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分你一半》 1健身房 前菜煎鹅肝、焗蜗牛过后,上来了洋葱浓汤和奶油土豆浓汤。 李缘君抬手,瞥了眼表盘。 对面男人稍往后仰,避让服务生上菜,没注意她看时间的动作。 等服务生离开,男人脸上又堆起热切的笑容,想继续先前话题,“听说你爸爸是文学院教授?那难怪能取出’缘君’这么好听的名字了。” 李缘君嘴角微翘,小瓷勺在浓汤里顺时针轻转。 男人颇为自得地扬了扬眉,“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真美。” 男人正陶醉感叹,李缘君的手机刚好呜呜震动起来。她停下打转的动作,捞起手机接听。 前后不足三十秒,李缘君简短撂下一句“好的,我马上来”,便利落挂断电话。 她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啊陈先生,朋友找我有点事,先走了。” 起身时,她想起些什么,“哦对了,您把我名字理解得太高大上了,实际上我这名字和李招娣没什么区别。” 李招娣? 男人半张着嘴,看了看她留在桌上有零有整的人民币,又看了看她那潇洒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 *** 健身房前台,许幸提着一口气刚要说台词,就听电话那头李缘君果断迅速地开口道:“好的,我马上来。” 一口气还没落下,听筒里就只剩下通话结束的嘟嘟声。 这次的相亲对象得有多不满意啊,连敷衍的面子都不给……许幸暗自嘀咕,一边将手机放回口袋,一边心不在焉地填表。 填完之后,她将表格递还给前台。 前台工作人员开始录入信息,小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接待她的郝经理则在一旁喋喋不休,“等卡激活了,我带你去找教练做一个身体素质检测,然后……” “免费的?”许幸冷不丁冒出一句。 经理一愣,略显僵硬地应声:“那当然。” 虽然健身房除了前台、清洁工,就只剩下成茬的教练、经理,但相比成茬的前台清洁工,直接承担从客户口袋里抢钱任务的教练经理们应变能力还是要好上那么一丢丢。 郝经理很快恢复过来,继续九转十八弯地推销自家健身房的私教课。 许幸听得认真,健身卡激活后,也十分顺从的跟着他往里走。 “这边进去是女更衣室,里面有密码箱,平时来健身房训练可以把东西存在这儿,往里走还有淋浴间,淋浴间另一头通向我们健身房的恒温游泳馆。” 许幸视线刚刚上移,郝经理又介绍另一边,“这边几间教室都是用来上综合操课的,您办了我们的健身卡,平时可以按课表过来上课,有啦啦操啊,热辣炫舞啊,空中瑜伽啊,还有很多。” 走到分岔路口时,郝经理回身,和许幸商量:“我先带您去休息室找教练,右边那片我们先不过去了,做完检测让教练再带您熟悉熟悉,您看这样行不行?” 许幸点头,好奇地望向右边。 右边那片很安静,只有一台跑步机上有人慢走,传送带运转发出轻微声响。 跑步机上的男人高而挺拔,侧脸轮廓虽隐匿在光影暗处,却依稀可见坚毅的下颚线。 许幸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看着看着,那侧脸就看出了几分隐约的熟悉感。 还没等许幸去深究熟悉感的由来,已经走出一段的郝经理就停下步子,回头朝她打招呼,示意她快点跟上。 许幸点点头,边走边回头打量,直到走出一截、再看不到身影,才算作罢。 *** 郝经理给许幸介绍的教练平头板正,长相上没有太多可发挥的余地,但健康壮实,一看就是个好教练。 许幸瞄一眼教练胸前的小铭牌,上面写着:私人教练,陈东。 陈东在经理介绍下伸手,和许幸打招呼:“你好,许小姐。” 许幸客气应声:“你好,陈教练。” 郝经理将许幸交给陈东过后,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他一个好好把握的眼神,很快离开。 陈东一脸感激,目送着给他拉客户的郝经理走出视线范围,这才带许幸去做身体素质检测。 检测报告是即时出来的,两人坐在小圆桌前,陈东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数值,又把需要通过运动改善的地方都重点讲解了一遍,而后用一句“就是这样了”作为结尾,再默默望向许幸。 一米八几的壮汉眼巴巴望着自己,许幸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啊”了声,也眼巴巴望向陈东,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许幸面上呆呆傻傻,心里却早已卷起惊涛骇浪。 我去,这流程和李招娣说的不太一样啊!检测做完就完了?你不应该推销一下自己的私教课吗?还是说现在健身房已经开始流行质朴风卖课套路啦? 可能是许幸这副痴傻的表情给了陈东勇气,半晌,他眼神闪闪烁烁,鼓起勇气嗫喏出一句:“那…那……许小姐,你要买几节课……改善下身体素质吗?” 这流程就对了嘛。 陈东另外一句“一节基础私教课八百,十节以上有优惠”还在嗓子眼打转,许幸就恢复正常,淡定地吐出两个字:“不买。” 陈东失望的“哦”了声,也没有继续挣扎花式推销的想法。 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许幸抿了口白开水,突然不好意思再开口问健身卡附赠的那节免费体验课。 倒是陈东很快收拾好心情,一脸诚恳地说道:“许小姐,我们健身房办卡都有一节私教体验课的,我来给你上体验课吧。” “免费体验课你能拿到钱吗?” 陈东点了点头,“能,就是比正常售课分成少点。” “那行,你给我上吧。” 许幸松了口气,没钱支持这位朴实教练的心虚也稍稍减退。 跟着陈东去往私教训练室时,许幸一路打量健身房的各项设施,那些小心虚很快退得一干二净。 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挣得还没人家这锯口的葫芦多呢。 在星城,这家健身房的定位已算高端,基础私教课八百一节,算他抽成两百,一天上五节课,人家也月入三万不愁吃穿,轮得到她来迷之怜爱吗? 要不是刚入职就赶上公司年会抽中健身房年卡,要不是公司办卡时直接填了她名字,要不是老板特意嘱咐让她好好锻炼身体,她怎么可能来这种烧钱买安慰的地方。 没钱是一种病的话,她都已经病入膏肓了好吧。 今天特意穿了运动服过来,她就是打算在这运动一会儿,拍张照晒到朋友圈,侧面吹捧一下老板发放的福利,完了再将卡挂到网上转让。 高端健身房的卡不好卖,但原价一万五的年卡,怎么着也能卖个一万块吧,再不济,对折七千五? 想到即将到手一笔巨款,许幸做卷腹运动都有力气了。 一节课六十分钟,还剩下十分钟的时候,许幸瘫在垫子上装死不动,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运转迟缓的脑子死活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花钱找罪受。 陈东喊了好几声,许幸都没反应,他无奈的挠了挠头,只得妥协,“行了,那就练到这吧,你起来趴康复床上,我给你做拉伸。” 听到这,许幸才诈尸般动了动手指,艰难起身,慢吞吞地爬上康复床。 康复床靠头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圆洞,和SPA馆的护理床一样,不过圆洞上的枕头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许幸懒得找,直接用手当枕头。 拉伸有些痛,许幸时不时要嗷上两嗓子,下巴枕在手背上,水汪汪的眼睛就透过玻璃墙,直直望向对面力量训练区正在躺举杠铃的肌肉猛男。 23,24,25…… 许幸正默默给对面的肌肉男计数,计到25时,有道身影停在两个训练区相隔的走廊上,恰好挡住她的视线。 男女更衣室离这片区域不远,时不时有人从走廊穿行,许幸以为这人会马上离开,可等了几秒,这身影还是直喇喇挡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没好气地抬眼,却没想到,正好撞上男人偏头打量。 男人身形颀长,运动过后洗完澡,黑衬领口微敞,配合他一脸的淡漠以及发梢未被吹干的些许湿意,生生勾勒出几分禁欲的美感。 许幸呆怔几秒,还来不及欣赏,对方眼里平静的距离感就裹挟着铺天盖地的记忆呼啸而来。 他的轮廓与之前瞥见在跑步机上慢走的半张侧脸无缝重合,许幸的脑子突然就转得快起来了。 卧槽冤家路窄……原来是他!他应该不是抽奖抽中的年卡吧,身上衣服看上去很高级的样子,一看就混得不错啊! 抱着“我混得这么差你混得这么好不行不能被这个逼王羞辱”的心态,许幸终于想起自己丢到喜马拉雅山另一边的面子。她脑袋瓜子一个短路,突然猛地栽下去,想装一把掩耳盗铃我没看见你。 “啊——!!!” 伴随着栽下去那一瞬间的用力过猛,陈东也刚好帮她压到左边小腿,许幸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叫出声。 陈东被她吓了一跳,立马松手,上前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我有事啊!!! 脑袋扎入康复床圆洞里,她挣扎了两下,脸憋得通红,“怎么办!!我脑袋出不来了!” 人越着急越难理智,但像许幸这样屁大点事就能毫无形象哐哐拔头的,康沉觉得,这辈子也见不着第二个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衬衫领口,姿态悠然。隔着一道玻璃,他眸光微垂,眼底跃动着捕捉猎物的光芒,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 2关东煮 “许小姐,你别急,慢点来慢点来……” 怎么可能不急啊!外面还站着一个看她笑话的人呢! 许幸感觉自己要疯了,她继续挣扎,可脑袋好像发酵过的面团,体积瞬间膨胀,怎么着都没能从洞口顺利上岸。 就在她满心绝望、以为要打电话叫消防叔叔拿锯子来救自己的时候,有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而后又有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 两手合力一抬,小脑袋瓜就脱洞而出了。 许幸紧闭着眼,感觉自己挺翘的小鼻子和可爱的小下巴都被圆洞边缘削平了一遍,脸麻麻的。 刚刚她的挣扎力度过大,下颌和脖颈来回摩擦,这会儿也痛痛的。 她屈起左手撑住康复床,用右手摸了摸脸,还好还好,鼻子下巴都在,原装的就是耐用。 她又去摸脖颈皮肤,刚一碰上,她就皱紧眉头,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陈东忍不住瞥了眼许幸的脖子,皮没破啊,这么疼吗?这位许小姐莫不是来碰瓷的吧…… 陈东心里正犯嘀咕,一抬头,就对上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 那视线有些迫人,他扛不住,匆匆移开目光,“许…许小姐,你还好么,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膏?” 没等许幸出声,陈东已经当她默认,径直走向门口。 许幸想喊住他,可抬眼就看到康沉气定神闲的站在那儿,微微偏头,下颚线划出好看的弧度,再往上和他视线相对,只见眼底一片幽微。 其实刚刚那只手托住她下巴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了。 纯黑衬衫,磨砂面的方形淡金袖扣,似有若无的佛手柑味道清冽—— 不是康沉那个逼王还能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不太敢和康沉对视,他的眼神再配上他那张时常面无表情的冷脸,总是分外冻人。 反正已经错失装逼先机,许幸假装镇定错开目光,想从康复床上爬起。 康沉伸手,准备搭她一把。她却下意识躲开,满脸防备,“你干嘛?” 康沉动作一顿。 半晌,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游弋至她的下颌,虚抬着。 许幸没再躲,只警惕地垂眼。 片刻,手又抬起,落在她的头上。 “把你脑袋按回去怎么样?”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很丧心病狂! 许幸一个激灵,很快就从康复床上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康沉也收回了手。 另一边,陈东找到药膏走出休息室,正好撞见郝经理。 郝经理行色匆匆,边走边看时间。 “郝哥!” 郝经理抬头一瞥,见是陈东,便问了句,“那位许小姐买不买课?” 陈东摇了摇头,赶上他的步伐。 郝经理也没多说什么,陈东刚来健身房不久,和他是老乡,老实木讷,以前在小学当体育老师,没接触过健身房教练这种需要巧舌如簧的职业,所以能帮的他就尽量帮一帮,但课卖不卖得出去,一方面看教练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要看顾客的财力。 “郝哥,你有急事?” “今天康总来了,我听前台小郑说起才知道,今天我值班,不去打个招呼不太好啊。哎,他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 “康总?”陈东愣神,他记得老板不姓康吧。 “你刚来不知道,康总只投资不管事。”郝经理简单解释一句,继续往前找。 路过私教训练室时,郝经理突然顿住脚步。 陈东也下意识停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训练室了。 他准备进去给许幸送药膏,却被郝经理一把拦下。 郝经理没空理会陈东满眼的疑惑,只顾自己惊讶。 这位许小姐看上去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啊,居然认识康总?那卡该不会就是康总给办的吧? 他脑子里拐了好几道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这会儿两人正在说话,进去打扰就太不识相了,他拉着搞不清楚状况的陈东往一边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解释。 训练室内,许幸和康沉尬聊了好一会儿。许幸心想:陈教练拿个药膏拿到太平洋去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她应付得尴尬,康沉倒很自如,随口便问:“现在在做什么?” 许幸摸了摸后颈,故意作出轻描淡写的口吻:“我啊,现在主要从事……教育行业。”说完她还“嗯”一声,以示肯定,“然后,平时没事就写点稿子。” 听到后半句,康沉挑眉,“作家?” 许幸内心尴尬,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写点而已。” 别问了!再问自杀! 好在这时李缘君来了电话,许幸第一次觉得李缘君是这么的和蔼可亲! “许小幸,你怎么还没回来,勾搭上健身房肌肉男了啊。” “马上就结束了。” “噢,你带了钥匙吧?” “带了。” “那行,我睡会儿,你回来自己开门啊。” “行。” “不对啊许小幸,语气这么敷衍……” 许幸突然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好,我马上就过来。” 紧接着,她麻溜的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许幸心里总算安定了点,她将碎发别至耳后,若无其事道:“那个,我朋友约我吃晚饭,我得先走了。我平时写稿子嘛,需要锻炼锻炼,但是这家……就一般般吧。”她耸了耸肩,语气中不无遗憾,“哎,卡估计要转给别人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也不会再碰见你了! 康沉没出声,眸光淡淡。好半晌,唇边才轻飘飘逸出一声,“是么,那……再见。” “嗯,那我就先走了啊,再见。” 许幸淡定自若地告别,拿起外套走出私教训练室。一直走到拐角处,她才停下。不过片刻,她突然一个提速,拔腿就跑。 郝经理和陈东站在一旁说话,见许幸出来,正想跟她打招呼,话还卡在喉咙,就见她逃难一般迅速窜离。 两人愣了愣,面面相觑。 郝经理再去和康沉打招呼时,康沉不像往常温和闲聊,开门见山直接吩咐:“把许幸的登记信息拿来。” 郝经理一愣,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我这就去。” 薄薄A4纸还带着刚打印完的余温,康沉看得很快,看到许幸的健身卡标注为集团优惠,他问:“最近有哪些公司拿卡?” “这……” 年底年会,很多公司都从他们健身房统一办优惠年卡,他哪能全都记住。 康沉抬眸,瞥向郝经理。 郝经理马上道:“康总,我马上去查,我……” “不用了,她要是想转卡,告诉她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康沉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将A4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 没这规定的啊。 康沉深深睇他一眼,不再开口,只错身迈步。 郝经理忽然醒悟,忙回过身对着康沉背影承诺:“康总放心,我一定办好!” 规定规定,规矩人定,哪个人呢,当然是老板啊。以前没有,可现在老板说有,那这规定就是有了。 *** 许幸离开健身房,还没走多远就打了个喷嚏,她裹紧外套,又搓了搓手,只想着星城的冬天可真冷,完全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巨款在某人一句话交代中已经化为泡沫。 路边绿化带的枝丫上沾染着一层浅白冰霜,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扑簌落下。 许幸无暇观赏,把脑袋埋进外套衣领里,快步往前,只想赶快回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其实不能算家。从雍城来到星城,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如果不是年纪轻轻就靠写文发家致富的大学好友李缘君收留,她大概只能露宿街头成为卖火柴的大女孩了。 哎,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如先吃点关东煮吧。 许幸停在便利店门口,一边搓手一边哈气,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这家便利店的优惠信息。 手机付款享九折,她还有支付软件送的三块五现金红包,今天不用就过期了。 许幸仔细算着,生菜一块,鱼丸两块,虾丸两块,加在一起五块,九折是四块五,她要出一块钱。 她犹豫了下,虾丸不要,换成菠菜好了,菠菜才一块,那四块钱打九折就是三块六,她只要出一毛就好了,简直完美! 许幸兴冲冲钻进便利店,话刚出口,就被店员告知今天没有做关东煮。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快耷拉下来,心情丧丧的,准备离开。 迈步的瞬间,忽然想起那没用完的三块五毛钱现金红包,她又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个四块钱的饭团。 一路啃着冰冷的饭团,许幸又想起康沉那身剪裁精致的黑衬还有淡金色的方形袖扣。 想当年,她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公举啊,可当年的康沉她爱答不理,这会儿她却高攀不起,只能强撑着最后的倔强,溜了溜了。 饭团冰冰凉凉实在有点难以下咽,许幸留了半个,准备回去放微博炉里热热再吃。 毕竟这就是她今天的晚餐了。 想到这,许幸有点心酸,做个贫穷的成年人真的好辛苦哦,想自尽。 3失忆症 许幸到家的时候,李缘君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举着蒸脸器,目不转睛盯着投影屏幕上的B站视频。 1.5倍速叽里呱啦不带停歇,许幸半眯起眼看过去,视频却刚好结束。 见她回来,李缘君换了个姿势,“你怎么才回啊,我都睡醒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就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您老就睡一觉了啊。” “饭团还有没有,给我吃点,我好饿。” 许幸微讶,“你不是过午不食吗?”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我可是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啊,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许幸一听就乐了,换完鞋,她把李缘君往沙发角落挤了挤,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下,“怎么了?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李缘君就等着许幸回家和她吐槽,这会儿迫不及待坐正身子,绘声绘色描述相亲对象的各项奇葩举动。 说了半晌,她清清嗓子,又开始模仿那男人陶醉的语气,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真美~” 许幸看李缘君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的造作样子,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 “美他个屁啊美!”李缘君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将蒸脸器扔在茶几上,满脸的倒胃口。 许幸笑得肚子痛,这男的夸什么不好,非得夸李大小姐名字,依许幸对李缘君的了解,留下AA的饭钱真的算是她最后的温柔了。 李缘君是许幸的大学室友,她爸在隔壁雍大文学院教现当代文学,不到五十职称已至教授。 念大学的时候许幸就觉得奇怪,李缘君干嘛不报雍大,她爸是文院教授不是会便利很多吗? 后来她才知道,李缘君和她爸关系很差,她爸虽然是高级知识分子,骨子里却封建得不行,特别重男轻女。 李缘君出生的时候,她爸给她取名叫招娣,还是她妈非不让这名字上户口,才改成文雅版的缘君。 缘君缘君,还不是想要儿子吗? 只可惜她爸没生儿子的命,后来因为生不出儿子和她妈离婚,再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到现在还是没生出儿子。 前两年李缘君一气之下拿这事嘲讽她爸,她爸暴跳如雷,直接把她赶出家门。 李缘君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愣是没再回去。 想到这,许幸撞了撞李缘君胳膊,“哎,马上过年了,你今年回不回去?” 李缘君微一挑眉,理所当然道:“回啊,当然得回去看看我妈,让她可别再让七大姑八大姨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你说到底是缺了牌搭子还是广场舞不出新歌了啊,她们怎么就这么闲得慌?” 她顿了顿,又道:“哎,你要不跟我一块儿回去得了,让我妈给你介绍介绍对象。” 许幸一个抱枕扔过去,斜眼睨她,懒得开口。 李缘君躲过抱枕,正打算进行言语反击,突然想起件事,“对了,你在健身房什么情况,电话里我听着不大对啊。”她眯眼打量许幸,没有错过许幸脸上一闪而过的愣怔,“快点,老实交代!” 许幸没想到李缘君话题转这么快,一时回不过神。 李缘君推了推她,“你磨磨唧唧什么,我跟你说瞒报军情和谎报军情可是要被逐出家门的啊。” “谁磨唧了。”许幸也推她一把,垂眼漫不经心道:“就是碰见一个高中同学,然后聊了几句。我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现在混得这么落魄嘛,就假装有人约我吃饭快点脱身了呗。” 依照许幸在外人面前死要面子的尿性,这个理由李缘君还是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高中同学,是不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个……你青梅竹马,特别小就认识,然后上高中的时候还被分到一个班的那男的。” 许幸错愕,随即瞪大了眼睛,“……李招娣,你怎么不去摆摊算命呢,这都知道?!” 李缘君满脸写着“那当然”三个大字,好生吹捧了一番自己的美貌与智慧之后,她又问:“听你口气,你那青梅竹马现在混得不错啊?干什么的?有没有长残?” 她摸了摸下巴,继续发挥神棍潜质猜测,“这都十来年了吧,你还能一眼认出来,那肯定没长残。” “还行吧。” 她才不会承认那个逼王是帅哥。 敷衍的应了两声,许幸打算转移话题,可刚刚李缘君说的话不由自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似有倏忽灵光闪过,她突地一怔,定定坐在那儿。 李缘君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欸,许小幸?” 许幸仍是出神,她把之前与康沉相遇的每个细节都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心跳得越来越快。 好半晌,她转头看向李缘君,咽了咽口水,声音变得有些不安,“君君,我和他真的十多年没见了,可是我看到他的时候,完全没觉得特别陌生,他也是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 空气变得分外安静。 李缘君愣了愣,终于听懂许幸的意思,“你是说,那三年里,你可能见过他?” 许幸可怜巴巴的点头。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在许幸二十六岁的生命里,二十一到二十四的那三年,于她而言是完全空白的。 翻译一下意思就是,她失忆了,失去了将近三年的记忆。 许幸曾一度以为自己身上发生了离奇的穿越事件,可偶尔蹦出的零碎画面和某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在不断提醒,她没穿越,是失忆了。 虽然失忆的玄幻程度在许幸看来和穿越没什么区别,但柯南宝宝说过,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不管多不合理,最后剩下的就是真相。 当她对李缘君心酸的说出这句话时,李缘君还面无表情抨击过她:“这句话是福尔摩斯说的。” 一个记忆不完整的人总是很没安全感,许幸时不时要怀疑一下,自己那三年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有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道德败坏抛夫弃子的坏事。 为此她特地跑了趟医院做检查。 事实证明,她看得有点多。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缘君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们应该没什么感情纠纷的,你不是做过检查还是个小处女呢么。” ……? 处女怎么了,处女没人权,处女不能谈恋爱啦?难道那三年就不能发生点手拉手亲亲嘴纯洁的研究生恋爱??? 她是不可能接受自己二十六岁还母胎solo这个事实的:) 许幸默默拍开了李缘君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以示抗议。 李缘君却没在意,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科普的G点,她已经由处女开始发散,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我就跟你说做人不能太保守了,人活着就是要及时享乐,《三体》你还没看完呢吧,我们这地球多渺小啊,就咱们银河系那还不知道有多少高等文明呢,人家捏地球和捏蚂蚁似的,随手扔张二向箔大家都得变成二次元……” 眼瞧她已经偏离中心思想开始暴露她科幻言情写手的本性,许幸受不了,起身道:“饭团只剩半个了,你肯定不吃,我给你煮个方便面好吧。” 说着,她匆匆趿上兔子毛拖,快步蹿向厨房,只留李缘君说到一半,意犹未尽。 *** 厨房里,许幸熟练地架起小奶锅煮开水,又将饭团扔进微波炉加热。 饭团热一分钟就能吃,热好后,她站在电磁炉前,边啃饭团边等水开,思绪也渐渐蔓延开来。 对正常人来说,失去一段记忆已经算得上是人间惨剧了。 可对许幸而言,更加人间惨剧的事情是,她在失忆之后还马不停蹄地蹲了一波大牢,罪名是故意伤人,判刑一年,因表现良好减刑至十一个月。 据说,她伤人之后逃跑,然后发生了车祸。 从医院醒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四,只记得自己为实习工作连轴转了两个通宵,清醒过后还一心想赶快把片子剪出来。 医生说,她这是得了心因性失忆症,选择性的忘记了一段时间。 那会儿许幸觉得命运给她表演了一个巨大的后空翻,她什么都没干呢,怎么一醒来就要蹲监狱啊! 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毕竟法律没有规定失忆就不用坐牢。 那将近一年的牢狱之灾可谓是给她欢脱的心灵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女子监狱并没有虐待她,也就是上课劳动看看书,逢年过节还组织看场免费电影,可特么的谁想为了蹭个免费电影蹲监狱啊! 出狱之后,她始终耿耿于怀,不相信自己这么一个五讲四美的良民会做出故意伤人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是不是真在那三年见过康沉啊?他会不会知道那件事的真相?或者说,他是不是在自己的牢狱之灾中暗暗使了几分力? 比如说求爱不得忿而嫁祸什么的…康沉那表里不一的斯文败类应该干得出来。 毕竟当年那个全校模范乖乖牌,可是趁体育课她躲在教室睡觉……强吻过她。 4撒娇蛊 康沉的出现让许幸迎来了短暂的兵荒马乱,不过,她很快就投入到了更为兵荒马乱的年终收尾工作当中。 许幸现在在一家名为“启真”的脑力开发培训机构当老师,她所在的这家虽是加盟,但品牌挂靠知名少儿教育集团,不缺生源。 被李缘君介绍过去时,许幸还因为自己有过案底而惴惴不安。 出狱之后她有自己去找过工作,可稍微正经点的公司都要调档,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怎么也抵不过蹲大牢的罪孽深重。 多次碰壁后,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是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水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还有找关系进来的,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当然,转正了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她的债主是李缘君,不要利息,也不催债。 想到这,许幸又看了眼自己挂在网上的健身房年卡,一万块的价格挂了差不多一周了,还是无人问津。她犹豫片刻,将价格调低一千块。 ***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嗯嗯,那好,新年快乐噢。” 许幸面带笑容结束最后一通电话,呼了口气。她揉了揉自己笑得僵硬的小脸蛋,又抻了个懒腰。 终于解放了! 他们培训机构的学生大多为学龄前儿童,最大的也不过低年级在读,所以除了上课,他们这些老师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家长沟通。 毕竟最普通的课程都是五千块的报名费用起步,总得拿出点专业素养让家长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 结束春节前的最后一通慰问,许幸拿着包包离开座位。 临近春节,培训班也无课可上,公司里只有做行政的还在蹭空调看电视剧,她和坐在大办公室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往外走。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与此同时,她手机也应景地“叮”了一声,提示工资到账的短信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2004.8! 许幸内心突然涌上一阵狂喜! 早就听说今天会发工资,没想到这工资会来得比大姨妈还要准时! 她在原地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高兴得像个小疯子。 电梯里两位男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中一位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地按下关闭按钮。 待许幸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合上。 毕竟刚刚喜获重新做人之后的第一桶金,她懒得计较这种小事,等了下一趟电梯,她直奔千里书店。 千里从今天开始做十周年店庆活动,全场图书打折。 许幸前几天路过书店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他们的店庆公告。 店庆折扣加上春节折扣再加上李缘君的会员卡折扣,初一的纪念版《假面》全套只要八十多块就能拿下,相当于原价三折,比几家电商还要便宜,而且能给李缘君的会员卡积分。 最重要的是,千里书店的《假面》赠送独家海报。 李缘君是初一的脑残粉,送一套带独家海报的《假面》给她当新年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待许幸赶至千里,她惊奇的发现,书店原来也可以像菜市场一样人潮涌动。 小市民心态的第一要义就是,人多的地方有便宜可捡! 这么多人买书,看来千里这次的活动是实打实的很划算。 许幸二话不说,迅速冲杀至第一战场。 畅销区的人最多,许幸路过时,只见摆放初一《假面》纪念版的书架已经空空如也。但许幸一点都不沮丧,她快步走向古典名著区,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些抢书的人就是太年轻了。 她昨晚来观察敌情的时候就预料过《假面》会被抢售一空,所以她偷偷藏了一套,就藏在冷清的古典名著区。 是什么让一位奔三少女做出藏书等打折这种丧心病狂令人窒息的操作呢。 当然是因为贫穷呀:) 毕竟是做了坏事,越走近,奔三少女心里就越紧张,同时还有点儿忐忑。因为她不能确定书店店员今天没有整理书架,更不能确定有人就是非常无聊的逛到古典名著区,又刚好对这套《假面》产生了兴趣。 她默念着梦溪笔谈梦溪笔谈,一路沿着第三排古典名著的书架找过去。 待看到两本《梦溪笔谈》旁边黑色的书脊时,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还在还在! 奔三少女忍住心头的小窃喜和小心虚,伸手拿书。 可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看见那套《假面》活生生的在往里动—— 妈哒,这书店还很灵异啊! 她微微仰着头,眼睛发直。 直到眼睁睁看着《假面》消失,对上书架另一边微垂的眼眸,她不太发达的小脑才开始进行第二次原/子/弹爆炸。 逼王! 怎么是他!!! 而康沉瞥见书架对面那张痴痴傻傻的小脸蛋时,眉心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健身房偶遇过后,许幸不安了好一阵,可年底太忙,加上她没再去过健身房,遇到康沉产生的疑问也渐渐被她抛诸脑后。 此时再见,许幸如临大敌。 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在那空白三年里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就现在和她抢书这架势,他也真能算是命中带煞,专门煞她了。 她绕过书架,到对面找煞星,打算心平气和的砍他两刀,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今天穿一件灰白高领羊绒衫,外罩黑色呢子大衣,长款大衣的面料一看就很有质感,版型也似量身裁定,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俊朗妥帖。 再搭上那副薄薄的淡金色细边眼镜,许幸觉得,他就是斯文败类本类了。 默默地咽了咽口水,许幸上前,扯起唇角,招呼道:“好巧啊,又碰上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康沉手里的书,又说:“你也来买初一的《假面》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要买这书,识相地赶快把书还给本仙女:) 可康沉只是抿唇不语。 透过薄薄镜片,他的眼眸显得沉静又深邃。 许幸唇边的笑容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愈发僵硬。 在她以为这逼王不会开口的时候,康沉却从鼻腔发出了“嗯”的单音节,手指在硬壳书面上无意识敲着,随口道:“买本书回去垫桌脚。” ……? 神他妈垫桌脚! 这么厚一套书,你家桌子是缺了一条脚吧! 许幸感觉这逼在羞辱自己的智商,气得眼睛发直。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横一横,面上仍然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懒得受这逼王的气,不让就不让,上网买算了! 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网上这套书可整整贵上一百块,四舍五入,就是贵上了一个亿啊。 想到这,她心态就稳了。 秉持着伸手不打小卖萌的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放柔,“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看推理,尤其初一的,我觉得写得特别好。” 说着,她努了努嘴,视线微垂,看向康沉手里的书。 “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他的签售会,但人太多了,根本签不到名,听说千里这边《假面》还送独家海报,我特意过来转转,想着今晚没事,刚好可以买一套回去看看……” 许幸刻意停顿,不动声色地偷瞄了康沉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镜片反光,她总觉得康沉的目光闪了闪。 她又故作试探,怯怯道:“康沉,你能不能把这套书让给我呀?” 卖萌中带点撒娇的语气让许幸自己都身心一麻,恍惚间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六岁高龄,一时觉得沉痛非常,是什么让高龄少女恶意卖萌呢!当然还是因为贫穷呀!嘤嘤嘤! 不知道是被她下了撒娇蛊还是已经看出她小市民的本质,听她说完,康沉竟然十分爽快的掂掂书,直接递了过去。 真让? 许幸压抑着冒头的小兴奋,正打算去接。 可康沉突然又收回了手。 妈哒!调戏我吗! 许幸愤怒的小火苗还未来得及燃起,康沉忽地一笑,整个人气质都温和下来了,“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送你好了。” ……?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下次请你吃饭好吧。”高龄少女仅思考三秒就迅速作答。 有人愿意买单,她当然应该很不要脸的接受,再顺便客套一下。 没想到康沉略一点头,边摘下眼镜擦镜片,边应声道:“那不如就今天吧,我刚好有空。” ……? 所以她为什么就不能单纯的不要脸,还要客套一下呢?为什么刚刚编理由的时候非要嘴贱加上一句今晚没事呢? 康沉戴回眼镜,若无其事地走近,示意许幸一起走。 可许幸只觉得他身上的佛手柑味道都散发着资本主义残酷无情的剥削气息。 *** 这一晚许幸为她的客套和嘴贱付出了四百八十八块巨款的代价。 回到家,她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被挖空了一半! 李缘君已经回家过年了,抱着沉沉的一套《假面》,许幸决定打电话和李缘君哭诉。 可李缘君听完前因后果,完全无视了许幸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只关注到一个事实,“你脑子有泡吗?初一的粉丝谁不知道他从来没露过面,他的书有签章版都算不错了,您还艺高人胆大直接给他捏造了一个签售会?” 5除夕夜 初一,新生代推理悬疑作家。代表作有《假面》、《新生》、《圣诞夜》等。首次录入作家富豪排行榜就以三千八百万版税收入登顶榜首…… 蹲坑看百科介绍的许幸被三千八百万这个数字噎了一下。 这年头十八线网红主播开个淘宝店唱唱歌讲讲笑话也年入几百上千万,乍一看,横扫各大图书畅销榜单的大神级作家年入三千八百万好像也不算太多。 可他竟然是版税收入就达到了三千八百万欸。 李缘君不大不小也算个作家,大学谈恋爱时写的傻白甜言情《风已穿堂过》卖了影视版权。 当时卖的价格很低,但架不住运气好,翻拍之后大红大紫,主演受益良多不提,李缘君这个原作者也跟着水涨船高。 电视剧播出后,诸多影视方上门抢IP,也不管她后来写的那些科幻言情适不适合影视化,分西瓜似的全给买走了,李缘君实打实的一夜暴富。 李缘君目前写了十本,除了那本爆红的傻白甜言情,其余都是科幻奇幻类的言情,网络人气不太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基本也能做到本本出版。 她的版税已经不是新人价了,但一本二十余万字的税后到手也不过三四万,一年撑死了出版三本,也就是十来万的版税收益。 对比起来,三千八百万实在也太巨款了。 许幸根本无法想象,在版税之外,初一的影视版权费用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 许幸本科念的戏剧文学,也就是俗称的编剧专业,现在工作之余也在李缘君的指引下写点想挣点外快。 虽然外快还没挣到,但她对网络写手这一职业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看完初一的百科简介后,她更是感觉还有一片广阔的金矿等着自己前去开采。 想到这,她坑都不想蹲了,感觉自己坐到电脑面前立马就能整出十万字。 一个除夕都在码字的仙女,凭什么挣不到三千八百万呢? 想当年李招娣那逼回回考试都低空飘过,自己好歹也考过一次专业前十,难道还不如她?! 许幸开始陷入幻想,一边蹲坑一边自我膨胀。 就在她连签名字体都在脑海中设计完毕的时候,手机猝不及防开始呜呜震动。 她被吓了一跳,一个手抖,手机也滴溜溜滑落。 霎时,许幸脑袋一片空白。 眼睁睁看着花了两千块巨款买来的手机在瓷砖上漂移一段,有往蹲坑滑翔的趋势,她迅速出手,一巴掌将其拍下! ——截住了! 顺便还按下了通话键。 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细密疼痛,许幸小脸皱成一团。 看着不熟悉的一串陌生数字,她气不打一出来,只是还未待她撒气,就听电话那头夹杂着微弱电流,传来熟悉男声,“喂,许幸。” ……? 谁啊? 许幸稍稍愣怔,“噢”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才发现钱包落在外套口袋里了,能给我送一下么,有急用,地址我发短信给你。” ……? 你这并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啊。 前两天在享用那顿价值四百八十八元的晚餐时,许幸本来打算闷声不吭玩命吃,坚决不留一点剩菜。 可刚吃没两口,隔壁桌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任性的扔起了酱汁小排骨。 一块两块三块…… 全都精准无误地扔在她米白色大衣上。 许幸心里飘过一万条mmp弹幕。 要不是逼王浑身散发着“我能不留痕迹弄死你们”的危险气息,毫不让步要求小姑娘道歉,那家人估计会用“小孩子不懂事,不要和她计较”的理由敷衍过去。 最后歉是道了,但衣服一时半会儿弄不干净,酱汁弄在米白色大衣胸前,难看得像是糊了屎。 也不知道康沉那逼是不是吃了她四百八十八于心有愧良心发现,离开餐厅时竟然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穿。 当时她还装模作样的把手机号码报给了康沉,让他打过来自己存一下,有空还他衣服。 事实上她觉着康沉也不少这一件两件外套,所以穿回来后就扔在那儿一没洗二没碰,打算等年后再找个时间还给他,电话号码忘了存,也完全没想过衣服里竟然还有钱包。 早知道就应该吞了他的钱卖掉他的衣服才对! 许幸坑也不蹲了,拖着麻麻的双腿窜入卧室,找到康沉的呢子大衣。 大衣上还残留微弱的佛手柑清香。她左摸摸右摸摸,好半晌才从衣服内口袋找出个短款棕色钱包。 让她感到非常失望的是,钱包里并没有钱,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身份证。还别说,这货从小到大都是按照蓝颜祸水的生长路线超额完成任务。 都说证件照是检验颜值的最高标准,对比自己那张拍得和遗照似的身份证,她就特别想把康沉这张扔进蹲坑里泄愤。 没找到钱,许幸兴致下来了一大半。她随手点开短信,看康沉发来的地址。 百丽旋转餐厅。 许幸突然又打起精神来了,这个点过去,是不是还能蹭上他一顿饭呀! 不过百丽好像离近阳塔很近,今晚除夕夜,去近阳塔广场跨年的人应该和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多吧。 许幸略一思索,还是觉得蹭饭比较重要。 *** 许幸到达餐厅时是七点一刻,勉强也算饭点。 服务员一听她是来找康沉,略略点头,伸手引路,“康先生在这边,我带您去。” 百丽是星城知名的高档自助餐厅,装潢精致格调优雅,整间餐厅三百六十度旋转,坐在落地窗边用餐,星城风景一览无余。 许幸久未踏入这种吸血场所,不由得左看看右看看,表现得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感受到来自大佬的凝视,一转头,就撞上康沉好整以暇的目光。 许幸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后颈,又装出一副“我只是随便看看”的样子,若无其事在他面前落座,而后将装衣服的袋子推过去。 袋子上雕牌的字母logo硕大,许幸暗自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李招娣那败家玩意儿还买得起雕牌,她可能要用都市丽人给逼王装外套了。 接过袋子,康沉只“嗯”一声,并没有去拿钱包,更没有看衣服一眼。 ……? “你不是有急用吗?” “现在不急了。” ……??? 康沉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合上笔记本,他漫不经心道:“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 吃饭? 许幸思路秒被带偏。 那多不好意思啊,她笑了两声,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好啊。” 她已经吃足了讲客气的亏:) 康沉吃饭很安静,这一点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变过。 想当年他们一起在幼儿园吃饭,大家敲着碗恨不得每天都要上演几出电视里学来的狗血戏码: “皇上快试试臣妾不爱吃的豆芽菜!” “我是皇后你个贵妃快把红烧肉让给我!” 唯有康沉风雨不动安如山,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向日葵老师就会翻来覆去夸奖他,还会奖励他一只剪纸小兔子。 向日葵老师不知道的是,每次她一转身,康沉就夹着不爱吃的胡萝卜扔进她碗里。 要不是最后小兔子都到了她手里,她可能会扔他一脸胡萝卜吧。 想起陈年往事,再看看二十余年后混得连春节都没地儿过的自己,许幸觉得心境都瞬间变苍老了。 不过话说回来,“康沉,你春节不回家吗?” 康沉抬眼瞥她,淡淡“嗯”了一声。 话说出口,许幸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相当没水平的问题。 康沉他家从小就挺有钱,可他家关系也从小就不好,那会儿上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来接,只有康沉是他家保姆坐路虎来接。 当年都那样,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想了想,许幸还是决定今晚不作妖了,就心平气和的吃顿饭。 别人家里,现在应该都是在吃除夕夜的团圆饭吧。 *** 这顿晚餐吃到晚上九点半,他们坐的位置也正好旋转至面向近阳塔的一方。 近阳塔是星城的地标性建筑,临江而建,每至新年就会投屏倒计时,还会放烟花。 此时望向窗外,星城夜色如几许繁星,闪烁明灭,赏心悦目。 只是许幸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扩大,就突然僵住了。 卧槽,这么多人?! 这大过年的不好好待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都出来浪什么浪啊。 百丽附近的几条主干道塞车已经塞得满满当当,路上行人如织。 站在路边,康沉显然已经没有开车离开的想法。 沉吟片刻,他问:“你怎么回去?” “搭地铁啊。”许幸说完,突然想起件事,“完了,今晚近阳塔跨年,地铁不停近阳塔站!” “……” 星城是不夜城,一到过节外面就堵得水泄不通,越夜越热闹。 饶是春节,仍有大批来星城漂泊的人没有归家,有人为三倍加班工资仍在工作岗位上勤勤恳恳,有人与三两朋友同事出门狂欢,感受新年气氛。 如果要合并同类项的话,身为雍城人的许幸和康沉似乎也能勉强并入这个行列。 地铁不停站,怎么办呢,那就只能往前走一个站了。 许幸来星城不算久,不太认路,偏生这会儿网络也不好,地图都打不开,她只好跟在康沉屁股后面亦步亦趋。 在不断穿马路等红绿灯中耗完一小时,许幸小腿肚已经开始泛酸,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以为这逼王知道地铁站在哪啊?!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两人已经路过同一家咖啡店三次了吧。 许幸靠在树边休息,耐着性子问了句:“康沉,到底还有多远啊?” 康沉略一挑眉,声音浸润在夜风中,很是温和,“就在前面。” ……?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前面不是近阳塔广场么?” 许幸目瞪狗呆,前头那高耸入云闪闪发光的小尖塔,还有那乌泱乌泱的人群,就是个傻子也知道那儿不可能有地铁站吧。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就是要去近阳塔广场。” ……? 敢情她刚刚抱怨不知道下一站地铁在哪,他说“你可以跟着我走”不是要带她去地铁站啊? 许幸气得有点眼前发晕,可这会儿她还真不知道要往哪走,只有一个多钟头就零点了,四面八方全是涌向近阳塔等倒计时的人。 许幸一脸上当受骗蠢兮兮的表情,康沉松了松毛衣领口,喉结上下滚动,眸光也不动声色暗了暗。 “走吧,买杯咖啡。” 停在路过了三次的咖啡店前,康沉示意许幸跟自己一起进去。 除夕夜咖啡店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点单要排队,取咖啡也要排队。 等两人买了咖啡出来,离倒计时只剩下一刻钟了。 人群推搡着,往近阳塔广场的方向涌动,许幸都被挤烦了,心里有个小人在狂吼:就在这儿挤!挤足一百八十天! 同时心里也在止不住懊悔: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为了蹭个饭在过节的时候出来作呢? 待两人跟随人潮挤到近阳塔广场时,巨屏上正在播放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语气激动的串着词,说着祝福语。 许幸看向屏幕,一个没留神,就被旁边的人撞得踉跄了几步。 在她以为自己会摔倒继而发生踩踏事故的瞬间,她跌入了一个略微有些清冷的怀抱。 凛冽夜风裹挟着浅淡的佛手柑清香涌进鼻腔,她垂眼,就看到那双骨节明晰的手环抱着自己。 “——五、四、三、二、一!” 绚烂烟火随着数字跳动升空,在天边盛放,黑夜瞬间恍若白昼。 欢呼交杂着烟花震耳欲聋,完全盖过了猛然心跳的响动。 在许幸犹豫着是不是要送点新年祝福的时候,康沉抬头望向天空,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除夕夜倒计时杀人,是不是有点意思?” ……? 卧槽!!! 6份子钱 倒计时过后的广场人群四散,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烟火燃放气息,夜风一吹,点点灰屑就悄无声息攀附过来。 零点后交通早已不复先前拥堵,康沉带着许幸回百丽停车场取车。 见许幸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康沉贴心的开了热空调,可许幸攥着安全带,精神仍是高度紧绷。 要不是青梅竹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儿塑料般的信任,她怕是当场就要晕厥了。 这货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许幸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可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得到“没什么,新年快乐”的答复之后,她又怂兮兮的不敢再追问。 提心吊胆一路,康沉却稳稳当当地把她送回了家,下车时还不忘嘱咐她注意保暖,早点休息。 许幸和小鹌鹑似的连连点头,告别之后,快步跑往楼梯间。 康沉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随意轻敲,目光紧随那道娇小身影,直至身影消失在单元入口。 又停留了两分钟,看到楼上某扇小窗亮起朦胧灯光,他唇角微翘,这才驶离小区。 *** 除夕一过,便正式迎来了新的一年。 正月里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收发红包。饭桌上永恒的主题就是八卦家长里短,互相吹捧攀比,还有给晚辈介绍对象。 李缘君扛不住,刚过初三就拖着行李箱窜回了星城。 一开门,她就看见许幸直楞楞地躺在沙发上,像是一条不想翻身的咸鱼,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李缘君心头剧跳,幸好在她科幻写手的脑洞大开之前,这条咸鱼动了动,扯起一张纸巾,擤了把鼻涕,然后将纸团投篮似的扔进垃圾桶里。 咸鱼毕竟是还是条鱼,准头非常不好,十个纸团有一个能扔进桶里已经算是非常优秀了。 李缘君换了鞋子上前,一边嫌弃地捡纸团,一边担忧地问:“许小幸啊,你还有口气儿吧?” “……”咸鱼幸侧了侧身,错开李缘君,浑浑噩噩道:“死不了,还有好多口气。” 她的声音稍稍有些改变,瓮瓮的,还有点低哑。 李缘君摸了下她的额头,不烫。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别年纪轻轻烧成了个傻子就好。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搞的,这才几天啊,就搞成这幅德行?” “……” 这个问题有点一言难尽。 对许幸而言,除却在牢里过的新年之外,怕是要数今年这次过年最为难忘了。 除夕那晚,康沉送她回家之后,她缩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 看到放在床头的那套《假面》,她心念一动,悄咪咪爬出被窝,去李缘君那儿找了几本初一的书,想打发打发时间。 这一打发可不得了,她看到早上八点看完《新生》,然后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继续看《圣诞夜》和《天街》。 一直看到晚上十点,她觉得自己撑不住了,煮了个方便面,吃完准备睡觉。 可眼睛一闭,脑子里就有中的场景在眼前交替。 真是活见鬼了。 看书的时候,她只觉得谜团重重一波三折紧张刺激,一点都没感到害怕。 看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细思极恐,一闭眼就控制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是她只能开着灯,睁眼到黎明。 等到天光大亮,白日给她的安全感以及汹涌而来的困意战胜恐惧,她捂着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下午,她码了会儿字,一切正常,可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象画面了! 她心里有一万句mmp,却不知道骂谁才好:) 到底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年轻,精神紧绷昼夜颠倒两天过后,许幸光荣地病倒了。 *** 感冒来势汹汹,许幸足足在家躺了一个多星期。 期间李缘君在旁边看初一的《假面》,看着看着不时发出惊讶赞叹,看完之后还不停给许幸分析剧情,结合初一其他的书探讨他的写作风格。 “……我觉得他的行文真的特别冷静理性,然后又能用最简单的词汇勾勒场景,主要是构思啊,真的太棒了!” 李缘君越说越兴奋,“对了对了,他大年初一的时候发微博了!这次他说已经找到灵感了,新书夏天应该就能出来,我好想看!我跟你说,初一这个人也好有意思,他每次发微博都是农历的初一……” 您可别说了,快闭嘴吧。 许幸堵上自己耳朵,不想再听李缘君的滔滔不绝。 要不是这逼一直在她面前提初一,她感觉自己的病还能早好两天,现在可好,她的春节假期活生生被自己给躺完了:) *** 节后再去上班的时候,许幸感冒刚刚痊愈,脸色有些苍白。 一大早,财务的夏清清就在发喜糖,见许幸过来,也笑呵呵地递了一包给她,“小幸,快来吃糖!欸,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前两天感冒了,刚刚好。” 她接过夏清清递来的糖,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夏清清下一句就道:“这样啊,那你这几天可别着了凉。对了,我过年的时候领了证,下周办婚礼,小幸你可一定要来啊。” 许幸愣了几秒,勉强应声:“一定一定……” 待夏清清满意地转身离开,她的脸色又唰地白了一层,如果刚刚是苍白的话,现在已经是惨白了。 她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她安安生生拿着两千块过到月底:) 天可怜见,她才入职半个月,和财务的人打交道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位夏清清小姐,她们统共就说过三次话,其中两次都是让她这个小新人跑腿买咖啡。 偏生这位夏小姐还不好得罪,听说是老板娘的嫡亲表妹,就是到他们这儿来混日子看电视剧的,男朋友好像条件也不错。 许幸一想到要去参加婚礼白花花送份子钱,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转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也和夏清清完全不熟却被通知参加婚礼的同事,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所以……有钱人何苦为难小穷逼呢!TAT 一整个早上,许幸都丧丧的,怨念颇重。 夏清清将抢钱公告在全办公室轰炸完一遍,还不忘在茶水间和同事闲聊,有意无意显摆她的大钻戒小香包,还有她和男朋友……啊不,现在是老公了,她和老公的冬日旅行。 “……我们这次去了沙漠,欸你们看我朋友圈了没,就是那个……” 许幸只听半句,就接杯水默默飘了出去,心里有点佩服其他几个还在听她吹牛逼的姑娘。 就夏清清放朋友圈那些照片,一个九宫格都找不出一张聚焦的,头发瞎几把飞,大红唇棉布裙漫天沙尘,不定位在国外,她还以为是帝都雾霾又到了一个新高度呢。 吐槽归吐槽,回到座位,她继续工作。 春节过后,她马上要带一个新的小班,这个班的报名工作春节前已经结束,总共有五个小孩子。 她看了眼报名表,年龄最大的五岁,最小的竟然才三岁半。 三岁半给他报15888的脑力培训班,许幸也不是很懂意义到底在哪。 平心而论,她觉得他们培训班的作用大概只在逢年过节出去见人能让他速记一串数字或者扭个基础魔方。 想上个培训班就变成能参加奥数竞赛的神童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老师也是培训三个月就直接上岗的临时工。 想到这,许幸有点心虚。 不在这儿工作她都不知道培训行业竟然如此水深,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能做的就只有好好教小朋友了。 开课前,许幸照例和各位家长友好沟通,仔细研究教案,提前做功课。 开课当天,她特地等在门口迎接,力求表现自己温柔贤淑的一面,让家长们相信自己会好好对待这些可爱的小花骨朵。 许幸抬手看了眼时间,微微皱眉。三点半上课,三点二十了,怎么还没来。 她在门口又站了五分钟,在她决定不再继续等下去的时候,一辆银灰轿车毫无防备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身漆面锃亮线条流畅,经典盾徽和五个1的车牌号都彰示着这辆车的价值不菲。 许幸微愣。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辆车,除夕夜好像有送她回家啊。 看着男人下车,然后打开后座车门,从安全座椅上拎出来一个白嫩嫩的小萝卜头,许幸全程都是懵逼状态。 ……? 卧槽,这该不会是逼王的孩子吧。逼王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 康沉拎着路小柯的后衣领,漫不经心抬眼。看到许幸一副惊吓过度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他复而垂眸,命令路小柯,“叫许老师。” 不!我不是你的许老师!我不要补交份子钱! 7奥特曼 开年第一天上班,许幸就被扔了个红色炸/弹,这会儿她已经被份子钱吓到魔怔,生怕再来一个,炸到她找不着北。 在她脑补得无法自拔的时候,一声软软糯糯的“许老师~”终于唤起了她的良知。 路小柯天真地仰起脑袋,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喊完他还朝许幸笑弯了眼,露出一排小米牙。 这么可爱的吗?! 康沉拎着路小柯上前,淡定介绍:“我侄子。” 许幸还未反应过来,康沉又补充道:“你学生。” ……? 她看了看康沉,又垂眼打量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很配合,小脸仰着,笑起来月亮眼显得特别明亮清澈。 许幸看见他笑,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脏都要融化了。 她蹲下身,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脑袋,柔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萝卜头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考,有几根短发随着他的动作,不安分地在头顶摇摆。 