—— 在他的目光快要将她的指尖烧成一团灰时,她抬起头,提出了一个非常单纯、却充满向往的诉求:“老师,你能亲它一下吗?” 薄一昭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客厅里没有开灯,其他的感官便变得异常的敏感。 比如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空气变得异常的黏腻,满满充数着的都是她身上致命的香甜气息。 拍开她的手。 拧过她的脸。 这次他发了狠似的吻她。 她整个人被他压的深深陷入沙发中,仰着脸接受他的吻,双手像是方才在门外趴在他背上时候一样贪恋地蹭着他背部的紧绷肌肉。 裙子下摆乱了。 心也乱糟糟地成了一团。 但是奇怪的这并不难受,她喜欢这样亲近地贴着他,皮肤最大面积地贴合在一起,哪怕隔着西装布料也并没有关系—— 这样的亲近实在叫人心安,在他的吻终于从她耳尖挪开,正想说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他忽然听见身下的人发出了均匀而安心的微鼾声。 薄一昭:“” 收回前面“他总会在她身边”这种承诺。 他还是有可能短命的。 抬手摸了把她的脸,干的,好歹没有再摸到一手湿漉漉的眼泪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撑着身体慢慢滑倒在她身上。 抱着熟睡的小姑娘在沙发上挤了一会儿,他这才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 解释下今天为啥这么晚,主要是怕被锁——我他妈现在一点摸不准晋江的尺度,怕了。 所以才推迟到这么晚,抱歉久等了。 以后基本还是上午更新的 空手套白狼 徐酒岁这一睡便是日上三竿,爬起来的时候惊天动地的下午两点半,且头痛欲裂。 但昨晚她并没有醉到断片失忆,七分演技三分真,装疯卖傻的,她没忘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她光明正大地勾引了隔壁邻居兼奉市指定重点高中政教处主任,拎着裙摆笑吟吟地邀请他来亲热 然后惨遭拒绝。 唯一值得欣慰的一点是,男人从始至终道德底线太高,只在乔欣一事上曾经无组织无纪律过,昨晚他并不是不动心—— 不然他后来吻她的时候,不至于用力到要把她的舌尖都咬掉。 一晚过去,这会儿她都还觉得自己的舌尖火辣辣的疼,碰着牙齿都能让她龇牙咧嘴地“嘶嘶”半天。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翻来滚去,羞愧于昨晚自己的“不淑女行为”,正纠结得快把头发扯下来一把,小船推门进来。 “岁岁,你和师父——” 徐酒岁做了个打住的姿势。 “已经结束了,”她面无表情地说,“从此无冤无仇,许绍洋永远都会是九千岁的师父,但是也仅此而已。” “” 小船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很想告诉徐酒岁,昨晚师父回来后似乎因为某件事伤情到失眠,到现在都不曾合眼。 但是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她并不知道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知道若徐酒岁没办法接受和许绍洋和好的话,那眼下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古代合离书写得好: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小船向来是善解人意的那个,所以笑了笑,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咽下去,拿出手机:“你知道吗,乔欣的事件反转后,现在网上为你打抱不平的人到处都是,乔欣安静如鸡,我听说她准备回到美国避难——而你现在有了一个后援团。” 徐酒岁接过手机看了眼。 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818出来她曾经是个叫“九千岁”小有名气的刺青师,连带着她早就不太用的微博也涨了一两万的粉,那微博上放了些早年的设计图和刚学纹身时候的作品记录初学者的图能有多好看啊,还一堆人在下面吹彩虹屁。 还有人想和她约刺青。 荒谬。 而所谓“打抱不平”后援团,骨干势力大概是乔欣的超级黑粉,把乔欣从头嘲笑了一番—— 小三,白莲花,绿茶婊,撒谎精,影片剪辑小能手,乔导演 等等一系列。 这些不堪入目的词汇在乔欣微博下面刷屏,看来看去也没有骂出什么不得了的新意,不过是把一两天前骂徐酒岁的那套复制黏贴到了乔欣的微博下面。 徐酒岁看得觉得没意思,很不喜欢这种打着正义的旗号,为了一己私欲为非作歹的行为 而且对方居然是将她的皮扒下来缝成旗帜,摇旗呐喊攻城。 徐酒岁扣下手机,头疼不已。 这时候门铃被人从外面摁响,小船去开了门,徐酒岁伸脑袋看了眼,从门缝里看见男人熟悉的高大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换鞋的时候他还压低了声音问小船:“她醒了吗?” 徐酒岁想起了昨晚的事,脸“噌”地一下通红,立刻掀起被子捂住脑袋,死死地闭上眼睛! 脚步声由远二近,停在床边,紧接着徐酒岁只感觉到床边塌陷下去一块,来人在枕头边坐了下来,伸手来拽她捂在头上的被子 她身体一僵,心脏跳得厉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薄一昭进来的时候,小船就告诉他徐酒岁已经醒了,现在被子里捂着的玩意儿死死地捉住被子和他争抢,他更确定她已经彻底清醒—— 抢了一会儿抢不过她,他干脆放手,稍微勾起唇角:“玩够了没,醒了还不起?” “不了,”她的声音从被窝下面传来,小小声且闷兮兮的,“我头疼得厉害。” “头疼就不起来了?知道现在几点了?不饿?” “不饿。” “不饿也要饿,”他语气淡然,“给你买了吃的,起床。” “不起。” 斩钉截铁的回答完,被子外面的人不说话了。 徐酒岁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没想到等了一会儿,那还带着室外冰凉温度的手从被子下面探了进去,二话不说贴在她脸上—— 她被冻得尖叫一声,那只大手还不肯放过她,粗糙又冰冷的指尖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后,又要去抢她的被子。 *审核您眼瞎了吗? 徐酒岁躲,可是被子底下能有多大,过不了多久她就受不住了,猛地掀开被子钻出来! “干什么!流氓!”她气息不稳地冲他咆哮。 男人唇角翘起的弧度变得更清晰了些,靠坐在床边目光放松地望着她:“怎么了,昨晚没洗澡就睡了,现在还要赖床,你邋遢不邋遢?” 徐酒岁噘了噘嘴。 抬起手抚过自己脸上凌乱的碎发,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拍开。 下手还挺用力,男人收回手:“做什么?” “烦请手勿乱放。”徐酒岁瞪着他。 放一下怎么了? 昨晚怎么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地问他能不能亲一亲都忘了? 天亮了就翻脸不认人。 他轻笑了声,就好像她说了什么世纪型大笑话,抬起指尖替她将黏在脸上的碎发拨开,凑近了她的耳朵,嗓音里带着笑,说了几句。 垂眼看着她的脸瞬间红到不行。 他心满意足地挪开,坐到一边去:“去洗澡,然后吃东西,晚上七点半的飞机回奉市。” 徐酒岁还灵魂出窍中。 等整个人站在淋浴下面,一开水被还没变热的水冻得吱哇乱叫,这才清醒过来,刚才薄一昭说,回奉市。 “” 整颗心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她明明并没有离开很多天,此时却分外怀念那座城市的慢节奏。 走路去工作室,走路去买菜,傍晚拎着饭盒去学校里投喂亲弟和亲男朋友日子看似千篇一律,但是仔细回想,那才是真正活出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洗了澡吃过东西,徐酒岁在薄一昭的监视下不得不爬起来收拾行李,又假惺惺地和小船拥抱着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小船是舍不得她,徐酒岁是感恩上苍她终于可以回去,而且没有缺胳膊断腿。 一切弄妥当大概是下午四点半,徐酒岁素着一张脸,站在玄关抬着下巴望着薄一昭。 男人走过来,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抬起那张苍白的脸蛋看了一会儿,脸蛋倒是白皙水嫩,放了平日里也算的上是好皮肤的代表然而当这副脸蛋的主人前夜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还在宿醉,白皙变成了惨白,就不太美了。 沉默了下,他盯着她眼皮子底下的黑眼圈真诚建议:“你要不化个妆?” 徐酒岁:“” 有一种丑叫你男朋友觉得你应该化妆。 徐酒岁心想这会儿画了妆回家还得卸妆,多麻烦?再说晚上的飞机黑灯瞎火地谁看呐他看么?他连她早上刚起床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好挑三拣四? 徐酒岁一脸小聪明地摸出之前他给她买了还没来得及用的口罩,戴上,拍了拍脸,一双眼波光潋滟,极其得意地瞅着他。 他低下头亲了她眼角一口,不再说什么。 ——直到到了机场,过了大门,在候机厅眼睁睁看着男人拎过个中年男人的行李箱,眉眼淡然地管他叫“爸”的时候,徐酒岁才知道男人做什么一反常态地让她化个妆。 早知道这样,她岂止化妆,假睫毛都贴三层无论如何总好过现在面色苍白泛着青,像是鬼。 徐酒岁心中滴着血,摘下口罩强装镇定硬着头皮叫“叔叔好”,薄老头倒是和蔼可亲得很——儿子千年老王八,万年铁树开了花,这载树的花盆不管是什么破烂锅碗瓢盆,他都想供起来。 更何况还是个看着整整齐齐的小姑娘,笑起来有酒窝,甜得很。 薄老头亲切地叫她小徐,又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着脸色不太好。 感觉到身边男人带着淡淡笑意的目光飘过来,徐酒岁脸再大也不敢说“不叔叔我这是宿醉”,僵硬得走路都快顺拐,笑呵呵地说:“是肠胃不太舒服的,叔叔。” 旁边的男人轻笑出声。 趁着薄老头转开脸去看航班checkin信息,徐酒岁伸手使劲儿掐他的腰。 “做什么,”他俯身凑到她耳边,“我没提醒你好好收拾自己?” “你就随便提了一句,直接说你爸也会来怎么了?!” “直接说,你还会来?”他伸手刮了下她的脸,“属鸵鸟的。”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 上了飞机,薄一昭买的商务舱,徐酒岁坐在靠里面的位置,薄一昭坐在中间,薄老头跟他们隔了一个走道。 候机的时候被闲聊了一会儿,最开始徐酒岁还是有些尴尬的,想到自己对乔欣干的那些事被长辈看到,她都想捂脸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大家对这件事心照不宣,只字未提。 登机坐稳后,徐酒岁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她把自己的底交代了个清清楚楚她原本以为,像是爸爸是科研人员妈妈是医生这种家庭背景,完完全全是地狱模式,她这样的家庭背景很容易便被嫌弃,没想到当她说家里只有一个读高三的弟弟时,薄老头只是点点头,笑着对她说:“那你不容易,应该更懂事一些。” 徐酒岁以为他下面一句就是“给你一百万,希望你懂事地离开我的儿子”,没想到别人并没有这样说,而是转头看向坐在中间的男人:“你要学会好好照顾人,不要总是板着那张扑克脸,看着就讨人嫌。” 薄一昭露出点不耐烦的神情。 抖开毯子盖在徐酒岁身上,大手顺势揉了揉她的发顶,身子稍微往她那边倾斜:“困就睡,一会饿了我再叫你?” 徐酒岁“嗯”了声,蹭了蹭他的手打了个呵欠。 两人气氛很好。 这时候薄老头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这就是你的照顾人吗?饿了自己会醒,发餐空姐会叫,要你献什么殷勤?” 薄一昭后悔应该给他爸买个靠近机尾的经济舱。 毕竟被骂不孝子也好过被他这样指点江山教他宠女人。 徐酒岁半张脸埋在毯子底下,窃笑不已,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嗯,想到猫,男人的喉结紧了紧。 大手随意地搭在她毛毯下的小腹上,他觉得自己再这么憋下去,可能真的会憋出毛病来,昨晚不碰她,让他今早起来想给自己发一个贞节牌坊。 直接忽略了身后还有可能继续絮絮叨叨的老头,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尖,微痒。 凑近了她低低的问:“我家里人你也见了一半了,不吃人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什么?” 他言简意赅,薄唇里挤出两个字:“结婚。” 徐酒岁一脸懵逼,仿佛在说:你怎么还没忘记这茬? 他是真的没忘记,且一直在惦记。 他真的很怀念她到了晚上英勇无比的样子,昨天撩着裙摆边缘娇气地勾他,天一亮就整个人格式化可惜民政局晚上不开门,否则薄一昭怀疑这会儿他们可能已经在某家医院产科建好了卡。 徐酒岁不知道回答什么好,这时候,隔着一条走道的薄老头忽然开口:“阿昭同我们研究院要匪夷所思的高薪,给的理由是他要结婚,赚钱养家。” 薄一昭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薄老头坐起来了些:“小徐,他管我们要的工资一个月就够买一个普通国产品牌金店的钻戒,结果跟你求婚的时候却在妄图空手套白狼。” 薄一昭:“” 徐酒岁:“” 薄老头:“他上次跟你求婚也这样啊?” 徐酒岁看向薄一昭,男人回望她。 薄老头已经在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又问:“这次是在飞机上,上次是在哪?” 呃。 大排档? 徐酒岁忽然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心里被带着有点跑偏,心想这好像是随意了些,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想起来就提一嘴“要不要结婚”,洗脑么? 最惨的是她差点就真的想说“好啊”。 她黑着脸推开男人凑过来的脸。 被那只柔软的小手强行摁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被扣了个“空手套白狼”帽子的薄一昭的脸色也很难看,以至于空姐路过检查安全带的时候,他真诚地问了句:“能不能免费降舱?这位老先生想要坐到机尾去。” 徐酒岁伸手拍他的肩膀,男人恼羞成怒地捉住她的手咬了口。 又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她中指的指根,放在自己的大手上强行展开来看了一眼嗯,确实有些空,是该戴点什么。 “回去买。”他淡淡道。 徐酒岁的指尖下意识蜷缩起来。 “老公给买。”他强调。 徐酒岁的耳根烧了起来。 “答不答应?”他又问。 此时飞机已经起飞。 徐酒岁推了他一把:“你就不能浪漫点么?” “还不浪漫?”他拧着她的脸转向窗户,“我上次在多媒体教室听见班里的小姑娘在讨论,有本的主人公在热气球上求婚,把一群小姑娘感动的痛哭流涕,疯狂呼喊这算什么绝美的爱情——” “哦,然后呢?” “热气球上不就图个蓝天白云?”薄一昭问,“你现在看见的是什么?” 徐酒岁盯着还没她脑袋大的窗户往外看:“蓝天白云?” 男人露出个“你看,我就说没区别”的表情,松开了她的脸,满脸严肃:“心中有想法的话,外面的云都是我爱你的形状。” 徐酒岁:“??????” 是渣男的味道。 徐酒岁恍惚地想,薄老师跟她说的情话屈指可数,难能可贵的是,句句都是车祸现场。 对,现在才更的原因就是因为害怕上章的toytoycar被锁,今天上午换榜,被锁了我就完犊子了。 看了下作收十万了,本章二分评论全部送红包,摁爪就送!!! 么么哒你们一个,爱你们!!!!!!! ps:今天特殊情况,一般还是这中午十一点左右更的。 关于穷 徐酒岁回到家时,发现家里井井有条。 更令她觉得“惊喜”的是,店里的废墟都在徐井年的照看下被整理干净了,能用的东西全部搬回了家里,不能用的也丢的干干净净—— 干掉的颜料,坏掉的纹身枪,画了一半死活想不起当初想画的是什么又舍不得扔掉总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想起来的设计稿以前徐酒岁不让徐井年扔,每次少年去店里搞卫生扔掉了她一边说着“以后说不定有用”又捡回来。 这回可好,趁着她人不在,这回在垃圾桶里涅槃了八百回的破烂们终于葬身垃圾回收站,功德圆满。 所以回到家的第一天,徐酒岁就忙着蹲在家里书房里抓狂了。 “徐井年!那纹身枪你给我扔了?!不知道那零件拆下来还能替换卖钱啊败家娘们儿!!!你给我去垃圾回收站里刨出来!” “我那盒荧光粉的色料呢——老娘调了一晚上眼都要瞎了才调出来的颜色,恨不得供脑袋上用的!?” “纹身修复膏还有三个月才过期你就给扔了你是不认识阿拉伯数字?!” “姜泽的遮盖设计稿呐?!!!” 徐酒岁一边找东西一边发出崩溃的尖叫—— “徐井年,还有你不扔的东西啊??” 徐井年正在外面吃午餐,扫了眼自己分门别类归拢好,如今又被崩溃的疯女人翻得乱七八糟,几张还能用的草稿纸从书房飘到屋外 他倍感涨眼睛地拧开头,心想到隔壁邻居家的万分整洁—— 对于薄老师顿时万分同情,毕竟以后这收拾东西,负责和书房里这位热爱收藏破烂的垃圾婆斗智斗勇的人就要变成他了。 辛苦辛苦。 “都是没用的东西呀,岁岁,能别嚷嚷了吗,隔壁邻居不知道的估计以为我把你的宝贝扔了呢?” “你也是没用的东西!”房间里传来理直气壮的声音,“一会儿回收破烂的来了你自己跟他走吧!” “” 过了一会儿,徐今年不说话了。 再过了一会儿,徐酒岁正一边碎碎念一边翻看自己还没来得及完成的手稿,将被她天女散花状在各处的纸片重新整理起来,此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两张纸从上递给她。 她开始以为是徐井年,没好气地让他出去,一定眼又发现来人穿的牛仔裤是黑色的,黑色牛仔裤包着两条细长的腿—— 递过来的画纸上也不是她的设计稿图,几张米开朗基罗石膏像练习图,而且肉眼可见,一张比一张画的好的那种。 徐酒岁愣了愣,抬起头。 少年半弯着腰,半张脸隐藏在身后的阴影中,他垂眼看着徐酒岁,与她对视上的瞬间温和地笑了笑:“姐姐,你回来了。” 明明只走了几天,就觉得好像她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徐酒岁有些惊讶姜泽怎么跑过来了,想了想自己这几天在网上闹得“壮举”,这会儿她见到任何熟人都得有点心里建设才能行抬起手挠了挠脸,她也站起来:“姜泽,你怎么来了?” “交作业。”少年答,“你走前布置给我的,记得吗?” 他说完这句之后就不再说话了,没有多问不该问的,也没有多说不该说的哪怕学校里因为这热搜闹得沸沸扬扬,他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 “记得。”徐酒岁问他,“不问我去近海市做什么了?” 姜泽抿了抿唇,以为她说的是跟乔欣打了一架那件事。 他实在不想和她讨论这件事。 没想到看她捏着自己的草稿,往书桌上一拍,插着腰一脸冷静地说:“我去见你师祖了。” 姜泽愣了愣。 “姐姐” “我就是千鸟堂的九千岁,许绍洋是我师父。”她声音清晰,近乎于果断决绝地打断了少年的迟疑,冲着他笑了笑,“不是要拜师吗,还叫姐姐?”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少年呆愣在原地,那张永远是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错愕的裂痕,他眨了眨眼,想起她的店被砸之前,在刺青客论坛的一系列闹剧—— 起因就是因为“九千岁”这名刺青师 最开始她从来不说,原来她就是九千岁。 哪怕店被砸了,咬碎了牙。 对于收他做徒弟这件事她也是态度含糊。 如今倒是像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她立在书桌上,微微仰着下巴,漆黑的瞳眸之中仿若点缀着闪亮的星光。 唇边带着一点笑。 “别废话了,平时好好上课,周末写完作业了到我工作室来给你做系统的学习,月考成绩要拿给我看,退步的话就不许再来了,高考完再说,”她抬高了声音,“知道了吗?” “好。”姜泽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师父。” 徐酒岁指挥着少年帮忙自己整理堆在一起的东西,还挑拨他一起骂徐井年乱扔东西。 家中倒是热热闹闹。 徐酒岁拾起被踩得脏兮兮的蜕佛设计稿,拍了拍,又用橡皮擦小心翼翼地将脚印脏的地方擦去擦干净了找来新的裱框,将它重新裱好摆在书房角落里。 等店铺收拾完毕,她就能把它重新摆进橱窗里,可能就放在以前放墨意山海之烛九阴的位置附近。 耳边的碎发挽至耳后,她环视周围零零碎碎的一切,忽然顿悟这大概也是上天给机会她徐酒岁一个不破不立的机会—— 人不能总拘泥于过去,舍弃不了,割舍不掉,蒙住双眼还以为自己能够做的很好。 “——师父,这是什么?” 姜泽从设计图草稿下面抽出一个小本子,拍了拍上面的灰,递了过来。 徐酒岁接过来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本册子,翻开里面都是她刚刚入门的时候,零散练习的刺青常用元素练习图 般若,罗刹女,玫瑰,骷髅,佛像—— 每十几页专门练习一个元素,造型不同,十几页后会有一个空白页,上面龙飞凤舞的潦草字写下一个分类元素,是许绍洋的字迹。 指尖在一个画了一半,又被暴躁地胡乱涂抹掉的般若上蹭了蹭,她这才发现这个涂鸦的右上方,同样的笔记还批注:暴躁什么? 像是发现了个小彩蛋,徐酒岁笑出声来。 想到了她成为刺青初学者的时候 充满向往,也充满干劲,难得的是一直有人在旁边扶持着她。 他可能不是一个好的情人,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好的师父。 唇角微勾,她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姜泽:“这是师父当年练习的册子,回头我也给你找个这样的空白练习本,按照我练习的顺序,一个个画过来七天专练一个,先临摹,再原创——” 姜泽接过那个册子。 她肃着脸:“上课不许画,好好听课。” 姜泽笑着应了声好。 徐酒岁想,她会有自己的徒弟,从此独立起来,还是千鸟堂的九千岁,堂堂正正的那种,不需要再做任何逃避。 无论是二十一岁还是二十五岁,她总该往前看,人总该长大,第一课就是坦然面对自己曾经拥有过、又或者是失去的一切。 然后就会是新的开始。 她充满干劲。 收拾好了东西,徐酒岁当着姜泽的面,又跟纹身材料商确认了下各种材料和练习皮的订购。 乱七八糟的材料费加起来花了她大几千,姜泽看到了也很不好意思问她要不要教点儿学费,徐酒岁大手一挥,拒绝了。 毕竟这里面有些也是新开店要用的东西,而且这用的也不是她的血汗钱,是许绍洋给的“砸店精神损失费”。 “你就当是你师祖给的见面礼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找出个没用过的小速写本,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按照当年自己用的那个练习册,许绍洋给的顺序,一个个给姜泽安排练习分布。 纹身基础元素复杂,初学者什么风格都要练到,很多刺青师如许绍洋只做一种风格,通常也是做了一两年后有了自己的偏向和喜爱风格后才会放下别的类型专攻一种 徐酒岁如今也是随师父擅长中国传统风格,但是偶尔小生意上门,为了养家糊口,她也给人纹点儿英文字母,小清新图案什么的。 拿笔在空白练习册上她低头写的认真,一缕头发几次掉到眼前被她别至而后。 如此小动作重复几次后,站在旁边的姜泽不知道从哪翻来个发夹,伸手摁住她的头发,要给她夹头发—— 徐酒岁被他压了压,抬起头看到他手里的发夹,冲他笑了下说着“我自己来”一边正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发夹,这时候才发现书房门口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一脸幸灾乐祸的徐井年,还有一个是面无表情的薄一昭。 徐酒岁当下扔了笔站起来,踩着拖鞋向着男人像小鸟似的扑打着翅膀飞扑过去,双手挂在他脖子上,仰着脸,乖乖地问:“老师,你怎么来了?” 男人垂眼看了她一下,见她短发在他怀里蹭的乱七八糟。 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发夹,动作轻柔地替她夹好头发:“正要去销假,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徐酒岁指了指身后书桌旁立着的少年:“带徒弟!”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一眼,轻笑了声:“你也能带徒弟了?”许绍洋知道你给他找了个徒孙么?” 徐酒岁嘻嘻地笑。 他伸手,充满占有欲地摸了把她的脸:“姜泽还是高三学生,你别老打扰人家,耽误前途你赔得起么?” 在完全看不见身后少年脸有多黑的情况下,徐酒岁小鸡啄米状点头,承诺决不耽误他学习。 薄一昭笑了笑,放开了她,这才转身出门。 回到奉市的前面两天,徐酒岁匆忙赶在截止日期之前把那个itatac的海选报名报上了,又捏着师父给的二十万“精神损失费”,开始忙碌地奔波约见设计师,准备好好装修自己的新工作室。 薄一昭回学校,开始正常上课。 只是这次他成了校园名人,乔欣微博发出的两段视频里,王嘉那句铿锵有力的“乔欣和薄一昭”那六个字里,“薄一昭”可没有模糊打码—— 全校师生都知道他们的物理老师丝毫不显山露水,不动声色惹得(前)宅男女神为他神魂颠倒,在ktv大打出手,撕掉玉女脸皮,身败名裂。 众人当然没胆子凑上去问他个究竟—— 首先徐井年的脸很臭。 其次姜泽的脸也很臭。 最后薄老师的脸很冷。 大家的热血沸腾被强行压在谁也惹不起的三座冰山之下,八卦之心蠢蠢欲动而得不到安放,克制了又克制最后也是一个竞赛班的小姑娘憋不住了,在将这些天写好的卷子拿给讲台上的男人时,憋红了脸,叫了声:“老师。” 男人从眼前在编写的新题目上抬起头,目光疏离而礼貌。 被那样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黑色眸子盯着,小姑娘的脸红一下子升级燃烧到了耳根,深呼吸一口气,鼓起毕生勇气坑坑巴巴地问了句:“老师,请问您是和年哥的姐姐谈恋爱了吗?!”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成功地让整个闹哄哄的多媒体教室安静下来。 吃饭的不吃了,聊天的不聊了,打闹的也不闹了,所有人“唰——”地抬起头看向讲台,动作统一得比军训阅兵还整齐。 大家瞪大了眼,眼巴巴都瞅着讲台上的男人,等着他的回答。 姜泽冷着脸直接站起来走出教室。 徐井年原本正在看书,这会儿也是“啪”地一声合上了书,他看的却不是薄一昭,而是那个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心想这是哪个班的来着? 诡异的气氛中,只见男人长而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了下,抬眼扫了一圈讲台下眼巴巴脸上写着“八卦”的小学霸们,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我三十二岁了还不许谈恋爱是吗?” 男人嗓音低沉缓慢,话语一出,多媒体教室里“嗷”地一声炸裂开来! “是和徐井年的姐姐吗?老师你不要乔欣要她吗?!” “啊啊啊啊啊你这话说的!乔欣那个绿茶婊除了长得高哪里有年哥姐姐好,又会做饭笑起来也好看胸也——嘶,嗯!身材特好!” “老师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雾草雾草,那天乔欣在电视上拨了个被挂断的电话,是拨给老师的么?!” “老师之前有人在你办公室见过她,她是给您送饭去的啊?” “嘤嘤嘤老师我失恋了,年哥的姐姐是我们大家的!” “嘤嘤嘤老师我失恋了,您也是我们大家的!” 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一脸兴奋嗷嗷乱叫,鬼哭狼嚎,坐了一大堆小学霸的多媒体教室头一次体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青春活力。 闹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散了。 小姑娘们又捧着她们的饭盒,重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从她们物理竞赛培训老师的旷世绝恋一路聊到了最近在看的言情,说到了男女主角的旷世绝恋。 