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头的咖啡馆》 第1章序 有时,在你最意想不到,可能也是你最需要的时候,你会突然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认识新的人,见识各种新事物。我就有过这样的体验,那是一个夜晚,我走在一条黑暗、偏僻的路上。现在想来,当时的情景正是我那个阶段人生的写照。我迷路了,也在人生的旅途中迷失了——我不知道脚下的路通往何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前往那个方向。 我丢下工作,给自己放了一周的假,想要逃离与工作相关的一切。其实,我的工作不算糟,尽管它有时候确实令人沮丧。但比这些更关键的是,我每天坐在格子间里,工作十到十二个小时,以后升了职,顶多就是搬进独立办公室,工作时间变成十二到十四小时,我忍不住开始想,人生就该如此,再无其他选择了吗? 高中的时候,我为了考大学而努力;上了大学,我为了找工作而努力;再之后,我来到公司上班,把时间花在努力升职上;现在,我开始质疑那些引导我沿着这条道路前行的人,怀疑他们只是把自己曾经接受过的指导跟我重复了一遍。 他们的建议其实不错,但终究不能帮大家实现自我。我感觉自己始终忙着用生活换取金钱,这笔买卖似乎不太划算。我就是在这种迷茫困惑的心理状态下,发现了那家“你为什么来这里咖啡馆”。 每当我给别人讲这个故事时,他们都会说它“神秘”,或者说像《迷离时空》(Twilight Zone)。《迷离时空》是一部有年头的电视连续剧,剧中人物身处的环境乍一看十分平常,但故事的结尾却另有玄机。我时不时会有一瞬间的犹疑,怀疑自己的经历不是真的。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我就会走到家中的书桌旁,打开抽屉,看看凯茜给我的菜单上的文字,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这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我从未重走那条路,从未回到那家咖啡馆。我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觉得即便我能回到那个地点,咖啡馆也不会留在原地——我遇见它的唯一原因,就是那一刻、那一夜,我需要遇见它,那家咖啡馆仅仅因此而存在。 也许有一天,我会回去找找。或许某个晚上,我会再次站在它的门前。然后走进去,告诉凯茜、迈克还有安妮——如果她也在那儿的话——告诉他们,那一晚如何改变了我的人生,他们向我抛出的问题如何让我有了全新的思考和发现。 谁知道呢,也许到时候,我会和其他因迷路而误入“你为什么在这里咖啡馆”的人聊上一整夜。 也许我会写本书,谈谈那段经历,也算是做点儿贡献,让更多人知道这样一家咖啡馆的存在意义吧。 第2章 我正开车沿着州际公路龟速前行,要是旁边有行人路过,一定会像高速赛车一样超过我。一小时后,缓慢移动的车流彻底停滞下来。我按下收音机的搜台按钮,寻找智慧生命的迹象,但一无所获。 二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一辆车向前移动。于是人们纷纷从车上走下来。虽然这对堵车没什么帮助,但大家可以和车旁其他人发发牢骚,换换心情也不错。 在我前面,一辆面包车车主不断说,要是六点前到不了酒店,他的预订就要被取消了。在我左边,一个开敞篷车的女人正在打电话,跟人抱怨公路系统效率低下。在我后面,一车青年棒球队队员几乎要把带队的女老师折腾疯了。我仿佛听到她的心声——她再也不想给任何活动做志愿者了。这段路俨然是一条怨气十足的长蛇,我不过是上面的小小鳞片。 又过了二十分钟,车流还是没有动起来的迹象。终于,一辆警车从路中间的草坪隔离带上开了过来。警车每开一百英尺就停一会儿,大概是在跟大家说明前方的情况。我暗自想:“但愿警察带了防暴装备,不然我真要为他们捏把汗了。” 大家都焦急地等待着,希望警车快点儿开过来。终于,警察来到了我们这段路,一位女警官告诉大家,前方五英里左右,有一辆疑似载着有毒物质的油罐车翻了,整条公路都封了。她说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掉头另寻他路——其实并没有什么“他路”可寻;另一个是留在原地等待前方清障——可能得再等一个小时。 我目送警车开向下一拨满腹牢骚的司机。这时,那个开面包车的人又说了一遍他担心六点到不了酒店的事儿,我的耐心终于耗光了。 “出门散心老是碰上这种烦心事儿。”我咕哝了一句。 就像小时候因为住得近结识的玩伴一样,近旁的司机也成了我的新朋友。我跟他们说,我等不下去了,决定换条路试试。那个面包车司机还在跟人讲房间要取消的事儿,说完最后一句,才上车给我让出条路来。我穿过隔离带,朝新的方向开去。 第3章 上路前,我打印了从网上搜来的驾车路线图,当时我还觉得这是明智之举。“用不着什么地图,”我想,“只要按这份简单明了的指示图开就行了。” 可现在指示图没用了。于是我拿出手机,准备打开地图。“系统无法使用”,屏幕上只显示了这么一行字。以前我自驾时总是随身带一本地图册,要是现在也带着就好了。 “就算找到高速公路出口,也没什么用,反正我压根儿不知道怎么走才能到目的地。”我大声地自言自语,精神状态变得越发糟糕。 开了28英里,我终于看到一个出口。 “真是见鬼,”我一边想一边把车开上出口匝道,“这个高速路口既没有加油站,也没有快餐店。全世界可能就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路口,恰好就被我碰见了。”我朝左边瞧瞧,一片空旷,再朝右边瞧瞧,还是一片空旷。 “好吧,”我说,“看来不管走哪条路都一样。” 我驾车右转,心里记下现在是往西开,提醒自己到下一个路口该往右转。这样一来,我总能回到往北去的路上。这段路是双向两车道,一条通往远方,另一条通往来时的方向。我完全不知该选哪条。这儿的过往车辆极少,路边的房舍更少。我间或瞥到一栋孤零零的房子、几处家庭农场,除此之外只有森林和草地。 一个小时后,我彻底迷路了。我只路过一个狭窄的路口,那儿竖着好几块标识牌,让人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妙。开出40英里后,不仅一个人没见着,还开上了一条名字带个“古”字的路,跟“65号古路”这种路名感觉差不多,周围一片荒凉。 接下来又出现了一个路口,和我之前经过的路口几乎一样小。无奈之下,我在这儿右转,心想,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至少方向没错。可接下来这条路的名字里也带着一个“古”字,真倒霉。 将近晚上8点,夕阳西下,一天就要过去了,我越来越沮丧。 “早知如此,我就该留在高速公路上等。”我生气地说,“原本是为了不耽误一个小时才离开,现在不仅浪费了两小时,还迷了路。” 虽然眼下的情况不怪我的车,打它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我还是朝车顶捶了一拳。 10英里、15英里、20英里过去了,前方还是一片空旷。我只剩下半箱油了。现在肯定不能往回开,剩下的油绝对撑不到堵车的那个地方;就算撑得到,我可能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就算我成功返回,那条路上也还是没有加油站。 我唯一的选择就是硬着头皮往前开,寄希望于前面有加油站和吃东西的地方。我的丧气程度和油表的指针相反,正越升越高。 因为家里有许多工作和生活上的烦心事儿,我才决定远行,想散散心;换句话说,家里的事儿已经够烦了,真没想到出了门还是这么烦。旅行的目的明明是为了让自己放松心情,再次鼓足干劲啊。 “真是个怪词,”我想,“鼓足干劲,一泻千里;再鼓足干劲,再一泻千里……循环往复,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 太阳已经完全沉到树影之后,薄暮逐渐笼罩乡间。云朵染上了少许粉红和橘黄,反射着天光的余晖,可我的注意力都在路上,满心为越来越糟的情况担忧,基本没怎么注意天空。路边依然杳无人迹。 我再次眺望路的尽头,看是否有加油站的影子。“还剩不到四分之一的油,油表指针还在下降。”我大声说。 上一次我睡在车里,还是从大学开回家的路上。那是多年前的事儿了,我并不打算让历史重演。可倒霉的是,眼前的情况和那一次越来越像。 “我得睡一觉。”我想,“万一车没油了,我得有足够的力气走出去找人帮忙。” 第4章 油表指针就要滑到标有E字的红线之下时,我看见了光亮。考虑到自己目前的惨状,我往回开了几英里路,在之前一处十字路口左转。其实,左边的路也没有任何有人的迹象,但我还是选择左转。至少这条路不是以“老”字开头,我仅仅因此做了决定。 “人到绝处,必能逢生。”我大声说。 我离光亮越来越近,终于看清那是一盏白色的街灯,在远方孑然独立,散发着明亮的光,它四周一片空旷。 “天哪,拜托了,这里可千万要有人啊。”我像念咒一样重复着这句话,驱车开过与街灯之间的最后四分之一英里路。果然,灯下有东西。 我下了主路,将车开进一片铺碎石的停车场。我惊讶地看到一座小小的长方形白色建筑,屋顶上竖着淡蓝色的霓虹灯,上面写着店名“你为什么来这里咖啡馆”。还有一个令我惊讶的发现,停车场里竟然还停着其他三辆车。“他们是从哪儿来的?肯定和我从同一个地方来。”我想,因为我在路上至少有一个小时没见过别的车了。“这是件好事,没准他们知道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钻出车外,将双臂举过头顶,伸了几个懒腰,舒展僵硬的身体,然后向店门口走去。黑漆漆的天空中挂着一弯大大的新月,成千上万颗星星在闪耀。我打开咖啡馆的门,门把手上的小铃铛响起来,宣告了我的到来。 一股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扑鼻而来,我在惊喜之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我决定,不管散发出这等香气的是什么饭菜,我都要点上三份。 第5章 咖啡馆里有种老餐厅的氛围,狭长的白色吧台旁摆着一圈镀铬底座、红色软垫的高脚凳,前窗边有一排红色的卡座,每个卡座围成的开放包厢里都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个放砂糖的小玻璃瓶,一盏银色小壶,我猜里面盛的是往咖啡里加的牛奶,此外还有配套的盐摇罐和胡椒粉摇罐。 门边的柜台上放着一台老式收银机,旁边有一个木衣帽架。这家咖啡馆令人感觉舒适,是那种可以坐下来和朋友们聊很久的地方。可惜我一个朋友也不在身边。 一个女招待本来在远处的包厢和两个客人交谈,这时转过头来微笑着对我说:“请随便坐吧,哪儿都行。” 我努力收起过去4个小时里堆积如山、依然没有平复的沮丧情绪,尽力也给她一个微笑。我选了一个靠门的包厢,一屁股坐在红色塑料座椅上,这才注意到椅子非常新。我抬头望望四周,吃惊地发现咖啡馆里的一切都是新的。 “老板一定是认为市区早晚会扩张到这里,”我想,“所以才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新开一家咖啡馆。” “嗨!”一声招呼打断了我关于房地产的实惠价格和住房开发机遇的思绪。说话的是那个女招待,“我叫凯茜,你好吗?” “嗨,凯茜!我叫约翰,我有点儿迷路了。” “看来确实是的,约翰。”她顽皮一笑,答道。 她说话的语气模棱两可,我很难判断她说的是我确实叫约翰,还是我确实迷路了。 “你为什么来这儿,约翰?”她问。 “唉,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本来想绕开,结果迷路了。我饿得半死,油箱也快见底了。”听我发完牢骚,凯茜再次顽皮一笑。 “我跟你保证,”她说,“饥饿的问题我们肯定能帮你解决。至于其他的,我们看看再说。” 她从前门的架子上取下一本菜单递给我。我不知道是因为光线问题,还是因为开车太久精神疲惫,总之我发誓,她递给我菜单的那一刻,我看到菜单上的字模糊了,然后又重新出现。“我一定是太累了。”我这样想着,把菜单放在桌上。 凯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点餐板。“要不先点杯东西喝,再仔细看菜单。”她建议道。我点了一杯柠檬水。 这一天的经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先是花了好几个小时行驶在荒凉的老路上,然后又在这仿佛世界尽头的地方发现了一家咖啡馆,现在遇见一个笑容顽皮的女招待。我拿起菜单,看了看封面。 “欢迎来到‘你为什么来这里咖啡馆’”,这句话占据了整个封面的上半部分。这行字下方有一行小黑字——“点餐前,请先询问我们的服务人员,您在此停留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我希望它意味着我能吃到好吃的。”我边想边翻开第一页。 菜单上是常见的咖啡馆餐点。早餐在左上栏,三明治在左下栏,前菜和沙拉在右上栏,主菜在右下栏。我把菜单翻过来,吃了一惊。只见菜单背面写着一个大标题,“等餐时请思考”,下面是三个问题: 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害怕死亡吗? 