很快他又把脑袋歪了回来,古灵精怪地和许幸咬耳朵,“我叫迪迦!” ……? 她的学生是个奥特曼?我滴老天鹅呀! 迪迦小朋友刚说完悄悄话,康沉就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后拎了拎,嘱咐道:“好好上课。” 小迪迦抬头,似乎还从叔叔的眼里读出了“别作妖”三个字的警告。 马上就要上课了,许幸来不及寒暄,也来不及问出心里的疑问,只略略和康沉说了两句,就牵着小萝卜头往里走。 小萝卜头是她班上最小的一个学生,许幸好不容易将其与路柯这个名字对上号,终于想起,康沉好像有个小表哥就姓路,只比他们大一岁,高一个年级,好像还是……许悦的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许悦。 核对完信息,她很快收回心神,准备开始上课。 小萝卜头只有三岁半,又是康沉的侄子,许幸是想着多留神照看他的,毕竟几岁的孩子都熊得很,一个没注意就有可能打起来。 小萝卜头看着还挺乖,应该不是顽劣分子,但他就那么丁点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说不定。 只是现实的发展永远都是那么出人意料,路小柯小朋友一脱离他叔的视线范围,就开始朝着脱缰的野马方向发展,课堂纪律十分自由散漫。 许幸说着说着,这哥们就跑讲台上来了。 他还自作主张给其他四个比他大的小朋友安排了戏份: “你要当奥特曼吗?我是迪迦,你当雷欧好不好。” 四岁的小男孩一脸无辜地看着小萝卜头,“我不认识雷欧……” 小萝卜头言之凿凿,“雷欧很厉害的,嗯……就是比迪迦差一点点,但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的。” 趁着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恐吓道:“如果你不是雷欧,那你就是哥斯拉哦,哥斯拉你知道吗,是特别丑特别丑的大怪兽!” “我不是怪兽!我不丑!”小男孩委屈巴巴地摇着头。 “那你就是雷欧啦!” ……? 为什么一个三岁的小朋友会说这么多话,还会收小弟,他是小妖怪吗? 许幸实在看不下去了,绕到后面穿过小萝卜头的胳膊,一把将他抱起,打算将他提回自己的座位。 可小萝卜头反应奇快,突然就戏精附体,扑腾着两条小胖腿,一秒进入哭爹喊娘的状态。 *** 两节课一个半小时,许幸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的疲累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想起了以前坐牢和狱友大姐一起剥玉米的时光。 女子监狱外面是高高的电网围墙,可头顶总还有一片狭小却看得见阳光的天。 晒晒太阳剥玉米,旁边还一大姐讲故事,真的没有追着熊孩子满教室跑这么累。 康沉一直没离开,就坐在楼下的咖啡厅,快下课的时候,他准时回到启真接路小柯。 路小柯似乎是师承变脸大法,一见他叔,就贞静贤淑得像个女孩子。 但康沉并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无视他,对许幸说:“以后路柯的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他爸妈最近出国了。” 许幸心力交瘁,上完两节课看上去苍老了十岁。她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你是刚刚见到我,才知道我是他老师吗?’ “他爸把老师联系方式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现在正在从事……教育行业?” “……” 许幸感觉,自己又问了一个很没水平的问题。她摸了摸后颈,作了然状,“这样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康沉略一挑眉,透过薄薄的镜片,他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早告诉你,让你换班?” “……” 虽然她现在是这么想,但这一届的青梅竹马,都这样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帮他吃过胡萝卜的小伙伴吗? 一时之间,许幸觉得很气愤。 这种气愤一直持续到回家之后她和李缘君吐槽。 李缘君一边看作者论坛一边听,时不时还“嗯嗯啊啊”几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许幸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撞了撞她肩膀,“李招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着呢。”李缘君又点进一个新帖,继续围观抄袭的撕逼大戏,随口问,“许小幸,你最近撞见你青梅竹马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啊?” 许幸没料到李缘君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有点没反应过来。 李缘君继续道:“对了,你提他都提这么多次了,他现在在干嘛?我听着他怎么这么闲啊。不会是故意制造机会见面,想要追你吧?” ……? 许幸瞬间懵逼三连。 话说回来,她还真没问过康沉现在在干嘛,只知道他肯定混得不错。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许幸被问得有点心惊肉跳。 不会吧……高中那次被强吻,她是全程绷住在装睡的。 毕竟是初吻,她那会儿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还记得,康沉亲了有一分多钟才离开,体育课结束后,他还人模狗样的和其他同学一起回了教室。 因为那个吻,许幸苦恼了很久很久。 她心想:康沉来给她告白怎么办?要不要接受啊?虽然他家境好长得帅人还高脑子也好使,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直都不是他这一款欸。 她苦恼着苦恼着,高一就那么过去了。 高二分班,她和康沉不再是同班同学。 到了高三,康沉拿了数联金牌,早早定好去国外念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幸一度以为,康沉这逼怕是亲错了人。 她一直都没什么异性缘。 按理说就她这长相,早八百年前就该脱单了才对。 可上学的时候,有些女生能让男生心甘情愿帮忙搬东西,有些女生能和男生称兄道弟。许幸和男生们却总是维持着一种无fuck说的普通同学状态。 念大一的时候,班上有个基于外貌对许幸产生好感的男生到女寝帮大家修电脑。 修完之后,那男生看到许幸在玩一个舞蹈游戏,于是上前和她搭讪,说自己也玩这个游戏。 许幸来了兴致,忙问人家是哪个区的,平时喜欢怎么玩。 男生报了信息,话里话外还暗戳戳地把自己给吹捧了一番,大意就是他的技术很不错,装备也好,还认识大佬。 许幸更感兴趣了,立马就让他表现两把。 男生欣然同意。只是那两把玩得不怎么样,男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是笔记本不好操作,校园网还很卡。 许幸可不接茬,立马也玩了两把,把他虐得满地找牙。 她那菜逼技术还虐人家,其实也证明对方真的是在吹牛逼。 但当时许幸就处于一种“决不允许你在我面前吹牛,我必须戳穿你”的状态,还马不停蹄打开背包想用装备闪瞎对方的眼,紧接着拉开好友列表,一列金灿灿的大佬名字,更是让男生哑口无言。 结果那男生大学四年再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一转身还找了个娇滴滴的女朋友。 许幸和李缘君去操场散步的时候,还见过那男生在篮球场打球,女朋友就在一旁给他递水,一脸崇拜地说:“你好厉害哦!” 许幸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待普通男同学都如此残暴,认识康沉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事。 这么一想,她觉得康沉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费尽心思来追自己。 很没由来的,心情突然就丧了。 许幸觉得,自己怕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钱包里还放着李缘君去日本旅游时给她带的恋爱御守,这都大半年了,竟然毫无效力。 许幸暗戳戳地想:外国的神就是不可信。 8小妖怪 正月渐渐过去,星城不甚分明的早春悄然而至。 春节假期过后,许幸又上了大半个月的班了。 最近她被那几个小屁孩折磨得无精打采头疼欲裂,仅靠着工资翻倍已经转正的好消息苦苦支撑。 下班的时候,她抻了个懒腰,心里已经开始幻想晚餐。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响。 她随手捞起,是平台提示,她挂在上面转让的健身卡已经被人拍下了。 许幸一时傻眼。 妈哒!巨款! 她还没降到心里底价七千块,八千块就被人拍下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许幸懵逼的打开软件,和买家交流。 确认不是有人恶作剧之后,她把电话打到了健身房前台。 “你好,请问你们这边转让健身卡的流程是怎样的?需要两个人都到健身房办理吗?” “对,每张年卡可以无条件转让一次,请两位都带好身份证原件前往我们健身房办转让手续哦。” 许幸还没来得及高兴,前台工作人员就补充道:“只有一月一号之后办理的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 许幸回想了一下年会中奖的时间,顿时脑袋发晕。 “为什么一月一号之后的不能转?” “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的规定哦。” 这公司的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许幸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软妹币霎时化为了灰烬,感觉心痛到无法呼吸。 “还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能不能帮我骂骂你们老板? 许幸生无可恋。 “幸幸,你还不走吗?那你关一下灯啊,我先走了。”同事陆陆续续下班离开,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她。 许幸勉强打起精神,“没事没事,我来关。” 听她应声,那位同事笑了笑,袅袅娜娜离开。 今天是周五,打扮得那么漂亮,估计是晚上有约会吧。 办公室随着最后一位同事的离开变得空荡安静,许幸趴在桌上,一时有些落寞。 李缘君今晚要去和她的作者基友们聚餐,家里没人,那晚上吃什么好呢。 忽然觉得,做一个贫穷的成年人好辛苦,做一条贫穷的单身狗更辛苦欸,连吃饭都不知道吃什么才好。 她在桌上趴了片刻,决定好回家煮泡面,这才起身收拾包包。 关灯离开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费力掏了半天才从包里掏出,一看来电显示“逼王”,她倍感意外。 “康沉?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康沉扶着方向盘,声音淡淡,“给路柯请假,他感冒了,明天下午的课去不了。” “噢,那没关系。” 生病了他就不能来捣蛋啦? 虽然知道这样不太道德,但她竟然莫名松了口气。 察觉到自己邪恶的想法,许幸立马心虚,那可是个三岁半的小孩子,再捣蛋也不能盼着人家生病吧,那么小一只,她真的是丧尽天良! 许幸越想越觉得罪恶,连忙问:“这种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感冒了,他严重吗?有没有看医生?” 康沉轻描淡写回应:“医生在,也没什么,就是烧到三十九度,不肯吃药,哭着喊着要妈妈。” ……? 也没什么? 这逼是不是觉得没死都可以归类于没什么啊。 许幸有点急了,“那个,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不吃药那怎么行?” “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你把地址给我,我打个车过去。” “不用,你等一下,我来接你。” ……? “你来接我,那路小柯怎么办?” 康沉依旧淡定,“他应该睡着了,有医生在,没关系。” 什么叫应该? 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许幸有点懵。 *** 康沉来得比许幸想象中要快很多,她刚在楼下买了点水果,康沉就已经到了。 她也没多想,以为他家住得特别近。 只是这一路开回他家,车速并不算慢,三十分钟了都还没到。 许幸忍不住疑惑,“还有多远,你刚刚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怎么现在回去这么久还没到?”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外面。” 并且就在去你公司的路上。 “……” 许幸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忍不住偷偷瞥了他好几眼。 *** 康沉住在星城靠北的一个别墅区里,离她上班的地方有四十多分钟车程。 下车时,许幸还有些想不通,这附近不可能没有做脑力培训的机构吧,干嘛报一个那么远的班。 她想了想,自己找了个勉强合理的解释:大概是因为路小柯自己家住得离培训班很近,他父母报班的时候,可能没有想要出国。 许幸想得出神,康沉突然拉住她,沉声道:“小心点。” 许幸被拉得步子一顿,后知后觉低头,才发现前面是向下的几级台阶。 她看向康沉。 康沉没再说话,只深深睇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继续往前。 跟着康沉进门,入目皆是大片冷色调,第一层没做什么隔断,阳光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倒是让屋内显得明亮不少。 “路小柯呢?” “楼上。” 说着,他示意许幸跟自己一起上去。 见他们来,守在路小柯床边的医生如释重负,他起身,和康沉交代基本情况,“康先生,小柯的烧已经退了,睡了快一个小时,等他醒来,记得要喂他吃药,一天吃两次。” “辛苦了。” 医生略一点头,“应该的,那康先生,我先走了。” 闻言,许幸侧了侧身避让,等医生离开,才上前去看路小柯。 病怏怏的路小柯不复往日混世魔王的嚣张,小小一条躺在床上,唇色淡淡的,眼睛紧闭,额头上还粘了个儿童退烧贴。 大概是进进出出的动静吵到了路小柯,排扇似的睫毛抖了抖,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刚刚醒来,他的眼神还有点迷茫,朦胧着一层水汽半天不散,认出了坐在床边的许幸和站在后面的康沉,他揉了揉眼,突然从床上坐起,扑到许幸怀里,软软糯糯地喊:“许老师~” 因为感冒,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奶声奶气。 路小柯这充满爱意的一扑,扑得许幸有点儿找不着北,这小妖怪转性啦? 她试探性地抱住小妖怪,安抚性地在他背上顺了顺,柔声问:“睡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喉咙痛痛,肚肚也痛。” 小妖怪委屈巴巴的抱着许幸撒娇,然后偷偷瞄了康沉一眼。 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眼神毫无怜悯,仿佛生病的小妖怪不是他侄子。 许幸此刻母爱泛滥,温声细语地哄着,心想:三岁半就感冒发烧,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可怕的叔叔,简直是造孽! 她转过身,语气也有些冷淡了,“你有给小柯准备吃的吗?” “做饭阿姨煮了粥,好像放在厨房保温了,我去拿。” 好像?还要自己提醒才去拿? 许幸又在心里给康沉画上了大大的几个叉。 待康沉离开,许幸又哄路小柯,“叔叔去拿粥了,我们等一等,老师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路小柯窝在她怀里点了点头,还不忘提条件,“许老师,我不想喝粥,想喝酸酸。” 酸酸是什么?许幸一头雾水。 路小柯贴心的解释:“酸奶!我要喝草莓味的~” “那喝完粥再喝酸酸好不好?” 路小柯突然又不乖了,“要先喝酸酸!” 许幸目光落在床头的小儿感冒冲剂上,心生一计,于是假装为难的同意了,“那好吧,许老师和叔叔说一说。” 路小柯又扯着她的衣袖催她,“嗯嗯,老师快点给我讲笑话。” 许幸满脑子搜刮,终于搜刮出一个在网上看过的笑话。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小柯,你知道太阳是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的对不对?” 路小柯一脸迷茫,“不知道。” ……? “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嗯……那小柯你知道向日葵吗?” 路小柯又摇头,天真地问:“向日葵是什么?” “……” 妈哒,这笑话讲不下去了。 幸好这时康沉端了粥上来,路小柯一看到粥就小脸紧绷,警觉地喊出声,“老师你答应我先喝酸酸的,大人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许幸连忙安抚路小柯,安抚好之后,又起身跟康沉小声解释,“你拿一个酸酸,不是,酸奶,拿一个酸奶来,然后把感冒冲剂放进去,他不是不肯吃药么。” 这一招她还是在办公室里已经生了孩子的同事那儿听来的,听说百试百灵。 康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许幸懒得和他废话,催他把酸奶找来,然后让他拿着酸奶,自己往里头倒冲好的感冒冲剂,两人就这样在门外干起了偷偷摸摸的下药勾当。 从始至终,康沉也没对她的馊主意发表过任何意见。 搅拌好后,许幸拿着一杯打开的酸奶蹑手蹑脚上前,“呐,你的草莓味酸酸。” 路小柯见到酸酸,果真乖了。 许幸见状,心里悄咪咪松了口气。 她端起床头的鸡丝粥,慢慢吹冷,一边吹还一边飘飘然地想,不露两手,康沉那逼还以为自己这个老师是白当的。 很快,路小柯小朋友就喊道:“许许老师,我喝完啦~” 许幸一脸姨母笑,去接他的空瓶子,可拿到手里,她挂在脸上的笑突然一僵。 路小柯小朋友见她这样子,笑得在床上乱颤,额头上的退烧贴都笑掉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喝完啦?里面有药!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骗到!笨蛋!” ……? 你真的不是小妖怪吗?! 许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三岁半的小朋友骗到了,她坐在床边,一脸痴傻。 康沉很快进来,手里还端一杯略微冒着热气的感冒冲剂。 他也不废话,直接将感冒冲剂放在床头柜上,温和地吐出两个字:“喝了。” 他神色淡然,也没有威胁的意思。可许幸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笑得打滚的小妖怪瞬间变成蔫了吧唧的小白菜,还朝自己发出求救的讯息。 见状,康沉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依旧温和,“马上喝。” 小妖怪彻底放弃挣扎,委委屈屈地端起小杯子,一脸慷慨就义—— 喝下去了! 许幸看了看小妖怪,又看了看康沉,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我是谁,我在哪,我干嘛要来? 说好的不肯吃药哭爹喊娘呢??? *** 许幸浑浑噩噩起身,跟着康沉去吃饭。 晚上,小妖怪在他叔的视线范围内也表现得很乖。 等到做饭阿姨来收拾厨房,康沉让人看着小妖怪,然后又开车送她回家。 许幸身为老师的自信心被康沉这逼打击得七零八落,一路都很沉默。 直到车开到小区门口,许幸才出声:“停在这里就好了,我要去拿个快递。” 康沉依言停下。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 许幸回想了下,“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它就是一个猛转头,你想象下,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 “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突然握拳掩唇,轻咳一声,透过薄薄镜片,依稀可见眼底笑意浮动。 9毕业照 夜晚小区里亮了灯,初春的风仍然有些清冷,微微掠过,树叶沙沙作响。 许幸拖沓着步子往快递寄存柜走,拿出手机,扫码开箱,心里还在想:最近穷得叮当响的,什么都没买,谁给她寄的快递啊。 快递柜打开,她就着朦胧灯光仔细打量。 收件人名字电话地址都很齐全,可寄件人那里只留了一串不熟悉的手机号码,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她掂了掂,东西好像不重。 *** 回到家,许幸百无聊赖地找了把工具刀拆快递。 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快递盒里只有一个木质相框。相框框住了一张集体照,而集体照上是一群穿硕士服的男男女女。 许幸很快就在那群男男女女中找到了自己。 照片上,她显得比现在年轻一些,眉眼清澈,笑容灿烂,和她印象里大学时期的自己没什么差别。 愣怔片刻,许幸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她的研究生毕业照。 谁寄的啊? 许幸满心疑惑,一手拿着相框,另一只手将快递盒翻转往下倒。 ——没有其他东西。 她又回过头去打量照片,照片里其他人看着眼熟,但让她叫名字,却一个都叫不上来。 不对……有一个她还是能叫出名字的,那就是站在她旁边,和她形容亲密的方萝。 照片上的方萝有些腼腆,笑容略显羞涩,看上去干干净净。 许幸听说过,方萝是她研究生时期的室友,两人很要好。 是的,听说。 她本身对方萝是没有印象的。 记住这张脸是因为,出狱后她一度想要找回记忆,看了不少自己研究生期间发的朋友圈。 李缘君也说,读研的时候,她最常提及的就是和她同寝那个叫方萝的女生。 许幸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试着拨了下寄件人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许幸挂断,返回通话记录界面。 看到界面上的号码归属地标注为雍城,她心念一动,又上网查了下快递单号。 单号物流显示,快递是从雍城发来的,揽件地点为雍城老城区的某家小超市,括号里还写着,这家小超市是该快递公司的代收发点。 许幸一头雾水,她还有熟人留在雍城吗,为什么给她寄快递不留名字? 许幸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毕业照。 她正是在研三毕业那一个学期、拍完毕业照后出的事。毕业前夕入狱,导致她并没有拿到硕士学位证和结业证。 这张毕业照寄给她,莫不是来羞辱她研究生没毕业的吧? 这么一想,许幸有点郁闷。 她顺手截图了物流信息,将相框扔到一边。 李缘君还没回,许幸检查完明天的备课,打算码码字。可那张突然寄来的毕业照,又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也静不下来。 失去的记忆,她一直是想知道的。 自己为什么坐牢,到底是不是像案情记录里写的那样故意伤人,她也想知道。 只是她现在还想不起来,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还原真相。 *** 李缘君回来的时候,许幸窝在沙发上,码了三百个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李缘君凑近,随意瞥了眼,调侃,“哟,您老又打算挖新坑了啊。” 许幸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旁边挪,给李缘君腾位置,顺便将电脑放到李缘君腿上。 “你看看,这个开头怎么样。” 李缘君避之不及,“别别别,我现在不看现言,你别给我看,省得给你带歪了,你多看看金榜上的人都写的什么题材是个什么节奏就行了。” “金榜上不都是大神么,人家写什么题材都一呼百应,我一个小透明有什么可参考的。” 李缘君毫不留情打击道:“拜托,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作收一千才叫小透明好吗?你看看你自己作收。” 许幸傻乎乎地问:“什么是作收?” “作者收藏!点开你专栏,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 “我有三十四个欸。” 李缘君一副无语凝噎的表情,“三十四个,那你充其量就是个小尸体,好吗?” ……? 小尸体? 许幸狐疑地看向李缘君。 见李缘君隐隐露出一副“快来问我我是什么等级”的表情,许幸决定了,就是不问,憋死她:) 李缘君期待了半晌,见许幸没反应,撇了撇嘴,有点兴致缺缺。 她准备拿支香蕉,一伸手却瞥见茶几上放了个相框。 她好奇拿起,边打量边问:“这你毕业照啊?照得挺人模狗样的啊,不过这些男生怎么都这么丑。” “我怎么知道?”许幸将电脑搁置到一旁,“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我查了下单号,寄件地点是雍城。” 李缘君这一刻的思维和许幸达到了神同步,“哟,知道你没拿到毕业证还给你寄毕业照,这人不会是跟你有仇,故意羞辱你吧?” 许幸一本正经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和谁说过你现在住我这?” 问到这,许幸又摇头,“这个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是你接我出来的吗?除了和牢里那个砍了老公小三的阿姨说过朋友会来接我回家,我谁都没说呢。而且那个阿姨的刑期可得到今年五月份。” 李缘君写科幻的,不是很懂推理,听她这么说,又看了半晌照片,毫无头绪。 突然,她指着照片上许幸旁边的方萝说道:“这妹子是你读研究生时候的室友吧,你出来这么久了,她还没有联系过你?” 许幸老实巴交地继续摇头。 “这就奇怪了,你出事之后,我还去你们学校找过她,想了解了解情况,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听到你出事的时候特别惊讶。 “和我说话那会儿,她还挺伤心的,说是想去看你,但警察不让。 “哦对了,她还说自己马上要去帝都工作,拜托我多照顾你,等你出来了,一定会来看你什么的。” 说到这儿,李缘君皱起眉,有点想不通。 许幸是被保研了隔壁雍大,而她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念了研究生。 本来两年就可以毕业,可她是春季入学,再加上学渣本性难移,拖拖拉拉也到了许幸研三毕业那个夏天才打算回国。 回国前她还联系了许幸,可许幸那时已经出事。 等她回到雍城,许幸的案子早就走完程序,人也被移交到了雍城女子监狱。 她不相信许幸那怂包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她也没有办法详细了解案情,只能到许幸就读的雍大研究生院碰碰运气。 好在运气还可以,她在研究生院找到了许幸朋友圈里常出现的女生,方萝。 得知她是许幸的大学好友,方萝卸下防备,和她吐露心声。 方萝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胆子有点小,和许幸的关系应该不错。 可许幸都出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联系联系? 如果能联系上的话,对许幸恢复记忆肯定是有帮助的。 李缘君不太清楚,摸着后颈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她拍了拍许幸胳膊,“对了对了,你不是说,你有可能在那三年里见过你那个青梅竹马吗,你怎么不问问他?” 问康沉? 许幸神情一滞,而后不假思索地摇头。 问他岂不是就要主动告诉他自己失了忆还坐过牢? 绝对不行啊,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才不要告诉那个逼王自己混得这么惨!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问他。”许幸语气坚定。 *** 许幸和李缘君在家研究毕业照的同时,绿岛别墅区,康沉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悠闲地往楼下走。 今晚月色很好,路小柯也早早入睡,他觉得,是写点东西的好时候。 要知道路小柯被扔到他家这么久,他连文档都没有打开过。 不得不承认,小孩子是干扰力极强的物种。 他穿青黑色浴袍,腰间松垮地系着带子,随下楼步子晃动,领口也微微敞露出精壮胸膛。 坐到落地窗前,打开笔记本,他又戴上那副淡金色细边眼镜,薄唇紧抿。 写作的时候,他是很厌恶被人打扰的。只是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关机,许幸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眸光微闪。不过片刻,他还是按下接听。 电话那头的女声略带试探意味,“喂,康沉?” 他“嗯”一声。 “那个,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太惊讶啊,我也没疯……” “……” “那个……我失忆了QAQ” 10同学会 电话那头迎来长久的沉默。 许幸窝在被子里,有点紧张。见康沉久未回应,她又问了句:“你…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就这样? 这哥们反应是不是有点平淡啊。 她揪着被子,犹豫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那,那我继续?” “嗯。” 好想打爆他冷漠的狗头是怎么回事!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许幸敛了心神,又清清嗓子,“那我继续了啊,事情是这样子的……” 康沉轻点外放,将手机随意搁置在方桌上。 电话里许幸bb说个不停,康沉也不知道在没在听,摘下刚刚戴上的眼镜,按着块黑色镜布来回擦拭。 “……所以我想问一下,我读研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呀?”斟酌着解释一通,许幸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变得很静,静得能听到低低的呼吸声。 康沉眸光微垂,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问我,不怕我和你的案件有关系么。” 许幸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倏地收紧,她翻身,对着向窗的一面。 有夜晚航班在城市上空划过,航灯闪烁明灭,夹杂着破云而来的隆隆呼啸,由远及近,又消失在天际。 许幸好半晌没回话。 康沉这人吧,她真的不太好下定义,幼儿园小中大班三年,小学不在同一个学校,初中同班三年,到高中又短暂同班一年,认识的时间可以说是很长了。 但她实在没什么把握说很了解他,也没把握说他肯定和自己的案子没关系。 只是目前,她关于过往三年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康沉身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偶尔昧个良心也没什么的嘛。 她想了想,应声:“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人这么好,怎么可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对吧。” “我人这么好?” 这几个字,康沉咬得很重。 许幸心里发虚。 电话那头康沉又轻哂了声,“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拍马屁了。” 你是马吗? 什么马? 种马? 爱拍马屁又有什么错? 这不是生活艰辛呢吗? 许幸心里有个小人画着圈圈不停吐槽。 可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要昧着良心继续说:“呵呵,我哪有拍马屁,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你明明就是外冷内热嘛,我还记得念幼儿园的时候你把向日葵老师送的小兔子都给我了呢。” 前提是我帮你吃了那么多胡萝卜:) 康沉大概没想到许幸会突然翻出幼儿园的陈年往事,一时很是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应了句:“原来我的美好品德,已经要追溯到幼儿园才能发现了。” 语气中还带着淡淡的属于逼王的自嘲。 mmp!还有完没完?到底说不说?! 许幸感觉自己是送了个把柄上门,以后怕是只能被他按在地上摩擦羞辱了。 她心生绝望。 就在这时,康沉开口,“你研三的时候,参加了AFI短期进修,我刚好也在洛杉矶,你来找过我。” ……? 研三时候去过美国李缘君告诉过她,但,“我去找你……干什么?” “玩。” 这翻译下就是去找他蹭吃蹭喝吧? “还,还有呢?” “住在我家。” 靠,还蹭上住了?二十四岁的自己这么没脸没皮吗?! 那在健身房重逢时,她还打肿脸充胖子在他面前说什么自己从事教育行业、偶尔写作、嫌弃那间健身房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她那逼装得可是十分到位啊。 康沉那会儿是不是以为自己得失心疯啦? 还有就是,她的贫穷竟然如此的从一而终,读研的时候竟然就已经穷到要去蹭住了! 难怪出狱之后,她的银/行卡都因为没交养卡费被冻结回收了。 巨大的信息量洗刷着许幸对自己的认知,她好半天都没出声。 倒是康沉停顿一会儿又继续道:“你在洛杉矶呆了三个月就回国了,这之后我们没再联系,直到上次在健身房……” 别说了……! 换作是她,莫名其妙来个自称青梅竹马的骗子蹭吃蹭喝三个月,她也不想再跟对方联系了好吗?! 许幸从没想过,自己对康沉也会涌上一种“无颜面对青梅竹马”的羞愧。 她沉痛地说了声:“难为你了啊,康沉。” 而后默默挂断电话。 一个人把头埋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 这之后几天,许幸都有些魂不守舍。 周一例行开会的时候,她还在想七想八,却不料偷偷摸鱼会突然被老板点名,“……那好,就许幸吧。许幸?” 身边小周老师在桌底下碰了碰她的脚。 她回神,忙答一声:“在!” “嗯,你没有什么问题吧?” ……? 什么……没有问题? 她来不及细想,先应声道:“没有没有。” 老板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惴惴不安地又坐了几分钟,等到散会,她凑到小周老师身边小声问:“周周啊,刚刚老板让我干嘛来了?我没听到。” “没听到你也敢瞎答应……”小周老师抛过来一个“我服了你”的眼神,叹了口气,无奈道:“就是让你这个周末去雍城学习,你这周末没课,所以老板让你去,你没要紧事吧?” 听到这,许幸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奇葩事儿。 他们公司的老师经常要出差,去听课听讲座交流心得什么的,短期差旅公费报销,也不辛苦。 许幸继续和小周老师闲聊,刚走出会议室,她的手机就“叮咚叮咚”响起来了。 许幸一看,皱了皱眉。 “相亲相爱一家人” 这是什么鬼。 许幸满心疑惑地解锁手机,点进微信,就看到最上面一个命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一直在跳动数字。 她点进去,看到有人艾特她,并问:“这是谁?” …… 我还想知道你是谁呢。 不待许幸回应,就有人代她回答:“这是许幸,我拉进来的。” 回答完还顺手又艾特了许幸一遍,提醒许幸改群聊名称。 许幸看着那个帮自己回答的人,好半晌才认出,这特喵的不是卓小晴吗? 她出狱那会儿,要在雍城办各种手续,某天骑小电摩去公安大厅时,她避让突然冲进马路的小女孩,于是蹭上了旁边一台大奔。 好巧不巧,车窗摇下来,大奔车主正是她的高中同学卓小晴。 不是她吹牛逼,尽管坐了快一年的牢,她那风采还是不减当年,所以卓小晴一下子就认出她了,聊了会儿天,然后让她赔钱。 遇上卓小晴那会儿,她可比在健身房遇上康沉还要尴尬。 毕竟念书的时候她才是众星捧月小公举,卓小晴一直跟她不对盘,明里暗里闹过不少小矛盾。 鬼知道几年过去,一个成为了大奔上精致的猪猪女孩,一个成为了小电摩上清汤寡水的小白菜。 卓小晴那逼眼睛又毒得很,一看就知道她挺穷的,在路边就暗戳戳diss了她好几个回合。 许幸很气,有钱的时候她也是个女版逼王啊,zhuangbility什么的完全是顺手拈来。 她脑子一转就立马套上了李缘君的人设,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现在是个作家,最近采风,要深入人民群众,所以打扮得也比较亲民。 卓小晴将信将疑。 她又大方表示,自己会如数赔偿。 两人交换了微信,最后赔偿定价出来,二万八,许幸大气的凑了个整,给卓小晴扔了三捆现金。 嗯,钱是找李缘君借的。 当时刚刚出狱,许幸还不懂人间疾苦,不知道两千块可以逼死两万个英雄汉。 想到那两千块,许幸的小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群里的人越来越多,许幸面无表情看了半晌,也反应过来,群里都是他们的高一同学了。 他们念高一的时候还没有微信,大家也不能经常上网,QQ群自分班后一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许幸不知道这些分班后再也没怎么联系过的表面同学是怎么又凑到了一起,但她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等到许幸下班,再打开微信,群里的消息已经多到要用红色省略号来标识了。 正在这时,有人艾特她,问:“许幸,你现在在哪?” 许幸也没空往回翻,于是简短回答:“星城。” “星城啊,那太好了。” 好什么好? 她敏锐捕捉到其他同学在发什么“周末”、“同学聚会”等字眼,于是连忙补道:“但我这周末要去雍城。” 可之前那位同学和她同时发了一句:“你岂不是可以经常去星城卫视看节目?” “……”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那句要去雍城也来不及撤回,因为看到她发的话之后,那位同学又很感动的表示:“哇!你是专门为了同学聚会回雍城吗?太好了!大家也要向许幸同学学习啊,周末能来的都尽量来啊~!” 真是活见鬼了。 她不想去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许幸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看看能不能推脱,康沉的电话就猝不及防拨了进来。 “你去雍城聚会?” 许幸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 问完这句,许幸立马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相当低级的错误,康沉这逼也是她的高一同班同学啊。 不过他也会进群的吗? 许幸实在是难以想象逼王默默视奸几十个表面同学在群里叽里呱啦是什么样子。 她安静一会儿,又问:“你去吗?” 这逼肯定不会去的。 “你去我就去。” 靠,装逼还要找个伴? 11五星级 每当心头梗着一件重要事情、祈盼着慢点来慢点来的时候,时间就像被手动调速,以两倍三倍的速度撒欢前进。 明明被通知参加同学聚会是周一的事,可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周五。 许幸甚至都记不清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就惶恐发现,聚会近在眼前。 下午有一节课。 许幸中午没吃饭,这会儿有点饿得慌。本来打算再饿一饿直接吃晚饭,可想到还要对付那几个混世小魔王,她还是准备下楼买个饭团。 楼下便利店今天扫码机坏了,没法用手机支付,许幸惦念着还没用完的一块二现金红包,暗暗提醒自己,等会儿下班回家,要另外找个便利店用完。 买完饭团出来,许幸正好撞上康沉来送路小柯上课。 路小柯抱着个迪迦奥特曼的模型,跟在康沉旁边亦步亦趋。看到许幸,他眼睛一亮,亲亲热热地打招呼:“许许老师~” 他的月亮眼笑得弯弯的,小嘴咧开,一排小米牙莹润可爱。 许幸暂时忘记他反骗自己不肯吃药的恶行,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蹲下身左右打量,“呀,奥特曼宝宝感冒好了呀。” 路小柯重重点头,“好啦!” 似乎是想到自己生病期间的恶行,他又稚声稚气地补充,“许许老师,我有乖乖吃药的~” 说着,还拉了拉康沉的衣角,企图让康沉帮他作证。 康沉头都没低一下,只将小崽子往许幸那边赶,“去上课。” 许幸抬头,可天光太亮,她看不清康沉的表情。 *** 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路小柯到教室,不出意外地又恢复了小妖怪本性,带着他的小弟小妹开始捣蛋。 许幸靠在走廊上啃饭团,时不时回头,透过玻璃往里瞧一眼。 看到几个小朋友煞有其事地将奥特曼放到一个小桶子上坐着,然后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过一会儿,路小柯起身,从小书包里翻出湿纸巾,一本正经给奥特曼擦屁股,许幸被呛了下,差点喷饭。 正在这时,有人给她递了块手绢。 手绢是藏蓝色的,质地柔软,角落用金线绣了棵树。 许幸接过来,捂住口鼻咳嗽。 松开后,鼻尖还残留着浅淡的佛手柑清香。 她一边说“谢谢”,一边想: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随身带着手绢,逼王果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龟毛的小细节。 用完之后,许幸下意识就将手绢回递。 见到康沉瞬间拧起的眉毛,她又怂怂地收了回来,讪笑道:“这个,我洗好了再还给你。” “不用还了。” “……” 她又没往上面呕吐,至于这么嫌弃吗? 很快,康沉又递给她一盒东西,“路柯的感冒药,四点整喂。” “……噢,好。” 小孩子的病刚刚好,还没断根,是要再多吃两次。 在电话里得知她曾在康沉那儿骗吃骗喝骗睡之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尴尬,可一安静下来,还是觉得自己相当的没脸没皮。 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许幸敛起心神,准备和康沉说一声就回教室,不料康沉却主动问:“你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他是担心自己讲课会浑水摸鱼? 许幸立马保证,“没有,可能是昨晚睡得有点晚,那个…你可以放心,我每次上课都会做好充足准备的。” “没必要,就你的水平也培训不出什么智商过人的天才。”康沉似乎完全不关心路小柯的课能上出个什么结果,只继续道:“我今晚回雍城,如果需要,可以带你一程。” 许幸听到前半句就要炸毛了,什么叫她的水平也培训不出什么智商过人的天才?这算得上是人身攻击了对吧!好气哦! “不需要就算了。” 说着,康沉就要离开。 许幸生气之余仍然保持一丝理智,忙喊住,“等一下……” 康沉停步。 “那个,你打算几点走?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过要回家拿。” 星城和雍城相距不远,开车很快。 搭大巴的话,时间会长一点,而且要转地铁公交,提着行李箱会很不方便,报销也要留一堆票据,麻烦得很。 康沉看了眼时间,声音平淡,“八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许幸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她偷觑了眼康沉,实在是没想到他真的打算去参加同学聚会。 康沉目光微抬,正好与她视线相撞。 “看什么?” 反正不会是因为你长得帅。 上课铃响,许幸也来不及解释,忙道:“先不说了,我先进去。” 康沉视线微移,透过玻璃窗看见站上讲台的许幸,他停顿几秒,又抬步往外走去。 *** 晚上七点五十,许幸准时提着行李箱出门,她以为康沉会掐点来,没想到刚刚走出小区,就看到那辆五个1牌照的保时捷停在路边。 她小跑过去。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她凑近弯腰,傻乎乎地和康沉打招呼:“晚上好啊,你吃晚饭了吗?” 康沉睇她一眼,抿唇不语,只把车窗升了上去。 许幸脸上笑容一僵。 这人什么态度……! 她仿佛忘记了车窗能从里面看到外面,毫无顾忌地对车窗做了个鬼脸,而后吭哧吭哧绕到后备箱放行李。 从星城到雍城开车大概需要三个半小时,许幸本来还想找点话题,让这一路车内气氛不那么尴尬,可车一启动,康沉就开了电台听新闻,还是英语的那种。 许幸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一听叽里呱啦的英语,整个人都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子也很快耷拉下来。 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许幸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脑袋一会儿垂着,一会儿又靠在车窗上,姿态十分难看,像是一个嗜睡的傻子。 前边有红绿灯,康沉转眼瞥她,故意急刹。 可这样许幸都没醒,只往前仰了下,很快又倒回座椅靠垫,脑袋慢慢往旁边偏。 “啪嗒——!” 半个身子都歪到了康沉肩上。 ”……“ 她的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眼睛闭成弯弯一条,睫毛就像排扇,偶尔扑闪。 皮肤很白,唇色偏淡,嘴巴微张着,规律地吸气呼气,看上有点傻。 康沉偏头打量了会儿,将她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 *** 到雍城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 路灯昏黄,城市寂静。 康沉一路导航至许幸给的快捷酒店地址。 停在酒店外面,他眉头微皱。 正在这时,许幸转了转头,睫毛颤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而后慢慢转醒。 看到熟悉的快捷酒店名称,她揉了揉眼,又去看康沉:“到了吗?” “你失忆的同时,连智力和视力一起丢了?” 许幸一下子就被怼清醒了。 刚刚醒来,她的语言能力还有点跟不上,于是没有反驳,只默默解开安全带,下车。 康沉也下了车,抬头瞥一眼快捷酒店的灯牌,又回头去看许幸。 许幸自己拿了行李箱,本打算跟他说声“谢谢”然后跟他告别,没想到康沉先一步迈开大长腿往酒店走。 喂喂喂,不会吧,他要住这儿? 他家就在雍城难道不回家睡吗? 许幸目瞪口呆地跟进去。 康沉先进,前台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羞涩问道:“您好,您是要办理入住吗?” “不,她住。” 许幸松了口气。 前台姑娘来回打量着两人,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有点失望,声音也冷淡了些,“您好,有提前预约吗?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许幸忙去拿身份证。 这家快捷酒店公司可以报销,而且离明天的学习地点、晚上的聚会地点都很近,她一早就在网上预约好了。 她刚要递出身份证,康沉却伸手一拦。 许幸愣住,抬头去看康沉。 康沉却不看她,只对前台说:“我们需要先看下房间。” 快捷酒店很少有人要求看房,前台愣了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又问:“大床房吗?” “对……”许幸应声,其实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可前台姑娘已经拿了房卡起身,要带他们过去。许幸无奈,只能跟上。 大床房和大没什么关系,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床对面是电视,浴室小小的,没有窗,一眼就能望到头。三个人往里一站,迈步的余地很少。 许幸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康沉也不再多看,径直拉着她往外走。 许幸有点懵逼,看了看被拉住的胳膊,忙问:“喂…喂,你干什么?” “不住这,换个酒店。” 许幸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这家是有报销的。” 出了酒店,康沉松手,银灰色轿车与钥匙感应,闪了闪灯。 康沉命令道:“上车。” “为什么?这就是我定的酒店……” “你非要把自己扔在这种可能有人用水壶煮内裤的地方?” ……? 他还看过水壶煮内裤的报道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我们公司就只报销这家,我……” 康沉再次冷冷打断,“我再说一次,上车。” 许幸接二连三被他截话又被他命令,有点火大了。 “你愿意顺路带我来雍城我很谢谢你,但住在哪里是我自己的事,现在我就只能住得起这种你看不上的快捷酒店,我又不是今天才这么穷了!” 去你家蹭住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啊! 许幸越说越委屈,“你知道……喂!我靠!你干嘛!” 她还没来得及长篇大论发表对贫穷的看法,就被康沉直接塞进了车里,随之而来的是锁死门窗。 靠,这逼深更半夜是要贩卖人口啊。 许幸大脑一片空白。 康沉很快上车,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只留给许幸半边冷漠的侧脸。 启动之前,他还淡淡地威胁了一句,“以后我说什么,你照做就好,单细胞生物吵吵嚷嚷要发表自己愚蠢的观点,会让人产生想要捏死的欲望。” 来了来了…… 熟悉的逼王来了! 这段日子重遇康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逼有时候太好说话了点。 忍了这么久,终于暴露本性了啊这是。 许幸怂包本质尽显,瞬间安静如鸡。 等她趴在五星级酒店床上时,她突然觉得,做人有时候安静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这不是有金主爸爸报销吗? 想到金主这两字,许幸恶寒了下。 12修罗场 第二天,许幸睡到八点半被手机闹钟吵醒,她望着天花板,脑袋放空了几秒。 想到今天的讲座时间是十点,她有种想在床上再赖半小时的冲动。 床好大好软啊!嘤嘤嘤。 可酒店的自助早餐好像是九点停止供应,再睡半个小时就赶不上吃早饭了。 四位数一晚的房费,她怎么可能会浪费一顿豪华自助早餐呢! 下一秒,她就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洗漱完,换好衣服,许幸拿着房卡出门。 好巧不巧,刚刚带关把手,隔壁房门也刚好打开。 康沉穿一件宽松的灰色薄毛衣,领口微敞,难得露出几分闲适。 毕竟是金主爸爸,许幸愣了两秒,马上打招呼:“早啊,你也去吃早饭吗?” “……” 康沉睨她一眼,也不说话,只往电梯口走。 好在许幸本来就没期待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礼貌地互道早安晚安,只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很快钻进电梯。 到餐厅后,康沉径直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上有日期新鲜的雍城日报,他随手拿了一份翻阅。 卧槽,一大早跑餐厅看报纸,他不是来吃早饭的啊? 许幸默默看了康沉好几眼,然后去找厨师要小馄饨,又倒了杯豆浆,坐到康沉对面。 还未待她伸手拿勺,就见康沉微微皱眉,嫌弃道:“不要馄饨,给我拿煎蛋,吐司,咖啡。” ……? 许幸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 康沉抬眼,眸光冷静,“还不去?” 呵呵。 许幸忍了忍,还是起身。 要不是他付了房费,还一连付了两晚,她敢保证这就是他最后的早餐:) *** 许幸把吐司煎蛋和咖啡拿来后,康沉倒是没再挑三拣四,随手搁下报纸,就开始吃。 康沉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只是许幸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默默吃了会儿小馄饨,她问:“聚会是晚上七点半,你白天干什么?” 康沉抿了口咖啡,难得蹦出两字:“回家。” ……? 白天回家,所以昨晚干嘛住酒店,她还以为他和家里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到了“过雍城而不入家门”的地步了呢。 还有,她没记错的话,昨晚订房间的时候,他两间房都是订的两晚吧。 许幸默默腹诽,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康沉。 一碗小馄饨吃完,许幸还有点没饱。见康沉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那点儿鸟食,许幸起身,又给自己拿了块小蛋糕。 为了避免康沉开口讥讽她食量大,许幸先一步找了个话题,“对了康沉,你怎么会想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我以为你不会去呢。” 康沉反问:“那你怎么想去?” “我不想去啊……这不是被人赶鸭子上架么……” 说到这儿,许幸胃口都没了。 康沉眉头一挑,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许幸试探性地接着抱怨了两句,见康沉没有打断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始大吐苦水。 BLABLA说了一大堆之后,她又想博得康沉的认同感,“上学那儿卓小晴就看我不爽你也知道的嘛。” 康沉没说话,只是摆出一脸“我不知道”的表情。 许幸完全无视,继续道:“我这个星期一直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这聚会她又想了什么招来对付我。对了,我还找我闺蜜借了衣服,今天晚上我吹牛你就当没听到好吧?千万别拆穿我啊,女孩子家就这点面子了,让老同学们知道我混得这么惨我可怎么活QAQ” 说到最后,许幸可怜兮兮地看向康沉。 康沉目光沉静,欣赏完她早有预谋的演说,“嗯”了一声。 许幸心里大喜,将还没开动的小蛋糕献给康沉。 其实从知道康沉也要去聚会开始,她担心的问题就已经从“又要装逼”转换为了“又要在康沉面前装逼”。 别人不了解她现在是什么鸟样,康沉可是了解得透透的。他老人家一个不爽在聚会上随便爆料两句,她可怎么活! 忆可失,牢可坐,面子不能丢啊! 李缘君是她最好的闺蜜,面子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存在。 康沉好歹也是认识了十几二十年的青梅竹马,虽然这逼臭毛病一堆,但这么多年也没对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面子没了也就没了。 可卓小晴不同,那是认认真真跟她敌对了一整年,分班之后知道她急着上厕所都能故意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 她们之间没有同学情!只有阶级敌人一般的仇恨! 要是被卓小晴这逼知道自己的糟心事,她敢打包票卓小晴肯定会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指不定还会给微博的吐槽君们爆料自己的极品装逼同学现在混得有多么落魄。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也不用辛苦工作,收拾收拾就可以直接去填海了:) *** 和康沉提前商量好后,许幸终于放下心来。 认认真真地在雍城启真分校学习了一天,她马不停蹄地回到酒店换衣服,给自己化了个临时从李缘君那儿学来的简单妆容,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李缘君不愧是个曾经写出大火偶像剧IP的作者,仔仔细细替她打点好了所有可能露馅的行头,包括包包,包包里应该有的品牌钱包,限量版口红,补妆粉饼,连包包的挂饰都给她整了一个四位数的小毛球。 甚至交代,必要时直接报出自己笔名都没有关系,反正她没在大众面前露过面,也根本不打算在大众面前露面。 许幸心想:人生能得到一个必要时刻全心全意帮你装逼的闺蜜,实在是太圆满了! 在酒店又蹭了顿自助晚餐,七点的时候,许幸出门。 这也是李缘君一早和她交代的,时间观念这东西,把握起来非常精妙。 工作的时候,你也许不能做到提早,但一定要做到准时。 而这种商业互吹的同学聚会,混得越好的人越是到得晚,但也不能晚得过分,稍微迟到四五分钟就刚刚好。 许幸脑海中一边过着李缘君的谆谆教诲,一边暗自猜想:康沉那个逼王会不会准时到? 想到这,她给康沉发了条微信。 只是当她到达聚会地点,康沉都没回信。 聚会地点是一家休闲会所,就在文艺路的路边,独栋三层小楼,外部装修做得很有特色,看上去像是一盘竖立的磁带。 门口停了好几部车,许幸一眼就认出那辆让她一气之下多出两千块的大奔,心下一沉。 进入大门之后,有服务生迎上来,简单交流完,服务生引着许幸走向一楼的某个包间,殷勤地为她开门。 战斗要开始了! 许幸深呼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摆出一张康沉同款冷漠脸,踏入包间。 Jimmy Choo渐变亮片高跟滴滴答答一路敲过,许幸忍着不太合脚的疼痛微微勾了勾唇,看向沙发上热烈讨论的男男女女。 包厢内不知道因为什么话题,气氛显然已经热起来了。 长条桌上摆满了啤酒洋酒果盘零食,屏幕上原声放歌,没人唱。 许幸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有点事耽误了,不好意思啊,有点晚。” 众人齐刷刷地停声,望向她。 十秒钟,没人开口说话,屏幕上唱的歌刚好也到了尾声,包间内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有和许幸高一时玩得好的女生实在是看不下去,有些尴尬地招呼她坐下,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也开始尬尬地和许幸打招呼。 许幸觉得气氛不大对,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最中间的卓小晴。 尽管包间内灯光昏暗,但她也看到了卓小晴脸上那一抹怎么也挥不去的得意。 许幸环视了一圈,有人掩唇咳嗽避免尴尬,有人转头和其他人说话,总之表情都不太自然。 另外,康沉好像还没来。 另外一首歌的前奏响起,许幸撩了下头发,正打算问下身边女生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有些古老的前奏响起—— 她抬眼,发现这首歌是《愁啊愁》。 没错,就是那首歌词写着“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愁啊愁》,唱这首歌的人还唱过另外一首同题材的歌——《铁窗泪》。 许幸心里“卧槽”了一下,上一秒还在想“谁点了这么有年代感的歌”,下一秒突然想到一件事,脑子瞬间空白。 正在这时,卓小晴拿起话筒,冲许幸嘲讽道:“许幸,这歌可是我特意为你点的啊。你也真是,坐牢这么大的事都不跟老同学们说一说,你要是早说,我们可不是还得去探探监么,呵。” 最后一声“呵”,轻蔑之意简直突破天际。 旁边有人觉得她有些过,拉了拉她,小声劝:“别弄得这么难看。” “我难看什么,该难看的人还好好坐在那儿呢。你们说好不好笑,去年她骑个小电摩撞了我车,还说自己是个作家正在采风呢,也不知道最后赔我的那三万块哪儿来的,啧,现在也穿得这么光鲜亮丽……没办法,长得漂亮就是有优势咯,坐过牢算什么。” “卓小晴你有点过分了啊,大家都是老同学,你还有完没完?!”坐在许幸旁边的女生忍不住出头。 其他人也觉得卓小晴有点过分,但不少人还是选择冷眼旁观,或是不痛不痒地打一两句圆场,还有卓小晴那边的人在暗暗发笑。 而许幸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心脏狂跳,脑子混乱得像一团浆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包厢内气氛实在尴尬,在一些男生打圆场的劝说之下,卓小晴放下了话筒。 反正羞辱许幸的目的已经超乎预期的完成,她身心舒畅。 另外有人默默地切了首热闹的歌,想要活跃气氛,将事情轻轻揭过。 这时,许幸才从措手不及的打击中反应过来,踉踉跄跄站起,狼狈地想要说声去洗手间。 可鞋跟太细太高,她没站稳,摇晃两下,往长条桌上倒去。 眼看她就要扑倒一桌酒水,变得更加狼狈,突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有力地托住她,将她扶起。 那人闯入包厢带起的风裹挟着熟悉的佛手柑味道充盈鼻腔,许幸愣了几秒,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康沉。 康沉穿一身黑色大衣,目光冷冽,像是积云密布,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许幸暂时无法思考,被康沉扶着站好,又被他自然地揽入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包厢内明明吵吵嚷嚷在放一首摇滚歌曲,可大家都觉得这间屋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认出来了,那是康沉。 大家都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学校里很嚣张的坏学生听说康沉家很有钱,放学时联合几个社会青年堵他,以为十拿九稳,可就在他们亮棍子的瞬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个保镖,把几人揍进了医院。 事后社会青年还被送进了局子,坏学生被学校开除。 而康沉,全程都漠不关心,一根手指头没动,依旧是老师眼中的模范学生。 这会儿康沉眼神很冷,包厢内扫了一圈,目光定在卓小晴身上。 有人身上一寒,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卓小晴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 过了几秒,康沉移开视线,颇为亲昵地帮许幸拢起耳边碎发,随口道:“长得漂亮是有优势,总归要强过一些人,丑的同时,还没什么自知之明。” 说完这句,他再次漠然地在包厢内扫视一圈,“我的时间以秒算钱,就不浪费在某些不可回收垃圾身上了。” 他揽住许幸的肩膀,将许幸往外带。 有些人突然就心生后悔,康沉和许幸这关系,明显不简单啊,竟然因为卓小晴得罪康沉?简直是疯了,今天来聚会就是想跟康沉拉拉关系的啊。 想到现在状况还有补救的余地,有人交流两句,都起身往外去追。 