聊着聊着,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儿凉飕飕的。 回头一看,她们尊敬的物理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讲台上走下来了,这会儿拿着 张卷子,站在那里。 捧着饭盒的小姑娘们纷纷禁声,面面相觑。 男人将卷子随意递给其中一个人:“去我办公室复印四十份。” 得到指令的那个一脸惶恐接过卷子,扔了饭盒正站起来往外走,这时候又听见身后的男人问了句:“你们说那个——” 小姑娘毛骨悚然地转过身。 男人面无表情地问:“书名叫什么啊?” 众人:“” 晚自习时间,学生在下面写卷子,薄一昭坐在讲台上看了两节课的言情。 叽叽喳喳的言情实在不合适他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看到最后实在不耐烦了,直接跳到最后倒数几十章,终于让他找到男女主角修成正果,男主原地求婚的一幕—— 简单的来说就真的是在地标土耳其,地点热气球上。 女主张开一只手拢住初生的阳光,男主站在她的身后,手与她重叠,再挪开时,女主的中指上多出了一枚钻戒。 男主的台词毫无创意且平淡无奇,是初礼,嫁给我,好不好但是,作者神奇而丰富的想象力显然并没有发挥在这个平凡的地方—— 而是在于这个根据描述来说丑出新高度的钻戒,价值三百五十万。 三百五十万。 坐在讲台上的男人放下手机茫然了大概十秒,第一反应是这年头写的都这么有钱还是国内的物价水平已经赶英超美到了这个程度? 第十五秒后他得出结论:以上都不是,是没见过世面的作者在瞎几把扯蛋。 温馨提示:一克拉以上钻戒通常戒圈需要订做,更何况三百五十万! 怪不得国家严格控制各类内容,这要是被三观未成熟的小姑娘们看到了,以后结婚钻戒都照着这标准来广大男士只是求个婚娶个媳妇儿,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种飞来横祸? 啧。 临近下课的时候男人被自己的贫穷震慑到心情沉重,走到学校走廊抽了只烟 黑暗中吞云吐雾里,感觉到身后有个东西在鬼鬼祟祟靠近自己。 然后在他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勾起唇角的情况下,那个蹑手蹑脚的东西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脸亲密地压在他的背上。 “你又抽烟!”蹭蹭男人的背,她小声地说,“戒烟呀!” 就着她怀抱自己的姿势,薄一昭转过身,顺手在花圃边熄灭了还在星火点点燃烧的烟草,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大手抬起怀中人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蹭了蹭。 徐酒岁回头看了眼教室里都还在埋头苦写、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学生们,踮起脚飞快地在男人唇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问:“你怎么啦?” “没事,”男人言简意赅地答,“就是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穷。” 徐酒岁:“啊?” “钻戒小一点行不行啊?” 他认真商量,毕竟三百五十万是真的买不起。 徐酒岁:“” 薄一昭见她不说话,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还真有点慌:“不行么?” 徐酒岁:“咱们能不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吗,还没结婚,在钻戒的问题上就开始贫贱夫妻百事哀了。” 男人被她说得嗤笑一声,低低地应了声忍不住调侃:“怕了吗?” “不怕,”徐酒岁重新钻进他怀里,“我明儿把千鸟堂分店的牌子挂在工作室门口,收一千块一个小时——坑蒙拐骗,我养你呀!” 下课铃响了。 将男人低沉的发笑声遮盖过去。 徐酒岁只感觉到他胸口震动,他将她拎出怀里,低下头温柔地吻住她的唇瓣。 来了来了,最近比较忙,更新不稳定抱歉哈 本章送300红包 买钻戒 为了当代青少年们脆弱的三观,薄一昭实行的是温柔的吻唇,舌尖老老实实地放在自己嘴里的那种—— 但是还是被下课后一瞬间坐起来的那些人看见了,最靠窗户的那个小姑娘第一反应是尖叫,第二反应是拿出手机。 起哄和欢呼的声音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徐井年铿锵有力的“看什么看,交卷了”,走廊上的两人终于分开。 靠近窗户的狗仔队已经第一时间照好了照片,发上微博,乔欣,如果乔欣现在还有胆子上微博的话,她会收到第一波暴击。 而徐酒岁并不是来接她弟的,以前借着“我弟怕黑”的借口来接徐井年顺便蹭一段和薄一昭共同回家的路,现在不用蹭了,徐井年变成了被抛弃的那个。 还好还有姜泽陪他,而且今天他不知道哪来的爱心,非常有耐心地坐在那等徐井年慢吞吞的收拾书包。 等他收拾好了班里都没见几个人了,就一个留下来检查卫生的,站得远远地像是躲瘟疫一样眼巴巴看着他们,就像用眼睛在问他们什么时候滚蛋。 徐井年抬头一看发现是今天的罪魁祸首,一切罪恶的起源——就主动问薄一昭是不是和徐井年的姐姐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徐井年之前都不认识她,现在倒是记住了。 “望什么望?”徐井年把卷子一把塞进书包,面无表情地问,“今天跟薄老师八卦的时候不是很勇敢吗?” 那个女生肩膀一怂,沉默是金地后退了一步。 “还叫我‘年哥’,你谁啊?” 徐井年很没风度的找了个受气包撒气,而受气包已经缩到了墙角去。 “三班的,非重点班就这么一个竞赛苗子,吓坏了你赔不起——你再说她就要哭了,”姜泽在一旁冷漠而不耐烦地说,“走不走啊,在这过夜?” 徐井年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女生一眼,拎起书包往外走,和姜泽肩并肩下楼的时候,姜泽忽然说:“那个女生应该是喜欢你。” 徐井年沉默了三秒,想起那个被自己一句话一瞪眼吓得飞退三尺远的身影,吃不消地皱眉:“免了。” “你这样会孤老终生。” “你不会?”徐井年用肩膀撞了下姜泽,“暗恋我姐啊?失恋了吧?” 姜泽“啧”了声,撇开头,就听见徐井年在旁边继续道:“好心劝你一句,还是算了吧,我姐被薄老师吃得死死的,眼珠子恨不得长在他身上了你看她今天来学校,看我这亲弟弟哪怕一眼了吗?” 他说着摇摇头:“她这辈子算是完犊子了,你别跟他们搅和,大好青春的浪费在个死心眼的女人身上多不划算。” 姜泽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掀了掀眼皮子淡淡道:“我和你姐学刺青,别的没想那么多。” 他说的是大实话,毕竟看见微博热搜那天,上蹿下跳、要死要活的人不是他,而是他那铁血壮汉哥哥姜宵,当晚抓着每个愿意搭理他的人喝酒酒吧关门的时候姜泽是在吧台下面找到他的,男人用纸箱盖在身上当被子,抱着个高脚凳的腿儿叫“岁岁,你瘦了”。 现在想想依然觉得很丢人,于是姜泽又冷笑一声。 在徐井年看来,少年这语气显然并不是“没想那么多”的语气,徐井年想对着他高歌一曲电灯胆—— 假使不能公开妒忌,学习大方接受。 善良人埋藏着最坏的心眼,妄想一天你们会散。 抬起手感慨万分地拍了拍姜泽的肩膀,姜泽想了想:“今晚你卷子写完了吗,最后一题我不会,明天在师父那你教我。” 徐井年:“明天周六。” 姜泽:“周六怎么了?” 徐井年:“周六学什么习?” 姜泽:“师父说学习退步就不让我去找她了。” 徐井年被酸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你们这些人是不是猪油蒙心,徐酒岁到底哪儿好到值得你们这么—— 这时候身后传来踉跄的扑倒声,回头一看是三班独苗小姐从楼梯上踩空扑在地上,手里的卷子天女散花散落第一,大概是摔疼了,她趴在那半天起不来。 徐井年:“” 收回前面那句话。 不是徐酒岁不值得。 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值得。 徐井年:“我忽然发现性取向这件事可以后天培养,反正你这辈子等不到我姐了,你觉得要不我们搞基怎么样?” 姜泽“哦”了声,木着脸:“请你有多远滚多远。” 徐井年将视线从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的独苗小姐身上收回来,转头看了看身边冷着脸的姜泽 确实是都糟糕得分不出个第一第二来。 第二天是周末。 徐酒岁的工作室开始动工装修了,所以她工作的地方暂时搬到自己家里,这会儿她坐在画架前面对着姜泽赤着上身的背影照片摆弄—— 主要是研究他背上的青龙。 说来也巧,报名截止后itatac第一时间公布了海选的比赛项目:纹身遮盖。 从满背、花臂、肩胛、花腿四个部位选择每个部位的前十佳作进入下一轮比试。 之前给姜泽的遮盖设计稿被徐井年扔掉了,现在一切都得重新来——徐酒岁面对少年裸背上的刺青已经保持一个姿势整整一个上午,快成了雕像。 姜泽画般若画了两张,抬起头叫了“师父”,徐酒岁满脸茫然地回过头,见他举着两张般若图看着自己,又转头充满暗示性地看了眼装练习皮的快递箱。 ——也是,就像学游泳的哪个不想赶紧下水扑腾而不是在地上干刨,想学纹身的不都是想早些拿起纹身枪捣鼓么? 为了不打击小徒弟的积极性,徐酒岁批准了修改姜泽的训练计划,大概就是先用笔画某个刺青图腾元素,画熟悉了就让他玩一块练习皮,纹一个自己原创的对应元素图。 纹身枪是徐酒岁特意给姜泽新买的,她坐在他旁边,打开崭新的纹身枪,耐心地教他自己动手绑针、烧针。 “练习皮的弹性和紧绷程度都和真人不一样——根据部位不同,人体皮肤会有弧度和厚薄,所以你用练习皮时候,最重要练的不是怎么在练习皮上把图扎好看,而是要习惯纹身枪角度” 徐酒岁拿出一块练习皮,a4纸那么大,白色的,像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纹身枪和皮肤的角度夹脚保持在20以内,不然这针扎进去的就深了,扎深了容易晕色、增生或者是不上色”徐酒岁拿着自己的纹身枪,打开了,纹身枪发出嗡鸣声,在练习皮上割了两条线,“就像你的设计稿似的,线条粗细有变化——” 徐酒岁放下纹身枪,看向姜泽:“练习皮和真人皮还是有些差距的,练习皮上练的都是基本功和手法,是你培养今后作为成熟的刺青师个人习惯的开始,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姜泽问:“师父,你扎了多久的练习皮才开始扎真人的?” 徐酒岁:“” 姜泽:“嗯?” 徐酒岁面无表情地说:“我就扎过两块练习皮。” 那时候她学完设计稿理念,扎了两块练习皮,许绍洋看了那割线还算整齐以后,就不让她用练习皮了 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堆小混混,让她扎。 新手刺青师经常帮像想扎刺青又没钱的人免费扎刺青,刺青师练手,志愿者免费得个刺青—— 大家各取所需,扎成啥样,谁都别抱怨谁。 但是当时徐酒岁这种练习皮都没好好玩过两块的,愿意给她当小白鼠的真不多,这些人愿意来,是因为许绍洋多承诺了一句,扎毁了的他来救场。 许绍洋本来就比较懒,那时候他的档期预约没点关系根本约不上,这话一出,等着排队给徐酒岁扎的人瞬间从千鸟堂排到了人民广场,且人人都盼着她赶紧给自己毁皮。 这故事还有这着一点刺青界霸道总裁的味道,同为美术生小船后来知道了也想有这待遇,许绍洋就反问一句:你是不是想累死我? 徐酒岁抬起手揉了揉脸。 姜泽听得忍不住感慨了句:“师祖真是个好师父。” 徐酒岁笑了声,彻底放下了对许绍洋的渣男形象的嫌弃后她就特别放飞,大手一挥嚣张地说:“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他拥有男人的劣根管不住下半身,你以为现在还能有你薄老师什么事儿?” 说话的时候,徐酒岁正背对着书房门口,侃侃而谈。 姜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破天荒地忽然什么也没说,低头在练习皮上描图。 徐酒岁觉得气氛不太对—— 简单地来说就是背脊发凉。 回头一看发现上一秒被她扬言“要不是依赖许绍洋极差的自我意志力就没他什么事儿”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空降了,正倚靠在书房门边。 一脸“你还想说什么继续啊我听的很开心”的表情—— 当然人体是做不出“反讽”的表情的,所以男人对这个情绪的所有表达其实就是面无表情。 徐酒岁:“” 脸上炫耀过往风流史的嚣张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姑娘一下站了起来,三两步冲到书房门口——张开双臂要抱男人的时候被他伸出一根手指头,顶住额头,阻止了动作。 徐酒岁张开双臂拼命扑腾了下:“啊!老师!你怎么来了!” “大概,来听你大放厥词?” “” “许绍洋现在要是知道你总算是想起来他的好,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高兴的睡不着觉。” “” 这话有陷阱。 回答“我没有总算想起来他的好”不对,回答“我没想起他的好”也不对。 徐酒岁急了,一把捉住男人顶在她额头的手,“我其实就是随便跟徒弟吹逼,你知道吧,人至中年,总是喜欢这样,”她补充,“四舍五入,我也三十岁了!” “哦,那我怎么不爱吹逼?” “大概是因为你平时就” 就是一个行走中的逼王。 学霸。 英俊潇洒。 富有社会责任心和高尺度道德标准。 加州大学博士。 天体物理学家。 女明星求而不得的梦中情人。 徐酒岁闭上嘴,眨了下眼真诚地说:“薄一昭,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都不敢相信如果许绍洋能管住自己那根东西我该怎么办——错过你,我死后也许要在奈何桥前痛哭流涕喝完那一缸孟婆汤,才能忘记你百分之一的好。” 薄一昭陷入沉默。 听她这不经大脑就吹出来的彩虹屁,他有些茫然地想“渣男”的对应词应该是什么来着? 这姑娘换个性别放在言情里只配当活不过五集的花花嘴男八号。 他放开了她,任由她着急忙慌地滚入自己怀抱中,敷衍地拍了拍她的背,捏着鼻子勉为其难表示自己有被她的狗血情话取悦。 抬起头扫了眼姜泽,两人对视了三秒,男人开口:“昨天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你没写完。” 徐酒岁跟着转过脸看向小徒弟。 薄一昭面无表情继续道:“卷子都没写出来还有闲心在这发挥业余爱好,不是说不影响学习为前提?现在学习退不了,怎么说?” 姜泽:“” 姜泽:“???????” 昨天那个试卷难度依然是逐级上升的,整个班写出最后一题的,只有徐井年这么一个人—— 老子写不出来怎么就学习退步了?! 还怎么说?! 说什么说?! 然而徐酒岁却信以为真了,她瞪着眼上上下下打量姜泽,然后把徐井年叫进来,让他俩好好学习。 姜泽低头看了看刚装好还没来得及用的纹身枪,再看看他一脸天真被薄老师骗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师父,心在滴血。 徐井年一脸嘲笑走进屋子里。 徐酒岁拽着薄一昭的袖子,仰着脸问:“所以你到底来干嘛了?” “找你。” “啊?” “买钻戒,”他淡淡道,“去不去?” “去的啊!”她反应过来后双眼一亮,跳起来挂在他脖子上亲他微抿的唇角,“去去去去的啊!” 男人将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的人摘下来,垂下眼敛去眼中的笑意:“哦,钻什么戒,就给你买个新凤祥素银戒指。” “只要是你给的,易拉罐拉环我也当宝贝。” 跳起来在男人面颊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徐酒岁扑腾着冲回房间洗脸换衣服去了。 薄一昭淡淡目送她离开,又转头看着书房里的小舅子和小情敌,目光变冷了些,矜持地点点头,转身到客厅坐去了。 留下一地寂静。 “别看啦!”徐井年同情地用肩膀撞了下好友的肩,“都易拉罐拉环也嫁了,你看她像是还有一点正常人理智?” “” 赶在午餐之前,徐酒岁被薄一昭塞进了车里。 男人把车开出停车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徐酒岁,你到底看没看出来姜泽喜欢你?” 徐酒岁觉得男人一本正经地讨论小她七岁的小鬼喜欢她这件事很好笑,抬起手推搡了他一把:“说什么呢,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懂什么喜欢不喜欢?我比她大七岁!能怎么着!他哥不得举着菜刀追着我砍三天街?” 是。 前提是他哥不是也喜欢你的话。 “我也比你大七岁。”男人沉着脸,“大力出奇迹。” 还大力出奇迹。 徐酒岁差点笑瘫在副驾驶座上。 “行了吧,咱俩基本就差全中国官宣了,姜泽一个小孩也不会看不懂啊,我都在他面前亲你多少回了?”徐酒岁嫌弃地摆摆手,“你在乔欣面前亲过我不?” 薄一昭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于是强词夺理:“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扒过虾算不算?” 脸上的表情容不得徐酒岁说不算。 男人将车开到市中心,停在新凤翔金店门口。 徐酒岁总算从这可怕的对话里解脱,解了安全带跳下车,踢着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要往店里冲—— 等男人停好了车她都快冲到大门口了,被拎着后领拎回来放稳,他笑得无奈:“真往里进啊?” 徐酒岁紧张了:“不买么?” 这副随遇而安真的易拉罐拉环都行的模样实在是有点招人疼,男人摸了摸她粉嫩的小脸蛋,拉起她的手,挤出一个字:“买。” 牵着她过马路,走向新凤祥金店对面的商场的时候,才慢吞吞道:“看你那么乖,给你升个级。” 于是徐酒岁被抓进一家卖首饰的专柜。她不认识“harrywinston”,但是她认识在它左边的“cartier”和在它右边的“tiffany”,夹在中间的必然非凡物。 徐酒岁被店铺里扑面而来的暖气烘得走不动路,脑子里还在想昨天薄一昭说的“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穷” 她有点后悔没在来之前给他稍微上一课:关于奢侈品之所以叫奢侈品的不可高攀性。 珠宝也是有奢侈品的。 周小福对阿迪达斯,周小生对阿迪王,cartier对chanel,tiffany对菲拉格慕,hw 这时候徐酒岁还不知道hw对应的是hermes。 里奢侈品专柜sa大小眼,狗眼看人低的情况必然是不存在的,站在柜台后面的sa听见两人要解决钻戒问题,笑颜如花—— 徐酒岁只想着怎么夹着尾巴带她的穷鬼人民教师男朋友礼貌而不失尴尬的跑路。 她拽着男人的手很紧张,手心都出汗,眼睛随便往柜台里一瞟,一个全碎钻的对戒款就要七万多。 够她没日没夜扎皮扎上小半年。 够薄一昭不吃不喝教高中生教整整一年。 “” 徐酒岁抬起手揉揉眉心,心想我的妈亲圣母玛利亚。 走神得太厉害,没有注意那边男人已经和sa沟通完毕,sa笑吟吟地退到后面去——没一会儿端着一个饰品盘出来了,上面就放了几枚钻戒,每一个目测都有徐酒岁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男人拍拍她的脑袋,言简意赅:“选。” 徐酒岁:我选择死亡。 目光飘忽地在几个款中间跳来跳去,最后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男人的脸上,后者挑了挑眉:“知道你选我,除我之外附赠钻戒。” 徐酒岁涨红了脸,柜台后面的sa小姐姐已经“噗”地笑出了声。 她不选,只好男人亲自帮她选,男人俯身看了几眼,最后指着中间那款:“theone。” theone是hw经典款式之一,圆形主钻周围包围一圈碎钻,款式简单大方。 男人取下来,给徐酒岁在中指上胡乱套了下,戒圈自然是不合适的,但是戴上之后,确实好看。 “就这个。”他点了点她手上的钻戒,“好看。” 徐酒岁看着手上这个1.5克拉起步的主钻,面无表情地心想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可能是去隔壁打劫银行。 掏钱,刷卡,付定金。 柜姐笑吟吟地去拿客户资料表时,徐酒岁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男人摸索着她手上的钻戒,嗓音懒洋洋的:“theone还有一个好听的中文名——第一夫人。” 他说着,唇角微微轻勾。 抬头看着她。 脑壳里“轰”地一下炸开锅,她猛吸了一口气,眼角有些发红,听他在耳边轻轻问“嫁不嫁”时,她呆若木鸡地点点头,一句骚话都讲不出来。 得到满意答案的男人轻笑了声。 她使劲儿眨眨眼—— 一滴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啊。 就听见他淡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了,戒指摘下来,还给人家。” 徐酒岁:“” 眼睁睁看着价值三十五万巨额的钻戒套在她中指上又被取走,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钻戒走了。 徐酒岁:“我可以不改圈,留着当扳指也挺好的。” 薄一昭:“闭上嘴。” 徐酒岁:“” 来啦来啦来啦!200红包走起! hw该给我广告费!!!!! 纯洁得一笔 生活就是上一秒天堂下一秒人间,从以五位数为基础单位的珠宝店出来,徐酒岁和薄一昭又去了以五毛钱为基础单位的菜市场,为了“十颗鸡蛋一起买的话能不能少收一块钱”这种事和卖鸡蛋的老头争得鸡飞狗跳。 当然是徐酒岁在讨价还价,仙女老师站在一旁微笑看着,保持他的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省吃俭用小市民行为在他自行打了十八层滤镜的眼睛里变成了“富有活泼的生活气息”,他发现他就爱看她戴着三十五万的钻戒,为三块五毛钱折腰的样子。 而徐酒岁不这么想。 在收了人家三十五万的钻戒之后,她的责任感油然而生,突然就如同被灵光劈开了天灵盖一般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身后那个像佛陀一样慈爱地看着自己买鸡蛋的男人是她未来的丈夫—— 三十五万啊,若是说凡事需要个“班钉钉”上的“钉钉”,还能有比这更加牢固的定海神钉么? 所以谈恋爱的时候她批准薄一昭当他的小仙君,但是现在她必须要把他拉下神坛—— 所以徐酒岁带着薄一昭到了家禽贩卖处,看着卖土鸡的阿姨从笼子里拎出来一只咯咯叫着拼命拍打翅膀的老母鸡,羽毛纷飞。 一根羽毛落在她的鼻尖,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将羽毛摘掉扔开,转过头发现原本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已经站开了一米远。 这时候阿姨举起菜刀,手起刀落,一刀割喉,扑腾的母鸡抽搐了两下立刻软了下去,世界恢复了最开始的清净,空气之中弥漫着血腥臭。 徐酒岁伸手,将已经想要转身离开的男人一把捉了回来:“老师,土鸡蛋的价格是一块五一个。” “哦。” 然后呢? “你要记的。”站在鸡笼子前,两手空空的人噘嘴,“还有选土鸡还是饲料鸡的基本技巧,如果以后我忙起来没空买菜需要您跑一趟呢,您这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还不要被他们杀猪过年?” 说这话的时候,卖土鸡的阿姨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们,等十五分钟再回来取处理好的土鸡。 薄一昭闻言,转身拔腿就走—— 心里一万个庆幸当初没一个想不开跟自己犯拧巴跑去学个生物或者医学之类的。 身后的人还在不依不饶地追:“我这是教你过日子呢,你总不能这辈子都靠叫外卖过日子得活的像个凡人!” 薄一昭想了想,没反应过来这事情的画风为什么发生了改变:“大概两个月前,你还对我说:老师,菜市场很脏很乱,你先回去。” 徐酒岁想了下她确实说过这句话,但是又有些迷茫:“可那时候你是我求而不得的高岭之花呀?” 现在这支花插在了我家的花瓶里。 “我知道了,”男人点点头,“到手就不值钱了是吧,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走在男人后面的人忽然没了声音并停了下来,薄一昭也只好停下来,回过头看她——发现后者期期艾艾地望着他,脚在地上铲了两铲,面若桃花:“那个,也不算完全到手吧?” 证又没领。 戒指也没完全到手,上面没写名字,中途被抛弃你去拿回来改个戒圈送别人还不是美滋滋? 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所以只好小心翼翼地放在男人肚子附近十分安全的区域。 薄一昭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望,定格在自己的小腹和小腹再往下一点的地方,薄一昭:“” 薄一昭:“想要了?” 徐酒岁:“?” 徐酒岁一脸迷茫:要什么? 薄一昭:“那也不能光天化日耍流氓。” 徐酒岁还是没反应过来,直到男人秉持着他的道骨仙风拎着一堆鸡蛋小菜与她擦肩而过地转了个弯又往回走,站在原地的她看着他的宽肩窄腰,忽然顿悟了什么。 脸一瞬间涨成了番茄,她“啊”了声拔腿赶上男人捉住他的袖子:“我说的不是那个!” “哦,”被捉住袖子的人反问,“那个是哪个?” 徐酒岁:“” 薄一昭:“嗯?” 过了很久,徐酒岁满脸难以启齿加羞涩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滴滴。” 薄一昭:“” 中国人口十三亿,他上哪大海捞针找到这么一个宝贝玩意儿的? 上天眷顾,老天垂怜。 天气这么冷,加上徐酒岁心情还不错,所以在市场她买的都是一些烫菜,山药竹笋牛肉鱿鱼,又从厨房里魔术一般地掏出一些花胶,用砂锅做了个花胶鸡火锅。 加上蹭饭的小徒弟姜泽一起,四个人将小小的饭桌挤得满满当当—— 前所未有的热闹。 热闹到徐酒岁并不知道今年的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得以有幸遇见这些人。 明明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是一个被师父欺负得缩在边缘城市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心中带着满满的感动与感恩,她夹了一块刚刚烫好的豆腐放到徐井年的碗里:“吃吧,吃吧,我们阿年明年要高考了,也要长大了。” 话语是感人的,如果不是加上了迫不及待把他赶回家门的味道就更好了。 徐井年被她这祥林嫂似的语气哄得一身鸡皮疙瘩,瞪了徐酒岁一眼,却不经意地发现她的手指还是光秃秃的 停顿了下,他拉过她的手,仔细研究了下,这才抬起头问:“不是下午买钻戒去了?钻戒没见着就算了新凤祥素银圈都不给么?怎么,难道是到了店里薄老师醒悟加反悔了么?” “不是,”徐酒岁说,“买的钻石太大,专柜需要几个月冷静一下。” 徐井年露出个你在做什么梦的表情。 徐酒岁不高兴了:“你问你老师啊?” 薄一昭低着头拨弄了碗里的白米饭,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抬头看徐酒岁:你怎么不给我夹菜? 谁说“他的眼睛会说话”这种句子只配出现在安徒生童话和小学生作文里,至少男人那犀利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徐酒岁就看懂了,屁颠颠给男人夹了块牛肉放进他的碗里,后者满意地低下头吃饭去了。 徐酒岁再一转头看他的小徒弟,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一碗水端平,徐酒岁给他夹了一颗鹌鹑蛋姜泽低下头,用筷子拨弄了下那颗鹌鹑蛋,在碗里滚了一圈。 旁边徐井年还在带着嘲笑语气都问:“震惊专柜的大钻戒是多大?” 徐酒岁翻了个白眼:“干你屁事,又不是买给你的。” 徐井年在桌子下面踢她:“六千块么?” 姜泽看着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薄一昭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你们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徐井年以为这是姐夫拉不下面子了,乖乖地闭上嘴不再乱问,埋头吃饭。 只是这事儿在他那显然还没有呗放过,吃完饭将碗筷都放进洗碗机的时候,他这才像是一条小狗似的蹭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地凑到徐酒岁身边:“岁岁,我觉得薄老师问题有点大。” “?”