你满足吗? “这和随便看两眼体育版新闻的感觉不太一样啊。”我想。正当我要重读一遍那三个问题的时候,凯茜端着我要的柠檬水回来了。 “有什么想吃的吗?”她问。 我把菜单翻回到封面,指着咖啡馆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每个人似乎都对这个名字有自己的解释。”她回答,“其实,我们这儿大部分人都把它简称为‘为什么咖啡馆’。你现在要点餐吗?” 我还没准备好,甚至有点儿想穿上夹克马上离开。这个地方绝对不一般,这种不一般在我看来更接近诡异,而不是与众不同:“不好意思,凯茜,我还得再想想。” “没关系,”她说。“慢慢想,过会儿我再来问你。另外,约翰,”她带着一丝浅笑说,“别担心,交给我们。” 第6章 我注视着凯茜走向咖啡馆另一端的包厢,那里坐着一对情侣,他们三人开始交谈。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话题,大家心情一定都很愉快,因为三人都笑意盈盈的。 “这地方应该不错。”我想,“也许我应该随便点个东西吃。” 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菜单上。“没别的选择了。”我想,“我的车没油,方圆两百英里内貌似也没有其他能吃东西的地方,尽管这地方看起来有些古怪,但截至目前还没发生什么离奇的事情。” 这样一想,我的担忧减轻了点儿。凯茜去了趟厨房,出来的时候端着两个草莓大黄派从我身边走过,这让我的担忧又减轻了许多。我特别爱吃草莓大黄派,可上次吃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儿了。我想这意味着我应该在这里待一会儿。 抛开那些奇怪的问题不谈,菜单上的餐点看上去十分可口。尽管现在根本不是早餐时间,我还是决定点一份早餐。凯茜还在和那对情侣说话。我已经想好要点什么了,于是又把菜单翻到了背面。 你为什么来这里? 一个餐厅问食客这种问题,听起来很怪。一个人为什么要来你们餐厅,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一个人来到餐厅吃饭,难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吗?我怀疑自己没看懂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来这里? 凯茜走过来,打断了我的思考。 “想好点什么了吗?” 我刚想回答,但记起菜单封面上那行字,客人可以在点餐前询问服务人员。“差不多想好了,”我边说边指了指那行字,“我到底可以问你什么问题?” “哦,那个啊。”她又露出了微笑。 我越来越喜欢她的微笑了。 “过去几年,我们发现来这儿待过的客人都会发生一些变化。”她说,“所以我们想让其他人都慢慢体会‘你为什么来这里’的问题。我们先和客人分享一些他们可能期待的事情,方便他们更好地接受他们原本以为自己能接受的事情。” 我彻底糊涂了。她说的是餐点、是咖啡馆,还是完全在说另一样东西? “如果你准备好了,”她说,“我给厨师看看你点了什么,让他给点儿意见。” “当然……”我心里感觉更困惑了,“可以啊。给我来份早餐。虽然现在不是早餐时段,但你们也能做吧?” “你想点那个啊?”她问。 “是的,没错。” “没问题。今天的午餐时间早就过去了,反倒是离明天的早餐时段更近。” 我瞄了一眼手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你看问题的角度真有意思。”我说。 凯茜微笑道:“从不同的视角看待事物,有时候能帮助我们解决问题。” 她记下我点的餐,转身离开。我注视着她走向厨房的背影,发现她把菜单留在了桌上。 第7章 凯茜走近点餐窗口,我看到厨房里还有一个男人。他拿着木制调羹,显然是厨房里管事的那个人。凯茜凑近窗户,对他说了两句话,他则探出头来瞧了我一眼,看到我也在看他,便微笑着冲我招了招手。 我也向他挥手,觉得有点儿好笑,我可没有在咖啡馆里跟厨师挥手致意的习惯。凯茜和那个男人交谈了几分钟,然后把我的点菜单放在小小的圆形票夹上,转身向我走来。那男人把票夹拿正,看了一会儿,把它带进了厨房。 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菜单上。我开始重读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这里?”——这时,凯茜来到我的桌旁,在我对面的卡座上坐下。 “刚才那个人是迈克。”她说,“这个咖啡馆是他开的,做饭也归他管。他说待会儿有空出来见见你。我问他你点的这份餐有没有问题,他说量很大,但他觉得你能吃完。” “你们还有这种特殊服务啊。” 她笑了。“有啊。现在我们来聊聊这个吧。”她说着指了指菜单封面上让客人询问服务人员的那行字,“我看你一直在看菜单背面的问题,这句话就和那个问题有关。” 我不懂她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看那个问题,但我没接话。 “是这样,”她说,“单看一个问题是一回事,把这个问题变一变就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简单,好像对人完全没有影响,”她回答,“但如果你把问题稍微变一变,就能改变一些事情。” 我困惑地看着她说,“改变一些事情?什么事情?是说我没法在这儿吃饭了,还是说我点的东西没有了,得换一份别的?” “不是,”她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是比这更大的改变。” 我实在不明白她要说些什么,但她显然不是在开玩笑:“我可能听不太懂。” 凯茜指了指菜单:“如果这个问题不问别人,而是问你自己——你就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我听得一怔。不再是以前的我了?这是什么意思?我突然感觉自己站在一面陡峭的悬崖边缘。我不知道她接下来让我前进的一步,结果是立刻死亡,还是永远幸福? “和你想的差不多,”她笑着说,“不过没那么夸张。”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就继续说道:“先不要管这些,我来给你解释。你读一下菜单上第一个问题,但是要用事不关己的态度读,就好像你瞥到的一个路牌。” 我飞快地低头看了眼菜单。让我吃惊的是,上面的问题已经不再是“你为什么来这里?”。 而是“我为什么来这里?”。 我读完之后,那行字立刻变回了“你为什么来这里?”。 “怎么回事?”我激动地问,“菜单变了吗?你怎么做到的?” “约翰,我觉得你可能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做到的?菜单上的字怎么变了?”我已经彻底糊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否要继续待在这儿把事情弄明白。这时凯茜再次用一个问题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约翰,你看清菜单变化之后的文字了吗?” “当然看清了,我刚开始看的时候是另一行字,后来又变成了现在这行字。为什么会这样?” 凯茜把菜单翻到正面,指着那句“点餐前……”。“是这样的,约翰。”她开始解释。 “你看到的那个问题,变得不一样的那个问题……” “问‘我为什么来这里?’的那个问题。”我插话道。 “对。这不是一个随便提出来的问题。对它一瞥而过是一回事;认认真真去看,然后扪心自问又是另一回事——你的世界会发生改变。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极端,所以我们才在菜单封面上写了提示。” 第8章 我愣住了,我的处境十分荒唐——我在一家咖啡馆里,午夜时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前的人在跟我讲,菜单的封面上有关于改变客人人生的启示。 一般的度假可遇不到这种事情。我当时不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那个夜晚等待我的还有很多。 凯茜看着我说:“你看,约翰,一旦你真的问出了那个问题,寻找答案就会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你会发现你早晨醒来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问题,在接下来的一天中,你脑海里也会时不时闪过那个问题。它有点儿像一扇门,一旦你打开,就很难再关上。” 我意识到,“你为什么来这里?”还有更深层的含义,并非我一开始看到时以为的那样。通过凯茜的话,我明白了,那个问题并非简单地在问人们为什么来这个咖啡馆。 “没错,”凯茜打断了我的思绪,“问题与咖啡馆无关,而是在问一个人为什么存在。” 我靠在卡座的靠背上,环视四周,感到震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心想。 我努力理清思绪:“凯茜,我只是想吃点儿东西。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人觉得非常诡异。如果你刚刚讲的那扇门和每天闪过脑海的念头都是真的,那为什么要问自己这种问题呢?我就从来没问过,我现在也挺好的。” 凯茜放下菜单。“是吗?”她问,“你真的挺好吗?”她说“挺好”的时候带着一丝善意的嘲弄,好像在引导我去解释什么叫“挺好”一样。“很多人都觉得‘挺好’。但有的人就是要寻找比‘挺好’更令人满意的状态、更棒的生活。” “所以他们来了这家‘为什么咖啡馆’?”我也用讽刺的语气说道。 “有些人是的。”她的声音柔和而平静,“你来是为了这个吗?” 她把话题绕了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我甚至不确定自己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我坦诚面对自己,我得承认,我多年来都在想,除了我已经体验到的事物,生活是否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我并不是说生活很糟糕。当然,生活偶尔令人沮丧,尤其是最近,可我有体面的工作,也有知心的朋友。生活还好,甚至可以说挺好。可我心底隐约有种别样的感受,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是因为产生了这种感觉,人们才会问出那个问题。”凯茜说。 我惊呆了。她再次道出了我的想法,而且我突然意识到,她的话可能是对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来到了悬崖边。这一次,我往前迈了半步。 “凯茜,能再多跟我说说那个问题吗?” 她点点头:“我刚才说,问出这个问题就好比打开一扇大门。人的心灵也好、灵魂也罢,不管你用什么词形容,它都会去追寻答案。这个问题会占据提问者生活的优先位置,直到他有一天找到答案。” “你是说,一旦有人问自己‘我为什么来这里?’他就再也无法抛开这个问题了?”我问。 “不,不是无法抛开。有的人只是不经意瞥到这个问题,也许还仔细看了,但最后依然会忘记。有的人问了自己这个问题,并且在某种程度上真的想知道答案,他们就很难再忽视这个问题了。” “假设有人问了这个问题,也找到了答案。”我问,“那然后呢?” “这是件好事,也是件很有挑战性的事。”她笑着说道。 “我刚才说,提问这个行为本身就能产生寻找答案的动力。” “要是有人找到了答案,就会产生另一股同样强大的力量。人们一旦知道了他们为什么来,为什么存在,找到了活着的目标——他们就想实现这个目标。这个目标就像藏宝图上代表藏宝地点的×?。一旦看到了×,你就很难假装没看见,很难不去寻宝。回到我们说的具体问题上,一旦有人知道了他们来这里的目标,他们从情感上、甚至从生理上,都很难不去尝试实现那个目标。” 我往后靠了靠,努力体会凯茜讲解的一切。“这么说,提问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我答道,“我就说嘛,人最好还是永远不要问那个问题,继续原有的生活,不要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凯茜看着我:“可有人选择提问。只要时机成熟,每个人都得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紧张地大笑。想到自己之前迷路时终于看到街灯有多么兴奋,现在的我不知该作何感想。 “需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我说。 “我希望你不要觉得这些事情要‘面对’,而是要‘迎接’。”凯茜回应,“你知道吗?你之前形容的那种感觉,不是一种别人告诉或描述给你听的感觉。如果有一天你决定放下那种感觉,就勇敢做出选择吧,只有你自己才能给你自己做决定。” 说完,她站起身:“我得离开一下,去看看你的特色早餐做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我点的早餐。