卓小晴咬牙切齿,完全没想到突然会杀出一个康沉,还被讽刺了一通,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她丢了脸,又见大家陆陆续续起身往外走,也急忙起身,想要出去找回面子。 可康沉速度很快,把许幸塞进车里,自己也很快上了车,不管那些在门口喊他的老同学。 不过瞥见卓小晴出来的瞬间,他降下了车窗,凉凉地看了卓小晴一眼。 突然,他毫无防备地启动,加速,直直撞向路边停着的那台大奔。 “砰——!” 众人目瞪口呆。 康沉在家换了车,大越野撞上低配奔驰,看上去毫发无伤,而奔驰保险杠已经凹进去了一大块。 紧接着,康沉从驾驶座扔出来一张名片,名片轻飘飘地在低空旋转片刻,而后悄然落地。 升起车窗之前,康沉留下一句:“要赔偿,找我律师,但是你,有生之年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13运动鞋 这次同学聚会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许幸七点三十五进包厢,七点四十五分,她已经坐在康沉车上,窗外景色飞驰。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霓虹明灭,流光交错,在许幸眼底,却都氤氲成一片或大或小的光斑。 她扭头对着车窗那一面,察觉到有眼泪涌出,就马上抬手擦掉。 康沉车速很快,许幸擦着眼泪,却还是认出,这是往江边走的路。 她从小就在雍城生活,雍城是个游离在二三线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城市,可她对雍城的归属感和熟悉感要远远超过相距不远却繁华多倍的星城。 一个拐弯,她就知道康沉是想抄近路。 这条近路属于老城区,路旁路灯要亮不亮,路面不甚平整。周边都是低矮待拆的老式居民楼,夜风中伫立,似是摇摇欲坠。 开了一小段,车突然停下。 许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反应稍微要慢一些,可很快,她也察觉出些许不对。 她转头去看康沉,声音略微带着哭后的破碎感,“怎么了?” 康沉一动不动,半晌,他应一声:“车坏了。” “……” 撞车的时候他不是很英勇? 许幸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康沉转头,就看到她妆哭花后那张五彩斑斓的脸,再配合她那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康沉觉得,自己真是被下了蛊才会顺着卓小晴夸她漂亮。 他倾身,打开许幸面前的储物柜,然后拿出纸巾,扔到许幸怀里。 “擦擦。” 许幸对自己的狼狈毫无所觉,一边拿纸,还一边可怜巴巴地道谢,“谢谢……康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去填海了……” 康沉没出声。 “不过我还是想去填海…你说我怎么能弄得这么狼狈呢,我……” 康沉忍无可忍,“你闭嘴。” “……” 许幸还真的乖乖闭嘴了。 不让她说话,她就一个人默默地想,可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儿,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康沉压下把她扔出去的冲动,又掏出一条方巾,打开车窗用水淋湿,转过来又扳正她的脸,胡乱在上面抹了几把。 康沉力气大,许幸被控住下巴动弹不得,挣扎几下,下颌有些痛,于是更委屈了。 抹完之后,康沉皱眉,“怎么擦不掉?” 许幸掰开车顶的镜子照了下,毫无预兆地,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 许幸看着镜子里那张丑得像不可回收垃圾的脸,已经完全听不进劝,坐在那里哭声震天,肩膀一耸一耸,伤心得无法自拔。 要不是这条路没人,被人看到她这幅鬼样子估计会以为她被强行车震了。 康沉揉着眉骨,少有地涌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情绪,他打了个电话,找人把自己车开来,稍稍一顿,又让人带上卸妆用品。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女人哭声,不由得暗暗咋舌,听到卸妆用品,更是惊讶得万脸懵逼。挂断电话一琢磨,就给康沉他爸打了个小报告。 许幸哭了一阵,喉咙痛,眼睛干,实在是太累了。她抽抽嗒嗒几声,默默地拿纸擦眼泪,稍微安静。 康沉被吵得头疼,眼下安静,忍不住嘲讽一句,“要不要喝点水继续哭?” 许幸刚刚压下的委屈立马上涌,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将纸团扔到康沉身上。 “你还是个人吗…呜……你以为…呜呜……你以为我想哭吗?牢也不是…我想坐的啊……”许幸断断续续地哭诉,“那一醒来…就要坐牢…呜呜……关在那个小格子里…我要不是心态好……早就死了一万遍了…” “我名牌大学毕业……我…听说我还在雍大读研…什么工作找不到啊……你以为我想…呜呜呜……还要被卓小晴…卓小晴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羞辱……呜…” 听到这,康沉伸手,想要拍拍她肩膀。 许幸哭得太过投入,见有只手过来,她下意识抱住,然后扑进对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肩上擦。 康沉一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拥抱的姿势保持了好几分钟,被前方来车的远光灯打破。 远光灯随着距离拉近切换成近光灯。 许幸眼睛红红,肿得像核桃。 她忍着酸痛半眯起眼,刚好看到被照亮的车牌,呐呐地问:“怎么是你的车……” 来送车的人将车停到路边,上前和康沉说了几句,很自觉地隐到暗处打电话,似乎是想找人把这部越野拖走。 康沉将卸妆用品扔到许幸身上,然后下车,关车门前还冲许幸道:“弄好下来。” 在车外站了十来分钟,见副驾半天还没动静,他松了松里衬领口,无甚耐心地上前拉开车门。 车里许幸正忍着脚疼在费力穿鞋,这种细高跟她本来就穿不惯,而且她的脚要比李缘君大一码,刚刚在包间还崴了一下,用点力就疼得厉害。 康沉很安静,目光不经意落在她弯腰露出的胸前那道沟上,半晌没有移开。 许幸穿了半天都没穿上,又不敢太使劲,怕把李缘君的名牌鞋给弄坏。 她委屈巴巴抬头,无声地向康沉求助。 康沉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蹲身,捏了捏许幸的脚踝。 许幸皱眉,轻嘶一声。 康沉松开,又拎起那只blingbling的高跟鞋打量,一时心里升起莫名躁意。 许幸还想再做尝试。把脚往另一只鞋里塞,康沉突然扔下鞋子,将许幸往外抱一截,直接拦腰扛起。 许幸被突如其来的悬空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还未待她回神挣扎,康沉已经将她塞进自己那辆保时捷里。 也不知道康沉在抽什么疯,车速一路飙升,直接开回了文艺路。 许幸心里惴惴,以为康沉又不爽了,想要回去找卓小晴麻烦,可康沉又很快停车,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交代,“安分点坐着。” “……” 许幸眼睁睁看着康沉下车,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到五分钟,康沉折返,手里拎了双运动鞋。 他将鞋递给许幸,声音冷冷淡淡,“穿好下来。” 许幸楞楞接过,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垂眼打量。 鞋子是很少女的西瓜粉,她在李缘君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这一款,很贵,差不多要花掉她一个月工资。 她有点犹豫,可康沉靠在窗户边又催促了一声。她赶忙穿上,尺码竟然意外的合适。 下车后,她整理着衣服,难得在康沉面前扭捏了下,“谢谢你…鞋子……是送给我吗?我很喜欢。” “你想折现还给我也行。” 不,我不想! 许幸识趣闭嘴。 康沉瞥她一眼,平静道:“想吃什么自己挑,吃完回酒店。” 文艺路很长,每段都有集中店面,像这一段,基本都是服装店和小清新咖啡店。 许幸四周环顾一遍,往前走了点儿,停在一家专门做抹茶的日式甜品店门前。 甜品店招牌上写着一串看不懂的日文,和风门帘半拉。 许幸在门口海报立牌前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问康沉:“你吃甜品吗,这家可不可以?” 据说吃甜品会让心情变好,而且这家抹茶店正在做开业活动,名字里带一个X可以打八折,带两个X可以打六折,带三个X可以打五折。 她名字里有两个X,还挺划算。 康沉没意见,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里走。 这家店看着窄窄小小,但有三楼,每楼都有六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可以放下竹帘做半遮挡。 他们进去的时候,一楼二楼都已满座,有穿和服的服务员带路,领着他们往三楼走。 整家甜品店都很有日式风情,许幸看到鞋架,默默地脱下新鞋,然后又去看康沉。康沉也没多说什么,依样脱下,盘腿坐进隔间。 康沉高高大大的,钻在这小隔间里总有种束手束脚的不和谐,偏生他坐得正经,吃个甜品整出了听音乐会的气势。 许幸翻着菜单,时不时瞄他一眼,本来心里还很郁郁,可见他这样子,莫名有点想要发笑。 这家甜品店所有甜品都和抹茶有关,抹茶杏仁豆腐,抹茶提拉米苏,抹茶冰淇淋…… 许幸点了几样,康沉随意,东西上来了他也不动,只看着许幸进食。 “你不吃吗?” “哭饿的人不是我。” “……” 许幸闭嘴。 想想康沉这么多年,有钱有颜有智商,估计也是凭自己那张嘴单的身吧。 被单方面盯着吃东西,许幸有点不自在。 抹茶味在舌尖打转,她不由自主想起康沉闯进包间扶住她的那一刹那,还有他提醒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往卓小晴车上那一撞。 其实她之前根本都不敢想象这样当众被揭穿的场面,今天康沉在,她难过,但没想象中那么难过。 想到这,许幸想起,康沉还扛了她,送了她鞋子。 许幸突然就脸红了。 康沉的气息过于明显,她硬着头皮吃了块蛋糕,又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其他几样甜品,结结巴巴道:“我吃好了,我…我们走吧。” 康沉不置可否,很快起身。 走出小隔间,康沉穿好鞋,等许幸。而许幸扫了一圈鞋架发现,她的鞋不见了! 康沉送给她价值四位数的新运动鞋不见了! 她又要成为没鞋穿的小女孩了! 其他隔间的小姑娘闻声出来,认领了自己的鞋,只剩下一双没人认领的开胶布鞋。 想起自己的西瓜粉,又看了看眼前这双小破鞋—— “哇!” 许幸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态说崩就崩了。 14签章书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甜品店店员都没想过真有人吃完东西会顺走别人的新鞋,一时面面相觑。 大龄玻璃心少女红着一双眼,没穿袜子的小脚羞涩地踩在一起,躲在康沉后面,一声不吭。 康沉则是火大。 从来就只有他刁别人的份,大晚上吃个甜品还要被不开眼的偷鞋子? 他态度强硬,也不跟做不了主的店员废话,直接让他们转告老板,他们店必须给出解决办法,不然报警。 人家刚开的新店就叫警察叔叔来串一波门,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老板一听电话,就马上赶了过来。 看到康沉这个不好打发的主,老板暗自计较一番,陪着笑脸说好话,又给他们免了单,还送了他们一张该连锁甜品店全国通用的礼品卡,里面有鞋子等值的消费额度。 康沉觉得老板还算识相,把卡扔给许幸,没再计较。 许幸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跟在康沉身后亦步亦趋,手里拿着礼品卡翻来覆去打量。 想了想,她还是有点心虚,于是上前拉了拉康沉袖子,小声问:“我们拿报警威胁他们是不是不太好呀,偷鞋子的又不是他们店……” 康沉目光冷静,“不是他们店非要顾客脱鞋的么?鞋放在他们店统一保管的鞋柜里不翼而飞,不找他们找谁?一家店将服务体验纳入消费范围却连顾客的基本财产安全都保证不了,还开什么店,不如在路边摆摊好了。” 说着,康沉看向了路边炸臭豆腐的小摊贩,“如果在那里买臭豆腐被人强行脱了鞋,我会去找摊主麻烦吗?” 许幸想象了一下康沉在那买臭豆腐结果被人强行脱鞋的美妙画面,觉得有些窒息。 她连忙摇头,安静如鸡地钻进副驾。 这一路开回酒店,顺利得出奇,许幸提心吊胆,害怕今天的水逆还没到头,进了房间还疑神疑鬼地翻开枕头被子,怕被扎小人。 洗漱完,上床睡觉,可回想着这一日玄幻的经历,许幸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滚,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里一时是卓小晴的羞辱,一时又是康沉理所当然的出头。 回来之后她给手机充了电,那个表面同学群里最新的一条提示消息是康沉退出群聊,此外还有群里同学发来的好友申请。 她直接无视,打算也和康沉一样选择退出,可临退出前,她又迟疑了下。 细细想来,卓小晴针对她的当面揭穿似乎是早有预谋,那么,卓小晴是怎么知道她坐过牢的呢。 她出事的时候,雍大正处于跻身双一流的考察期,学校对双一流评定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所以当时花了很大的功夫去压下她的事情,以免对学校造成不良影响。 别说她雍师大的大学同学,就连雍大的一些研究生同学也并不了解她的去向。 想到这,许幸又返回群聊列表,找到今天帮她说话的高中同学姚可可。 姚可可很快就同意了许幸的好友申请,而且很快就发了很多消息过来。 姚可可:对不起啊小幸 姚可可:我都不好意思主动加你了 姚可可:你还好吗? 许幸:没事没事,今天真的谢谢你,那样了还帮我说话 姚可可:是卓小晴她真的太过分了 姚可可:真的对不起,其实在你来之前,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卓小晴就在包厢里说你的事,我当时想提前给你发条信息的,但是犹豫了下又没发,如果我发了的话你也就不用过来了,对不起啊小幸 许幸顿了顿,又继续回消息,表示没关系。 她完全能理解姚可可的犹豫,姚可可能在她最难堪的时候还帮她回击,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两人聊了几句,许幸开始向姚可可打听卓小晴。 姚可可向来就不喜欢卓小晴,但两人是高中同学,大学也都去了南城传媒,虽然姚可可是正经的本部,卓小晴是挂名的三级学院,可偶遇也讲个概率,同在一所学校念书,总归要比别人了解得多一点。 姚可可说,卓小晴大学毕业之后就回了雍城,好像是家里托关系把她弄进了一家文化公司做营销,现在有个稳定交往的富二代男朋友,属于三天两头不在朋友圈炫耀不舒服斯基星人。 据姚可可所说以及许幸自己对卓小晴的了解,卓小晴那种智商约等于草履虫的脑子,还有那迫不及待踩死别人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到早就知道敌人黑历史,却能按兵不动专程等到同学聚会当面拆穿一波怼死对方的。 许幸放下手机,默默推想。 她知道自己黑历史的时间不会太长,按照同学聚会那突如其来的架势,估计也就是计划聚会的前几天,那样子算的话,她至少也得忍一周才能昭告天下羞辱自己。 不,卓小晴自己是忍不了一周的。 她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分析利弊去想象怎样羞辱自己自己会更加颜面无光? 许幸越想越入神。 手机“叮咚”一声响,是李缘君发微信来询问战况了。 李缘君:怎么样,今天有没有艳惊四座技压群芳?!有没有男同志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装完逼就跑刺不刺激? 许幸:…… 许幸:是蛮刺激的 许幸:你的小幸幸被人三百六十度转体螺旋后空翻无死角羞辱了:) 许幸:我现在就在海边,准备填海 许幸:你的杨树林,你的芬迪,你的香奶奶,都给我做填海的祭品好吗? 李缘君:你填海可以,请裸填,东西都脱一脱放海边好吗? 许幸:塑料姐妹情:) 李缘君:不,我们是风沙姐妹情,风一吹就散了 两人照例互怼一波,又来了一轮表情包大战才开始正经话题。 李缘君:行了行了,有屁好好放,许臭鼬 许幸:……?用臭鼬来形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你觉得合适吗? 李缘君:我没有用不可回收垃圾来形容你你就感恩戴德行不行 许幸:…… 许幸:今天也有个人用不可回收垃圾来形容了一波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最近很流行这个形容词吗? 李缘君:这是初一大大文里常用来形容反派的,谢谢 许幸:哦 上次看完初一的书被吓得好几天没睡着觉之后,她对初一这位作家的感情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微信里李缘君又开始追问今天的事,顺便还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强行拷问了一遍”有个人“到底是谁? 许幸经历过丧尸攻城一般的一天,已经没有绘声绘色描绘八卦的力气了,何况八卦还是八自己。 听完许幸毫无起伏宛若一潭死水的诉说,李缘君也轻飘飘地发了一个“哦”字,顺便道:“你看看你现在把这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事情描述得和吃饭拉屎睡觉一样平平无奇的文字功力,你怎么有勇气想到要靠写挣外快的呢?看来你今年都无望脱离小尸体的队伍了吧。” 紧接着李缘君又云淡风轻道:“看你现在还有心情反驳我而不是悄没声息地填海,你也不是很伤心哦。” “……” “既然如此,我想让你明天帮我去丰南书局拿下我预定的书,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李招娣,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明明还有一条河要过,就提前把桥拆得七零八落的勇气。” “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丰南书局离你去学习的地方近得很,没拿回来别想进门!”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 经过兵荒马乱的周六,周日醒来,许幸还有种梦幻的不真实感。她竟然活过了周六,简直book思议! 坐过牢的女人果然不会轻易认输! 今天的学习下午三点就会结束,康沉也跟她说好那个时间点来接她顺便一道回星城。 临时增加了一项去丰南书局拿书的任务,使得许幸又花费了五分钟想措辞,两分钟打字来跟康沉解释。 “我闺蜜是初一的死忠粉,初一你知道吧,就是上次我们在书店同时看上的那本书的作者,然后我闺蜜找了很久才预定到这位作者早期出的一本书限量签章版,等快递的话还要等好几天,所以她想让我帮她去丰南书局拿一下,用不了多久的。” 许幸解释得很详细,但她没什么把握。 以康沉的脾气,经过昨天那一系列玄幻而又匪夷所思的事情,康沉极有可能不听她废话,直接让她不准时就自己走回星城。 没想到康沉意外地好说话,很快便回复她一句:“好,我跟你一起去。” 可能是太阳从南边出来了? 下午三点,许幸屁颠屁颠从启真出来,一眼就看到康沉的车停在停车场里。 许幸和归巢小鸟似的直奔康沉的保时捷,把后一步出门的几个老师吓了一跳,星城来的老师都这么有钱吗?! 早早钻进车里的许幸毫无所觉,催着康沉把车开到丰南书局。 有李缘君提前沟通以及购书凭证,许幸很顺利地就拿到了书。 这时她才知道,李缘君定的这本初一旧作签章版花了一千块,而且是本二手的。 看到封底标注的原价34.8,许幸觉得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她和康沉嘀咕,“一千块买本二手书,我朋友是不是疯了?” “我跟你说这本书我看过的,我不是跟你交代了上次买那套《假面》是送给我朋友嘛,然后我无聊就把这人其他几本书都看了一遍,写得是蛮好的,但你说这些推理作家是不是都有点心理变态啊,怎么想得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案子……” “尤其这个初一,真的有点变态。” 康沉:“……” 15椭圆仪 回星城的一路,康沉都很安静,许幸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很低,于是识相地抱紧价值一千块的二手书,一声不吭,坚决不找话题尬聊。 经过第一个高速服务区的时候刚好是五点半,许幸以为康沉会停下来吃晚饭。 可康沉没停,车速半点没降嗖嗖飞过。 许幸默了默,悄咪咪打开手机地图,查看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多远。 半个小时后,他们经过了第二个服务区。 六点钟,天刚擦黑。 许幸心想:这次该停下吃饭了吧。 可康沉就像个盲人一般,完全忽视服务区,继续嗖嗖飞过。 六点四十经过第三个服务区的时候,见康沉目不斜视,一副没打算停的样子,许幸实在是忍不住了,冒着被康沉狂刁一顿的风险,可怜巴巴开口道:“康沉,这个服务区能不能停一下啊,我…我想上厕所了!” 吃饭什么的都是小事,再不停车她将会成为第一个在高速公路上膀胱爆炸的烈士! 康沉闻言,车速稍降,转头看了眼许幸。 那眼神凉飕飕的,看得许幸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好在康沉良心未泯,减速左转,还是把车停进了服务区。 这个服务区人少,洗手间不用排队。 解决完个人问题,许幸在洗漱台前洗手,心里还在琢磨:不就是绕路去书局拿了本书嘛,前后加起来还没超过十分钟,他自己明明也答应得很爽快,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没搭对,一转眼就不高兴了,变脸比翻书还快。 她挤了点儿洗手液,又想:康沉这逼也真能憋,都三个服务区了他都不用上厕所的,是不是人啊? 刚刚她火急火燎下车,他竟然还能气定神闲地靠在驾驶座上,一副给我加满油,我能一路开向太平洋的迷之淡定。 许幸默默腹诽着,洗完手出来,看到外面有卖关东煮烤肠鸡蛋灌饼之类的小吃,本来打算直接买,可想到某人一言不合就冷脸,她还是决定先去问问司机爸爸的意见。 只是许幸走到停车位的时候,突然就万脸懵逼了。 车呢?! 车去哪了?! 司机爸爸去哪了?! 短暂懵逼过后,许幸脑海里奔涌出了无数个念头。 他不会真想让自己走回去吧?! 就因为去书局拿了本书,还是因为自己上了个厕所? 知道了知道了,他这就是恶意打击报复,把她载上高速再实行抛弃计划,连打车的机会都不给,非要她走回星城才肯罢休! 许幸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康沉的。 康沉加完油开回停车场时,许幸已经脑补到康沉沿路把她的行李一件件丢下车,然后她每走一段就收集到一件行李的尸体…… 当她看到康沉缓缓降下车窗的时候,不经大脑地就冒出一句:“我行李呢?” 康沉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几秒。 她这才回过神,一颗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心突然很不真实地落到了实处。 “康沉,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你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回星城了!”许幸双手掰住车窗,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惊喜,闪亮亮的。 康沉虚搭着方向盘,侧过头,挑眉看她,“在你心里,我的人品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 他的问话看似漫不经心,但许幸早已警铃大作。 如果她稍微回错那么一两个字,比如回答一声:”是的,你没有人品“,康沉一定会焊死车门,让她一路讨饭走回星城:) 念头这么一转,许幸就扬起笑容,又自以为可爱的眨巴眨巴眼,软声道:“怎么会呢。对了,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小吃的,有煮玉米烤香肠关东煮什么的,你有想吃的吗?我请你吃吧。” “不,刚刚加油,顺便在便利店买了东西。”康沉目光微垂,看向副驾座椅。 许幸视线下移,这才发现副驾上的塑料袋,于是她又夸道:“你也想得太周到了吧,谢谢你啊康沉。” 她开门上车,满是期待地打开塑料袋,笑容却瞬间变得僵硬。 矿泉水,口香糖,还有…… “上次看你吃饭团,好像还挺好吃的。” @~#%*&@#¥! 要不是没钱谁要天天吃饭团啊!这个鸡肉味饭团她真的已经吃吐了好吗? 放我下去!我能买十块钱关东煮! 许幸内心正有一万匹小羊驼欢快地奔腾,下去买关东煮续命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她就听到了车门锁死的咔哒声:) *** 回到星城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坐了几个小时车,许幸浑身无力,主要还是被食之无味的饭团给整的。她心心念念回家翻包泡面煮一煮,却在下车前被康沉喊住。 她迷茫回头,弯腰透过车窗望向康沉,“怎么了?” “健身房的卡转掉了吗?” “没,说是集团卡不能转,那个卡是我公司开年会的时候抽的。”许幸这会儿反应迟钝,问啥答啥。 康沉“嗯”了一声,道:“没转掉就别浪费,有空多去锻炼。” ? 什么意思? 可说完这句,康沉就开车离开了。 许幸在原地傻站了半天,也没搞懂康沉突然提这一茬又是想要作什么妖。 不过康沉说的也没错,那卡既然转不了,她不能糟蹋了啊。 万一在健身房偶遇了高富帅,高富帅对她死心塌地不介意她坐过牢力抗家庭压力要死要活非要娶她,从此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呢。 这么一想,突然就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呢。 *** 两天后,许幸抱着绝对不能浪费一分钱的心态去了健身房。 她到那儿的时候,刚好遇上之前接待她的郝经理。 打完招呼往里走,又遇上了之前给她上免费体验课的陈东陈教练。 陈教练还是一副朴实无华的样子,笑得憨憨的,并没有因为她不买课就向她抛来“请你立即去世”的恶毒眼神。 两人聊了几句,陈教练甚至还很好心的指点她怎么使用一些简单器械。 许幸挨个试了一遍,还是觉得踩椭圆仪这项运动最适合她,不像跑步那么要人老命,又可以边踩边看电视剧,轻轻松松三十分钟啊。 许幸踩得欢快,并且完全不觉得累。 踩着踩着她就飘了,突然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产生了一种迷之自信,仿佛是一颗蒙尘的健身明珠,只要坚持来健身房踩上一两个月椭圆仪,她就能拥有众人艳羡的漂亮马甲线。 就在她想得美滋滋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提醒:“坡度加到8,提速。” ? 听到熟悉的地狱之音,许幸还未转头看就先打了个寒颤。 见许幸恍若未闻,康沉径直上前,帮许幸加了坡度。 ??? 许幸眼睁睁看着某个数字从1到8,突然感觉脚下的踏板似乎是生锈了一般,费老大劲才能往前踩一下。 她看向那只修长瘦白骨节明晰的手,又顺着收手的动作看向一身灰色运动服的康沉。 本来想问一句“你怎么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脱口就变成了“你干嘛调我的坡度。” 康沉瞥她,声音带着淡淡嘲弄,“坡度1不叫健身,叫浪费生命。” ??? 朋友你这样说话你是会被打的。 许幸还没回过神,康沉又喊了声:“踩快一点,你是在散步吗?” 许幸莫名其妙被刁了一顿,心不甘情不愿地加快了点速度。 可是从1到8的坡度转变实在是太过虐心,踩了不到一分钟,许幸就觉得自己已经喘不上气濒临死亡。 “不行了我踩不动了…好累……我不想踩了…啊……你说他们家老板是不是有毛病,突然就说今年一月一号之后办的集团卡不能转让了……啊!我实在是…你说我这么瘦,还健什么身哪……” 许幸喘着粗气,边说边踩,速度是越来越慢。 康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把手放到中间。” 许幸就和失聪了一般,一脸生无可恋,机械地踩着,疯狂喘气。 见状,康沉突然动了动步子,从身后环住许幸,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放到中间的扶杆上。 康沉比许幸高一个头还有余,此刻许幸站在椭圆仪上,才将将拉平两人的身高差。 许幸后知后觉感受到康沉环绕过来的佛手柑气息,大脑一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她死死盯住握住自己的那一双手。 ……? 他…他!他干嘛抱自己! 许幸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频率突然就快到不可思议。 而康沉看着椭圆仪上的心率数据,解释道:“中间扶杆测心率,超过110就降点坡度。” 许幸这才看向仪表数据。 她放上手后,之前没有显示数据的心率一栏变成了65,65停顿几秒,然后开始以一种短跑竞速的速度疯狂跳到了137—— 康沉沉默两秒,问:“你有心脏病或者高血压吗?” 没有!!! “还不快下来!” 许幸飘飘忽忽地停了动作,死死盯住137—— 啊不,还在继续攀升的数字,140,141…… 她人还没从椭圆仪走下来,就见郝经理一脸热络地小跑过来打招呼:“康总好,许小姐好。” ……康总? 16男朋友 许幸那心跳再快点儿都能赶上电动牙刷了,倚靠在椭圆仪旁,她不停喘气,脑袋也有点空白,一时没听懂郝经理说的康总是什么意思。 可架不住郝经理急吼吼图表现的一颗心,未待康沉示意,他就自动自发地嘚吧嘚吧念叨了一大串:“康总,您今天来是来拿资料的吧?傅总都交代过了,您放心,我已经让小刘打印了,等会儿就能送过来。对了,这两天还有外省的咨询电话,询问加盟……” 许幸越听越觉得奇怪。 她抬头瞧了眼郝经理,又瞧了眼康沉。 郝经理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异常积极,康沉则是一脸冷漠。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她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冷不丁地,她打断郝经理,问:“经理,那个今年元旦之后集团年卡不能转让的新政策……是不是咱们康总规定的?” “那个啊,是我们康总……” 郝经理说得正起劲,差点没刹住车,可脑海中轰隆一闪光,他还是在铸成大错前发现了有哪里不大对。 见康沉面无表情,许幸眼里满是疑惑,他预感自己要是说错一句话今天就可以收拾铺盖从这里圆润地滚蛋。 正所谓急中生智,郝经理用上了毕生的智商与情商秒速分析了一波目前状况,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了个弯,“欸,康总没和许小姐说吗?康总就是来拿这一年度的规定修改文件的。康沉平日忙嘛,健身房的事都是我们傅总在管。” ??? 许幸听得云里雾里,没怎么闹明白。他的意思是康沉的确是他们健身房的老板,但康沉不管事,管事的是另外一位老板? 郝经理不给许幸找出破绽的机会,很快便一拍脑袋,做出刚想起什么的表情,“哎哟!康总,许小姐,这可真不好意思,有个客人预约了今天来了解课程,这到点了,我差点给忘了。你们继续锻炼啊,我先失陪一下。” 本来也没叫你陪啊…… 许幸看着郝经理来去一阵风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头,她才想起康沉还在这儿杵着。她扶靠着椭圆仪一边,问:“你是这家健身房老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忘了。”康沉双手环抱,略略坐在动感单车上,轻描淡写应了一声。 ……? 忘了? 大哥,找理由能不能用点心啊!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随便敷衍一下你”也未免太看不起大龄贫穷少女的智商了吧? 许幸干瞪着眼,很气。 *** 在康沉的发号施令下,许幸在健身房锻炼了整整一个小时。 离开的时候,许幸感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都被拉伤了一遍,这卡就是值三万八她都不想来活受罪了。 一边穿外套,她还一边神神叨叨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而康沉的运动量比她大上一倍,这会儿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 许幸更气了。 她偷偷地白了康沉一眼,在康沉抬头的瞬间,小脸蛋上又挂满了“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 两人一起往外走,许幸跟在康沉旁边,和他商量道:“对了康沉,那你既然是这家店的老板,能不能通融下让我把卡给转了啊?” “你就这么缺钱?” “对啊。”许幸很实诚地点了点头,穷得朴素又坦荡,“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撞了卓小晴的车给她赔了三万块嘛,我又没钱,而且这过日子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我都从我朋友手里借五万块了,要是能把这卡转掉,不是能还她一点点嘛。” “你现在还在你朋友家白吃白睡,她应该也没指望你能还上吧?”康沉一语道破真相。 许幸就很不服气,“她不指望那是她把我当朋友,但我不能因为她把我当朋友就真不还啊!” 康沉深深睇了她一眼,“看不出你穷得还挺有骨气。” 许幸和他对视三秒,瞬间就想到了康沉撞坏的车,送给她还没穿热就被偷的西瓜粉鞋子……突然心虚。 对不起,我并没有什么骨气,我赔不起。 她抓了抓头发,转移话题道:“对了,那个你前几天来回捎我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吃完饭还可以看个电影什么的。” 许幸不经大脑思考地蹦出了一串和李招娣出门时的标准行程,话说出口,就觉得一男一女看电影好像不大妥当。 可还没等她收回后一句,康沉就开口答应,“可以,不过最近我不在星城,等下周吧。” “那你去哪?”许幸又傻不拉几地下意识问了句。 康沉瞥她一眼。 许幸从那平淡的一眼中活生生看出了“who are you”的嫌弃。 趁康沉没出口刁她,她自己先挽了一波尊:“啊,那你回来有时间了,我再请你吃饭好吧?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说着,她就急匆匆往外走。 *** 接下来的一周,许幸还真没有再见到康沉,路小柯那小妖怪也是保姆阿姨送来上课。 许幸还在想,上次康沉去雍城,路小柯谁来带,没成想路小柯竹筒倒豆子似的自己给交代了。 原来他的外公外婆就是星城人,可两老年纪大了带不动小孩儿,只有康沉有事的时候,才会把他送去外公外婆那里。 可以看出,在外公外婆家呆着的路小柯,明显比平日还要作威作福。 每上完一节课,许幸就感觉自己被折腾得老了一岁,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周五这天公司有聚餐。 本着蹭一顿是一顿的原则,许幸对参与公司活动一直抱有极大热情,即便她今天又被那群小妖怪整老了一岁。 给李缘君发了个晚回的消息,她收拾包包,坐小周老师的车去了聚餐的烤肉店。 刚一下车,就见旁边一台雷克萨斯上下来了财务部的同事。 开车的正是给她们扔过红色炸/弹的夏清清。 夏清清这货结了婚休完婚假,大家都以为她要走人了,可没想到她马不停蹄地就怀上了孕,现在月份还小,估计再过不久她老人家又要光明正大回家休产假了。 办公室里暗暗讨论过,就是因为这一小波进公司没干过几天正经事就结婚生子蹭一波带薪长假再麻溜辞职的女人搅浑水,女性在职场上才很难得到公正对待。 都是刚刚下车,许幸没多想,和坐夏清清车过来的几个财务部同事笼统打了声招呼。 不知为何,她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尤其夏清清,许幸能感受她的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敌意,丝毫不见当初从自己口袋里抢份子钱的喜庆。 许幸想:这是不是叫做“拔钱无情”? 小周老师停好车,也从驾驶座下来了,两人跟在财务部几个同事后面一起进去。 到预定好的包厢,许幸和小周老师还未落座,夏清清就很突然地开口,调侃了一句:“小幸,你今天怎么坐周周的小polo啊,男朋友没送你吗?” ? 许幸楞了一下。 姐,你这样给人随便给我安排戏份不太好吧? 夏清清见许幸的表情,扯了扯唇角,半是开玩笑半是嘲讽地说:“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小幸你男朋友开保时捷啊,怎么也不带给大家见见,什么时候会有喜讯啊?男人年纪大点靠谱,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嘛,还是小幸你眼光好。” 卧槽,什么鬼? 许幸终于听出来夏清清话里的不对劲了。 雍城,保时捷。 这是说的康沉? 可是,年纪大靠谱,四十一朵花又和康沉那逼有什么关系?他怎么看都不像个四十岁的老男人吧? 许幸懵逼的这会儿,夏清清已经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她男朋友的长相身材,而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 反正在夏清清的描述里,那个开保时捷送许幸去雍城学习的男人已经变成了肥头大耳地中海,油腻得随便挤挤就能直接炒菜了。 许幸傻站在那儿听夏清清说完,基本是了解了谣言的传播过程。 雍城那边的老师估计是撞见她上康沉的车了,应该是离开的那天,但她们没有看到驾驶座里到底坐了个什么妖魔鬼怪。 女人的嫉妒心理以及“我听说”、“你听说”在广为传播的过程中莫名其妙就被添油加醋了多个版本。 到夏清清这儿,基本已经坐实她被油腻中年大叔包养的事实了。 许幸面无表情,心想要是康沉知道自己的形象被丑化成这个鬼样子,应该会直接铲平了启真,让这群长舌妇去填海吧。 工作久了还没被炒鱿鱼的人不一定是业务能力突出,但一定不是个傻子。 夏清清这一番意有所指的描述说出来,大家心里都已经有底,会掩饰的人还能不动声色,不会掩饰的已经偷偷瞄了许幸无数眼了。 许幸非常淡定,见夏清清那副“尔等都是傻逼,不会有人比我混得更好”的嘚瑟样,她也不想解释保时捷车主不是她男朋友更不是她金主。 毕竟论装逼她还没怎么输过,何况现在装逼能气死这个坑了她份子钱的女人,她更是无比乐意。 她故作惊讶,撩了撩头发,道:“哎呀,我男朋友的司机送我去雍城被那边的同事看到了呀。” 霎时,包间一片安静。 17小时工 这顿烤肉大家吃得心不在焉,尤其夏清清,早就脸色不好地找借口去洗手间,一去不复返了。 只有许幸像个没事人似的吃得欢腾,时不时还给旁边的小周老师夹五花肉,“来,你多吃点,你怎么得了哦,比我还瘦。” 小周老师无语凝噎,不得不佩服许幸强大的心理素质。 趁着没人注意,她在桌下扯了扯许幸衣角,压低声音问:“你还吃得下去?” “为什么吃不下去?”许幸侧过去和她咬耳朵,“夏清清那货上次还坑了咱们份子钱呢!你这么快就忘了?她不高兴咱们就应该高兴啊,还不快吃!这家店可贵了,也不知道老梁抽什么风请大家到这儿聚餐,有这顿没下顿你还不抓紧!” “……” 这样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小周老师终于开始正视盘子里的上等五花肉了。 *** 由于今天聚餐一开始就发生了一场大型打脸事故,席间便免去了很多推杯交盏,进行得很快。 往日聚餐结束还要去唱K,今天大家都很默契地各种找借口不去参加,饭后娱乐活动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夏清清终于从洗手间回来。她补了妆,勉强遮住脸上满满的丧气。 许幸手机正好在这时响了下,她打开看,是康沉发来的微信,微信里说:“我已经回来了,还没吃饭。” 许幸下意识想问:你没吃饭干嘛告诉我? 不过转瞬,她就明白了康沉的意思,她好像还欠他一顿饭,这是想让她今晚请吃饭吧。 可现在已经七点一刻,他们这儿都吃完一波了,这哥们是不是对正常人的饭点有什么误解? 她正打算如实回信,就听夏清清问:“小幸,你在和你男朋友聊天吗,他是不是要来接你啊?” 这位坑钱小能手原来还贼心不死。 许幸念头一转,忽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略带扭捏地说道:“是啊,我都说了这会儿有点堵车让他别来,我坐小周老师的车走就好,可他非要来。” “……” 刚刚补上的阿玛尼粉饼也遮不住夏清清那一脸猪肝色。 许幸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桌下盲打键盘的速度飞快,“你来枫林烤肉,长风路这一家,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大家各怀心思地又坐了一刻钟,老梁结完账,大家都还不肯起身,非要坐着尬聊,显然都想一睹许幸那位保时捷男友的风采。 许幸镇定得像是真有一个男朋友,头不晕心不慌,心理素质一等一。 等到康沉发来“到了”两个字后,她那颗安眠的小心脏才开始活蹦乱跳。 许幸拿着包包起身,一脸为难,“那个…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你们慢慢吃,我得先走一步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同事连忙跟上: “我也要走了,我儿子还等着我回去给他签字呢。” “对对对,我还得去交下物业费,再晚物业都要关门了。” 还有“要去超市”、“要看电影”等一系列不走心的理由纷纷涌出,尬聊甚欢的场子说散就散。 几个领导走在前头,许幸和小周老师随后,其余同事也全都跟着出来了。 不能慌不能慌。 许幸脑袋全然空白,只知道一件事:不能让这些同事和康沉搭上话!!! 猪都知道他们一开口肯定就是一句:“小幸男朋友,你好啊。” 这次她可是把人给骗过来的啊!人家怎么可能配合她完美演出! 估计康沉这逼还以为自己要请他吃烤肉,届时听到这么一声不着调的招呼,他直接来一招好你麻痹who are you,她大概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一行人往外走,周围的同事都在说说笑笑,许幸则是一声不吭。 当玻璃门感应开来,她的视线就像雷达一般扫向路边。 两点钟的方向,五个1车牌,保时捷! 许幸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离队伍窜了过去。 同事们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停下步子,望向许幸的方向。 只见许幸停在保时捷前,保时捷驾驶座上出来个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的年轻男人。 距离略远,男人的脸看不大清,但是和夏清清口中那位中年发福秃顶油腻的大叔完全不是一个人好吗? 夏清清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周围泛白。 她冷冷嘲讽:“没准送她去雍城的是正主,这位才是司机吧。” 夏清清话音刚落,就见许幸绕到驾驶座那边,帮男人整理了一下领口。 “……” “……” 众同事默。 你和你家司机是这种能大庭广众整理领口的关系吗? 空气中仿佛传来了清脆又接连不断的啪啪打脸声。 而在车的那一边,对话是这个样子的。 “你干什么?” “你领子上好像有一只虫,我帮你拍掉了。” “不是要请我吃饭?” “啊……那个,我有点急事,我闺蜜出门的时候好像忘记关火了,让我回去看一下。” “所以你是使唤我当司机?” “不敢不敢!这不是顺便嘛,我回去看了火,可以请你吃泡面呀。” “……” 康沉露出一种“想不到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的表情。 他沉默上车,许幸趁机回了个身,跟同事们摇手示意再见,然后迅速钻进了车里。 紧张的等到车子启动,许幸终于松了一口气,满脸写着“逃过一劫”四个大字。 康沉看了眼后视镜,突然问:“你做什么了?” 许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秒速反驳,“我什么都没做!” “……” 那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很心虚”的样子当然逃脱不了康沉的法眼。 等红灯的时候,他看了眼许幸,“最好是什么都没做。” 他眼神凉凉,声音凉凉。 许幸不禁打了个寒颤,要是刚刚一切进行得不顺利,自己的尸体这会儿也该凉了吧。 她想起件事,马上转移话题道:“对了,听说路柯这几天都住在外公外婆家,你什么时候去接他回来?” “不接了,他爸妈明天就回来了。” 爸妈要回来了? “所以以后你不会接送路柯了吗?” 康沉“嗯”了一声。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还特别担心康沉开车接送小妖怪的时候被同事看到那辆保时捷呢。 只要康沉不去启真,过段时间同事再问起,她就可以说两人已经分手了,简直完美! 许幸想得美滋滋,见康沉安静的间歇瞥向自己,她连忙收起一脸喜意,担忧地问:“听路柯说,平时都是保姆给你们做饭,但保姆是他外公外婆请来照顾他的,所以他这一走,保姆也跟着走,你吃什么?” “外卖。” ……? “外卖?这也太不健康了吧,你可以请个专门做饭菜的小时工啊。” “小时工?”康沉嘴角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现在是在给自己找兼职么。” ??? 饶是许幸反应速度还算快,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在说什么。 这逼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怎么的她也算得上是半个人民教师好吗?那双手可是用来细心呵护祖国花朵的,怎么可能沦落到去给他当小时工做饭做菜! 康沉继续道:“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家,你来倒是刚好,一天两百,每月再补贴一千交通,食材费我出,包吃不包住。” ——“好啊!” 半个人民教师也需要在日复一日的做饭做菜中汲取灵感,这样才能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完整的人民教师啊。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康沉自己很少做饭做菜,但她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生毕业生,菜谱总是看得懂的吧。 做菜还能比念书难?不存在的。 到了小区楼下,许幸态度异常亲切地和康沉告别,康沉却道:“你不是说要请我吃泡面么。” 许幸笑容一僵。 他这意思是要“登堂入室”? 金主大人暂时不能得罪,何况这话还真是她随口作出来的妖。 想到她给李缘君发信息之后,李缘君也回了一条今天要晚回,她勉强点了点头,“那你跟我一起上去吧,我给你煮面。” 康沉毫不客套,解了安全带,利落下车。 李缘君买的这个小区有点年代了。 星城房价近十年来节节攀升,饶是李缘君靠着卖影视版权发了财也狠不下心买一套大豪宅。 两人坐电梯上楼,电梯里一片黑暗。 许幸手舞足蹈地解释电梯里灯坏掉的原因,一挥手,啪叽一下贴到了康沉脸上。 “……” “……” 黑暗中两人都很安静。 许幸感受到手边温热柔软的触感,有点惊讶,这么软的吗?这是不是皮肤松弛呀? 一时鬼迷心窍,她竟然戳了一下。 “……” “……” 正在这时,电梯门打开,楼道感应灯自动亮起。 许幸对上那道沉静而又灼热的视线,一时竟有些心慌意乱。 她慌慌张张收手,拿钥匙开门,连猫眼里传来的灯光都没看到。 “那个,你快进来,不用换鞋。” 康沉跟在她身后往前走了两步。 而许幸脑袋混乱,根本没注意到家里的灯竟然是开着的这件事。 换完鞋一抬头,就看到瘫在沙发上的李缘君,以及一个……揽着李缘君肩膀的男人? 卧槽。 18限制级 许幸杵在门口目瞪狗呆,一秒,两秒,三秒…… 躺在沙发上的李缘君也同样陷入了呆滞状态。还是她旁边那野男人先反应过来,咳了两声,她才回过神,很快坐起。 不知道李缘君和那野男人说了什么,野男人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许幸也立马清醒,转过头就急着把康沉往外推,完全忘了现在康沉是她金主爸爸,不能得罪。 推到门外,许幸才小声解释:“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没法请你吃泡面了!” 康沉没动,也没出声。 下车的时候,他取下了眼镜,这会儿只能辨认出客厅里有形容亲密的一男一女,根本看不清两人脸上尴尬的表情,所以他显得很淡定,很坦荡。 见康沉没反应,许幸以为他不满意自己再次放他鸽子,又马上补充:“我给你转三块五,你下楼去便利店买桶泡面行不行?!” “……” 泡面这种时候还要出来抢戏份吗? 这时,李缘君的野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在玄关处换完鞋,朝许幸和康沉点了点头,表现得还算自然。 不过看到康沉时,他略微愣怔了一下。 片刻,那情绪又很快掩去。 礼节性地回完招呼,许幸忍不住死死盯着男人的背影。 这野男人哪儿冒出来的?! 长得也没怎么惊天动地啊,怎么突然就和李招娣鬼混到一起去了! 野男人按了电梯。 电梯本就停在这层,这会儿打开,他率先进去。 康沉略略迟疑,也走了进去。 许幸眼睁睁看着两个野男人……啊不,一个野男人和一个金主爸爸同乘一部电梯,很快,电梯门关闭,红色数字跟着向下的箭头慢慢跳动。 ——两个人都走了。 相较于许幸还杵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李缘君简直没有继承一丝一毫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身为屋主,竟然全程和傻逼似的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想过出门送客这件事。 许幸重新进屋,默默坐到李缘君旁边,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丝幽怨,“说吧,那野男人是谁?” 李缘君一脸吃鲸! “大姐,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你不是说今天有聚餐,晚点才能回,现在什么情况?” “你不是也说要晚点回?结果呢?我跟你说我这事儿是可以解释的,你这事儿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解释!”许幸义正严辞地兴师问罪。 “解释什么?就是新交了个男朋友啊,一个画画的,我前两本书都是他画的封面。”李缘君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边说边低头玩指甲,“最新这本书也是他在画封面,一来二去熟了呗,出来见了几次,感觉还可以,然后他今天跟我告白,我就答应了。” ??? “今天告白你就答应了,今天确定的关系你就把人往家里领了?!” 许幸觉得book思议,这进展简直就是坐上了宇宙飞船啊,是不是她没回来得这么早的话还能擦出爱的火灾啊! 李缘君翻了个白眼,“大姐,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难道非要羞羞答答吃饭压马路来回几十遍都没牵上手才叫正常进度吗?思想也太禁锢了!况且我就是叫他来家里看看封面图怎么了,你纯洁点行不行?” “……我怎么不纯洁了?等等,现在这是主要问题吗?前两本书就聊上了,那你现在才告诉我!”许幸干瞪着眼,气咻咻的,“还有啊,谁告诉你大清亡了几百年了?明明就一百年出头,你的历史和学费一起还给你体育老师了?作家队伍怎么会有你这种文学素养低到令人发指的南郭小姐!” 被许幸炮仗似的轰炸一番,李缘君郁闷了。 “今天才确定的关系,你不回来我怎么告诉你?我就谈个恋爱你至于这么刁我?对了许小幸,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啊,你领回来还没进门的那男人什么情况,看着高高大大斯斯文文气质还可以的样子,不会就是你那青梅竹马吧?有没有照片,他都没走近,我连脸都没看清呢!” 许幸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你从哪儿看出他斯斯文文了?” “你懂个屁,人家一看就比你看的书多好吗?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一个学戏剧文学的这都不知道!” “……” 李缘君不等她反驳就催促道:“行了行了,说重点!快点说!” 在李缘君一再逼迫下,许幸不得已开口,将今天一系列惊心动魄的装逼过程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添油加醋的地方主要在她大杀四方的那一部分。 恰恰这一部分,李缘君完全不感兴趣:) 而李缘君感兴趣的青梅竹马部分,许幸只是一语带过,“我就坑他送我回来了”说得和“今天吃了个饭团”一样毫无波澜。 不过这都没关系,李缘君年少无知做追星女孩的时候还粉过一对酷似仇敌的cp,作为忠实cp粉,她十分擅长真情实感地从屎里找糖。 许幸说得再平淡,她也能从中迅速提取知识点。 “他让你去他家做饭了?” “一个月给你七千块,比你工资还高,这是真爱啊。” “哎,我之前还担心你以后没地方住,都包吃了那包个住也不是什么问题嘛,那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句,许幸警觉,“干嘛,你要赶我出去啊?让我给你野男人腾地?李招娣,你有没有良心的?!” 李缘君听不下去,朝她扔了个枕头。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我前两天不是就跟你说这小区可能要拆迁了,你听没听进去啊,房东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啦?” “拆迁?!” 许幸震惊.jpg 李缘君苦口婆心地劝:“到时候房子一拆,新公寓搞装修,起码还得大半年咱俩才能搬进去,我都打算去别人家蹭住了。所以你现在好好巴结巴结你老板成不成?” 许幸有点回不过神。 如果这里拆迁的话,租房子她是租不了什么好地方的,星城房价飚这么高,她能租到的多半也是那种人员来往杂乱的合租房。 想到她在小房间里吃糠咽菜,隔壁情侣每晚摇摇晃晃,她就打了个寒颤。 一整晚,许幸都没怎么睡好,好不容易睡着,还梦见几十台挖机围攻了她们小区,不把她们凿出来誓不罢休。 一个激灵,许幸就被吓醒了。 第二天上班时,许幸精神恹恹,面如菜色,脚步虚浮。 这直接导致八卦的同事们朝她抛来暧昧的眼神,有人甚至直接问:“昨晚一晚没睡吧?” 许幸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还打着哈欠。 “让你男朋友悠着点,瞧瞧你这可怜样儿,还怎么上班啊。” ??? 许幸大脑空白几秒,回过味来,浑身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他们是以为,她和康沉那逼昨晚……? 她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竟然顺着这个思路脑补起来。 当脑海里出现一副不可描述的限制级画面时,她竟然“腾”地一下脸红了! 那位同事见状,笑得愈发暧昧了。 许幸回过神来,有点手足无措。 妈哒!这大白天的她竟然就开始脑补小黄文了?!男主角还是逼王! 同事以为她是害羞,还挺知情识趣,拍了拍她的肩膀,就优哉游哉地往茶水间走了。 许幸也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什么情况,站在原地半天没回神。 她摸了摸自己莫名狂跳一阵的小心脏,不停给自己洗脑:一定是因为她太久没见过男人了,一定是因为她太久没见过男人了! 浑浑噩噩地在办公室呆了一上午,下午,许幸要带班上课。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对付那群小兔崽子,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路小柯格外乖巧,连带着其他几个小朋友也老实了一下午。 下课时间到,陆陆续续有家长来接。 许幸守着小朋友们,将他们一个个交到家长手中,还要和家长沟通交流。 这次来接路小柯的是个年轻男人,许幸略微觉得眼熟。 见路小柯很快就扑过去抱住男人大腿,甜甜地喊“爸爸”,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就是康沉的表哥,路子谦。 路子谦见到许幸也愣了下,很快就扬起笑容和她打招呼,“小幸,你好啊!好久不见了,早就听康沉提起,路柯还劳烦你费神了。” 那的确是费神了。 不过嘴上许幸当然还是要客套客套,“哪里哪里,小柯很可爱很活泼的呀。” 父亲滤镜大概都很厚,一听许幸夸路柯,他就蹲下身抱着路柯亲了亲,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两人又顺着话题寒暄半晌,然后聊了起来。 聊到半路,路子谦随口问:“我和你表姐小学还同班呢,你表姐现在怎么样?这些老同学也好久都没联系过了。” 许幸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迟疑应声,“许悦啊……我和她,也很久没联系了。” 这下轮到路子谦愣了,当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事他不该问,便很快跳了个安全话题,八卦到了康沉身上。 “……阿沉吧,从小主意就大,连我都不知道他这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都快二十六七的人了,恋爱也不谈,也不怎么回家,他爸妈可都担心得很哪。” “……” 如果没记错,这位表哥大人也并没有比康沉那逼大多少吧,就因为结了婚生了孩子,形象就瞬间转换为语重心长这一卦啦? 他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也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大龄单身女青年诶。 表哥大人一打开话匣子那就收不住,bb数落了康沉二十分钟。 许幸还是听得很带劲的,毕竟她可不敢这么狂刁金主爸爸。 等到路子谦说完,带着路小柯心满意足地离开,已经是半小时以后的事了。 许幸眼睁睁看着路小柯从一开始看到爸爸的惊喜转换为一颗蔫蔫耷耷的小白菜,终于理解他今日难得的安静源自何处。 许幸看了眼手机时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金主爸爸竟然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而她理都没理。 “什么时候过来?” “做不做饭?” “你别来了。” !!! 一月七千块! 许幸立马拨个了电话过去,一番表衷肠外加解释道歉,又表示自己马上就赶过去!打的! 一个靠饭团为生的女人愿意打四十分钟车程的计程车,这真的是表达诚意的最高境界了。 *** 许幸疯狂赶路的时候,绿岛别墅区,康沉从电脑桌前起身,走到落地窗旁。 在落地窗旁站了好半晌,他看时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又往卧室的方向走。 放置睡衣的衣柜一整排颜色由深至浅整齐排列,他径直取了件青色睡袍,走向浴室。 *** 许幸一路马不停蹄打车买菜又赶至康沉家,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过来开门。 门一打开,她就看见康沉穿一身青色丝质睡袍,明显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湿湿润润,空气中扑面而来的都是清冽的佛手柑气息。 丝质睡袍只用一根松松垮垮的带子打了个结,领口微敞,一路延伸向下,应该是硬挺的胸膛,结实的腹肌…… 许幸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由自主地,她就想起了今天上午自行脑补过的限制级画面。 19杂烩汤 好半天,许幸回神。 趁康沉转身往里走,她摸了摸鼻子,生怕自己一个没抗住鼻血狂流。 跟着进了屋,康沉随手指了个方向,“厨房在那。” 许幸屁颠屁颠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做。” 康沉没再多说,微一颔首,就抬步上楼。 许幸看着康沉消失在楼梯转角口,默默靠到墙上,来回做深呼吸。 待目睹美男出浴的震惊稍稍平复,许幸又想起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楼梯口,然后鬼鬼祟祟地掏出手机,开始看菜谱。 西红柿炒蛋,辣椒炒肉,清炒土豆丝,还一个手撕包菜。 这是她下载的APP里,某个雍城美食博主分享的菜谱,据说简单,不容易出错。 康沉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就见许幸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认真地切着土豆丝。手机摆在旁边,每做完一步,就看一眼。 她头发不算太长,披散下来大概是到蝴蝶骨的位置,这会儿做菜,她随意绑了个低马尾,前面的碎发不长不短,沿耳骨微垂,发尾悬在肩上。 康沉站在楼梯上看着。 许幸毫无所觉,只一门心思想要把今天这顿饭给做好。 忙活了好半天,锅里油都热了,她才发现菜谱上写的是先放鸡蛋。 鸡蛋呢。 许幸扫了眼流理台,才发现自己没打鸡蛋,又急匆匆地想去冰箱拿。 这一回头,她立马就注意到了站在楼梯上存在感极强的康沉。 他吹干头发,换了身纯黑卫衣,眼镜也换成了难得一见的休闲款黑色框,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温和不少。 许幸怔愣,下一秒却想到了摆在一旁的手机。 她不动声色挪了挪位置,企图挡住康沉的视线,吞吞吐吐道:“那个,饭菜还没好,不然你先看会电视吧……再给我二十分钟。” 康沉瞥了眼时间,轻哂一声,“二十分钟?黄花菜都凉了。” “……” “你就不能说得委婉点,非得这么打击我的积极性啊。” 康沉收回视线,不再看她,拖沓着步子边往客厅走边轻嘲道:“委婉?忘忧草都凉了,够不够委婉?” ??? 许幸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又不好直接问,显得自己很没文化的样子。 等康沉走出视线范围,她才一手拿着鸡蛋,一手。 忘忧草,百合科萱草属中能开成肥嫩花蕾的宿根多年生草本植物……别名黄花菜??? 许幸一口气提着不上不下,往康沉的方向干瞪了好几眼,气咻咻回身,拿鸡蛋泄愤。 *** 半个小时后,菜全部上桌。 看着一盘盘像模像样的家常菜,许幸心里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看,这是朕为你做的三素一荤啊! 许幸老母亲一般站在餐桌旁,看着四盘菜,脸上满是慈爱。 康沉不知道她在脑补什么,只是见她一副下一秒就能桀桀怪笑的诡异神情,不是很想下筷。 “愣着干什么,快吃啊,我都尝过了,不会毒死你的。” “饭呢?” 饭? 许幸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厨房。 完了完了,忘记煮了,不对,她是根本就没买米,可是她这么瘦弱的女子怎么可能扛得动米呢? 为了7000块一个月的兼职费,许幸昧着良心开始疯狂甩锅,“你们家没米了呀,我以为你们家有的,而且我也扛不了米嘛。再说了,晚上吃菜就好,我和我闺蜜在家,晚上都是不吃饭的。” 见康沉面无表情,许幸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不然我给你煮个面?” 