徐酒岁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说要是一个真的普通高中物理竞赛培训老师穷的叮当响也就算了,蜡炬成灰泪始干嘛但是薄老师之前是在美帝的天体物理学博士,这样的人算是半个天体物理学家了吧?怎么可能会是个彻底的穷鬼?求婚就给买个六千块的钻戒,打发要饭的啊?”徐井年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的时候凑近他亲姐的耳边,“人家都说,给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爱你,不给你花钱的男人一定不爱你!” 徐酒岁把他的脸推开。 她弯腰摆弄洗碗机:“谁告诉你的六千块?” 徐井年自己脑补的。 没有得到回答,她又直起身问:“这台洗碗机的多少钱?” 徐井年杠精上身:“万一人家觉得追到手就不值钱了呢?” 徐酒岁笑了,心想这话今天有个人也刚刚说一遍,你们这些雄性生物是多没安全感啊? “我一直在他手心,哪来的追到手就不值钱的说法?”她淡定地看着徐井年,“阿年,你是不是还在惦记之前网上的事,对你薄老师有意见?” 徐井年眼神儿有点抽搐,他抿着唇疯狂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这个意思。 徐酒岁才不管他—— 有种不能结婚叫“我妈不同意”,他们没妈,于是这个“妈妈”就变成了“弟弟”仔细想想,这孩子之前一直比较推荐的优质单身男士好像是姜宵。 徐酒岁笑了:“你该不会还觉得我和姜宵比较配一脸吧?毕竟人家姜哥,开酒吧多赚钱啊,又高又帅还有男子汉气概,退伍兵身上那个肌肉噢好歹还能摸个十年八年,给他扎纹身的时候我就摸过手感一流” 徐井年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结结巴巴地说:“这可都是你说的啊?” 徐酒岁刚想说”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一抬眼看见她弟眼里闪烁的惊慌,有点懵逼:大家坐下来比拼说骚话而已,你慌什么慌? 然后不小心就想到了上午买钻戒前的一幕——口不择言使她的三十五万hw差点变成了三千五百块新凤祥。 徐酒岁转过身,发现薄一昭端着个碗站在厨房门口,与她对视上的瞬间,抬了抬手:“漏拿了一个。” 男人说着走进来,很有气势地站在完全石化的徐酒岁身后,一只手充满警告地压在她的肩上,弯下腰,将那只碗放进洗碗机里。 徐酒岁被他压的差点坐到地上去—— 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因为腿软。 “首先刚才我是在讽刺阿年,其次你也是曾经在我面前夸过乔欣长得好看性格温柔的。” “我后来不也夸你了?” “夸我什么?”徐酒岁瞪圆了眼,用口型面对薄一昭做了两个字,“这也算?” 因为不想老像个白痴似的做口型,她转向徐井年,面无表情地说,接下来的话儿童不宜,你给我出去。 徐井年求之不得,夹着尾巴出去了,把修罗场留给成年人。 徐井年出去之后,厨房的气氛变得相当微妙。 一瞬间充满了灼热的高温,让人浑身发烫,就像是一只要熟的虾——致死却有点销魂。 男人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淡然。那天天摸各种物理仪器和用来写课件的手有一层薄茧,糙得很地蹭在她面颊上,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 徐酒岁却被摸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徐酒岁,我怎么看都觉得刺青师这行业虽然不那么主流但是好歹也充满了神圣而纯洁的艺术气息,”男人开口道,“就像医生总把‘医者面前无性别’挂在嘴边一样,那些美好的肉体在你眼中,正常的来说难道不应该也是一张毫无生命的画纸?” “” 道理是这样没错。 徐酒岁没想到入行五年,最后是一个高中教导主任来教她做刺青师基本的职业操守。 她清了清喉咙,道理是这样真的没有错,但是当手摸到那些货真价实的肌肉的时候,还不许人稍微赏玩一下吗? 她眼神儿有点飘忽,想说“我没有”,但是忽然又想起猴年马月良辰时,她曾经跟眼前的人发誓,她不能再跟他撒谎。 面对男人的醋意滔天,徐酒岁觉得这事儿就有点难办了。 然而就在她为难时,那在她脸上流连的大手却捉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让她的掌心贴在他的心脏上—— 心脏在有力跳动着,手掌心之下温度灼热。 徐酒岁头发竖了起来。 因为看不到,所有的感知力好像都聚集在了她的指尖,比真实看到更加形象生动,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指尖不随着他的呼吸发生轻微颤抖。 男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她,一只手撑在料理台上,将她困于自己的胸膛与料理台中央,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摸到什么了?”男人淡淡地问。 “胸、胸肌。” “嗯?” 徐酒岁硬着头皮:“美好的肉体。” “你都没摸过我的,凭什么就说开酒吧那个是一流的手感?” 他目光依然冷淡,只是手上稍一使力,将她整个人端起来放在身后的料理台上,她被迫坐在冰凉的台面上。 两条腿垂落下来,从后面看仿佛挂在他的腰间。 这样坐在上面的人就和他一样高了。 只需要他稍稍一低头,就能吻住她的唇,她急促地低呼了一声,男人惩罚似的咬住她,将她的惊呼成吞咽进彼此的口中—— 此时她的手还扶在他身上,惊慌之中想要拿开,却仿佛被提前洞悉了行动一般打断,男人的大手垂落,又在她的脸上警告似的掐了一把 她被掐得痛到一凝,扬起脖子呜咽一声,瞳眸之中染上水色,瞳仁变得弥散空濛。 也因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被他抓住机会,滚烫的吻从她唇边滑落,亲吻她的唇角,到下颚稍微用力落下一个轻轻的牙齿印 她伸手试图推开他。 却被他压的更紧。 男人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这种温暖的包围下,却第一次让她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她慌乱之中扶住他的手臂,软软地喊他的名字,试图求取放过—— 然而这种叫法除了火上浇油并不会有其他的任何作用。 他埋首于她颈脖间,冰凉高挺的鼻尖顶住她跳动的颈部动脉。 在她慌忙间指尖滑落,感觉到他紧绷了下,脸偏了偏,贴着她的耳根喑哑低笑:“可以吗?” 徐酒岁慌成一匹马—— 嘴巴上动刀动枪,和实际上的刀光血影,那他妈也并不是一个概念! 今天一天之内嘴贱惹怒他两次,这要是换了她也不能饶恕自己,更何况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有的。 “我我我我!”她一把抱住男人的脖子,“抵制婚前性行为,共建美好和谐社会!” 薄一昭当她在放屁。 这要是换了性别,她就是纯粹的色狼。 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就早徐酒岁无力的挣扎中她衣扣散乱了一些,露出了锁骨附近的小片皮肤,白腻一片。 除了速度有点儿慢之外,场面有些不受控制,这要是一部日本动作片,那必然是三个小时时长的那种。 当男人的鼻尖埋入她跟前事业线—— 徐酒岁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片漆黑,仿佛秋名山顶就是她的碑铭。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电、电话!电话!” ——圣母玛利亚打来的电话,说她反对婚前性行为! 男人微微一顿,皱着眉抬起头,她如获大赦急急忙忙将手机拿出来,看都不看摁下接通,着急地“喂”了声,迫不及待地说:“我在我在,您说!” 电话那边沉默了三秒。 金刚铁血小娇娇的咆哮声音响起:“岁岁!!那个衣冠禽兽给你买钻戒了?!!!听说才六千块!!!!!他不爱——” 徐酒岁面无表情地摁下了挂机键。 这不是圣母玛利亚,这是来替她踩油门的藤原拓海。 尴尬地冲着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沉默看着自己的男人笑了笑,她垂死挣扎:“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没礼貌的挂别人电话,您看” 您看在我认错态度这么积极的份儿上,是不是算了呀? 话还没说完。 整个人已经腾空。 她惊叫一声手机掉在了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洗碗机里,她惊恐得如同命根子掉了般叫了声“手机”,男人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言简意赅,嗓音沙哑:“再买。” 转身抱着她大步往外走。 经过客厅的时候,对着石化的小舅子扔下一句“钻戒三十五万,你去洗碗”,潇洒扬长而去。 五秒后,是走廊对面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是快完结了,五章内? 我都舍不得更新了,想听你们多叫几声晋江刘亦菲,嘤! 不行 徐酒岁每次来薄一昭的家里都瑟瑟发抖,生怕在这留下一根头发或者一个指纹,能站着绝对不靠着,规规矩矩。 但是这一次,屋子的主人一路将她抱进来,并且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送她一步登天。 她终于看到了薄一昭的床长什么模样—— 黑色,没有一丝别的颜色,禁欲色系。 大,大到让人怀疑他当时到底为什么在单身的情况下买这张床。 硬,患有颈椎病中老年人最爱同款。 (*此处真的是在形容床,谢绝想歪) 床头摆了一大排造型匪夷所思的摆件,从日和风的香炉到小型望远镜模型以及天体模型,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妖怪、动漫手办,看上去已经有一些年头。 可能从他小学起就摆在他床头了。 徐酒岁被扔上床,一轱辘爬起来就想要去摸那些摆件,被身后男人一把拎起来捞进怀里:“别乱碰。” 越不让碰越要碰,她挣扎着固执地绷直了指尖去摸那个太阳系模拟摆件,硬是胡乱摸到中间一个大概是木星的在轨道上乱颤,将它移位,她才缩回手,得意且挑衅地望向他—— 男人笑了:“小学生啊你,幼稚。” “我是小学生,听说老年人才爱睡硬床。” 男人放开手还她自由的同时,徐酒岁扑倒在床上,趴在床上像只乌龟,也不知道是太乐观还是压根就是吓傻了,大难临头还有心思调侃。 “哦,”男人一点也不生气,“我就是老男人。” 但是男人很快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不是老年人。 五分钟后,徐酒岁挣扎着推开压着她的人,自己终于从刚才瞬间的懵逼里回过神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浑身抖得像个筛子似的爬起来,一脸惊慌失措:“你怎么会单手,单手解” 解什么她已经说不出来。 反手去扣内衣扣子,金属扣无论如何都扣不上,她气得想哭。 而这也是认识那么久,薄一昭头一次冷眼旁观她眼圈发红而在旁边无动于衷,就连刚认识那会儿他都没有现在这么冷酷—— 因为他也有他的事要忙,比如在徐酒岁颤抖着终于找到第一颗扣子的时候,男人将自己的牛仔裤扔到了她的头上。 拥有男人熟悉味道的牛仔裤又夹杂着一丝陌生的男性气息,徐酒岁被那前所未有的浓郁气息尖叫一声,将那牛仔裤拽下来,如同躲避瘟疫一般扔到了房间的另外一头! 男人丝毫不生气,因为把牛仔裤扔开正好,他单膝跪上床,大手扣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到自己怀里。 徐酒岁尖叫一声:“不行!” 他的手并没有放开她的脚踝,垂下眼问:“怎么不行——想好再说,没有个正当且理直气壮的借口,你一会儿可能会更惨。” 徐酒岁也不知道“更惨”到底是能有多惨——她被吓得真的掉出两滴眼泪,心脏砰砰乱跳,就像是做噩梦时候身后有鬼在追。 “这种事我我我,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见父母——” “飞机上那个刻薄的老头真的是我爸,”男人挑起眉,“你以为我要请演员会请一个专门和我抬杠的来?” “” 男人悬空在她上方。 看她一脸期期艾艾。 沉默半晌,懂了。 稍微挪开了些,从房间枕头底下变戏法似的摸出来一个手机,直接挂了个远程的视频请求没一会儿视频被接通了,男人爬到徐酒岁身后,一只手扣在她的下巴上将她的脸抬起来对准摄像头,自己的脑袋压在她肩膀上。 视频那边出现个妆容精致的中老年女人的脸,上了年纪,但是看上去包养得很好。 她叫了声“阿昭”,徐酒岁吓得鼻涕都快喷出来了。 她身后的男人却压着她不让动,皱眉跟视频对面说:“看见了么,和你儿媳妇打个招呼——岁岁,叫妈。” 徐酒岁:“” 徐酒岁根本不敢动,她恨不得假装自己就是个充气娃娃,身后的男人得了臆想症把她当真人介绍给家长。 视频对面的薄母并不知道这会儿手机这边两人如何衣衫不整,她就看见小姑娘可怜巴巴眼角还带着眼泪—— 和视频里一人怒刚乔欣那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模样完全不同。 “儿子,你媳妇儿怎么哭了啊?岁岁啊,怎么啦?” 所以薄母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只听见男人淡定地“哦”了声:“我刚欺负她来着,正准备继续欺负——” 视频内外陷入一阵沉默。 “她说得你同意我才能欺负,所以打个电话来问问您老人家的意见。”他淡定地把话说完,“行不行?” 薄母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脚油门甩上高速。 徐酒岁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光了。 最后在薄母怪嗔地“你这流氓劲到底跟谁学的,好不容易找着对象你就可劲作吧”抱怨里挂了电话,从头到尾那位精致优雅的女性都没有对她这个往别人脑袋上倒酒的野路子说半句不是—— 徐酒岁又觉得自己稍微活了过来。 她捉住男人扣住她下巴的手:“你妈是不是没看过我打王嘉的视频呀?” “给她看那个干嘛,告诉她以后能有一个儿媳妇替她打遍天下无敌手,以后在人民广场的广场舞团队给她硬抢一个c位?” 男人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免了。” 徐酒岁陷入蜜汁沉默。 还没等她来得及问出“阿姨那么优雅的人看着好像不太会跳广场舞”,整个人已经被人向后扳倒,物理老师在床上敏捷的像是体育老师,下一秒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将她摁回床上,又低下头在她紧抿唇边落下一吻。 房间里没开灯,黑暗之中他漆黑的瞳眸却如同染了光。 彼此贴近,气息交换,他一直手指节勾起她的下巴—— “还有什么别的借口没?” 一片瑟瑟发抖的沉默里。 男人轻笑一声,大概是对她的无言以对无比满意。 外头天光刚亮的时候,徐酒岁才再次醒来。 不是睡醒了,实在是男人笨手笨脚把她放进浴缸里的动作不太温柔,她的后脑勺都砸到了浴缸边缘——神仙都要醒的,不醒只能是直接被磕死了。 “抱歉,疼不疼?” 旁边男人的嗓音低沉。 也不知道他是问哪疼不疼,是在为了他哪个行为道歉。 徐酒岁不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揉脑袋,但是刚举手浑身那个酸痛就让她差点想杀了薄一昭再去自杀—— 羞耻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中,昨晚她怎么哭着求饶,怎么把自己和床单都弄得一塌糊涂。 到了最后她就会哭,哭着要多惨有多惨,真情实感地跟他求饶,叫他的名字奈何他如同铁石心肠,平时见她哭就弯腰来哄了,昨天也是哄,但是却哄得相当言不由衷,动作一点没有放慢的意思。 无耻。 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推开浴缸旁边凑过来的那张俊脸,徐酒岁脑袋耷拉在浴缸边缘,可怜兮兮地哼唧:“我哪都疼,烦死你了,滚蛋。” 要是平日里听到这话薄一昭说不定能给她好好上一课——但是雄性生物的尿性就决定了暂时吃饱婪足的男人们都会特别好讲话,所以他没有教育人,也没有走开,被骂了趴在浴缸旁边,伸手拨开她头上因为汗湿凌乱贴在白皙面颊的发 凑过去在她还带着一丝丝红晕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下次轻点。”他说。 徐酒岁冷笑一声,示意他少浑水摸鱼——喊停不停,喊慢不慢,喊轻不轻,不知节制的后果就是:和尚真好玩,你还想素个一万年。 男人假装没听懂她这充满了暗示性的冷笑。 “替你洗?” “屁,你出去。” 仿佛已经习惯性耳聋,面对她的果断拒绝男人不动如山,转身亲自打了沐浴露伺候她洗澡和洗头,一丝不苟,动作轻柔。 期间不免又有一些温和型的触碰。徐酒岁如同受了惊的小动物反应强烈,导致蹲在浴缸旁边的男人也被淋湿了个彻底。 干脆伺候完她后,也站在淋浴下面飞快冲了个澡。 等他出来时,洗完澡的徐酒岁已经又靠在浴缸边缘昏昏欲睡,男人将她从浴缸里捞出来,她含糊地嘟囔了邻居,皱眉掐他—— 到底是弄得狠了使不上劲儿,她这掐得他,除了肌肉紧绷了下没有任何报复效果,大概一点都不疼。 “起来,”他脸凑近她,仿佛压根不舍的将半瞌着眼的小姑娘吵醒似的,轻柔地说,“吹了头发再睡,要感冒。” “唔。” 她还是闭着眼,一脸放松,安心地靠在他怀中。 皮肤贴着皮肤。 这时候却已经没人觉得害羞了,徐酒岁继续装睡懒得睁眼,正所谓破罐子破摔,她并不觉得肌肤相亲这件事比起之前的种种 算个什么东西。 她当时可是被弄狠了羞哭过的。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男人的伺候,并且从头到尾放心得眼睛都不曾睁开,好在男人似乎也相当满意她柔软如烂泥,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怎么这么娇气。” 她只知道哼哼唧唧,话都懒得讲。 要不是靠在浴池边,给她擦水的那手不怎么老实—— “薄一昭。” 她这才不再装睡,睁眼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男人尴尬都停下了探索。 索性不擦了,用浴巾将人包起来,回到床边,就着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的姿势,用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修长的指尖穿过她的发,发出“沙沙”细微的摩挲声响,洗发液的香味散开来,除此之外空气之中还弥漫着她身上自带的 气息。 好闻。 到了后面,男人垂眼,指尖像是好玩一般让她柔软乌黑的短发从指尖倾顺而下,被吹风机吹成小刷子一样。 怀里的人像是猫咪似的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露出虎牙,男人关了吹风机,顺势在她脸上亲了口:“困了?” “一晚没睡,”徐酒岁诧异,“你不困?” 男人精神抖擞地看着她。 徐酒岁:“” 说好的一滴精十滴血呢?! 昨晚都要血流成河了您还不去补补,在这神采奕奕等着我夸您好棒呢?! 唇角抽搐着拧开脸,她伸手去揪男人的头发:“睡觉呀!” 男人洗完澡就去摆弄她了,这会儿她浑身干燥暖洋洋的,整个人一边浑身酸疼一边犯懒,蹬了蹬腿,腿都是软的但也不是完全不舒服。 而他则不同——也就在下半身随意裹了浴巾出来了,给她吹了半天头发他自己的头发却是湿的,她一揪,一手水。 “外面都快10c了,”徐酒岁小声地说,“快去擦水,别感冒了。” 薄一昭应了声,将她用被子直接包了,放到他房间的沙发上。 自己去换衣服吹头发,还干净利落地将昨晚弄得湿漉漉的床单拽下来换掉了——当男人拎着那床单路过沙发时,看着上面一大片不明水渍,抱着被子蜷缩在沙发上的小姑娘满脸通红,羞得脚指头都卷起来了,恨不得跳楼。 他折腾起人真的太没数了!!! 这得饿了多久?!!!!! 这仿佛看犯人似的目光把男人看的终于有些尴尬了,将脏掉的床单胡乱塞进洗衣框内,他折返回来,将她连人带被子一块儿端起来稳稳放床上—— 徐酒岁干燥、散发着洗衣液香的床单上蹭了蹭,做出满意的表情。 薄一昭松了口气,也跟着翻身上床,刚躺稳,大手便被旁边伸过来柔软的手捏了捏。 男人抬了抬眉梢:“怎么?” “呃呃,”徐酒岁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内、内那个,裤。” 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被窝里挪了挪。 两人盖一个被子,她不动还好,这一动从她身上传来的温暖传递,提醒了此时两人的状态—— 男人眸光微黯,想了想,极其克制地喑哑道:“我这没这你能穿的你先睡,中午去给你拿,好不好?” “不穿睡不着,”她结结巴巴,“好奇怪的。” “之前在浴缸里你都睡得挺开心的。” “我就是睡不着,”她小声地,有了点撒娇的味道,“昨天还说把姜泽的设计初稿定下,过两天就要上传海选设计稿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你还来添乱——” “先睡。”薄一昭认真道,“睡醒了帮你一起想。” 徐酒岁心想你还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下次老娘要录音了啊。 心中泛着嘀咕,她冲他翻了个白眼,一翻身,不说还好,一说真的忧愁上了工作的事儿—— 那可真是有点睡不着了,最好还是门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打屋檐发出轻微规律声响犹如安眠曲 她这才迷迷糊糊入睡。 睡梦中,有些冷。 好在身旁有个有手有脚的大火炉,自动靠近将她捞进怀中。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外面天好像亮了之后又变黑,阴沉沉的下着大雨。 她趴在床上暖烘烘的正睡得香,冷不丁被从身后掐了把肉的时候,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如同惊弓之鸟,碧藕般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两下,差点把床头摆着的那些摆件全部扫下来—— 那些摆件摇晃了下,摇摇欲坠,被男人及时看见伸手一把捉住她的手,顺手替她拨开脸上因为微微出汗而黏在面颊上的碎发。 “别乱碰,”他稍稍低下头凑近她,熟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根,“弄下来砸着你。” “我我,我!你,你先出去!”徐酒岁腰都快被捏断了,“我难受!” 大概是那哼哼唧唧的零碎哭声过于真情实感,薄一昭真得听话出去了。 他立在她身后,声音听上去沉着冷静:“这样好了吗?” 徐酒岁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听话,不上不下地被吊在那自己都跟着楞神了,整个人支撑着上半身爬起来往后望—— 昏暗的光线中,薄一昭只看见小姑娘那双眼睛如被水洗,染了光,湿漉漉的,又大又圆像是可怜巴巴的小动物迸发出前所未有可爱来。 “好了。” 她咬了咬下唇,委委屈屈要往床下爬。 又被身后男人拦住腰一把拖回去。 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又遭了重,这一撞差点被把她的魂儿从嘴巴里撞出来,“啊”了声,她下意识地爬起来,手一挥真将床头上的摆件扫下来几个—— 男人护着她的脑袋不让她撞着床头,所以因为这样的姿势被那些零碎东西砸了个劈头盖脸,他也不恼,凑过去扳过徐酒岁的脸:“砸着没有?” 那张转过来的脸蛋素白干净,这会儿扶着丝丝血色,眼中带着恼,他一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恼怒地转,就知道她没砸着。 放下心来笑了声,还有心情调侃:“安全隐患,明天就把这些东西挪走。” 徐酒岁听他笑得实在可恶,恼羞成怒,伸手胡乱摸了一把,也不管自己抓着个什么摆件就要砸他—— 男人也不躲。 只是懒洋洋地稍微提了提她的腰,徐酒岁就呜呜地在枕头上摔了个狗啃屎,手里的摆件都快被她捏碎了! 指尖泛着白。 双眼被硬逼出来的生理泪水模糊之间,她只隐约看见手里捉着的是一只黑色如同小猪造型的唐狮—— 都说龙生九子,唐狮百态,自古唐狮作为守门的神兽,造型不同,功能也不尽相同。 而唐狮也是刺青题材里中国传统风格的一种,用的人不多,但是却也不可忽视。 “啊!” 脑中一下子对于毫无头绪的纹身遮盖设计稿有了模糊的想法,徐酒岁兴奋地尖叫了声挣扎着将手往被子外面伸—— 身后男人不明所以,凑近了莫名其妙地问她“这就到了么”,徐酒岁伸手推开他的脸,不管不顾要起身! 她本就比较矮,两人报仇同一水平线都是薄一昭拎着她的腰,这会儿冷不丁要起来,男人差点被折断在她手下! “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他没好气地拍了她滑溜溜的乱动的背一巴掌,往下一压:“断了!” 她这才想起来这是在干嘛。 整个人被摁回枕头上,她抱着枕头“呀”了声:“设、设计稿,设计稿——” “一会陪你,乖乖的先” “有头绪了。” 她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来。 薄一昭都懵了,有头绪了什么鬼,他们眼下正忙,他觉得自己够卖力了,她还有心思琢磨工作,想设计稿? 他如同不存在是吧? 男人一直觉得自己功能正常,尺寸优质,现在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当中难道是真的上年纪了,不行了? 富强,民主,和谐,美好,健康,友爱。 我是觉得没写什么,拉灯处理,麻烦保持评论和谐,谢谢 昨天的评论我是真的没眼看,生怕有不知情的人点进这篇文看到评论区,得觉得这作者和读者怕不是都疯了 ps:我一般很少生气,但是在本文是v文的情况下,任何情况下谢绝复制黏贴本章传播、复制在任何场合,文不是为了开车而开车,是因为准备完结了,水到渠成的完整性,作者很可能因为这点情节被锁文反复修改一天不得安生,如果这样就是换来复制黏贴免费传播,那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自己给自己找事做的行为。 请尊重作者的劳动成果!!!!!谢谢!!!!!! 唐狮 这一折腾就又到了第二天晚上,打从回到奉市徐酒岁第一次24小时夜不归宿—— 回家的时候心虚且心惊胆战,同时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第一次夜不归宿是在距离家里五米开外的地方,也是太没有排面了一点。 但是这点小心思在推开家门,看见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摁遥控器时候的徐井年,顿时烟消云散。 穿着大一号的男士皮鞋,站在玄关的姐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弟弟严肃紧绷的侧脸,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弟弟长大了,就成了你爹。 徐酒岁小心翼翼地脱了刚才随便穿回来的薄一昭的皮鞋塞进鞋柜里,踩上自己的拖鞋,放轻了脚步 正蹑手蹑脚地路过客厅想要滚回自己房间做一个与世隔绝、不被盘问的仙女,这时候电视机却“吧唧”一下被关了,少年转身看着她,沉默。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徐酒岁冲徐井年尴尬地笑了笑:“早安。” 徐井年看都没看外面天边圆圆的月亮一眼,放下遥控器,问她:“安全措施做了吗?” 徐酒岁被问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红是因为跟亲弟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是可怕,哪怕知道对方完全是出于超越性别范畴的关心; 白是因为她想起,措施是做了的,男人十分顺手地就从床头柜里掏出了套。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单身男人,床头柜里放那东西做什么? 徐酒岁得不到答案也不会去瞎猜,直接扔下一句“你等等”转身,把塞进柜子里的皮鞋掏出来,打开门,踢踏着冲到到对面门前—— 不客气地踢了一脚门! “薄一昭!” 