她一提醒,我才慢慢回过神来,原来我依然坐在一家咖啡馆里,依然饥肠辘辘。 第9章 我的大脑飞速旋转。我低头看看菜单,重读了一遍第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来这里? 比起第一次读的时候,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已经有了全然不同的含义。我努力回忆凯茜之前的话:“这是在问一个人为什么存在。” 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某种东西正拽着我去问那个问题——我还记得我和凯茜交谈时在菜单上瞥到一眼的那个问题。 我为什么来这里? 我记得凯茜说,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真是疯了。”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揉了揉眼睛,“我只想吃点儿东西,加点儿油,找个地方打发几个小时。我为什么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呢?” 我把杯中的水喝了一半,放下杯子,发现迈克站在我桌旁,手中拿着一个大水壶。 “要加水吗?”他问,“你好像需要多喝点儿水。” 我接受了他的提议,他便给我加满了水。 “我叫迈克。”他说。 我站起来和他握握手:“很高兴见到你,迈克,我是约翰。” “你没事吧,约翰?我走过来的时候,感觉你正在陷入沉思。” “差不多。”我重新坐下,“凯茜刚才跟我解释了菜单封面上的那行字。我还在努力理清思绪,琢磨它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我一说完,就意识到迈克可能对我和凯茜刚才的对话一无所知。虽然他是店主,但想出那个问题和封面提示的人也可能是凯茜。好在我的话没有让他产生丝毫疑惑。 “哦,那个问题可不简单。不同的人会在不同的时期面对那个问题。有的人在小时候就想清楚了,有的人长大一些才开始想,还有人终其一生都没想明白。这个现象其实挺有意思。” 看来迈克似乎对我们的交谈过程了然于胸,我决定把我心中的疑惑向他吐露一番。 “迈克,凯茜说,如果一个人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他的生活就会发生一些改变。”我指了指菜单,“我想知道,他们之后会怎样?” 迈克扫了一眼菜单:“你是说他们提问之后?还是找到答案之后?” 我愣了几秒钟,仔细想了想他的问题。“两个都有。关于一个人如何找到问题的答案,找到答案之后又要怎么做,我们没有聊太多。她只是稍微跟我解释了一下,找到答案的人会是什么样。” “好吧,关于如何找到答案,我认为没有一个适合所有人的统一方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技巧,我认识的人就是通过这些技巧找到了他们的答案。” 我想接话,但一时不知说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关于如何寻找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如果发表一番见解,可能就更难回避向自己提问这件事了。 “确实是这样。”迈克说,“换了凯茜,她也可能会告诉你同样的道理。” 他似乎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尽管我根本没说出口。对此我只是稍有些惊讶。 其他人寻找答案的方法,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兴趣知道。毕竟,我连自己想不想提出那个问题都不确定。 “迈克,还有另一个问题呢?找到答案的人会怎么做?” 迈克笑道:“这样吧,我先去看看你的饭做好没有,回来再回答你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摆满盘子的托盘回来了。“这些都是我的吗?”我问。难道菜单上我点的套餐下面还有两大段介绍被我看漏了? “当然啦。一份早餐里面有煎蛋卷、烤面包片、火腿、培根、新鲜水果、炸薯饼、饼干,还有单面煎的薄煎饼。” 我环顾四周,想再找三个人和我一起吃。 “除了这些,我们还有配烤面包的果冻、配薄煎饼的糖浆,配饼干的蜂蜜,还有专门配煎蛋卷的特制土豆沙拉。幸亏你饿了。” “哪有人会饿成这样啊!”我说。 “约翰,你会吃惊的,有时候你只是没意识到,你早已准备好接纳新事物了。” 迈克把餐点放在桌上:“约翰,我得和那边那对儿情侣多说几句,我一会儿就回来,如果你还想聊,我们可以接着聊。” “好啊。”我看着面前的盘盘盏盏,“没问题。” 第10章 我开始对付桌上的食物。我吃掉一些煎蛋卷、烤面包和水果时,凯茜来了。 “怎么样呀,约翰?” 我咽下刚吞进嘴里的食物,说:“不错。早餐棒极了。” “你好像比刚才精神多了。” 我确实精神多了,刚进咖啡馆时把我吞没的那种沮丧感几乎完全消失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你为什么来这里?”这个问题上,全心投入接下来的讨论中,其他的一切都成了次要事项。吃到一份美味的煎蛋卷,对我多少也有点儿帮助。 “你想自己吃?还是想有人一起聊聊?”凯茜问。 “当然希望有人一起。其实我还想和你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我一直在思考,但还是有几点困惑。” “有什么我能帮忙解释的吗?”凯茜问。 “我不明白菜单上的问题。要是有人问自己为什么来这里,通过某种方式搞清了他的目的,他带着这份答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凯茜顿了顿:“首先,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解开了这个谜题,答案属于他自己。关于接下来怎么做,他们有完整的、决定性的话语权。” 我思索了一下:“我想,如果有人想出了自己来到这世上的目标,他们一定想知道实现这个目标的最好方法。问题是,要去哪儿寻找这个方法。”我看向凯茜,感觉她其实什么都明白,但她要等着我自己想清楚。 “每个人的方法都不一样。” 我望着她:“能给个提示吗?” “要不我举个例子吧。”她回答,“假设你想做一个业余艺术家,你想创作什么类型的艺术作品?” 我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取决于我想成为什么类型的艺术家。或者干脆想创作什么就创作什么。”我停下话头,等着她评价,可她什么都没说,我只好细细思量自己刚才的回答。 “就这么简单?”我问,“一个人要是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就会为了实现这个意义做一切想做的事?” 话一出口,我全身上下都兴奋起来,仿佛我刚刚发现一样独一无二且很重要的东西,我的身体产生了相应的反应。这个道理听上去太简单,简单到让人怀疑它的正确性。为了实现存在的意义,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所以,如果我的存在意义是帮助他人,那我应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只要它符合我对‘帮助他人’的定义?”我兴奋地问,对这个概念的兴趣越来越浓。 “对的。”凯茜说,“如果你觉得从事医疗行业可以帮助他人,那你就去行医;如果你觉得在贫困地区修建避难所才是帮助他人,那你就去盖房。也许你觉得,当一名会计,在税务方面帮助别人是你实现存在意义的方式,那就去做会计。” 我的脑子飞速旋转。我从未用这种方式思考过问题。在我过去的人生中,我所作出的大部分决定都是为了回应他人的期待,比如说家人的建议、文化环境带来的压力和别人的看法。而现在问题不一样了。“那要是我的存在意义是为了成为百万富翁呢?” “那你就应该尽你所能,做符合你心中‘百万富翁’定义的事情。”凯茜答道,“如果这意味着结交其他百万富翁,那就去结交;如果这意味着努力工作攒够一百万,那就去工作。所有的例子都是一个道理,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 “‘做百万富翁’……我有点儿喜欢这个词,”我越来越激动,“我能买好几辆新车,没准还能买几套豪宅。” “这就是你的存在意义吗?”凯茜放低了声音。 她的问题让我立刻停止了臆想。 “我不知道。” “我和迈克聊这些的时候喜欢用一个缩写词。”她说,“比如说你在菜单上瞥到的那个问题。” 我低头看了看第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来这里? “当一个人弄清了他为什么存在,就相当于定义了自己的‘存在意义(Purpose For Exis挺)’。我们简称其为‘PFE’。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他可以为了实现‘存在意义’做十件、二十件、甚至成百上千件事。他可以做任何事。我们有些客人清楚自己的PFE,并会尝试各种他们认为有利于实现PFE的活动,这些人通常对生活满意度很高。” “那你们有没有遇到过对生活满意度很低的客人?”我问。 “这类人也做了很多事情。”她说。 她顿了顿,我趁机说出脑海中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但是,他们做的那些事和他们的PFE无关。”凯茜笑了,我意识到这个结论需要靠自己悟出来。 “凯茜,如果我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也弄清了我的存在意义,那我怎么知道做什么才能去实现它?我的意思是,实现意义的关键可能是人、旅行、活动、经历或者其他各种事物。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用一个问题回答了我。我发现她经常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约翰,假设你决定把了解如何造车当成自己的生存意义,并准备去实现这个PFE。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我沉思片刻:“我应该会读许多关于车的书。说不定还会去参观生产车的工厂,和有造车经验的人联系,听听他们的意见,还可能会去找一份能实际上手组装汽车的工作。” “你会始终待在同一个地方吗?” 我思量片刻:“不,假如我真的想知道如何造车,我会前往世界不同的造车圣地参观学习,这样才能全面掌握造车技艺。我觉得,一个人要想知道如何实现自己的存在意义,应该去探索和迎接与PFE相关的各种事物,这就是我提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没错。”凯茜说,“每个人都局限于自己当前的经历和知识。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当前’。我们生活在有史以来信息量最大的时代,每个人都有机会接触全世界的各种信息、人、文化和经历。” 凯茜继续说:“在我们努力实现PFE的过程中,我们受到的外部限制少之又少,更多的限制是我们自己加在自己头上的。” “你说得对。”我说,“我好像没有充分利用这个时代的优势。回想自己如何利用时间,我发现我每天几乎都在做同样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 我低头看看菜单。 你为什么来这里? “也许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说着指指菜单,“我不知道我来到这世上到底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只是在重复大多数人在做的事。” “根据你的经验,做‘大多数人’在做的事能帮你实现自己的存在意义吗?”她问。 第11章 凯茜的问题直击我的内心。做大多数人做的事能帮我实现存在意义吗?没等我回答,她就又开口了。 “约翰,你见过绿海龟吗?” “海龟?” “对,”凯茜说,“海龟的一种。准确来说,是种绿色的大海龟,脚蹼和头上都长着绿斑。” “我好像在照片里见过。”我说,“这种海龟怎么了?” “说起来奇怪,”凯茜开始说,“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堂课,就是从一只绿色的大海龟那儿学到的,这堂课教会了我每天该做什么样的事。” “它告诉你什么了?”我没忍住笑。 “很有意思,”她也笑着回答我,“它并没有真的‘告诉’我任何道理,但它依然教会了我许多。当时,我正在夏威夷海滩浮潜。那一天的体验棒极了,我见到了一条身上有紫色斑点的鳗鱼和一只章鱼,这两种动物都是我第一次见。我还见到了成千上万条鱼,五彩斑斓的,有明亮的荧光蓝,有最暗沉的深红,你根本没法想象。” “就在距离海滩100英尺的地方,我在几块巨大的岩石旁边下潜。我向右一转,看见一只绿色大海龟在我身边游着。那是我第一次在野外看到海龟,高兴疯了,连忙上浮,摘掉浮潜用的呼吸管,漂在水面上观察它。” “我低头一看,发现它就在我正下方,正往远离海岸的方向游。我决定在水面上看它一会儿。