康沉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开始在菜碟里挑挑拣拣。 平心而论,许幸虽然没怎么做过菜,但依葫芦画瓢的学习技能还是不差的,不说很好吃,但味道还算基本达标。 只是康沉每样尝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我是少了你食材费吗,素成这样,你以为我是和尚?” 求求您了,别玷污和尚好吧?和尚又有什么错??? 许幸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嘿嘿一笑,“晚上吃素对身体好,这个是辣椒炒肉,这么多肉呢。” 说着,她把辣椒炒肉的碟子往康沉面前推了推。 “……” 连辣椒都炒出了一种寡淡的味道,她也好意思提里面那些毫无纹理可言的肉。 康沉最终还是屈服在许幸的煮面提议之下了。 做菜水平一般,许幸煮方便面还是很有经验的,一人一碗,还卧了个蛋。 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回事,吃着吃着,许幸主动道:“那个……今天的,不然就…只收一百?” 她本来想说今天不算钱的,但想想也太令人肉痛了! 康沉微微一顿,没抬头,似乎已经放弃和她交流。 *** 许幸提心吊胆吃完面,又特别殷勤地给他收拾碗筷,见康沉没有要第一天上岗就炒掉她的打算,她稍稍放心,又图表现地把客厅也整理了一遍。 其实客厅没什么好整理的,一看就知道重要的东西都在楼上,整个一楼都干净得像样板间,只有茶几下堆叠的推理杂志还能看出有人生活的痕迹。 许幸帮他把书整齐码好,顺便找话题和康沉聊天,“你喜欢看推理杂志啊,我闺蜜也特别喜欢看这种。” “对了,她不是初一的脑残粉嘛,前段时间还听她说,初一早期写的一本推理要拍电影,早前就因为选角,他们粉丝和片方撕了一波。这次影视方好像违约吧,初一还亲自下场了,欸,还上热搜了呢,你知不知道?” 康沉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没开口,只略一挑眉,似乎是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的粉丝真的好疯狂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初一是个明星呢。” “我跟你说,我闺蜜还是个写的,写那种科幻言情,以前写的还拍成过电视剧,笔名我就不能透露了,但她在微博上有三十来万的粉丝呢,为了支持初一,她竟然就真情实感地直接上大号撕了!” 想起李缘君那会儿蹲电脑前,文也不更了,在微博上杀红了眼的样子,简直就是活生生在诠释“折我idol翅膀,我定废你整个天堂”,许幸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她继续道:“不过最近这几天好像没那么疯狂了,听说是初一已经联系好了律师团,准备拿回那部的影视版权。” 说着说着,她的重点有点跑偏,“你说说我闺蜜她们,真的是好激动噢,她们知道初一长什么样子吗?现在的小姑娘真的是一点都不矜持,我还去初一微博下面溜达了一圈,都是说什么……要给初一生十五?” 许幸不断摇头,“要是人家肥头大耳,是个秃顶地中海,一边码字还一边抠脚,她们那’十五’还生得出来么?” 康沉一口咖啡卡在喉咙,似乎被呛到了,掩着唇,咳了两声。 许幸费心费力说了半晌,可这八卦好像并没有拉近与康沉的距离。 本来她还眼巴巴等着康沉开口送她回家,傻坐了好一会儿,却只等到康沉起身上楼。 回到家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别墅区为了凸显逼格,总是建在走出一里地还找不到公交站的地方,她蹭着别墅区的电瓶车到门口,又走了好久搭公车,搭到地铁站口,又站内转两趟地铁才到家。 刚一进门,她就听到李缘君盘腿坐在沙发上,突然”啊啊啊“地叫了几声,她被吓得心脏差点顿停。 “你干嘛呢你!” 李缘君这会儿穿着睡衣,毫无形象可言,她满脸红光语无伦次地指着电脑道:“初一转发了!微博!!!” 许幸不明所以,换了鞋上前一看,只见李缘君的微博首页正刷出一条新微博。 @初一:转发微博@西卡:#初一# #天街# #圣诞夜# #假面# 落橙只买一个《天街》的影视版权却恨不得把初一大大其他书的梗全部都挪过来一起拍了,真是好棒棒啊!你们公司都是做杂烩汤出身的???/微笑脸 “看见没看见没!初一转发了我的微博!啊啊啊啊!” “……” 看着李缘君在沙发上就要旋转跳跃闭着眼的样子,许幸默默地挪开了屁股,以免遭难。 初一大大她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注意到一点,有空给康沉那逼做个杂烩汤倒是不错哦,又营养东西又多,随便煮煮,应该很简单吧。 想到这,许幸立马掏出手机,准备搜个杂烩汤菜谱。 *** 这之后几天,许幸都变着花样给康沉做饭做菜,可康沉每次都嫌三嫌四。 这天她终于把杂烩汤给研究出来了,煮了浓浓的汤底,配了一堆料。 煮好之后香气扑鼻。 许幸自己还试了下,味道不错。 她很有信心,觉得这将成为她打进厨师界的成名作。 杂烩汤上桌之后,许幸还倾情佐以背后的故事,将那日看到微博八卦和康沉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最后还一副得意求表扬的样子凑近康沉,道:“我当时看到杂烩汤那三个字,灵感突然就来了,想着给你做个杂烩汤你一定会喜欢的,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康沉不动。 许幸主动给他舀了一碗,然后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则坐在一旁,满脸期待。 康沉取下眼镜,勉强尝了一口,很快便给出评价:“你是在做猪食吗?什么都往里放。” 许幸的笑容立马僵了。 她不相信,自己又喝了一口。 ——明明很正常啊! 许幸狐疑地看向康沉,见康沉口是心非地又舀了一口,她生气了。 “你这是故意找茬吧?你应该知道,狗急了会跳墙——” 不对,这个比方不太对,好像把自己骂成狗了。 她换了句,“你应该知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再这么挑三拣四,我——!” “不干了”三个字在喉咙里打转半晌,怎么也没说出口,七千块啊!!! 康沉放下勺子,抬头瞥她一眼,很淡定地应声:“我知道。我还知道,猪急了会健身呢。” !!! 许幸咬牙切齿,“我一定会干下去,把你给毒死的!” 20八辈子 这之后的大半个月,许幸每天都泡在菜谱里思前想后地琢磨。 她暗暗发誓,要养刁康沉那挑货的胃,等到他对自己做的菜欲罢不能,她再潇洒利落地抽身走人。 到那个时候,就算他跪着叫爸爸给她涨十倍工资,她都要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菜叶!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饿死:) 许幸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邪恶的脑补,李缘君突然从房里出来,卷起本书,拍了下她的脑袋。 “想什么呢你,码字了没?” 许幸下意识摸了摸脑袋,没好气地回头,“我最近这么忙,上班,备课,还要学做菜,为了挣钱可是身兼数职啊,哪有功夫码字。” “码字不挣钱啊?哦对,你是没挣钱。”李缘君撩了撩头发,居高临下瞥她,“我不管啊,我告诉你,我可是找了一言情大神给你章推,她月底开新文,你要是同期写不出来,这章推可就没了。” “章推?什么东西这是。”许幸有点摸不着头脑。 李缘君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章节推荐啊。更新完一章,末尾不是有个’作者有话说’吗?我给你找的是梦西洲啊,写《故剑情深》那个,这可是她今年写的第一篇文,她给你推荐一下,你就是写成了一坨粑粑至少都能涨一两千收藏。当然了,你要是真敢写成一坨粑粑,你就死定了。” 许幸听得糊里糊涂,可一两千收藏她还是知道对她这样的小透明……啊不,对她这样的小尸体来说,意义算得上非常重大。 她在这个网站已经码完过一篇十五万字的文了,李缘君早期帮她在微博上推荐过。 可李缘君现在写的是科幻言情,跟现代言情的受众重合面不广,而且李缘君写作上的基友众多,隔三差五有人开文,她就要帮忙推荐。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三天两头的推,推荐的效用就很小很小了。 许幸断断续续完结了那十五万字,也才一百出头的收藏,混了个完结上架,至今为止才挣了三十六块八,连提现的标准都没达到。 也就是说,相当于没挣钱。 一百多收藏能挣三十六块八,那两三千收藏岂不是能挣差不多一千块了?许幸暗暗惊叹。 李缘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 她用一根手指戳了下许幸脑门,“你还记得你那篇十五万字挣了三十六块八的文吗?你自己算算,你就值千字二毛五。人家梦西洲,别的网站来挖她,出的价格都是千字一千你知不知道,人家在word上打个逗号都值一块钱!知不知道珍惜啊你!” 这波冲击比较直观,许幸立马坐直,乖乖保证道:“你放心,我肯定写。” 坐直了没一分钟,她又不安分地开始八卦,“那你千字多少?” 李缘君皮笑肉不笑,“也就是你的几千倍吧。” “……” “那你的初一大大是你的多少倍?” 提起初一,李缘君又露出了迷之姨母笑,“初一那千字是随随便便就能算得清楚的吗?你回忆回忆他的版税。” 许幸蹲厕时看到过那个天文数字,至今还印象深刻,她点了点头,“我记得,三千八百万。” 李缘君继续科普:“版税其实不算什么,真正挣钱的是影视版权。” 这点常识许幸还是有的,毕竟身边就有李招娣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靠影视版权发家致富。 “去年上线了一个新的版权交易平台叫young,young上线不久就拉了一本初一的《圣诞夜》网剧电影版权,《圣诞夜》算比较早期的作品了嘛,不算初一特别红的作品,而且电视剧和动漫这些已经卖掉了,你知道就网剧电影这两项意向价多少吗?” 许幸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见状,李缘君神神秘秘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五百万。” “……” “最绝的是这个平台还有竞价功能,最后的成交价是四千四百万,丽斯影业拿下的。” 许幸眼前猝不及防飘过一圈零,她有种混沌的、不真实的感觉。 “你说的……该不会是津巴布韦币吧……” “货真价实的人民币好吗?!” 许幸好半天没回过神,静坐了会儿,她碎碎念道:“贫穷真的是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突然,她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副深受刺激想要痛改前非积极向上的样子,“什么都别说了,我现在就去码字,好吧?未来千字一万的作家现在已经和你说了好几千块的话了。” 李缘君见许幸真要马上就往房里窜,忙喊住她,“哎你等等啊,急什么。” 许幸幽幽道:“你知道你喊住我的这几秒,已经有几百块从我的指尖溜走了吗?” “……” “你闭嘴,听我说!”李缘君忍无可忍,“我和你说正经事儿呢,你那青梅竹马现在在干嘛啊?” 许幸不知道李缘君为什么突然会问起康沉,有点疑惑,“我不是说过投资健身房吗,其他的我也没问啊,估计就是做投资之类的?他大学好像念的金融。” “我男朋友说,他在帝都一家出版公司见过你那青梅竹马,当时那家公司总编跟在你青梅竹马旁边,特别殷勤。” 许幸没多想,“噢,那他可能也投资了或者有业务往来吧,不过话说回来,纸媒是夕阳行业了啊,他可不是什么有爱心倒贴钱也要支持纸媒发展的人哪。” 李缘君好奇随便问问,见许幸一问三不知的,也就懒得深究了,将她往房间赶,去成就千字一万的春秋大梦。 *** 这之后许幸定时定点去康沉家做饭的时候,总是不忘带上她那小破电脑,抓紧时间见缝插针地码字。 这一行为成功的引起了康沉的注意。 “你在干什么?” “三千五百万。” “……” 康沉抬眼看她,眼里有未加掩饰的诧异。 而许幸头都没抬,噼里啪啦地在电脑上按着键盘。 他沉吟片刻,开口问:“你……没进入什么传销组织吧?” “……” 许幸这下终于抬头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传销组织,你少看不起人好不好,我在写呢。” 她将李缘君找大神帮她章推,以及后续关于千字关于版权的一番讨论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给康沉听了。 末了,她捧着脸感叹道:“嫉妒真是使人质壁分离啊!” 感叹完,见康沉无动于衷,还能淡定吃饭,她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很快就收起那一脸艳羡,兴致缺缺地说:“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康沉挑眉看她,“很难懂吗?”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金字塔,你说的那些人,即便没有站在塔尖,也已经是金字塔顶层的级别,这种人在行业内只占极少数的比例,要知道最低端还有一群人……比如你,你自己说的,千字二毛五,对吧?一万个你这样的千字二毛五里,也许都出不了一个千字一千,更何况是千万版权。” “你质壁分离有什么用,不如试下有丝分裂,看看能不能拯救拯救?” “……” 他的狗嘴里真的连狗牙都吐不出来。 *** 被康沉刁了一顿,许幸很有骨气地拒绝他送回家的提议,自己辗转公交地铁。 一个多小时后,当她出现在小区门口时,一路已经默默骂了自己十几个回合。 都二十六岁的人了,一言不合就赌气有什么意思呢?干嘛非要和自己过不去?康沉那逼嘴贱,那就应该烧他的油浪费他的时间让他给送回家才对啊! 她活动着老胳膊老腿,心里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要这么有骨气了。 往小区里走时,许幸想起手机里躺着一条取件信息。 她以为是自己买的袜子到了,可从快递柜里取出来,却发现又是一个没有写寄件人信息的快递盒。 上次那张不知寄件人的毕业照让她困扰了好一阵子。 好长时间没找到头绪,她正处于渐渐淡忘的阶段,这会儿却又冒出了一个新的快递。 掂了掂,盒子很轻,她索性边拆边往上走。 开门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吹得从快递里拿出来的那叠A4纸翻动不停。 许幸边换鞋边看,发现是一些研究生期间,她写的剧本策划课题。 和上次那个快递一样,寄件地址还是超市代收发点。 她将一叠A4纸反复看了几遍,发现一件事:她念研究生的时候,写的东西还蛮云山雾罩的,就是那种乍一看看不懂,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仔细看看,发现云山雾罩的背景之下,还是换汤不换药的狗血剧情。 那么问题来了,这他妈都谁寄的。 有事不能直接说吗?非得这么迂回曲折。 许幸有点郁闷。 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得越久,她偶尔乍现那三年画面的时候就越少,今年更是一次都没出现过。 她隐隐感觉,自己这记忆怕是恢复不了了。 李缘君回来后,许幸又把东西给李缘君看了遍,李缘君突然冒出一句,“你不觉得我们忽略一个很重要的人吗?读研的时候有一个人其实是很重要的。” 许幸眼巴巴地看着她,“谁?男朋友?” “……没有的东西你就别幻想了好吗?”李缘君白了她一眼,“我说的是导师。” 对哦,从牢里出来之后,她都忘了读研的时候应该有这么一号人了。 李缘君又道:“你能不能找人帮你查一查,咱俩这都在星城呢,也不闲,哪有时间专门去雍城找人啊。” “算了,你肯定也找不到人帮你查……” 李缘君话还没说完,许幸就打断道:“谁说的——” 李缘君诧异看她。 “我可以让我那个杀千刀的青梅竹马去帮我查啊,我看他整天都能闲出屁来了,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许幸也不知道那一瞬间哪来的迷之自信,觉得康沉肯定会帮自己。 “你那个青梅竹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许幸嘿嘿一笑,“他那样都算倒八辈子血霉了,我在你这儿蹭吃蹭住还借钱的,那你岂不是倒二十八辈子血霉了?” “……你要点脸吧,许小幸。”李缘君忍无可忍,把枕头往她脸上一扔,就进房了。 21茶餐厅 打定主意要找康沉帮忙,这段时间许幸去他家做饭都殷勤了许多。 具体表现为早到迟退,惯例的三素一荤变成两荤两素。 那一沓A4纸和毕业照她一直都放在包里,就等着时机合适,拿出来和康沉卖惨。 不知不觉,时序已至入夏。 星城的春天本就不甚分明,懵懵懂懂混穿了一段时间的大外套卫衣棒球衫,街上开始出现短袖了。 这天去金主爸爸家做饭的时候,许幸看到康沉这逼走上了时尚的最前端,早早换上短袖,而且罕见地穿了黑灰青三色以外的米白。 站在天光明亮的落地窗前,整个人瞬间就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了。 许幸那颗不安分的小心脏开始蠢蠢欲动。 今天穿得这么单纯无害,一定是心情很好吧:) 许幸做着菜,还时不时回头瞟一眼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坐在沙发上看书,手边摆一杯咖啡,偶尔端起来抿两口,和平时一样安静。 许幸已经默默地打好了腹稿,菜一上桌,她就主动帮康沉盛饭,给他递筷子。 话刚要说出口,她又觉得,饭还没开始吃就说事,好像不太好。 于是她暂时把话咽了下去,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康沉吃饭。 康沉也是心理素质强大,吃饭全程被盯也恍若不知,从始至终都没和许幸对过一次眼神。 许幸就纳了闷了,她还等着康沉主动问一句“你盯着我干什么”呢。 眼看康沉不紧不慢地吃完饭撂筷,起身就准备走,许幸忙喊住他,“喂!” 康沉微微一顿。 “那个,你先坐下。” 康沉扫了眼桌面,许幸倒是很会看眼色,麻溜地三下五除二将菜碟都挪到了一旁,桌面瞬间空空荡荡。 “……” 康沉勉强落座。 许幸嘿嘿笑着,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期望的光芒,“那个,康沉,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康沉微一偏头,眸光抬起,没说话。 许幸连忙从包里掏出了自己预谋已久的卖惨工具,声音一软,惨兮兮道:“你也知道我失忆了嘛,然后最近老有人寄东西……羞辱我,对,就是羞辱我。” 见她一张小脸皱成苦瓜,康沉挑眉,先是拿起毕业照打量,后又拿起那叠A4纸翻阅。 许幸还在碎碎念:“明明知道我研究生没毕业,还给我寄毕业照和课题报告,你说这不是羞辱是什么,我觉得肯定是读研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然后现在看我混得这么落魄就时不时寄点东西刺激刺激我。这个人吧,可能不知道我失忆了,见我混得这么落魄,就三不五时想让我……” 康沉打断,“你想让我帮你找寄东西的人?” 许幸一愣,“这个能找到吗?” 未待康沉回答,许幸就觉得这有点强人所难,于是很快改口道:“不是,我是想让你帮我找下我的导师,出狱之后我一直忽略了还有导师这号人,人家也没主动和我联系过——” 这是当然,谁想承认自己带了一个坐过牢的学生。 “我觉得读研的时候,导师和学生联系应该比较紧密吧,我就想找人了解了解。我这不是身兼数职特别忙嘛,所以想拜托你……”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一种我很闲的错觉?” “……” 许幸小心翼翼瞄了眼康沉脸色,她觉得自己不是产生了一种“你很闲”的错觉,而是产生了一种“今天你心情很好”的错觉。 康沉起身就要走。 完了完了。 许幸见状,脑子一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着起身抱住康沉的手。 “是我说错了!你特别的日理万机!但是我没有你那么能耐嘛,要是我直接去雍大找导师,你想想,我可是坐了牢给雍大抹黑的人,鬼知道会不会被学弟学妹扔臭鸡蛋,被导师扫地出门,你就不同了,你看你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良民气质,而且还长得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 许幸抱住康沉的手又晃了两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拜托你了,我请你吃饭看电影行不行?” 康沉半天没讲话,忽而一瞥,他道:“你本来就欠我一顿饭。”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许幸突地一顿,眼里放出喜悦的光芒,“你答应啦??” 她不由自主地又晃了晃康沉的胳膊,“那我今晚就请你去吃饭,吃完饭再请你看个电影怎么样?” 说着,许幸就甩开康沉胳膊,掏出手机开始查餐厅和电影票。 非常巧的事情是,她刚打开APP,就收到一条通知消息: “恭喜您获得缘聚港式茶餐厅双人霸王餐券一张,请尽快使用哦。” ??? 她每天都会在几个团购APP上预约抽霸王餐或者优惠券,但只中过一次火锅的五十块抵用券,霸王餐券这种可遇不可求掉落几率堪比中彩票的东西,她根本就没肖想过。 许幸控制不住地盯着APP页面,露出一脸姨母笑。 见康沉转身就要上楼,许幸晃了晃手机,忙喊住他,“康沉!” 康沉回头。 “我们晚上去港式茶餐厅好吧?”为免康沉拒绝,她忙补充道,“我已经订好了。” 康沉略一点头,又继续往上走。 搞定了餐厅,许幸又开始挑电影,多亏平日李缘君爱点外卖的福,她的APP积分刚好可以兑换两张电影票,还是3D通用的那种。 本来以为要大出血的许幸突然感受到了来自老天爷爱的么么哒,趁康沉不在,她在米色大沙发上滚了好几圈,满脸都是捡了钱的喜悦。 而刚进房间的康沉突然想起手机放在茶几上没拿,正准备下楼,可刚下两级,他就见到有不明生物在沙发上来回打滚,活像个小疯子。 他看了会儿,没出声,又折返进了房间。 *** 许幸不像康沉可以在家日理万机,快到上班时间,她匆匆赶回了启真, 到点下班的时候,她本想给康沉打电话,让他直接到餐厅,没成想和同事一块出门,就刚好看到康沉的车停在路边。 同事们的眼睛比她还尖,在她还摸鱼刷微博的时候,就有人喊:“欸小幸,那部保时捷是你男朋友的吧?看着有点像。” “就是吧……五个1,我记得那天就是这个牌照。” 听到五个1,许幸立刻警觉。 眼睛像雷达一样在马路对面的停车位扫射一圈,她警铃大作—— 完了完了完了,还真是逼王的车! 她压根就没想过康沉会来接,这会儿康沉的出现根本就不是什么惊喜,而是惊吓中的晴天霹雳。 在她愣怔这会儿,保时捷驾驶座的车窗也降了下来。 康沉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脑袋微偏,淡金色细框眼镜映衬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斯文中又平添几分禁欲。 许幸的同事们都看呆了: “小幸……你男朋友是教授吗?不对,没这么年轻的教授吧。” “是不是律师啊,好帅……” 许幸没回答,因为她也呆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被康沉知道自己默默地给他安排了男朋友的戏份,别说帮忙了,他一定会送上阎王爷的么么哒,让她早死早超生的! 眼看她的同事们就要无视她直接上前打招呼,她终于回神,慌张道:“那个!那个…我们今天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必须得先走一步了,改天让他请你们吃饭!” “什么事情这么急啊,打个招呼而已……” 许幸这会儿脑袋空白,哪有什么心思编理由,脱口而出便道:“他妈妈急着抱孙子,我俩定了酒店!” “……” “……” 这话一出,空气似乎安静了几秒。 同事们面面相觑,忽然默契地都露出暧昧的笑容。 许幸在片刻安静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瞬间爆红,来不及再解释什么,就向马路对面匆匆窜去。 同事们理解为她害羞,倒是没有多想。 许幸上车时仍是满脸通红,康沉忍不住多瞥了几次。 许幸心虚地别开眼,没底气地解释道:“同事们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这个理由倒很正常,康沉没怀疑。 许幸一边佩服自己的机智,又一遍饱受两头蒙骗的良心折磨。 她深深地感受到,做人真的不能装逼。装一次逼,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描补,实在是太辛苦了,嘤嘤嘤! 她暗暗发誓,过几天上班,就给康沉安排最后一次分手的戏份来终结这个谎言。 *** 一路安静。 车开到茶餐厅后,许幸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是中的霸王餐券。 康沉这逼多半是那种“拒绝打折非要原价不然就是看不起他”的逼王之王,团购估计是他忍耐的极限了,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吃的是霸王餐这件事。 一进餐厅,许幸就表示:“你先去坐,我团购的,先去前台问问。” 康沉便随意找了个卡座。 等许幸出示抽中的霸王餐券后,前台的服务态度就明显随意了许多,“霸王餐券是有固定餐点的,不能点单,你先给我们一个五星好评我们这边才能做。” 许幸一怔,“……先评价?” 前台眼都不抬,指了指二维码立牌,“扫一下这个微信,然后挑几张图保存评价就好了。” 操作这么骚的吗? 许幸觉得,这也太假了,可这餐厅明显是不先给评就不让吃,所以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按照操作来了一波。 许幸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 可是当她去找康沉的时候,康沉正气定神闲坐在卡座,另一个男服务员接收了前台通过对讲机发来的消息,已经开始赶客! “……两位是抽选的霸王餐券,是不可以坐卡座的,麻烦往大厅挪一下好吗?” 见许幸来,服务员又不耐地对着她又说了一遍。 许幸没有忽视服务员眼里的嫌弃,脸色青一下白一下,勉强维持着镇定据理力争。 “你们餐厅的券上明明写着无附加消费,同等于正常点单,你们家卡座消费是188起步,我们这个券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价值399,怎么就不能坐卡座了?” 服务员明显被哽了下,很快,他又生硬解释道:“店里是这么规定的,我也没办法,两位换个座位吧。” 气氛很僵硬。 服务员一副爱吃不吃的表情,许幸压抑着心里的怒火,而康沉由始至终都神色淡淡。 许幸看了他一眼,心里突然就涌上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出狱以来,或是求职上的困难,或是因为囊中羞涩别人的看不起,她都心大的一概接受,也想以同理心去理解别人,不将小事放在心上。 她自己也就算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康沉这样被人赶来赶去,她心里就很难受。 安静几秒,许幸脑子一热,突然就扯着康沉的手,将他拉起来。 “走,我们不在这儿吃了。” 康沉眼眸微抬,难得晃神。 许幸也不知道突然之间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硬生生地将康沉往外拉了一截。 出门前,她对跟出来的服务员冷冷道:“忘了说,刚刚发评价的时候网断了,没发出去,我会投诉你们的,不用谢。” 22电影票 初夏晚风微凉。 许幸拖着康沉离开餐厅,迎面一阵穿堂风钻过故意做旧的弄堂小巷。 许幸抬头看了眼二楼的茶餐厅,心里堵着的一口气好像也被这阵风吹散了大半。 想转身的时候,有只手在她眼前晃了下,然后又绕到她耳后,继而收回。 许幸一愣,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被别到耳后的碎发,抬眼去看康沉。 康沉神色自然,自然得好像刚刚伸手的不是他。 许幸暗自觉得莫名,倒也没细想这举动的由来。 对上康沉的视线,那阵被风吹散的郁结又原封不动在她心里凝固成型。 她很快就丧丧地垂下视线,低声道歉,“对不起啊,我其实是刚好中了一张免费的霸王餐券,不是团购的……” 良久,见康沉没接话,她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手揪着衣服下摆,来回搓捻。 “你应该没有在吃饭的时候被人赶来赶去过吧,我真的……觉得很抱歉,是我贪小便宜了……” “其实我刚出狱的时候,也没有觉得钱特别特别重要。但…慢慢就发现,没有钱,在这个社会上就真的寸步难行。一开始我又没工作,全靠君君帮我,但是我也要脸嘛,也不能全靠她养着我,所以总是想着省钱省钱省钱,省得都成一种习惯了。” 越说,许幸声音越小,她用手捂着脸,不想让情绪陷入更加低落的状态。 以前有舅舅的时候,她也可以买东西不看标签价格,可以因为麻烦拒绝折扣拒绝小便宜。 那没有庇护她的大树了,她只能激励自己,好好生活。 念大学的时候她看过茨威格写的传记作品《断头王后》,最广为流传的那一句便是:“那时候她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一直乐观的认为,自己坐牢失忆以及出来之后档次唰唰掉落的生活是她提前支付的筹码,命运应该还为她安排了一份等值的礼物,只是还没到来。 但偶尔也难免陷入自我怀疑,是不是这往后的人生,都是在为前二十年的衣食富足买单? 忽然,有只手搭上了她的脑袋,只是轻轻搭着,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安抚性动作,可无形中竟然阻止了许幸更深一步的自我否定。 她还是维持着埋头双手捂脸的姿势,思绪却从回忆中挣脱,恍然回到现实,耳边有稀疏的风,有心跳,有呼吸。 不过片刻,那只手就收了回去。 康沉开口:“你没有做错什么,也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想做活动招揽顾客,却目光短浅区别对待的餐厅。” 他的声音浸润在穿堂风中,比平日显得温和。 许幸有些晃神。 “你不是还要请我看电影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直接去电影院吧。” 许幸抬头,“不吃东西了吗?” “你还吃得下?” “……” 气都气饱了。 许幸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抹去心底那阵突然上涌的失落,她又抬头看了眼茶餐厅,小声道:“我回去就马上投诉他们家。” 康沉轻描淡写地接了句,“是该投诉。” 许幸不由得瞥了康沉两眼,他今天好像……意外的好说话。 按上次甜品店那架势,她以为康沉会要把人家老板整出来道歉才算完呢。 许幸出神的瞬间,康沉回头瞧她,“走吧。” “哦……” 许幸跟着上前,走了两步,她突然一顿,又底气不足地补充道:“对了,那个电影票也是我用积分换的,上面写着3D通用,电影场次任选,不用补差价……应该没问题的。” 康沉回头看了她几秒,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 一刻钟后,两人步行走到了电影院。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最近大热的好莱坞动作片预告,许幸拍了拍康沉手臂,“看这个吗?这个好像不错。” 说着,她看了眼时间表,“最近的一场只有二十分钟了。” 康沉点点头,“既然3D通用,当然兑3D的比较划算。” ……? book思议,他竟然还知道“划算”这两个字怎么读。 许幸和见了鬼似的跑去兑票。 电影院的漂亮姐姐们素质高很多,很快便给她兑好。 许幸扫了眼电影时长,竟然有一百五十分钟,那就是两个半小时。 两个半小时干坐着,人会饿出毛病来吧? 许幸一琢磨,又要了个大爆米花的双人套餐。 看到许幸抱着爆米花和碳酸饮料回来的时候,康沉眉心一跳。 许幸还直嚷嚷着:“快帮我拿下,帮我拿下!” 康沉勉强接过爆米花桶,许幸又催着他往电影院外面走,“这电影有两个半小时呢,还二十分钟才开场,先去外面吃点东西。” 康沉想说不用,但许幸已经先一步出了门。 他们来的这家电影院在一家商场的五楼,除了电影院,五楼还有溜冰场,电玩城,以及一些小食店面。 许幸看到有一家店卖章鱼小丸子,便一边吸可乐一边撺掇康沉跟紧自己。 她走在前头蹦蹦哒哒,康沉跟在后面,随手解一颗领口木扣,步子迈得不紧不慢。 这家的章鱼小丸子是现卖现做,许幸点完之后,边等东西做好边看菜单,问康沉要不要吃什么,康沉却没出声。 她疑惑回头,却见康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章鱼小丸子的模具。 许幸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康沉很安静,半晌吐出四个字,“有点意思。” ……? 有点意思? 有点什么意思? 许幸一头雾水地盯着章鱼小丸子模具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又问:“什么……有点意思?” 康沉难得开口解释,“模具是半圆型,先凝固一个半圆,然后让半圆竖起来浇灌剩下四分之一,再翻转,填满另外四分之一,这种做法有点意思,不过我会选择直接造两个可闭合的圆形模具,上方模具带孔,直接注入孔中,这样形状会更完整,同时自带翻转功能,受热更均匀。” “……” 老天,他在说什么? 这到底有什么意思? 不就是煎个章鱼小丸子吗?他是不是没见过章鱼小丸子,想吃就直说好吗?不用这么九曲十八弯的暗示好吗? 许幸懵逼,那个煎章鱼小丸子的店员姑娘也有点僵硬。她看了眼康沉,又看了眼许幸,目光中略带同情。 男朋友长是长得蛮帅的,怎么有点神神叨叨呢。 煎个章鱼小丸子她都要煎出心脏病来了。 等了五分钟,章鱼小丸子总算煎好,康沉安静地扫码付款,许幸拿着新鲜出炉的小丸子,戳了一个递给他,“吃一个?” 康沉直接从她的签子上咬走。 吃完,他并没有对味道发表任何评价。 许幸试探着又戳了一个给他,他脑袋略往后偏,拒绝道:“不要了。” 许幸“哦”一声,把小丸子送入自己嘴里。 两人边吃边走,许幸忍不住暗中打量康沉。 康沉倒是坦然,直接问:“你看我干什么?” 许幸略一犹豫,还是坦白道:“你没事吧,刚刚干嘛盯着那个模具看?” “我在观察。” “观察?” 煎个小丸子有什么好观察的。 康沉瞥她一眼,“这就是你为什么只有千字二毛五的原因。” 喵喵喵? 许幸看着走快一步的康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是吃个章鱼小丸子也被刁了一顿吗? 她赶忙跟上,想讨个说法。 两人刚好路过电玩城,许幸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就听有人喊她一声,“欸,小幸!” ??? 许幸一顿,往声音的方向看了眼,顿时懵逼。 只见几个小时前还在启真门口告别的两位同事从电玩城出来,手里各自拿着一个娃娃,脸上满是惊讶。 同事小芳老师率先回过神,看了看许幸,又看了看康沉,心里惊为天人,面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赞叹,“小幸,你和男朋友也来逛街啊,太巧了。” 另外一位同事苏苏老师补充道:“你不是说定了酒……” “等等!”许幸不管三七二十一忙喊了一声,喊完,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好要说什么,看了看小芳老师和苏苏老师,她又微仰着头,和康沉对视一眼。 半晌,她吞了吞口水,艰难出声,“康…康沉,你先去帮我扔下垃圾。” 说着,她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往康沉怀里一塞,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狗胆直接将康沉往垃圾桶的方向推。 康沉顿了顿,微一颔首,还真就往垃圾桶那边走了。 小芳老师和苏苏老师回过神,有些不满,小芳老师问:“干嘛啊小幸,这都碰上了也不和我们介绍介绍?你男朋友长那么帅!” 苏苏老师又一唱一和道:“不会是因为长太帅了,怕被人抢走吧?我和小芳都结婚了,也不至于啊,你也真是的。” 许幸讪笑着,内心一万匹羊驼正在撒欢奔腾。 “不是,是因为……我男朋友,他,他有点社交障碍,这种突然偶遇他会不知道怎么打招呼……而且我们电影马上就开场了,下次吧,下次我先给他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再请你们吃饭。” “……” “……” 小芳老师和苏苏老师都没说话,只眼神复杂地看着许幸身后那个有“社交障碍”的男人。 许幸汗毛一耸,回头就看到康沉站在离自己两步之遥的地方,卧槽!扔个垃圾这么快?! 完蛋了完蛋了! 不行,这种情况保住一方是一方,许幸二话不说转头拖着康沉就跑。 跑到电影院门口,许幸都失去了解释的勇气,只能慌慌张张地掩饰,“啊,那个,电影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她摸了下口袋,“欸,票呢。” 康沉两手空空,目光沉静。 许幸突然想起刚刚塞给他的那一把东西里夹杂的两张粉色电影票,“东西你刚刚全扔了?” “不是你让我扔的么。” “……” 突然好想咬死他怎么办??? 23金主家 许幸脑袋发晕之际,康沉抬腿就往验票口走。走出一段,他又停下回头。 许幸愣了愣,不明所以地跟上,小声解释,“没票肯定不会让我们进去的,这又不是网上订的还能扫二维码,不然我还是去看看垃圾桶?” 康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打量她几秒,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两张电影票,在她眼前晃了晃。 ??? 妈哒,骗子! 验完票,许幸忙跟上去,不停在康沉耳边念念叨叨控诉他的罪行。 停在影厅门口,康沉突然一顿,偏头盯着她,“你话这么多,要不要现在解释下’社交障碍’和’男朋友’这两个关键词?” “……” 做人不能太得意忘形,许幸瞬间安静如黄焖鸡。 他们俩进去的时候,影片刚好开始。 康沉直直走向位置,许幸则猫着腰跟在后面给让路的人小声道歉。 片头隐约有些诡异,画面漆黑,连带着影厅也一片昏暗。 许幸一叠声地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却不想,有热衷恶作剧的小屁孩悄咪咪伸出一只脚拦在狭窄小道中间,许幸不防,被绊了下,往前头一扑。 被绊倒不过瞬息之间,许幸还没反应过来,走在前面的康沉却刚好回身—— 她直直地扑到了康沉的怀里。 影厅光线昏暗,投影光束中,空气里的尘埃因子被映衬成细细的点,漂浮着,静止不动。 她能闻到浅淡的佛手柑清香,好像还有爆米花残留的香甜…… 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 “啊——!” 旖旎了没到三秒,许幸那颗小心脏就被几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到差点顿停。 一转头看屏幕,地上滚着个血淋淋的脑袋。 卧槽……这是好莱坞动作片……? 康沉眉头略挑,似乎也有点意外。 她扶着康沉的手站稳,然后走到座位落座。 片子还没演几分钟,首先来了一段十分具有年代滤镜感的往事回忆,然后正式切入现代视角。 许幸安安分分地看,不时还瞥一眼康沉,康沉则环抱着手,投向屏幕的目光十分沉静。 *** 两个半小时后,这部动作中带点玄幻,神秘中带点恐怖的大杂烩电影终于结束。 许幸一看影厅,不知何时人已经走了大半。 片尾曲响起,大家更是如释重负般起身,收起3D眼镜,叽里咕噜讨论。 许幸起身,也忍不住吐槽道:“这电影太难看了吧……这逻辑根本就立不住脚,编剧的脑子都被木乃伊吃掉了吗?” 康沉不置可否。 许幸继续,“女主角黑化的原因是她爹本来要让她继承王位,然后生了个儿子,改主意要让儿子来继承王位,女主角就因为这点儿破事儿和什么……黑暗之神做交易,这是不是智商有问题啊你说,她弟才多大,路都走不稳的一个小屁孩,真要弄死,放我们这宫斗剧里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非得整这么复杂,这怨气冲天到过了几千年还能翻出朵花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许幸无法接受攒了那么久积分竟然就看了场这种垃圾电影,还想来个三千字小论文分点分条展开论述,手机忽然震动一声,李缘君发了微信过来,“今天睡我男朋友家了啊,你自己锁好门。” ??? 睡那个野男人家?才认识多久啊发展就这么迅速?! 许幸立马打了好几段过去质问,可李缘君已经开启装死模式,电话也直接关机。 “你要赖在电影院让人还你票钱?”许幸正干瞪着手机,康沉在前头冷不丁扔下这么一句。 许幸回神,忙跟上他往外走。 坐到康沉车上,许幸见他神色淡淡,有点困倦,便随口找了个话题,问:“你觉得刚刚那片子怎么样?” “多评价一个字都是浪费我的生命。” “……” 许幸识趣闭嘴,省得再招惹康沉问起社交障碍和男朋友。 窗外是星城不夜的交错流光,车内安静,许幸靠在车窗上,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盹。 许幸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坏掉很久的探照灯,灯光极强,还不分白天黑夜地闪个不停,偏偏过了两三周都没人来修。 许幸就在车子转弯的时候,被这个探照灯给闪醒了。 她看了看四周,想起马上就要到家,揉了揉眼睛,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下意识想要先把手机和钥匙先放在口袋,方便等下开门。可往包包里掏钥匙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掏到。 真是见了鬼了。 她的钥匙不是单片,而是连着公交卡办公室钥匙等一大串。 公交小卡是大红色,特别显眼,可包都被她翻转过来倒了个底朝天,就是没见着。 她仔细回想,最后一次见到钥匙好像是…… 哦!她突然想起来了! 今天快下班的时候,小周老师来找她借钥匙锁教室,她直接将那一串都借了出去,还让人家用完放桌上就好,自己先去上个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苏苏老师就招呼她一起下班,手机在手里,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直接拎起了包包往外走…… “康…康沉,我说个事,你别打我……”回过神来的许幸转头偷瞄康沉,眼神躲闪,说话吞吐,“那个……那个,我钥匙落公司了,然后,我闺蜜今晚不在家睡。” 康沉车速放缓,问:“说重点。” ……? 这还不够重点?她进不了家门了啊。 “我不管你有没有钥匙,要么现在下车,要么给我一个地址,我送你过去。” 许幸懵逼,看康沉这分分钟就能打开车门把她扔出去的架势,她不经大脑突然冒出两个字:“你家。” “……” *** 开往绿岛别墅区的一路,许幸都在不停碎碎念。 首先解释去他家睡的原因,一是顺路,二是不要钱,三是方便明天做饭。 紧接着她又坦诚今天犯下的错误,老老实实主动交代了自己给他安排男朋友戏份的前因后果。 她可不傻,康沉不问难道就真的代表他不care?! 不存在的:) 这事儿不解释清楚,别说去他家蹭睡,他怕是会把车开回别墅区,然后把她扔在别墅区的山脚下睡马路。 好在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语言表达上也是奥妙颇多,早上千年就有春秋笔法一说,同一件事,陈述起来看似客观,但稍微修改那么一两个字词,意思就大不相同了。 许幸觉得自己深谙语言表达这一门艺术,不论什么时候,拍马屁总是没错的,于是她说三句就要夸一句康沉帅,康沉高,康沉脾气好。 交代完所有事,她偷偷瞟了几眼驾驶座上的男人。 男人好像并不生气。 她暗自窃喜。 *** 康沉家很大,许幸天天来做菜,也很熟悉了,不过除了第一次来看路小柯,其余时候她还从没上过二楼。 本来以为蹭睡大概就是个睡沙发的待遇,康沉家的沙发又大又软,她还是挺满意的,没想到康沉抛下一句“上来”,便率先踏上了楼梯。 “你睡路柯的房间,柜子里有被子,枕套,要用自己拿。” “噢,谢谢啊……” “砰——” 回应她的是书房的关门声。 ??? 不就是请他看了个不好看的电影吗,怨气干嘛这么大! 许幸做了个鬼脸,美滋滋地钻回房间。 为免这货禁欲过久突然兽性大发,她还把门给锁上了。 *** 另一边,康沉回到书房,照例合上窗帘。 他的书桌上摆着今天中午许幸交给他的一叠A4纸和一张毕业照,透过薄薄镜片,他盯着毕业照的眼神冷漠又陌生。 突然,他想将毕业照扔进垃圾桶里,不知想到些什么,又顿了顿,松手。 很快,有三封邮件从他的电脑上发了出去。 第一封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明早给我郑杨的联系方式。 第二封上面写着:处理一下这家店。 后面附上了一张截图。 第三封最为模糊,只有四个字:加快进度。 *** 又是上班又是吃饭看电影,中间还遇上不少糟心事儿,许幸有点累,沾上床就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闹钟响得早,许幸皱眉,不情不愿地打算起床,可突然想起今天轮休,不用上班,顿时觉得自己中了五百万大奖,她幸福地嗷了一声,又翻滚进被窝,继续呼呼大睡。 不过十分钟,手机忽然叮咚叮咚地响起微信提示音。 她本来不想看,可声音持续不断,烦得不行。 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李缘君。 “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 “我七点就回来了你可别给我瞎编什么早上出去运动的谎啊!” “连拖鞋的位置都没变一下你丫的昨晚没回吧!” 怎么的怎么的! 只许房东撒狗粮不许房客度春宵啊! 许幸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解锁手机,进了微信点开聊天,她就啪啪打下一行字—— “我睡金主爸爸家了,呵呵哒。” 发送,ok! 她将手机放一边,等待李缘君的再次轰炸。 可等两三分钟也没见李缘君回消息。 她有点纳闷,拿起手机一看。 启真老师群(21) 聊天界面还停在她那一句惊世骇俗的“我睡金主爸爸家了,呵呵哒。” 许幸感觉天旋地转,长按了会儿消息,想点撤回,可手一抖,就按下了删除键。 24新邮件 一大清早,康沉房门就被敲得砰砰作响。 刚睡没几个小时,被扰清梦,康沉有些心烦意乱。 他起身开门。 门外许幸头发凌乱,鞋子反穿,衣服也没整理,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疯子。 看到康沉,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睛倏地放亮,“康沉康沉!十万火急十万火急,把你电脑借我一下!” 康沉皱眉,“干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快点借我快点借我!” 他一顿,回身进房,还不忘扔下一句,“进来。” 许幸也不客气,跟着康沉就往里窜。 康沉的电脑就随意摆在床头柜,他走近,输了密码,然后把电脑递给许幸。 “谢了谢了!”许幸接过电脑,一屁股坐在床边,把电脑摆腿上,专心摆弄。她边扫二维码还边解释,“我登下微信啊,刚刚发错一条消息,撤回按成删除了。” 康沉在旁边插兜看着,还不忘瞥一眼时间,“从你敲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分四十三秒了。消息发送两分钟后不能撤回,更何况你是在发送之后才登陆我的电脑,你觉得消息会同步吗?” 康沉话音刚落,许幸正好登陆上了微信。 如康沉所言,登陆之前的消息并未同步到这台电脑,聊天界面显示为一片空白。 许幸的脑子也一片空白了。 就在许幸僵坐在康沉床边一动不动的时候,微信聊天突然开始跳动,李缘君又来了一波轰炸。 李缘君:【图片】 李缘君:【图片】 李缘君:我靠你丫的是不是发错了!我正想用你电脑修个图就看到这个! 李缘君:幸好你姐姐我手速快给你撤回了,你脑子是有泡吧!工作还想不想干了! 许幸一愣,放大李缘君发来的图片。 第一张竟然是她的微信聊天界面。上面还有她误发到群里的那句话,“我睡金主爸爸家了,呵呵哒。” 第二张图还是同一个聊天背景,不过那句话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界面上一条灰色提示: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许幸脑子轰地一下炸开! 天!李招娣是仙女吧!给她撤回了?! 她突然把电脑往旁边一放,跳起来就熊抱住康沉发疯,“啊啊啊啊!太好了太好了!撤回了!我闺蜜帮我撤回了!” 刚刚她想借康沉电脑登微信,就是因为她平日都是电脑手机同步登陆,知道手机删除消息对电脑并无影响。 也是她太着急了,竟然忘记打电话给李缘君,让她用自己电脑删除。好在李缘君误打误撞刚好要用,脑子也转得快,看到电脑端同步的消息不对劲,就给她撤回了。 李缘君还在噼里啪啦按着手机。 李缘君:你那边什么情况,怎么你电脑端被迫下线了啊! 李缘君:人呢?! 李缘君:我靠你要不要先解释下什么叫做睡金主爸爸家了啊!!! 许幸无暇回消息,沉浸在跌入地狱又重回云端的兴奋之中,只顾抱着康沉撒欢。 康沉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个树桩子似的任她摆弄。 “这叫做什么?这叫做命不该绝你知道吧!哈哈哈哈……” 许幸实在是太高兴了,两只拖鞋反穿本就不合适,经由她这么来回蹦跳,一只鞋子飞了出去,另一只鞋子也歪了方向,她一下踩偏,整个人往后仰,“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康沉床上。 床垫因突如其来的一砸,不安分地晃动了会儿。 许幸懵圈。 手边电脑带着金属的冰冷,鼻尖萦绕着佛手柑浅淡清香,她瞬间醒神。 完了完了完了。 她都干什么了。 一大早把康沉吵醒,用他电脑坐他床,还把他当树桩子摇? 康沉被许幸一带,本来就被迫往前仰了仰,站定之后,他微微倾身,居高临下俯视着许幸。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在床上折叠出密密麻麻的光影。 两人视线对上,眼底情绪皆不明朗。 许幸脑袋飞速运转,可康沉莫名又往下倾了倾,还伸手虚抬着她的下巴。 他的面部轮廓因俯身在许幸眼前愈发清晰,许幸目光开始躲闪,心跳有些控制不住地加速。 这个姿势保持了好一会儿。 许幸一动不动,全身紧绷,紧张的同时,不知道为什么,她还觉得有些熟悉。好像用他电脑,坐他床,甚至躺在他床上都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似乎是……以前做过一样。 许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浑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康沉又莫名其妙地起身了。 他边往浴室走边说:“你头发油了,洗个头再去上班。” ??? 许幸反应迅速地掏出手机照了照。 ……还真有点油。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许幸从床上坐起,怔怔看了几秒,又将电脑抱到自己腿上,和李缘君交代缘由。 说完之后,她退出微信。 在她准备合上电脑的时候,电脑传来“叮咚”一声响,顶部提示栏跳出一条收到新邮件的通知。 她有点好奇,但是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要对康沉的电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毕竟在她还傻乎乎不会开机的时候,康沉已经会编程了。 千万不要作死,千万不要作死,千万不要作死…… 暗暗告诫自己一番,许幸赶忙把电脑恭恭敬敬放在床上,冲浴室喊道:“康沉,那个,你有新邮件,我把电脑放床上了啊。” 下一秒,浴室的门打开,康沉还是穿刚才那一身灰色睡衣,下颌有水滴还没擦干净。 他轻描淡写道:“那封邮件你可以看,是你导师的联系方式。” 许幸傻眼。 这么效率的吗?昨天中午拜托他查,今天一早就有消息了啊。 她犹豫道:“那…那我真看了啊?” 康沉点点头,又强调,“记得洗头。” “……” 洗洗洗,洗足一百八十遍! 康沉说完,回身又进了浴室。 许幸纳闷地摸了摸脑袋,想到他一而再地提醒自己洗头,又觉得手上好像真的有点油腻,她嫌弃地扯了张湿纸巾,不停擦手。 那封新邮件内容简洁,正如康沉所言,是她导师的联系方式。 郑杨。 原来她的导师叫郑杨啊。 许幸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除了名字,邮件里还写了他的手机号码,办公室电话,后头寥寥几行是近日外出讲座的行程安排。 许幸一一记到手机里,尤其是三天后的星城师范大学讲座,她设了备忘录闹钟以示提醒。 邮件看完,许幸没敢动别的心思,悄咪咪放下电脑,就回房洗头了。 许幸不知道的是,在她关门不到十秒,康沉就从浴室走了出来。 他看了眼电脑,不知是自嘲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嘴角扯开一个极浅的弧度,看表情,他好像有点,头疼。 *** 许幸自诩为有良心的蹭睡客,洗完脑袋,她把路小柯的房间收拾了一下,然后下楼做早餐。 康沉喜欢吃荷包蛋,不是打到平底锅里随便煎一煎的荷包蛋,而是要那种,蛋液全都凝固但不枯黄,咬下去是固态但很绵软的荷包蛋。 每次煎成那个样子,他就吃得很快,如果煎老了或者是流动状态,他碰都不碰。 许幸屏息凝神,好不容易整出一个,终于松了口气。 她默默地想,以后她老公最多也就这待遇了。 把荷包蛋装盘,端上桌。 许幸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干嘛要把康沉和她未来老公相提并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康沉刚好下楼,她收回心神,忙招呼道:“给你煎了荷包蛋,咖啡也好了,快来吃吧。” 康沉点了点头,坐到座位上,破天荒说了声:“谢谢。” 许幸得亏还没喝东西,不然可能会被这声谢给呛死。她默默瞄了康沉几眼,又想起刚刚床上的姿势,心里觉得哪里不大对,怪怪的。 好半晌,她才慢吞吞回应:“谢什么,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原本是一句客套话,她边说边抬眼,却对上康沉的视线。 透过薄薄镜片,他的眼神显得沉静而又深邃,有些捉摸不透,又有些赤/裸裸。 许幸不知怎的就想到一句古装剧台词: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还望公子万莫嫌弃。 而康沉正好就勾了下嘴角,许幸愣愣看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生生看出了几分暧昧的意思。 妈哒,一定是眼花了! 许幸慌慌张张,随便咬了片吐司就编理由道:“我想起来了,公司还有点重要的事,我今天得早点到,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啊。” 说着,她捞起包包就往外跑,跑出一段,那心慌意乱的感觉才慢慢淡去。 *** 坐上去公司的公交,许幸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一会儿想起刚刚康沉的表情,一会儿又想起一大早她躺在康沉床上的姿势。 许幸有点烦躁地拿出手机,这才想起她的导师。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拿到导师的联系方式,一时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听说有的研究生导师很凶,一大早打电话不合适吧?不然直接等他来星城讲座去找他?但是人家要是提前有约了怎么办? 许幸纠结了一路。 到公司,许幸照常打卡,同事们也照常跟她打招呼。 许幸看大家都没什么异样,暗自庆幸地想:一大早发的消息,大家可能都没看到吧? 她舒了口气,又在桌面上找到自己钥匙,赶忙收到包里。 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喊她:“小幸?” 许幸回头,见是小周老师,正要和她打招呼,小周老师却一脸奇怪。 许幸心里突然又忐忑起来了,该不会是她看到自己发在群里的消息了吧。 她正想着措辞解释,小周老师已经上前,问:“你今天不是轮休吗?怎么来上班了?” “……” 许幸脸色一僵。 轮休? 对,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还记得今天轮休的。 天,她怎么来上班了? 脑海里回想起康沉那一句,“你头发油了,洗个头再去上班。” 被这个杀千刀的给带偏了:) 25娇娇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天在悄悄走近,这几天许幸都没什么精神,不上课的时候总是趴在办公桌上躲懒,有点浑噩。 小周老师见状,还打趣道:“我看你这样子怎么像是怀了啊?整天懒洋洋的。” 苏苏老师和小芳老师刚巧过来找她俩吃饭,一听小周老师这话,就颇有兴致加入话题,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煞有其事: “是啊,小幸,上次你不是说你未来婆婆急着抱孙子嘛,真中标了啊?” “你男朋友可真帅!哎,这事你和他说了没有啊,有没有去医院做检查?” “怀孕可是头等大事,尤其前几个月真的要特别小心。我有个朋友就是个心大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怀了孕,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了一堆,还吃了药,最后只能流了。” …… 许幸无语,她还是个处呢,孩子从哪儿来,嘴巴里蹦出来啊。 眼见她们三句盖章,五句定男女,她忙打断,“没怀没怀,这不是天气热起来了嘛,就是有点困。” 说着,她又岔开话题,“对了,今天下午休息,你们中午是回家吃饭还是去哪儿?” 几人果然被她带偏,苏苏老师想起来找许幸的目的,道:“我俩就是想找你和周周一起去吃饭呢,好不容易休半天,今天中午怎么也要吃点好的吧。” 一听到吃,小周老师也来了劲,忙问:“吃什么吃什么,最近有什么新店没?” “我记得有家茶餐厅评价还挺不错的。”小芳老师边说边看手机,忽而皱眉,“奇怪,这家茶餐厅不能团购了……评价说……特意打车过去,但是最近在停业整顿?” 许幸本来没怎么在意,可无意一瞥小芳老师的手机,却愣了愣。 缘聚? 这不是前几天她和康沉去的那家店吗?后来她还在APP上投诉了,可APP那边回应得很官方,看着就不像会处理的样子。这才过去多久,竟然就停业整顿了。 许幸暗暗觉得惊奇。 见这家已经停业,苏苏老师提起另外一家私房菜馆,说是在星城师大附近,味道不错,问她们去不去。 小周老师忙点头,“好啊好啊,你们下午有没有事,我们还可以在师大附近逛一逛,好久没去那边了。” 许幸:“我下午正好要去一趟星城师大,吃饭可以,但是逛街就不行了。” 郑杨的讲座就在星城师大,时间是今天下午,她早就打算要去。 正巧遇上写字楼全楼维修,今天下午不上班,倒是省了请假。 这两天她其实很犹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郑杨打了个电话,却无人接听,最后她还是决定直接混进去听讲座。 “没事没事,你去师大,我们去逛街,晚上要是能凑一块还能一起吃个晚饭。” 几人一拍即合。 *** 吃完饭,许幸看了看时间,便和她们道别,独自进了星师。 暌违校园生活已久,走进学校的时候,许幸有些恍惚。 她今天穿一件白色打底T恤,外搭长款条纹衬衫,头发随意扎成低垂松散的马尾,看上去和来往的女大学生们没什么区别。 没走多远,还有小男生略带羞涩地上前问路,“学姐,请问文传院往那边走啊?” 许幸懵了下,忙摆手,“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不是星师的学生。” 小男生理解地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去找别人了。 许幸边感叹边往前走,忽然想起,郑杨的讲座好像也是在文传院。 她回头,见小男生已经问到路,她悄咪咪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路跟到了文传院。 要找郑杨的讲座地点并不难,文传院门口的电子屏上就滚动着红色大字:热烈欢迎雍城大学郑杨教授莅临我院讲学。 讲座的内容、时间和地点也是一目了然。 许幸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很多同学都不喜欢听讲座,因为讲座太过频繁且大多枯燥,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讲的人累好歹还有钱拿,听的人屁股都坐麻了还没落着什么好,偶尔早退被人揪住还要扣品行分。 可也没办法,为了教授们面上好看,有讲座的时候每个班都得出人,落到同学身上,大多都是先遵循自愿原则,实在凑不齐人,就开始轮学号。 许幸一边打量教学楼,一边将其与雍城师大作对比。 身边有几个女生结伴经过,抱怨道: “天天都是讲座,还能不能行了,我片子还没剪完呢。” “我也没剪完,运气太差了,本来今天轮不到我来,谁知道小楼生病了。” “你不是考研想考雍大吗,这教授听说是硕导,这可是机会啊,等会儿结束了上去套套近乎,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还套近乎,我感觉没听三分钟我就能睡过去,哈哈哈哈。” 女生走得快,很快就只能听见一串笑声。 许幸也自顾自笑了声,还真是“不同的大学,同样的讲座”啊。 她也加快步伐,想早点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导师。 那天将毕业照给了康沉,她忘了要回来,其实毕业照上应该有她导师,只是她看照片的时候,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自己还有方萝身上,完全忽略了其他人,所以至今对导师也毫无印象。 *** 讲座在报告厅举行,许幸和其他人一样,都习惯性地从后门进入。 后排到处都是学生在找座位,堵成一团。其实位置也不是没有,可大多都是落单的座位,大家结伴,不想分开。 这倒便宜了许幸,她一进教室就看到了最后一排靠过道的空位,于是便问旁边男同学,“你好,请问这儿有人坐吗?” 男同学抬头看她一眼,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许幸压根没和人对视,见人把桌面上的资料拿开,便默认是没人坐,垂着头卸下包包,顺便道谢。 坐下后她看还有五分钟,郑杨也没来,便百无聊赖地开始玩手机。只是旁边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盯着她,她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她偏头看过去,对上那张脸,有片刻怔楞。 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过帅的人眉眼总有相似,只有丑的人才丑得千奇百怪。 许幸很快回神,问:“同学……有事吗?” 男生紧抿着唇,没应声,仍然盯着她。 她心里有点毛毛的,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换个座位。 正在这时,铃声响起,许幸望向门口,还是没见有人进来,可旁边那男生却忽然起身,绕过座位,直直走上讲台。 ……??? 什么情况? “大家好,我是郑杨。” 他的声音清朗,自我介绍从麦克风中传出,台下一片哗然。 许幸不用听都知道大家在讨论什么,因为她心里也在想:卧槽!这么年轻的教授!他就是郑杨?!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刚刚会一直看自己了。 讲座开始,许幸目不转睛地盯着郑杨,可郑杨却没再刻意将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之前他坐在下面,许幸先入为主以为他是学生,也许是大四毕业生,又或者是研究生,可现在他在台上侃侃而谈,倒确实有几分教授的自信与成熟。 许幸暗暗猜想,看外表,他好像也就二十五六岁,但能当上教授,绝对不止这个年纪,往上估算估算,实际年龄应该是三十出头。 