这动作对于现在腿软腰酸,某难以言喻的地方也有点儿不适的她来说相当具有高难度 要不是此时脑洞大开,她可能都不一定能这么完美地完成得如此标准! 门没一会儿就开了,站在门后的男人显然是在浴室里被她吼出来的——下半身围着个围巾,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结实的腹肌往下滴 男人漆黑的眼中仿佛还蒙着层温热的水雾。 “怎么了?” 他嗓音低沉地问。 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几何时徐酒岁也是被门缝后同样一具美好的肉体迷得神魂颠倒。 只是这会儿这美好的肉体她是摸过了也挠过了,他胸前几道红色的抓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她丝毫不为所动,用肩膀顶开他半开的门,她抬起脚用皮鞋尖踢他的小腿肚子:“你家里怎么会有小雨伞?!” 薄一昭愣了下,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小雨伞”是什么东西,想了想低低嗤笑了声:“我说超市买儿童牛奶送的,你信吗?” 徐酒岁用“你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的眼神瞅着他。 “当然是买的,”他将门拉开了些,让徐酒岁进屋,看她踢踢踏踏地进来,低头一看无奈道,“我刚才还奇怪我这双皮鞋哪去了,是你穿走了啊。” “我过来时候又没穿鞋,”徐酒岁没好气地说,“有人把我抱过来,吃干抹净就不负责抱回去——你一单身人士,买那玩意干嘛?” 这话题还没结束。 薄一昭听她说得却挑起眉:“单身人士?” 徐酒岁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脸不争气地红了一下:“就、就算现在不是单身了,你曾经也单身,怎么抽屉里能有这东西!” 男人淡淡“哦”了声,他都奇怪徐酒岁的脑回路是怎么弯曲的了:“从近海市回来我都去了多少趟超市了?不能是最近买的么,盒子还在呢,你要不要来看看生产日期——” 看就看。 徐酒岁踢掉皮鞋,用肩膀挤开他要往屋里走,男人不急不慢围着浴巾跟在她身后,懒洋洋道:“盒子上还写了开封请立即使用。” 徐酒岁脚下一个刹车,转身一脸狐疑地望向他,又不是吃的,那玩意不是独立包装吗,还能“开袋请立即食用”? 徐酒岁沉下脸:“我跟你说真的,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她很少虎着脸跟他讲话,为数不多几次薄一昭看她发火都是冲着乔欣去的——眼下这山雨欲来的架势,还真有些气势他也不敢瞎鸡反抗,毕竟刚干了亏心事。 他不准备真当一辈子和尚的。 “真是从近海市回来买的,去超市的时候这玩意特别卑鄙地就放在收银台,想无视都做不到,”薄一昭还不忘记甩锅给超市,“我心想买了放着,万一你哪天心情好了赏我一顿肉吃呢?” 毕竟大家就住隔壁,特方便。 最后那句话比较不正经,他没说出口,虽然说出口的那些也没正经到哪去,但是都是真话。 徐酒岁心想,哦,行吧。 其实已经接受了这种解释。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转身想要走,身后男人看她走路不虎了立刻变成支棱着两条腿一瘸一拐的,随手拽了浴袍系了,上前将她抱起来,一只脚踢开门抱着她往外走。 徐酒岁圈着他的脖子,信任危机接触了,就开始作妖:“老师,你为什么准备那个东西?” 薄一昭莫名:“总好过你吃药?” 徐酒岁拽他的头发:“三十二岁老男人了,控制欲这么强,不想来一个任你搓圆揿扁的小薄同志么?” 她说完,还有点紧张,结果换来男人似笑非笑地一瞥,紧张瞬间变得羞恼,红了耳根——并且在他轻飘飘的一眼中,她觉得她是在作自己的妖。 “想要,生个小薄同志,长得像你,智商像我。”薄一昭将徐酒岁放到她的床上,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领证之后就不用那个了。” 还知道这年头要情投意合,而不是奉子成婚? 徐酒岁一阵柔情蜜意。 等男人走了,她钻进被窝了,才想起:什么叫“长得像你,智商像我”来着? 岁岁平安:我智商怎么了? 薄:距离我说那句话都过了十五分钟了,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你说怎么了? 岁岁平安: 薄:马什么冬梅? 岁岁平安:拉黑了,滚啊! 薄:马冬梅,晚安。 岁岁平安: 人们都说有了亲密接触之后两人的关系短时间内会更上一层楼,以前徐酒岁觉得这样的说法算有科学依据,可能多少有点道理。 但是她没想到这种“更上一层楼”意味着薄一昭几乎把自己挂在了她的身上。 除了要上课的时候他会老老实实到学校去,剩下的时间他就差把办公桌都搬到她的书房里去了,对此徐井年很有话说——没哪个脑子正常的人愿意每天早上拉开房门第一眼就看见厨房里站着他的物理老师,面无表情地昨天做受力分析图的语调,问他,喝不喝咖啡。 徐井年都快疯了。 干脆找了个理由搬去姜泽的出租屋和他挤,姜泽很嫌弃,捏着鼻子才勉为其难接受沙发上多睡一个人。 徐井年一搬出去,薄一昭就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 平时徐酒岁坐在画架前面画她的参赛设计图,薄一昭有事的时候就抱着电脑在旁边敲敲打打徐酒岁看他每天都有发不完的邮件,偶尔还要跟人家视频,都有点儿疑惑这不是都快辞职了吗还在这交代遗言呢? 徐酒岁有几次也曾试图竖起耳朵听他到底在跟人家说什么,但是就她这高三即巅峰的英语水平,她真的没听懂几句—— 后来索性放弃。 没事的话,男人就坐在徐酒岁旁边看着她。 有时候也指手画脚。 徐酒岁嫌弃他就像当初在酒吧第一次见面的许绍洋嫌弃她一样,外行人意见向来被并不被放在眼里—— 奈何薄一昭向来习惯操控一切,所以指手画脚不成功的话,他就会选择把“指手画脚”变成“动手动脚”,还颇为理直气壮地附赠一句:给你灵感的唐狮还摆在我床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徐酒岁被他抱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旁边放着她的画架,上面固定着一张稿纸——叠在形状丑陋的青龙上面的是一只唐狮风格的貔貅,貔貅自祥云里破云而出,只露出一个脑袋加巨大的爪子,利爪将云撕碎,双目怒睁,炯炯有神。 与大多数镇宅兽石像一样,唐狮爪子下面一般会踩如意球,这如意球也就会是刺青师发挥的一部分,如果顾客喜欢冷硬,就会改成骷髅头;如果客户比较佛系,那就会用莲花 徐酒岁原本准备给画成金元宝的模样,但是薄一昭却觉得她恶俗,非要建议她在貔貅下面给画道龙门,加条锦鲤,貔貅趴在云端伸爪将鲤鱼捞过龙门—— 也算是图个“鲤鱼跃龙门金榜题名”的好兆头。 他倒是没忘记这设计图是做给高考生的。 徐酒岁不同意:“高考完才给他用上,那时候都考完了,跃不跃的还有什么意义,万一没考好你这不是让别人看着闹心么?” 她说完就发现男人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停顿了下问:“怎么了?” “许绍洋跟我抱怨过你情商很低,嘴巴经常得罪客户而不自知,很担心你初期自立门户后活生生把自己饿死,”男人嘲笑她,“我一直隐约觉得是这么回事没错,只是今天才见识到真实案例。” 他声音慵懒含笑,徐酒岁琢磨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一下子耳根烧了起来,她抬起脚去踹他,却被他一把捉住了脚踝,顺势盘到了自己的腰上。 低下头看她抬眼怒瞪自己的模样,杏眸微睁,脸蛋红扑扑的充满水色,他就喜欢她这副“我知道错了但我打死不改”的模样,这点可能不幸地和许绍洋一样变态 他们两人都是强硬的人。 如果真的觉得徐酒岁这样是致命的毛病,早就硬给她掰正回来不可。 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有些溺杀式纵容,无非是觉得自己可以护得住她—— 有时候薄老头说的挺对的,男人不能太强硬老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规定她做这做那,话糙理不糙的,她要是十全完美小姐了,还要他做什么呢? 有点缺点才好,改个屁。 带着万般怜爱,他俯身亲吻她的唇瓣,与此同时大手非常灵活地将她的保护物除掉,扔开—— 外面天天下雨,气温接近零度,冬天似乎提前来临了,开了暖气的书房里却气氛火热。 “不在这”徐酒岁被他捏揉得只顾得上嘤嘤讲价,“书桌好硬。” 他在心里耍流氓,心想,我更硬。 手上使坏将她的注意力吸引,等到她半眯着眼终于软的像是没骨头的猫似的只知道用爪子挠他,一个劲儿让他慢点 对此男人特别满意。 其实他多少存了些龌龊不堪的坏心眼—— 一个月前开荤的时候,多么神圣的日子,她想着这破设计图,差点叫他怀疑人生 而俗话说得好,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这些日子他开始绕着这设计图,像是看见第一情敌似的变着法子折腾她,无数次将她整个人端起来从设计图跟前抱走,还有几次让她不得不扔了笔,撑在画架上就被他半推半就 也算颇有滋味。 一路算下来,除了第一次,剩下的时间好像基本都不在床上 谁说他古板,这不是挺有新潮创造性的? 喜欢听她说慢点,不是因为他的一把老腰需要慢点,而是八百年前男人间流传一个笑话—— 床笫间女人的话也是不可信的,所以她们夸你大,那不是比真的大,只有让你慢点,那才是真情实感地三百六十度各方面遭不住。 鼻尖带着一点热,他亲昵地蹭她的鼻尖:“嗯?好不好?” 徐酒岁已经说不上话来,像是沙漠中渴极了的垂死之人,好不容易在他的身上看见了绿洲,她主动张嘴去亲吻他的薄唇,低低叫他的名字。 柔软的声音低沉里带着媚,没哪个男人遭得住—— 薄一昭心里庆幸还好当初搬到她家对面的是他,光是想想这种声音叫的是别人的名字,他就想原地爆炸,且认为这已经构成犯罪。 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个罪。 两人在书桌上胡闹一番,徐酒岁乖乖地把金元宝变成了一条被貔貅捞过龙门的锦鲤。 她画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洗澡,头发有些凌乱,随意捡起薄一昭的衬衫套上就坐在画架前涂涂改改—— 男人洗了澡往外走,就看见她宽大的衬衫下两条雪白修长的腿随意交叠,领口随意扣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锁骨。 精致漂亮的脸蛋上血色十足,带着一丝丝慵懒和贪足,应该如何形容?大概就是,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被喂饱的女人。 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睡袍下面有了动静,他在心里骂了声脏话,觉得自己早晚得用上汇源肾宝。 ——可悲的是,在他心中万马奔腾,冲动铺天盖地地卷土重来时,其实全程徐酒岁连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男人清了清嗓子,刻意放重了脚步走到她身后站稳。 徐酒岁认真打了个鲤鱼的框架,正用笔杆比划着研究那个龙门放在哪比较和谐感觉身后气氛不太对,回过头对视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男人动了动,肆无忌惮地低下头看她领口里面的风景。 感觉到他灼热目光,她压住胸口,骂了声“流氓”。 男人低笑出声,正想说什么。 这时候,在他脚边,刚才被他随意顺手摆在脚边的电脑传来进入新电子邮件的提示声音 薄一昭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并没有打算立刻去看,只是弯腰从她的肩头上面看她给鲤鱼之上的龙门打形,隐藏在祥云腾雾之中半遮半掩的龙门并不突兀,不如传统画风龙门里画风繁杂,简化了许多之中整个画面也变得年轻,龙门中间留了个龙,是一颗镶嵌在其上的龙珠。 貔貅如同一只趴在龙门之上好奇心旺盛的猫,云雾之中探出半个身子,一只爪搭于龙门上,抓裂了龙门之上一个角落,滚落碎石另只爪伸出来,捞鱼。 “不是挺好的吗?”男人对自己的审美很有信心。 徐酒岁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我画技了得。” “貔貅还可以再凶些,圆滚滚的,像给女人用的设计图。” “把圆滚滚唐狮放在床头的人可不是我。” 徐酒岁不耐烦这么个大活人热乎乎地立在自己身后发光发热,一只手握着铅笔,这一只手伸手去推他,头也不抬地说,“邮件。” 男人被她推搡了一把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弯下腰替她将垂落下来的一缕发别至而后,动作轻柔。 换来她两声极其敷衍地“哼哼”,连“谢谢”都不肯好好说的小白眼狼。 他笑了,伸手掐了把她的脸,然后等她来得及真生气之前,转身捡起电脑收邮件—— 邮件内容不长,来自他之前就职的加州大学。 男人最开始只是随意扫两眼兴致缺缺,但是在扫到后面几行的时候,脸上的懒散笑意逐渐消失,放在书桌上的指尖跳动了下。 五分钟后,他“啪”地一下合上了电脑的盖子。 看着不远处背对着他,坐在画架前认真作画的小姑娘,她微微仰着头,微汗湿的短发轻扫在他白色衬衫领口。 炭笔在她手里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薄一昭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岁岁,我们明天去把证领了,好不好?” 明天可能不更休息一天qaq 也可能更,三章内大结局! 昨天和肉大住一房间,都用手机码字,大半夜的十一点了大家都要码大几千,都很绝望啊因为第二天要早起赶飞机,洗完澡我正倒药,听见她“哎呀”一声,特别绝望地说:我放晋江看字数400字不小心发出去了!!! 我(笑出鹅叫)(药撒一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提醒你下十二点还没过这四百字是今天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日常# 给基友推文—— 在战场地图升级by灰色的猫 app的小天使只能搜索文名进行收藏啦 文案 一开始莉莉丝以为她只是个倒霉的参与者,后来她才发现,原来她是那个最终boss 选择 薄一昭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徐酒岁正弯着腰画龙门上的龙珠,闻言“吧唧”一下,龙珠上多了一条裂痕。 无语地摇摇头,心想真够不吉利的——将手里的软橡皮捏了捏捏出个尖,小心翼翼地将那“裂痕”擦掉,她头也不回地说:“薄老师,你现在是不是把求婚当新的口头禅了?吃饭睡觉求个婚?见缝插针求个婚?” 她话语里透着不正经。 殊不知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一点儿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 感觉到身后无形的压迫,徐酒岁这才收敛起笑容——两条光洁的腿从盘坐在椅子上自椅子边缘垂落下来,晃了晃,她放下笔站起来。 男人低头看着她一双白生生的脚踩在地板上,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种老旧的房子一般都没有地暖。 “你能不能把拖鞋穿上,”他问,“不怕着凉?”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提醒我先把内裤穿上。”徐酒岁扯了扯宽松的衬衣下摆,“你却只关心我穿没穿鞋。” 经过她的提醒,现在薄一昭的注意力倒是真的不在“她没穿鞋”这件事上了。 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往上挪到她小腹以下处停下来,她冷笑了声,正想刻薄两句—— 这时候忽然没来由地从脚下蹿起一股寒意,她打了个嗝儿,忽然一阵头重脚轻的恶心。 浴室收了脸上的刻薄,她转身冲去洗手间。 趴在马桶边干恶心了几下,她抬起头却发现刚才还立在书桌后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厕所门前,看着她欲言又止。 徐酒岁一边漱口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他:“老师,你现在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你在想一些很弱智的事。” 薄一昭动了动,倚靠在门边的姿势稍微站直,换了只脚作为支撑:“你觉得明明戴套还是怀孕的几率是——”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徐酒岁还是不客气地将一口辛辣的漱口水喷回了水池里。 “我就不提醒你每次我们都做了安全措施,距离我们第一次第一次那什么,也就过去了半个月,半个月!”徐酒岁强调,“生鸡蛋都没那么快!” “谁说的,养的好的母鸡天天下蛋。” “薄老师。” “干什么?” “您就非要跟我抬杠是吗?” 洗了把脸,将漱口水放回去,她走出洗手间——男人看了眼她还是没穿鞋,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要不是打不过,徐酒岁恨不得揍他。 “你这么急吼吼地要扯证好歹也告诉我原因,我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嫁给一个认识半年都不到的男人,我爸妈不在了,也没人给我把关,我得对自己负责。” 掐头去尾,从高三毕业开始算起,薄一昭搞了十四年的科学科研工作,第一次有点想要搞一搞迷信封建—— 比如找个出马仙,把徐酒岁的父母请上来,跟他们讨论一下关于一个“在近海市有车有房,加州大学天体物理学博士,原生家庭和谐”的男人,要娶他们坏脾气不靠谱情商低的女儿,请问他们答应不答应。 薄一昭不信这年头有中老年人抵挡得了他的硬件条件。 而且他的长相去当演员,受众群应该也是广大中老年妇女眼中的:英俊帅气。 只有小姑娘才会生在福中不知福地对他挑三拣四,还自己给自己把关,有她这么把关把到把门都锁死了谁都不让进的么? “我都不知道徐井年对你这姐夫满意不满意。”徐酒岁还在那甩锅。 “我给他布置二十张卷子他就满意了。”薄一昭坐回刚才她坐的凳子上,却没撒手将她放开只是抱在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岁岁,我急着想扯证是有原因的。” “我一直在等你说原因,”徐酒岁说,“是你自己在扯东扯西,胡说八道。” “” 男人的手向下,指尖挑开她的衬衫,不用看也知道白衬衫覆盖的地方留下了多少他下手没轻没重的痕迹—— 她就是嫩,上手一掐一个印,前两天被她挠狠了,反手抓着她的爪子在她自己大腿上挠了一下,当时立刻就出了三条红痕,最惨的是那红痕三天都没消下去。 这会儿不碰还好,徐酒岁低头一看自己大腿上的红痕,更不想嫁了——将他的大手不太温柔地从自己腿上撸下去! 薄一昭能怎么办,只好顶着她的怒火说:“就是湿气太重,要么怎么你挠我的痕迹第二天就消下去了呢?” “因为我没舍得用力挠你!!!!”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信。 徐酒岁噘嘴,反手抱着他的脖子:“到底怎么了?急着扯证做什么?许绍洋中五百万彩票了怕我跟他跑?” 薄一昭沉默了下。 徐酒岁惊讶得瞪圆眼:“真的啊?他买彩票?” 薄一昭:“?” 薄一昭:“我在组织语言,你就算不能安静点好歹也严肃点。” 徐酒岁:“哦。” 薄一昭:“你能保证你听了之后不发脾气么?” “嗯嗯。” “加州大学那边发了邮件,说我之前的那个项目第三次公开进度的时候找到接盘侠了,经费已经开始走流程——” 薄一昭其实不太意外,本来就是个快要完成、有所突破的实验项目,没道理说做到快有回报了忽然喊停的 他不信学校真的像是他们表现得那样准备放弃这项研究。 他就是烦那些人明知道最后会找到经费赞助,还在那故意摆谱压他们的经费,不给预支。 这话题一出,他就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身体猛地一僵,坐起来了,下巴被一只柔软的手捏住,他被迫对视上一双怒火中烧的眼—— “什么意思?你跟我说你要回美国?”薄一昭都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她提高了嗓音吼道,“在把我吃干抹净之后,你就拍拍屁股要走了?我是什么?你回国短暂时间的调剂?不甘寂寞的慰问品?走马观花的一段短暂而刺激恋情?” 她成功把自己说怒了。 不发脾气什么的都是浮云,女人就是可以讲话不算话的。 她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似的拼命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开—— 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徐酒岁一直都是个子小力气大,薄一昭伸手摁她差点没摁住,被她手肘往后一拐撞到肋骨,双眼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 而没等他气喘匀,罪魁祸首自己已经哭哭啼啼地趴在他肩膀上很伤心地抽泣起来,还不忘记揪他头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回去!”她伸手使劲薅他头发,“你知道你还来招惹我干什么!你要不要脸了?!” “我怎么就——嘶,撒手——怎么就不要脸了?” 男人将她抱起来,像抱着个小孩似的满屋子乱晃,一边走还一边拍她的背实在是没办法,她抖得像什么似的,哭得嘤嘤的。 “我不是跟你说扯证了?” 他头发都快被扯掉光了。 “谁,谁要跟你,异、异国恋!”徐酒岁哆嗦着舌头,把眼泪和鼻涕糊在他浴袍衣领上,“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和几个女人说了话我都不知道!我醒了你睡了!你睡了我醒了!隔空喊话!” “嗯。” “你还‘嗯’?!” ”所以我想问你要不扯个证,也好安心。” 你怕我跟别的女人说话,我还怕你跟别的男人跑了呢? 介于这会儿“别的女人”还没出现,“别的男人”可真不少——不说开酒吧那俩兄弟,就许绍洋那个素来不忌吃回头草的,他真怕他前脚刚出境,后脚那人就在奉市落地了。 怎么想都不太放心。 现在徐酒岁时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等他年老色衰了呢? 还是结婚稳妥。 薄一昭就刚才那么两秒盖上电脑的时候就把这件事的解决方式想明白了,但是这事儿他觉得直接开口会被骂得狗血喷头,所以想了想后,他换了种文化人特有的迂回方式,低头问怀里抱着的人:“你弟想不想去国外读书啊?拿过那么多比赛的奖,申请个那边的学校也不难,我找人给他写介绍书——哈佛还是斯坦福?” 然而徐酒岁并不想跟他用文化人的方式对话,抬手就给了他肩膀一巴掌。 “你以为把徐井年骗过去我就会乖乖跟过去?!”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洗过明亮,竖着眉毛不给面子地揭穿他,“他那么大了,难不成还要喝奶——去月球我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万一你想他了呢?” “不想!” “万一你想我了呢?” “想个屁!” “岁岁” “别叫!咱们不熟!”徐酒岁从他手臂上跳下来,赤着脚,光着腚,噔噔往后退,整个人退到墙角瞪大了眼如临大敌般瞪着男人,“刚才我如果不追问你原因你是不是准备骗着我领结婚证然后兴高采烈拍拍屁股走人回你的美帝?!” 她咆哮不带喘气的,薄一昭都怕她岔气。 其实说实话,在接受她的疯狂怒号,雷霆怒火之前,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也有不回去这么个选项—— 从大学就在接触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物质不断冷凝直到接近绝对零度,所有的原子将变为同一个原子,为物质第五态),博士期间就开始做研究,眼看就要有了成果,他不可能放弃也不可能不参与。 ——学术的研究,还是女人的眼泪。 这像是一个无解的选择题。 难怪90%实验室的同事连女朋友都没有,偶尔有一个也会迅速被甩,作为高薪人员,他们这些人大概就是女人们看在钱的份儿上,捏着鼻子都受不了的人群之一。 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男人走到角落里去,弯腰温柔地她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再想想这事。” 他缩回手时,意外地被一把捉住食指。 “但是你想的结果里不包括‘分手’的选项。”她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当然,”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点头,“去洗澡,穿成这样走来走去,你要着凉了。” 对话在瞬间的爆发后重新归于平顺。 徐酒岁去泡了个澡爬出来后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书房里也被收拾过了,抹去了胡闹的痕迹。 她的画架还摆在那里。 徐酒岁抬手系紧腰间浴袍,发现自己一点儿也没有困意,甚至是头脑清醒吹了头发重新坐在画架前,她拿起了之前扔下的铅笔,整个人安定下来。 再抬头时,天光大亮。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她打了个呵欠,以后修完一些阴影处理,在设计稿的右下角落下“九千岁”的落款。 扫描,上传,发送赛事投稿邮箱。 将发送成功的界面截图给小船发了个微信,告知她自己已经交稿,她相信小船会转告许绍洋。 站起来重新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买了两份馄饨,拎着沉甸甸的保温盒回来,她敲响了走廊对面那扇门。 门开了。 站在门后的男人难得见到眼底淤青,下巴上也生出一些胡渣,一看就知道也是一夜未睡,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徐酒岁弯腰从他撑在门边的手臂下面钻进屋,在餐桌边把早餐掏出来,热腾腾的馄饨还有两杯豆浆。 薄一昭转身回去洗了把脸,回到餐桌边垂眼看着徐酒岁捞了一颗馄饨吹了吹,勺子方向一转,吹凉的馄饨递到了他的唇边。 馄饨做的很好,皮比纸还薄,他张嘴,吞下去。 徐酒岁笑了下:“一夜没睡?” 他低低“嗯”了声。 “说下你的伟大事业,”她低下头,自己开始捞馄饨吃,头也不抬地说,“用正常人能听懂的方式。” “构成不同物质的原子结构不同,这点你应该是初中物理时候就学过,但是在-273.16c,也就是接近绝对零度的情况下,所有原子的都会变成同一种结构,这就叫物质第五态,也就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他嗓音缓慢,不急不慢犹如她曾经无数次趴在多媒体教室外听他讲课。—— “几年前,哈佛大学通过玻色-爱因斯坦凝聚体使光的速度降为0,从而实现储存光而如今我们的实验一旦成功,可能就可以实现在物质第五态中,模拟超新星爆发现象,甚至是模拟黑洞。” 黑洞学术深奥不可测,至今人类对于黑洞的描述和研究多基于大胆猜测、小心论证的基础上,一切都是未知。 一旦能够实现模拟黑洞,就像是终于撩开女神神秘的面纱,一切技术理论上的运算和实验都可以得到实际上的类比操作—— 这对于整个天体物理学界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基石推动,一旦成功,人类对于宇宙的探秘将会吹响新的革命号角。 说小了,这是对物理学者个人至高无上的荣耀,足够留名青史。 说大了,这就是对人类科学进步的巨大推动贡献。 别说薄一昭才三十二岁,就算他八十二岁,面对昨天这种情况他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决绝—— 之前在近海市看的和国内研究所的劳动合同里,也是因为里面特别注明,在确认项目被放弃的情况下,他将会带着所有的技术资料回到国内,与美国那边被放弃的项目组构建桥梁,共同完成未完成的实验项目。 在此之前他从未迟疑。 但是昨天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深刻的意识到,现在他再也不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 他有了爱人,也下了决心即将和她组成一个家庭,他不能够说走就走,也不能够强迫她跟着自己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自私的一个借口—— 他想带她走是。 