它时不时划动脚蹼,但更多时候只是在水中漂着。让我惊讶的是,尽管它看起来游得很慢,我还是跟不上它的速度。我当时穿着蛙鞋,能推动我在水里向前游。而且我也没穿浮力背心或者其他会拖慢我速度的装备。尽管这样,我拼命划水想跟上去,但还是离它越来越远。” “大概过了十分钟,它就彻底把我甩掉了。没想到我竟然游不过一只海龟。我当时疲惫不堪,又失望,又有一点儿难堪,只好折返,浮潜游回海岸。” “第二天,我回到同一个地方,希望能看到更多海龟。我在水中大概游了30分钟,终于看到一群黄黑相间的小鱼,和另一只绿海龟。它绕着珊瑚打转,我就观察了一会儿。当它往海洋深处游去时,我跟了上去。我再次吃惊地发现,自己还是没法跟上它。就在这时,它给我上了人生中宝贵的一课。” 凯茜说到这儿就停住了。 “凯茜,你不能把故事讲一半啊。它到底教给你什么了?” 她笑了:“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信一只绿海龟能告诉人什么道理呢。” 我也笑了:“我确实对它能不能‘告诉’持怀疑态度,但这个故事听到这里,我开始相信它确实能教给人类一些事情。所以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浮在水面上,突然发现,海龟的动作遵循着海水的运动规律。当海浪推向岸边,与海龟行进方向相反,海龟会浮起来划水,但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浮在原地。当海浪向海洋的方向涌起时,它会加快划水速度,这样就可以乘着海浪前进了。” “海龟从不与海浪相争,而是巧妙利用海浪的力量。我之所以无法追上它,就是因为我不顾海水的方向,自始至终都在划水。一开始,我还能和海龟并驾齐驱,有时候还得放慢速度等等它。但是在反方向的海浪中,我越是用力向前游,就越是感到疲惫。等到海浪前进方向再次与我游泳方向相同时,我却没有足够的精力顺势向前了。” “随着海浪一来一去,我越来越疲惫无力。海龟却始终借助海水的力量,优化自己的效率。这就是它游得比我快的原因。” “凯茜,”我说,“谢谢你给我讲这个关于海龟的好故事……” “绿海龟。”她微笑着插话。 “好吧,绿海龟的故事。大家应该都会喜欢这个绿海龟的好故事,我也一样。而且我热爱海洋,可能比别人更喜欢这个故事。但是,这和人们怎样充实自己的生命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 “你还没明白呀,亏我之前还对你寄予厚望呢。”她再次露出微笑。 “好吧,好吧,”我说,“让我想想。”我回想了一遍她讲绿海龟故事之前我们的谈话。然后我再次开口:“你是说,如果一个人弄清了自己为什么存在——知道了自己的PFE,他就能把时间花在有助于实现PFE的事情上。你还说,没弄清自己PFE的人也会花时间做很多事。因此我得出一个结论,他们是把时间花在了无益于实现PFE的事情上。” “思路不错,我觉得你很快就能悟到一个大道理了。”她说。 “同感。”我说着微微一笑,表示领会了她的打趣,“我认为,海龟——绿海龟教给你的是,如果你和你想做的事不在同一个频道,你就会浪费许多精力。等你有机会做你想做的事时,你可能已经没有力气或时间了。” “非常好,”她说,“谢谢你说了‘绿海龟’,而不是‘海龟’。”她稍稍收敛笑容:“那对我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一个时刻,绝对是我人生中‘原来如此’的顿悟时刻之一。” “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想要让你把时间和精力花在他们身上。比如你收到的邮件。如果你打算参加所有活动,参与每次促销,享用每一项不请自来的服务,你就没有空闲时间了。这还只是邮件而已。再想想那些想通过电视、网络、餐厅、旅游地等等来吸引你注意力的人。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在做大家都在做的事,或者别人想让你做的事。” “第二天遇见海龟后,我回到沙滩上,满脑子都是刚悟出来的道理。我坐在沙滩巾上,把它们写进日记里。在我的人生中,那些想要消耗我注意力、精力和时间,但与我的PFE并不相关的人、活动和各种事物,就是涌向岸边的反向海浪。而能帮我成就PFE的人、活动和事物,就是涌向大海的正向海浪。因此,我在反向浪上浪费的时间和精力越多,留给正向浪的时间和精力就越少。” “一旦想清楚这一点,我看待事物的角度就不一样了。我开始谨慎选择‘划水’的时刻,关注自己‘划水’的理由。” “有趣。”我回想了一下她的故事,同时也开始思考自己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什么地方,“我明白你为什么说绿海龟给你上了一课了。” “凯茜,你先别走,我能跟你借一张纸、一支笔吗?” “当然可以。”她从围裙口袋里取出一支笔,从点餐板上扯下一张纸,把这两样东西放在桌上。 “你会得出一个惊人的答案。”她说着眨了一下眼,离开了餐桌。 “你怎么知道……”我刚开口问她,她却已经走去后厨了。 我开始在纸上写数字。人的平均寿命是75年……我大学毕业时22岁……每周我有6天会收到邮件……每天我醒着的时间是16个小时……每天我会花20分钟查收快递和电子邮件…… 完成所有计算之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答案。我又算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我这才意识到,关于反向浪带来的消极影响,凯茜说得一点儿也不夸张。从我大学毕业时算起,以75岁的寿命为前提,我每天花20分钟打开和浏览我并不太感兴趣的邮件——这些时间累计起来几乎占据了我生命中的一整年。 我验算了三遍,结果没错。大学毕业后我大概还有53年时间,如果我不小心的话,其中一年就会被浪费在垃圾邮件上。 “怎么样?”凯茜从厨房回来了,但我还沉浸在验算中,没注意到她。 “你说得对,”我回答,“结果的确很惊人。其实我不仅感到惊讶,而且几乎感到震惊。谁能想到,光是看个垃圾邮件就能花掉你人生中的一整年呢?” 她笑道:“约翰,不是所有邮件都是垃圾。” “我知道,但至少对我来说,很多邮件确实是垃圾。而且,垃圾不止这些。我刚才在想,还有没有其他‘反向浪’占用了我每天的时间和精力。” “确实应该好好想想。”她说,“我之所以说那只绿海龟深深影响了我,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她笑了笑,转身向咖啡馆另一端的客人走去。 第12章 我开始吃和其他饭菜一样美味可口的薄煎饼,一边吃一边回想我与迈克和凯茜的对话。一般的咖啡馆里可不会出现这种对话。你为什么存在?你弄清自己的存在意义后该怎么做?你能从一只绿海龟身上学到什么? 就在我把水果也吃掉不少时,迈克走到我桌旁。 “好吃吗,约翰?” “太好吃了,这里的饭菜真是绝了。你应该考虑开分店,那样你就能赚大钱了。” 迈克露出微笑:“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赚到一笔大钱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儿工作……”我急忙打住,但脑中的话已经脱口而出,“抱歉,迈克,我不是说这家咖啡馆不好,我的意思是……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迈克说,“我不止一次被问过这个问题。约翰,你听过一个商人去度假,之后遇到一个渔夫的故事吗?” “没听过。” “那是几年前流行的一个小故事。”迈克说,“想听吗?这故事跟你说的开分店的建议有关。” “想听啊。”我说。 “好。故事是这样的,一个商人去度假,他想远离尘嚣,好再次攒足干劲去赚钱。他飞到遥远的目的地,在一个小村子里游荡。几天过去了,他注意到当地有个渔夫看起来特别开心,特别满足。商人很好奇,于是有一天,商人找到渔夫,问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渔夫回答说,他每天早晨醒来,先和妻儿一起吃早饭,然后送孩子们去上学,他去打鱼,他的妻子开始画画。他会花好几个小时捕鱼,捕上来的鱼够全家吃了,他就往回走,到家之后打个盹儿。晚餐后,他和妻子沿着海滩散步,看日落;孩子们则在大海里游泳。” “商人惊呆了。‘你每天都这样过?’”他问。 “‘基本上是吧。’渔夫回答,‘有时候我们也干别的,不过大多数时候我们就这么过,这就是我的生活。’” “‘你每天都能捕到鱼?’”商人问。 “‘是的。’渔夫回答,‘海里鱼很多。’” “‘除了平时给全家人吃的鱼,你还能捕到更多的鱼吗?’”商人问。 “渔夫看着他微微一笑,答道:‘能啊,我经常捕到多余的鱼,不过我把它们都放了。你看,我就是喜欢捕鱼。’” “‘可是,你为什么不捕一整天鱼,尽可能多捕一些?’商人说,‘然后你就能把鱼卖掉,挣很多钱。不久你就买得起第二艘船、第三艘船,雇其他渔夫给你捕更多条鱼。过不了几年,你就能来到一座大城市的办公室里工作,我打赌,十年内你就能拥有一家国际渔业公司。’” “渔夫又对商人笑笑,‘我干吗要那么做?’” “‘为了挣钱啊。’商人说,‘你这样做就能挣到很多很多钱,然后退休。’” “‘我退休之后干什么去?’”渔夫问,依然满脸微笑。 “‘想做什么都行吧,我觉得。’”商人说。 “‘比如,和我的家人一起吃早餐?’” “‘对啊,可以啊。’”商人说,他看到自己的主意没让渔夫兴奋起来,有点儿恼火。 “‘我喜欢捕鱼。那如果我退休了,我每天想捕鱼就能捕鱼?’”渔夫继续问。 “‘能啊。’商人说,‘那时的鱼可能没现在这么多了,不过应该多少还有一些。’” “‘然后晚上我就可以和我的妻子一起沿着沙滩散步,看看日落,我们的孩子能在海里游泳?’”渔夫问道。 “‘当然可以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那时你的孩子们应该都长成大人了。’”商人说。 “渔夫微笑着和商人握了握手,祝他可以早日鼓足干劲去赚钱。” 迈克讲完了,问我:“约翰,你有何感想?” “我觉得我和那个商人有点儿像。为了挣够钱再退休,我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工作上。” “我以前也这样,”迈克说,“后来我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退休是将来的事情,到时候我有足够的钱做我想做的事,我可以自由参加我喜欢的活动,凭自己的喜好安排自己每天的生活。可是有一天,我工作特别不顺心,晚上下班后,我觉得自己该过一种更美好的生活。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开始怀疑惯常的生活方式。可是这个问题如此理所当然,我竟然会心存疑惑,这太不可思议了,可我就是搞不明白。” 我一边听迈克说话,一边吃着眼前的饭菜。 “我这才意识到,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一个机会,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每一天,我都有机会用行动回答菜单背面那个问题。我不需要等到‘退休’。” 我放下叉子,往后靠了靠。他说得这么简单,我有点儿惊讶。“这也太简单了吧,”我说,“要是真有这么容易,所有人早就做上他们想做的事情了。” “但是,”迈克笑着说,“恐怕我的情况不适用于每个人。就拿你来说,约翰,你有没有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我心中暗暗希望迈克继续侃侃而谈,我则继续认真倾听。但我思考了一会儿。 “不,我没有。”我回答。 “为什么没有呢?” 对话朝着出乎意料的方向越走越远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大学的时候,我其实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有一门课我还算喜欢,又有很多人告诉我,学这个专业的人毕业后好找工作。所以我决定学这个专业。后来,我毕业了,开始工作,我的目标变成了赚越来越多的钱。我得到了一份薪水挺高的工作,我的生活差不多始终遵循着同一个模式。” “我可能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我指了指菜单,“今天晚上是第一次。” “我刚才说了,”迈克说,“这个问题不知会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戳到不同人的内心,这个现象很有意思。” “真是疯了。”我说。 “什么疯了?” “我们刚才聊的事情啊。大家明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却偏偏把那么多时间都花在准备工作上,而不是立刻就做,这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你应该见一个人,关于这个问题,她可以跟你分享一下。”迈克说完站起身来,向正在跟其他客人说话的凯茜走去。我听不到他们在讨论什么,但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客人站起身,向我走来。 