在讲资历的学术圈子里,这么年轻能爬到教授的位置,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可他一开口,也的确证明他这人有两把刷子。 两个半小时的讲座里,许幸思绪始终无法平静。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想去前面找郑杨,可前排的女生们行动更为迅速,没一会儿就包围了讲台问东问西。 熬完一整堂讲座,仍有不少同学上前讨教,许幸耐心等着,问吧问吧,反正你们不会比我更闲。 她把玩着手机,百无聊赖地等了会儿。 见人散得差不多,她往前走。 可半路突然又杀出个程咬金。 这程咬金她不陌生,是她高二高三时候的同班同学,汪娇娇。 如果要用四个字来形容卓小晴,许幸会毫不犹豫说出“又蠢又毒”,形容汪娇娇的话,那她得用另外四个字了——杠精本精。 换成时下流行的一个词,汪娇娇的行为应该叫做ky、 活了二十多年,许幸发誓,不会有比汪娇娇更ky的人了,不分场合不分对手专业抬杠一百年,绝对是杠精转世,那会儿在班上也是人憎狗嫌。 许幸暂时还没想明白汪娇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见她穿一身波西米亚风长裙,七寸高跟走起路来也算得上是摇曳生姿,她一撩长发,停在郑杨面前,颇为娇嗔地将手里那捧花递出去。 郑杨竟然也温和地接了,不知说了什么,汪娇娇笑得很是甜蜜。 许幸觉得这画面怪惊悚的,整个人停在过道上,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还是郑杨先看到她,汪娇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起先没反应,不过片刻,就惊呼道:“许幸?你不是坐牢去了吗?” “……” 娇娇姐这秉性真是多年不改,一上来就问坐牢,她还真是瞬间丧失了装逼能力。 26低气压 此为防盗章  “有那么夸张吗, 我就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 您老就睡一觉了啊。” “饭团还有没有,给我吃点,我好饿。” 许幸微讶, “你不是过午不食吗?”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我可是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啊,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许幸一听就乐了, 换完鞋,她把李缘君往沙发角落挤了挤, 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下,“怎么了?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李缘君就等着许幸回家和她吐槽, 这会儿迫不及待坐正身子, 绘声绘色描述相亲对象的各项奇葩举动。 说了半晌, 她清清嗓子,又开始模仿那男人陶醉的语气,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真美~” 许幸看李缘君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的造作样子, 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 “美他个屁啊美!”李缘君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将蒸脸器扔在茶几上, 满脸的倒胃口。 许幸笑得肚子痛,这男的夸什么不好,非得夸李大小姐名字,依许幸对李缘君的了解,留下AA的饭钱真的算是她最后的温柔了。 李缘君是许幸的大学室友,她爸在隔壁雍大文学院教现当代文学,不到五十职称已至教授。 念大学的时候许幸就觉得奇怪,李缘君干嘛不报雍大,她爸是文院教授不是会便利很多吗? 后来她才知道,李缘君和她爸关系很差,她爸虽然是高级知识分子,骨子里却封建得不行,特别重男轻女。 李缘君出生的时候,她爸给她取名叫招娣,还是她妈非不让这名字上户口,才改成文雅版的缘君。 缘君缘君,还不是想要儿子吗? 只可惜她爸没生儿子的命,后来因为生不出儿子和她妈离婚,再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到现在还是没生出儿子。 前两年李缘君一气之下拿这事嘲讽她爸,她爸暴跳如雷,直接把她赶出家门。李缘君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愣是没再回去。 想到这,许幸撞了撞李缘君胳膊,“哎,马上过年了,你今年回不回去?” 李缘君微一挑眉,理所当然道:“回啊,当然得回去看看我妈,让她可别再让七大姑八大姨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你说到底是缺了牌搭子还是广场舞不出新歌了啊,她们怎么就这么闲得慌?” 她顿了顿,又道:“哎,你要不跟我一块儿回去得了,让我妈给你介绍介绍对象。” 许幸一个抱枕扔过去,斜眼睨她,懒得开口。 李缘君躲过抱枕,正打算进行言语反击,突然想起件事,“对了,你在健身房什么情况,电话里我听着不大对啊。”她眯眼打量许幸,没有错过许幸脸上一闪而过的愣怔,“快点,老实交代!” 许幸没想到李缘君话题转这么快,一时回不过神。 李缘君推了推她,“你磨磨唧唧什么,我跟你说瞒报军情和谎报军情可是要被逐出家门的啊。” “谁磨唧了。”许幸也推她一把,垂眼漫不经心道:“就是碰见一个高中同学,然后聊了几句。我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现在混得这么落魄嘛,就假装有人约我吃饭快点脱身了呗。” 依照许幸在外人面前死要面子的尿性,这个理由李缘君还是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高中同学,是不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个……你青梅竹马,特别小就认识,然后上高中的时候还被分到一个班的那男的。” 许幸错愕,随即瞪大了眼睛,“……李招娣,你怎么不去摆摊算命呢,这都知道?!” 李缘君满脸写着“那当然”三个大字,好生吹捧了一番自己的美貌与智慧之后,她又问:“听你口气,你那青梅竹马现在混得不错啊?干什么的?有没有长残?” 她摸了摸下巴,继续发挥神棍潜质猜测,“这都十来年了吧,你还能一眼认出来,那肯定没长残。” “还行吧。” 她才不会承认那个逼王是帅哥。 敷衍的应了两声,许幸打算转移话题,可刚刚李缘君说的话不由自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似有倏忽灵光闪过,她突地一怔,定定坐在那儿。 李缘君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欸,许小幸?” 许幸仍是出神,她把之前与康沉相遇的每个细节都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心跳得越来越快。 好半晌,她转头看向李缘君,咽了咽口水,声音变得有些不安,“君君,我和他真的十多年没见了,可是我看到他的时候,完全没觉得特别陌生,他也是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 空气变得分外安静。 李缘君愣了愣,终于听懂许幸的意思,“你是说,那三年里,你可能见过他?” 许幸可怜巴巴地点头。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在许幸二十六岁的生命里,二十一到二十四的那三年,于她而言是完全空白的。 翻译一下意思就是,她失忆了,失去了将近三年的记忆。 许幸曾一度以为自己身上发生了离奇的穿越事件,可偶尔蹦出的零碎画面和某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在不断提醒,她没穿越,是失忆了。 虽然失忆的玄幻程度在许幸看来和穿越没什么区别,但柯南宝宝说过,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不管多不合理,最后剩下的就是真相。 当她对李缘君心酸的说出这句话时,李缘君还面无表情抨击过她:“这句话是福尔摩斯说的。” 一个记忆不完整的人总是很没安全感,许幸时不时要怀疑一下,自己那三年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有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道德败坏抛夫弃子的坏事。为此,她特地跑了趟医院做检查。 事实证明,她看得有点多。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缘君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们应该没什么感情纠纷的,你不是做过检查还是个小处女呢么。” ……? 处女怎么了,处女没人权,处女不能谈恋爱啦?难道那三年就不能发生点手拉手亲亲嘴纯洁的研究生恋爱??? 她是不可能接受自己二十六岁还母胎solo这个事实的:) 许幸默默拍开了李缘君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以示抗议。 李缘君却没在意,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科普的G点,她已经由处女开始发散,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我就跟你说做人不能太保守了,人活着就是要及时享乐,《三体》你还没看完呢吧,我们这地球多渺小啊,就咱们银河系那还不知道有多少高等文明呢,人家捏地球和捏蚂蚁似的,随手扔张二向箔大家都得变成二次元……” 眼瞧她已经偏离中心思想开始暴露她科幻言情写手的本性,许幸受不了,起身道:“饭团只剩半个了,你肯定不吃,我给你煮个方便面好吧。” 说着,她匆匆趿上兔子毛拖,快步蹿向厨房,只留李缘君说到一半,意犹未尽。 *** 厨房里,许幸熟练地架起小奶锅煮开水,又将饭团扔进微波炉加热。 饭团热一分钟就能吃,热好后,她站在电磁炉前,边啃饭团边等水开,思绪也渐渐蔓延开来。 对正常人来说,失去一段记忆已经算得上是人间惨剧了。 可对许幸而言,更加人间惨剧的事情是,她在失忆之后还马不停蹄地蹲了一波大牢,罪名是故意伤人,判刑一年,因表现良好减刑至十一个月。 据说,她伤人之后逃跑,然后发生了车祸。 从医院醒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四,只记得自己为实习工作连轴转了两个通宵,清醒过后还一心想赶快把片子剪出来。 医生说,她这是得了心因性失忆症,选择性的忘记了一段时间。 那会儿许幸觉得命运给她表演了一个巨大的后空翻,她什么都没干呢,怎么一醒来就要蹲监狱啊! 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毕竟法律没有规定失忆就不用坐牢。 那将近一年的牢狱之灾可谓是给她欢脱的心灵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女子监狱并没有虐待她,也就是上课劳动看看书,逢年过节还组织看场免费电影,可特么的谁想为了蹭个免费电影蹲监狱啊! 出狱之后,她始终耿耿于怀,不相信自己这么一个五讲四美的良民会做出故意伤人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是不是真在那三年见过康沉啊?他会不会知道那件事的真相?或者说,他是不是在自己的牢狱之灾中暗暗使了几分力? 比如说求爱不得忿而嫁祸什么的…康沉那表里不一的斯文败类应该干得出来。 毕竟当年那个全校模范乖乖牌,可是趁体育课她躲在教室睡觉……强吻过她。 这货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许幸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可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得到“没什么,新年快乐”的答复之后,她又怂兮兮的不敢再追问。 27大别野 此为防盗章  每当心头梗着一件重要事情、祈盼着慢点来慢点来的时候, 时间就像被手动调速, 以两倍三倍的速度撒欢前进。 明明被通知参加同学聚会是周一的事, 可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周五。 许幸甚至都记不清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就惶恐发现, 聚会近在眼前。 下午有一节课。 许幸中午没吃饭,这会儿有点饿得慌。本来打算再饿一饿直接吃晚饭, 可想到还要对付那几个混世小魔王,她还是准备下楼买个饭团。 楼下便利店今天扫码机坏了, 没法用手机支付, 许幸惦念着还没用完的一块二现金红包, 暗暗提醒自己,等会儿下班回家,要另外找个便利店用完。 买完饭团出来, 许幸正好撞上康沉来送路小柯上课。 路小柯抱着个迪迦奥特曼的模型,跟在康沉旁边亦步亦趋。看到许幸, 他眼睛一亮, 亲亲热热地打招呼:“许许老师~” 他的月亮眼笑得弯弯的, 小嘴咧开, 一排小米牙莹润可爱。 许幸暂时忘记他反骗自己不肯吃药的恶行, 揉了揉他的脑袋, 又蹲下身左右打量, “呀, 奥特曼宝宝感冒好了呀。” 路小柯重重点头, “好啦!” 似乎是想到自己生病期间的恶行,他又稚声稚气地补充,“许许老师,我有乖乖吃药的~” 说着,还拉了拉康沉的衣角,企图让康沉帮他作证。 康沉头都没低一下,只将小崽子往许幸那边赶,“去上课。” 许幸抬头,可天光太亮,她看不清康沉的表情。 *** 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路小柯到教室,不出意外地又恢复了小妖怪本性,带着他的小弟小妹开始捣蛋。 许幸靠在走廊上啃饭团,时不时回头,透过玻璃往里瞧一眼。 看到几个小朋友煞有其事地将奥特曼放到一个小桶子上坐着,然后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过一会儿,路小柯起身,从小书包里翻出湿纸巾,一本正经给奥特曼擦屁股,许幸被呛了下,差点喷饭。 正在这时,有人给她递了块手绢。 手绢是藏蓝色的,质地柔软,角落用金线绣了棵树。 许幸接过来,捂住口鼻咳嗽。 松开后,鼻尖还残留着浅淡的佛手柑清香。 她一边说“谢谢”,一边想: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随身带着手绢,逼王果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龟毛的小细节。 用完之后,许幸下意识就将手绢回递。 见到康沉瞬间拧起的眉毛,她又怂怂地收了回来,讪笑道:“这个,我洗好了再还给你。” “不用还了。” “……” 她又没往上面呕吐,至于这么嫌弃吗? 很快,康沉又递给她一盒东西,“路柯的感冒药,四点整喂。” “……噢,好。” 小孩子的病刚刚好,还没断根,是要再多吃两次。 在电话里得知她曾在康沉那儿骗吃骗喝骗睡之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尴尬,可一安静下来,还是觉得自己相当的没脸没皮。 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许幸敛起心神,准备和康沉说一声就回教室,不料康沉却主动问:“你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他是担心自己讲课会浑水摸鱼? 许幸立马保证,“没有,可能是昨晚睡得有点晚,那个…你可以放心,我每次上课都会做好充足准备的。” “没必要,就你的水平也培训不出什么智商过人的天才。”康沉似乎完全不关心路小柯的课能上出个什么结果,只继续道:“我今晚回雍城,如果需要,可以带你一程。” 许幸听到前半句就要炸毛了,什么叫她的水平也培训不出什么智商过人的天才?这算得上是人身攻击了对吧!好气哦! “不需要就算了。” 说着,康沉就要离开。 许幸生气之余仍然保持一丝理智,忙喊住,“等一下……” 康沉停步。 “那个,你打算几点走?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过要回家拿。” 星城和雍城相距不远,开车很快。 搭大巴的话,时间会长一点,而且要转地铁公交,提着行李箱会很不方便,报销也要留一堆票据,麻烦得很。 康沉看了眼时间,声音平淡,“八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许幸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她偷觑了眼康沉,实在是没想到他真的打算去参加同学聚会。 康沉目光微抬,正好与她视线相撞。 “看什么?” 反正不会是因为你长得帅。 上课铃响,许幸也来不及解释,忙道:“先不说了,我先进去。” 康沉视线微移,透过玻璃窗看见站上讲台的许幸,他停顿几秒,又抬步往外走去。 *** 晚上七点五十,许幸准时提着行李箱出门,她以为康沉会掐点来,没想到刚刚走出小区,就看到那辆五个1牌照的保时捷停在路边。 她小跑过去。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她凑近弯腰,傻乎乎地和康沉打招呼:“晚上好啊,你吃晚饭了吗?” 康沉睇她一眼,抿唇不语,只把车窗升了上去。 许幸脸上笑容一僵。 这人什么态度……! 她仿佛忘记了车窗能从里面看到外面,毫无顾忌地对车窗做了个鬼脸,而后吭哧吭哧绕到后备箱放行李。 从星城到雍城开车大概需要三个半小时,许幸本来还想找点话题,让这一路车内气氛不那么尴尬,可车一启动,康沉就开了电台听新闻,还是英语的那种。 许幸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一听叽里呱啦的英语,整个人都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子也很快耷拉下来。 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许幸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脑袋一会儿垂着,一会儿又靠在车窗上,姿态十分难看,像是一个嗜睡的傻子。 前边有红绿灯,康沉转眼瞥她,故意急刹。 可这样许幸都没醒,只往前仰了下,很快又倒回座椅靠垫,脑袋慢慢往旁边偏。 “啪嗒——!” 半个身子都歪到了康沉肩上。 ”……“ 她的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眼睛闭成弯弯一条,睫毛就像排扇,偶尔扑闪。 皮肤很白,唇色偏淡,嘴巴微张着,规律地吸气呼气,看上有点傻。 康沉偏头打量了会儿,将她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 *** 到雍城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 路灯昏黄,城市寂静。 康沉一路导航至许幸给的快捷酒店地址。 停在酒店外面,他眉头微皱。 正在这时,许幸转了转头,睫毛颤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而后慢慢转醒。 看到熟悉的快捷酒店名称,她揉了揉眼,又去看康沉:“到了吗?” “你失忆的同时,连智力和视力一起丢了?” 许幸一下子就被怼清醒了。 刚刚醒来,她的语言能力还有点跟不上,于是没有反驳,只默默解开安全带,下车。 康沉也下了车,抬头瞥一眼快捷酒店的灯牌,又回头去看许幸。 许幸自己拿了行李箱,本打算跟他说声“谢谢”然后跟他告别,没想到康沉先一步迈开大长腿往酒店走。 喂喂喂,不会吧,他要住这儿? 他家就在雍城难道不回家睡吗? 许幸目瞪口呆地跟进去。 康沉先进,前台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羞涩问道:“您好,您是要办理入住吗?” “不,她住。” 许幸松了口气。 前台姑娘来回打量着两人,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有点失望,声音也冷淡了些,“您好,有提前预约吗?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许幸忙去拿身份证。 这家快捷酒店公司可以报销,而且离明天的学习地点、晚上的聚会地点都很近,她一早就在网上预约好了。 她刚要递出身份证,康沉却伸手一拦。 许幸愣住,抬头去看康沉。 康沉却不看她,只对前台说:“我们需要先看下房间。” 快捷酒店很少有人要求看房,前台愣了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又问:“大床房吗?” “对……”许幸应声,其实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可前台姑娘已经拿了房卡起身,要带他们过去。许幸无奈,只能跟上。 大床房和大没什么关系,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床对面是电视,浴室小小的,没有窗,一眼就能望到头。三个人往里一站,迈步的余地很少。 许幸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康沉也不再多看,径直拉着她往外走。 许幸有点懵逼,看了看被拉住的胳膊,忙问:“喂…喂,你干什么?” “不住这,换个酒店。” 许幸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这家是有报销的。” 出了酒店,康沉松手,银灰色轿车与钥匙感应,闪了闪灯。 康沉命令道:“上车。” “为什么?这就是我定的酒店……” “你非要把自己扔在这种可能有人用水壶煮内裤的地方?” ……? 他还看过水壶煮内裤的报道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我们公司就只报销这家,我……” 康沉再次冷冷打断,“我再说一次,上车。” 许幸接二连三被他截话又被他命令,有点火大了。 “你愿意顺路带我来雍城我很谢谢你,但住在哪里是我自己的事,现在我就只能住得起这种你看不上的快捷酒店,我又不是今天才这么穷了!” 去你家蹭住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啊! 许幸越说越委屈,“你知道……喂!我靠!你干嘛!” 28你偶像 此为防盗章 怎么可能不急啊!外面还站着一个看她笑话的人呢! 许幸感觉自己要疯了,她继续挣扎, 可脑袋好像发酵过的面团, 体积瞬间膨胀, 怎么着都没能从洞口顺利上岸。 就在她满心绝望、以为要打电话叫消防叔叔拿锯子来救自己的时候, 有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而后又有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 两手合力一抬, 小脑袋瓜就脱洞而出了。 许幸紧闭着眼,感觉自己挺翘的小鼻子和可爱的小下巴都被圆洞边缘削平了一遍,脸麻麻的。 刚刚她的挣扎力度过大, 下颌和脖颈来回摩擦,这会儿也痛痛的。 她屈起左手撑住康复床, 用右手摸了摸脸,还好还好, 鼻子下巴都在,原装的就是耐用。 她又去摸脖颈皮肤,刚一碰上, 她就皱紧眉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陈东忍不住瞥了眼许幸的脖子, 皮没破啊, 这么疼吗?这位许小姐莫不是来碰瓷的吧…… 陈东心里正犯嘀咕,一抬头, 就对上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 那视线有些迫人, 他扛不住, 匆匆移开目光,“许…许小姐,你还好么,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膏?” 没等许幸出声,陈东已经当她默认,径直走向门口。 许幸想喊住他,可抬眼就看到康沉气定神闲的站在那儿,微微偏头,下颚线划出好看的弧度,再往上和他视线相对,只见眼底一片幽微。 其实刚刚那只手托住她下巴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了。 纯黑衬衫,磨砂面的方形淡金袖扣,似有若无的佛手柑味道清冽—— 不是康沉那个逼王还能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不太敢和康沉对视,他的眼神再配上他那张时常面无表情的冷脸,总是分外冻人。 反正已经错失装逼先机,许幸假装镇定错开目光,想从康复床上爬起。 康沉伸手,准备搭她一把。她却下意识躲开,满脸防备,“你干嘛?” 康沉动作一顿。 半晌,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游弋至她的下颌,虚抬着。 许幸没再躲,只警惕地垂眼。 片刻,手又抬起,落在她的头上。 “把你脑袋按回去怎么样?”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很丧心病狂! 许幸一个激灵,很快就从康复床上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康沉也收回了手。 *** 另一边,陈东找到药膏走出休息室,正好撞见郝经理。 郝经理行色匆匆,边走边看时间。 “郝哥!” 郝经理抬头一瞥,见是陈东,便问了句,“那位许小姐买不买课?” 陈东摇了摇头,赶上他的步伐。 郝经理也没多说什么,陈东刚来健身房不久,和他是老乡,老实木讷,以前在小学当体育老师,没接触过健身房教练这种需要巧舌如簧的职业,所以能帮的他就尽量帮一帮,但课卖不卖得出去,一方面看教练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要看顾客的财力。 “郝哥,你有急事?” “今天康总来了,我听前台小郑说起才知道,今天我值班,不去打个招呼不太好啊。哎,他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 “康总?”陈东愣神,他记得老板不姓康吧。 “你刚来不知道,康总只投资不管事。”郝经理简单解释一句,继续往前找。 路过私教训练室时,郝经理突然顿住脚步。 陈东也下意识停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训练室了。 他准备进去给许幸送药膏,却被郝经理一把拦下。 郝经理没空理会陈东满眼的疑惑,只顾自己惊讶。 这位许小姐看上去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啊,居然认识康总?那卡该不会就是康总给办的吧? 他脑子里拐了好几道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这会儿两人正在说话,进去打扰就太不识相了。 他拉着搞不清楚状况的陈东往一边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解释。 *** 训练室内,许幸和康沉尬聊了好一会儿。许幸心想:陈教练拿个药膏拿到太平洋去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她应付得尴尬,康沉倒很自如,随口便问:“现在在做什么?” 许幸摸了摸后颈,故意作出轻描淡写的口吻:“我啊,现在主要从事……教育行业。” 说完她还“嗯”一声,以示肯定,“然后,平时没事就写点稿子。” 听到后半句,康沉挑眉,“作家?” 许幸内心尴尬,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写点而已。” 别问了!再问自杀! 好在这时李缘君来了电话,许幸第一次觉得李缘君是这么的和蔼可亲! “许小幸,你怎么还没回来,勾搭上健身房肌肉男了啊。” “马上就结束了。” “噢,你带了钥匙吧?” “带了。” “那行,我睡会儿,你回来自己开门啊。” “行。” “不对啊许小幸,语气这么敷衍……” 许幸突然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好,我马上就过来。” 紧接着,她麻溜的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许幸心里总算安定了点,她将碎发别至耳后,若无其事道:“那个,我朋友约我吃晚饭,我得先走了。我平时写稿子嘛,需要锻炼锻炼,但是这家……就一般般吧。” 她耸了耸肩,语气中不无遗憾,“哎,卡估计要转给别人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也不会再碰见你了! 康沉没出声,眸光淡淡。好半晌,唇边才轻飘飘逸出一声,“是么,那……再见。” “嗯,那我就先走了啊,再见。” 许幸淡定自若地告别,拿起外套走出私教训练室。一直走到拐角处,她才停下。 不过片刻,她突然一个提速,拔腿就跑。 郝经理和陈东站在一旁说话,见许幸出来,正想跟她打招呼,话还卡在喉咙,就见她逃难一般迅速窜离。 两人愣了愣,面面相觑。 郝经理再去和康沉打招呼时,康沉不像往常温和闲聊,开门见山直接吩咐:“把许幸的登记信息拿来。” 郝经理一愣,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我这就去。” 薄薄A4纸还带着刚打印完的余温,康沉看得很快,看到许幸的健身卡标注为集团优惠,他问:“最近有哪些公司拿卡?” “这……” 年底年会,很多公司都从他们健身房统一办优惠年卡,他哪能全都记住。 康沉抬眸,瞥向郝经理。 郝经理马上道:“康总,我马上去查,我……” “不用了,她要是想转卡,告诉她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康沉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将A4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 没这规定的啊。 康沉深深睇他一眼,不再开口,只错身迈步。 郝经理忽然醒悟,忙回过身对着康沉背影承诺:“康总放心,我一定办好!” 规定规定,规矩人定,哪个人呢,当然是老板啊。以前没有,可现在老板说有,那这规定就是有了。 *** 许幸离开健身房,还没走多远就打了个喷嚏,她裹紧外套,又搓了搓手,只想着星城的冬天可真冷,完全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巨款在某人一句话交代中已经化为泡沫。 路边绿化带的枝丫上沾染着一层浅白冰霜,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扑簌落下。 许幸无暇观赏,把脑袋埋进外套衣领里,快步往前,只想赶快回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其实不能算家。从雍城来到星城,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如果不是年纪轻轻就靠写文发家致富的大学好友李缘君收留,她大概只能露宿街头成为卖火柴的大女孩了。 哎,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如先吃点关东煮吧。 许幸停在便利店门口,一边搓手一边哈气,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这家便利店的优惠信息。 手机付款享九折,她还有支付软件送的三块五现金红包,今天不用就过期了。 许幸仔细算着,生菜一块,鱼丸两块,虾丸两块,加在一起五块,九折是四块五,她要出一块钱。 她犹豫了下,虾丸不要,换成菠菜好了,菠菜才一块,那四块钱打九折就是三块六,她只要出一毛就好了,简直完美! 许幸兴冲冲钻进便利店,话刚出口,就被店员告知今天没有做关东煮。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快耷拉下来,心情丧丧的,准备离开。 迈步的瞬间,忽然想起那没用完的三块五毛钱现金红包,她又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个四块钱的饭团。 29不见了 此为防盗章  可他竟然是版税收入就达到了三千八百万欸。 李缘君不大不小也算个作家, 大学谈恋爱时写的傻白甜言情《风已穿堂过》卖了影视版权。 当时卖的价格很低, 但架不住运气好,翻拍之后大红大紫, 主演受益良多不提,李缘君这个原作者也跟着水涨船高。 电视剧播出后,诸多影视方上门抢IP, 也不管她后来写的那些科幻言情适不适合影视化,分西瓜似的全给买走了, 李缘君实打实的一夜暴富。 李缘君目前写了十本, 除了那本爆红的傻白甜言情, 其余都是科幻奇幻类的言情,网络人气不太行,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基本也能做到本本出版。 她的版税已经不是新人价了,但一本二十余万字的税后到手也不过三四万, 一年撑死了出版三本,也就是十来万的版税收益。 对比起来, 三千八百万实在也太巨款了。 许幸根本无法想象,在版税之外,初一的影视版权费用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 许幸本科念的戏剧文学, 也就是俗称的编剧专业,现在工作之余也在李缘君的指引下写点想挣点外快。 虽然外快还没挣到, 但她对网络写手这一职业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看完初一的百科简介后, 她更是感觉还有一片广阔的金矿等着自己前去开采。 想到这, 她坑都不想蹲了,感觉自己坐到电脑面前立马就能整出十万字。 一个除夕都在码字的仙女,凭什么挣不到三千八百万呢? 想当年李招娣那逼回回考试都低空飘过,自己好歹也考过一次专业前十,难道还不如她?! 许幸开始陷入幻想,一边蹲坑一边自我膨胀。 就在她连签名字体都在脑海中设计完毕的时候,手机猝不及防开始呜呜震动。 她被吓了一跳,一个手抖,手机也滴溜溜滑落。 霎时,许幸脑袋一片空白。 眼睁睁看着花了两千块巨款买来的手机在瓷砖上漂移一段,有往蹲坑滑翔的趋势,她迅速出手,一巴掌将其拍下! ——截住了! 顺便还按下了通话键。 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细密疼痛,许幸小脸皱成一团。 看着不熟悉的一串陌生数字,她气不打一出来,只是还未待她撒气,就听电话那头夹杂着微弱电流,传来熟悉男声,“喂,许幸。” ……? 谁啊? 许幸稍稍愣怔,“噢”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才发现钱包落在外套口袋里了,能给我送一下么,有急用,地址我发短信给你。” ……? 你这并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啊。 前两天在享用那顿价值四百八十八元的晚餐时,许幸本来打算闷声不吭玩命吃,坚决不留一点剩菜。 可刚吃没两口,隔壁桌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任性的扔起了酱汁小排骨。 一块两块三块…… 全都精准无误地扔在她米白色大衣上。 许幸心里飘过一万条mmp弹幕。 要不是逼王浑身散发着“我能不留痕迹弄死你们”的危险气息,毫不让步要求小姑娘道歉,那家人估计会用“小孩子不懂事,不要和她计较”的理由敷衍过去。 最后歉是道了,但衣服一时半会儿弄不干净,酱汁弄在米白色大衣胸前,难看得像是糊了屎。 也不知道康沉那逼是不是吃了她四百八十八于心有愧良心发现,离开餐厅时竟然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穿。 当时她还装模作样的把手机号码报给了康沉,让他打过来自己存一下,有空还他衣服。 事实上她觉着康沉也不少这一件两件外套,所以穿回来后就扔在那儿一没洗二没碰,打算等年后再找个时间还给他,电话号码忘了存,也完全没想过衣服里竟然还有钱包。 早知道就应该吞了他的钱卖掉他的衣服才对! 许幸坑也不蹲了,拖着麻麻的双腿窜入卧室,找到康沉的呢子大衣。 大衣上还残留微弱的佛手柑清香。她左摸摸右摸摸,好半晌才从衣服内口袋找出个短款棕色钱包。 让她感到非常失望的是,钱包里并没有钱,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身份证。还别说,这货从小到大都是按照蓝颜祸水的生长路线超额完成任务。 都说证件照是检验颜值的最高标准,对比自己那张拍得和遗照似的身份证,她就特别想把康沉这张扔进蹲坑里泄愤。 没找到钱,许幸兴致下来了一大半。她随手点开短信,看康沉发来的地址。 百丽旋转餐厅。 许幸突然又打起精神来了,这个点过去,是不是还能蹭上他一顿饭呀! 不过百丽好像离近阳塔很近,今晚除夕夜,去近阳塔广场跨年的人应该和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多吧。 许幸略一思索,还是觉得蹭饭比较重要。 *** 许幸到达餐厅时是七点一刻,勉强也算饭点。 服务员一听她是来找康沉,略略点头,伸手引路,“康先生在这边,我带您去。” 百丽是星城知名的高档自助餐厅,装潢精致格调优雅,整间餐厅三百六十度旋转,坐在落地窗边用餐,星城风景一览无余。 许幸久未踏入这种吸血场所,不由得左看看右看看,表现得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感受到来自大佬的凝视,一转头,就撞上康沉好整以暇的目光。 许幸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后颈,又装出一副“我只是随便看看”的样子,若无其事在他面前落座,而后将装衣服的袋子推过去。 袋子上雕牌的字母logo硕大,许幸暗自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李招娣那败家玩意儿还买得起雕牌,她可能要用都市丽人给逼王装外套了。 接过袋子,康沉只“嗯”一声,并没有去拿钱包,更没有看衣服一眼。 ……? “你不是有急用吗?” “现在不急了。” ……??? 康沉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合上笔记本,他漫不经心道:“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 吃饭? 许幸思路秒被带偏。 那多不好意思啊,她笑了两声,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好啊。” 她已经吃足了讲客气的亏:) 康沉吃饭很安静,这一点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变过。 想当年他们一起在幼儿园吃饭,大家敲着碗恨不得每天都要上演几出电视里学来的狗血戏码: “皇上快试试臣妾不爱吃的豆芽菜!” “我是皇后你个贵妃快把红烧肉让给我!” 唯有康沉风雨不动安如山,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向日葵老师就会翻来覆去夸奖他,还会奖励他一只剪纸小兔子。 向日葵老师不知道的是,每次她一转身,康沉就夹着不爱吃的胡萝卜扔进她碗里。 要不是最后小兔子都到了她手里,她可能会扔他一脸胡萝卜吧。 想起陈年往事,再看看二十余年后混得连春节都没地儿过的自己,许幸觉得心境都瞬间变苍老了。 不过话说回来,“康沉,你春节不回家吗?” 康沉抬眼瞥她,淡淡“嗯”了一声。 话说出口,许幸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相当没水平的问题。 康沉他家从小就挺有钱,可他家关系也从小就不好,那会儿上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来接,只有康沉是他家保姆坐路虎来接。 当年都那样,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想了想,许幸还是决定今晚不作妖了,就心平气和的吃顿饭。 别人家里,现在应该都是在吃除夕夜的团圆饭吧。 *** 这顿晚餐吃到晚上九点半,他们坐的位置也正好旋转至面向近阳塔的一方。 近阳塔是星城的地标性建筑,临江而建,每至新年就会投屏倒计时,还会放烟花。 此时望向窗外,星城夜色如几许繁星,闪烁明灭,赏心悦目。 只是许幸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扩大,就突然僵住了。 卧槽,这么多人?! 这大过年的不好好待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都出来浪什么浪啊。 百丽附近的几条主干道塞车已经塞得满满当当,路上行人如织。 站在路边,康沉显然已经没有开车离开的想法。 沉吟片刻,他问:“你怎么回去?” “搭地铁啊。”许幸说完,突然想起件事,“完了,今晚近阳塔跨年,地铁不停近阳塔站!” “……” 星城是不夜城,一到过节外面就堵得水泄不通,越夜越热闹。 饶是春节,仍有大批来星城漂泊的人没有归家,有人为三倍加班工资仍在工作岗位上勤勤恳恳,有人与三两朋友同事出门狂欢,感受新年气氛。 如果要合并同类项的话,身为雍城人的许幸和康沉似乎也能勉强并入这个行列。 地铁不停站,怎么办呢,那就只能往前走一个站了。 许幸来星城不算久,不太认路,偏生这会儿网络也不好,地图都打不开,她只好跟在康沉屁股后面亦步亦趋。 30对不起 此为防盗章  六点钟, 天刚擦黑。 许幸心想:这次该停下吃饭了吧。 可康沉就像个盲人一般,完全忽视服务区,继续嗖嗖飞过。 六点四十经过第三个服务区的时候, 见康沉目不斜视,一副没打算停的样子,许幸实在是忍不住了,冒着被康沉狂刁一顿的风险, 可怜巴巴开口道:“康沉, 这个服务区能不能停一下啊,我…我想上厕所了!” 吃饭什么的都是小事, 再不停车她将会成为第一个在高速公路上膀胱爆炸的烈士! 康沉闻言,车速稍降, 转头看了眼许幸。 那眼神凉飕飕的, 看得许幸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好在康沉良心未泯, 减速左转,还是把车停进了服务区。 这个服务区人少, 洗手间不用排队。 解决完个人问题, 许幸在洗漱台前洗手,心里还在琢磨:不就是绕路去书局拿了本书嘛, 前后加起来还没超过十分钟, 他自己明明也答应得很爽快,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没搭对, 一转眼就不高兴了, 变脸比翻书还快。 她挤了点儿洗手液, 又想:康沉这逼也真能憋,都三个服务区了他都不用上厕所的,是不是人啊? 刚刚她火急火燎下车,他竟然还能气定神闲地靠在驾驶座上,一副给我加满油,我能一路开向太平洋的迷之淡定。 许幸默默腹诽着,洗完手出来,看到外面有卖关东煮烤肠鸡蛋灌饼之类的小吃,本来打算直接买,可想到某人一言不合就冷脸,她还是决定先去问问司机爸爸的意见。 只是许幸走到停车位的时候,突然就万脸懵逼了。 车呢?! 车去哪了?! 司机爸爸去哪了?! 短暂懵逼过后,许幸脑海里奔涌出了无数个念头。 他不会真想让自己走回去吧?! 就因为去书局拿了本书,还是因为自己上了个厕所? 知道了知道了,他这就是恶意打击报复,把她载上高速再实行抛弃计划,连打车的机会都不给,非要她走回星城才肯罢休! 许幸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康沉的。 康沉加完油开回停车场时,许幸已经脑补到康沉沿路把她的行李一件件丢下车,然后她每走一段就收集到一件行李的尸体…… 当她看到康沉缓缓降下车窗的时候,不经大脑地就冒出一句:“我行李呢?” 康沉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几秒。 她这才回过神,一颗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心突然很不真实地落到了实处。 “康沉,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你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回星城了!”许幸双手掰住车窗,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惊喜,闪亮亮的。 康沉虚搭着方向盘,侧过头,挑眉看她,“在你心里,我的人品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 他的问话看似漫不经心,但许幸早已警铃大作。 如果她稍微回错那么一两个字,比如回答一声:”是的,你没有人品“,康沉一定会焊死车门,让她一路讨饭走回星城:) 念头这么一转,许幸就扬起笑容,又自以为可爱的眨巴眨巴眼,软声道:“怎么会呢。对了,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小吃的,有煮玉米烤香肠关东煮什么的,你有想吃的吗?我请你吃吧。” “不,刚刚加油,顺便在便利店买了东西。”康沉目光微垂,看向副驾座椅。 许幸视线下移,这才发现副驾上的塑料袋,于是她又夸道:“你也想得太周到了吧,谢谢你啊康沉。” 她开门上车,满是期待地打开塑料袋,笑容却瞬间变得僵硬。 矿泉水,口香糖,还有…… “上次看你吃饭团,好像还挺好吃的。” @~#%*&@#¥! 要不是没钱谁要天天吃饭团啊!这个鸡肉味饭团她真的已经吃吐了好吗? 放我下去!我能买十块钱关东煮! 许幸内心正有一万匹小羊驼欢快地奔腾,下去买关东煮续命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她就听到了车门锁死的咔哒声:) *** 回到星城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坐了几个小时车,许幸浑身无力,主要还是被食之无味的饭团给整的。她心心念念回家翻包泡面煮一煮,却在下车前被康沉喊住。 她迷茫回头,弯腰透过车窗望向康沉,“怎么了?” “健身房的卡转掉了吗?” “没,说是集团卡不能转,那个卡是我公司开年会的时候抽的。”许幸这会儿反应迟钝,问啥答啥。 康沉“嗯”了一声,道:“没转掉就别浪费,有空多去锻炼。” ? 什么意思? 可说完这句,康沉就开车离开了。 许幸在原地傻站了半天,也没搞懂康沉突然提这一茬又是想要作什么妖。 不过康沉说的也没错,那卡既然转不了,她不能糟蹋了啊。 万一在健身房偶遇了高富帅,高富帅对她死心塌地不介意她坐过牢力抗家庭压力要死要活非要娶她,从此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呢。 这么一想,突然就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呢。 *** 两天后,许幸抱着绝对不能浪费一分钱的心态去了健身房。 她到那儿的时候,刚好遇上之前接待她的郝经理。 打完招呼往里走,又遇上了之前给她上免费体验课的陈东陈教练。 陈教练还是一副朴实无华的样子,笑得憨憨的,并没有因为她不买课就向她抛来“请你立即去世”的恶毒眼神。 两人聊了几句,陈教练甚至还很好心的指点她怎么使用一些简单器械。 许幸挨个试了一遍,还是觉得踩椭圆仪这项运动最适合她,不像跑步那么要人老命,又可以边踩边看电视剧,轻轻松松三十分钟啊。 许幸踩得欢快,并且完全不觉得累。 踩着踩着她就飘了,突然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产生了一种迷之自信,仿佛是一颗蒙尘的健身明珠,只要坚持来健身房踩上一两个月椭圆仪,她就能拥有众人艳羡的漂亮马甲线。 就在她想得美滋滋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提醒:“坡度加到8,提速。” ? 听到熟悉的地狱之音,许幸还未转头看就先打了个寒颤。 见许幸恍若未闻,康沉径直上前,帮许幸加了坡度。 ??? 许幸眼睁睁看着某个数字从1到8,突然感觉脚下的踏板似乎是生锈了一般,费老大劲才能往前踩一下。 她看向那只修长瘦白骨节明晰的手,又顺着收手的动作看向一身灰色运动服的康沉。 本来想问一句“你怎么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脱口就变成了“你干嘛调我的坡度。” 康沉瞥她,声音带着淡淡嘲弄,“坡度1不叫健身,叫浪费生命。” ??? 朋友你这样说话你是会被打的。 许幸还没回过神,康沉又喊了声:“踩快一点,你是在散步吗?” 许幸莫名其妙被刁了一顿,心不甘情不愿地加快了点速度。 可是从1到8的坡度转变实在是太过虐心,踩了不到一分钟,许幸就觉得自己已经喘不上气濒临死亡。 “不行了我踩不动了…好累……我不想踩了…啊……你说他们家老板是不是有毛病,突然就说今年一月一号之后办的集团卡不能转让了……啊!我实在是…你说我这么瘦,还健什么身哪……” 许幸喘着粗气,边说边踩,速度是越来越慢。 康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把手放到中间。” 许幸就和失聪了一般,一脸生无可恋,机械地踩着,疯狂喘气。 见状,康沉突然动了动步子,从身后环住许幸,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放到中间的扶杆上。 康沉比许幸高一个头还有余,此刻许幸站在椭圆仪上,才将将拉平两人的身高差。 许幸后知后觉感受到康沉环绕过来的佛手柑气息,大脑一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她死死盯住握住自己的那一双手。 ……? 他…他!他干嘛抱自己! 许幸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频率突然就快到不可思议。 而康沉看着椭圆仪上的心率数据,解释道:“中间扶杆测心率,超过110就降点坡度。” 许幸这才看向仪表数据。 她放上手后,之前没有显示数据的心率一栏变成了65,65停顿几秒,然后开始以一种短跑竞速的速度疯狂跳到了137—— 康沉沉默两秒,问:“你有心脏病或者高血压吗?” 没有!!! “还不快下来!” 许幸飘飘忽忽地停了动作,死死盯住137—— 啊不,还在继续攀升的数字,140,141…… 她人还没从椭圆仪走下来,就见郝经理一脸热络地小跑过来打招呼:“康总好,许小姐好。” ……康总? 许幸继续挣扎,可脑袋好像发酵过的面团,体积瞬间膨胀,怎么着都没能从洞口顺利上岸。 31搬家了 此为防盗章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霓虹明灭,流光交错, 在许幸眼底,却都氤氲成一片或大或小的光斑。 她扭头对着车窗那一面, 察觉到有眼泪涌出,就马上抬手擦掉。 康沉车速很快, 许幸擦着眼泪,却还是认出,这是往江边走的路。 她从小就在雍城生活, 雍城是个游离在二三线之间,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城市, 可她对雍城的归属感和熟悉感要远远超过相距不远却繁华多倍的星城。 一个拐弯, 她就知道康沉是想抄近路。 这条近路属于老城区,路旁路灯要亮不亮, 路面不甚平整。周边都是低矮待拆的老式居民楼,夜风中伫立, 似是摇摇欲坠。 开了一小段,车突然停下。 许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反应稍微要慢一些,可很快,她察觉出些许不对。 她转头去看康沉,声音略微带着哭后的破碎感, “怎么了?” 康沉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 他说:“车坏了。” “……” 撞车的时候他不是很英勇? 康沉转头,看到她妆哭花后那张五彩斑斓的脸,倾身打开她面前的储物柜,然后拿出纸巾,放到她怀里,“擦擦。” 许幸对自己的狼狈毫无所觉,一边抽纸,还一边可怜巴巴地道谢,“谢谢……康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去填海了……” “……” “不过我还是想去填海…你说我怎么能弄得这么狼狈呢,我……” 康沉忍无可忍,“你先闭嘴。” “……” 许幸还真的乖乖闭嘴了。 不让她说话,她就一个人默默地想,可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儿,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康沉很少情绪外露,可被包厢场景激出来的火气暂时压不下去,心头有些燥郁。 见许幸还在掉眼泪,他克制着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又掏出一条方巾,打开车窗用水淋湿,转过来又扳正她的脸,胡乱在上面抹了几把。 康沉力气大,许幸被控住下巴动弹不得,挣扎几下,下颌有些痛,于是更委屈了。 抹完之后,康沉皱眉,“怎么擦不掉?” 许幸掰开车顶的镜子照了下,毫无预兆地,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 许幸看着镜子里那张丑得像不可回收垃圾的脸,已经完全听不进劝,坐在那里哭声震天,肩膀一耸一耸,伤心得无法自拔。 要不是这条路没人,被人看到她这幅鬼样子估计会以为她被强行车震了。 康沉揉着眉骨,少有地涌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情绪,他打了个电话,找人把自己车开来,稍稍一顿,又让人带上卸妆用品。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女人哭声,不由得暗暗咋舌,听到卸妆用品,更是惊讶得万脸懵逼。挂断电话一琢磨,就给康沉他爸打了个小报告。 许幸哭了一阵,喉咙痛,眼睛干,实在是太累了。她抽抽嗒嗒几声,默默地拿纸擦眼泪,稍微安静。 康沉被吵得头疼,眼下安静,忍不住嘲讽一句,“要不要喝点水继续哭?” 许幸刚刚压下的委屈立马上涌,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将纸团扔到康沉身上。 “你还是个人吗…呜……你以为…呜呜……你以为我想哭吗?牢也不是…我想坐的啊……”许幸断断续续地哭诉,“那一醒来…就要坐牢…呜呜……关在那个小格子里…我要不是心态好……早就死了一万遍了…” “我名牌大学毕业……我…听说我还在雍大读研…什么工作找不到啊……你以为我想…呜呜呜……还要被卓小晴…卓小晴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羞辱……呜…” 听到这,康沉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伸手,想拍拍许幸肩膀。 许幸哭得太过投入,见有只手过来,就下意识抱住,然后扑进对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肩上擦。 康沉一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 拥抱的姿势保持了好几分钟,被前方来车的远光灯打破。 远光灯随着距离拉近切换成近光灯。 许幸从康沉怀里退出来,眼睛红红,肿得像核桃。 她忍着酸痛半眯起眼,刚好看到被照亮的车牌,呐呐地问:“怎么是你的车……” 来送车的人将车停到路边,上前和康沉说了几句,很自觉地隐到暗处打电话,似乎是想找人把这部越野拖走。 康沉将卸妆用品扔到许幸身上,然后下车,关车门前还冲她交代,“弄好下来。” 在车外站了十来分钟,见副驾半天还没动静,他松了松里衬领口,无甚耐心地上前拉开车门。 车里许幸正忍着脚疼在费力穿鞋,这种细高跟她本来就穿不惯,而且她的脚要比李缘君大一码,刚刚在包间还崴了一下,用点力就疼得厉害。 康沉目光不经意落在她弯腰露出的胸前那道沟上,半晌没有移开。 许幸穿了半天都没穿上,又不敢太使劲,怕把李缘君的名牌鞋给弄坏。 她委屈巴巴抬头,无声地向康沉求助。 康沉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蹲身,捏了捏许幸的脚踝。 许幸皱眉,轻嘶一声。 康沉松开,又拎起那只blingbling的高跟鞋打量,心里又升起莫名燥意。 许幸还想再做尝试,把脚往另一只鞋里塞。 康沉突然扔下鞋子,将许幸往外抱一截,直接拦腰扛起。 许幸被突如其来的悬空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还未待她回神挣扎,康沉已经将她塞进自己那辆保时捷里。 也不知道康沉在抽什么疯,车速一路飙升,直接开回了文艺路。 许幸心里惴惴,以为康沉又不爽了,想要回去找卓小晴麻烦,可康沉又很快停车,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交代,“安分点坐着。” “……” 许幸眼睁睁看着康沉下车,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到五分钟,康沉折返,手里拎了双运动鞋。 他没上车,直接从车窗把鞋递了进去,“穿好下来,吃点东西。” 许幸愣愣接过。 鞋子是很少女的西瓜粉,她在李缘君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这一款,很贵,差不多要花掉她一个月工资。 她有点犹豫,可康沉靠在窗户边又催促了一声。她赶忙穿上,尺码竟然意外的合适。 下车后,她整理着衣服,又低头打量新鞋子,心里冒出很多欢喜的小泡泡,“谢谢你,鞋子…是送给我的吗?” “你想折现还给我也行。” 不,我不想! 许幸赶忙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她四周环顾一遍,往前走了点儿,停在一家专门做抹茶的日式甜品店门前。 甜品店招牌上写着一串看不懂的日文,和风门帘半拉。 她在门口海报立牌前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问康沉,“你吃甜品吗,这家可不可以?” 据说吃甜品会让心情变好,而且这家抹茶店正在做开业活动,名字里带一个X可以打八折,带两个X可以打六折。 她名字里有两个X,还挺划算。 康沉没意见,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里走。 这家店看着窄窄小小,但有三楼,每楼都有六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可以放下竹帘做半遮挡。 他们进去的时候,一楼二楼都已满座,有穿和服的服务员带路,领着他们往三楼走。 整家甜品店都很有日式风情,许幸看到鞋架,默默脱下新鞋,然后又去看康沉。 康沉也依样脱下,盘腿坐进隔间。 可他高高大大的,钻在这小隔间里总有种束手束脚的不和谐,偏生他坐得正经,吃个甜品整出了听音乐会的气势。 许幸翻着菜单,时不时瞄他一眼,本来心里还很郁郁,可见他这样子,有点想要发笑。 这家甜品店所有甜品都和抹茶有关,抹茶杏仁豆腐,抹茶提拉米苏,抹茶冰淇淋…… 许幸点了几样,康沉随意,东西上来了他也不动,只看着许幸进食。 “你不吃吗?” “哭饿的人不是我。” “……” 他今晚戾气怎么这么重? *** 被单方面盯着吃东西盯了好一会儿,许幸很不自在。 抹茶味在舌尖打转,她不由自主想起康沉闯进包间扶住她的那一刹那,还有他提醒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往卓小晴车上那一撞。 其实她之前根本都不敢想象这样当众被揭穿的场面到底会有多难堪,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今天康沉在,她难受,但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紧接着她又想起,康沉还扛了她,送了她鞋子…… 突然,她的脸就红了。 康沉气息过于明显,她硬着头皮吃了块蛋糕,又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其他几样甜品,结结巴巴道:“我吃好了,我…我们走吧。” 康沉微微点头。 走出小隔间,康沉穿好鞋,等许幸。 而许幸跟着出来,扫了一圈鞋架,有点愣。 鞋呢。 她傻傻道:“我的鞋好像不见了。” 说完,她的意识才回位。 康沉送给她价值四位数的新运动鞋不见了…… 所以,她又要成为没鞋穿的小女孩了! 其他隔间的小姑娘闻声出来,认领了自己的鞋,只剩下一双没人认领的开胶布鞋。 想起自己的西瓜粉,又看了看眼前这双小破鞋—— “哇!” 许幸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态说崩就崩了。 从来就只有他刁别人的份,大晚上吃个甜品还要被不开眼的偷鞋子? 他态度强硬,也不跟做不了主的店员废话,直接让他们转告老板,他们店必须给出解决办法,不然报警。 人家刚开的新店就叫警察叔叔来串一波门,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老板一听电话,就马上赶了过来。 看到康沉这个不好打发的主,老板暗自计较一番,陪着笑脸说好话,又给他们免了单,还送了他们一张该连锁甜品店全国通用的礼品卡,里面有鞋子等值的消费额度。 康沉觉得老板还算识相,把卡扔给许幸,没再计较。 许幸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跟在康沉身后亦步亦趋,手里拿着礼品卡翻来覆去打量。 想了想,她还是有点心虚,于是上前拉了拉康沉袖子,小声问:“我们拿报警威胁他们是不是不太好呀,偷鞋子的又不是他们店……” “不是他们店非要顾客脱鞋的么?鞋放在他们店统一保管的鞋柜里不翼而飞,不找他们找谁?一家店将服务体验纳入消费范围却连顾客的基本财产安全都保证不了,还开什么店,不如在路边摆摊好了。” 32离职啦 此为防盗章 她扭头对着车窗那一面, 察觉到有眼泪涌出, 就马上抬手擦掉。 康沉车速很快, 许幸擦着眼泪,却还是认出, 这是往江边走的路。 她从小就在雍城生活, 雍城是个游离在二三线之间,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城市,可她对雍城的归属感和熟悉感要远远超过相距不远却繁华多倍的星城。 一个拐弯,她就知道康沉是想抄近路。 这条近路属于老城区, 路旁路灯要亮不亮,路面不甚平整。周边都是低矮待拆的老式居民楼, 夜风中伫立,似是摇摇欲坠。 开了一小段, 车突然停下。 许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反应稍微要慢一些, 可很快, 她察觉出些许不对。 她转头去看康沉,声音略微带着哭后的破碎感,“怎么了?” 康沉一动不动,过了半晌, 他说:“车坏了。” “……” 撞车的时候他不是很英勇? 康沉转头, 看到她妆哭花后那张五彩斑斓的脸, 倾身打开她面前的储物柜, 然后拿出纸巾, 放到她怀里,“擦擦。” 许幸对自己的狼狈毫无所觉,一边抽纸,还一边可怜巴巴地道谢,“谢谢……康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去填海了……” “……” “不过我还是想去填海…你说我怎么能弄得这么狼狈呢,我……” 康沉忍无可忍,“你先闭嘴。” “……” 许幸还真的乖乖闭嘴了。 不让她说话,她就一个人默默地想,可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儿,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康沉很少情绪外露,可被包厢场景激出来的火气暂时压不下去,心头有些燥郁。 见许幸还在掉眼泪,他克制着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又掏出一条方巾,打开车窗用水淋湿,转过来又扳正她的脸,胡乱在上面抹了几把。 康沉力气大,许幸被控住下巴动弹不得,挣扎几下,下颌有些痛,于是更委屈了。 抹完之后,康沉皱眉,“怎么擦不掉?” 许幸掰开车顶的镜子照了下,毫无预兆地,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 许幸看着镜子里那张丑得像不可回收垃圾的脸,已经完全听不进劝,坐在那里哭声震天,肩膀一耸一耸,伤心得无法自拔。 要不是这条路没人,被人看到她这幅鬼样子估计会以为她被强行车震了。 