她不愿意他离开去继续做他的研究亦然。 然而这件事却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源于自身的自私无法深受,但是分开却更加不可能。 于是一夜未睡。 “得到什么结论啦?” 徐酒岁低着头,声音轻飘飘的好像还带着笑,这一秒薄一昭倒是忽然感觉到她难得一见的成熟,相比起昨天那一瞬间的炸毛,她迅速地冷静下来。 甚至好像比他还冷静的样子。 心脏难受地缩聚了下,他放下手里的勺子看着她,似乎是有所感应,她也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在这样的笑容鼓励下,他点点头:“想好了。” 徐酒岁扔了勺子:“巧了,我也想好了,不知道咱们意见统一不。” “” ”要不一起说?” 他停顿了下,点点头,表示怎么着都行。 然后就是倒数。 三。 二。 一。 “——我们领证,我跟你走。” “——给我一年时间,我回去做好工作和资料交接就回国。” 异口也不同声。 话语一出,坐在桌子两边的人都愣了下。 互相瞪视了三秒,徐酒岁先“噗”地一声笑出声来,似乎是笑得狠了,她偏开脑袋,低下头揉揉发红眼睛,“神经病啊,”一颗水珠从她掩住眼睛的手下掉落在面前的馄饨碗里,“做了七年的研究你就把荣誉这么拱手让人?” 桌子下的她踢了踢他的小腿。 “不是求婚成瘾,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你又怂了,谁要等你一年,以我拿下你的速度,一年时间够我出轨四到五回。” 她趾高气昂。 如果不是笑容里带着哭腔那就更像那么回事儿了。 男人站起来,绕过桌子,将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半蹲在她的面前在她面颊上落下带着歉意和感激的稀碎的吻。 然后转身,去找车钥匙。 “上哪去,”她看着他换衣服,“我也一宿没睡,困死了,能不能抱我睡一会啊?” “回家拿户口本。”薄一昭看了她一眼,“睡什么睡,领了证再睡,不然我睡不踏实。” “” 哦。 这就去领证了? 万事俱备,领个证吧,连黄历都没看那种。 然而,女人心,海底针。 (进入大结局状态,每天不定期掉落更新,可能随便码好多少停在那就随便放上来了,能坚持到快结局还没有把更新时间一路挪到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这绝对是我写作生涯的巨大进步) 我等你 徐酒岁是那种一旦有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就特别喜欢嘚瑟的人。 所以在给自己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打第八层高光的时候,她翘着二郎腿发了个微信朋友圈——手机举高拿远对准自己的脸,粉扑压在眼底遮住半张脸,镜头中的她笑起来双眼弯弯,一张自拍。 配字:领证去。 下面徐井年一秒点赞,并回复:猪肉检疫合格证? 小船连赞都没来得及赞,直接回复了徐井年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将这条朋友圈的主人无视了个彻底。 徐酒岁黑着脸,势必要报复这两个人,怎么报复呢,那必然是在这两人的周围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先打开微信,找到她的徒弟弟姜泽,用一种非常委婉的方式,打下一串字—— 岁岁平安:在? 岁岁平安:跟你讲个秘密,你不要告诉阿年,因为你们薄老师的实验经费发了个回马枪,为了人类科技的未来,为了你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少年能够有朝一日探索宇宙的奥秘,我可能会跟他结婚然后出国你能不能用一种委婉的方式问阿年,他喜欢哈佛还是斯坦福? 岁岁平安:剑桥有点远,怕他离姐姐和姐夫太远感受不到家庭温暖觉得自己像孤儿,所以不太推荐。 再找到“哈哈哈哈”的小船,用一种天真邪恶的方式,打下另外一串字—— 岁岁平安:在? 岁岁平安:跟你讲个秘密,你帮我考虑一下,因为薄老师的实验经费发了个回马枪,为了人类科技的未来,为了阿年那些朝气蓬勃的少年能够有朝一日探索宇宙的奥秘,我可能会跟他结婚然后出国 出国之前我想举办一场婚礼,人们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介于我爹死的早,你觉得咱们师父能答应替代我爹在婚礼上扶着穿婚纱的我走向薄老师吗? 岁岁平安:不要恐慌,我也就是随便这么一想,你可以帮我探探口风? 分别给两个人发完微信,徐酒岁扔了手机化妆去了—— 结婚证毕竟是一辈子的事,那上面的相片要是丑那就是丑一辈子,等七老八十以后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跟孙子炫耀“奶奶以前颜值超能打” 她决定还是得认真对待。 一个小时后,徐酒岁张着嘴给自己涂第二层睫毛膏的时候,回家拿户口本的男人回来了。 徐酒岁画好了妆,坐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他站在她身后垂眼看着她,容光焕发的样子很难跟刚才那个边淌眼泪边吃馄饨的邋遢鬼联想到一起—— 女人果然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生物。 三生有幸不搅基。 徐酒岁还在这折腾她的刘海,力求每一根发丝抖待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头也不回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老师,你回家拿户口本你爸妈知道了吗?” “马上就是你爸妈了,”他纠正,“知道。” “怎么说?” “刚开始是觉得有点急,毕竟什么都没准备,”薄一昭想了想道,“知道美国那边等着我回去,三年五载不一定回得来后,就让我带着户口本快去民政局,怕去晚了别人下班又得等明天你反应过来后悔了怎么办。” “” 之前徐酒岁曾经有过疑惑,她和薄一昭在一起究竟是他在智商扶贫还是她爱心泛滥,现在看来好像是后者的可能性高一些。 徐酒岁放下梳子,问了个特别梦幻的问题。 “老师,结婚以后,你会对我好吗?” “嗯。” “没有动听一点的情话吗?” “暂时没有灵感,”他将她架起来,让她没骨头似的向后靠在自己身上,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你手机响了很久了你没发现吗?” 徐酒岁这才想起一个小时前她扔下的两枚。 在薄一昭低头研究手上刚才随手一摸,成功摸到的一层粉底液阴影散粉高光等一系列复杂成分时,徐酒岁拿起了手机,心满意足地发现有20个未接来电。 分别来自徐井年和小船。 打开微信。 年年有余:你去美国?问过我手里的40米大刀了吗?!!!! 你有个七个月后就要面临高考的弟弟,能负责点吗!! 小船:你可能是疯了,休想拉着我陪你一起疯! 是不是想许绍洋带着五十几个古惑仔和五十几把砍刀,到你婚礼上给你凑个古惑仔主题婚礼? 瑟瑟发抖的惶恐不安隔着屏幕都能嗅到。 顺手回给小船一个“嘻嘻”,正想回徐井年,这时候,不远处的男人拿起手机看了眼,“唔”了声。 “怎么啦?”徐酒岁像是兔子似的竖起耳朵。 “徐井年发微信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带你走,”薄一昭对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并让我想好再回答,他是一个脆弱的,高三备考生,经不起刺激,以及惊吓。” 徐酒岁撇撇嘴:“提前半年通知还不算有良心么,他这惊吓要缓冲半年?” 薄一昭瞥了她一眼:“你这回答太有攻击性。” 徐酒岁挥挥手示意你最温和你自己来。 凑过去扒着男人的手臂看他扣字,于是就看见他坚定地打出两个字—— 薄:是的。 发送。 发送完毕。 徐酒岁:“” 徐酒岁虚心求教:“所以请问这个回答比我的版本优秀在哪?” “面对盛怒之人,多余的话少讲。”男人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面颊,“你生气时候我从来不说话。” 徐酒岁终于找到自己每次生气都能从“有点生气”到“暴怒”的原因来由,有力证明就是在男人斩钉截铁地给他的小舅子发了那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后,徐井年回了他“”这么六个点后,再也没有说过话。 安静如鸡。 也有可能是在他们听不见的地方忙着疯狂骂脏话。 当然更可能是已经被活活气死。 徐酒岁去民政局的路上忍不住掏出手机查了下老黄历网,心满意足地在“宜”下面找到了“婚嫁”二字。 再往下拉,对照着时辰,找到“良辰吉时,百无禁忌”八个大字对照时间,发现还有大概半个小时就要进入下一个时段,她催促着薄一昭合理且合法地以最快速度赶路。 这种时候薄一昭也没心思教育她,九天之外没有月老只有月球,她的未来丈夫是一名天体物理学科学家,请不要挑战他的权威和尊严。 薄一昭是下定了决心,今天要给她做牛做马的。 所以他真的把油门往下压了压,在她满意的叹息声中把车停到了民政局门口,两人下了车,这才发现今儿结婚的人真不少。 两人跑去排队照了红底照,领了证,捏着小本本,徐酒岁记得还有个流程,是新婚夫妻二人会站在一个台子后面,举着小本子笑得二傻子似的来一张合影。 薄一昭并不了解这算什么“必须要有的流程”,难道不照那张照片,他手里印着两人照片和出生年月的红本子就成假的了么—— 那必不可能。 所以当徐酒岁牵着他,好不容易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台子时,那排队快要排到门外大马路上的队伍,让男人无情地嗤笑出声。 徐酒岁转头去瞪他。 薄一昭将结婚证往口袋里一塞,抬起手摸摸她的头:“排队还是回家睡觉?” 两人都一宿没睡。 这会儿最重要的事办妥了,人都放松了下来,除了再发一条朋友圈炫耀自己的身份之外徐酒岁暂时找不到别的正事要做—— 人以放松就容易犯困。 打了个呵欠,徐酒岁真得乖乖转身跟着男人回家睡觉去了。 虽然已经同床共枕无数次,但是有了国家颁发的荣誉证书,她往男人身上拱的时候只觉得分外的理直气壮。 人刚翻上去就被一把摁住,她的下巴磕在他结实的胸口上,男人躺平了没把她颠下来,她顺势爬上去跟他玩叠叠乐。 冲他的下巴吹气。 柔软的指尖拨弄他的下巴,摸了摸发现了新大陆。 “刮胡子了?”她嘻嘻笑。 “就准你往脸上糊八层粉?总不能结婚证上就丑我一个吧?” 他捉住她的手,掀起被子,她往上爬了爬从被窝里冒出个脑袋,往上凑要亲他的薄唇,头发蹭的乱糟糟的像是被窝里爬出来的女鬼。 见她伸出舌尖还要得寸进尺,他一把摁住她,嗓音喑哑:“不睡了?” “困过了。”她脑袋上盖着被窝,“兴奋,这就结婚了,三个月前我还是单身狗,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 人家都说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到她这就变了个味道,他嗤笑着要把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她“哎呀”两声捉住他的手,怪嗔道:“别推我。” “睡觉,别闹。” “”徐酒岁想了想,一掀被子撑着他的胸膛,“老师,你是不是上年纪了啊?” 这提问得如此真情实感,男人猛地挑起眉掀起被子一把捂住她笑眯眯的脸,隔着被子在她臀上警告性地来了一巴掌! 被窝里的人乐呵呵地挣扎了下,却没有钻出来,而是一路往下,到地方停了下来,被子里动了动,男人猛地停顿了下。 猛地一把要掀开被窝,却被被窝里的人死死捉住了不让他拽! 十分钟后。 徐酒岁掀开被窝。 舌尖扫过唇角,眼睛笑弯了像是一只偷腥的猫:“嗯?” 男人垂眼,敛去眼中暗光,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拇指指腹暗示性地摁了摁她湿漉漉的唇角:“看来你是真的不想睡。” “给你发点新婚福利,难道你不喜——” 话还没说完,就被掀翻了,两人调了个方位叠叠乐,她伸手戳戳身上压着的男人,嗤嗤笑。 经过刚才的一番胡闹,这会儿她睡衣松散开来,肩膀上的系带滑落到肩膀上,立大片白皙如凝脂的皮肤在他的眼下。 柔软的布料塌软下来,一边弧度若隐若现 他将她从睡群里剥出来,俯身咬她翘起来笑着的唇角,力道克制,却恨不得想把她那狐狸似的笑咬碎。 她被弄得痒,拼了命的躲,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伸手一把撑住他的下巴:“套!” “套个屁?”他一把将她的手摁回脑袋旁边,“证都领了,持证上岗听过没?” 事实证明老男人是不能随便嘲笑的,当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战,他就会卯足了劲儿卖弄自己的技术,到了最后徐酒岁哭着求着想睡觉,也被他绝情地无视。 等徐酒岁宣布领证的朋友圈来自四面八方的点赞已经超过了一百多个时,她本人已经昏睡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唯一的想法是:当合法夫妻,也挺累的哈? 领证只是领证,结婚照、婚礼都是不存在的,只能后补,鸡飞狗跳的做资料,办签证,等一切问题搞定拿到签证定好机票,已经是十二月。 奉市正式进入了隆冬季节。 薄一昭给徐酒岁在大学附近找了个纹身工作室,对方看过了她的设计稿和作品之后非常满意,并愿意开比徐酒岁在奉市高三倍的价格邀请她加入。 毕竟这年头愿意把中文和中华风元素的图案往身上纹的年轻人还真不少徐酒岁的手握四大名著,中国传统风格可以替那个工作室挣到不错的新噱头。 用薄一昭的话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离学校近,每天徐酒岁收工,还能去接他下班。 安排的挺好,虽然徐酒岁想问他是什么小娇娇有手有脚还要人接下班,但是这大概就是情趣吧。 转眼到了出发的前一晚。 以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心里建设了八百遍一过去生活就能自然而然都投入正轨,这天晚上徐酒岁却还是失眠了。 晚上19:00。 给徐井年做了个晚餐,普通的红烧牛肉,坐在桌边看少年吃饭的时候,她抽抽搭搭地抽泣了一声,抬起手抹眼泪。 “你是二十六岁还是六十二岁?”已经坦然接受姐姐抛弃自己奔赴美帝的徐井年面不改色地夹牛肉,“能别像个老太婆似的看着别人吃饭都流下眼泪吗?” 徐酒岁抬起手整理了下弟弟的衣领,一脸慈爱:“以后少叫外卖,有空的话还是自己做实在不行,去找姜泽蹭饭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拧开头又去擦眼泪。 徐井年满脸黑线,以前她在外地上大学,他被留在奉市也没见她这么优柔寡断。 “那么舍不得就别去了。”徐井年一脸讽刺。 老公和弟弟怎么选? 那当然是—— 选老公。 徐酒岁放下擦眼泪的手:“好好学习,不许早恋。” “你管不着。” 徐酒岁低头,打开微信,跟徐井年换个对称的情侣头像。 徐井年:“蛇精病。” 徐酒岁:“嘤。” 晚上22:00。 徐酒岁洗了个澡,重新检查了一遍行李,证件,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打开手机相册,翻来翻去,实在没事做,又给微信换了个头像,这次换了个纯风景的,春和日历。 放下手机,心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落空。 她赤着脚在家里有些茫然地转了一圈,目光所及的每一样家具都在她熟悉的地方,随手就可以拿到的位置,井井有条。 晚上23:00。 薄一昭来了,以怕她明早起不来误机为理由,将她从她的床上抱到了自己的床上,连人带被子往怀里一塞。 她从被窝里抬起头,望着他:“怎么了?” “一晚上换了几次微信头像?”他低头问她,“心神不宁么?” “这你都知道?” 他轻笑一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往怀里抱了抱。 “睡吧,没事。”他停顿了下,“我在。” 第二天,早上7:00。 出发去机场。 姜泽和徐井年来送,到机场时薄一昭去打登机牌,徐酒岁站在两个少年跟前,踮起脚,摸摸这个的脑袋再摸摸另外一个。 “布置的练习要做,工作室的装修也要帮我订好。”她对姜泽说,“我在那边安顿好就回来看你们,到时候工作室还要用的,我去偷点美帝技术,回来就在工作室门前挂个牌子,店主留洋数年潜心钻研国际领先技术” 她絮絮叨叨,又成功把自己说红了眼。 抬起手揉揉眼睛。 徐井年拍了拍她的头:“你可别两边跑了,到时候我还是看看申请你们那边的学校薄老师——姐夫应该可以帮上忙,行啦,就像和你读大学时候一样,我一个人在奉市也会很好。” “不一样,”徐酒岁牵着他的手,哭唧唧道,“中间隔了整个太平洋,你跟我说都一样地理那么差,还好没学文科。” 机场里人来人往。 还好这本来就是用来离别的地方。 只要不是赖在地上痛哭打滚,像是她这样哭唧唧的小姑娘遍地都是。 徐酒岁正哭得伤心,这时候手机响了,她还以为是薄一昭找不到他们打电话来,接了却发现那边是小船。 对她今天要离开毫不知情,电话那边小船的声音透着欢快:“岁岁,你起床啦?今天那么早!开电脑了吗,比赛海选结果出来啦——你在满背遮盖组排第二哦!!!保送下下个星期的初赛,初赛的地点也公布啦,在近海市噢!虽然还有两个星期,但是你什么时候回近海市啊?哎呀真好,我在花臂组排第七,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比赛” 后来那边的碎碎念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那句“我要出国了,我不会继续参加比赛”到了嘴边,却没有力气说出口,就像是浑身的语言组织能力都被这几个字吸光了—— 就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了下来。 当薄一昭带着两张登机牌回来,远远地就看见她站在那低头抹眼泪,手里抓着还亮着屏幕的手机,哭得无比伤心。 男人手中拿着她的护照和登机牌,最下面的是刚刚收到新微信的手机,上面只是简单的五个字—— 她进了初赛。 手指微微收力,男人在远处人群外安静了站了大约五分钟,远远地看着她。 最终叹了口气,这才抬脚走过去。 来到她的面前,伸手将小姑娘揽入自己的怀抱,摸摸她的头,蹭乱了她的头发,将夹着登机牌的护照放回了她的口袋。 她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脸埋进他的怀里,男人只感觉胸前那片衬衫迅速被沾湿,她含糊地无数次重复“对不起” “晚一会儿也没关系。” “” 他弯下腰,将她的脸从自己怀里抬起,大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冲她露出一个纵容的笑容。 “我等你。” 尾声上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足够让薄一昭好好消化人到了安检口又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这件事—— 足够让他消消气。 或者回过神来,变得更加生气。 然而无论他怎么想的,他的新夫人却很有思想觉悟,飞机落地男人打开手机屏幕关闭飞行模式的那一秒,她的八百字小作文检讨书已经送到了他的微信里。 而且还像是游戏版本bug更新似的,这十几个小时里,她想到一段就写一段,内容主题思想高度各不相同—— 基本上是上一段还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看着你自己一个人进安检口时我就觉得我的心都碎了”琼瑶模式,下一段就变成“老公你怎么这么好我好爱你”晋江言情女主模式。 但是这么多内容的主题思想结合起来,颠过来倒过去,想表达的内容大概就是: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做自己的思想工作告诉我自己我可以,我可以放弃比赛放弃装修到一半的店面放弃徒弟放弃亲弟放弃国内的一切跟你远走高飞,但是临门一脚在事实面前我却发现我什么都放不下,老公对不起,老公我爱你,以及,嘤嘤嘤。 薄一昭拿着手机哭笑不得。 心里的怒火或者说是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们这些学术研究者总是被人称作工作狂魔,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三分之二点五的时间泡在实验室里对着一个数据的小数点后三位数字乐此不彼反复纠结,以自己的事业为活着的人生第一准则 而如今他遭到了报应。 有朝一日,他居然败给了他媳妇儿的事业,成了被抛弃的那个。 男人对着手机略微无语地叹了一口气。 仿佛是能够听到他心中的怨言,飞机刚停的时候,他在手机微信就弹出的视频请求——他挑了挑眉,大概是国内半夜一点,她不睡觉这是在闹腾什么呢,庆祝自由? 点了同意视频请求,摄像头那边出现一张异常严肃的脸。 这种时候她也知道嬉皮笑脸是要挨骂的。 “到了?”她瞪大眼看了看他四周,“还在飞机上?” “刚落地,这边下午一点多,”他问,“刚关飞行模式你的视频就到了,掐着点来的?” 徐酒岁嘿嘿一笑,半张脸躲在抱枕后面:“查了航班信息。” “干什么,监视我有没有和别的女人聊天?”薄一昭嘲笑她,“十几个小时,够把一本时间简史聊完了,你来迟了。” 虽然满脸嘲讽,说的话也有点刻薄,但是语气是放松的。 好的,警报解除。 徐酒岁放下抱在怀里的抱枕,整张脸露了出来冲他眨眨眼:“不生气了啊?” 男人从鼻腔里不情愿地“嗯”一声:“没那么气,就是有点想你你那个比赛要比多久?” 这才刚分开十二个小时,其实平时在家睡个觉吃个饭也不止这么久见不到面,只是飞机颠簸,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除了胡思乱想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打发,所以便格外的想念。 这都是有硬件条件的科学依据的。 所以男人说出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眉眼微压,眼中也没有太多的情绪,看上去不过是说一句很普通的话而已。 然而偏偏就是这样,才让人觉得分外撩人。 徐酒岁将抱枕抓回来放到曲起的膝盖上,脸埋进柔软的抱枕里,要是他在她的面前,她肯定整个人已经镶进了他的怀里。 “大概一两个月,”徐酒岁哼哼唧唧地,心中纠结地升起了一丝丝不理智的后悔情绪,“机票退了吗,浪费了多少钱?” “起飞前几个小时不予退票不知道啊?”他一点也没准备安慰她,“买的商务舱,你自己上软件查查多少钱算了别查了,怕你睡不着。” 徐酒岁不敢去。 薄一昭听她不说话了,冲她宽容一笑,稍微压低了声音,放小了音量:“怎么还,肉偿?” 他说话声音本来就不大,这会儿开起黄腔更小声,嗓音低沉磁性,像是就响在她的耳边 挠得她脖子鸡皮疙瘩起了一片,耳垂痒痒的,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挠了挠耳朵,弄得耳垂通红一片,脸也是通红一片。 指尖纠结地握着抱枕,指节微微泛白,她的脚趾蜷缩起来无力地在床单上抓了抓,她又将半张脸藏到了枕头后面,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写满了谴责:“你别撩我呀!” 男人低笑一声:“想要了?” 她“哎呀”被问得恼了,怒喝道“薄一昭,注意公共场合素质”,然后吧唧一下挂了视频。 手机屏幕瞬间跳回微信聊天界面,把自家媳妇儿调戏了一遍的男人乐得不行,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包括空姐在内清一色的白种人,他心想:这人脸皮怎么就这么薄呢? 薄:怎么这么不经逗,周围没人听得懂中文。 岁岁平安:那也不行!!流氓!!!! 薄:还有更流氓的。 岁岁平安:? 薄:回家照给你看。 岁岁平安:什么? 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我要拉黑你了! 薄:碰也碰过了,亲也亲过了,用也用过了,现在看一眼还嫌弃上了是吧? 薄:放心,隔着个太平洋,它还是你记忆中一样好看。 徐酒岁:“” 好看个屁啊! 那个东西,那么嘤! 从第一天遇见薄一昭,并幻象他趴在自己的脚下,虔诚亲吻她腿上的武士猫刀尖的那一刻开始,徐酒岁曾经有过很多幻象—— 但是其中的任何一种都不包括,有一天会被男人用扣字的方式臊到颤抖着手将手机关机。 就像下一秒太阳就要爆炸,太阳系即将跟着全部坍塌。 一周后已婚妇女徐酒岁到了近海市。 天意弄人,上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还是是个惴惴不安的小姑娘,对薄老师的世界充满了胆怯,害怕自己被他的绯闻对象切成碎片。 现在,她和薄老师的红本本遍布网络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转发后面都跟着一个血淋淋的:乔欣。 徐酒岁没有见到许绍洋。 其实在想开了之后徐酒岁对于见不见到他并没有所谓,否则她之前也不会用许绍洋来和小船开玩笑。 根据小船的说法是作为比赛的评审他已经离开快一个多月了,避嫌——毕竟这次比赛,在千鸟堂数得上脸的刺青师基本都通过了海选进入初赛,初赛题目会在比赛当天现场公布。 很有刺青界版高考的架势。 后面的一个星期,徐酒岁窝在小船家里和她一起把历年来的比赛视频都看了个大概,每一年初赛的比赛内容都不一样—— 有疤痕遮盖,有毁皮刺青本身遮盖,当然也有传统比赛方式,比如放一个主题直接开始设计 比较特殊的就是某年主办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批四肢不健全的残疾志愿者,让刺青师在他们残缺的部分加以发挥。 从艺术角度来看这行为也算无可厚非,只是刺青这玩意在平常人眼中要和“艺术”挂钩还是有些难度—— 这一年的争议很大,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出类似的题目。 这么多比赛视频看出来,徐酒岁和小船只得到了一条有用信息:比赛题目不可确定,唯一能确定就是,一定是比赛当天在比赛现场放出题目,然后由刺青师当下现场设计,现场开扎。 短短十个小时,要克服题目本身的附加条件(如各种遮盖情况下原有疤痕或刺青),要设计,还要下针扎,这对于刺青师的基本功和创造力都有极高要求。 徐酒岁画设计稿,客人不那么着急的情况下她可以磨叽一个月,东改改西改改。 眼下自然有些揣测不安。 自打摸透了初赛模式之后她就噩梦不断。 ——这天晚上,徐酒岁甚至梦见自己在比赛现场,几百个人众目睽睽之下急得尿裤子! 醒来之后,徐酒岁躺在床上好半天回不过神,夹着尾巴冲进厕所,出来还给薄老师打了个越洋视频压惊。 地球另一段男人正坐在学校餐厅吃午餐,听到视频另外一边,黑暗之中的她焦躁得快要哭出来,可怜巴巴:“我梦见我在比赛现场毫无灵感,下面好多人看着我站在台上发呆,许绍洋也面目表情地盯着我仿佛在骂我捞逼,然后我就尿裤子了!尿裤子了!” 徐酒岁崩溃至极,生怕噩梦成真。 这边,男人却没有良心地笑到拿不稳手里的餐具。 “薄一昭!你笑什么啊!” “笑你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以前不是参加过别的比赛啊?” “校园秋季运动会和奥林匹克运动会能比吗?!” “好好好,不能不能,”他笑着说,“但是也不能紧张到尿裤子啊,多大人了,管不住自己的脑子还管不住自己的膀胱吗?” “我这辈子干的最大的措施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心软嫁给你。” “噢,那为完全失控的你鼓掌。” “烦死你了。” “嗯,我也想你。” 公共场合公然调情,声音不高,但是男人脸上的笑容却引来周围同事纷纷围观—— 毕竟从来没见过薄先生笑得那么开心,而且听声音,和他视频那边的女人好像是在特别可怜地抱怨着什么。 他还笑! 鬼畜啊! 男人果然都是没有良心的东西! 徐酒岁惶恐之中终于等到了比赛的那一天。 进了初赛之后,就不再刻意分原本的题材组别,四个组四十个人一锅炖,大家按照名字开头字母顺序轮流进小房间抽签,对应的签号对应不同的承载者—— 这象征两个信息。 第一,这次比赛的题材还是活生生的人,这些人都是志愿者,因为稍微了解都知道,进入itatac初赛的这些人,除却许绍洋那种元老级别的,国内剩下顶尖刺青师基本都在这了,哪怕是现场发挥也可以基本做到品质放心。 第二,承载者不同,这象征着他们的体型、性别、年龄和肤色都各不相同,如果比赛是遮盖相关的,他们本身带着的疤痕或者刺青面积、色彩程度也各不相同 比如纹身遮盖吧,如果抽到姜泽那种,新手纹的,年代久远的,就是一些丑陋的线条加褪成青色,那就是简单遮盖。 如果抽到个大满背锦鲤重彩求遮盖的,那大概就是今儿出门前没烧香,或者烧香前拉屎忘记洗手。 抽到什么,全看命。 