第13章 他们走到我桌边,迈克开始向我介绍他带来的那个女人,“约翰,这是我朋友安妮。安妮,这是约翰。今晚是他第一次来我的咖啡馆。” 安妮笑了笑,我们握了握手。 “很高兴认识你,”我说,“听迈克的介绍,你应该经常来这里吃饭吧?” “隔三差五就来一次吧。”她回答,“这儿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在你最需要它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其中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说。 “安妮,我和约翰刚才在聊你最喜欢的一个话题,也许我们应该听听你这个专家的见解。” 她大笑起来:“好吧,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专家,不过我倒是不缺见解。你们在聊什么?” “约翰问,明明大家能做想做的事,为什么不立刻就做,而要把那么多时间花在准备工作上。” “啊,这确实是我最喜欢聊的一个话题。”她又哈哈大笑起来。 安妮的大笑很有感染力,我立刻对她产生了好感:“安妮,请坐。我想听听你的观点。迈克,如果你有时间,也坐下一起聊吧。” 他们在我对面落座,迈克说:“在开始这个话题之前,我先跟你简单说说安妮的情况。她有世界顶尖商学院的高等学位,多年来她都是广告圈里颇有名气的高管。” “哇,”我说,“佩服佩服。” “客气了。”她笑着回应,“不过要聊接下来这个话题,可能绕不开这段背景。约翰,你看电视、看杂志、上网或者听广播吗?” “有时候会。”我说,“怎么了?” “我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准备我们想做的事,而不是直接去做,这个问题的一部分答案,就在我们每天接收的信息当中。”她说,“广告商早就明白,如果你的信息直接针对人们内心的恐惧和欲望,你就能刺激他们去行动。只要你找对了恐惧点或者欲望点,就能促成他们购买特定商品或服务。” “能举个例子吗?”我问。 “好。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或听说过这样一种广告,它的内容重点在于让你开心或产生安全感,但其实其中蕴含的信息是,‘只有当你拥有这件产品时,你的生活才会更好。’” “我不知道,”我说,“应该有吧。” “这类广告通常把真实意图隐藏得很巧妙,”她说,“大多数时候,广告公司不会直接表达这层意思。但如果你意识到广告的意图,或者参与制作过许多广告,你就会发现,这些信息的目的是为了让你相信,只要你拥有某个产品或服务,你的人生就能圆满。举个例子,开这种车会赋予你的人生特殊的意义,吃这种冰淇淋会给你带来幸福,拥有这颗钻石你就能心满意足。” “还有,”她继续说,“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广告还会传达一种更隐晦、但更有影响力的信息——即拥有那些产品,你能获得满足感,但如果没能拥有那些产品,你的人生就是不圆满的。” 我有点儿疑惑地望着她:“安妮,照你这么说,谁都不该买任何东西。你的观点太极端了,一点儿也不现实。” “哦,不是这个意思,”她答道,“你误会了。任何人都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并不是说不能买车、去商场或者吃冰淇淋。” “为什么人们把那么多时间花在准备工作上,而不是直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部分原因就在于我们每天都暴露在大量营销信息中,如果不谨慎点儿,我们肯定会把自己的幸福和满足寄托在某样产品或服务上。最后,我们会陷入一种财务困境,必须不断去做事情去挣钱,尽管那些事情不是我们真正想做的。” “我可能没太听懂。”我说。 “我举一个非常普遍的例子吧。”安妮说,“这个例子不适用于每一个人,但有助于解释清楚我们刚才讨论的问题。” “从小时候开始,我们的生活就充斥着各种广告,这些广告传达的信息就是人生的圆满来源于物质。既然如此,我们会怎么做?当然是购物了。我们买广告里的商品,想看看广告里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继续说,“购买商品需要钱。为了挣钱,我得找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可能不符合我们的理想,我花在工作上的时间也许不符合我理想的时间安排,但有了这份工作,我就买得起我想要的东西。我告诉自己,这种情况是暂时的。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开始做其他事情——更接近我本来意愿的事情。” “还有一个问题,因为做了一份没有满足感的工作,并且花了很多时间在上面,我会感觉到越来越不满足。我们身边有很多人,整天盼着退休,他们总是说,等退休了就可以做想做的事了。要不了多久,我们自己也会去憧憬这种几乎被神化了的未来。等到退休那天,我们再也不用工作了,而是可以把时间花在想做的事情上。” “我们每天做的不是自己想做的事,为了弥补心中因此产生的空虚,我们会买更多东西。我们希望广告是真的,哪怕只有一丝一毫是真的也好,希望那些商品能代替日常工作给我们带来满足感。但不幸的是,我们买的越多,要付的账就越多,就越需要花更多时间工作,这样才能为一切买单。我们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并非发自内心,所以投入工作的时间越多,我们就会产生越多不满,因为我们留给真正想做的事的时间更少了。” “于是我们就会买更多东西。”我说,“我明白这个逻辑了。这可不是一个良性循环啊。” “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循环,”安妮说,“最后的结果都是长时间工作,忙着做并不能实现PFE的事情。他们不停地憧憬未来,希望有天他们不用再工作,可以过上随心所欲的日子。” “哇,我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我说,“真的是这样吗?” 安妮和迈克大笑起来。“约翰,我不建议你把广告条条当真,希望你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同理,我也不希望你毫不怀疑地接受我的说法。”安妮回答,“凯茜刚才说,现在大家有机会接触更多新事物,可以了解世间万物。我分享的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你听完了,可以用自己的眼睛观察世界,判断我说的话是部分属实、全部属实,还是没有一句实话。” “嗯,你的话给我提供了一个看事物的新角度。”我说,“安妮,你刚才举的那个例子,你自己经历过吗?” 安妮大笑:“肯定经历过啊。现在说起来我可以拿它开玩笑,但当时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那时我真的不开心,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生。每天我都工作很久,没多少闲暇时光;作为补偿,我用物质来奖励自己。我当时觉得这是一种非常合理的生活方式。” “我周末也在工作,所以我对自己说,我应该奖励自己一套新衣服、最新的电子产品,或者某件新款时尚家具。可是,因为我总是在工作,我很少有时间享用我奖励自己的这些东西。来我家做客的朋友,都说他们好喜欢我家的风格,可我根本没什么时间在家享受这个环境。” “一天晚上,我刚翻完一大堆账单,看它们像往常一样,吞掉我当月收入的大半部分。我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人生的大半,我把它浪费在一份我根本不在乎的工作上,用购物来安慰自己。说实话,就连我买的那些东西,我也根本不在乎。” “我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我原本的人生规划是,工作到六十岁,等到退休,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感觉自己很可怜。” “可你现在的心态完全不一样。”我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安妮笑着答道:“我现在的心态确实完全不同。那天晚上我想了一会儿,决定出去散心。我生活在一个大城市,街道上总是人来人往。我看着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好奇他们中间有没有人和我有同样的感受。” “他们快乐吗?他们做的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吗?他们满足吗?最后,我停在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店门前。我见过这家店好几次,但从没进去过。令人吃惊的是,店里坐着我的一个熟人。我在不同的场合见过他几次,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因为他每次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坐坐。我们喝了几杯咖啡,聊了三小时的人生。我跟他描述了我的状态,他微笑着指出,我可能看自己做的广告看多了。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他跟我讲了我刚才告诉你的那个循环,他还跟我说了些别的,那些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转变心态的重点在于,’他说,‘你要清楚,某样东西是否能让你的生活更圆满,由你自己说了算,和别人告诉你它圆不圆满无关。’”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坐下开始想,什么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是圆满的,理由是什么。我逼着自己思考,我想怎样度过自己的每一天。过了一会儿,我又问自己我为什么想那样度过每一天。最后,我的思绪引导我来到了这个问题上。”她说。 我低头一看,安妮正指着菜单。 你为什么来这里? “然后呢?”我问。 安妮又大笑起来:“凯茜可能已经跟你说过,一旦你问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你的世界就会发生改变。我不唠叨那些无聊的细节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自从那晚过后,我就不再是原来的我了。” “我的生活从一些小事开始慢慢改变,我开始每周为自己多留出一点儿时间。我再也不用‘物质’奖励拼命工作的自己,而是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每天,我都花至少一个小时做我真正喜欢的事。有时候,我会读一本让我热血沸腾的;有时候,我会出门远足或者做做运动。” “后来,一小时变成了两小时,两小时又发展到三小时。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把精力全都放到我想做的事上,这些事情才能让‘我为什么来这里?’这个问题的答案实现圆满。” 第14章 安妮扭头问迈克:“你们讨论过死亡吗?” “讨论什么?”我心头突然掠过一丝不安。 安妮笑着指了指菜单:“第二个问题。” 我低头看去。 你害怕死亡吗? 我差点儿忘了菜单上还有两个问题。经过第一个问题的深入探讨,我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去思考其他问题。 “这些问题是相互关联的。”迈克说。 他又猜中我的心思了!亏我刚才还觉得这里就是一家平常的咖啡馆,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地方有点儿异样。“‘相互关联’是怎么回事?”我问。 “你害怕死亡吗?”安妮问,“大多数人都怕。这是人类最普遍的恐惧之一。” “我不确定,”我答道,“生命中要做的事太多,我还没体验过我想做的一切,还不想死。不过,我不会整天惦记自己的死活。” “没自问过这些问题的人,没有为实现PFE而努力过的人,”安妮看了我一眼,顿了顿,“这些人害怕死亡。” 我一时语塞,看了看安妮和迈克:“你是说,大多数人每天都会思考死亡?我不敢相信。至少我自己不会一天到晚想着死亡。” 迈克笑了:“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的说法更侧重于人的潜意识。大多数人每天想的事情里并没有死亡这个明确的概念。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人活在世上,剩给自己做想做的事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家的潜意识里很清楚,死亡在靠近。