康沉揉着眉骨,少有地涌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情绪,他打了个电话,找人把自己车开来,稍稍一顿,又让人带上卸妆用品。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女人哭声,不由得暗暗咋舌,听到卸妆用品,更是惊讶得万脸懵逼。挂断电话一琢磨,就给康沉他爸打了个小报告。 许幸哭了一阵,喉咙痛,眼睛干,实在是太累了。她抽抽嗒嗒几声,默默地拿纸擦眼泪,稍微安静。 康沉被吵得头疼,眼下安静,忍不住嘲讽一句,“要不要喝点水继续哭?” 许幸刚刚压下的委屈立马上涌,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将纸团扔到康沉身上。 “你还是个人吗…呜……你以为…呜呜……你以为我想哭吗?牢也不是…我想坐的啊……”许幸断断续续地哭诉,“那一醒来…就要坐牢…呜呜……关在那个小格子里…我要不是心态好……早就死了一万遍了…” “我名牌大学毕业……我…听说我还在雍大读研…什么工作找不到啊……你以为我想…呜呜呜……还要被卓小晴…卓小晴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羞辱……呜…” 听到这,康沉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伸手,想拍拍许幸肩膀。 许幸哭得太过投入,见有只手过来,就下意识抱住,然后扑进对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肩上擦。 康沉一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 拥抱的姿势保持了好几分钟,被前方来车的远光灯打破。 远光灯随着距离拉近切换成近光灯。 许幸从康沉怀里退出来,眼睛红红,肿得像核桃。 她忍着酸痛半眯起眼,刚好看到被照亮的车牌,呐呐地问:“怎么是你的车……” 来送车的人将车停到路边,上前和康沉说了几句,很自觉地隐到暗处打电话,似乎是想找人把这部越野拖走。 康沉将卸妆用品扔到许幸身上,然后下车,关车门前还冲她交代,“弄好下来。” 在车外站了十来分钟,见副驾半天还没动静,他松了松里衬领口,无甚耐心地上前拉开车门。 车里许幸正忍着脚疼在费力穿鞋,这种细高跟她本来就穿不惯,而且她的脚要比李缘君大一码,刚刚在包间还崴了一下,用点力就疼得厉害。 康沉目光不经意落在她弯腰露出的胸前那道沟上,半晌没有移开。 许幸穿了半天都没穿上,又不敢太使劲,怕把李缘君的名牌鞋给弄坏。 她委屈巴巴抬头,无声地向康沉求助。 康沉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蹲身,捏了捏许幸的脚踝。 许幸皱眉,轻嘶一声。 康沉松开,又拎起那只blingbling的高跟鞋打量,心里又升起莫名燥意。 许幸还想再做尝试,把脚往另一只鞋里塞。 康沉突然扔下鞋子,将许幸往外抱一截,直接拦腰扛起。 许幸被突如其来的悬空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还未待她回神挣扎,康沉已经将她塞进自己那辆保时捷里。 也不知道康沉在抽什么疯,车速一路飙升,直接开回了文艺路。 许幸心里惴惴,以为康沉又不爽了,想要回去找卓小晴麻烦,可康沉又很快停车,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交代,“安分点坐着。” “……” 许幸眼睁睁看着康沉下车,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到五分钟,康沉折返,手里拎了双运动鞋。 他没上车,直接从车窗把鞋递了进去,“穿好下来,吃点东西。” 许幸愣愣接过。 鞋子是很少女的西瓜粉,她在李缘君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这一款,很贵,差不多要花掉她一个月工资。 她有点犹豫,可康沉靠在窗户边又催促了一声。她赶忙穿上,尺码竟然意外的合适。 下车后,她整理着衣服,又低头打量新鞋子,心里冒出很多欢喜的小泡泡,“谢谢你,鞋子…是送给我的吗?” “你想折现还给我也行。” 不,我不想! 许幸赶忙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她四周环顾一遍,往前走了点儿,停在一家专门做抹茶的日式甜品店门前。 甜品店招牌上写着一串看不懂的日文,和风门帘半拉。 她在门口海报立牌前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问康沉,“你吃甜品吗,这家可不可以?” 据说吃甜品会让心情变好,而且这家抹茶店正在做开业活动,名字里带一个X可以打八折,带两个X可以打六折。 她名字里有两个X,还挺划算。 康沉没意见,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里走。 这家店看着窄窄小小,但有三楼,每楼都有六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可以放下竹帘做半遮挡。 他们进去的时候,一楼二楼都已满座,有穿和服的服务员带路,领着他们往三楼走。 整家甜品店都很有日式风情,许幸看到鞋架,默默脱下新鞋,然后又去看康沉。 康沉也依样脱下,盘腿坐进隔间。 可他高高大大的,钻在这小隔间里总有种束手束脚的不和谐,偏生他坐得正经,吃个甜品整出了听音乐会的气势。 许幸翻着菜单,时不时瞄他一眼,本来心里还很郁郁,可见他这样子,有点想要发笑。 这家甜品店所有甜品都和抹茶有关,抹茶杏仁豆腐,抹茶提拉米苏,抹茶冰淇淋…… 许幸点了几样,康沉随意,东西上来了他也不动,只看着许幸进食。 “你不吃吗?” “哭饿的人不是我。” “……” 他今晚戾气怎么这么重? *** 被单方面盯着吃东西盯了好一会儿,许幸很不自在。 抹茶味在舌尖打转,她不由自主想起康沉闯进包间扶住她的那一刹那,还有他提醒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往卓小晴车上那一撞。 其实她之前根本都不敢想象这样当众被揭穿的场面到底会有多难堪,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今天康沉在,她难受,但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紧接着她又想起,康沉还扛了她,送了她鞋子…… 突然,她的脸就红了。 康沉气息过于明显,她硬着头皮吃了块蛋糕,又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其他几样甜品,结结巴巴道:“我吃好了,我…我们走吧。” 康沉微微点头。 走出小隔间,康沉穿好鞋,等许幸。 而许幸跟着出来,扫了一圈鞋架,有点愣。 鞋呢。 她傻傻道:“我的鞋好像不见了。” 说完,她的意识才回位。 康沉送给她价值四位数的新运动鞋不见了…… 所以,她又要成为没鞋穿的小女孩了! 其他隔间的小姑娘闻声出来,认领了自己的鞋,只剩下一双没人认领的开胶布鞋。 想起自己的西瓜粉,又看了看眼前这双小破鞋—— “哇!” 许幸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态说崩就崩了。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霓虹明灭,流光交错,在许幸眼底,却都氤氲成一片或大或小的光斑。 她扭头对着车窗那一面,察觉到有眼泪涌出,就马上抬手擦掉。 康沉车速很快,许幸擦着眼泪,却还是认出,这是往江边走的路。 她从小就在雍城生活,雍城是个游离在二三线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城市,可她对雍城的归属感和熟悉感要远远超过相距不远却繁华多倍的星城。 33打印机 此为防盗章 不料电话那头李缘君直接来了句:“好的, 我马上来。” 一口气还没落下, 听筒里就只剩下急促的嘟嘟声。 这次的相亲对象得有多不满意啊,连敷衍的面子都不给。 许幸暗自嘀咕,一边将手机塞回口袋,一边唰唰唰地继续填表。 填完之后, 她将表格递还给前台。 前台工作人员开始录入信息,小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接待她的郝经理则在一旁喋喋不休,“……等卡激活了, 我带你去找教练做一个身体素质检测,然后——” “免费的?” 郝经理一愣, 马上又应声:“那当然。” 许幸点了点头。 郝经理停顿片刻, 找回自己的话头, 又九转十八弯地继续推销自家健身房的私教课。 许幸不时“嗯嗯啊啊”应上两声,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似乎听得很认真。 健身卡激活后, 她也十分顺从地跟着郝经理往里走。 “这边进去是女更衣室,里面有储物柜, 平时过来锻炼可以把东西存在里面,往里走还有淋浴间,淋浴间另一头通向恒温游泳馆。” 许幸视线刚刚上移,郝经理又介绍另一边,“这边几间教室都是用来上综合操课的, 您平时可以按课表过来上课, 有啦啦操啊热辣炫舞啊空中瑜伽什么的。” “收费吗?”许幸问起最关心的问题。 郝经理哽了哽, “这个……不额外收费的。” 走到分岔路口,郝经理回身,和许幸商量,“我先带您去休息室找教练,右边那片我们先不过去了,做完检测让教练再带您熟悉熟悉,您看这样行不行?” 许幸随意“嗯”了声,望向右边。 右边那片很安静,只有一台跑步机上有人慢走,传送带运转,发出轻微声响。 跑步机上的男人高而挺拔,侧脸轮廓虽隐匿在光影暗处,却依稀可见坚毅的下颚线。 嗯……好像有点帅。 许幸不由得多看几眼。 可看着看着,那侧脸就看出了几分隐约的熟悉感。 还没等她深究熟悉感的由来,已经走出一段的郝经理就停下步子,回头朝她打招呼,示意她快点跟上。 许幸点点头,边走边回头打量,直到走出一截再看不到身影才算作罢。 *** 郝经理给许幸介绍的教练平头板正,长相上没有太多可发挥的余地,但健康壮实,一看就是个好教练。 许幸瞄一眼教练胸前的小铭牌,上面写着:私人教练,陈东。 陈东在经理介绍下伸手,和许幸打招呼:“你好,许小姐。” 许幸客气回握,“你好,陈教练。” 郝经理将许幸交给陈东过后,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他一个好好把握的眼神,很快离开。 陈东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感激,目送着给他拉客户的郝经理走出视线范围,他回神,伸出一只手引路,“噢,许小姐,这边走,我带你去做一下身体素质检测。” “好。” 检测报告是即时出来的。 两人坐在小圆桌前,陈东略略向前倾身,给许幸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数值,又把需要通过运动改善的地方都重点讲解了一遍,而后用一句“就是这样”作为结尾,再默默望向许幸。 一米八几的壮汉眼巴巴望着自己,许幸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啊”了声,也眼巴巴望向陈东。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许幸面上呆呆傻傻,心里却早已卷起惊涛骇浪:我去,这流程和李招娣说的不太一样啊!检测做完就完了?你不应该推销一下自己的私教课吗?还是说现在健身房已经进化升级,开始流行质朴风卖课套路啦? 可能是许幸这副痴傻的表情给了陈东勇气。 半晌,他眼神闪闪烁烁,鼓起勇气嗫喏出一句:“那…那……许小姐,你要买几节课……改善下身体素质吗?” 这流程就对了嘛。 陈东另外一句“一节基础私教课八百,十节以上有优惠”还在嗓子眼打转,许幸就恢复正常,淡定地吐出两个字:“不买。” 陈东失望的“哦”了声,似乎也没有继续挣扎、花式推销的想法。 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许幸抿了口白开水,突然不好意思再开口问健身卡附赠的免费体验课。 倒是陈东很快收拾好心情,一脸诚恳地说道:“许小姐,我们健身房办卡都有一节私教体验课的,我来给你上体验课吧。” “免费体验课你能拿到钱吗?” 陈东点了点头,“能,就是比正常售课分成少点。” “那行,你给我上吧。” 许幸松了口气,没钱支持这位朴实教练的心虚也稍稍减退。 跟着陈东去往私教训练室时,许幸一路打量健身房的各项设施,那些小心虚很快退得一干二净。 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挣得还没这锯口的葫芦多吧。 在星城,这家健身房的定位已算高端,基础私教课八百一节,算他抽成两百,一天上五节课,人家也月入三万不愁吃穿,轮得到她来迷之怜爱吗? 要不是公司年会抽中健身房年卡,她怎么可能来这种烧钱买安慰的地方。 没钱是一种病的话,她都已经病入膏肓了好吧。 今天特意穿了运动服过来,她是打算在这运动一会儿,拍张照晒到朋友圈,吹捧一下老板发放的福利,完了再将卡挂到网上转让。 高端健身房的卡不好卖,但原价一万五的年卡,怎么着也能卖个一万块吧,再不济,对折七千五? 想到即将到手一笔巨款,许幸做卷腹运动都有力气了。 *** 一节私教课六十分钟,还剩下十分钟的时候,许幸瘫在垫子上装死不动,出气多进气少,运转迟缓的脑子死活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花钱找罪受。 陈东喊了好几声,许幸都没反应,他无奈地挠了挠头,只得妥协,“行了,那就练到这吧,你起来趴康复床上,我给你做拉伸。” 听到这,许幸才诈尸般动了动手指,艰难起身,慢吞吞爬上康复床。 康复床靠头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圆洞,和SPA馆的护理床一样,不过圆洞上的枕头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许幸懒得找,直接用手当枕头。 拉伸有些痛,许幸时不时要嗷上两嗓子,下巴枕在手背上,眼睛就透过玻璃墙,直直望向对面力量训练区正在躺举杠铃的肌肉猛男。 23,24,25…… 许幸正默默给对面的肌肉男计数,计到25时,有道身影停在两个训练区相隔的走廊上,恰好挡住她的视线。 男女更衣室离这片区域不远,时不时有人从走廊穿行,许幸以为这人会马上离开,可等了几秒,这身影还是直喇喇挡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没好气地抬眼,却没想到,正好撞上男人偏头打量。 男人身形颀长,运动过后洗完澡,黑衬领口微敞,配合他一脸的淡漠以及发梢未被吹干的些许湿意,生生勾勒出几分禁欲的美感。 许幸呆怔几秒,还来不及欣赏,对方眼里平静的距离感,就裹挟着铺天盖地的记忆呼啸而来。 他的轮廓与之前瞥见在跑步机上慢走的半张侧脸无缝重合,许幸的脑子突然就转得快起来了。 卧槽冤家路窄……原来是他!他应该不是抽奖抽中的年卡吧,身上衣服看上去很高级的样子,一看就混得不错啊! 抱着“我混得这么差你混得这么好,不行不能被这个逼王羞辱”的心态,许幸终于想起自己丢到喜马拉雅山另一边的面子。 她脑袋瓜子一个短路,突然猛地栽下去,想装一把掩耳盗铃我没看见你。 “啊——!!!” 伴随着栽下去那一瞬间的用力过猛,陈东也刚好帮她压到左边小腿,许幸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叫出声。 陈东被她吓了一跳,立马松手,关切上前,“你没事吧?” 我有事啊!!! 脑袋扎入康复床圆洞里,她挣扎了两下,脸憋得通红,声音也有些憋闷,“怎么办?!我脑袋好像出不来了!” *** 人越着急越难理智,但像许幸这样屁大点事就能毫无形象哐哐拔头的,康沉觉得,这辈子也见不着第二个了。 他站在走廊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衬衫领口,姿态悠然。 隔着一道玻璃,他眸光微垂,眼底跃动着捕捉猎物的光芒,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 见她回来,李缘君换了个姿势,“你怎么才回,我都睡醒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就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 李缘君立马摊开手,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饭团还有没有,给我吃点,我好饿。” “你不是过午不食?”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我中午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34点个赞 此为防盗章 这年头十八线网红主播开个淘宝店唱唱歌讲讲笑话也年入几百上千万, 乍一看, 横扫各大图书畅销榜单的大神级作家年入三千八百万好像也不算太多。 可他竟然是版税收入就达到了三千八百万欸。 李缘君不大不小也算个作家, 大学谈恋爱时写的傻白甜言情《风已穿堂过》卖了影视版权。 当时卖的价格很低, 但架不住运气好, 翻拍之后大红大紫, 主演受益良多不提,李缘君这个原作者也跟着水涨船高。 电视剧播出后,诸多影视方上门抢IP,也不管她后来写的那些科幻言情适不适合影视化, 分西瓜似的全给买走了, 李缘君实打实一夜暴富。 李缘君目前写了十本,除了那本爆红的傻白甜言情,其余都是科幻奇幻类的言情, 网络人气不太行,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基本也能做到本本出版。 她的版税已经不是新人价了, 但一本二十余万字的税后到手也不过三四万,一年撑死了出版三本,也就是十来万的版税收益。 对比起来,三千八百万实在也太巨款了。 许幸根本无法想象, 在版税之外, 初一的影视版权费用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 许幸本科念的戏剧文学, 也就是俗称的编剧专业, 现在工作之余也在李缘君的指引下写点想挣点外快。 虽然外快还没挣到, 但她对网络写手这一职业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看完初一的百科简介后,她更是感觉还有一片广阔的金矿等着自己前去开采。 想到这,她坑都不想蹲了,感觉自己坐到电脑面前立马就能整出十万字。 一个除夕都在码字的仙女,凭什么挣不到三千八百万呢? 想当年李招娣那逼回回考试都低空飘过,自己好歹也考过一次专业前十,难道还不如她?! 许幸开始陷入幻想,一边蹲坑一边自我膨胀。 就在她连签名字体都在脑海中设计完毕的时候,手机猝不及防开始呜呜震动。 她被吓了一跳,一个手抖,手机也滴溜溜滑落。 霎时,许幸脑袋一片空白。 眼睁睁看着花了两千块巨款买来的手机在瓷砖上漂移一段,有往蹲坑滑翔的趋势,她迅速出手,一巴掌将其拍下! ——截住了! 顺便还按下了通话键。 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细密疼痛,许幸小脸皱成一团。 看着不熟悉的一串陌生数字,她气不打一出来,只是还未待她撒气,就听电话那头夹杂着微弱电流,传来熟悉男声,“喂,许幸。” ……? 谁啊? 许幸稍稍愣怔,“噢”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才发现钱包落在外套口袋里了,能给我送一下么,有急用,地址我发短信给你。” 大哥,你并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啊。 前两天在享用那顿价值四百八十八元的晚餐时,许幸本来打算闷声不吭玩命吃,坚决不留一点剩菜。可刚吃没两口,隔壁桌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任性的扔起了酱汁小排骨。 一块两块三块…… 全都精准无误地扔在她米白色大衣上。 许幸心里飘过一万条mmp弹幕。 要不是康沉浑身散发着“我能不留痕迹弄死你们”的危险气息,毫不让步要求小姑娘道歉,那家人估计会用“小孩子不懂事,不要和她计较”的理由敷衍过去。 最后歉是道了,但衣服一时半会儿弄不干净,酱汁弄在米白色大衣胸前,难看得像是糊了屎。 也不知道康沉那逼是不是吃了她四百八十八于心有愧良心发现,离开餐厅时竟然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穿。 当时她还装模作样把手机号码报给了康沉,让他打过来自己存一下,有空还他衣服。 事实上她觉着康沉也不少这一件两件外套,所以穿回来后就扔在那儿一没洗二没碰,打算等年后再找个时间还给他,电话号码忘了存,也完全没想过衣服里竟然还有钱包。 早知道就应该吞了他的钱卖掉他的衣服才对:) 许幸坑也不蹲了,拖着麻麻的双腿窜入卧室,找到康沉的呢子大衣。 大衣上还残留微弱的佛手柑清香。她左摸摸右摸摸,好半晌才从衣服内口袋找出个短款棕色钱包。 让她感到非常失望的是,钱包里并没有钱,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 她看了看身份证。还别说,这货从小到大都是按照蓝颜祸水的生长路线超额完成任务。 都说证件照是检验颜值的最高标准,对比自己那张拍得和遗照似的身份证,她就特别想把康沉这张扔进蹲坑里泄愤。 没找到钱,许幸兴致下来了一大半。她随手点开短信,看康沉发来的地址。 百丽旋转餐厅。 许幸突然又打起精神来了,这个点过去,是不是还能蹭上他一顿饭呀! 不过百丽好像离近阳塔很近,今晚除夕夜,去近阳塔广场跨年的人应该和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多吧。 许幸略一思索,还是觉得蹭饭比较重要。 *** 许幸到达餐厅时是七点一刻,勉强也算饭点。 服务员一听她是来找康沉,略略点头,伸手引路,“康先生在这边,我带您去。” 百丽是星城知名的高档自助餐厅,装潢精致格调优雅,整间餐厅三百六十度旋转,坐在落地窗边用餐,星城风景一览无余。 许幸久未踏入这种吸血场所,不由得左看看右看看,表现得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感受到来自大佬的凝视,一转头,就撞上康沉好整以暇的目光。 许幸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后颈,又装出一副“我只是随便看看”的样子,若无其事在他面前落座,而后将装衣服的袋子推过去。 袋子上雕牌的字母logo硕大,许幸暗自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李招娣那败家玩意儿还买得起雕牌,她可能要用都市丽人给逼王装外套了。 接过袋子,康沉“嗯”一声,并没有去拿钱包,更没有看衣服一眼。 “你不是有急用?” “现在不急了。” ……? 康沉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合上笔记本,随口道:“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 吃饭? 许幸思路秒被带偏。 那多不好意思啊,她笑了两声,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好啊。” 她已经吃足了讲客气的亏:) *** 康沉吃饭很安静,这一点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变过。 想当年他们一起在幼儿园吃饭,大家敲着碗恨不得每天都要上演几出电视里学来的狗血戏码: “皇上快试试臣妾不爱吃的豆芽菜!” “我是皇后你个贵妃快把红烧肉让给我!” 唯有康沉风雨不动安如山,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向日葵老师就会翻来覆去夸奖他,还会奖励他一只剪纸小兔子。 向日葵老师不知道的是,每次她一转身,康沉就夹着不爱吃的胡萝卜扔进她碗里。 要不是最后小兔子都到了她手里,她可能会扔他一脸胡萝卜吧。 想起陈年往事,再看看二十余年后混得连春节都没地儿过的自己,许幸觉得心境都瞬间变苍老了。 不过话说回来,“康沉,你春节不回家吗?” 康沉抬眼瞥她,虽然没说话,但冰凉冰凉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诉她:不会说话就安静闭嘴。 许幸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相当没档次的问题,很快就埋头吃菜。 其实康沉他家从小就挺有钱的,可他家关系也从小就不好。 那会儿上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来接,只有康沉是他家保姆坐路虎来接。 当年都那样,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想了想,许幸还是决定不作妖了,就心平气和地吃顿晚饭。 这顿晚饭足足吃到晚上九点半,他们坐的位置也正好旋转至面向近阳塔的一方。 近阳塔是星城的地标性建筑,临江而建,每至新年就会投屏倒计时,还会放烟花。 此时望向窗外,星城夜色如几许繁星,闪烁明灭,赏心悦目。 只是许幸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扩大,就突然僵住了—— 卧槽,这么多人?!这大过年的不好好待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都出来浪什么浪啊。 *** 从百丽出来,两人站在路边,附近几条主干道塞车已经塞得满满当当,路上行人如织。 康沉问:“你怎么回去?” “搭地铁啊。”许幸说完,突然想起件事,“完了,今晚近阳塔跨年,地铁不停近阳塔站。” “……” 星城是不夜城,一到过节外面就堵得水泄不通,越夜越热闹。 饶是春节,仍有大批来星城漂泊的人没有归家,有人为三倍加班工资仍在工作岗位上勤勤恳恳,有人与三两朋友同事出门狂欢,感受新年气氛。 如果要合并同类项的话,身为雍城人的许幸和康沉似乎也能勉强并入这个行列。 地铁不停站,怎么办呢,那就只能往前走一个站了。 许幸来星城不算久,不太认路,偏生这会儿网络也不好,地图都打不开,她只好跟在康沉屁股后面亦步亦趋。 在不断穿马路等红绿灯中耗完一小时,许幸小腿肚已经开始泛酸,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以为这逼知道地铁站在哪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两人已经路过同一家咖啡店三次了吧。 35新微博 此为防盗章 四位数一晚的房费, 她怎么可能会浪费一顿豪华自助早餐呢。 下一秒, 她就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洗漱完, 换好衣服,许幸拿着房卡出门。 好巧不巧,刚刚带关把手,隔壁房门也刚好打开。 康沉穿一件宽松的灰色薄毛衣, 领口微敞, 难得露出几分闲适。 毕竟是金主爸爸,许幸愣了两秒,马上打招呼:“早啊, 你也去吃早饭吗?” “嗯,早。” 康沉温和应声,恢复正常后和昨晚那个威胁说要捏死她的危险分子已经判若两人。 许幸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很快跟在他后面钻进电梯。 到餐厅后, 康沉径直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桌上有日期新鲜的雍城日报,他随手拿了一份翻阅。 许幸问:“你吃什么?” “麻烦帮我拿下咖啡和吐司,谢谢。” 许幸点了点头,很快拿了早餐过来。 康沉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 只是许幸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 吃掉半碗馄饨,她忍不住问:“聚会是晚上七点半, 你白天干什么?” 康沉说:“我回家。” ……? 白天回家, 所以昨晚干嘛住酒店, 她还以为他和家里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到了“过雍城而不入家门”的地步了呢。 许幸默默腹诽,时不时抬头瞥他一眼。 见他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思,她只好自己往想要说的话题靠拢,“对了,你怎么会想去参加同学聚会,我以为你不去呢。” 康沉反问:“那你怎么想去?” “我不想去欸,这不是被人赶鸭子上架么……” 康沉眉头一挑,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许幸试探性地接着抱怨了两句,见康沉没有打断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始大吐苦水。 BLABLA说了一大堆之后,她又想博得康沉的认同感,“上学那儿卓小晴就看我不爽,你也知道的嘛。” 康沉没说话,只是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幸继续,“我这个星期一直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这聚会她又想了什么招来对付我。对了,我还找我闺蜜借了衣服,今天晚上我吹牛你就当没听到好吧?千万别拆穿我啊,女孩子家就这点面子了,让老同学们知道我混得这么惨,我可怎么活QAQ” 说到最后,许幸可怜兮兮地看向康沉。 康沉目光沉静,欣赏完她早有预谋的演说,“嗯”了一声。 许幸心里大喜,将还没开动的小蛋糕献给康沉。 其实从知道康沉也要去聚会开始,她担心的问题就已经从“又要装逼”转换为了“又要在康沉面前装逼”。别人不了解她现在是什么鸟样,康沉可是了如指掌。他老人家一个不爽在聚会上随便爆料两句,她可怎么活。 忆可失,牢可坐,面子不能丢啊!尤其是在卓小晴面前! 卓小晴那可是认认真真跟她敌对了一整年,分班之后知道她急着上厕所都能故意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 她们之间没有同学情,只有阶级敌人一般的仇恨! 要是被卓小晴知道自己的糟心事,她敢打包票,卓小晴肯定会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指不定还会给微博的吐槽君们爆料自己的极品装逼同学现在混得有多么落魄。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也不用辛苦工作,收拾收拾就可以直接去填海了:) *** 得到康沉配合演出的保证后,许幸终于放下心来。 认认真真在雍城启真分校学习了一天,她马不停蹄回到酒店换衣服,给自己化了个临时从李缘君那儿学来的简单妆容,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李缘君不愧是个曾经写出大火偶像剧IP的作者,仔仔细细替她打点好了所有可能露馅的行头,包括包包,包包里应该有的品牌钱包,限量版口红,补妆粉饼,连包包的挂饰都给她整了一个四位数的小毛球。 人生得一必要时刻全心全意帮你装逼的闺蜜,实乃圆满。 在酒店又蹭了顿自助晚餐,七点的时候,许幸出门。 这也是李缘君交代过的,李缘君说:时间观念这东西,把握起来非常精妙。工作的时候,你也许不能做到提早,但一定要做到准时。而这种商业互吹的同学聚会,混得越好的人到得越晚。 当然,也不能晚得过分,稍微迟到四五分钟就刚刚好。 许幸一边过着李缘君的谆谆教诲,一边暗自编排台词。 七点半的时候,她刚好到达聚会地点。 聚会地点是一家休闲会所,在文艺路的路边,独栋三层小楼,外部装修做得很有特色,看上去像是一盘竖立的磁带。 门口停了好几部车,许幸一眼就认出那辆让她一气之下多出两千块的大奔,心下忽地一沉—— 战斗要开始了! 进入大门,有服务生迎上来,引着她走向一楼包间,殷勤为她开门。 许幸深呼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摆出一张康沉同款冷漠脸,踏入包间。 Jimmy Choo渐变亮片高跟滴滴答答一路敲过,许幸忍着不太合脚的疼痛微微勾唇,看向沙发上热烈讨论的男男女女。 包厢内不知道因为什么话题,气氛显然已经热起来了。 长条桌上摆满了啤酒洋酒果盘零食,屏幕上原声放歌,没人唱。 许幸漫不经心开口,“有点事耽误了,不好意思啊,有点晚。” 众人齐刷刷地停声,望向她。 十秒钟,没人开口说话,屏幕上唱的歌刚好也到了尾声,包间内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和许幸高一时玩得好的女生姚可可认出她,略带尴尬地招呼她坐下。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尬尬地和许幸打招呼。 许幸觉得气氛不大对,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最中间的卓小晴。尽管包间内灯光昏暗,但她也看到了卓小晴脸上那一抹怎么也挥不去的自得。 许幸环视一圈,有人掩唇咳嗽,有人转头和其他人说话,总之表情都不太自然。 另外,康沉好像还没来。 很快,下一首歌前奏响起,许幸撩了下头发,正打算问下姚可可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有些古老的前奏响起—— 她抬头,发现这首歌是《愁啊愁》。 没错,就是那首歌词写着“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愁啊愁》,唱这首歌的人还唱过另外一首同题材的歌——《铁窗泪》。 许幸心里卧槽了一下,上一秒还在想“谁点了这么有年代感的歌”,下一秒突然想到一件事,脑子瞬间空白。 这时,卓小晴拿起话筒,冲许幸嘲讽道:“许幸,这歌可是我特意为你点的啊。你也真是,坐牢这么大的事都不跟老同学们说一说,你要是早说,我们可不是还得去探探监么?” 众人对卓小晴说的话并未感到意外,显然之前热烈讨论的就是这件事,此时大家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也不过是没想到卓小晴会这么直接。 旁边有人觉得她有些过,拉了拉她,小声劝,“别弄得这么难看。” “我难看什么,该难看的人还好好坐在那儿呢。你们说好不好笑,去年她骑个小电摩撞了我车,还说自己是个作家正在采风呢,也不知道最后赔我的那三万块哪儿来的。”卓小晴语气中明显带着轻蔑和鄙夷,话也说得意有所指,“啧,现在也穿得这么光鲜亮丽,长得漂亮就是有优势,坐过牢算什么。” “卓小晴你有点过分了啊,大家都是老同学,你还有完没完?”姚可可忍不住出头。 其他人也觉得卓小晴有点过分,但不少人还是选择冷眼旁观,或是不痛不痒地打一两句圆场,还有卓小晴那边的人在暗暗发笑。 而许幸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心脏狂跳,脑子混乱得像一团浆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包厢内气氛实在尴尬,在几个和事佬劝说之下,卓小晴放下了话筒。 反正羞辱许幸的目的已经超乎预期的完成,她身心舒畅。 有人也默默切了首热闹的歌,想要活跃气氛,将事情轻轻揭过。 这时,许幸才从措手不及的打击中反应过来,踉踉跄跄站起,狼狈地想要说声去洗手间。 可鞋跟太细太高,她没站稳,摇晃两下,往长条桌上倒去—— 眼看她就要扑倒一桌酒水,变得更加狼狈,突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有力地托住她,将她扶起。 那人闯入包厢带起的风裹挟着熟悉的佛手柑味道充盈鼻腔。 许幸愣了几秒,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康沉。 康沉穿一身黑色大衣,目光冷冽,像是积云密布,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许幸暂时无法思考,被康沉扶着站好,又被他自然地揽入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包厢内明明吵吵嚷嚷在放一首摇滚歌曲,可大家都觉得这间屋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认出来了,那是康沉。 大家都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学校里平日嚣张的坏学生听说康沉家很有钱,放学时联合几个社会青年堵他,以为十拿九稳,可就在他们亮棍子的瞬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个保镖,把几人揍进了医院。 事后社会青年还被送进了局子,坏学生被学校开除。 而康沉,全程都漠不关心,一根手指头没动,依旧是老师眼中的模范学生。 这会儿康沉眼神很冷,包厢内扫了一圈,目光定在卓小晴身上。 有人身上一寒,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卓小晴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 过了几秒,康沉移开视线,颇为亲昵地帮许幸拢起耳边碎发,随口道:“长得漂亮是有优势,总归要强过一些人,丑的同时,还没什么自知之明。” 说完这句,他再次漠然地在包厢内扫视一圈,“我的时间以秒算钱,就不浪费在某些不可回收垃圾身上了。” 他揽住许幸的肩膀,将许幸往外带。 有些人突然就心生后悔,康沉和许幸这关系,明显不简单啊,竟然因为卓小晴得罪康沉?简直是疯了,今天来聚会就是想跟康沉拉拉关系的啊。 想到现在状况还有补救的余地,有人交流两句,都起身往外去追。 卓小晴咬牙切齿,完全没想到突然会杀出一个康沉,还被讽刺了一通,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她丢了脸,又见大家陆陆续续起身往外走,也急忙起身,想要出去找回面子。 可康沉速度很快,把许幸塞进车里,自己也很快上了车,不管那些在门口喊他的老同学。 不过瞥见卓小晴出来的瞬间,他降下了车窗,凉凉地看了卓小晴一眼。 突然,他毫无防备地启动,加速,直直撞向路边停着的那台大奔。 “砰——!” 众人目瞪口呆。 康沉在家换了车,大越野撞上低配奔驰,看上去毫发无伤,而奔驰保险杠已经凹进去了一大块。 紧接着,康沉从驾驶座扔出来一张名片,名片轻飘飘地在低空旋转片刻,而后悄然落地。 升起车窗之前,康沉扶了扶眼镜,“要赔偿,找我律师,但是你,有生之年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许幸继续挣扎,可脑袋好像发酵过的面团,体积瞬间膨胀,怎么着都没能从洞口顺利上岸。 就在她满心绝望、以为要打电话叫消防叔叔拿锯子来救自己的时候,有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而后又有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 36女朋友 此为防盗章 许幸身为老师的自信心被康沉打击得七零八落,一路都很沉默。 直到车开到小区门口, 许幸才出声, “停在这里就好了,我要去拿个快递。” 康沉依言停下。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 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 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它就是一个猛转头, 你想象下, 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 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康沉沉默半晌,“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 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突然握拳掩唇, 轻咳一声。 透过薄薄镜片, 眼底依稀可见笑意浮动。 *** 夜晚小区里亮了灯, 初春的风仍然有些清冷, 微微掠过, 树叶沙沙作响。 许幸拖着步子走向快递柜,心情略丧, 边扫码开箱还边想:最近穷得叮当响的, 什么都没买, 谁寄的快递啊。 柜门“啪嗒”打开, 她就着朦胧灯光仔细打量。 收件人姓名电话地址都很齐全,可寄件人那里只留了一串不熟悉的手机号码,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她掂了掂,东西好像不重。 回到家,许幸找了把工具刀拆快递。 快递盒打开,许幸有点意外。 盒子里面只有一个木质相框,相框框住一张集体照,而集体照上是一群穿硕士服的男男女女。 许幸很快就在那群男男女女中找到了自己。 照片上,她显得比现在年轻一些,眉眼清澈,笑容灿烂。 她看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她的研究生毕业照。 谁寄的啊? 许幸满心疑惑,一手拿着相框,另一只手将快递盒翻转往下倒。 ——没有其他东西。 她又回过头去打量照片,照片里其他人看着眼熟,但让她叫名字,却一个都叫不上来。不对……有一个她还是能叫出名字的,那就是站在她旁边,和她形容亲密的方萝。 照片上方萝有些腼腆,笑容略显羞涩,看上去干干净净。 许幸听说过,方萝是她研究生时期的室友,两人很要好。 是的,听说。 她本身对方萝是没有印象的。 记住这张脸是因为,出狱后她一度想要找回记忆,看了不少自己研究生期间发的朋友圈。 李缘君也说,读研的时候,她最常提及的就是和她同寝那个叫方萝的女生。 许幸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试着拨了下寄件人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许幸挂断,返回通话记录界面。看到界面上的号码归属地标注为雍城,她心念一动,又上网查了下快递单号。 单号物流显示,快递是从雍城发来的,揽件地点为雍城老城区的某家小超市,括号里还写着,这家小超市是该快递公司的代收发点。 许幸一头雾水,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毕业照。 她正是在研三毕业那一个学期、拍完毕业照后出的事。毕业前夕入狱,导致她并没有拿到硕士学位证和结业证。 这张毕业照寄给她,莫不是来羞辱她研究生没毕业的吧? 这么一想,许幸有点郁闷。 她顺手截图了物流信息,将相框扔到一边。 李缘君还没回,许幸检查完明天的备课,打算码码字。可那张突然寄来的毕业照,又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也静不下来。 *** 李缘君回来的时候,许幸窝在沙发上,码了三百个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李缘君凑近,随意瞥了眼,调侃,“哟,您老又打算挖新坑了啊。” 许幸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旁边挪,给李缘君腾位置,顺便将电脑放到李缘君腿上。 “你看看,这个开头怎么样。” 李缘君避之不及,“别别别,我现在不看小甜文,你别给我看,省得给你带歪了,你多看看金榜上那些人都写的什么题材是个什么节奏就行了。” “金榜上不都是大神么,人家写什么题材都一呼百应,我一个小透明有什么可参考的。” 李缘君嗤笑,“拜托,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作收一千才叫小透明好吗?你看看你自己作收。” 许幸傻乎乎问:“什么是作收?” “作者收藏!点开你专栏,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李缘君指着她的屏幕。 “我有三十四个欸。” 李缘君无语凝噎,“三十四个,那你充其量就是个小尸体,好吗?” 小尸体? 许幸狐疑地看向李缘君,见李缘君隐隐露出一副“快来问我我是什么等级”的表情,许幸决定了,就是不问,憋死她:) 李缘君期待了半晌,见许幸没反应,撇了撇嘴,有点兴致缺缺。 百无聊赖地扫了圈茶几,见茶几桌子上放了个相框,她好奇拿起,边打量边问:“这你毕业照啊?照得挺人模狗样的啊,不过这些男生怎么都这么丑。” “我怎么知道?”许幸将电脑搁置到一旁,“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我查了下单号,寄件地点是雍城。” 李缘君这一刻的思维和许幸达到了神同步,“哟,知道你没拿到毕业证还给你寄毕业照,这人不会是跟你有仇,故意羞辱你吧?”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和谁说过你现在住我这?” 问到这,许幸摇头,“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是你接我出来的吗?除了和牢里那个砍了老公小三的阿姨说过朋友会来接我回家,我谁都没说呢。而且那个阿姨的刑期可得到今年五月份。” 李缘君写科幻的,不是很懂推理,听她这么说,又看了半晌照片,毫无头绪。 突然,她指着照片上许幸旁边的方萝说:“这妹子是你读研究生时候的室友吧,你出来这么久了,她还没有联系过你?” 许幸老实巴交地继续摇头。 “这就奇怪了,你出事之后,我还去你们学校找过她,想了解了解情况,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听到你出事的时候特别惊讶。 “和我说话那会儿,她还挺伤心的,说是想去看你,但警察不让。 “哦对了,她还说自己马上要去帝都工作,拜托我多照顾你,等你出来了,一定会来看你什么的。” 说到这儿,李缘君皱起眉,有点想不通。 许幸是被保研了隔壁雍大,而她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念了研究生。 本来两年就可以毕业,可她是春季入学,再加上学渣本性难移,拖拖拉拉也到了许幸研三毕业那个夏天才打算回国。 回国前她还联系了许幸,可许幸那时已经出事。 等她回到雍城,许幸的案子早就走完程序,人也被移交到了雍城女子监狱。 她不相信许幸那怂包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也没有办法详细了解案情,只能到许幸就读的雍大研究生院碰碰运气。 好在运气还可以,她在研究生院找到了许幸朋友圈里常出现的女生,方萝。 得知她是许幸的大学好友,方萝卸下防备,和她吐露心声。 方萝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胆子有点小,和许幸的关系应该不错。 可许幸都出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联系联系? 如果能联系上的话,对许幸恢复记忆肯定是有帮助的。 李缘君不太清楚,摸着后颈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她拍了拍许幸胳膊,“对了对了,你不是说,你有可能在那三年里见过你那个青梅竹马吗,你怎么不问问他?” 问康沉? 许幸神情一滞,而后不假思索地摇头。 问他岂不是就要主动告诉他自己失了忆还坐过牢? 绝对不行啊,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才不要告诉那个逼王自己混得这么惨!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问他!” *** 绿岛别墅区。 康沉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悠闲地往楼下走。 今晚月色很好,路小柯也早早入睡,他觉得,是写点东西的好时候。 要知道路小柯被扔到他家这么久,他连文档都没有打开过。 不得不承认,小孩子是干扰力极强的物种。 他穿青黑色浴袍,腰间松垮地系着带子,随下楼步子晃动,领口也微微敞露出精壮胸膛。 坐到落地窗前,打开笔记本,他又戴上那副淡金色细边眼镜,薄唇紧抿。 写作的时候,他很不喜欢被人打扰,只是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关机,许幸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眸光微闪,不过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女声略带试探意味,“喂,康沉?” 他“嗯”一声。 “那个,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太惊讶啊,我也没疯……” “……” “那个……我失忆了QAQ” 康沉拎着路小柯上前,淡定介绍,“我侄子。” 许幸还未反应过来,康沉又补充道:“你学生。” ……? 她看了看康沉,又垂眼打量小萝卜头。 37仙女幸 此为防盗章 可康沉没停, 车速半点没降嗖嗖飞过。 许幸默了默, 悄咪咪打开手机地图,查看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多远。 半个小时后, 他们经过了第二个服务区, 六点钟, 天刚擦黑。 许幸心想:这次该停下吃饭了吧。 可康沉就像个盲人一般,完全忽视服务区,继续嗖嗖飞过。 六点四十经过第三个服务区的时候,见康沉目不斜视, 一副没打算停的样子, 许幸实在是忍不住了, 冒着被康沉狂刁一顿的风险, 可怜巴巴开口, “康沉,这个服务区能不能停一下啊, 我…我想上厕所了!” 吃饭什么的都是小事, 再不停车她将会成为第一个在高速公路上膀胱爆炸的烈士! 康沉闻言,车速稍降, 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凉飕飕的,许幸不由自主颤了下。 好在康沉良心未泯,减速左转,还是把车停进了服务区。 这个服务区人少, 洗手间不用排队。 解决完个人问题, 许幸在洗漱台前洗手, 心里还在琢磨:不就是绕路去书局拿了本书嘛,前后加起来还没超过十分钟,他自己明明也答应得很爽快,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没搭对,一转眼就不高兴了,变脸比翻书还快。 她挤了点儿洗手液,又想:康沉这逼也真能憋,都三个服务区了他都不用上厕所的,是不是人啊? 刚刚她火急火燎下车,他竟然还能气定神闲靠在驾驶座上,一副给我加满油,我能一路开向太平洋的迷之淡定。 许幸默默腹诽,洗完手出来,看到外面有卖关东煮烤肠鸡蛋灌饼之类的小吃,本来打算直接买,可想到某人一言不合就冷脸,她还是决定先去问问司机爸爸的意见。 只是许幸走到停车位的时候,突然就万脸懵逼了。 车呢?车去哪了?! 司机爸爸去哪了?! 短暂懵逼过后,许幸脑海里奔涌出了无数个念头。 他不会真想让自己走回去吧?!就因为去书局拿了本书,还是因为自己上了个厕所? 知道了知道了,他这就是恶意打击报复,把她载上高速再实行抛弃计划,连打车的机会都不给,非要她走回星城才肯罢休! 许幸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康沉的。 等康沉加完油开回停车场,许幸已经脑补到他沿路把行李一件件丢下车,然后她每走一段就收集到一件行李的尸体…… 所以她看到康沉缓缓降下车窗的时候,不经大脑地就冒出一句:“我行李呢?” 康沉莫名。 许幸回神,一颗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心突然很不真实地落到了实处,“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回星城了!” 康沉虚搭着方向盘,侧过头,挑眉看她,“在你心里,我的人品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 他的问话看似漫不经心,语气也温和,但许幸早已警铃大作。如果她稍微回错那么一两个字,比如回答一声:”是的,你没有人品“,康沉一定会焊死车门,让她一路讨饭走回星城:) 想到这,许幸就扬起笑容,又眨巴眨巴眼,转移话题,“怎么会呢。对了,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小吃的,有煮玉米烤香肠关东煮什么的,你有想吃的吗?我请你吃吧。” “我刚刚加油,顺便在便利店买了东西。” 康沉目光微垂,望向副驾。 许幸这才发现副驾上的塑料袋,一边夸康沉周到一边开门上车。 可她满是期待地打开塑料袋,笑容却瞬间变得僵硬。 矿泉水,口香糖,还有…… “上次看你吃饭团,好像还挺好吃的。” @~#%*&@#¥! 要不是没钱谁要天天吃饭团啊!这个鸡肉味饭团她真的已经吃吐了好吗?放我下去!我能买十块钱关东煮! 许幸内心正有一万匹小羊驼欢快地奔腾,下去买关东煮续命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她就听到了车门锁死的咔哒声:) *** 回到星城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坐了几个小时车,许幸浑身无力,主要还是被食之无味的饭团给整的。她心心念念回家翻包泡面煮一煮,却在下车前被康沉喊住。 她迷茫回头,弯腰透过车窗望向康沉,“怎么了?” “健身房的卡转掉了吗?” “没,说是集团卡不能转,那个卡是我公司开年会的时候抽的。”许幸这会儿反应迟钝,问啥答啥。 康沉“嗯”了一声,道:“没转掉就别浪费,有空多去锻炼。” 什么意思? 可说完这句,康沉就开车离开了。 许幸在原地傻站了半天,也没搞懂康沉突然提这一茬又是想要作什么妖。 不过康沉说的也没错,那卡既然转不了,她不能就这么糟蹋了。 万一在健身房偶遇了高富帅,高富帅对她死心塌地不介意她坐过牢力抗家庭压力要死要活非要娶她,那她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啊。 这么一想,许幸突然就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 两天后,许幸去了健身房。 她到那儿的时候,刚好遇上之前接待她的郝经理。 打完招呼往里走,又遇上了之前给她上免费体验课的陈东陈教练。 陈教练还是一副朴实无华的样子,笑得憨憨的,并没有因为她不买课就向她抛来“请你立即去世”的恶毒眼神。 两人聊了几句,陈教练甚至还很好心的指点她怎么使用一些简单器械。 许幸挨个试了一遍,还是觉得踩椭圆仪这项运动最适合她,不像跑步那么要人老命,又可以边踩边看电视剧,轻轻松松三十分钟啊。 许幸踩得欢快,并且完全不觉得累。 踩着踩着她就飘了,突然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产生了一种迷之自信,仿佛是一颗蒙尘的健身明珠,只要坚持来健身房踩上一两个月椭圆仪,她就能拥有众人艳羡的漂亮马甲线。 就在她想得美滋滋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提醒:“坡度加到8,提速。” ? 听到熟悉的地狱之音,许幸还未转头看就先打了个寒颤。 见许幸恍若未闻,康沉径直上前,帮许幸加了坡度。 ??? 许幸眼睁睁看着某个数字从1到8,突然感觉脚下的踏板似乎是生锈了一般,费老大劲才能往前踩一下。 她看向那只修长瘦白骨节明晰的手,又顺着收手的动作看向一身灰色运动服的康沉。本来想问一句“你怎么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脱口就变成了“你干嘛调我的坡度。” 康沉瞥她,声音似乎带了淡淡嘲弄,“坡度1不叫健身,叫浪费生命。” ??? 朋友,你这样说话你是会被打的。 许幸还没回过神,康沉又喊了声:“踩快一点,你是在散步吗?” 许幸莫名其妙被刁了一顿,心不甘情不愿地加快速度。可是从1到8的坡度转变实在是太过虐心,踩了不到一分钟,许幸就觉得自己已经喘不上气濒临死亡。 “不行了我踩不动了…好累……我不想踩了…啊……你说他们家老板是不是有毛病,突然就说今年一月一号之后办的集团卡不能转让了……啊!我实在是…你说我这么瘦,还健什么身哪……” 许幸喘着粗气,边说边踩,速度越来越慢。 康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把手放到中间。” 许幸就和失聪了一般,一脸生无可恋,机械地踩着,疯狂喘气。 见状,康沉突然动了动步子,绕到她身后,环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放到中间的扶杆上。 许幸后知后觉感受到康沉环绕过来的佛手柑气息,大脑一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她死死盯住握住自己的那一双手。 ……? 他…他!他干嘛抱自己! 许幸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频率突然快到不可思议。 康沉则看着椭圆仪上的心率数据,解释,“中间扶杆测心率,你平时踩椭圆仪,如果心率超过110就降点坡度。” 许幸这才看向仪表数据。 她放上手后,之前没有显示数据的心率一栏变成了65,65停顿几秒,然后开始以一种短跑竞速的速度疯狂跳到了137—— 康沉沉默两秒,问:“你有心脏病或者高血压吗?” 没有! 康沉:“快点下来。” 许幸飘飘忽忽停了动作,死死盯住137—— 啊不,还在继续攀升的数字,140,141…… 这到底什么情况? 她人还没从椭圆仪走下来,突然又见郝经理一脸热络地小跑过来打招呼,“康总好,许小姐好。” ……康总? 可他竟然是版税收入就达到了三千八百万欸。 李缘君不大不小也算个作家,大学谈恋爱时写的傻白甜言情《风已穿堂过》卖了影视版权。 当时卖的价格很低,但架不住运气好,翻拍之后大红大紫,主演受益良多不提,李缘君这个原作者也跟着水涨船高。 电视剧播出后,诸多影视方上门抢IP,也不管她后来写的那些科幻言情适不适合影视化,分西瓜似的全给买走了,李缘君实打实一夜暴富。 李缘君目前写了十本,除了那本爆红的傻白甜言情,其余都是科幻奇幻类的言情,网络人气不太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基本也能做到本本出版。 她的版税已经不是新人价了,但一本二十余万字的税后到手也不过三四万,一年撑死了出版三本,也就是十来万的版税收益。 对比起来,三千八百万实在也太巨款了。 许幸根本无法想象,在版税之外,初一的影视版权费用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 许幸本科念的戏剧文学,也就是俗称的编剧专业,现在工作之余也在李缘君的指引下写点想挣点外快。 虽然外快还没挣到,但她对网络写手这一职业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看完初一的百科简介后,她更是感觉还有一片广阔的金矿等着自己前去开采。 想到这,她坑都不想蹲了,感觉自己坐到电脑面前立马就能整出十万字。 一个除夕都在码字的仙女,凭什么挣不到三千八百万呢? 想当年李招娣那逼回回考试都低空飘过,自己好歹也考过一次专业前十,难道还不如她?! 许幸开始陷入幻想,一边蹲坑一边自我膨胀。 就在她连签名字体都在脑海中设计完毕的时候,手机猝不及防开始呜呜震动。 她被吓了一跳,一个手抖,手机也滴溜溜滑落。 霎时,许幸脑袋一片空白。 眼睁睁看着花了两千块巨款买来的手机在瓷砖上漂移一段,有往蹲坑滑翔的趋势,她迅速出手,一巴掌将其拍下! ——截住了! 顺便还按下了通话键。 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细密疼痛,许幸小脸皱成一团。 看着不熟悉的一串陌生数字,她气不打一出来,只是还未待她撒气,就听电话那头夹杂着微弱电流,传来熟悉男声,“喂,许幸。” ……? 谁啊? 许幸稍稍愣怔,“噢”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才发现钱包落在外套口袋里了,能给我送一下么,有急用,地址我发短信给你。” 大哥,你并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啊。 前两天在享用那顿价值四百八十八元的晚餐时,许幸本来打算闷声不吭玩命吃,坚决不留一点剩菜。可刚吃没两口,隔壁桌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任性的扔起了酱汁小排骨。 一块两块三块…… 全都精准无误地扔在她米白色大衣上。 38臭流氓 此为防盗章  喊完他还朝许幸笑弯了眼, 露出一排小米牙。 这么可爱的吗? 康沉拎着路小柯上前,淡定介绍,“我侄子。” 许幸还未反应过来, 康沉又补充道:“你学生。” ……? 她看了看康沉,又垂眼打量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很配合, 小脸仰着, 笑起来月亮眼显得特别明亮清澈。 许幸看见他笑, 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脏都要融化了。 她蹲下身,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脑袋,柔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萝卜头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考,有几根短发随着他的动作,不安分地在头顶摇摆。 很快他又把脑袋歪了回来, 古灵精怪地和许幸咬耳朵,“我叫迪迦!” ……? 她的学生是个奥特曼?我滴老天鹅呀。 迪迦小朋友刚说完悄悄话, 康沉就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后拎了拎, 嘱咐道:“好好上课。” 小迪迦抬头, 似乎还从叔叔的眼里读出了“别作妖”三个字的警告。 马上就要上课了,许幸来不及寒暄, 也来不及问出心里的疑问,只略略和康沉说了两句, 就牵着小萝卜头往里走。 小萝卜头是她班上最小的一个学生, 许幸好不容易将其与“路柯”这个名字对上号, 终于想起,康沉好像有个小表哥就姓路,只比他们大一岁,高一个年级。好像还是……许悦的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许悦。 核对完信息,她很快收回心神,准备开始上课。 小萝卜头只有三岁半,又是康沉的侄子,许幸本来是想多留神照看他的,毕竟几岁的孩子都熊得很,一个没注意就有可能打起来。 小萝卜头看着还挺乖,应该不是顽劣分子,但他就那么丁点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说不定。 只是现实的发展永远都是那么出人意料,路小柯小朋友一脱离他叔的视线范围,就开始朝脱缰的野马方向发展,课堂纪律十分自由散漫。 许幸说着说着,这哥们就跑讲台上来了。 他还自作主张给其他四个比他大的小朋友安排了戏份: “你要当奥特曼吗?我是迪迦,你当雷欧好不好。” 四岁的小男孩一脸无辜地看着小萝卜头,“我不认识雷欧……” 小萝卜头言之凿凿,“雷欧很厉害的,嗯……就是比迪迦差一点点,但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的。” 趁着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恐吓道:“如果你不是雷欧,那你就是哥斯拉哦,哥斯拉你知道吗,是特别丑特别丑的大怪兽!” “我不是怪兽!我不丑!”小男孩委屈巴巴地摇着头。 “那你就是雷欧啦!” ……? 为什么一个三岁的小朋友会说这么多话,还会收小弟,他是小妖怪吗? 许幸实在看不下去了,绕到后面穿过小萝卜头的胳膊,一把将他抱起,打算将他提回自己的座位。 可小萝卜头反应奇快,突然就戏精附体,扑腾着两条小胖腿,一秒进入哭爹喊娘的状态。 *** 两节课加在一起九十分钟,许幸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的疲累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想起了以前坐牢和狱友大姐一起剥玉米的时光。 女子监狱外面是高高的电网围墙,可头顶总还有一片狭小却看得见阳光的天。 晒晒太阳剥玉米,旁边还一大姐讲故事,真的没有追着熊孩子满教室跑这么累。 康沉一直没离开,就坐在楼下的咖啡厅,快下课的时候,他准时回到启真接路小柯。 路小柯似乎是师承变脸大法,一见他叔,就贞静贤淑得像个女孩子。 但康沉并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无视他,对许幸说:“以后路柯的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他爸妈最近出国了。” 