徐酒岁看了下自己的36号签,心中多少有一些不详的预感,她觉得自己这前半辈子的运气暂时都用在找到薄一昭当老公这事儿上了,后半辈子的运气 可能得读条攒攒。 小船拿到的12号签,拿了签以后她们互相交换看了眼,然后因为大家都很紧张,没说什么,找了个空位肩并肩就坐下了。 很快大家都领完了号,整个初赛进入第二个流程——开题。 主持人是许绍洋。 徐酒岁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自己还有看见许绍洋那张晚娘脸还能觉得安心的时候,悄咪咪地深呼吸一口气,见到老祖宗,心也跟着稍微定下来。 而小船好像比她更甚,在许绍洋拿着密封文件袋出现的那一秒,她一把抓住了徐酒岁的手腕,鼻腔里发出“嘤”的一声:“是师父。” 看着那样子,恨不得抱着许绍洋的大腿求他替自己上。 徐酒岁一心的紧张都被小船的怂给雷到了九霄云外,唇角抽搐了下,她一脸无语地拍了拍小船的手背。 这时候许绍洋已经打开了文件夹,宣布比赛内容—— 一:比赛主题,纹身遮盖。 二:比赛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开题,见承载者,沟通想法,设计,现场割线,为时十个小时,中途禁止使用手机,可以自由走动休息,只要你觉得这时间你浪费的起。 第一阶段占分20%,根据进度、设计稿成型情况打分。 三:因为海选为网络投稿,根据往届作弊、货不对板情况严重,本届为杜绝”海选稿代笔”行为,本届海选评审员许绍洋先生提议,规定参赛者此次初赛的遮盖主题元素与海选设计稿一致。 也就是说你初赛稿子里用的是般若,你这回还得用一样的东西,只是样式批准改变自由发挥 如果出现初赛稿与海选稿严重不符的选手,直接视为作弊当场淘汰。 四:比赛第二阶段为刺青主要制作阶段,在十天承载者恢复期后继续,到时候没割完线的继续割线,割完的就上色,比赛时间为两天共四十八小时。 第二阶段作为整个比赛的重头,占分70%。 五:比赛第二阶段后,刺青师便可以原地解散回家。承载者留下由专人照顾、维护刺青图案,十天恢复期后,根据他们的最终效果图和恢复情况、身体健康状态,进行最后一次打分。 第三阶段占分10%。 六:最终比赛结果在总赛程结束的第一个工作日公布,四十名初赛选手一共选取得分前十,共十位选手进入国际舞台。 “愿各位公平、公正参赛,发挥应有水平,一个月后在国际舞台为国内刺青争得一份荣光。” 宣布完比赛条例,许绍洋冷冷清清地说了句可能是主办方某人吊在他房间门口以死相逼要求加上的无比生硬的祝福语,合起比赛题目文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徐酒岁坐在下面,根本来不及关心他有多冷漠 因为听到第三条的时候已经两眼一抹黑—— 要求用和海选设计稿一样的主题元素?!! excuseme?!! 往届怎么都不带这么玩的?!! 许绍洋你有病病这么坑自己亲徒弟?!! 唐狮题材线条简单,多以黑白中国传统风格提现,对于纹身遮盖方面实在是用得并不太多姜泽能用,是因为他背后那个丑丑龙虽然很大但是颜色已经很淡,想要盖轻而易举。 现在让她再用一次这个题材去遮盖别人的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刺青她有一种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埋了自己的错觉。 徐酒岁整个人陷入了惊慌到失去言语功能的状态。 噩梦成真,她觉得她真的要尿裤子了。 “岁岁,你怎么样?”小船一脸紧张,“第三条那个师父加进去的新规定搞得我好紧张,幸好我海选时候用的图是日式鬼面般若,日式重彩的话,用来遮盖应该还行。” “” 徐酒岁无力地摆了摆手,完全说不出口她这个蠢货用的是唐狮。 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半个小时后。 面对自己的承载者,徐酒岁再次陷入沉默,并对自己的厌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甚至有点嫌弃把唐狮摆在床头耽误她的薄一昭)。 “大哥!” 徐酒岁站在浑身肌肉,自信展现自己身材的36号承载者面前,恨不得现场表演一个昏过去—— “您报名参加这个比赛的志愿者,是想坑死哪个心中怀揣梦想的刺青师?!!!!” 面前的男人发出一阵爽朗大笑,抬起手臂,给徐酒岁秀他的肌肉。 肌肉是真的好肌肉,换了白皮(*身上没有任何刺青的皮肤),徐酒岁可能会扑上来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当模特。 但是,眼下这隆起的肌肉,从肩胛,左胸到大臂——全部!盖满了!日式!重彩!天照大神图! 日式传统,用的色彩多,颜色重,要遮盖,如同天方夜谭。 换了千鸟堂,给许绍洋一百万,他可能都会让这位兄弟从哪进门的从哪滚出去。 徐酒岁只觉得头昏眼花。 这种下下签到快下地狱的签就这么被她徐酒岁抽到了。 她忽然就变成了那个出门之前没烧香的人。 三章内!!!!!! 我都发上中下以示决心了!!!!! 完结撒花把,发300红包! 月底了,求营养液,不给我下个月也要清零的,你们除了我还爱谁!!!!!!都给我!!!!!! 尾声中 徐酒岁第三次无比怜爱抚摸男人的肱二头肌。 “这上色,这走线大哥,您能告诉我,是什么启发了您要把这做的还不错的天照大神遮盖掉吗?” 自己发神经就算了,跑出来坑别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不知道,大概是伟大的爱国情怀,”趴在纹身椅上,只穿一条牛仔裤的肌肉男粗着嗓子道,“小姑娘,你觉得我新纹个什么样式好?” 纹身遮盖有三种—— 第一种,是直接在原本的毁皮刺青基础上,直接将刺青图案重修复杂化,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小孩花了一朵小红花,然后中央美院毕业生接过了纸和笔,将这朵小红花扩展成为了牡丹斗艳图一样。 第二种,是沿着原本刺青的线条,使其以完美的线条方式融入新刺青图中,成为新刺青团的一部分。 第三种,是最没技术含量的,重彩遮盖。 由于第三种过于简单粗暴,徐酒岁相信前面两种大概会在评审员那里得到比较高的分数—— 但是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 “大哥,这不是我觉得你搞一个什么样的新图案好,就能搞出什么样的图案的问题我不信你之前没有到刺青店咨询过,你这个要遮真的很难。” “嗯嗯,所以我来当志愿者,听说这里高手多,总有人能解决。” “谁告诉你的?” “千鸟堂的刺青师。” “谁?” “许绍洋啊,就刚才念比赛规则那个,我给他二十万让他帮我遮,他跟我说他老了拿不动纹身枪。 “” 但是他的徒弟正值壮年,甚至可以扛得起四十米的大刀砍死你们这两个害人精。 徐酒岁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纹身椅旁边,捧着脸盯着这个大哥背上的浓墨重彩发呆,她告诉他自己海选时候使用的素材是唐狮,大哥笑得一脸天真说,唐狮好,辟邪招财,我喜欢。 他的笑声和身后其他参赛选手和自己的承载者说笑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徐酒岁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刺青师接的是个花臂遮盖,这才开始比赛二十几分钟,人家已经沟通完毕 那刺青师直接用笔在那人手臂肌肉上开始改线—— 敢直接在人家身上用笔画,画完直接扎的都是对自己的绘画技术和刺青技术极有信心的刺青师。 周围像她这样搬着小板凳坐在那捧着脸发呆的人并不多。 “你也别沮丧,”那位大哥还在跟她聊,晓之以情,“我参加志愿者时候问过许绍洋,我这样的会不会有点坑人,谁抽到我不得恨死我啊——但是他说了,这不一样,因为我难度系数高,所以如果能够完成,基础分也会相对高跳水比赛看过吗,5355b,反身翻腾两周半再接转体两周半屈体动作,你要是落下去,就八十分起跳了。” “前提是我没有像条死猪一样,横着砸进水里。” “小姑娘,你还挺会聊天,咱们是要在这聊上十个小时吗?” 十秒后,徐酒岁发现自己似乎还被人开了嘲讽,白了这个下下签大哥一眼,她转过头看下台下—— 台下坐了百来个观赛的人,脑袋顶上有球赛似的转播屏幕,随机抓拍一个刺青师的现场动作,观众可以看到台上的众生百态。 有已经低头开始画遮盖图案的,有还在跟承载者聊想法的,有拿着纸微微蹙眉在拓印承载者身上的原有刺青,看上去是觉得有些棘手的 徐酒岁个人自成一派,坐在小板凳上捧着脸双眼放空的全场就她一个。 台子上大多是都是糙老爷们,这会儿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行为又这么特立独行,想要避开镜头都不行,所以导播给了她一个镜头,她捧着脸双手把脸挤得嘟起来的大脸整个印在屏幕里—— 导播还恶意把镜头拉进,让她的脸生动地塞满了大屏幕。 台下哄笑一片。 徐酒岁愣了愣抬头一看,从大屏幕上方看见自己因为抬头而露出来的大鼻孔和双下巴。 徐酒岁:“” 她到底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跟薄一昭去美国? 这就是抛夫弃子得来的报应吗?! 徐酒岁着急忙慌地抬起双手捂住脸的时候,台下笑声更大了,那笑声引得好多台上的刺青师也转过头来,看见她坐在那一动不动地发呆一脸懵逼的样子。 “那是谁?” “不知道,估计是海选稿真不是自己画的,这会儿被抓个现行懵了吧?” “不不,好像是千鸟堂的——我刚才看见千鸟堂的小船姐在跟她说话,一直坐一起的。”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看着像未成年呢,千鸟堂的人啊?啧,许绍洋收的新徒弟?他现在还收徒弟?” “不知道,但是这么小小年纪进了itatac初赛,以后也够她吹得了——估计本来也没想走更远,这会儿交白卷也行?” 各种窃窃私语的讨论声穿进耳朵里,徐酒岁抬起手捂住耳朵,心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扎针阶段,第一次觉得纹身枪嗡嗡声犹如天籁。 “你们是不是吃饱了闲得慌,那是老娘的师姐,不是师妹!看见人家手里分到的承载者身上的日式重彩了?灯光那么亮,你们又没瞎。” 小船冷冷的声音响起—— “换你们谁上都是坐在那发呆,逼逼什么呢,做你们的事!” 小船语落,台上瞬间一片安静。 徐酒岁茫然地放下捂在耳朵上的手,转头用柔情惬意、软趴趴的眼神儿感激地看了眼小船。 小船冲她安抚地笑了笑。 伟大的友谊,伟大的师门情谊。 台下,贵宾席角落阴影中,身着改良汉服的男人嗤笑一声,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目光始终放在那个坐姿不太文雅地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姑娘身上。 两个小时后。 徐酒岁就这么干坐了两个小时。 只有一个想法是最靠谱的。 “大哥,其实也有不少做了重彩花臂之后后悔的人,一般这样洗又洗不掉,他们就会选择黑臂。”徐酒岁对躺在纹身椅上玩手机,玩到快要睡着的承载者说。 那个大哥听见了“黑臂”这个关键词,就顺手上搜了搜,发现所谓“黑臂”就真的是“黑臂”,用黑色色料将整个手臂涂黑,乌漆嘛黑一片。 “丑哭了。”他诚实地评价,“毫无技术含量可言。” “我可以根据你现在身上为数不多的图案空隙,设计出唐狮沦落留白,其他地方涂黑。”这是徐酒岁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唯一可行性,“走线尽量在你颜色浅的地方,实在不行可以用偏肉浅色盖一层,尽量让它看上去图像完整。” 但是效果不会很好,这是必然的。 远看可能就是个反黑唐卡类型的唐狮,但是近看可能还是会看到留下的缝隙之间有以前刺青图案的走线。 没有办法,他的刺青面积大且图案比较繁杂,要遮很难,只能尽量配合他原有图案的走线来设计。 ——徐酒岁其实并不是非常满意这个方案,但是她实在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跟下下签大哥大致地说了下想法,拿过纸笔给他解释了下什么叫“反黑唐卡画”——大概就是把唐卡白描,空白部位反黑。 只有黑色才能遮盖所有的重彩。 下下签大哥搜了下唐狮,又搜了下唐卡白描,自我脑补了下徐酒岁要做的东西之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徐酒岁这才开始动手。 用笔在这人身上顺着他的天照大神图,比较勉强地勾出了一个唐狮的图案,反复修改路线和细节—— 十二月的天,她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勾完一个大致的轮廓后,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她拿起了纹身枪,此时周围其他参赛者有大部分的小组都已经开始割线。 反黑唐卡类型最开始就是大面积的用打雾针涂黑,徐酒岁直接割线针抖省了,上手就是开始打雾—— 此时主持人见之前一直在发呆的36组居然开始动手了,示意导播把镜头转过去。 “我们可以在屏幕中看到刚才好像是没什么头绪的36号参赛者已经开始动手了,介于她的承载者原有刺青图案较为复杂,这确实是今日全场最难的一个案例而我们可以看见她手里用的是打雾针——” 支持人语气顿了顿。 “是要涂黑臂吗?确实这种情况要遮盖只能黑臂处理,虽然这比较没有创意而且别忘记了我们参赛规则,是必须沿用海选时的设计元素!” 下面讨论声嗡嗡响起。 都说她自暴自弃的,实在想不出好法子的,黑臂毫无技术含量的。 其中几个坐在嘉宾席的人认出来徐酒岁是千鸟堂的人,在主持人的聒噪声中,往许绍洋那边靠了靠:“洋哥?” 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男人停顿了下,这才淡淡道:“不是纯黑臂,留了白的。” 那人如恍然大悟,抬起头看向大屏幕里的徐酒岁,一扫之前的迟疑,啧啧称了声聪明。 许绍洋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其实并不是特别满意她的方案—— 因为是有更好的处理办法的,既然都想到了反黑唐卡了,怎么就只想到勉强留白这一步呢? 笨。 比赛在八个小时后,由于刺青师的体力和承载者的忍耐度问题,台上所剩人也不太多,陆续有刺青师主动结束第一阶段,打分出现在他们在大厅左侧放着的牌子头像下方。 最高有拿了十八分的,最低大概七八分,还有一两个放弃比赛的。 小船拿了十五分,中等偏上。 徐酒岁下来后,周围一下暗下来,只觉得头昏脑涨,最后等评审打分的时候她一脸麻木—— 看着评审指指点点她留白得不是很好、露出了原有刺青图案走向的那几处,无情扣分,她的内心一片安静没有一丝波澜。 最后打分出了,十一分。 徐酒岁扫了一眼记分牌,十一分算是中等偏下的分数,自言自语似的“哦”了站起来,身后那个下下签大哥跟她并肩往外走。 他还在看胸前那一团黑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小姑娘,这到底行不行啊?” “行是行,”徐酒岁皱眉,用手弄了弄头发将头发拨乱了些,“只是可能没那么行,走进了看确实还是有明显遮盖痕迹。” ——行是行,只是没那么行。 这回答也是让下下签大哥迷醉了下。 在他陷入了一点点的绝望情绪时,徐酒岁带着满身更严重的绝望情绪转身走开了。 晚上和吸光了她所有幸运值的亲亲老公例行视频。 隔着太平洋和手机屏幕,男人都感觉到了她扑面而来的丧和怨气横生,随后他稍微了解下了情况,搞明白了这是因为他媳妇儿手臭抽了个下下签,在比赛第一阶段发挥不是很好。 莫名生出一种面对疑似高考忘记涂答题卡的女儿的不知所措感,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这个话题询问的时候 对方却把自己的鸵鸟头从枕头里抬了起来,嘤嘤嘤道:“都怪你!” 薄一昭:“?” 这个话题展开方式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但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娶的可不就是这么个不讲道理的玩意儿么? “自己手臭也怪我是吧,”看在她心情不好的份儿上,男人只能摸着鼻子笑着认了,“还好我不在现场,不然你不得骑到我脖子上来?那人可是许绍洋放进去当承载者的,你怎么不去骂他?” “比赛结束他就跑了,”徐酒岁噘嘴,“没来得及。” 薄一昭嗤嗤地笑。 徐酒岁委屈地瘪嘴,拿出ipad,一边打开某网页一边跟薄一昭抱怨:“你还笑,哎哟你别笑了,我要烦死了,你听听这些人怎么说的——” 她开始自行给相关帖子回复配音。 “‘这个千鸟堂的小姑娘谁啊,才拿了十一分,这也太低了’。” “‘砸了许绍洋的招牌!’” “‘看着年纪挺小的,成年了没有?’” “‘听说她之前一直在发呆,搞了半天也不知道搞出什么结果了,我们只能看到打分又看不到现阶段作品,题目也不知道的,好好奇她做的有多糟糕?’” “‘也没那么糟糕,好歹不是垫底。’” “‘这么小能进itatac初赛已经很可以了,止步不前也没关系,以后前途无量,小妹妹加油!’” 徐酒岁崩溃尖叫地扔了ipad:“老娘二十五了!什么小姑娘!还‘好歹不是垫底’,这辈子就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我九千岁大大!!他们怎么敢!!!howdareyou!!!” 她在床上撒泼打滚抓狂发疯。 薄一昭只能从被扔到床上的手机屏幕看到周围有个人在乱舞。 床被她一个人摇出了“吱嘎”的声音,那是他在的时候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行了,别发疯了,小疯子。”手机那边男人声音淡定,“第一阶段只占20%的比例,你急什么?” “我怎么不急!”徐酒岁顶着鸡窝头,一把抓起手机对准自己面色苍白的脸,“基础设施决定上层建筑——我他妈从一开始就歪了,你告诉我面对五彩斑斓的日式重彩,我除了能用能够驾驭一切的黑色涂黑他还能怎么样!许绍洋是要坑死我!放这么个玩意儿当志愿者,还给我限定初赛使用元素只能沿用海选设计稿的——我日尼玛啊!!!?” “别骂脏话。” “骂许绍洋!” “哦,那下不为例。” “你说我能怎么办,如果不是有个唐狮素材限制,我能把那个下下签大哥涂黑成非洲鸡,别说看不出曾经的日式纹身,我还能保证让人看不出他是个亚洲人!”徐酒岁抓狂,“除了留白反黑唐卡唐狮我还能做什么?!” 难为薄一昭在她零碎的抱怨里,自我脑补重新组织语言,大概地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无非就是,承载者刺青原色太重,只能涂黑遮盖,因为有唐狮元素限制,她只能涂黑的同时间隙留白,勉强留出个唐狮的轮廓。 但是效果不尽人意。 男人沉默了下,而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出了许绍洋一样的评价不同的是,他仗着国家颁发荣誉证书的保障,勇敢地说出了声。 “笨。”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徐酒岁眼底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你还骂我笨!要不是遇见你花光了我前半生所有的幸运值!” 要不是她表情太凶,这大概是一句标准的情话。 男人看着她急眼,宽容地收下了这句凶巴巴的情话:“你就是容易上头钻牛角尖,都做到知道涂黑留白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再往下想想刺青我是不懂,但是常识我有,自然界还是有能驾驭在黑色之上的颜色的。” 徐酒岁愣了。 驾驭在黑色之上的颜色? 有吗? 那是真的有。 美术生的理智回笼,告诉她,那个颜色就是白色! 徐酒岁抱着的枕头因为她手臂太用力“呲溜”一下从她的怀里飞出去,小姑娘脸上从困扰到迷茫到放空最后迸溅出异样的光彩! 逆风翻盘的机会来了! 发出一声土拨鼠的兴奋尖叫,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兴奋地抓着手机对准满是笑容的大脸,贴着屏幕亲了一口! “老师,你真好,一辈子教书育人,蜡炬成灰泪始干!” 她跳下床。 赤着脚,撅着屁股从床下面拖出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然后弯腰从行李箱里拖出一条黑色的裙子,打开来,抖了抖。 “下次比赛穿这个!” 薄一昭认出了那条裙子—— 就是那条徐酒岁穿上之后,再也不会有任何长了眼睛的男人会再把她判断为“未成年”的黑色裙子。 “别得意忘形,”他语气还算温和地说,“徐酒岁,你不听话还是偷偷买了这条裙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现在你把它给我放回箱子里去。” “我不!”徐酒岁一脸倔强,“他们老笑话我未成年怎么回事,我都嫁人了!” “你还记得你嫁人了,现在你老公说:不许穿。” “我不!” “以前你扮高中生不是扮得挺开心的?” “那是为了勾引你。” “” 电话那边,男人猛地陷入三秒沉默。 三秒后,他被生生气笑了。 “徐酒岁,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欠抽?” 徐酒岁抖开裙子在胸前笔画了下,头也不抬地回答—— “大概是因为你爱我如同我爱你吧,老公,擦狼黑。” 重彩刺青遮盖,用全部涂黑然后提白割线方式绘图反黑唐卡唐狮的案例是国内一家刺青店的案例,网上找的资料。 文案说了三点左右更新,一般左右就是前后半个小时,不能确定时间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要码多久,毕竟中间还要查资料昨天也是三点半更新的,时间显示15:57是因为后来我修改了错别字。 以上。 继续完结撒花的300红包! 尾声完10 十天后。 一样的比赛场地,一样的36号号码台,一样的纹身椅子上面坐着一样的下下签大哥,一脸困惑地问面前的刺青师:“您哪位?” 高中生脸小姑娘不见了。 眼前的年轻女人脚踩红色高跟鞋,身上穿着一条连衣裙,脱掉外套大衣的那一秒前方系带后深不见底的事业线和她不堪一握的小蛮腰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红色的唇来自tf黑管16,与高跟鞋同样的颜色,张扬而不过艳;腿上的武士猫纹身张牙舞爪,让她每一根发丝仿佛都写着野,万种风情。 都说人要衣装,女人更是如此,一条裙子就像是漫画里摘掉眼镜的主角,能让人神奇地像是换了个人。 她唇角轻勾,柔软的指尖用不太温柔的力道将傻眼的肌肉男往纹身椅上一摁——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如此不温柔:“别乱动,上次的都结疤了吧?有没有排异增生晕色现象?” 下下签大哥脑子还没从事业线的深沟里逃脱,转过弯来。 眨眨眼,傻乎乎地说了声:“没有。” 话语刚落,就见面前的漂亮女人翻了个性感的白眼:“废话,我技术那么好,怎么可能晕色增生,排异的话是你自己的问题。” “大、大姐” “?” “小姑娘,”下下签大哥“咕嘟”一声吞咽下一口唾液,“你怎么就换了一身打扮啊这,我我差点没认出来!” “因为上一轮成绩不太好,而我想红想疯了,”徐酒岁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不能把这当做是比赛台,我就把这当做是t台,一样的。” “” “开玩笑的。” “不好笑。”下下签大哥颤颤悠悠地躺下去,看着身穿黑裙的刺青师俯身来看他的恢复情况,眼睛有点儿不知道往哪放,“嗳,你有男朋友了吗?” 话语刚落,就听见她轻飘飘地嗤笑一声。 那笑声哟,如同一根羽毛,扫在人的心上,痒痒。 他瞪大了眼,下一句“网络姻缘一线牵,珍惜这份缘,你看我怎么样”已经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她高高在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眼睛别乱看。我结婚了,老公英俊潇洒,此时正在美帝为全人类文明进步而抛头颅,洒热血。” 下下签大哥惊了:“你结婚了!!!!” 一声爆喝,所有人都听见了,脑袋“唰”地转过来,看着这肌肉男一脸震惊大家嗤笑开来,都知道他这是在泡妞。 唯独徐酒岁面不改色:“嗯啊。” “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你老公做什么的?美帝飞车党?” “小时候老师问我们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十个小朋友里面有八个想做的那个。” “哦,美帝飞车党。” 徐酒岁戴上口罩,冰冷的凡士林抹在男人的胸膛,将纹身枪打开,纹身枪震动嗡嗡的声音中,只见她撩了撩长长的眼睫毛,而后用很冷酷的声音说:“是科学家。” 打雾枪落下来,蚂蚁啃咬似的稀碎疼痛传来,纹身枪稳稳地握在那柔软白皙的手中—— 徐酒岁开始填满之前留下的唐狮沦落走线沟壑,肉色的线条被填满消失,男人的胸前和手臂几句要变成“黑胸”和“黑臂” 从始至终下下签大哥都没发现哪里不对。 只是在半个小时后,忽然双眼放空地冒出一句:“嗳,科学家配刺青师,我怎么觉得这个组合特别有一种突破次元壁的浪漫呢?” 半张小脸隐藏在口罩后面的人轻轻笑了声,也不知道是想起了哪个关于她男人的甜蜜片段,甜腻地应了声:“谁说不是呢?” 停顿了下,用纹身专用的纸巾将他身上所有多余的凡士林擦掉,拍了拍他的胸口:“第一阶段完成了。” 下下签大哥从纹身椅上爬起来,走到镜子跟前一看,瞬间震惊瞪圆了眼:“全黑了!” 他这一惊一乍的,又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包括现场赛事主持的。 “我们可以看见36号重彩日式遮盖已经完成了也许是部分!36号组参赛选手选择用黑臂和黑胸的方式将色彩全部改掉!这不失为一种办法然而也太过于简单粗暴!且不符合初赛沿用海选素材的规矩!让我们看一看接下来她会怎么做以及顺便说一句,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 台上台下放松的笑声中,主持人迟疑的声音突然拔高—— “啊!我们可以看见,36号参赛选手!36号参赛选手给自己的纹身枪换上了割线针!这是为什么!她的作品还没有完成吗,已经是黑臂了啊!” 嘈杂的背景音中,徐酒岁冲着站在镜子前面对黑黢黢的手臂和胸口一脸惶恐的下下签大哥招招手:“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回来,割线了。” ——正常纹身顺序,割线,打雾,上色(黑白色可省去此步),提白(*等同于正常绘画高光部分)。 而徐酒岁此时却在大片打雾结束后,将她的纹身枪换上了割线针头,伸进了提白用的白色颜料里。 下下签大哥也不知道该怜悯她还是怜悯自己:长得那么好看,可惜是个老骗子刺青师,不讲章法,如此乱来! 他想落荒而逃,然而今天换上了新战袍,扬言要把比赛台当t台的女刺青师看上去相当不好惹,一个眼神飞过来,他就像是中了邪术——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重新躺在了纹身椅上。 笔落在他胸口上,几笔勾勒出了唐狮大概的形状。 她温暖柔软的手重新压在了他的胸口上,带着一点点笑意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一会儿我要开始割线了,白色色料颗粒大,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哈——” 说着就下针了。 一瞬间,疼痛使得肌肉男像是出水的鱼一样弓起背恨不得弹起来! 站在纹身椅旁边,徐酒岁身材娇小力气却很大,像是习惯了这种反应,不握纹身枪的那边手往他胸口一摁,轻而易举将他摁了回去:“别动。” “疼!!!” “疼是一时的,美丽却是一辈子的。” 下下签大哥不懂为什么她能把整容医院的医生用的台词背得那么溜。 而白色颜料在大面积黑色大雾之中,异常显色。 在她稳稳操持纹身枪的操作里,一条条线勾勒出来,一只脚踩祥云,隐藏在自阴天黑云之中低头窥探世间醒狮逐渐成型—— 它脚踩玲珑球,獠牙微露,云雾之中只露出半只微睁兽瞳,神奇活现! 居然是比普通作法唐狮更加生动形象,将唐狮之复古、威严感尽数释放! 赛场上,人们的认知顷刻颠倒! 摄像头给了这尊特殊的案例足足三十秒的长时间镜头,调整了很多角度将这还在制作中的反黑唐卡唐狮展示—— 台下已经有人发出了赞叹的声音,互相打听起了台上刺青师的信息。 坐在许绍洋旁边的刺青界资深大佬亦交头接耳,讨论这案例的可行性和创造性,言语之中赞扬丝毫不加以掩饰,反复恨不得立刻将手里的打分牌写上70分满分塞进徐酒岁的手里—— “创意不错。” “刺青做的也不错,她直接在承载者身上勾了线就扎了,可以看得出很有美术功底,也对自己很有信心!” “你们看她的手法也很可以,看不出这么一个小姑娘,纹身枪拿得这么稳,扎的要深还是要浅,线条要粗还是细,把握的角度总是刚刚好!” “这谁啊?” ”千鸟堂的。” “哦,洋哥家的,怪不得!”