所以,他们害怕未来有一天,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们害怕死亡降临的那一天。” 我对他刚刚的一席话略加思考。“你说的也不一定吧?如果有人弄清了自己的存在意义,选择自己想做的事,实现自己的PFE,最后真的都做到了,这种人为什么要害怕死亡?如果你已经达成心愿,或者每天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没有理由会害怕失去做那些事的机会啊。” 安妮露出微笑。“就是这样。”她柔声说着,站起身来,“约翰,很高兴认识你,跟你聊天也很开心。不过我得回去找我朋友了。” 我也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说,“谢谢你和我分享你的见解。” 她转身向之前的餐桌走去,我则重新溜回了自己的包厢。我感觉自己身上发生了变化。我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变化,但我刚刚学到的东西,一定在我今后相当长的一段人生里都十分重要。 迈克站起来:“约翰,你还好吧?你好像有点儿不知所措。” “我只是在想,”我回答,“你和安妮的话非常在理。我很惊讶自己之前竟然没听过,也没想过这些问题。” “顺其自然吧,约翰。你以前可能也有过这些想法,但你当时还没准备好真正接受和实践。” 迈克伸手从桌上拿起两个空盘:“我帮你清理一下餐桌吧。炸薯饼你还吃吗?” “还吃呢,非常好吃。”我说着将思绪拉回到面前的食物上,“这些东西都太好吃了。我还饿着呢,可不能让你把它们端走。” 迈克离开餐桌,我再次集中精神,思考他、安妮和我刚刚的对话。需要消化的东西太多了。我回想安妮的故事和广告对人的影响。我对成功、幸福和圆满的定义,有多少是受他人影响的呢?我也很难说得清。我决定,从今以后谨慎对待人们话语背后传递的深层信息。 关于死亡的讨论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我们聊完之后,我对死亡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我并非一直生活在绝望的情绪中,对死亡充满忧虑;实际上,我平时很少会想到死亡。但是,活出一段实现自己存在意义的一生,从不同的角度看待每一天,这在我灵魂深处产生了极大的共鸣。 “如果你已经做成想做的事,或者每天都在做想做的事,那就没理由害怕失去做这些事的机会。”我自言自语。 我真希望自己早就思考过或者听说过这些。“不过,”我想,“光知道这个观念远远不够,重要的是真的去做。” 第15章 我再次低头看菜单。 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害怕死亡吗? 你满足吗? 和刚看见的时候比起来,这些问题似乎没有那么奇怪了。实际上,它们现在变成了无比重要的问题。 你满足吗? “只有当你弄清自己为什么存在,并且开始为这个存在意义做出实际努力后,你才能感到满足。”我心中默想。 “这事儿可不容易,对吧?”凯茜问。 我一抬头,只见她伸手拿起了我的水杯。“是啊,不容易。”我说,“我在想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怎样做好自己的工作,那是我的谋生手段。如果我问自己为什么存在,搞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去做,那该怎么办呢?要是我找不到和目标相关的工作呢?我要靠什么挣钱?” “要怎么养活自己,怎么为退休生活攒钱?要是新工作做不好怎么办?要是我想做的事被别人嘲笑或被人看不起,又该怎么办?” 凯茜等我说完才开口:“约翰,如果一个人一步步想清楚自己为什么存在,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觉得他们会因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兴奋吗?” “然后,去做实现存在意义的事情,是不是也很令人兴奋?”她问。 我又愣住了。这个问题似乎简单了点儿。我难道是听漏了?“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我说,“怎么会不兴奋呢?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再怎么兴奋,再怎么有干劲都不为过。” “那你觉得这个人有什么理由会失败?” 我看着她。还没等我回答,她又开口了。 “你见过每天都全力以赴做事情的人吗?他们是不是把时间都花在自己能真正乐在其中的事情上?” 我想了想说:“这样的人不多,不过我确实认识几个。” “他们擅长做自己爱做的事吗?”凯茜问。 “当然擅长啦。”我带着一丝讽刺的语气答道,“他们在那些事上花了大把时间,当然会擅长了。比如说,他们闲暇时读的书是关于那些事,看的电视节目也是关于那些事,甚至还会参加相关的集会……有了这些投入,他们肯定会擅长他们所做的事情。” “他们会感到厌倦吗?”她问。 “不会,”我说,“对于自己爱做的事,他们似乎怎么做都做不够。这类人做起事来就像打了鸡血,而且……”我说到一半打住了。 凯茜冲我一笑:“你觉得这种人会很难找到工作吗?” 我想了一下:“我认识的那些人找工作肯定不难。他们对自己喜欢做的事,不仅掌握了许多知识,而且做起来又充满热情,大家喜欢咨询他们相关的事情,还喜欢拉上他们一起做事情。” “我可以想象,他们一定很积极乐观。”她说,“也许他们根本不需要去远方旅行,就能让自己时刻充满干劲。” 我好好琢磨了一下凯茜的话。从这个角度看问题非常有趣。如果我一直在做我想做的事,我的人生会是怎样?如果我的时间始终花在我愿意全力以赴的事上,那又会是怎样?“那钱呢?”我问,“他们只是擅长做某事,在某件事上懂得多,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挣很多钱啊。他们可以随时找到工作,可是报酬会高吗?”问出这个问题,我感觉好点儿了。“毕竟,”我继续说,“一个人做什么事才会满足,谁知道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凯茜说,“在钱这方面,我们不妨设想一个最坏的结果。一个人找到了符合自己生存意义的事,每一天都会做这件事,还能以此为生。然而他无法挣到‘很多’钱。天哪,真是悲剧。” “想象一下这样做的后果。你的生活方式与你的PFE一致,你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做你想做的事,因为你已经弄清了自己的存在意义。但是……等你到了65岁,你可能会发现自己没攒够退休的钱。” “那你怎么办?”她用夸张的讽刺语气问,“我猜你只能继续做你想做的那些事,真是悲剧啊。” 我大笑起来:“凯茜,你想讽刺我就直说吧。” 她微笑着回应:“我只不过是想表达,我完全理解你的想法。” “我懂了,我懂了,问题回到了迈克的渔夫故事上。既然你现在就能做想做的事,为什么要等呢?” “没错,但不仅仅是这样。你还记得你和安妮的对话吗?你们聊到为什么有人喜欢买东西。” “当然记得,我们说有些人为了买更多东西去赚更多钱。他们希望通过购物满足自己,因为他们每天在做的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可这里面有一个陷阱,他们买的东西越多,为了挣钱而工作的时间就越长,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恶性循环。” 我停下来,发觉这就是我没理解透彻的那部分。我和凯茜对视了一下。“这和你刚才说的最坏结果有关,是吗?”我问。凯茜点点头。 我想了一会儿:“首先我觉得,情况最糟的那些人,可以选择去做其他的事。” 凯茜又点点头,我继续往下说。 “这是最坏的结果,那显然还有稍好一些的结果。那就是一个人可以做他想做的事,能实现他的存在意义,同时挣到很多钱。” 凯茜又点点头。 我知道我还没完全想透。我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水。我刚想让凯茜给我点儿提示,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念头:“说不定到时候有没有钱都无所谓了。这取决于当事人和他所处的环境。不过,回想我与安妮的对话,我记得我说过自己不明白,说到底人为什么要工作?我和安妮的讨论结果是,人们要工作,部分原因是要从工作中寻找满足感。” “能举个例子吗?”凯茜问。 “比如,我工作是为了挣钱。”我回答,“我需要买东西。我回想了一下我买的东西,觉得自己和安妮说的那类人有点儿像。我拥有的物质能带我逃离片刻现实,减轻我的压力,让我感觉自己好了些。” “但我想知道,如果我不需要‘逃离’或‘减压’,那我还会想买那些东西吗?如果我一直在做我想做的事,那么我应该没什么可‘逃离’的,也没那么多压力需要释放。我不是说我要去深山老林里盖个房子隐居,我只是想知道,一个人对‘很多钱’的定义,会不会因为他实现PFE的程度而改变?” 凯茜又点了点头:“所以你觉得,人不应该渴望拥有更多金钱?” “不。”我心里字斟句酌地组织着语言,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来谈这个问题。我觉得,如果我弄清了我为什么存在,开始做我认为可以实现自己目标的事情,那么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看重金钱。这才是我的意思。” 凯茜起身取走我桌上的两个空盘。她微微一笑:“约翰,你的想法很有趣。” 我看着她走向厨房。 “是这个地方很有趣。” 第16章 凯茜回来为我添了点儿水,然后在我对面坐下。“约翰,我刚才把你的餐具送回厨房时,迈克提醒我,说有个话题你可能会感兴趣。我们刚才说,人们在努力实现PFE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各种挑战,这个话题就和那些挑战有关。” “比如我问的那个——他们怎么挣钱?” “这只是其中一种,还有很多种挑战呢。” 我看着凯茜:“说说吧,我想听。” “为了说清楚,”她开始讲,“你先想想我们之前聊过的那些人。” “你是说我那几个全力以赴投入工作的朋友?”我问,“真正享受每一天的人?” “对。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嗯,有个女人是做销售的,在……” “等等,”凯茜打断了我,“别只想他们做的事,宏观一点儿,想想他们这个群体的特点。”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我脑中勾勒出那些人的样子:“好的,我刚才说,他们看起来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都非常享受他们所做的事。他们还很自信,不会给人留下虚张声势的印象。他们都胸有成竹,仿佛认定事情会按照他们的意愿发展。” “还有一点听上去可能有点儿奇怪,他们这类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运气好。好事总是发生在他们身上,而且出乎意料。” “能举个例子吗?”凯茜问。 “好,就拿我刚才说的那个女人举个例子。巧了,她和安妮一样,也从事广告业。她需要搞定一个大客户。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记得那事涉及一笔大订单,很多人争取过,但都失败了。” “然而,她决心一定要拿下这笔订单。她花了两周时间准备给客户展示用的资料,然后接到了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她和这个人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他们俩叙旧的时候聊到工作,她说她正在争取一个大客户。结果她的大学同学有个朋友,恰好是她要争取的大客户公司中的员工。” “几通电话之后,他们三人相约吃了顿晚饭。几个星期后,她理所当然地签下了这位大客户。所以我说,好事总是意外降临在这类人身上。他们的运气就是好。” “约翰,你觉得他们运气为什么好?”凯茜问。 我喝了几口水:“我也不了解,也许只是巧合吧。不过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我想了想那些做事情真正乐在其中的人,他们把时间花在与PFE一致的事情上,而这种大好事好像总是被他们碰上。” 凯茜微笑着看看我:“这种事只能被他们碰上吗?你有没有碰上过?” 我紧靠着卡座的靠背:“应该碰上过。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具体例子来,但是我记得有几次,意外惊喜正好在我需要的时候降临。” “约翰,如果你能想起那些具体例子,你肯定会发现两者之间的联系。” “比如说,惊喜发生时我恰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我问。话一出口,我全身一震,和我之前的感觉一模一样,这就是我有了与我自己相关的重大发现时的感觉。 “约翰,我不能替你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在这家咖啡馆工作,看着客人们来来往往,有一个发现——那些清楚自己PFE的人,为实现PFE全力以赴的人,他们确实运气非常好。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意外的惊喜总会降临。” “关于这个现象,我问过其中一些人,他们也有同样的感觉,但不知道背后的缘由,给出的解释也不尽相同。其实,他们大多数人根本就不太关心自己运气好不好。他们只知道,当自己为实现存在意义而努力时,幸运的巧合就会自然出现,他们管这个叫顺其自然。” “真奇怪,”我说,“听起来有点儿玄。” “有人觉得玄,有人觉得是宇宙的自然规律,还有人觉得事情背后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操控。不过,大多数人只会觉得这是运气好罢了。大家都同意确实有这么回事,而且运气确实是促成事情成功的因素之一。” “你怎么看,凯茜?” 她思考了一会儿:“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前面说的各种原因,也可能是另一个原因。你听说过指数理论吗?” “没有,你能解释一下吗?” “能啊,这个理论其实很简单。我举个例子,假如你告诉某人一个消息,他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其他人又会告诉更多人。用不了多久,你的消息就会传播给很多人,比你自己逐个告知的效果更好。这就是指数理论。” “有点儿像发电子邮件。”我说,“你把一封邮件发给10个人,这些人各自再转发给另外10个人,这样继续发下去。” “没错。这是一回事。现在我们说回正题,假如你告诉大家,你正在努力实现你的PFE,你把这个消息分享给10个人,他们各自又分享给另外10个人,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就有一大帮潜在的帮手了。” 我想了一会儿:“但他们凭什么愿意帮我?我的朋友凭什么和其他人聊起我努力做的事?” 凯茜看着我,没有回答。我感觉她又是在鼓励我自己找出答案。我想了想我们的对话,想到我们怎么说到指数的话题。可我没能想出答案:“我不明白,凯茜,能给个提示吗?” “约翰,想想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些人——为实现自己的PFE而工作的人,你和他们互动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感觉?” “感觉很棒,我会情不自禁地被他们的激情和热情感染,我会想主动帮助他们。” 我顿了顿:“不是吧,凯茜,别告诉我这就是答案!那信息传递的例子又怎么解释呢?” “约翰,你刚才说,他们的激情和热情让你也想主动帮忙。如果你帮不上忙,但知道其他人也许能帮上,你会去联系他们吗?” “当然会,我会感觉自己有动力去做这件事,因为他们……”我停顿了一下,仔细琢磨该怎么表达。 “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凯茜提示。 “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让你忍不住想去帮一把。” “那当你跟有可能帮忙的那个人说起他们的时候,你会怎么说呢?”凯茜问。 我一半是对自己,另一半是对凯茜露出了微笑。“我会像他们一样,带着激情和热情说话。话题会充满感染力,就好像他们的故事或者需求自带一种积极的情绪一样。” “也许这就是你要的答案。”凯茜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餐具。“约翰,你居然吃了这么多。”她端着一摞空盘子说,“你饿坏了吧?” “是你们的饭菜太好吃了。”我回答,“我一点儿都不想剩下。” 我向厨房扫了一眼,看见了迈克。我们互相挥了挥手,这次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凯茜,我想问一下,你们还有草莓大黄派吗?” 她大笑:“我去厨房问问。” 第17章 过了几分钟,迈克来到我桌旁,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足够四个人吃的派。“你点了一份草莓大黄派?”他问。 “迈克,这分量怎么这么大,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吃完。” 他放下餐盘,在桌上摆了一块新餐巾和一把新叉子:“慢慢吃,不着急。你和凯茜聊得怎么样?” 我刚叉起一大块派送进嘴里,正在大口咀嚼。听到这话我急忙喝了口水,把派咽下去:“聊得很好,非常有意思。我们讨论了那些换了种问法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的人。”我说着指了指菜单。 就在一瞬间,菜单上的问题变成了“我为什么来这里?”,然后又慢慢变回了“你为什么来这里?”,这次我干脆没有跟他提起问题的变化。 “对,就是这个问题。”我继续说,“那些人似乎有一些共同点,比如说他们都清楚自己为什么存在,他们知道为了实现那个意义要做什么,他们对自己的能力完全自信。他们努力的过程中总是如有神助,十分顺利。凯茜跟我解释了一些相关理论。” 迈克咧嘴笑了:“大家对这个现象的猜测,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甚至能追溯到最早那批哲学家。” “迈克,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不都去追求自己的PFE?他们有什么难处?你先别急着回答,我知道我首先应该问问自己,其实,你走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我真的很好奇,除了我自己可能想出的答案,还有没有更大、适用于更多人的答案。” 迈克端着马克杯,嘬了一口水,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关于那个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他开始解释,“这些答案是讲给自己听的,因为每个人的情况都独一无二。不过,确实有几个更大的决定性因素。” “比如?” “很多人从没想过自己的存在意义。有的人想过这个概念,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所谓的PFE。还有一些人因为自己的成长环境或者宗教信仰,不认为自己有权利去追求和实现自己的PFE。” “有人觉得自己有存在意义,并相信自己有权利去实现这个意义。但即便如此,有些人也不认为只要相信自己、只要去做,就能实现PFE,他们不相信这个过程有这么简单。” “这就要说回你和安妮聊的内容了。有很多人为了钱或权力,说服其他人去相信,他们的产品或服务是实现人生圆满的关键。想象一下,如果大家都意识到,我们的满足感其实掌握在自己手中,那前面那种人就会受到巨大的威胁。说服他人的那些人将失去他们的力量。对于这类人,失去对他人的影响力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让我想起我和凯茜刚才说的话。”我说,“她告诉我,如果有人弄清了自己的PFE,他们就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不再需要别人的允许或同意。” “没错。更严重的是,这样一来,再没有人能阻止或安排他人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我们每个人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想了想,又回忆起我刚才和凯茜、安妮的对话:“你说的这种情况和我平时看到、听到的情况有很大差别。寻找自身存在的意义,掌握自己的命运,很多人接触这些问题都难,更别说采取后续行动和真正过上这样的生活了。” “确实很难,”迈克说,“但不是不可能。其实就在几周前,一个客人来到咖啡馆,跟凯茜和我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他如何学会掌握自己的命运,非常有意思。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讲给你听。” “好呀。故事里还有渔夫吗?” 迈克大笑:“这次没有,不过有体育运动。这个客人多年来总是梦到自己要打一杆非常难打的高尔夫球。他说他在现实生活中并不擅长高尔夫球,睡梦中却遇到这样的难题,非常沮丧。在梦里,他要打的球要么放在窗框上,要么放在一大块岩石斜面上,要么放在其他各种荒唐又难打的地方。” “每次他都努力站稳脚跟,练习挥杆,但手感永远不对,他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会打出一记坏球。结果,他越是练习挥杆,就越是焦虑紧张。” “等他的沮丧达到高峰,他才会终于感觉自己做好了准备。结果,每次他刚要挥杆,球的位置就会改变,跑到另一个同样难打的新球位。于是,他又要经历新一轮压力和焦虑。这样的场景一直反复出现,直到他从梦中醒来,心脏狂跳,全身肌肉紧绷。” “一天晚上,他又做了这个梦,但这一次,当他不能更沮丧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把球捡起来,放到别处再打。并没有什么超级难题,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在意他击球的位置。” “他说,醒来之后,他有种不可思议的强烈感觉——他觉得自己洞悉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他以前不懂这个道理,现在却看得无比清楚。聊到最后,他告诉我,‘不管别人让我们相信什么,不管我们在广告里听到什么,不管我们对工作的高压有什么感觉,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把握生命中的每一刻。以前我忘了这个道理,所以在各种各样的外界力量影响下,我总是努力调整自己,不知不觉被它们控制了。’” “‘除了我自己,没人关心我在哪儿击球;同理,在生活中,只有你真正了解自己存在的意义。永远不要因为其他人或事失去对自己命运的掌控。要积极地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不然就只能被动接受安排。要学会移走你人生中的高尔夫球。’” 迈克讲完故事,看着我说:“你看,的确没有渔夫吧。” “这个故事没有渔夫,而且很精彩。我喜欢这个故事包含的信息。” “那个客人也喜欢。他说这个梦改变了他的人生。从那之后,他意识到他可以对自己的命运做出选择。现在,要是遇上不知如何是好的事情,他就告诉自己,把那个高尔夫球移走。他说,只要把这句话说出口,他就不再害怕,能鼓起勇气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第18章 我看看手表,已经是早上五点十五分了。“不会吧,”我说,“我马上就可以再点一次早餐了。” 迈克微笑道:“还是先把你的派吃完再说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回答道,又将满满一叉食物送进嘴里。我吃完又喝了一口水,“迈克,我还有件事不明白。这事我和你、和凯茜都聊过,但还是没找到答案。” 迈克笑着说:“那就请问吧。但草莓大黄派的做法我可不能告诉你,那是我们这儿为数不多的秘密之一。做法是我妈妈传给我的,我跟她发过誓,永远不告诉别人。” 我咧嘴一笑:“明白了。幸亏我要问的是另一个问题。我们讨论过人们问自己‘我为什么来这里?’的事儿,凯茜和我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对提问者的影响,还有人们知道答案后可以怎么做。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要怎样才能找到答案,是吧?”迈克问。 “对。” “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是把凯茜叫过来一起解答比较好。她和我一起回答你,比我或她单独回答你更好。”于是,迈克起身走向咖啡馆另一端。凯茜正坐在那儿跟安妮和她的朋友聊天。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聊差不多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凯茜起身和迈克一起向我走来。 “派好吃吗?”他们俩落座后,凯茜问。 “好吃极了。”我咧嘴一笑,说道,“我差不多吃饱了。” “凯茜,约翰想知道如何找到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迈克边说边指了指菜单背后的“你为什么来这里”,那个问题此时变成了“我为什么来这里”,“我觉得我们俩最好都来回答一下他的问题。” 