许幸心力交瘁,上完两节课看上去苍老了十岁。她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你是刚刚见到我,才知道我是他老师吗?’ “他爸把老师联系方式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现在正在从事……教育行业?” 说到后半句,康沉意有所指。 “……” 许幸感觉,自己又问了一个很没水平的问题。她摸了摸后颈,作了然状,“这样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康沉略一挑眉,透过薄薄的镜片,他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早告诉你,让你换班?” “……” 虽然她现在是这么想,但这一届的青梅竹马,都这样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帮他吃过胡萝卜的小伙伴吗? 一时之间,许幸觉得很气愤。 这种气愤一直持续到回家之后她和李缘君吐槽。 李缘君一边看作者论坛一边听,时不时还“嗯嗯啊啊”几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许幸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撞了撞她肩膀,“李招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着呢。”李缘君又点进一个新帖,继续围观抄袭的撕逼大戏,随口问,“许小幸,你最近撞见你青梅竹马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啊?” 许幸没料到李缘君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有点没反应过来。 李缘君继续,“对了,你提他都提这么多次了,他现在在干嘛?我听着他怎么这么闲啊。不会是故意制造机会见面,想要追你吧?” ……? 许幸瞬间懵逼三连。 话说回来,她还真没问过康沉现在在干嘛,只知道他肯定混得不错。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许幸被问得有点心惊肉跳。 不会吧……高中那次被强吻,她是全程绷住在装睡的。 毕竟是初吻,她那会儿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还记得,康沉亲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离开,体育课结束后,他还人模狗样的和其他同学一起回了教室。 因为那个吻,许幸苦恼了很久很久。 她心想:康沉来给她告白怎么办?要不要接受啊?虽然他家境好长得帅人还高脑子也好使,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直都不是他这一款啊。 她苦恼着苦恼着,高一就那么过去了。 高二分班,她和康沉不再是同班同学。 到了高三,康沉拿了数联金牌,早早定好去国外念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幸一直觉得,康沉这逼怕是亲错了人。 她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异性缘。 按理说就她这长相,早八百年前就该脱单了才对。 可上学的时候,有些女生能让男生心甘情愿帮忙搬东西,有些女生能和男生称兄道弟。许幸和男生们却总是维持着一种无fuck说的普通同学状态。 念大一的时候,班上有个基于外貌对许幸产生好感的男生到女寝帮大家修电脑。 修完之后,那男生看到许幸在玩一个舞蹈游戏,于是上前和她搭讪,说自己也玩这个游戏。 许幸来了兴致,忙问人家是哪个区的,平时喜欢怎么玩。 男生报了信息,话里话外还暗戳戳地把自己给吹捧了一番,大意就是他的技术很不错,装备也好,还认识大佬。 许幸更感兴趣了,立马就让他表现两把。 男生欣然同意。 只是那两把玩得不怎么样,男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是笔记本不好操作,校园网还很卡。 许幸可不接茬,立马也玩了两把,把他虐得满地找牙。 她那菜逼技术还虐人家,其实也证明对方真的是在吹牛逼。 但当时许幸就处于一种“决不允许你在我面前吹牛,我必须戳穿你”的状态,还马不停蹄打开背包想用装备闪瞎对方的眼。 紧接着拉开好友列表,一列金灿灿的大佬名字,更是让男生哑口无言。 结果那男生大学四年再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一转身还找了个娇滴滴的女朋友。 许幸和李缘君去操场散步的时候,还见过那男生在篮球场打球,女朋友就在一旁给他递水,一脸崇拜地说:“你好厉害哦!” 许幸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待普通男同学都如此残暴,认识康沉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事。 这么一想,她觉得康沉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费尽心思来追自己。 很没由来的,心情突然就丧了。 许幸觉得,自己怕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钱包里还放着李缘君去日本旅游时给她带的恋爱御守,这都大半年了,竟然毫无效力。 许幸暗戳戳地想:外国的神就是不可信。 零点后交通早已不复先前拥堵,康沉带着许幸回百丽停车场取车。 见许幸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康沉开了热空调,可许幸攥着安全带,精神仍是高度紧绷。 要不是青梅竹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儿塑料般的信任,她怕是当场就要晕厥了。 39肠胃炎 此为防盗章 许幸继续挣扎, 可脑袋好像发酵过的面团,体积瞬间膨胀,怎么着都没能从洞口顺利上岸。 就在她满心绝望、以为要打电话叫消防叔叔拿锯子来救自己的时候, 有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而后又有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 两手合力一抬, 小脑袋瓜就脱洞而出了。 许幸紧闭着眼,感觉自己挺翘的小鼻子和可爱的小下巴都被圆洞边缘削平了一遍。 她撑住康复床,下意识摸脸,刚一碰上,那秀气的眉毛就立马皱紧,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见状,陈东一脸担忧, “许…许小姐,你还好么, 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膏?” 许幸半天出不了声, 陈东以为她疼得厉害,急急忙忙往外走。 “欸……” 许幸想喊住他, 可抬眼就看到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微微偏头, 下颚线划出好看的弧度。 再往上和他视线相对, 只见眼底一片幽微。 其实刚刚那只手托住她下巴的时候, 她已经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了。 纯黑衬衫, 磨砂面的方形淡金袖扣, 似有若无的佛手柑味道清冽—— 不是康沉那个逼王还能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不太敢和康沉对视,他的眼神再配上他那张时常面无表情的冷脸,总是分外冻人。 反正已经错失装逼先机,许幸假装镇定错开目光,想从康复床上爬起。 康沉伸手,准备搭她一把。她却下意识躲开,满脸防备,“你干嘛?” 康沉动作一顿。 半晌,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游弋至她的下颌,虚抬着。 许幸没再躲,只警惕垂眼。 片刻,手又抬起,落在她的头上。 “把你脑袋按回去怎么样?”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很丧心病狂! 许幸一个激灵,很快就从康复床上爬了起来。 *** 另一边,陈东找到药膏走出休息室,正好撞见郝经理。 郝经理行色匆匆,边走边看时间。 “郝哥!” 郝经理抬头一瞥,见是陈东,便随口问:“那位许小姐买不买课?” 陈东摇了摇头,赶上他的步伐。 郝经理也没再多说什么。 陈东刚来健身房不久,和他是老乡,老实木讷。以前在小学当体育老师,没接触过健身房教练这种需要巧舌如簧的职业,所以能帮的他就尽量帮一帮。但课卖不卖得出去,一方面看教练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要看顾客的财力。 “郝哥,你有急事?” “今天康总来了,我听前台小郑说起才知道,今天我值班,不去打个招呼不太好啊。”郝经理叹气,“哎,他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 “康总?”陈东愣愣,他记得老板明明不姓康的。 “你刚来不知道,康总只投资不管事。”郝经理简单解释一句,继续往前找。 路过私教训练室时,郝经理突然顿住脚步。 陈东也下意识停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训练室了。 “郝哥,那我先进去了啊。” 他招呼一声,准备推门而入。 可手刚碰到门,就被郝经理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 这位许小姐看上去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啊,居然认识康总。那卡该不会就是康总给办的吧? 郝经理只瞥一眼,脑子里却已经拐了好几道弯。 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但他知道,现在进去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拉着一头雾水的陈东往旁边躲,边躲还边压低声音解释。 *** 训练室内,许幸和康沉已经尬聊了好一会儿。 许幸应付得尴尬,康沉倒很自如,随口便问:“现在在做什么?” 许幸摸了摸后颈,故意作出轻描淡写的口吻,“我啊,现在主要从事……教育行业。” 说完她还“嗯”一声,以示肯定,“然后,平时没事就写点。” 听到后半句,康沉挑眉,“作家?” 许幸内心尴尬,面上却云淡风轻,“写点而已。” 别问了别问了!再问自杀! 好在这时李缘君来了电话,许幸第一次觉得李缘君是这么的和蔼可亲。 “许小幸,你怎么还没回来,勾搭上健身房肌肉男了啊。” “马上就结束了。” “噢,你带了钥匙吧?” “带了。” “那行,我睡会儿,你回来自己开门啊。” “行。” “不对啊许小幸,语气这么敷衍……” 许幸突然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好,我马上就过来。” 紧接着,她麻溜的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许幸心里总算安定了点。 她将碎发别至耳后,若无其事道:“那个,我朋友约我吃晚饭,我得先走了。我平时写嘛,总是腰酸背痛,需要锻炼锻炼,但是这家……就一般般吧。” 她耸了耸肩,语气中不无遗憾,“哎,卡估计要转给别人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也不会再碰见你了:) 康沉眸光淡淡。 好半晌,唇边才轻飘飘逸出一声,“是么,那,再见。” “嗯,那我就先走了啊,再见?” 许幸试探性地亮出爪子晃了晃,权当告别。 见康沉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她悄悄拿起外套往外走,一直走到拐角处才停下,不过片刻,她突然一个提速,拔腿就跑。 郝经理和陈东躲在一旁说话,见许幸出来,正想跟她打招呼,可话还卡在喉咙,就见她逃难一般迅速窜离。 两人愣了愣,面面相觑。 *** 郝经理再去和康沉打招呼时,康沉不像往常温和闲聊,开门见山直接吩咐,“把许幸的登记信息拿来。” 郝经理一顿,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我这就去。” 薄薄A4纸还带着刚打印完的余温,康沉一目十行,扫得很快。 看到许幸的健身卡标注为集团优惠,他突然问:“最近有哪些公司拿卡?” “这……” 年底年会,很多公司都从他们健身房统一办优惠年卡,他哪能全都记住。 康沉抬眸,瞥向郝经理。 郝经理马上道:“康总,我马上去查,我……” “不用了,她要是想转卡,告诉她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康沉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将A4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 没这规定的啊。 康沉深深睇他一眼,不再开口,只错身迈步。 郝经理忽然醒悟,忙回过身对着康沉背影承诺,“康总放心,我一定办好!” 规定规定,规矩人定,哪个人呢,当然是老板啊。 以前没有,可现在老板说有,那这规定就是有了。 *** 许幸离开健身房,还没走多远就打了个喷嚏。 她裹紧外套,又搓了搓手,只想着星城的冬天可真冷,完全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巨款在某人一句话交代中已经化为泡沫。 路边绿化带的枝丫上沾染着一层浅白冰霜,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扑簌落下。 许幸无暇观赏,把脑袋埋进外套衣领里,快步往前,只想赶快回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其实不能算家。 从雍城来到星城,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如果不是年纪轻轻就靠写文发家致富的大学好友李缘君收留,她大概只能露宿街头成为卖火柴的大女孩了。 哎,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如先吃点关东煮吧。 许幸停在便利店门口,一边搓手一边哈气,又从口袋里扒拉出手机,找到这家便利店的优惠信息。 手机付款享九折,她还有支付软件送的三块五现金红包,今天不用就过期了。 许幸仔细算了算,生菜一块,鱼丸两块,虾丸两块,加在一起五块,九折是四块五,她要出一块钱。 她犹豫了下,虾丸不要,换成菠菜好了,菠菜才一块,那四块钱打九折就是三块六,她只要出一毛就好了,简直完美! 许幸兴冲冲钻进便利店。 话刚出口,就被店员告知今天没有做关东煮。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快耷拉下来,心情丧丧的,准备离开。 迈步的瞬间,忽然想起那没用完的三块五毛钱现金红包,她又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个四块钱的饭团。 一路啃着冰冷的饭团,许幸脑海中又浮现出康沉那身剪裁精致的黑衬还有淡金色的方形袖扣。 想当年,她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公举啊。 可当年的康沉她爱答不理,这会儿她却已经高攀不起了。 饭团冰冰凉凉,实在有点难以下咽。 许幸感觉再吃下去可能会心肌梗塞,她留了半个,准备回去放微波炉里热热再吃,毕竟这就是今天的晚餐了。 想到这,许幸有点心酸。 做个贫穷的成年人真的好辛苦哦,想自尽。 洗漱完,换好衣服,许幸拿着房卡出门。 好巧不巧,刚刚带关把手,隔壁房门也刚好打开。 康沉穿一件宽松的灰色薄毛衣,领口微敞,难得露出几分闲适。 毕竟是金主爸爸,许幸愣了两秒,马上打招呼:“早啊,你也去吃早饭吗?” “嗯,早。” 康沉温和应声,恢复正常后和昨晚那个威胁说要捏死她的危险分子已经判若两人。 许幸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很快跟在他后面钻进电梯。 到餐厅后,康沉径直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上有日期新鲜的雍城日报,他随手拿了一份翻阅。 许幸问:“你吃什么?” “麻烦帮我拿下咖啡和吐司,谢谢。” 许幸点了点头,很快拿了早餐过来。 康沉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只是许幸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吃掉半碗馄饨,她忍不住问:“聚会是晚上七点半,你白天干什么?” 康沉说:“我回家。” ……? 白天回家,所以昨晚干嘛住酒店,她还以为他和家里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到了“过雍城而不入家门”的地步了呢。 许幸默默腹诽,时不时抬头瞥他一眼。 见他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思,她只好自己往想要说的话题靠拢,“对了,你怎么会想去参加同学聚会,我以为你不去呢。” 康沉反问:“那你怎么想去?” “我不想去欸,这不是被人赶鸭子上架么……” 康沉眉头一挑,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许幸试探性地接着抱怨了两句,见康沉没有打断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始大吐苦水。 40戳腹肌 此为防盗章 许幸现在在一家名为“启真”的脑力开发培训机构当老师, 她在的这家虽是加盟,但品牌挂靠知名少儿教育集团, 不缺生源。 被李缘君介绍过去时, 许幸还因为自己有过案底惴惴不安。 出狱之后她自己去找过工作, 可稍微正经点的公司都要调档,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怎么也抵不过蹲大牢的罪孽深重。 多次碰壁后, 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 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 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 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 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 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一向水深, 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还有找关系进来的, 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 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 当然, 转正之后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 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 她的债主是李缘君, 不要利息, 也不催债。 想到这,许幸又看了眼自己挂在网上的健身房年卡,一万块的价格挂了差不多一周了,还是无人问津。 她犹豫片刻,将价格调低一千块。 ***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嗯嗯,那好,新年快乐噢。” 许幸面带笑容结束通话。放下听筒后,她揉了揉自己笑得僵硬的小脸蛋,又抻了个懒腰—— 终于解放了! 他们培训机构的学生大多为学龄前儿童,最大的也不过低年级在读,所以除了上课,他们这些老师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家长沟通。 毕竟最普通的课程都是五千块的报名费用起步,总得拿出点专业素养让家长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 结束春节前的最后一通慰问,许幸拿着包包离开座位。 临近春节,培训班也无课可上,公司里只有做行政的还在蹭空调看电视剧,她和大办公室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往外走。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与此同时,她手机也应景地“叮”了一声—— 提示工资到账的短信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2004.8! 许幸内心突然涌上一阵狂喜。早就听说今天会发工资,没想到这工资会来得比大姨妈还要准时! 她在原地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高兴得像个小疯子。 电梯里两位男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中一位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按下关闭按钮。 待许幸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合上。 毕竟刚刚喜获重新做人之后的第一桶金,她懒得计较这种小事,等了下一趟电梯,她直奔千里书店。 千里从今天开始做十周年店庆活动,全场图书打折。 许幸前几天路过书店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他们的店庆公告。 店庆折扣加上春节折扣再加上李缘君的会员卡折扣,初一的纪念版《假面》全套只要八十多块就能拿下,相当于原价三折,比几家电商还要便宜,而且能给李缘君的会员卡积分。 最重要的是,千里书店的《假面》赠送独家海报。 李缘君是初一的脑残粉,送一套带独家海报的《假面》给她当新年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待许幸赶至千里,她惊奇发现,书店原来也可以像菜市场一样人潮涌动。 小市民心态的第一要义就是,人多的地方有便宜可捡。 这么多人买书,看来千里这次的活动是实打实的很划算。 许幸二话不说,迅速冲杀至第一战场。 畅销区的人最多,许幸路过时,只见摆放初一《假面》纪念版的书架已经空空如也。但她一点都不沮丧,只快步走向古典名著区,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些抢书的人就是太年轻了。 她昨晚来观察敌情的时候就预料过《假面》会被抢售一空,所以她偷偷藏了一套,就藏在冷清的古典名著区。 是什么让一位奔三少女做出藏书等打折这种丧心病狂令人窒息的操作呢。 当然是因为贫穷呀:) 毕竟是做了坏事,越走近,奔三少女心里就越紧张,同时还有点儿忐忑,因为她不能确定书店店员今天没有整理书架,更不能确定有人就是非常无聊的逛到古典名著区,又刚好对这套《假面》产生了兴趣。 她默念着“梦溪笔谈梦溪笔谈”,一路沿着第三排古典名著的书架找过去。 待看到两本《梦溪笔谈》旁边黑色的书脊时,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还在还在! 奔三少女忍住心头的小窃喜和小心虚,伸手拿书。可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看见那套《假面》活生生的在往里动—— 妈哒,这书店还很灵异啊。 她微微仰头,眼睛发直。 直到眼睁睁看着《假面》消失,对上书架另一边微垂的眼眸,她不太发达的小脑才开始进行第二次原/子/弹爆炸。 康沉! 怎么是他!!! 而康沉瞥见书架对面那张痴痴傻傻的小脸蛋时,眉心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健身房偶遇过后,许幸不安了好一阵,可年底太忙,加上她没再去过健身房,遇到康沉产生的疑问也渐渐被她抛诸脑后。 此时再见,许幸如临大敌。 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在那空白三年里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就现在和她抢书这架势,他也真能算是命中带煞,专门煞她了。 她绕过书架,到对面找煞星,打算心平气和地砍他两刀,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今天穿一件灰白高领羊绒衫,外罩黑色呢子大衣,长款大衣的面料一看就很有质感,版型也似量身裁定,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俊朗妥帖。 再搭上那副薄薄的淡金色细边眼镜,许幸觉得,他就是斯文败类本类了。 默默咽了咽口水,许幸上前,扯起唇角,招呼道:“好巧啊,又碰上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康沉手里的书,又说:“你也来买初一的《假面》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要买这书,识相地赶快把书还给本仙女:) 可康沉抿唇不语,透过薄薄镜片,他的眼眸显得沉静又深邃。 许幸唇边的笑容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愈发僵硬。 在她以为康沉不会开口的时候,康沉却从鼻腔发出了“嗯”的单音节,手指在硬壳书面上无意识敲着,随口道:“买本书回去垫桌脚。” ……? 神他妈垫桌脚! 这么厚一套书,你家桌子是缺了一条脚吧! 许幸感觉这逼在羞辱自己的智商,气得眼睛发直。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横一横,面上仍然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懒得受这逼的气,不让就不让,上网买算了! 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网上这套书可整整贵上一百块。 四舍五入,就是贵上了一个亿啊。 想到这,她心态就稳了。 秉持着伸手不打小卖萌的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放柔,“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看推理,尤其初一的,我觉得写得特别好。” 说着,她努了努嘴,视线微垂,看向康沉手里的书。 “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他的签售会,但人太多了,根本签不到名。听说千里这边《假面》还送独家海报,我特意过来转转,想着今晚没事,刚好可以买一套回去看看……” 许幸刻意停顿,不动声色地偷瞄了康沉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镜片反光,她总觉得康沉的目光闪了闪。 她又故作试探,怯怯道:“康沉,你能不能把这套书让给我呀?” 卖萌中带点撒娇的语气让许幸自己都身心一麻,恍惚间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六岁高龄,一时觉得沉痛非常。 是什么让高龄少女恶意卖萌呢!当然还是因为贫穷呀!嘤嘤嘤! 不知道是被她下了撒娇蛊还是已经看出她小市民的本质,听她说完,康沉竟然十分爽快地掂掂书,直接递了过去。 真让? 许幸压抑着冒头的小兴奋,正打算去接。 可康沉突然又收回了手。 妈哒!调戏我吗! 41六万八 此为防盗章  出狱之后她自己去找过工作, 可稍微正经点的公司都要调档, 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怎么也抵不过蹲大牢的罪孽深重。 多次碰壁后,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 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 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 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一向水深, 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 还有找关系进来的, 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 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 当然, 转正之后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 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 她的债主是李缘君,不要利息,也不催债。 想到这, 许幸又看了眼自己挂在网上的健身房年卡, 一万块的价格挂了差不多一周了, 还是无人问津。 她犹豫片刻, 将价格调低一千块。 ***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嗯嗯,那好,新年快乐噢。” 许幸面带笑容结束通话。放下听筒后,她揉了揉自己笑得僵硬的小脸蛋,又抻了个懒腰—— 终于解放了! 他们培训机构的学生大多为学龄前儿童,最大的也不过低年级在读,所以除了上课,他们这些老师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家长沟通。 毕竟最普通的课程都是五千块的报名费用起步,总得拿出点专业素养让家长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 结束春节前的最后一通慰问,许幸拿着包包离开座位。 临近春节,培训班也无课可上,公司里只有做行政的还在蹭空调看电视剧,她和大办公室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往外走。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与此同时,她手机也应景地“叮”了一声—— 提示工资到账的短信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2004.8! 许幸内心突然涌上一阵狂喜。早就听说今天会发工资,没想到这工资会来得比大姨妈还要准时! 她在原地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高兴得像个小疯子。 电梯里两位男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中一位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按下关闭按钮。 待许幸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合上。 毕竟刚刚喜获重新做人之后的第一桶金,她懒得计较这种小事,等了下一趟电梯,她直奔千里书店。 千里从今天开始做十周年店庆活动,全场图书打折。 许幸前几天路过书店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他们的店庆公告。 店庆折扣加上春节折扣再加上李缘君的会员卡折扣,初一的纪念版《假面》全套只要八十多块就能拿下,相当于原价三折,比几家电商还要便宜,而且能给李缘君的会员卡积分。 最重要的是,千里书店的《假面》赠送独家海报。 李缘君是初一的脑残粉,送一套带独家海报的《假面》给她当新年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待许幸赶至千里,她惊奇发现,书店原来也可以像菜市场一样人潮涌动。 小市民心态的第一要义就是,人多的地方有便宜可捡。 这么多人买书,看来千里这次的活动是实打实的很划算。 许幸二话不说,迅速冲杀至第一战场。 畅销区的人最多,许幸路过时,只见摆放初一《假面》纪念版的书架已经空空如也。但她一点都不沮丧,只快步走向古典名著区,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些抢书的人就是太年轻了。 她昨晚来观察敌情的时候就预料过《假面》会被抢售一空,所以她偷偷藏了一套,就藏在冷清的古典名著区。 是什么让一位奔三少女做出藏书等打折这种丧心病狂令人窒息的操作呢。 当然是因为贫穷呀:) 毕竟是做了坏事,越走近,奔三少女心里就越紧张,同时还有点儿忐忑,因为她不能确定书店店员今天没有整理书架,更不能确定有人就是非常无聊的逛到古典名著区,又刚好对这套《假面》产生了兴趣。 她默念着“梦溪笔谈梦溪笔谈”,一路沿着第三排古典名著的书架找过去。 待看到两本《梦溪笔谈》旁边黑色的书脊时,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还在还在! 奔三少女忍住心头的小窃喜和小心虚,伸手拿书。可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看见那套《假面》活生生的在往里动—— 妈哒,这书店还很灵异啊。 她微微仰头,眼睛发直。 直到眼睁睁看着《假面》消失,对上书架另一边微垂的眼眸,她不太发达的小脑才开始进行第二次原/子/弹爆炸。 康沉! 怎么是他!!! 而康沉瞥见书架对面那张痴痴傻傻的小脸蛋时,眉心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健身房偶遇过后,许幸不安了好一阵,可年底太忙,加上她没再去过健身房,遇到康沉产生的疑问也渐渐被她抛诸脑后。 此时再见,许幸如临大敌。 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在那空白三年里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就现在和她抢书这架势,他也真能算是命中带煞,专门煞她了。 她绕过书架,到对面找煞星,打算心平气和地砍他两刀,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今天穿一件灰白高领羊绒衫,外罩黑色呢子大衣,长款大衣的面料一看就很有质感,版型也似量身裁定,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俊朗妥帖。 再搭上那副薄薄的淡金色细边眼镜,许幸觉得,他就是斯文败类本类了。 默默咽了咽口水,许幸上前,扯起唇角,招呼道:“好巧啊,又碰上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康沉手里的书,又说:“你也来买初一的《假面》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要买这书,识相地赶快把书还给本仙女:) 可康沉抿唇不语,透过薄薄镜片,他的眼眸显得沉静又深邃。 许幸唇边的笑容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愈发僵硬。 在她以为康沉不会开口的时候,康沉却从鼻腔发出了“嗯”的单音节,手指在硬壳书面上无意识敲着,随口道:“买本书回去垫桌脚。” ……? 神他妈垫桌脚! 这么厚一套书,你家桌子是缺了一条脚吧! 许幸感觉这逼在羞辱自己的智商,气得眼睛发直。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横一横,面上仍然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懒得受这逼的气,不让就不让,上网买算了! 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网上这套书可整整贵上一百块。 四舍五入,就是贵上了一个亿啊。 想到这,她心态就稳了。 秉持着伸手不打小卖萌的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放柔,“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看推理,尤其初一的,我觉得写得特别好。” 说着,她努了努嘴,视线微垂,看向康沉手里的书。 “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他的签售会,但人太多了,根本签不到名。听说千里这边《假面》还送独家海报,我特意过来转转,想着今晚没事,刚好可以买一套回去看看……” 许幸刻意停顿,不动声色地偷瞄了康沉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镜片反光,她总觉得康沉的目光闪了闪。 她又故作试探,怯怯道:“康沉,你能不能把这套书让给我呀?” 卖萌中带点撒娇的语气让许幸自己都身心一麻,恍惚间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六岁高龄,一时觉得沉痛非常。 是什么让高龄少女恶意卖萌呢!当然还是因为贫穷呀!嘤嘤嘤! 不知道是被她下了撒娇蛊还是已经看出她小市民的本质,听她说完,康沉竟然十分爽快地掂掂书,直接递了过去。 真让? 许幸压抑着冒头的小兴奋,正打算去接。 可康沉突然又收回了手。 妈哒!调戏我吗! 许幸愤怒的小火苗还未来得及燃起,康沉忽地一笑,整个人气质都温和下来,“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送你好了。” ……?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下次请你吃饭好吧。”高龄少女仅思考三秒就迅速作答。 有人愿意买单,她当然应该很不要脸的接受,再顺便客套一下。 42掉马辣 此为防盗章 ……就这样? 这哥们反应是不是有点平淡啊。 她揪着被子, 犹豫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 “那, 那我继续?” “嗯。” 好想打爆他冷漠的狗头是怎么回事!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许幸敛了心神,又清清嗓子, “那我继续了啊, 事情是这样子的……” 康沉随手点了外放, 将手机搁置在方桌上。 电话里许幸bb说个不停,康沉也不知道在没在听, 摘下刚刚戴上的眼镜, 按着块黑色镜布来回擦拭。 “……所以我想问一下,我读研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呀?”斟酌着解释一通,许幸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变得很静, 静得能听到低低的呼吸声。 “你问我,不怕我和你的案件有关系?” 许幸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倏地收紧,她翻身, 对着向窗的一面。 有夜晚航班在城市上空划过, 航灯闪烁明灭,夹杂着破云而来的隆隆呼啸, 由远及近,又消失在天际。 她好半晌没回话。 康沉这人吧, 她真的不太好下定义。幼儿园三年, 初中三年, 到高中又短暂同班一年,认识的时间可以说是很长了。但她实在没什么把握说很了解他,也没把握说他肯定和自己的案子没关系。 只是目前,她关于过往三年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康沉身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偶尔昧个良心也没什么的嘛。 她想了想,说:“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人这么好,怎么可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对吧。” “我人这么好?” 这几个字,康沉咬得很重。 许幸心里发虚。 康沉又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拍马屁了。” 你是马吗? 什么马? 种马? 爱拍马屁又有什么错? 这不是生活艰辛呢吗? 许幸心里有个小人画着圈圈不停吐槽,可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要昧着良心继续说:“呵呵,我哪有拍马屁,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你明明就是外冷内热嘛,我还记得念幼儿园的时候你把向日葵老师送的小兔子都给我了呢。” 前提是我帮你吃了那么多胡萝卜:) 康沉大概没想到许幸会突然翻出幼儿园的陈年往事,顿了顿,他又应:“原来我的美好品德,已经要追溯到幼儿园才能发现了。” 语气中还带着淡淡的属于逼王的自嘲:) mmp!还有完没完?到底说不说?! 许幸感觉自己是送了个把柄上门,以后怕是只能被他按在地上摩擦羞辱了。 就在这时,康沉突然正经,“你研三的时候,参加了AFI短期进修,我刚好也在洛杉矶,你来找过我。” ……? 研三时候去过美国李缘君告诉过她,但,“我去找你……干什么?” “玩。” 这翻译下就是去找他蹭吃蹭喝吧? “还,还有呢?” “住在我家。” 靠,还蹭上住了?二十四岁的自己这么没脸没皮吗?! 那在健身房重逢时,她还打肿脸充胖子在他面前说什么自己从事教育行业、偶尔写作、嫌弃那间健身房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她那逼装得可是十分到位啊。康沉那会儿是不是以为自己得失心疯啦? 还有就是,她的贫穷竟然如此的从一而终,读研的时候竟然就已经穷到要去蹭住了!难怪出狱之后,她的银/行卡都因为没交养卡费被冻结回收了。 巨大的信息量洗刷着许幸对自己的认知,她好半天都没吱声。 倒是康沉停顿一会儿又继续道:“你在洛杉矶呆了三个月就回国了,这之后我们没再联系,直到上次在健身房……” 别说了! 换作是她,莫名其妙来个自称青梅竹马的骗子蹭吃蹭喝三个月,她也不想再跟对方联系了好吗?! 许幸从没想过,自己对康沉也会涌上一种“无颜面对青梅竹马”的羞愧。 她沉痛地说了声:“难为你了啊,康沉。” 而后默默挂断电话,一个人把头埋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 这之后几天,许幸都有些魂不守舍。 周一例行开会的时候,她还在想七想八,却不料偷偷摸鱼会突然被老板点名,“……那好,就许幸吧。许幸?” 身边小周老师在桌底下碰了碰她的脚。 她回神,忙答一声:“在!” “嗯,你没有什么问题吧?” ……? 什么…没有问题? 她来不及细想,先应声道:“没有没有。” 老板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惴惴不安地又坐了几分钟,等到散会,她凑到小周老师身边小声问:“周周啊,刚刚老板让我干嘛来了?我没听到。” “没听到你也敢瞎答应……”小周老师抛过来一个“我服了你”的眼神,“就是让你这个周末去雍城学习,你这周末没课,所以老板让你去,你没要紧事吧?” 听到这,许幸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奇葩事儿。 他们公司的老师经常要出差,去听课听讲座交流心得什么的,短期差旅公费报销,也不辛苦。 许幸继续和小周老师闲聊,刚走出会议室,她的手机就“叮咚叮咚”响起来了。 许幸一看,皱了皱眉。 “相亲相爱一家人” 这是什么鬼。 许幸满心疑惑地点进微信,最上面一个命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还在跳动数字。 她点进去,看到有人艾特她,并问:“这是谁?” …… 我还想知道你是谁呢。 许幸还没回应,就有人代她回答:“这是许幸,我拉进来的。” 回答完还顺手又艾特了许幸一遍,提醒许幸改群聊名称。 许幸看着那个帮自己回答的人,好半晌才认出,这特喵的不是卓小晴吗? 她出狱那会儿,要在雍城办各种手续,某天骑小电摩去公安大厅时,她避让突然冲进马路的小女孩,于是蹭上了旁边一台大奔。 好巧不巧,车窗摇下来,大奔车主正是她的高中同学卓小晴。 不是她吹牛逼,尽管坐了快一年的牢,她那风采还是不减当年,所以卓小晴一下子就认出她了,聊了会儿天,然后让她赔钱。 遇上卓小晴那会儿,她可比在健身房遇上康沉还要尴尬。 毕竟念书的时候她才是众星捧月小公举,卓小晴一直跟她不对盘,明里暗里闹过不少小矛盾。 鬼知道几年过去,一个成为了大奔上精致的猪猪女孩,一个成为了小电摩上清汤寡水的小白菜。 卓小晴眼睛又毒得很,一看就知道她挺穷的,在路边就暗戳戳diss了她好几个回合。 许幸很气,有钱的时候她也是个女版逼王啊,zhuangbility什么的完全是顺手拈来。 她脑子一转就立马套上了李缘君的人设,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现在是个作家,最近采风,要深入人民群众,所以打扮得也比较亲民。 卓小晴将信将疑。 她又大方表示,自己会如数赔偿。 两人交换了微信,最后赔偿定价出来,二万八,许幸大气地凑了个整,给卓小晴扔了三捆现金。 嗯,钱是找李缘君借的。 当时刚刚出狱,许幸还不懂人间疾苦,不知道两千块可以逼死两万个英雄汉。 想到那两千块,许幸的小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群里人越来越多,许幸也差不多看懂了——群里都是他们高一同学。 他们念高一的时候还没有微信,大家也不能经常上网,QQ群自分班后一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许幸不知道这些分班后再也没怎么联系过的表面同学是怎么又凑到了一起,但她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等到许幸下班,再打开微信,群里的消息已经多到要用红色省略号来标识了。 正在这时,有人艾特她,问:“许幸,你现在在哪?” 许幸也没空往回翻,于是简短回答:“星城。” “星城啊,那太好了。” 好什么好? 她敏锐捕捉到其他同学在发什么“周末”、“同学聚会”等字眼,于是连忙补道:“但我这周末要去雍城。” 可之前那位同学和她同时发了一句:“你岂不是可以经常去星城卫视看节目?” “……”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那句要去雍城也来不及撤回,因为看到她发的话之后,那位同学又很感动的表示:“你专门为了同学聚会回雍城啊?那太好了!大家也向许幸学习学习行不行?能来的都尽量来好吧?” 真是活见鬼了,她不想去啊! 43一张床 此为防盗章 康沉车速很快, 许幸擦着眼泪,却还是认出, 这是往江边走的路。 她从小就在雍城生活,雍城是个游离在二三线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城市,可她对雍城的归属感和熟悉感要远远超过相距不远却繁华多倍的星城。 一个拐弯,她就知道康沉是想抄近路。 这条近路属于老城区, 路旁路灯要亮不亮,路面不甚平整。周边都是低矮待拆的老式居民楼,夜风中伫立,似是摇摇欲坠。 开了一小段,车突然停下。 许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反应稍微要慢一些,可很快, 她察觉出些许不对。 她转头去看康沉, 声音略微带着哭后的破碎感,“怎么了?” 康沉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他说:“车坏了。” “……” 撞车的时候他不是很英勇? 康沉转头,看到她妆哭花后那张五彩斑斓的脸,倾身打开她面前的储物柜, 然后拿出纸巾, 放到她怀里, “擦擦。” 许幸对自己的狼狈毫无所觉, 一边抽纸,还一边可怜巴巴地道谢,“谢谢……康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去填海了……” “……” “不过我还是想去填海…你说我怎么能弄得这么狼狈呢,我……” 康沉忍无可忍,“你先闭嘴。” “……” 许幸还真的乖乖闭嘴了。 不让她说话,她就一个人默默地想,可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儿,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康沉很少情绪外露,可被包厢场景激出来的火气暂时压不下去,心头有些燥郁。 见许幸还在掉眼泪,他克制着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又掏出一条方巾,打开车窗用水淋湿,转过来又扳正她的脸,胡乱在上面抹了几把。 康沉力气大,许幸被控住下巴动弹不得,挣扎几下,下颌有些痛,于是更委屈了。 抹完之后,康沉皱眉,“怎么擦不掉?” 许幸掰开车顶的镜子照了下,毫无预兆地,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 许幸看着镜子里那张丑得像不可回收垃圾的脸,已经完全听不进劝,坐在那里哭声震天,肩膀一耸一耸,伤心得无法自拔。 要不是这条路没人,被人看到她这幅鬼样子估计会以为她被强行车震了。 康沉揉着眉骨,少有地涌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情绪,他打了个电话,找人把自己车开来,稍稍一顿,又让人带上卸妆用品。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女人哭声,不由得暗暗咋舌,听到卸妆用品,更是惊讶得万脸懵逼。挂断电话一琢磨,就给康沉他爸打了个小报告。 许幸哭了一阵,喉咙痛,眼睛干,实在是太累了。她抽抽嗒嗒几声,默默地拿纸擦眼泪,稍微安静。 康沉被吵得头疼,眼下安静,忍不住嘲讽一句,“要不要喝点水继续哭?” 许幸刚刚压下的委屈立马上涌,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将纸团扔到康沉身上。 “你还是个人吗…呜……你以为…呜呜……你以为我想哭吗?牢也不是…我想坐的啊……”许幸断断续续地哭诉,“那一醒来…就要坐牢…呜呜……关在那个小格子里…我要不是心态好……早就死了一万遍了…” “我名牌大学毕业……我…听说我还在雍大读研…什么工作找不到啊……你以为我想…呜呜呜……还要被卓小晴…卓小晴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羞辱……呜…” 听到这,康沉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伸手,想拍拍许幸肩膀。 许幸哭得太过投入,见有只手过来,就下意识抱住,然后扑进对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肩上擦。 康沉一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 拥抱的姿势保持了好几分钟,被前方来车的远光灯打破。 远光灯随着距离拉近切换成近光灯。 许幸从康沉怀里退出来,眼睛红红,肿得像核桃。 她忍着酸痛半眯起眼,刚好看到被照亮的车牌,呐呐地问:“怎么是你的车……” 来送车的人将车停到路边,上前和康沉说了几句,很自觉地隐到暗处打电话,似乎是想找人把这部越野拖走。 康沉将卸妆用品扔到许幸身上,然后下车,关车门前还冲她交代,“弄好下来。” 在车外站了十来分钟,见副驾半天还没动静,他松了松里衬领口,无甚耐心地上前拉开车门。 车里许幸正忍着脚疼在费力穿鞋,这种细高跟她本来就穿不惯,而且她的脚要比李缘君大一码,刚刚在包间还崴了一下,用点力就疼得厉害。 康沉目光不经意落在她弯腰露出的胸前那道沟上,半晌没有移开。 许幸穿了半天都没穿上,又不敢太使劲,怕把李缘君的名牌鞋给弄坏。 她委屈巴巴抬头,无声地向康沉求助。 康沉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蹲身,捏了捏许幸的脚踝。 许幸皱眉,轻嘶一声。 康沉松开,又拎起那只blingbling的高跟鞋打量,心里又升起莫名燥意。 许幸还想再做尝试,把脚往另一只鞋里塞。 康沉突然扔下鞋子,将许幸往外抱一截,直接拦腰扛起。 许幸被突如其来的悬空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还未待她回神挣扎,康沉已经将她塞进自己那辆保时捷里。 也不知道康沉在抽什么疯,车速一路飙升,直接开回了文艺路。 许幸心里惴惴,以为康沉又不爽了,想要回去找卓小晴麻烦,可康沉又很快停车,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交代,“安分点坐着。” “……” 许幸眼睁睁看着康沉下车,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到五分钟,康沉折返,手里拎了双运动鞋。 他没上车,直接从车窗把鞋递了进去,“穿好下来,吃点东西。” 许幸愣愣接过。 鞋子是很少女的西瓜粉,她在李缘君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这一款,很贵,差不多要花掉她一个月工资。 她有点犹豫,可康沉靠在窗户边又催促了一声。她赶忙穿上,尺码竟然意外的合适。 下车后,她整理着衣服,又低头打量新鞋子,心里冒出很多欢喜的小泡泡,“谢谢你,鞋子…是送给我的吗?” “你想折现还给我也行。” 不,我不想! 许幸赶忙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她四周环顾一遍,往前走了点儿,停在一家专门做抹茶的日式甜品店门前。 甜品店招牌上写着一串看不懂的日文,和风门帘半拉。 她在门口海报立牌前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问康沉,“你吃甜品吗,这家可不可以?” 据说吃甜品会让心情变好,而且这家抹茶店正在做开业活动,名字里带一个X可以打八折,带两个X可以打六折。 她名字里有两个X,还挺划算。 康沉没意见,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里走。 这家店看着窄窄小小,但有三楼,每楼都有六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可以放下竹帘做半遮挡。 他们进去的时候,一楼二楼都已满座,有穿和服的服务员带路,领着他们往三楼走。 整家甜品店都很有日式风情,许幸看到鞋架,默默脱下新鞋,然后又去看康沉。 康沉也依样脱下,盘腿坐进隔间。 可他高高大大的,钻在这小隔间里总有种束手束脚的不和谐,偏生他坐得正经,吃个甜品整出了听音乐会的气势。 许幸翻着菜单,时不时瞄他一眼,本来心里还很郁郁,可见他这样子,有点想要发笑。 这家甜品店所有甜品都和抹茶有关,抹茶杏仁豆腐,抹茶提拉米苏,抹茶冰淇淋…… 许幸点了几样,康沉随意,东西上来了他也不动,只看着许幸进食。 “你不吃吗?” “哭饿的人不是我。” “……” 他今晚戾气怎么这么重? *** 被单方面盯着吃东西盯了好一会儿,许幸很不自在。 抹茶味在舌尖打转,她不由自主想起康沉闯进包间扶住她的那一刹那,还有他提醒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往卓小晴车上那一撞。 其实她之前根本都不敢想象这样当众被揭穿的场面到底会有多难堪,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今天康沉在,她难受,但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紧接着她又想起,康沉还扛了她,送了她鞋子…… 突然,她的脸就红了。 康沉气息过于明显,她硬着头皮吃了块蛋糕,又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其他几样甜品,结结巴巴道:“我吃好了,我…我们走吧。” 康沉微微点头。 44吹头发 此为防盗章 耳边还回响着他的低喃, “除夕夜倒计时杀人,是不是有点意思?” 许幸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可问了句“你说什么”,得到“没什么, 新年快乐”的答复之后,她又怂兮兮地不敢继续追问。 提心吊胆一路,好在康沉稳稳当当地把她送回了家,下车时还不忘嘱咐她注意保暖,早点休息。 许幸和小鹌鹑似的连连点头, 告别之后, 快步跑往楼梯间。 康沉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随意轻敲,目光紧随那道娇小身影,直至身影消失在单元入口。 又停留两分钟,看到楼上某扇小窗亮起朦胧灯光, 他唇角微翘,这才驶离小区。 *** 除夕一过,便正式迎来了新的一年。 正月里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 收发红包。饭桌上永恒的主题就是八卦家长里短, 互相吹捧攀比,还有给晚辈介绍对象。 李缘君扛不住, 刚过初三就拖着行李箱窜回了星城。 一开门, 她就看见许幸直楞楞地躺在沙发上, 像是一条不想翻身的咸鱼, 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李缘君心头剧跳,幸好在她科幻写手的脑洞大开之前,这条咸鱼动了动,扯起一张纸巾,擤了把鼻涕,然后将纸团投进垃圾桶里。 咸鱼毕竟是还是条鱼,准头非常不好,十个纸团有一个能投进桶里已经算是非常优秀了。 李缘君换了鞋子上前,一边嫌弃地捡纸团,一边担忧地问:“许小幸啊,你还有口气儿吧?” “……”咸鱼幸侧了侧身,错开李缘君,浑浑噩噩道:“死不了,还有好多口气呢。” 她的声音稍稍有些改变,瓮瓮的,还有点低哑。 李缘君摸了下她的额头,不烫。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别年纪轻轻烧成了个傻子就好。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问:“你怎么搞的,这才几天啊,就搞成这幅德行?” “……” 这个问题有点一言难尽。 对许幸而言,除却在牢里过的新年之外,怕是要数今年这次过年最为难忘了。 除夕那晚,康沉送她回家之后,她缩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 看到放在床头的那套《假面》,她心念一动,悄咪咪爬出被窝,去李缘君那儿找了几本初一的书,想打发打发时间。 这一打发可不得了,她看到早上八点看完《新生》,然后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继续看《圣诞夜》和《天街》。 一直看到晚上十点,她觉得自己撑不住了,煮了个方便面,吃完准备睡觉。 可眼睛一闭,脑子里就有中的场景在眼前交替。 真是活见鬼了。 看书的时候,她只觉得谜团重重一波三折紧张刺激,一点都没感到害怕。 看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细思极恐,一闭眼就控制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她只能开着灯,睁眼到黎明。 等到天光大亮,白日给她的安全感以及汹涌而来的困意战胜恐惧,她捂着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下午,她码了会儿字,一切正常,可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象画面了! 她心里有一万句mmp,却不知道骂谁才好:) 到底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年轻,精神紧绷昼夜颠倒两天过后,她光荣地病倒了。 *** 感冒来势汹汹,许幸足足在家躺了一个多星期。 期间李缘君在旁边看初一的《假面》,看着看着不时发出惊讶赞叹,看完之后还不停给许幸分析剧情,结合初一其他的书探讨他的写作风格。 “……我觉得他的行文真的特别冷静理性,然后又能用最简单的词汇勾勒场景,主要是构思啊,真的太棒了!” 李缘君越说越兴奋,“对了对了,他大年初一的时候发微博了!这次他说已经找到灵感了,新书夏天应该就能出来,我好想看!我跟你说,初一这个人也好有意思,他每次发微博都是农历的初一……” 您可别说了,快闭嘴吧。 许幸堵上自己耳朵,不想再听李缘君的滔滔不绝。 要不是这逼一直在她面前提初一,她感觉自己的病还能早好两天,现在可好,她的春节假期活生生被自己给躺完了:) *** 节后再去上班的时候,许幸感冒刚刚痊愈,脸色有些苍白。 一大早,财务的夏清清就在发喜糖,见许幸过来,也笑呵呵地递了一包给她,“小幸,快来吃糖!欸,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前两天感冒了,刚刚好。” 她接过夏清清递来的糖,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夏清清下一句就道:“这样啊,那你这几天可别着了凉。对了,我过年的时候领了证,下周办婚礼,小幸你可一定要来啊。” 许幸愣了几秒,勉强应声,“一定一定……” 待夏清清满意地转身离开,她的脸色又唰地白了一层,如果刚刚是苍白的话,现在已经是惨白了。 她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她安安生生拿着两千块过到月底! 天可怜见,她才入职半个月,和财务的人打交道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位夏清清小姐,她们统共就说过三次话,其中两次都是让她这个小新人跑腿买咖啡。 偏生这位夏小姐还不好得罪,听说是老板娘的嫡亲表妹,就是到他们这儿来混日子看电视剧的,男朋友好像条件也不错。 许幸一想到要去参加婚礼白花花送份子钱,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转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也和夏清清完全不熟却被通知参加婚礼的同事,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有钱人何苦为难小穷逼呢! 一整个早上,许幸都丧丧的,怨念颇重。 夏清清将抢钱公告在全办公室轰炸完一遍,还不忘在茶水间和同事闲聊,有意无意显摆她的大钻戒小香包,还有她和男朋友……啊不,现在是老公了,她和老公的冬日旅行。 “……我们这次去了沙漠,欸你们看我朋友圈了没,就是那个……” 许幸只听半句,就接杯水默默飘了出去,心里有点佩服其他几个还在听她吹牛逼的姑娘。 就夏清清放朋友圈那些照片,整个九宫格都找不出一张聚焦的,头发瞎几把飞,大红唇棉布裙漫天沙尘,不定位在国外,她还以为是北边帝都的雾霾又到了一个新高度呢。 吐槽归吐槽,回到座位,她继续工作。 春节过后,她马上要带一个新的小班,这个班的报名工作春节前已经结束,总共有五个小孩子。 她看了眼报名表,年龄最大的五岁,最小的竟然才三岁半。 三岁半给他报15888的脑力培训班,许幸也不是很懂意义到底在哪。 平心而论,她觉得他们培训班的作用大概只在逢年过节出去见人能让他速记一串数字或者扭个基础魔方。 想上个培训班就变成能参加奥数竞赛的神童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老师也是培训三个月就直接上岗的临时工。 临时工许小幸老师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还是在认真做准备的。 开课前,许幸照例和各位家长友好沟通,仔细研究教案,提前做功课。 开课当天,她特地等在门口迎接,力求表现自己温柔贤淑的一面,让家长们相信自己会好好对待这些可爱的小花骨朵。 迎接完四位家长,许幸抬手看了眼时间,微微皱眉。 三点半上课,三点二十了,怎么还没来。 