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长桌最角落坐着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 然后惊悚地发现他唇边挂着一抹满意的淡笑。 啊! 许绍洋也有对自己的千鸟堂的学徒满意的时候! 闹鬼啦! “洋哥,这个小姑娘刺青师是” “嗯,是我们千鸟堂的大师姐,九千岁。”男人弹了弹手指,淡淡道,“我亲自教出来的徒弟。” “” 许绍洋入行十几年,叫他师父的人千千万,却从未有一人得他承认,是他亲自教的徒弟。 众位刺青界大佬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一想到半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当爹的面前热火朝天地讨论人家闺女的小蛮腰和火辣身材,纷纷不由自主地把屁股下面的凳子往相反方向挪了挪。 第二轮比赛的第一,有几组速度快的(基本都是黑白传统风格以及遮盖面积小的)组别已经完成了比赛。 第二轮比赛满分七十分,他们的得分平均在四十五分至五十八分之间,最低还有三十七分的。 这一日,徐酒岁完成了全部的底色打雾和恢复好了的那部分的黑臂割线,加上割线全程都是用寻常人割两三分钟就痛的吱哇乱叫的白色色料完成 八个小时后,从纹身椅下来,下下签大哥面色铁青,已经痛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明天还有八个小时,”徐酒岁站在正在镜子前左右看骚包的下下签大哥,淡淡道,“坚持下。” “我好看吗?”下下签大哥星星眼问。 然后并没有等到徐酒岁回答,他便自问自答:“是的,我真好看。” 和第一天打雾之后,摸着一片漆黑的手臂忐忑不安地问徐酒岁“你到底行不行啊”的刻薄鬼判若两人。 徐酒岁:“” 第二日,再战八小时。 到了后面,徐酒岁仿佛看到下下签大哥的灵魂从嘴巴里飘了出来。 这让徐酒岁想到了姜宵,又想到了如果不是姜宵当初瞎鸡搞事,就不会牵扯出后面那么多破事,此时此刻她可能还怂在奉市继续长蘑菇。 “好了,大哥,起来吧。” 徐酒岁垂下眼,弯腰收拾刺青工具。 下下签大哥坐在纹身椅上喘气,看了看周围,陆续大部分组别都完成了他们的比赛,拿到了第二轮的分数—— 第二轮里,分数暂时最高的是个北方来的刺青师,拿到了六十一分,合第一轮最高分十八分也是他,这人已经拿到了七十九分的总分。 小船拿了五十八分,总分七十四分位列第二。 现场大概还有十五组刺青师没有完成比赛,水平参差不齐的情况下,其实拿到前三就已经很稳可以出线复赛。 这会儿小船高兴得快蹦起来,站在台下兴高采烈地冲着徐酒岁挥挥手。 徐酒岁回她甜甜一笑,拎着工具箱直起身。 下下签大哥看着两个软萌小姑娘刺青师甜滋滋的互动,自己也跟着高兴,跳下纹身椅走到镜子前欣赏自己的新刺青——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越看越满意。 两人并肩往评审席那边走。 “嗳,小姑娘,你说咱们能打多少分啊?” 徐酒岁歪头看了下分数公布栏,想了想后摇摇头:“不知道哦,六十七八分叭?” 下下签大哥:“” 没想到你长得娇滴滴的,居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徐酒岁莞尔一笑:“干嘛,不信啊?” 下下签大哥抓狂:“信个屁啊!!!” 徐酒岁:“” 十分钟后。 他信了。 分数公布牌上,鲜红的六十八分闪瞎了人的狗眼。 六十八分完成超级逆袭,第一阶段垫底的分数,第二阶段追回了并列第一!!! 全场哗然!!! 小船尖叫着扑向徐酒岁,她还处于惊楞状态无法自拔,天知道她之前当然是胡说的,没想到居然,居然—— 就像是三次模拟考勉强低空飞过二本线的人高考成绩出来发现自己可以清华北大选一选。 徐酒岁接住了使劲儿往她怀里蹭的小船,抬起手揉揉眼,唇角哆嗦了下,说不出话来。 只是使劲儿拍了拍小船的背,下下签大哥也凑过来拍她的肩膀,周围其他观赛的千鸟堂其他学徒也围了过来—— 一共就送了两个选手进初赛,现在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千鸟堂这他妈国内第一纹身工作室的名号还不坐的稳稳的!!!! 大家一起鸡犬升天,身价upup啊!!! 众人欣喜之中,围着徐酒岁和小船说说笑笑,一片混乱之中,徐酒岁余光瞥见,前排昏暗的贵宾席旁的门被人打开了,一抹修长的身影悄然无声地走了出去。 她微微一楞。 脑子还处于欣喜带来的空白之中没转过弯来。 转身随便抓过了个灿烂如花的小师弟,正想问他什么,这时候,她忽然听见身后人人群外,有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 “岁岁。” 最开始的一瞬间,徐酒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茫然地转过身去,越过很多人的肩头,她看见原本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正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冲着她温和微笑。 男人身着正装,大概是刚下飞机,身边还放着个登机箱大小的行李箱他冲她招招手,像是在叫自己的小宠物。 “瞪什么,”他薄唇轻勾,“这才几天,不认人了?过来。” 赞扬和掌声,亲友的祝福和拥抱,抵不住男人这一句简单的“过来”。 徐酒岁脚下一顿,在泪水涌上模糊视线时,用力拨开人群,扑进男人的怀抱。 他张开双臂,稳稳将她接住。 “我我我,老师!我我第一了!第一了啊啊啊!!夸我夸我!!!!” 猛地吸了口他怀抱中熟悉的气息,她哆哆嗦嗦地说。 “看见了,”他低下头,温暖的吻落在她湿.漉漉的眼角,“媳妇儿厉害,在下三十二岁一事无成,鞭长莫及,特地前来瞻仰。” “怎么样?” 她双眼发亮。 他低低一下,“嗯”了一声。 “甘拜下风。” 就,还有个短短尾巴大结局2.0(捂脸爬走),现码的,晚点更。 尾声完 当激动情绪褪去。 男人面带温和微笑,屈尊降贵地弯腰亲手替徐酒岁披上了她的大衣时,她在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里嗅到了一丝丝肃杀气息。 “老师,”她从他怀抱里退了出来,眨眨眼,“老公?” 徐酒岁:乖巧.jpg。 男人不厌其烦地在她软趴趴的呼唤声中又应了声,抬眼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不急不慢地在她胸前系带后,深出阴影的两团上一扫而过。 那目光凉嗖嗖的,徐酒岁她下意识地拉扯了下大衣衣领,系紧了大衣的系带。 走在她身边,揽着她肩膀的男人似乎是看见了她的动作,嗤笑一声,微敛下睫毛,没说话。 徐酒岁却觉得凉气都顺着脚板心往上窜,鸡皮疙瘩冒出来一大片,连带着跟着男人往外面走的步伐都迟疑了——她有些僵硬地,下意识回头往后看了看身后的小船,后者也正看着她。 见徐酒岁回头,小船伸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地方,然后手成手刀状,脖子一歪,手刀在脖子上一划—— 嘴巴一张发出无声的“呃啊”配音,她舌头伸了出来。 徐酒岁:“” 徐酒岁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薄一昭不是千里迢迢做十几个小时飞机来看她比赛的,这尼玛是来要她狗命的啊啊啊啊啊?!!! 救命! 整个人猛地一个急刹车,徐酒岁伸出手一把拽住男人的衣袖,咬咬下唇:“老师,等等,现在能走吗,我怕一会儿还有什么宣布的事项” “我问了洋哥,他说公布分数后选手就能自由离开。” 徐酒岁转过头,看了眼旁边比赛场地的墙壁,内心恨不得把它挠穿,强装镇定地提高音调,假装诧异“哦”了声:“他来了?” “嗯,刚走,”他顶顿了下,垂眼看她,听不出有太多情绪地问,“你没看见?” 在这种平静的目光注视中,徐酒岁却想找个柱子抱住怂起来,心中“嘤”了下,她意识到—— 求神拜佛不如讨好老公。 于是无声收紧抱住男人手臂的双手,她抬起头望进他漆黑一片的眼底,眼中闪烁着诚恳:“怎么可能看见呢,我那么认真在比赛。” 男人冲她笑了笑。 徐酒岁却被他笑得想跳起来夹着尾巴就跑。 薄一昭开车带着徐酒岁回到近海市市中心某高级小区。 车驶入小区,趴在窗户上,徐酒岁身脑袋伸出窗外左右看了看:“这是哪?” 男人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只手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拎回来,升起车窗户:“我家。” 停顿了下,补充了句:“现在也是你家了。” 下车,上电梯。 徐酒岁还一脸天真站在门口仰着头等着男人掏钥匙呢,下一秒就整个人被端了起来——空荡荡的走廊她尖叫一声,抱着男人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回过神来时,整个人被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哎哟!” 小姑娘娇滴滴地揉了揉被砸疼的腰,正想坐起来品鉴一下她凭空多出来的房,这时候眼前却被压下来的高大身影遮去。 她陷入阴影之中。 抬起头,对视上男人垂眸看她幽深的黑色瞳眸。 他的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上,背微微伏低,肩膀耸起。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犹如进攻前的伺服的猎豹。 他们距离很近,几乎是面贴着面,徐酒岁身上惯用的甜香钻入他的鼻息之间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稍微站起来了一些,手也挪动至她面前,掐了把她有肉的小下巴。 指尖向下,顺着她的侧颈下滑。 最后停在她锁骨下,连衣裙交叉的绑带上,平日里摆弄精密仪器的修长指尖,轻轻勾了勾那绑带,他嗓音低沉:“岁岁,这是什么?” “裙、裙子。” “我之前说什么?” “啊?” 她瞪眼装傻,可惜演技不太好。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说她这样装傻到底有没有用,只是几秒后微微偏头,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唇舌之间居然是淡淡的薄荷味,想必是某人下飞机前就摩拳擦掌地准备干一番事业所以洗漱了一番—— 徐酒岁猝不及防被他舌尖攻城略地,短暂惊呼一声,剩下的词语尽数被他吞咽下肚子里。 薄一昭的吻来得凶猛,像是要将短短大半个月的利息连本带利讨回来,她的唇瓣被他咬得通红人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想我没有?” 他稍微放开她,在她转过头大口呼吸的时候用高挺的鼻尖蹭她的面颊—— 她被他蹭得痒痒,嬉笑着撇开头。 脚乱蹬。 男人顺势捉住她的脚踝,指尖一勾将她白嫩的猪蹄从高跟鞋里剥出来,粗糙的指腹在脚背上滑过—— “丝袜都没穿。” 嗓音低沉喑哑。 “这么多人看着,发光发热了,高兴了,嗯?” 他的声音仿佛在喉咙深处滚动发出,嗓音里浓浓的占有欲让徐酒岁不敢回答他的问题,伸出手细细揉了下男人的头发,她正想撒娇。 男人俯过身,头一偏,温热的唇瓣近乎于沉醉落在她的脚踝一侧。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 却被大手摁住,瞬间动弹不得。 稀碎的吻落在了武士猫的猫尾,而后那吻绵延,武士猫张牙舞爪的猫脸被眷顾,最后神的恩赐降临于它爪中刀尖—— 徐酒岁背部微僵,瞬间睁大双眼瞪着天花板,脑海之中炸成一片烟花只剩下空白,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一滴豆大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他抬起头,看向眼中含着生理冒出的泪水,泪眼朦胧的徐酒岁,指尖轻扫过她的眼角,嗓音低沉而温柔:“岁岁,抖成筛子了。” 她咬着下唇,弯着腰,指尖有些控制不知力道地狠狠抓着他有些汗湿的头发。 小小声用不稳的声音求饶:“你千里迢迢就是为了回来折磨我的么?” “折磨?”他失笑。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红唇主动凑到了他的唇边。 他微微一偏脸,轻轻吻住她。 “这是给你的奖励,”他缓缓道,“赢了比赛,总得有些彩头” “我还以为你要为了裙子撕了我。”她一脸天真和讨好。 “嗯,”男人笑着道,“赏罚分明。” 男人重新低下头。 五感全失,只汇聚在武士猫刀尖那一吻。 “这么开心?” “呜。” 泣不成声的呜咽。 大手“啪”地一下,不轻地拍在她肉多的地方,白嫩的皮肤浮现一丝丝红晕,男人撑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怀中人那通红的脸看了一会儿 忽然如有所悟。 “是不是早就想我这么亲你这?” 徐酒岁被他问得,面色从水润粉红,瞬间涨红到了耳尖。 潮湿的杏眸里闪过一丝丝有贼心没贼胆的慌乱,她伸手捂住他的嘴,结结巴巴道:“没有,没有,真得——啊!” 她的声音被撞碎。 男人的一只手撑在她的头旁边,转头亲了下她盖在自己唇上的掌心,续而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犹如花衣人手中魔笛,充满诱导:“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双手无力在空中抓了抓。 摇摇头死活不肯说。 男人低笑一声,附在她耳边轻声诱哄,哄到她头重脚轻,不知云里雾里 最终,在他恶意卖弄以及捉弄中,最终还是像是在滚水中被撬开的蚌,“嘤嘤”地抓着他,用蚊子哼哼的音量,坦白从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说完,她真的臊到哭出声,一把抓过旁边的抱枕捂在自己的脸上。 抱枕被男人拿开。 他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浑厚嗓音中带着低沉、仿佛挠在人心坎上的笑—— “那今日徐小姐也算梦想成真,如愿以偿我是不是该说一声,恭喜?” 正文完,首尾呼应哈哈哈哈哈正好一百章!!!!! 说好到的小短篇愣是写了40w+感谢一路相随不嫌弃! 想了很多想说的,到这时候却是屁都说不出来,泪目! 总之番外见! 番外一 小别胜新婚。 薄一昭特地请假回国一趟,就是为了把徐酒岁带回美帝,临走前恰逢元旦,徐酒岁带着他回到奉市去拜别了舅舅和舅妈,他们显然都知道有薄一昭这号人。 薄一昭这才知道,原来徐酒岁家里还有这么多的人,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姨爹姨妈,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呼啦啦一大桌子的人—— 奉市这么小的地方,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科学家”,于是当天临时的拜访到最后晚饭时间,巨大的圆桌边挤满了人。 过年都没那么整齐。 徐酒岁还怕薄老师这么出尘的人不适应,谁知道人家拿的起放得下,家里支棱起一张牌桌,甚至不是自动麻将机,男人也就眉毛都没抖一下往上坐。 而且一点没有跟这些老头老太太客气,坐上去第一把就胡了个清一色,还是自摸,好好一赚美金的科学家,收别人小老百姓赌资的时候还不忘记礼貌跟人家讲谢谢。 徐酒岁进厨房帮舅舅打了个下手,洗了个菜,正蹲在洗脸盆跟前拔虾线呢—— 扎着俩羊角辫的表妹“噔噔噔”进来了,扯着她的袖子说:“姐,我妈让你去救她的命!” 徐酒岁不明所以:打个麻将,怎么就出人命了呢? 放下折腾了一半的虾,她洗了洗手在裤子上随便擦了擦跟着走出去,一看牌桌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家里打牌都是用硬币当小子儿,扑克牌做大子,而眼下薄一昭手边的扑克牌堆得够他拿着这些牌到旁边再开一桌斗地主。 牌桌上,姨妈、舅妈还有戴着老花镜的外婆,除了外婆还云里雾里乐呵呵的,剩下的两人每次出牌都看一眼薄一昭,恨不得用意念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在做什么牌。 徐酒岁:“” 她曾经盼望过薄老师能稍微接地气一点。 但是没想到他能如此接地气到这个地步。 “老师,你来帮帮我,”徐酒岁凑上去从背后掐了男人的背一把,“来帮我摘菜。” 薄一昭刚要说不,回头一看徐酒岁的脸色,见对方杏眸黑亮,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他愣了愣,挑起眉,还不等来得及说什么,徐酒岁转身冲着徐井年招招手:“过来替你姐夫。” 然后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拖着薄一昭回了她的房间—— 哪怕离开了那么多年,舅舅、舅妈家二楼她的房间还给她留着,天天打扫。 这是徐酒岁正儿八经的闺房,回家时候压根没通知舅舅和舅妈,眼下一看床单却是新换的,她心里顿时感动成了狗 只是被男人一把抱起来放在白色的床单上时,那点儿感动瞬间被紧张替代。 “干什么!干什么!” 她伸手推那个凑上来要亲她的脑袋—— “外面一屋子人呢!” “唔,腥。”亲吻她指尖的男人面无表情、充满嫌弃地扔开她的手,“弄虾了?” “外面一屋子人!”徐酒岁拒绝他扯开话题。 “一楼,听不到。”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腰间,闻言动作稍微一顿,“叫我来不是为了这个?” 徐酒岁都叫他的脑回路给整懵了,心想怪不得刚才一副“搞什么,现在么”的古怪表情看着她! 双手捧着男人的脸拉进自己,后者顺势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没正事把我叫来做什么,陪长辈打牌呢?” “” 徐酒岁算是听出来了,这货是真得喜欢这项运动。 “你怎么还有这爱好?” 男人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哪个中国人不爱打牌?” “我就不会。” “那是你笨,”薄一昭伸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我家那边的人也不爱跟我玩这个,自从有个舅老爷差点把整年的奖金当压岁钱输给我之后。” “所以你就来祸祸我家了?” “什么你家我家的,”男人伸手将她压进柔软的床垫,“你这样见外我很伤心。” 脸上却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没有。 他一只手在作怪,另外一只手还有心思捻起徐酒岁床上的一个泰迪熊娃娃的耳朵,嗤笑了声:“还玩这个?未成年吗?” 一边这样问,下手却更狠。 徐酒岁瞪着他,一把将自己的泰迪熊从他手里抢过来放到远远的他够不着的地方——男人从喉咙深处又低笑,空出来的那边手显得有些懒洋洋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在这个地方。 这个房间里。 让他有一种参与到了怀中的小姑娘真正作为少女时期,他曾经不幸缺席的那一段时光—— 那时候她每天背着书包上学放学,背着书包回家,就坐在这个放进的书桌前写作业,可能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躺在这张床上睡觉 那时候,她的梦里可能是另外一个学习好,长得高,打篮球很厉害的学长或者同班同学。 男人有些心猿意马,手指尖的动作变得越发漫不经心,垂眼看她仰着头目光朦胧盯着自己的眼和微红的面颊,心中生出无限怜爱。 遂低下头,在她水润柔软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想要了?” 徐酒岁心想都这样了你还问我这问题?! 整个人都瘫软成了一团泥,她咬着牙一把捉住他那作怪的手,凶恶道:“不想!” “哦,”他点点头,将被压在床上的她一把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但是我想。” “你怎么能随时随地都发——” 最后一个字被他轻吻吻掉,男人眼中含着淡淡笑意:“你在才这样。” “外面还一大堆小孩” “没事,我低调点,你也稍微克制一下。” 他的指尖挑开她衬衫最上方的一颗扣子。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半个小时后。 徐酒岁那继承了家庭传统学霸基因的小表弟拿着一张高中物理竞赛试卷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表姐的闺房,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后,门被人从里面开了一条缝。 他的表姐夫探出一个头来,大头冬天的他好像出了汗,头发也有点儿乱,那双漆黑的瞳眸微暗沉,“你姐睡了,”他淡淡道,“有事吗?” 他压低了声音,示意门外的人有屁快放。 可怜的男生举起了手里的物理竞赛试卷。 门后面的男人扫了一眼最后空着的大题,刚给出了一个公式,正想简单说一下解题入手方向—— 这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话语一顿,面色变了变。 “怎么了姐夫?”手拿试卷等着传道受业解惑的男生一脸紧张,这姐夫的气场真的有点儿吓人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胃有点疼你拿着题去找你表哥问。” “什么表哥?” “徐井年。” “问了,他说他不会,让我上楼问你。” 薄一昭心想姐弟俩一个德行,记仇,记恨他把他亲姐拐出国是吧,这不是故意的他把脑袋砍下来让人当球踢。 三秒沉默,男人扔下一句“他骗你的,你去骂他”正想关门,想了想保持礼仪地又补充了句“疼的受不了抱歉”,“啪”地一下拍上门。 房间里一下清净了。 他低下头,目光淡然地看着背靠门,被他整个人顶在门背后的怀中满脸红晕的人,问:“紧张什么,要被你弄断了。” 两个小时后。 徐酒岁那继承了全家美貌基因的真高中生小表妹一蹦一跳地上了楼,敲敲徐酒岁的门,甜滋滋地叫:“阿姐,婆婆喊你和姐夫下楼吃饭哩!” 十秒内没有回应。 小表妹一脸困惑,抬起手正想再敲敲门,这时候,门背后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下,“啪”地一声巨响,她吓了一跳。 “表姐?” 声音变了调—— 刚才原本是想叫上过楼问题的哥哥再上来叫他们吃饭的,结果他死活不肯上来了 她都没仔细想这是为啥! 只听哥哥说他上来的时候,姐夫脸色好像不是很好,他们不会吵架了吧? 不会打架了吧? 啊啊啊?! 小表妹一脸紧张得想要挠墙,就在这时,她才听见徐酒岁带着一丝丝贪足慵懒的声音,慢吞吞响起:“我没得事,刚起床来跟婆婆说我这就下来。” 小表妹“噢”了声,挠挠头,转身下了楼。 屋内,男人抱着她放在床上。 她一落地,立刻抬脚踹他胸口。 男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捉住她的脚,丝毫不洁癖地侧头亲了口:“用过就扔是吧,徐酒岁,你怎么是这种人?” “阿耀肯定晓得了!现在高中男生都早熟!!!” 她急起来讲话带着她们家里这边的方言,语调软趴趴的,一点震慑力都没有更何况这会儿她眼中湿润,满满都是被喂饱之后的风情。 男人轻笑一声,捏了把她的薄脸皮。 眼中刚刚淡下去的暗光再次变得浓郁。 从进了这房间开始,他就化身禽、兽。 徐酒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匆匆忙忙抓过衣服套上,洗了把脸,拽着他下楼。 客厅里全家人都在了,听见她咚咚下楼的声音,都转过头来。 舅妈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抬起头扫了眼徐酒岁,叫了声:“岁岁,端菜。” 徐酒岁抬起手捏了捏耳垂,“噢”了一声,连蹦带跳地跳下楼梯,转身进了厨房,端着菜出来的时候见男人抱着手臂斜靠在走道等着,见了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轻描淡写地上下扫了她一圈:“还挺有劲,看来我是真的心软。” 徐酒岁:“” 夹着尾巴跟着男人屁股后面出去,又被不知道是像亲妈还是像后妈的舅妈骂了一顿:“岁岁,有手有脚让客人端菜,你怎么回事啊!” 徐酒岁:“” 一屁股挨着外婆在餐桌边坐下来,抱着外婆的手臂算是找着了靠山,这回是神仙都叫不动她了。 菜陆续端上。 等长辈都一一入座,最后薄一昭才挨着她坐了下来。 坐下来还不忘教训她:“没点规矩。” 如此道貌岸然,正人君子,为人师表——徐酒岁惊呆了,抬起手就拧他的大腿,瞪圆了眼:“我家没那么多规矩的!” 男人轻轻拂开她的手,正襟危坐。 外婆说,管得好。 徐酒岁在心里腹诽,好个屁,隔着一道门他就不长这样了。 一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排不上号的最小的小侄女儿没了位置在旁边蹦来蹦去,趴在徐酒岁的腿上,拽着她的袖子问小姨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妹妹。 旁边的徐井年冷不丁地冒出来句:“我看快了。” 徐酒岁尴尬的想要钻地缝里去,众人哄笑。 举杯碰杯,迎接新年。 从此正儿八经便是一家人,正好。 惹,明天飞机飞韩国看比赛,明天不更。 后天继续更。 番外在日更与隔日更的边缘疯狂试探,我尽量日更,么么哒。 番外二 任何事情都是会乐极生悲的。 那天在家里被顶在门上这样那样操作了一番后,徐酒岁就撂下了狠话,薄一昭这样虚伪又道貌岸然的男人,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男人不屑一顾,冲她嘲讽地笑了笑,仿佛在说:你放马过来。 这一年是2020年,徐酒岁没放马,她放了一只小老鼠。 ——事情是这样的。 徐酒岁到美帝安顿下来后的第二个月,托itatac大赛好名次的福,她在新纹身工作室的单子快排到五月春暖花开,新老板恨不得把她供起来放在佛龛里当招财猫养。 薄一昭忙,她也跟着忙到两脚不沾地。 每天回家倒头就睡,哪怕男人回家还有力气折腾她,她也是闭着眼哼哼唧唧,身体极度配合,精神上却十分敷衍 还好男人在这件事上向来懂得“自娱自乐”,从来没有不识相地抱怨过她什么。 于是,徐酒岁每天都要心安理得地睡到日上三竿,薄一昭笑话她都快长在床上了,她自己也没闹明白怎么美帝的床也不知道是特别软还是特别宽—— 她就是每天站着都能打瞌睡,脑袋沾枕头就想睡。 刚开始她以为是倒时差,后来她以为是自己日夜“操”劳,最后她自己编了个笑话,说大概是老外皮糙肉厚,她握纹身枪要比以往用力,所以同样的工作量比以前累得多。 直到这天早上。 早上要去学校带研究生上一节实验课,男人早早就从床上爬起来。 掀开被窝把整个人都快埋进被窝里的人挖出来,强行扳过她白嫩的脸亲了一口——徐酒岁睡得正开心,迷迷糊糊被胡渣扎了下,她皱皱眉一脸嫌弃地“嗳”了声,伸手推他的脸。 婚前,薄一昭常常享受她热脸贴冷屁股的倒贴, 婚后,到了手的老男人不值钱,她越发矫情,要她就嫌弃他老和尚开荤不知节制,不要她又用脚踩着他的胸口问,老师你是不是上了年纪不行了。 还好,哪怕是这样,他也是眼里自带十八层滤镜强行自寻她的闪光点,也算甘之若饴。 所以这会儿被嫌弃了他也没有不高兴,反而是跟她拧上了似的把她整个人从床上挖出来好好的亲了一遍—— 这么一番折腾,徐酒岁再大的瞌睡都被他亲醒了,睁开眼一眼床头电子钟—— 7:00am。 早上七点! 为什么会有人早上七点就起床! 她才二十六岁! 就提前过上了六十二岁的作息! 暴躁地抓过个枕头扔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低头找拖鞋的男人,后者捣乱完功成身退,穿着拖鞋站起来望着她笑:“醒都醒了,起来给我做早餐,嗯?” “什么叫‘醒都醒了’!我是自己醒的吗?你这人也忒不要脸了,你不是不吃早餐吗!” “你做的我就吃。” “我不想做啊!” “不,你想。” “” 徐酒岁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冲进洗手间抓起自己的牙刷,顺便踢了脚霸占洗脸盆的男人示意他让开。 两人肩并肩挤在镜子跟前洗漱,徐酒岁的一只脚全程踩在男人的一只脚上,十分嚣张—— 薄一昭耐心地给她踩了个够,最后自己洗完脸,才嘟囔了声“脚拿开”要把自己的脚往回缩徐酒岁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眼一瞪正想说什么,忽然干呕了声。 洗漱台前安静了三秒。 徐酒岁“呸”地吐掉牙膏沫子关了电动牙刷,漱口,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一激动,牙刷戳到嗓子眼了。” 薄一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洗漱间。 