凯茜点点头,直视着我的双眼,用非常严肃的语气问:“约翰,你有信箱吗?” “有啊。” “你向自己提出那个问题后,在下个月的第七天,也就是头一次满月的日子,你的信箱里会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份文件。你把它举起来,借着烛光看,就会看到知道答案的人写下的一条秘密讯息。这条讯息你一生只能读一次,只能在烛光下才能看到,而且必须在一个月的第七天看。” 我放下水杯,凑过去认真听她说。 “这个包裹很好认,外包装用的是红色丝带,打的是双结,其中……” 这时,我注意到桌子在动,或者说更像是在震颤。我直起了身子。 “怎么回事,凯茜?”我吃惊地问,“桌子……” 凯茜继续说话,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桌子在抖。“大绳圈至少是小绳圈的两倍长,系在包裹偏左上角的位置。” 我瞟了一眼迈克,顿时又惊讶又尴尬,因为桌子的抖动并非闹鬼,而是迈克搞出来的。他一边听凯茜说话,一边捂着嘴趴在桌子上,拼命憋着笑。可他笑得太厉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桌子也跟着抖起来。 我哈哈大笑。凯茜转过身,开玩笑地在迈克肩上捶了一下。 “你的演技可真够差劲的。”她笑着说。 “抱歉,”迈克说,“你说的太像那么回事了。我实在控制不住我自己。” “好吧。”凯茜说,“约翰,关于你要找的答案,我稍微自由发挥了一下。” “稍微!”迈克说,“你根本就是在胡编乱造。还什么‘打的是双结……’”迈克模仿着凯茜,我们三个再次放声大笑。 “你真是太会编故事了,凯茜。”我说,“可是,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这样才有意思嘛。”她笑嘻嘻地说,“我这样做是为了说明一点。有的人意识到了问题,就想知道答案,但他们只想在其他人或者其他事物的引导下找到答案。” “比如第七天收到的一个包裹。”我笑着接话。 “没错,第七天。但重点是,得到答案后,我们凭自由意志决定我们想做的事;同理,我们也可以凭自由意志主动寻找答案。”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说,“人不能刚迈出第一步,就站在原地等待。如果有人真想知道他为什么存在,他就得为自己找出答案。” “没错。”迈克说,“人们寻找答案的方法各不相同。有人通过冥想问自己为什么存在;有人一边听自己最爱的音乐,一边记录自己的想法;很多人选择到大自然中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也有不少人选择和朋友或陌生人交流分享这个话题;还有人会通过,在书中理念和故事的引导下找到答案。” “哪种方法最管用,你有什么建议吗?”我问。 凯茜转过身对我说:“约翰,这完全看个人。你要记住一个关键点,自己的答案,全世界只有我们自己可以决定。所以很多人都在追寻答案的过程中选择独处。” “我能理解这点。”我说,“要是你整天被资讯和信息轰炸,就很难集中精力思考问题。” “是啊。”迈克回应,“有人花时间冥想,或者去大自然中静一静,通常就是为了逃离外界的‘噪音’,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真正要思考的问题上。” “这就是全部答案了吗?”我问。 “并非全部。”凯茜说,“约翰,你还记不记得,刚才我们说到接触不同的理念、文化、观点、人等行为的价值吗?” “当然记得,当时我们在说,一个人为了实现他的存在意义,为什么要多去了解不同的事物。” “没错。”凯茜说,“同样的观点也适用于那些寻找PFE的人。有人发现,一旦他们有新体验或者接触到新理念,有些体验或理念就会让他们产生共鸣。遇到他们热爱的事物时,很多人都有生理反应,比如汗毛倒竖、脊梁骨仿佛触电、喜极而泣等等。还有人会产生一种‘就是它’的感觉。这些都是找出自己存在意义的线索。” “我明白了,”我笑了,“那种感觉我也有过。当我读到或者听到一些事物时,心里会很清楚地知道,我就是想做这件事。其实,我今天晚上就出现过好几次这种感觉。” 凯茜向我露出微笑:“约翰,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应该算是吧。假如我没理解错,你是说没有统一适用于所有人的答案,但可以试试看找一个地方集中精力思考问题。体验不同的事物,接触不同的理念,留意自己对各种事物的反应,这些都有助于我们寻找答案。” “没错。”迈克说。 凯茜站起身:“我去看看其他客人。约翰,你还有别的需要吗?” “没有了,凯茜,谢谢你。不过,万一我在满月之夜收到一份意外礼物——系着红丝带的包裹……我可能会再请教你几个问题。” 她哈哈大笑,朝迈克眨眨眼:“没问题,欢迎随时提问。” 第19章 凯茜离开我的餐桌。“约翰,来这里之前,你本来要去哪儿?”迈克问。 “我刚开始度假。我觉得自己需要抽出一段时间,逃离一切,趁机好好思考一下。我不知道我具体想思考些什么,但在刚才的……”我瞟了一眼手表,“……在刚才的八个小时里,我冒出了一些相当不错的想法。” “迈克,你介意我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不介意,什么问题?” 我看着他:“你是因为什么契机,才在菜单上放了这些问题?” 迈克靠在椅背上,脸上浮出一丝浅笑:“你怎么知道有个契机?” “因为你、你的行为举止,还有这个地方。我不确定,但我感觉你就是在做你想做的事。所以我猜你问过自己那个问题,而这个咖啡馆就是你的答案。” 迈克又浅浅一笑,端起马克杯喝了口水说:“很多年前,我过着异常忙碌的生活。我晚上要上研究生课,白天有全职工作。其他时候,我的每一分钟都用来做体育训练,目标是成为专业运动员。有两年半时间,我生活中几乎每一个时段都安排得满满的。” “毕业之后,我辞职给自己放了个暑假,因为我已经找到一份新工作,九月初正式入职。我一个哥们儿也刚刚毕业,我们决定一起前往哥斯达黎加旅行,庆祝毕业。” “我们花了几周时间在这个国家四处游荡,去热带雨林远足,观察野生动物,沉浸在全新的文化环境里。有一天,我们坐在一段漂流木上,吃着新鲜的芒果,看着海浪冲上美得不可思议的海滩。我们在接近30摄氏度的水中玩人体冲浪,玩了一整个下午。日落时分,我们心情很放松,看着天空从明亮的蓝色变成粉红、橘红,再到正红。” “听起来很壮观。”我说。 “的确。我记得自己眺望眼前的美景,开始回想,过去的两年半里,我每时每刻都按照计划生活,而这幅美景每天都会出现。原来,只需要坐几小时飞机,再走过几条泥路就能抵达天堂,可我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我发现在我疯忙的两年半中,不仅这个地方始终存在,太阳也始终存在,海浪也始终冲刷着那片海滩,眼前的一切已经存在了百万年,甚至上亿年。” “想到这些,我感觉自己非常渺小。我的烦恼,我的压力,我对未来的担忧,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在我以前的人生中,不管我做了或者没做什么,不管我的决定是对是错,还是对错参半,哪怕将来哪一天我已经不在,眼前的风景也依然会长久地存在下去。” “我坐在那儿,面对自然那不可思议的美丽与壮观,觉得我的生命不过是宏大宇宙中的一粒微尘。然后,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为什么来这里?如果我以为重要的东西其实并不重要,那什么是重要的?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为什么来这里?” “那些问题冒出来之后,我之后的经历就和凯茜跟你说的差不多。直到我想出答案,问题才消散。” 我原本靠在椅背上,但迈克讲话时,我不自觉地朝他凑了过去,想仔细听清他说的每一部分。 “谢谢你,迈克。故事真精彩。” “约翰,生活本来就很精彩。只不过有人没发现自己是作者,没发现他们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创作。” 迈克站起来说:“我要回厨房打扫一下。约翰,你还想吃点什么吗?” “不了,我马上就要走了。我本来彻底迷路了,才发现这个地方。现在,我依然不知道我该往哪个方向走。” 迈克笑着说:“那要看你想去哪儿了。” 他开口想要说点儿别的,又顿了顿,仿佛他决心不说出口。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你沿着这条路开几英里,就会看到一个十字路口。右转,你就能回到高速公路上。高速公路入口附近就有一座加油站。你剩下的油够你把车开到那儿了。” 我不清楚他怎么知道我剩下的油够我撑到加油站,但我直觉他说的肯定没错。我站起来伸出手:“谢谢你,迈克,你的咖啡馆真是太特别了。” 他和我握了握手:“不用谢,约翰。祝你一路顺风。”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第20章 我低头看看菜单。 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害怕死亡吗? 你满足吗? 这些问题都很深刻。如果一天前有人问我这些,我肯定会以为他有点儿精神错乱。现在,我坐在这里,看着菜单的背面,居然无法想象之前的自己。 凯茜来到桌旁,把我的账单放在桌上,递给我一个餐盒:“这是最后一块草莓大黄派,是迈克送给你的告别礼物。”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她说着递给我一份菜单。菜单封面上,在“你为什么来这里咖啡馆”下面,凯茜给我写了一句话。我把它读了两遍。 “一个小东西,给你留个纪念。”她微笑着说。 “谢谢,凯茜。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很荣幸,约翰。这是我们的缘分。” 我把钱放在桌上,拿起菜单和装着派的餐盒,走出咖啡馆,走进新一天的开始。 太阳即将从停车场对面的树林后升起,新的一天就要到来。空气中依然残留着昨夜的一丝沉寂,白昼的喧嚣却已经拉开了序幕。 我感觉自己充满活力,重新振作起来,我把餐盒从右手换到左手上,打开车门。 “我为什么来这里?”我想,“我为什么来……” 这的确是崭新的一天。 第21章尾声 在那家咖啡馆度过一夜之后,我的人生就改变了。这些改变并不像一道闪电那样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但却有着同样的力量,最终对我的生活产生了影响。 和安妮一样,我也开始慢慢改变。我离开咖啡馆时,不停地思考“我为什么来这里”,然后在余下的假期中不停地思考这个问题。我没有马上得出答案。我知道,要想找出我的存在意义——或者凯茜所说的PFE——只花一个假期的时间思考,然后回归我曾经的生活是远远不够的。和大多数真知灼见一样,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花些心思才能找到。 我从凯茜和安妮那里学到了各种方法,最后,我把这些方法组合起来,终于想出了答案。一开始,我先每天抽出一小段时间,专注于我喜欢做的事,和安妮的做法差不多。然后,我开始尝试找和利用凯茜说的那些机会,接触和了解新事物。这样一来,“我为什么来这里?”这个问题的答案范围变大了,不再像我旅行之初时那么狭小了。 终于,我的PFE和我想实现它的方法逐渐清晰起来。讽刺的是,我是在面对最困难的挑战时想清楚的。当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一个是用一生追求自己的生存意义,另一个就是活着,你可能会以为,做出这个决定很简单。 但事实并非如此。 随着时光流逝,我发现大多数人的旅程会在这里结束。他们窥探篱笆墙上的小洞,清楚地看到他们想过的那种生活,但出于一些原因,他们不会打开门,走进那种生活。 起初,这个事实让我觉得特别遗憾。但正如迈克所说,我开始相信不同的人会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做出选择,有人小时候就已经做出选择,有人要长大一些,还有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做出选择。做选择,急不得,没有人能帮你选择,你只能自己来。 “如果你已经做成了想做的事,或者每天都在做想做的事,那你没有理由害怕失去做那些事的机会。”对我来说,正是这个道理帮我推开了那扇门。如今,这句话已经成了我的人生信条。 我常常想起那家咖啡馆。每次我打开信箱,看到里面塞满广告和我不需要的信息,我都会想起凯茜和她那个绿海龟的故事。反向浪从未停歇,伺机卷走我的时间和精力。但现在我已经知晓了它的存在,我就可以保存实力,乘着正向浪前进。 我还常常想到迈克在哥斯达黎加海滩的故事。从宏观视角来看,我们的压力、焦虑、胜利和失败全都微不足道。 不过,正是因为我们去面对看似微不足道的自己,才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要说我对改变生活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我真后悔没早点儿做出改变。我想,在咖啡馆的那一晚之前,我可能还没做好准备吧。 现在,我明白了自己的存在意义,也会为了实现这个意义而努力生活。门的另一边,我永远不会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