过了一会儿,徐酒岁这才提提踏踏地走出来,麻利地烤面包煎鸡蛋煮咖啡煮牛奶——在国内的时候怎么养弟弟,出了国就怎么养老公。 为了展现自己的慈爱之心,烤面包的时候她还拿手机给徐井年发了个微信—— 微信配图是红彤彤的烤面包机,文字内容为:有没有好好吃早餐?自己早起做,别天天吃学校门口的地沟油。 过了一会儿,“叮”地一声,烤得金黄的面包从面包机里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手机震动。 年年有余:现在国内晚上十点半,你正常点行不行? 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明天天不亮啊,提前提醒你不好吗? 年年有余:人家都说一晕傻三年,等你怀孕了岂不是又傻又坏还嘴硬,都不敢想像到时候你得多讨人嫌,啧啧! 岁岁平安:放屁! 徐酒岁气哼哼地放下手机,取出面包放盘子里,倒了油准备煎蛋—— 油热起来,蛋打下去,冲天的油烟味儿钻进鼻子里时,徐酒岁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扔了铲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吐了点儿酸水。 徐酒岁吐够了舒坦了,起来倒了口漱口水漱口,刚鼓起腮帮子“呼噜呼噜”两下,洗手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男人衬衫还敞着衣领,领带刚挂上去还没来得及系,一个箭步跨进洗手间,将挂在洗手台旁边的她打横抱起来。 徐酒岁被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噗”地吐出漱口水差点没被那薄荷味儿呛死,伸出双臂抱着男人的脖子,一脸懵逼:“怎么啦?怎么啦?” 薄一昭抱着她回房间放回床上,她挣扎着爬起来:“厨房还在烧——” “我关了。”男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徐酒岁,你上次来例假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什么?”她条件反射地问。 薄一昭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徐酒岁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被薄一昭吓得魂不附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掰指头一算,心里跟着“咯噔”一下:这他妈好像得是两个月前?来美帝之前? “” “自己来没来例假不知道的?” “我以为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只会便秘。” ”你又不是女人你怎么知道——” “还顶嘴?” 他语气云淡风轻。 徐酒岁立刻闭上了狗嘴。 十五分钟后。 守在家门口的徐酒岁僵硬地发抖,像是得了帕金森,从男人手里一把抢过他拎在手上的袋子动作却十分利落。 男人从山地车上下来,来不及锁,顺手把车扔到了门边,跟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急急进屋子:“别跑,当心摔着急什么,怕什么,又不是未成年——” “感情不是你肚子里多了个东西!” 徐酒岁的尖叫声伴随着厕所摔门、落锁的声音落下。 薄一昭没跟她计较她用“多了个东西”这么不讲究的用词抱着手臂,站在厕所门口守着,一动不动地像是一座雕像——期间全部的动作就是掏出手机给同事发了个信息让他替自己一节课,然后就又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然而距离厕所里的人进去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里面安静的像是她已经被吓昏过去。 薄一昭太了解徐酒岁,如果无事发生,虚惊一场,里面的人大概早就拉开门尖叫着扑进他的怀里—— 而现在里面鸦雀无声。 他觉得不用等她出来开奖,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抬手将系好的领带拆开,随手扔在沙发上,男人扯开衣领深呼吸一口气,屈指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 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朋友圈最上方显示的是徐酒岁的头像,点进去一看—— 岁岁平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日尼玛! 图片 配图是一个验孕棒,上面红彤彤两根线。 薄一昭:“” 作为第一当事人,他正式知道自己的老婆怀孕还是从朋友圈知道的。 转身,他回客厅从抽屉里翻出钥匙打开洗手间的门,洗手间里她抓着手机坐在马桶盖上,低着头在玩天天爱消除。 薄一昭没有出声叫她,而是献祭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和爱心,站在旁边安静地等她玩完一关,三颗星完美通关。 对她的应激反应无语至极。 “干嘛呢?”他尽量让自己听上去特别温和。 “徐井年说一孕傻三年,”徐酒岁抬起头呆了吧唧地说,“我试试。” 薄一昭第一次发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他接不上来的话题—— 常理来说。 得知自己的小家庭即将迎来新生命的父母们有许多庆祝的方式。 可能相互拥抱,可能丈夫把妻子抱起来温柔地转几个圈,可能干脆抱头痛哭喜极而泣最奇葩的不过是跳一个只有彼此看得见的桑巴舞。 而他家,只有用来测试智商的天天爱消除。 “你干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说明你智商没剩多少了,”薄一昭温柔地说着,打横将她从马桶盖上抱起来,一路平稳地走向卧室,“前三个月身体虚,不能久站,熬夜,累着,跟你老板请假,排的单子往后推。” 徐酒岁窝在他怀里,可怜兮兮不忘记补充说明:“还有你得禁欲。” 薄一昭:“” 徐酒岁:“让你不知道节制,少年不知精.子贵,媳妇怀孕徒伤悲。” 薄一昭:“哦,还会作诗了。” “我就这点乐趣了这你也要剥夺吗?” 两人一块儿回到床上,男人把她放进被窝里,她立刻爬出来,特别悲伤地靠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心想我自己都是个宝宝呢啊,怎么能这就怀里还揣一个宝宝了?薄一昭真是王八蛋啊?今年双十一是不是不屯小饼干巾改屯尿布了?婴儿都用什么牌子的尿布来着,花王?奶粉呢?朋友圈可信的澳洲代购有没有啊?要不让徐井年去读悉尼大学算了?还能省个代购费? 她思维发散开来,又开始焦虑了。 薄一昭感觉到怀里这人忽然没声儿了,心想这孕妇的多愁善感说来就来一点也不含糊啊? 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发,亲亲她的发顶:“又怎么了?” 徐酒岁抓着他的衣领:“我这在哪生比较好啊,万一生了个和你一样聪明的,岂不是便宜美帝了?不行啊嘤!你给我买回国机票吧,我回去生?” 说着就要摸手机,买机票, 薄一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想这他妈多久以后的事儿了这就操心上了,当了妈这思想觉悟就是高啊,他都有点追不上了。 “等他十八岁还有一次自主选择国籍的机会。”他特别有耐心地说,“便宜不了美帝,放心。” “真的吗?”徐酒岁抬起头,毛茸茸的发顶蹭他的下巴。 “嗯,初中政治课干嘛去了你?” “就记得第一页第一句:我国不承认双重国籍。” “” 薄一昭这一天没去学校。 陪着徐酒岁在床上窝了一天,基本就是陪她天马行空,天南地北,天宽地广地瞎聊。 两人不顾徐酒岁那条朋友圈震碎了朋友圈所有人的三观,手机扔在一旁谁也没看,只是窝在床上,把他们孩子的一辈子都安排好了—— 甚至差点为他们将来会有一个怎么样的儿媳妇儿或者是女婿吵起来。 很有夫妻幻象中奖五百万分账不匀大打出手的智障架势。 最后薄一昭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要被一起拉着智商堕落的架势,连忙从这死亡节奏里脱出身摸出手机看一眼,这才发现手机的微信、短信和未接电话把他早上满格的手机轰炸到只剩5%。 徐酒岁也跟着伸脑袋凑过来看,就看见有很多人—— 她公婆,她弟,她舅舅舅妈,她外婆,她表姐表妹表弟表哥侄女 甚至是许绍洋。 每个人都凑上来,说恭喜恭喜,要做父母了,以后要更加成熟才行。 她伸手摸了摸平坦的肚皮,心想,还是一个胚胎呢。 但是唇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惶恐不安一天的心忽然沉甸甸地,载着满满祝福稳稳落了地—— 她和阿年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但是没有关系,现在他们即将又要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家中会有父母的叮咛,会有孩童的嬉闹。 他将在很多很多的祝福中诞生。 “老师。”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嗯?” 男人低下头,见她指着自己的肚皮,眨眨眼,认真地宣布:“他的名字叫薄岁安。” 男人闻言一愣,而后笑了,漆黑瞳眸微沉写满纵容,温柔地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 “你动作倒是快,还不要脸地把自己的名字加进去了。” “才不是啊!” 她笑嘻嘻地往他怀里钻。 她的人生已经那么圆满,至今再也不敢有所多求,贪得无厌。 从今往后,便是一心只求她的孩子健康快乐长大,有父母陪伴,有舅舅疼爱,走得再远,回过头时,总有归处。 愿他岁岁安康,一生无病亦无灾。 如此足矣。 嘤,不管,我觉得“岁岁安康”四个字特别有感觉,有沉甸甸的祝福感! 番外三 薄岁安的成长大事记。 薄岁安有萌萌的襁褓期。 这一年的圣诞前后,徐酒岁生了个公耗子,取了个小名叫“杰瑞”,顺便英文名也有了—— 乍一听好像挺正常的名字,如果不是当妈的那位抱着圆滚滚的儿子眨巴着眼说:“‘猫和老鼠’里面那个,猫叫汤姆,耗子就叫杰瑞老公,杰瑞也有了,我想有一只叫汤姆的布偶猫。” 要不是她因为怀孕后期吃胖了,整个人又白又嫩,软和和的,同她怀里那个哼哼唧唧白汤圆似的小玩意儿互相加持,看上去双双可爱得突破天际薄一昭可能会想把她从月子中心的三楼窗户扔出去。 男人站在床边哼哼了声,只是含蓄地说:“你乖乖的,我就考虑考虑。” 徐酒岁放下她的儿子,小家伙睡得特别香,她凑过去抓着他嫩豆腐似的小手香了一口,而后直起腰点点头,对床边的男人说:“好,我什么都听你的但是等一下我要洗头。” 薄一昭:“舅妈没跟你说怎么坐月子?提醒一下你,张口胡扯之前先想清楚——昨天她给你视频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 徐酒岁:“” 她绝望地闭上嘴,眼睫毛颤了颤,特别委屈地说:“可是我生杰瑞的时候出了好多汗,你不生你不知道,又疼又热,现在汗全黏糊腻在头发上了,你不让我洗头外国人不讲坐月子,她们坐月子还喝冰水的,不信你问杰西卡。” 杰西卡是月子中心照顾她的护理。 薄一昭心里清楚这人就是在胡扯,理都懒得理她,只是弯腰,伸手温柔地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你再忍忍,不用一个月不洗头,但是前几天确实不行的” “你别碰我头发,”她娇气地说,“我头发油死了,我自己都恶心。” “恶心什么,少胡说八道。” 他说得毫不犹豫,且一脸正经,就像是站在讲台上告诉学生他的某个错误答案纯属放屁一样具有公正不阿的说服性 徐酒岁向来吃他这套。 眼下当然也就轻而易举为男色折腰被说服,不再闹着要洗头,而是转身去研究新买来,薄一昭刚消毒好送过来的奶器怎么玩 男人坐在床边,垂眼看着她坐在床上折腾那器具就像在玩什么玩具,漆黑眼底一片柔和。 停顿了下,又去看躺在她枕头旁边睡得香甜的小家伙,刚出生的小孩长得飞快,从肚子里出来时候皱皱巴巴红通通的像个小猴子,这会儿却一下子长白长胖,躺在襁褓里就像个小白面馒头。 薄一昭伸手点了点它的下巴,软的不可思议,他都不敢用一点儿力。 “你洗手了没呀?”那边徐酒岁头也不回地问,“小孩脆弱得很,你别把身上的病菌带给他。” “洗了。”男人沉声回答,“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邋遢?” 徐酒岁放下摆弄的“玩具”,转过头瞪他,男人轻笑一声凑过来亲吻她的唇角,将人拖过来抱进自己怀里——摸摸她跟儿子一样圆润的下巴,心想这是生之前燕窝糖水吃多了点? 徐酒岁很敏感地一把捉住男人粗糙的手指:“我是不是胖了?” 是恰到好处的有肉。 他这个年纪,早就过了什么“好女不过百”的审美,现在怀里的人软绵绵的,摸到哪都像是一团能渗水的面团,他手放上去,就舍不得拿起来 听了她紧张的提问,他沉默不回答,却忍不住捏了又捏。 徐酒岁开始坐在他腿上,还为他的沉默而惶恐不安,正想揪住他的耳朵问他沉默是什么意思你还有没有良心—— 这时候,忽然感觉到他肌肉逐渐紧绷,连带着某处地方也 徐酒岁:“” 徐酒岁满脸黑线:“你对着个月子中的女人发什么情,是不是fong了?” “是疯了,前面三个月,后面三个月都没有——”男人在不和谐的地方自动消音,凑到她耳边跟她咬耳朵,“不行,我得去买点套。” “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还对你性致盎然的,还能有比我小兄弟更诚实的吗?”他淡淡地问,“我们已经进入到更高层次的话题了。” “行了,住口。”徐酒岁挣脱他的怀抱,伸手捂住儿子的耳朵,“流氓。” 他毫不知悔改地颠颠腿:“你先开始的。” “” 她确实是没想到,骑着脚踏车来到他面前,他坐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油门,如此禽、兽不如。 几个月后。 薄岁安迎来了充满了父母心机战争的幼年期。 薄岁安八个月大的时候,整天哼哼唧唧。 根据从三姑六婆二表姐那儿得来的育儿经,徐酒岁觉得他这是想学说话了,所以每天把他带到纹身工作室去,让工作室的老板跟他说英语,自己则和他说中文。 美其名曰,双语教育。 薄一昭看在眼里,觉得对一个吃饱了拉,啦拉完了睡的小孩说什么双语教育实在是很一言难尽,他视徐酒岁为傻子,但是也没有开口打击她的当妈积极性—— 毕竟她在把薄岁安生下来后就自行认为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八个月过来,除了实在是因为她不奶孩子儿子就会饿死,其他的事儿她向来跳脱。 比如给小杰瑞换尿裤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身边没有人可以求救的时候才会捏着鼻子自己上 这一点是薄一昭亲眼见识到纹身店老板(*二十八岁未婚青年)用十分纯熟的手法给自己的儿子换尿布时,才得到认识的。 说她,她就一脸娇气加沮丧:可是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个味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凉拌。 薄一昭拿她并没有什么办法,只好亲自下场,亲力亲为。 所以,薄一昭觉得让徐酒岁多亲近下儿子挺好的,哪怕只是瞎胡闹。 然而男人的演技不太好,于是徐酒岁某天在一边给儿子喂米糊一边跟他絮絮叨叨说话时,不经意一回头,便看见男人似笑非笑瞅着他们娘俩的表情。 徐酒岁放下婴儿勺,露出一个准备深究到底的危险表情:“你笑什么?” 薄一昭立刻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言简意赅的回答:“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他明明听不懂我说话,我还是老跟他说话显得很蠢?”她一脸认真,“薄一昭,你懂什么人类?如果不是语言环境的问题,你告诉我凭什么中国的小孩生下来就懂说中文,美帝的小孩刚学会走路英语水平堪比我国大学生?” “我国大学生招你惹你了。” “你别扯开话题!”徐酒岁放下米糊,隔着餐桌瞪着一脸息事宁人的男人,“你等着,不信语言环境洗脑是吧?” 薄一昭挑了挑眉,就想知道她能怎么着,才可以把这句话变成撂狠话的存在。 没想到徐酒岁转过头,摸了摸薄岁安的脑袋,指指身后的男人:“叫爸爸!” 小杰瑞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口水流的满下巴都是,哐哐砸手里的勺子。 徐酒岁:“叫爸爸——爸爸!” 年轻的夫妻,没事干就喜欢攀比孩子跟谁亲,孩子先开口叫“爸爸”还是“妈妈”,成了第一次决定胜负的关键战场。 薄一昭平日里都在实验室,只有晚上回家和周末休息才能和儿子呆在一起小杰瑞天天跟着徐酒岁去工作室,当然是跟亲妈比较亲。 男人没想到徐酒岁跟他闹完之后,还哄着儿子先学叫爸爸,当下感动的不行,将她还有她怀里的儿子一块儿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一人脸上香一个。 “怎么这么好?教儿子叫爸爸?”他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嗓音低沉带着笑意,丝毫没有了刚才的嘲笑意思。 徐酒岁沉默三秒,转过头冲他甜滋滋地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呀!” 关于“语言环境”的话题看似就此揭过。 后来,小杰瑞真的先学会叫爸爸。 且在学会了些简单的单词后,没事也“啪啪”“趴趴”地瞎叫着玩。 初为人父的薄一昭先生感动的不行,恨不得把月亮都摘给这宝贝娘俩——且真的在张罗能不能问隔壁同事搞个月球采集的石头样本回来,反正他们那实在是挺多。 直到薄岁安满一周岁之后的某天晚上。 琢磨着该给他添个妹妹的夫妻俩刚“恩爱”完,徐酒岁整个人埋进床里,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薄一昭作为“主要劳动力”,自然也是有点儿困倦的。 两人强撑着最后一点儿精神清洗完,香喷喷地掀开床单往上爬,刚躺稳了男人伸手将身边软绵绵一团捞进怀里,低头在她发顶上亲了一口—— 正要睡。 这时候,从隔壁儿童房,忽然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声音:“趴趴,pee——!” 刚合上眼的男人猛地睁开眼,低头看了下窝在他怀里睡得特别安稳的媳妇儿心中叹了口气,想了想,有难同当啊。 于是伸手掐着她的脸把她闹醒:“徐酒岁女士,醒醒,你儿子要嘘嘘。” 徐酒岁“呜”了声,闭着眼拍开他的手:“什么玩意儿?” “你儿子尿裤子了。” “哦。”徐酒岁拽过枕头,翻了个身,“我听见了,可是人家不是叫的爸爸?” “” 徐酒岁打了个呵欠,雪白的脚丫子踹了他小腿一下:“去吧,爸爸。” “什么‘人家不是叫的爸爸’,他就是习惯性——” 男人的话语至此猛然一顿,忽然明白过来这里面的坑,时隔快大半年,居然在这里等着他? “徐酒岁,你故意的吧?” ”嗯?” “我就说你怎么能这么好心教儿子叫爸爸,原来你就是打着这种主意——” 他的控诉还没说完,隔壁薄岁安就因为裤衩湿透不舒服哭了起来,儿子异常伤心的嚎啕大哭中,男人的指责声戛然而止。 徐酒岁半张脸埋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圆润的眼睛,睁开看着他,用力眨巴了下,仿佛在说:你儿子哭了哦? 男人抬起手,隔着厚重的被子使劲儿给了她屁、股一巴掌,长叹一口气,认命都掀开被子下床去了。 徐酒岁捂在被窝里窃笑不已—— 争一时胜利有什么意义,聪明人的目光从来都放得如此长远。 谁说的一孕傻三年? 老娘聪明着呢,呸! 而后一晃三年。 薄岁安终于迎来了想让徐酒岁将他塞回肚子里的儿童期。 徐酒岁以前经常听她表姐抱怨,什么小侄女上了小学之后,教她写作业把她头发都教白了一半。 打打不得,骂又骂不动,孩子哭你想跟着一起抱头痛哭。 徐酒岁听到这话的时候当个笑话,笑得没心没肺特别开心,表姐扔下一句“你就笑吧,以后有你哭的”,她也是嘎嘎瞎几把乐,笑出猪叫。 丝毫没有把表姐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她家的小耗子开始启蒙了,她随便掏了本唐诗三百首,心想薄一昭是什么人,她和薄一昭的儿子那必须是神仙啊——三岁之前背完唐诗三百首问题不大吧? 然后没想到,一切开始之前,就卡在了“鹅鹅鹅”。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毛病不大。 只是后来就变成了—— “锄禾日当午?” “曲项向天歌。” “草木本有心?” “曲项向天歌。” “花间一壶酒?” “曲项向天歌。” “薄岁安。” “啊?” “你以后不要当中国人了,十八岁选国籍的时候,你就说你要当美国人。”徐酒岁把唐诗三百首往屁股底下一塞,“疑难杂症留给美帝,小笨蛋也留给美帝。” 她说得特别认真,哪怕这时候小杰瑞根本不知道“国籍”的区别问题,但是下意识地就反应过来,他妈好像又要把什么好东西扣下不给他了—— 于是小嘴一瘪,包子似的脸一皱,薄岁安”哇”地地一下就哭了。 正巧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开门声,家里的布偶猫像只狗似的“喵”了声从猫爬架上面砸下来—— 一团白汤圆团子和一坨巨猫,一人一猫争先恐后冲向站在玄关的男人。 布偶猫“喵”地往男人腿上扑的同时,薄岁安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屁、股撞开猫,抱住亲爹的大腿!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讲不明白,中英文夹杂地告状:“妈,讲,说——said,shesaid!i'mstupid!不配当中国人!” 刚下班回来的男人弯腰,一把将儿子抱起来,走进客厅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徐酒岁,正襟危坐。 “你吃饱了撑着欺负自己的儿子,还把他欺负哭?”男人无奈地问。 “我也想哭,”徐酒岁瞪他们父子俩,“你问问他是不是在耍我?” 薄岁安抱着薄一昭的脖子,蹭了把眼泪,从他怀里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他亲妈有没有挨骂到认错—— 家里的食物链,他是知道的。 表世界:妈妈>爸爸。 里世界:爸爸>>>>妈妈。 他妈是纸老虎。 被爸爸一训就怂。 “他耍你做什么?”男人问,“你起来,屁股下面坐的什么?” 徐酒岁挪了挪屁股,男人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眼,唐诗三百首。 “就这个?” “就这个他也背不出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是有多难?”徐酒岁说,“不是耍着我玩,那就是真的笨咯?” 她摊摊手,语气真诚。 薄岁安一听,接受不了如此真情实感的质疑,猛地抽泣,“嗷”了声猛地转身扎入亲爹怀抱,撒泼打滚,这回哭到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薄一昭将儿子放下,随手将那本唐诗三百首往徐酒岁膝盖上一扔:“朗读并背诵全文,明天我抽查。” 徐酒岁低下头看着膝盖上砖头一样厚的书,低头看了眼,有点窒息。 又抬起头看看薄一昭,怀疑他们的婚姻可能就要在这一天走到尽头—— 猛地将腿上的“砖头”挪开,她直接在沙发上站起来,伸出手捂住还在往亲爹怀里蹭的儿子的耳朵,瞪着他亲爹:“薄一昭,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我二岁就会背了,阿年一岁半就会,他都三岁了还背不出来?我跟你讲道理,难道你不觉得是他在欺负我吗?!” “三岁就会‘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了,基础那么好,剩下的二百九十九首你小学初中高中又偷跑了多少?再剩下的有没有一百首?你都快三十岁了还背不出来?难道你不觉得是你在敷衍我吗?” “你才快三十岁!” “叫也没用。” “你们父子俩就联合起来欺负我!”徐酒岁不叫了,猛地抽回自己捂着薄岁安的手,戳了戳他的脸蛋,“小赖皮精,小笨蛋,你就跟你爸爸撒娇吧!我回国了,找你舅舅去,从明天开始你们父子俩喝西北风!天天吃外卖!” 外卖很好吃,但是早上偶尔也会想要吃亲妈做的爱心黑米粥。 他万能的爸爸也是有学不会的东西的。 薄岁安被威胁到了,立刻不哭了,放开薄一昭的脖子转身向徐酒岁伸出短胖的小手,整个身体倾斜过去要抱抱—— 徐酒岁勉为其难地抱过他,掂量了下,顺口说:“你怎么那么胖啊,沉得像吃了猪大大。” “什么是猪大大?”薄岁安问。 徐酒岁想也不想回答:“猪大大就是农民伯伯给他们养的——” 薄一昭在旁边听得满脸无语:“岁岁,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给儿子讲,还用国籍的事儿吓唬他,到底是他三岁还是你三岁?” 徐酒岁低头看了眼趴在自己怀里的宝贝儿子,这会儿瞪着一脸茫然的双眼滴溜溜地看着自己—— 甭管智商,至少长得那真的和薄老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嘻嘻一笑,转过头看着成人版薄老师:“我三岁,我也想撒娇,那你亲亲我?” “我不亲。”薄一昭伸手扯开领带,“你不是要回国吗?我给你买机票?” “你不亲拉倒,小杰瑞,亲妈妈一下?” 白汤圆团子一秒叛变,也不计较上一秒还被她欺负得哭着找爸爸抱大腿,捧着亲妈的脸认认真真香了一口。 徐酒岁掂了掂他:“妈妈晚上跟你睡?” 薄岁安振臂欢呼:“好啊!” 好什么好? 正抬脚要进浴室的男人直接从浴室门里倒退回来。 看着沙发上坐在一起,挤成一团的母子俩,走过去将儿子一把拎起来,很有威严地宣布:“多大的人了,自己睡,她是我的。” “不,岁岁是我的!” “岁岁也是你能叫的?” “我不管,岁岁,妈!!!!!!” 徐酒岁笑眯眯地站起来,张开双臂接过蹬着短腿往她这边扑腾的儿子,在他死死抱住自己的脖子的同时,脸蛋靠着他的脑袋,从身边衬衫已经敞开了一半的男人笑了笑。 尖细柔软的指尖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 指尖一转,她笑出甜甜的酒窝,点了点自己的脸。 而后眸光微亮地瞅着男人,不说话。 薄一昭站在那,冷眼与她对视几秒几秒后,终于还是败下阵乱来,侧身略弯腰在她唇瓣上落下轻柔一吻。 “上辈子欠了你娘俩的。” 他面无表情地说。 “对对,”徐酒岁得了便宜又卖乖地点点头,“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记得接着还。” “我去洗澡了。” 他转身走向浴室。 “害什么羞啊,老夫老妻的,什么骚话没听我说过?”她抱着儿子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的,“耳朵根都红了老公?” 男人脚下一顿,回过头。 “我和儿子都爱你呀,”她望着他,甜腻腻地说,“么么哒!” 回答她的是一声被响亮关起的门。 “岁岁,爸爸是不是生气了?” 薄岁安趴在她的肩头,特别不安地问。 徐酒岁笑了,摸摸他圆滚滚的小脑袋,特别自信地说:“不是哦,爸爸是说,他也爱我们,因为太爱啦,所以关门都是爱我们的声音。” 薄岁安:“噢!” 直到薄一昭有些紧绷的声音隔着浴室门传来:“徐酒岁,你有空在那胡说八道能不能去做个饭?” 徐酒岁:“噢!” 薄岁安用毫不掩饰的音量惊呼:“爸爸好凶!” 徐酒岁用毫不掩饰的音量揭穿:“就是害羞。” 薄一昭用门外两人都能听清楚的音量警告:“徐酒岁!” “干嘛就叫我的名字?你儿子明明也说了啊?” 徐酒岁冲着浴室门翻了个白眼,转身,抱着儿子做饭去了。 生活不过柴米油盐,繁杂琐事,鸡飞狗跳。 如此一天一天过去,不经意间,可能不小心就搭上了一辈子—— 总有些人心甘情愿,甘之若饴。 我毕业好多年全文完 最后一次,准时的粗长。 全文就这样完结啦,下本接档现代言情南海有狐(暂定名),过个把月开! 有爱心的宝宝可以预收一波! 内容这边因为一些琐碎的事儿还没定下来到底是啥,但是可以确定肯定是小甜饼啦么么哒! 太爱你们了!!!!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你们相遇在这篇文下真的很开心,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缘一定要再见鸭!!! 最后给你们一个啾咪!!!! 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