她在门口又站了五分钟,在她回身准备回教室时,一辆银灰轿车毫无防备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身漆面锃亮线条流畅,经典盾徽和五个1的车牌号都彰示着这辆车的价值不菲。 许幸微愣。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辆车,除夕夜好像有送她回家啊。 看着男人下车,然后打开后座车门,从安全座椅上拎出来一个白嫩嫩的小萝卜头,许幸全程都是懵逼状态。 ……? 卧槽,这该不会是康沉的孩子吧。 康沉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 康沉拎着路小柯的后衣领,漫不经心抬眼。 看到许幸一副惊吓过度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他复而垂眸,命令路小柯,“叫许老师。” 不!我不是你的许老师!我不要补交份子钱! 电视剧播出后,诸多影视方上门抢IP,也不管她后来写的那些科幻言情适不适合影视化,分西瓜似的全给买走了,李缘君实打实一夜暴富。 李缘君目前写了十本,除了那本爆红的傻白甜言情,其余都是科幻奇幻类的言情,网络人气不太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基本也能做到本本出版。 她的版税已经不是新人价了,但一本二十余万字的税后到手也不过三四万,一年撑死了出版三本,也就是十来万的版税收益。 对比起来,三千八百万实在也太巨款了。 许幸根本无法想象,在版税之外,初一的影视版权费用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 许幸本科念的戏剧文学,也就是俗称的编剧专业,现在工作之余也在李缘君的指引下写点想挣点外快。 虽然外快还没挣到,但她对网络写手这一职业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看完初一的百科简介后,她更是感觉还有一片广阔的金矿等着自己前去开采。 想到这,她坑都不想蹲了,感觉自己坐到电脑面前立马就能整出十万字。 一个除夕都在码字的仙女,凭什么挣不到三千八百万呢? 45一间房 此为防盗章  许幸还未反应过来, 康沉又补充道:“你学生。” ……? 她看了看康沉,又垂眼打量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很配合, 小脸仰着,笑起来月亮眼显得特别明亮清澈。 许幸看见他笑, 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脏都要融化了。 她蹲下身, 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脑袋,柔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萝卜头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考,有几根短发随着他的动作, 不安分地在头顶摇摆。 很快他又把脑袋歪了回来,古灵精怪地和许幸咬耳朵,“我叫迪迦!” ……? 她的学生是个奥特曼?我滴老天鹅呀。 迪迦小朋友刚说完悄悄话,康沉就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后拎了拎,嘱咐道:“好好上课。” 小迪迦抬头, 似乎还从叔叔的眼里读出了“别作妖”三个字的警告。 马上就要上课了, 许幸来不及寒暄,也来不及问出心里的疑问,只略略和康沉说了两句,就牵着小萝卜头往里走。 小萝卜头是她班上最小的一个学生, 许幸好不容易将其与“路柯”这个名字对上号, 终于想起, 康沉好像有个小表哥就姓路, 只比他们大一岁, 高一个年级。好像还是……许悦的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许悦。 核对完信息,她很快收回心神,准备开始上课。 小萝卜头只有三岁半,又是康沉的侄子,许幸本来是想多留神照看他的,毕竟几岁的孩子都熊得很,一个没注意就有可能打起来。 小萝卜头看着还挺乖,应该不是顽劣分子,但他就那么丁点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说不定。 只是现实的发展永远都是那么出人意料,路小柯小朋友一脱离他叔的视线范围,就开始朝脱缰的野马方向发展,课堂纪律十分自由散漫。 许幸说着说着,这哥们就跑讲台上来了。 他还自作主张给其他四个比他大的小朋友安排了戏份: “你要当奥特曼吗?我是迪迦,你当雷欧好不好。” 四岁的小男孩一脸无辜地看着小萝卜头,“我不认识雷欧……” 小萝卜头言之凿凿,“雷欧很厉害的,嗯……就是比迪迦差一点点,但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的。” 趁着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恐吓道:“如果你不是雷欧,那你就是哥斯拉哦,哥斯拉你知道吗,是特别丑特别丑的大怪兽!” “我不是怪兽!我不丑!”小男孩委屈巴巴地摇着头。 “那你就是雷欧啦!” ……? 为什么一个三岁的小朋友会说这么多话,还会收小弟,他是小妖怪吗? 许幸实在看不下去了,绕到后面穿过小萝卜头的胳膊,一把将他抱起,打算将他提回自己的座位。 可小萝卜头反应奇快,突然就戏精附体,扑腾着两条小胖腿,一秒进入哭爹喊娘的状态。 *** 两节课加在一起九十分钟,许幸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的疲累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想起了以前坐牢和狱友大姐一起剥玉米的时光。 女子监狱外面是高高的电网围墙,可头顶总还有一片狭小却看得见阳光的天。 晒晒太阳剥玉米,旁边还一大姐讲故事,真的没有追着熊孩子满教室跑这么累。 康沉一直没离开,就坐在楼下的咖啡厅,快下课的时候,他准时回到启真接路小柯。 路小柯似乎是师承变脸大法,一见他叔,就贞静贤淑得像个女孩子。 但康沉并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无视他,对许幸说:“以后路柯的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他爸妈最近出国了。” 许幸心力交瘁,上完两节课看上去苍老了十岁。她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你是刚刚见到我,才知道我是他老师吗?’ “他爸把老师联系方式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现在正在从事……教育行业?” 说到后半句,康沉意有所指。 “……” 许幸感觉,自己又问了一个很没水平的问题。她摸了摸后颈,作了然状,“这样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康沉略一挑眉,透过薄薄的镜片,他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早告诉你,让你换班?” “……” 虽然她现在是这么想,但这一届的青梅竹马,都这样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帮他吃过胡萝卜的小伙伴吗? 一时之间,许幸觉得很气愤。 这种气愤一直持续到回家之后她和李缘君吐槽。 李缘君一边看作者论坛一边听,时不时还“嗯嗯啊啊”几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许幸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撞了撞她肩膀,“李招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着呢。”李缘君又点进一个新帖,继续围观抄袭的撕逼大戏,随口问,“许小幸,你最近撞见你青梅竹马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啊?” 许幸没料到李缘君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有点没反应过来。 李缘君继续,“对了,你提他都提这么多次了,他现在在干嘛?我听着他怎么这么闲啊。不会是故意制造机会见面,想要追你吧?” ……? 许幸瞬间懵逼三连。 话说回来,她还真没问过康沉现在在干嘛,只知道他肯定混得不错。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许幸被问得有点心惊肉跳。 不会吧……高中那次被强吻,她是全程绷住在装睡的。 毕竟是初吻,她那会儿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还记得,康沉亲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离开,体育课结束后,他还人模狗样的和其他同学一起回了教室。 因为那个吻,许幸苦恼了很久很久。 她心想:康沉来给她告白怎么办?要不要接受啊?虽然他家境好长得帅人还高脑子也好使,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直都不是他这一款啊。 她苦恼着苦恼着,高一就那么过去了。 高二分班,她和康沉不再是同班同学。 到了高三,康沉拿了数联金牌,早早定好去国外念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幸一直觉得,康沉这逼怕是亲错了人。 她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异性缘。 按理说就她这长相,早八百年前就该脱单了才对。 可上学的时候,有些女生能让男生心甘情愿帮忙搬东西,有些女生能和男生称兄道弟。许幸和男生们却总是维持着一种无fuck说的普通同学状态。 念大一的时候,班上有个基于外貌对许幸产生好感的男生到女寝帮大家修电脑。 修完之后,那男生看到许幸在玩一个舞蹈游戏,于是上前和她搭讪,说自己也玩这个游戏。 许幸来了兴致,忙问人家是哪个区的,平时喜欢怎么玩。 男生报了信息,话里话外还暗戳戳地把自己给吹捧了一番,大意就是他的技术很不错,装备也好,还认识大佬。 许幸更感兴趣了,立马就让他表现两把。 男生欣然同意。 只是那两把玩得不怎么样,男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是笔记本不好操作,校园网还很卡。 许幸可不接茬,立马也玩了两把,把他虐得满地找牙。 她那菜逼技术还虐人家,其实也证明对方真的是在吹牛逼。 但当时许幸就处于一种“决不允许你在我面前吹牛,我必须戳穿你”的状态,还马不停蹄打开背包想用装备闪瞎对方的眼。 紧接着拉开好友列表,一列金灿灿的大佬名字,更是让男生哑口无言。 结果那男生大学四年再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一转身还找了个娇滴滴的女朋友。 许幸和李缘君去操场散步的时候,还见过那男生在篮球场打球,女朋友就在一旁给他递水,一脸崇拜地说:“你好厉害哦!” 许幸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待普通男同学都如此残暴,认识康沉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事。 这么一想,她觉得康沉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费尽心思来追自己。 很没由来的,心情突然就丧了。 许幸觉得,自己怕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钱包里还放着李缘君去日本旅游时给她带的恋爱御守,这都大半年了,竟然毫无效力。 许幸暗戳戳地想:外国的神就是不可信。 出狱之后她自己去找过工作,可稍微正经点的公司都要调档,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怎么也抵不过蹲大牢的罪孽深重。 多次碰壁后,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一向水深,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还有找关系进来的,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 当然,转正之后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她的债主是李缘君,不要利息,也不催债。 想到这,许幸又看了眼自己挂在网上的健身房年卡,一万块的价格挂了差不多一周了,还是无人问津。 46回忆杀 此为防盗章  洗漱完, 换好衣服,许幸拿着房卡出门。 好巧不巧,刚刚带关把手,隔壁房门也刚好打开。 康沉穿一件宽松的灰色薄毛衣, 领口微敞, 难得露出几分闲适。 毕竟是金主爸爸, 许幸愣了两秒, 马上打招呼:“早啊, 你也去吃早饭吗?” “嗯,早。” 康沉温和应声, 恢复正常后和昨晚那个威胁说要捏死她的危险分子已经判若两人。 许幸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很快跟在他后面钻进电梯。 到餐厅后, 康沉径直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上有日期新鲜的雍城日报, 他随手拿了一份翻阅。 许幸问:“你吃什么?” “麻烦帮我拿下咖啡和吐司,谢谢。” 许幸点了点头,很快拿了早餐过来。 康沉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只是许幸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吃掉半碗馄饨, 她忍不住问:“聚会是晚上七点半,你白天干什么?” 康沉说:“我回家。” ……? 白天回家,所以昨晚干嘛住酒店, 她还以为他和家里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到了“过雍城而不入家门”的地步了呢。 许幸默默腹诽, 时不时抬头瞥他一眼。 见他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思, 她只好自己往想要说的话题靠拢,“对了,你怎么会想去参加同学聚会,我以为你不去呢。” 康沉反问:“那你怎么想去?” “我不想去欸,这不是被人赶鸭子上架么……” 康沉眉头一挑,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许幸试探性地接着抱怨了两句,见康沉没有打断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始大吐苦水。 BLABLA说了一大堆之后,她又想博得康沉的认同感,“上学那儿卓小晴就看我不爽,你也知道的嘛。” 康沉没说话,只是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幸继续,“我这个星期一直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这聚会她又想了什么招来对付我。对了,我还找我闺蜜借了衣服,今天晚上我吹牛你就当没听到好吧?千万别拆穿我啊,女孩子家就这点面子了,让老同学们知道我混得这么惨,我可怎么活QAQ” 说到最后,许幸可怜兮兮地看向康沉。 康沉目光沉静,欣赏完她早有预谋的演说,“嗯”了一声。 许幸心里大喜,将还没开动的小蛋糕献给康沉。 其实从知道康沉也要去聚会开始,她担心的问题就已经从“又要装逼”转换为了“又要在康沉面前装逼”。别人不了解她现在是什么鸟样,康沉可是了如指掌。他老人家一个不爽在聚会上随便爆料两句,她可怎么活。 忆可失,牢可坐,面子不能丢啊!尤其是在卓小晴面前! 卓小晴那可是认认真真跟她敌对了一整年,分班之后知道她急着上厕所都能故意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 她们之间没有同学情,只有阶级敌人一般的仇恨! 要是被卓小晴知道自己的糟心事,她敢打包票,卓小晴肯定会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指不定还会给微博的吐槽君们爆料自己的极品装逼同学现在混得有多么落魄。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也不用辛苦工作,收拾收拾就可以直接去填海了:) *** 得到康沉配合演出的保证后,许幸终于放下心来。 认认真真在雍城启真分校学习了一天,她马不停蹄回到酒店换衣服,给自己化了个临时从李缘君那儿学来的简单妆容,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李缘君不愧是个曾经写出大火偶像剧IP的作者,仔仔细细替她打点好了所有可能露馅的行头,包括包包,包包里应该有的品牌钱包,限量版口红,补妆粉饼,连包包的挂饰都给她整了一个四位数的小毛球。 人生得一必要时刻全心全意帮你装逼的闺蜜,实乃圆满。 在酒店又蹭了顿自助晚餐,七点的时候,许幸出门。 这也是李缘君交代过的,李缘君说:时间观念这东西,把握起来非常精妙。工作的时候,你也许不能做到提早,但一定要做到准时。而这种商业互吹的同学聚会,混得越好的人到得越晚。 当然,也不能晚得过分,稍微迟到四五分钟就刚刚好。 许幸一边过着李缘君的谆谆教诲,一边暗自编排台词。 七点半的时候,她刚好到达聚会地点。 聚会地点是一家休闲会所,在文艺路的路边,独栋三层小楼,外部装修做得很有特色,看上去像是一盘竖立的磁带。 门口停了好几部车,许幸一眼就认出那辆让她一气之下多出两千块的大奔,心下忽地一沉—— 战斗要开始了! 进入大门,有服务生迎上来,引着她走向一楼包间,殷勤为她开门。 许幸深呼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摆出一张康沉同款冷漠脸,踏入包间。 Jimmy Choo渐变亮片高跟滴滴答答一路敲过,许幸忍着不太合脚的疼痛微微勾唇,看向沙发上热烈讨论的男男女女。 包厢内不知道因为什么话题,气氛显然已经热起来了。 长条桌上摆满了啤酒洋酒果盘零食,屏幕上原声放歌,没人唱。 许幸漫不经心开口,“有点事耽误了,不好意思啊,有点晚。” 众人齐刷刷地停声,望向她。 十秒钟,没人开口说话,屏幕上唱的歌刚好也到了尾声,包间内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和许幸高一时玩得好的女生姚可可认出她,略带尴尬地招呼她坐下。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尬尬地和许幸打招呼。 许幸觉得气氛不大对,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最中间的卓小晴。尽管包间内灯光昏暗,但她也看到了卓小晴脸上那一抹怎么也挥不去的自得。 许幸环视一圈,有人掩唇咳嗽,有人转头和其他人说话,总之表情都不太自然。 另外,康沉好像还没来。 很快,下一首歌前奏响起,许幸撩了下头发,正打算问下姚可可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有些古老的前奏响起—— 她抬头,发现这首歌是《愁啊愁》。 没错,就是那首歌词写着“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愁啊愁》,唱这首歌的人还唱过另外一首同题材的歌——《铁窗泪》。 许幸心里卧槽了一下,上一秒还在想“谁点了这么有年代感的歌”,下一秒突然想到一件事,脑子瞬间空白。 这时,卓小晴拿起话筒,冲许幸嘲讽道:“许幸,这歌可是我特意为你点的啊。你也真是,坐牢这么大的事都不跟老同学们说一说,你要是早说,我们可不是还得去探探监么?” 众人对卓小晴说的话并未感到意外,显然之前热烈讨论的就是这件事,此时大家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也不过是没想到卓小晴会这么直接。 旁边有人觉得她有些过,拉了拉她,小声劝,“别弄得这么难看。” “我难看什么,该难看的人还好好坐在那儿呢。你们说好不好笑,去年她骑个小电摩撞了我车,还说自己是个作家正在采风呢,也不知道最后赔我的那三万块哪儿来的。”卓小晴语气中明显带着轻蔑和鄙夷,话也说得意有所指,“啧,现在也穿得这么光鲜亮丽,长得漂亮就是有优势,坐过牢算什么。” “卓小晴你有点过分了啊,大家都是老同学,你还有完没完?”姚可可忍不住出头。 其他人也觉得卓小晴有点过分,但不少人还是选择冷眼旁观,或是不痛不痒地打一两句圆场,还有卓小晴那边的人在暗暗发笑。 而许幸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心脏狂跳,脑子混乱得像一团浆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包厢内气氛实在尴尬,在几个和事佬劝说之下,卓小晴放下了话筒。 反正羞辱许幸的目的已经超乎预期的完成,她身心舒畅。 有人也默默切了首热闹的歌,想要活跃气氛,将事情轻轻揭过。 这时,许幸才从措手不及的打击中反应过来,踉踉跄跄站起,狼狈地想要说声去洗手间。 可鞋跟太细太高,她没站稳,摇晃两下,往长条桌上倒去—— 眼看她就要扑倒一桌酒水,变得更加狼狈,突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有力地托住她,将她扶起。 那人闯入包厢带起的风裹挟着熟悉的佛手柑味道充盈鼻腔。 许幸愣了几秒,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康沉。 康沉穿一身黑色大衣,目光冷冽,像是积云密布,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许幸暂时无法思考,被康沉扶着站好,又被他自然地揽入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包厢内明明吵吵嚷嚷在放一首摇滚歌曲,可大家都觉得这间屋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认出来了,那是康沉。 大家都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学校里平日嚣张的坏学生听说康沉家很有钱,放学时联合几个社会青年堵他,以为十拿九稳,可就在他们亮棍子的瞬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个保镖,把几人揍进了医院。 事后社会青年还被送进了局子,坏学生被学校开除。 而康沉,全程都漠不关心,一根手指头没动,依旧是老师眼中的模范学生。 这会儿康沉眼神很冷,包厢内扫了一圈,目光定在卓小晴身上。 有人身上一寒,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卓小晴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 过了几秒,康沉移开视线,颇为亲昵地帮许幸拢起耳边碎发,随口道:“长得漂亮是有优势,总归要强过一些人,丑的同时,还没什么自知之明。” 47满天星 此为防盗章 康沉车速很快, 许幸擦着眼泪, 却还是认出, 这是往江边走的路。 她从小就在雍城生活,雍城是个游离在二三线之间,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城市, 可她对雍城的归属感和熟悉感要远远超过相距不远却繁华多倍的星城。 一个拐弯, 她就知道康沉是想抄近路。 这条近路属于老城区,路旁路灯要亮不亮, 路面不甚平整。周边都是低矮待拆的老式居民楼, 夜风中伫立,似是摇摇欲坠。 开了一小段, 车突然停下。 许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反应稍微要慢一些, 可很快,她察觉出些许不对。 她转头去看康沉, 声音略微带着哭后的破碎感, “怎么了?” 康沉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 他说:“车坏了。” “……” 撞车的时候他不是很英勇? 康沉转头,看到她妆哭花后那张五彩斑斓的脸, 倾身打开她面前的储物柜, 然后拿出纸巾, 放到她怀里, “擦擦。” 许幸对自己的狼狈毫无所觉, 一边抽纸,还一边可怜巴巴地道谢,“谢谢……康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去填海了……” “……” “不过我还是想去填海…你说我怎么能弄得这么狼狈呢,我……” 康沉忍无可忍,“你先闭嘴。” “……” 许幸还真的乖乖闭嘴了。 不让她说话,她就一个人默默地想,可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儿,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康沉很少情绪外露,可被包厢场景激出来的火气暂时压不下去,心头有些燥郁。 见许幸还在掉眼泪,他克制着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又掏出一条方巾,打开车窗用水淋湿,转过来又扳正她的脸,胡乱在上面抹了几把。 康沉力气大,许幸被控住下巴动弹不得,挣扎几下,下颌有些痛,于是更委屈了。 抹完之后,康沉皱眉,“怎么擦不掉?” 许幸掰开车顶的镜子照了下,毫无预兆地,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 许幸看着镜子里那张丑得像不可回收垃圾的脸,已经完全听不进劝,坐在那里哭声震天,肩膀一耸一耸,伤心得无法自拔。 要不是这条路没人,被人看到她这幅鬼样子估计会以为她被强行车震了。 康沉揉着眉骨,少有地涌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情绪,他打了个电话,找人把自己车开来,稍稍一顿,又让人带上卸妆用品。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女人哭声,不由得暗暗咋舌,听到卸妆用品,更是惊讶得万脸懵逼。挂断电话一琢磨,就给康沉他爸打了个小报告。 许幸哭了一阵,喉咙痛,眼睛干,实在是太累了。她抽抽嗒嗒几声,默默地拿纸擦眼泪,稍微安静。 康沉被吵得头疼,眼下安静,忍不住嘲讽一句,“要不要喝点水继续哭?” 许幸刚刚压下的委屈立马上涌,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将纸团扔到康沉身上。 “你还是个人吗…呜……你以为…呜呜……你以为我想哭吗?牢也不是…我想坐的啊……”许幸断断续续地哭诉,“那一醒来…就要坐牢…呜呜……关在那个小格子里…我要不是心态好……早就死了一万遍了…” “我名牌大学毕业……我…听说我还在雍大读研…什么工作找不到啊……你以为我想…呜呜呜……还要被卓小晴…卓小晴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羞辱……呜…” 听到这,康沉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伸手,想拍拍许幸肩膀。 许幸哭得太过投入,见有只手过来,就下意识抱住,然后扑进对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肩上擦。 康沉一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 拥抱的姿势保持了好几分钟,被前方来车的远光灯打破。 远光灯随着距离拉近切换成近光灯。 许幸从康沉怀里退出来,眼睛红红,肿得像核桃。 她忍着酸痛半眯起眼,刚好看到被照亮的车牌,呐呐地问:“怎么是你的车……” 来送车的人将车停到路边,上前和康沉说了几句,很自觉地隐到暗处打电话,似乎是想找人把这部越野拖走。 康沉将卸妆用品扔到许幸身上,然后下车,关车门前还冲她交代,“弄好下来。” 在车外站了十来分钟,见副驾半天还没动静,他松了松里衬领口,无甚耐心地上前拉开车门。 车里许幸正忍着脚疼在费力穿鞋,这种细高跟她本来就穿不惯,而且她的脚要比李缘君大一码,刚刚在包间还崴了一下,用点力就疼得厉害。 康沉目光不经意落在她弯腰露出的胸前那道沟上,半晌没有移开。 许幸穿了半天都没穿上,又不敢太使劲,怕把李缘君的名牌鞋给弄坏。 她委屈巴巴抬头,无声地向康沉求助。 康沉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蹲身,捏了捏许幸的脚踝。 许幸皱眉,轻嘶一声。 康沉松开,又拎起那只blingbling的高跟鞋打量,心里又升起莫名燥意。 许幸还想再做尝试,把脚往另一只鞋里塞。 康沉突然扔下鞋子,将许幸往外抱一截,直接拦腰扛起。 许幸被突如其来的悬空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还未待她回神挣扎,康沉已经将她塞进自己那辆保时捷里。 也不知道康沉在抽什么疯,车速一路飙升,直接开回了文艺路。 许幸心里惴惴,以为康沉又不爽了,想要回去找卓小晴麻烦,可康沉又很快停车,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交代,“安分点坐着。” “……” 许幸眼睁睁看着康沉下车,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到五分钟,康沉折返,手里拎了双运动鞋。 他没上车,直接从车窗把鞋递了进去,“穿好下来,吃点东西。” 许幸愣愣接过。 鞋子是很少女的西瓜粉,她在李缘君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这一款,很贵,差不多要花掉她一个月工资。 她有点犹豫,可康沉靠在窗户边又催促了一声。她赶忙穿上,尺码竟然意外的合适。 下车后,她整理着衣服,又低头打量新鞋子,心里冒出很多欢喜的小泡泡,“谢谢你,鞋子…是送给我的吗?” “你想折现还给我也行。” 不,我不想! 许幸赶忙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她四周环顾一遍,往前走了点儿,停在一家专门做抹茶的日式甜品店门前。 甜品店招牌上写着一串看不懂的日文,和风门帘半拉。 她在门口海报立牌前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问康沉,“你吃甜品吗,这家可不可以?” 据说吃甜品会让心情变好,而且这家抹茶店正在做开业活动,名字里带一个X可以打八折,带两个X可以打六折。 她名字里有两个X,还挺划算。 康沉没意见,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里走。 这家店看着窄窄小小,但有三楼,每楼都有六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可以放下竹帘做半遮挡。 他们进去的时候,一楼二楼都已满座,有穿和服的服务员带路,领着他们往三楼走。 整家甜品店都很有日式风情,许幸看到鞋架,默默脱下新鞋,然后又去看康沉。 康沉也依样脱下,盘腿坐进隔间。 可他高高大大的,钻在这小隔间里总有种束手束脚的不和谐,偏生他坐得正经,吃个甜品整出了听音乐会的气势。 许幸翻着菜单,时不时瞄他一眼,本来心里还很郁郁,可见他这样子,有点想要发笑。 这家甜品店所有甜品都和抹茶有关,抹茶杏仁豆腐,抹茶提拉米苏,抹茶冰淇淋…… 许幸点了几样,康沉随意,东西上来了他也不动,只看着许幸进食。 “你不吃吗?” “哭饿的人不是我。” “……” 他今晚戾气怎么这么重? *** 被单方面盯着吃东西盯了好一会儿,许幸很不自在。 抹茶味在舌尖打转,她不由自主想起康沉闯进包间扶住她的那一刹那,还有他提醒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往卓小晴车上那一撞。 其实她之前根本都不敢想象这样当众被揭穿的场面到底会有多难堪,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今天康沉在,她难受,但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紧接着她又想起,康沉还扛了她,送了她鞋子…… 突然,她的脸就红了。 康沉气息过于明显,她硬着头皮吃了块蛋糕,又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其他几样甜品,结结巴巴道:“我吃好了,我…我们走吧。” 康沉微微点头。 走出小隔间,康沉穿好鞋,等许幸。 而许幸跟着出来,扫了一圈鞋架,有点愣。 鞋呢。 她傻傻道:“我的鞋好像不见了。” 说完,她的意识才回位。 康沉送给她价值四位数的新运动鞋不见了…… 所以,她又要成为没鞋穿的小女孩了! 其他隔间的小姑娘闻声出来,认领了自己的鞋,只剩下一双没人认领的开胶布鞋。 想起自己的西瓜粉,又看了看眼前这双小破鞋—— “哇!” 许幸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态说崩就崩了。 可他竟然是版税收入就达到了三千八百万欸。 李缘君不大不小也算个作家,大学谈恋爱时写的傻白甜言情《风已穿堂过》卖了影视版权。 当时卖的价格很低,但架不住运气好,翻拍之后大红大紫,主演受益良多不提,李缘君这个原作者也跟着水涨船高。 电视剧播出后,诸多影视方上门抢IP,也不管她后来写的那些科幻言情适不适合影视化,分西瓜似的全给买走了,李缘君实打实一夜暴富。 李缘君目前写了十本,除了那本爆红的傻白甜言情,其余都是科幻奇幻类的言情,网络人气不太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基本也能做到本本出版。 她的版税已经不是新人价了,但一本二十余万字的税后到手也不过三四万,一年撑死了出版三本,也就是十来万的版税收益。 对比起来,三千八百万实在也太巨款了。 许幸根本无法想象,在版税之外,初一的影视版权费用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 许幸本科念的戏剧文学,也就是俗称的编剧专业,现在工作之余也在李缘君的指引下写点想挣点外快。 虽然外快还没挣到,但她对网络写手这一职业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看完初一的百科简介后,她更是感觉还有一片广阔的金矿等着自己前去开采。 想到这,她坑都不想蹲了,感觉自己坐到电脑面前立马就能整出十万字。 一个除夕都在码字的仙女,凭什么挣不到三千八百万呢? 想当年李招娣那逼回回考试都低空飘过,自己好歹也考过一次专业前十,难道还不如她?! 许幸开始陷入幻想,一边蹲坑一边自我膨胀。 就在她连签名字体都在脑海中设计完毕的时候,手机猝不及防开始呜呜震动。 她被吓了一跳,一个手抖,手机也滴溜溜滑落。 霎时,许幸脑袋一片空白。 眼睁睁看着花了两千块巨款买来的手机在瓷砖上漂移一段,有往蹲坑滑翔的趋势,她迅速出手,一巴掌将其拍下! ——截住了! 顺便还按下了通话键。 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细密疼痛,许幸小脸皱成一团。 看着不熟悉的一串陌生数字,她气不打一出来,只是还未待她撒气,就听电话那头夹杂着微弱电流,传来熟悉男声,“喂,许幸。” ……? 谁啊? 许幸稍稍愣怔,“噢”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才发现钱包落在外套口袋里了,能给我送一下么,有急用,地址我发短信给你。” 大哥,你并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啊。 前两天在享用那顿价值四百八十八元的晚餐时,许幸本来打算闷声不吭玩命吃,坚决不留一点剩菜。可刚吃没两口,隔壁桌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任性的扔起了酱汁小排骨。 一块两块三块…… 全都精准无误地扔在她米白色大衣上。 许幸心里飘过一万条mmp弹幕。 要不是康沉浑身散发着“我能不留痕迹弄死你们”的危险气息,毫不让步要求小姑娘道歉,那家人估计会用“小孩子不懂事,不要和她计较”的理由敷衍过去。 最后歉是道了,但衣服一时半会儿弄不干净,酱汁弄在米白色大衣胸前,难看得像是糊了屎。 也不知道康沉那逼是不是吃了她四百八十八于心有愧良心发现,离开餐厅时竟然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穿。 当时她还装模作样把手机号码报给了康沉,让他打过来自己存一下,有空还他衣服。 事实上她觉着康沉也不少这一件两件外套,所以穿回来后就扔在那儿一没洗二没碰,打算等年后再找个时间还给他,电话号码忘了存,也完全没想过衣服里竟然还有钱包。 早知道就应该吞了他的钱卖掉他的衣服才对:) 48主动亲 此为防盗章 许幸紧闭着眼, 感觉自己挺翘的小鼻子和可爱的小下巴都被圆洞边缘削平了一遍。 她撑住康复床, 下意识摸脸,刚一碰上,那秀气的眉毛就立马皱紧,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见状,陈东一脸担忧, “许…许小姐,你还好么, 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膏?” 许幸半天出不了声, 陈东以为她疼得厉害, 急急忙忙往外走。 “欸……” 许幸想喊住他,可抬眼就看到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 微微偏头,下颚线划出好看的弧度。 再往上和他视线相对,只见眼底一片幽微。 其实刚刚那只手托住她下巴的时候, 她已经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了。 纯黑衬衫, 磨砂面的方形淡金袖扣,似有若无的佛手柑味道清冽—— 不是康沉那个逼王还能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不太敢和康沉对视,他的眼神再配上他那张时常面无表情的冷脸, 总是分外冻人。 反正已经错失装逼先机, 许幸假装镇定错开目光, 想从康复床上爬起。 康沉伸手,准备搭她一把。她却下意识躲开,满脸防备,“你干嘛?” 康沉动作一顿。 半晌,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游弋至她的下颌,虚抬着。 许幸没再躲,只警惕垂眼。 片刻,手又抬起,落在她的头上。 “把你脑袋按回去怎么样?”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很丧心病狂! 许幸一个激灵,很快就从康复床上爬了起来。 *** 另一边,陈东找到药膏走出休息室,正好撞见郝经理。 郝经理行色匆匆,边走边看时间。 “郝哥!” 郝经理抬头一瞥,见是陈东,便随口问:“那位许小姐买不买课?” 陈东摇了摇头,赶上他的步伐。 郝经理也没再多说什么。 陈东刚来健身房不久,和他是老乡,老实木讷。以前在小学当体育老师,没接触过健身房教练这种需要巧舌如簧的职业,所以能帮的他就尽量帮一帮。但课卖不卖得出去,一方面看教练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要看顾客的财力。 “郝哥,你有急事?” “今天康总来了,我听前台小郑说起才知道,今天我值班,不去打个招呼不太好啊。”郝经理叹气,“哎,他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 “康总?”陈东愣愣,他记得老板明明不姓康的。 “你刚来不知道,康总只投资不管事。”郝经理简单解释一句,继续往前找。 路过私教训练室时,郝经理突然顿住脚步。 陈东也下意识停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训练室了。 “郝哥,那我先进去了啊。” 他招呼一声,准备推门而入。 可手刚碰到门,就被郝经理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 这位许小姐看上去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啊,居然认识康总。那卡该不会就是康总给办的吧? 郝经理只瞥一眼,脑子里却已经拐了好几道弯。 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但他知道,现在进去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拉着一头雾水的陈东往旁边躲,边躲还边压低声音解释。 *** 训练室内,许幸和康沉已经尬聊了好一会儿。 许幸应付得尴尬,康沉倒很自如,随口便问:“现在在做什么?” 许幸摸了摸后颈,故意作出轻描淡写的口吻,“我啊,现在主要从事……教育行业。” 说完她还“嗯”一声,以示肯定,“然后,平时没事就写点。” 听到后半句,康沉挑眉,“作家?” 许幸内心尴尬,面上却云淡风轻,“写点而已。” 别问了别问了!再问自杀! 好在这时李缘君来了电话,许幸第一次觉得李缘君是这么的和蔼可亲。 “许小幸,你怎么还没回来,勾搭上健身房肌肉男了啊。” “马上就结束了。” “噢,你带了钥匙吧?” “带了。” “那行,我睡会儿,你回来自己开门啊。” “行。” “不对啊许小幸,语气这么敷衍……” 许幸突然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好,我马上就过来。” 紧接着,她麻溜的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许幸心里总算安定了点。 她将碎发别至耳后,若无其事道:“那个,我朋友约我吃晚饭,我得先走了。我平时写嘛,总是腰酸背痛,需要锻炼锻炼,但是这家……就一般般吧。” 她耸了耸肩,语气中不无遗憾,“哎,卡估计要转给别人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也不会再碰见你了:) 康沉眸光淡淡。 好半晌,唇边才轻飘飘逸出一声,“是么,那,再见。” “嗯,那我就先走了啊,再见?” 许幸试探性地亮出爪子晃了晃,权当告别。 见康沉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她悄悄拿起外套往外走,一直走到拐角处才停下,不过片刻,她突然一个提速,拔腿就跑。 郝经理和陈东躲在一旁说话,见许幸出来,正想跟她打招呼,可话还卡在喉咙,就见她逃难一般迅速窜离。 两人愣了愣,面面相觑。 *** 郝经理再去和康沉打招呼时,康沉不像往常温和闲聊,开门见山直接吩咐,“把许幸的登记信息拿来。” 郝经理一顿,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我这就去。” 薄薄A4纸还带着刚打印完的余温,康沉一目十行,扫得很快。 看到许幸的健身卡标注为集团优惠,他突然问:“最近有哪些公司拿卡?” “这……” 年底年会,很多公司都从他们健身房统一办优惠年卡,他哪能全都记住。 康沉抬眸,瞥向郝经理。 郝经理马上道:“康总,我马上去查,我……” “不用了,她要是想转卡,告诉她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康沉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将A4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 没这规定的啊。 康沉深深睇他一眼,不再开口,只错身迈步。 郝经理忽然醒悟,忙回过身对着康沉背影承诺,“康总放心,我一定办好!” 规定规定,规矩人定,哪个人呢,当然是老板啊。 以前没有,可现在老板说有,那这规定就是有了。 *** 许幸离开健身房,还没走多远就打了个喷嚏。 她裹紧外套,又搓了搓手,只想着星城的冬天可真冷,完全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巨款在某人一句话交代中已经化为泡沫。 路边绿化带的枝丫上沾染着一层浅白冰霜,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扑簌落下。 许幸无暇观赏,把脑袋埋进外套衣领里,快步往前,只想赶快回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其实不能算家。 从雍城来到星城,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如果不是年纪轻轻就靠写文发家致富的大学好友李缘君收留,她大概只能露宿街头成为卖火柴的大女孩了。 哎,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如先吃点关东煮吧。 许幸停在便利店门口,一边搓手一边哈气,又从口袋里扒拉出手机,找到这家便利店的优惠信息。 手机付款享九折,她还有支付软件送的三块五现金红包,今天不用就过期了。 许幸仔细算了算,生菜一块,鱼丸两块,虾丸两块,加在一起五块,九折是四块五,她要出一块钱。 她犹豫了下,虾丸不要,换成菠菜好了,菠菜才一块,那四块钱打九折就是三块六,她只要出一毛就好了,简直完美! 许幸兴冲冲钻进便利店。 话刚出口,就被店员告知今天没有做关东煮。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快耷拉下来,心情丧丧的,准备离开。 迈步的瞬间,忽然想起那没用完的三块五毛钱现金红包,她又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个四块钱的饭团。 一路啃着冰冷的饭团,许幸脑海中又浮现出康沉那身剪裁精致的黑衬还有淡金色的方形袖扣。 想当年,她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公举啊。 可当年的康沉她爱答不理,这会儿她却已经高攀不起了。 饭团冰冰凉凉,实在有点难以下咽。 许幸感觉再吃下去可能会心肌梗塞,她留了半个,准备回去放微波炉里热热再吃,毕竟这就是今天的晚餐了。 想到这,许幸有点心酸。 做个贫穷的成年人真的好辛苦哦,想自尽。 见她回来,李缘君换了个姿势,“你怎么才回,我都睡醒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就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 李缘君立马摊开手,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饭团还有没有,给我吃点,我好饿。” “你不是过午不食?”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我中午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许幸一听就乐了,换上毛绒绒的兔子拖鞋,她把李缘君往沙发角落挤了挤,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下。 “我说你怎么电话挂那么快呢,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李缘君就等着许幸回家和她吐槽,这会儿迫不及待坐正身子,绘声绘色描述相亲对象的各项奇葩举动。 说了半晌,她清清嗓子,又开始模仿那男人陶醉的语气,“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真美~” 49安全套 此为防盗章  她抬头瞧了眼郝经理, 又瞧了眼康沉, 突然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 她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冷不丁地,她打断郝经理, 问:“郝经理, 那个,今年元旦之后,集团年卡不能转让的新政策……是不是咱们康总规定的?” “那个啊, 是我们康总……” 郝经理说得正起劲, 脑海里倏忽闪过一丝灵光,他意识到情况不对, 紧急刹车。 见康沉深不可测, 许幸眼里满是疑惑, 他预感自己要是说错一句话今天就可以收拾铺盖从这里圆润地滚蛋。 正所谓急中生智,郝经理用上了毕生的智商与情商秒速分析了一波目前状况,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了个弯。 “欸, 康总没和许小姐说吗?康总就是来拿这一年度的规定修改文件的。康沉平日忙嘛,健身房的事都是我们傅总在管。” ??? 许幸听得云里雾里, 没怎么闹明白。他的意思是,康沉的确是他们健身房的老板,但康沉不管事, 管事的是另外一位老板? 郝经理不给许幸找出破绽的机会, 很快便一拍脑袋, 做出刚想起什么的表情, “哎哟!康总,许小姐,这可真不好意思,有个客人预约了今天来了解课程,这到点了,我差点给忘了。你们继续锻炼啊,我先失陪一下。” 本来也没叫你陪啊…… 许幸看着郝经理来去一阵风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头,她才想起康沉还在这儿杵着。她扶靠着椭圆仪一边,问:“你是这家健身房老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忘了。”康沉双手环抱,略略坐在动感单车上,轻描淡写应了一声。 ……? 忘了? 大哥,找理由能不能用点心啊!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随便敷衍一下你”也未免太看不起大龄贫穷少女的智商了吧? 许幸干瞪着眼,很气。 *** 在康沉的监督下,许幸在健身房锻炼了整整一个小时。 离开的时候,许幸感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都被拉伤了一遍,这卡就是值三万八她都不想来活受罪了。 一边穿外套,她还一边神神叨叨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康沉的运动量比她大上一倍,这会儿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 她更气了。 偷偷白了康沉一眼,在康沉抬头的瞬间,她脸上又挂满了“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 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到前台时,许幸突然拉了拉康沉袖子,和他商量,“对了,康沉,你既然是这家店的老板,能不能通融下,让我把卡给转了啊?” “你这么缺钱?” “对啊。”许幸很实诚地点了点头,穷得朴素又坦荡,“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撞了卓小晴的车给她赔了三万块嘛,我又没钱,而且这过日子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我都从我朋友手里借五万块了,要是能把这卡转掉,就能还她一点点了。” 康沉:“你现在还住在你朋友家,她应该没指望你能还上吧。” 许幸就很不服气,“她不指望那是她把我当朋友,但我不能因为她把我当朋友就真不还啊!” 康沉语气不明,“看不出你穷得还挺有骨气。” 许幸和他对视三秒,瞬间就想到了他撞坏的车,送给她还没穿热就被偷的西瓜粉鞋子……突然心虚。 对不起,我并没有什么骨气,我赔不起。 她抓了抓头发,又使了一招转移话题大法,“对了,那个你前几天来回捎我,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吃完饭还可以看个电影什么的。” 许幸不经大脑思考地蹦出了一串和李招娣出门时的标准行程,话说出口,就觉得一男一女看电影好像不大妥当。 可还没等她收回后一句,康沉就开口答应,“可以,不过最近我不在星城,等下周吧。” “那你去哪?”许幸下意识问。 康沉看她一眼,正准备回答。可许幸从那平淡的一眼中活生生脑补出了“who are you”的嫌弃,于是忙补充,“啊……那等你回来有空了,我再请你吃饭好吗?那个,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说完,她急匆匆往外走。 *** 接下来的一周,许幸没有再见到康沉,路小柯那小妖怪也是保姆阿姨送来上课。 许幸还在想,上次康沉去雍城,那路小柯谁来带,没成想路小柯竹筒倒豆子似的自己给交代了。 原来,路小柯的外公外婆就是星城人,可两老年纪大了带不动小孩儿,只有康沉有事的时候,才会把他送去外公外婆那里。 可以看出,在外公外婆家呆着的路小柯,明显比平日还要作威作福。 每上完一节课,许幸就感觉自己被折腾得老了一岁,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 周五这天公司有聚餐。 本着蹭一顿是一顿的原则,许幸对参与公司活动一直抱有极大热情,即便她今天又被那群小妖怪整老了一岁。 给李缘君发了个晚回的消息,她收拾包包,蹭上小周老师的车,一起去聚餐的烤肉店。 刚一下车,就见财务部几个同事从旁边的雷克萨斯下来。而雷克萨斯的车主正是扔过红色炸/弹的夏清清。 夏清清女士结完婚休完婚假,大家都以为她要走人了,可没想到她马不停蹄地就怀了孕,现在月份还小,估计再过不久她老人家又要光明正大回家休产假了。 办公室里暗暗讨论过,大家认为,就是因为这一小撮进公司没干过几天正经事就结婚生子蹭一波带薪长假再麻溜辞职的女人搅浑水,女性在职场上才很难得到公正对待。 对这一观点,许幸没太大感触,因为她坐过牢,在职场上本就注定不会有公正对待。 都是刚刚下车,许幸没多想,和坐夏清清车过来的几个财务部同事笼统打了声招呼。 不知为何,她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尤其最后下车的夏清清,许幸能感受她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敌意,丝毫不见当初从自己口袋里抢份子钱的喜庆。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拔钱无情”吧。 很快,小周老师停好车,也从驾驶座下来了,两人跟在财务部几个同事后面一起往里走。 到预定好的包厢,许幸和小周老师还未落座,夏清清就很突然地开口,调侃道:“小幸,你今天怎么坐周周的小polo啊,男朋友没送你吗?” 许幸微愣。 姐,你这样随便给我安排戏份不太好吧? 夏清清见许幸的表情,扯了扯唇角,半是开玩笑半是嘲讽地说:“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小幸你男朋友开保时捷啊,怎么也不带给大家见见,什么时候会有喜讯啊?男人年纪大点靠谱,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嘛,还是小幸你眼光好。” ??? 许幸终于听出来夏清清话里的不对劲了。 雍城,保时捷。这是说的康沉? 可是,年纪大靠谱,四十一朵花又和康沉有什么关系? 许幸懵逼的这会儿,夏清清已经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她男朋友的长相身材,而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 在夏清清的描述里,那个开保时捷送许幸去雍城学习的男人是个肥头大耳地中海,油腻得随便挤挤就能直接炒菜了。 许幸傻站在那儿听夏清清说完,基本是了解了谣言的传播过程。 雍城那边的老师估计是撞见她上康沉的车了,但她们没有看到驾驶座里到底坐了个什么妖魔鬼怪,于是就自己造了一个出来。 女人的嫉妒心理以及“我听说”、“你听说”在广为传播的过程中莫名其妙就被添油加醋描补成了多个版本。 到夏清清这儿,基本已经坐实她被油腻中年大叔包养的事实。 工作久了还没被炒鱿鱼的人不一定是业务能力突出,但一定不是个傻子。 夏清清这一番意有所指的描述说出来,大家心里都已经有底,会掩饰的人还能不动声色,不会掩饰的已经偷偷瞄了许幸无数眼。 许幸非常淡定,她原本想解释保时捷车主不是她男朋友也不是她金主,可听完夏清清的胡编乱造,她心生一计。 既然有人把地中海大叔都说得这么活色生香了,她不好好顺水推舟一番,怎么能体现她超凡脱俗的装逼功力,顺便气死这个坑她份子钱的职场摸鱼小能手呢。 见夏清清脸上还是那副“尔等屁民都是傻逼,不会有人比我混得更好”的嘚瑟样,许幸撩了撩头发,故作惊讶道:“哎呀,我男朋友的司机送我去雍城,被那边的同事看到了呀。” 霎时,包间一片安静。 她随手捞起,是平台提示,她挂在上面转让的健身卡已经被人拍下了。 许幸一时傻眼。 妈哒!巨款! 她还没降到心里底价七千块,八千块就被人拍下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许幸懵逼地打开软件,和买家交流。 确认不是有人恶作剧之后,她把电话打到了健身房前台,“你好,请问你们这边转让健身卡的流程是怎样的?需要两个人都到健身房办理吗?” “对,每张年卡可以无条件转让一次,请两位都带好身份证原件前往我们健身房办转让手续哦。” 许幸还没来得及高兴,前台工作人员就补充道:“只有一月一号之后办理的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 许幸回想了一下年会中奖的时间,顿时脑袋发晕。 “为什么一月一号之后的不能转?” “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的规定哦。” 这公司的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许幸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软妹币霎时化为了灰烬,感觉心痛到无法呼吸。 “还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能不能帮我骂骂你们老板……? 许幸生无可恋。 “幸幸,你还不走吗?那你关一下灯啊,我先走了。” 同事陆陆续续下班离开,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她。 许幸勉强打起精神,“没事没事,我来关。” 听她应声,那位同事笑了笑,袅袅娜娜离开。 今天是周五,打扮得那么漂亮,估计是晚上有约会吧。 办公室随着最后一位同事的离开变得空荡安静,许幸趴在桌上,一时又是失望又是落寞。 李缘君今晚要去和她的作者基友们聚餐,家里没人,那晚上吃什么好呢。 忽然觉得,做一个贫穷的成年人好辛苦,做一条贫穷的单身狗更辛苦欸,连吃饭都不知道吃什么才好。 50小礼物 此为防盗章  这顿烤肉大家吃得心不在焉, 尤其夏清清, 早就脸色不好地找借口去洗手间,一去不复返了。 只有许幸像个没事人似的吃得欢腾,时不时还给旁边的小周老师夹五花肉,“来,你多吃点,你怎么得了哦, 比我还瘦。” 小周老师无语凝噎, 不得不佩服许幸强大的心理素质。 趁着没人注意, 她在桌下扯了扯许幸衣角,压低声音问:“你还吃得下去?” “为什么吃不下去?”许幸侧过去和她咬耳朵, “夏清清那货上次还坑了咱们份子钱呢!你这么快就忘了?她不高兴咱们就应该高兴啊,还不快吃!这家店可贵了, 也不知道老梁抽什么风请大家到这儿聚餐,有这顿没下顿你还不抓紧!” “……” 这样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 小周老师终于开始正视盘子里的五花肉了。 *** 由于今天聚餐一开始就发生了一场大型打脸事故,席间便免去很多推杯交盏,进行得很快。 往日聚餐结束还要去唱K,今天大家都很默契地各种找借口不去参加,饭后娱乐活动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夏清清终于从洗手间回来。 她补了妆, 勉强遮住脸上满满的丧气。 许幸手机正好在这时响了下, 她打开看, 是康沉发来的微信, 微信里说:“我已经回来了,还没吃饭。” 这是想让她今晚请吃饭吧。 可现在已经七点一刻,他们这儿都吃完一波了,这哥们是不是对正常人的饭点有什么误解? 她正打算如实回信,就听夏清清问:“小幸,你在和你男朋友聊天吗,他是不是要来接你啊?” 这位坑钱小能手原来还贼心不死。 许幸念头一转,忽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略带扭捏地说:“是啊,我都说了这会儿有点堵车让他别来,我坐小周老师的车走就好,可他非要来。” “……” 刚刚补上的阿玛尼粉饼也遮不住夏清清那一脸猪肝色。 许幸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桌下盲打键盘,速度飞快,“你来枫林烤肉,长风路这一家,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大家各怀心思,又坐了一刻钟,老梁结完账,大家都还不肯起身,非要坐着尬聊,显然都想一睹许幸那位保时捷男友的风采。 许幸镇定得像是真有男朋友,头不晕心不慌,心理素质一等一。 等到康沉发来“到了”两个字后,她那颗安眠的小心脏才开始活蹦乱跳。 她拿着包包起身,一脸为难,“那个…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你们慢慢吃,我得先走一步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同事连忙跟上: “我也要走了,我儿子还等着我回去给他签字呢。” “对对对,我还得去交下物业费,再晚物业都要关门了。” 还有“要去超市”、“要看电影”等一系列不走心的理由纷纷涌出,尬聊甚欢的场子说散就散。 几个领导走在前头,许幸和小周老师随后,其余同事也全都跟了出来。 许幸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心里只惦着一件事:不能让这些同事和康沉搭上话!!! 猪都知道他们一开口肯定就问:“小幸男朋友,你好啊。” 这次她可是把人给骗过来的,人家怎么可能配合她完美演出!估计康沉这逼还以为自己要请他吃烤肉,届时听到这么一声不着调的招呼,直接来一招“好你麻痹who are you”,她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一行人往外走,周围的同事都在说说笑笑,许幸一声不吭。当玻璃门感应开来,她的视线就像雷达一般扫向路边。 两点钟的方向,五个1车牌,保时捷! 许幸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离队伍窜了过去。 同事们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停步,望向许幸的方向。 只见许幸停在保时捷前,保时捷驾驶座下来个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的年轻男人。 距离略远,男人的脸看不大清,但显然和夏清清口中那位中年发福秃顶油腻的大叔完全不是一个人,大家心里都默默偏向了许幸的“地中海大叔是司机”说法。 夏清清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周围泛白,却还不死心地冷冷嘲讽道:“没准送她去雍城的是正主,这位才是司机能。” 夏清清话音刚落,就见许幸绕到驾驶座那边,帮男人整理了一下领口。 “……” “……” 众同事默。 你和你家司机是这种能大庭广众整理领口的关系吗? 空气中仿佛传来了清脆又接连不断的啪啪打脸声。 而在车的那一边,对话是这个样子的—— “你干什么?” “你领子上好像有一只虫,我帮你拍掉了。” “不是要请我吃饭?” “啊……那个,我有点急事,我闺蜜出门的时候好像忘记关火了,让我回去看一下。” “你使唤我当司机?” “不敢不敢!这不是顺便嘛,我回去看了火,可以请你吃泡面呀。” “……” 康沉沉默上车,许幸趁机回了个身,跟同事们摇手示意再见,然后迅速钻进车里。 等到车子启动,许幸终于松了一口气,满脸写着“逃过一劫”四个大字。 康沉看了眼后视镜,突然问:“你做什么了?” 许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秒速反驳,“我什么都没做!” “……” 那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很心虚”的样子当然逃脱不了康沉的法眼。等红灯的时候,他看了眼许幸,弯了弯唇,“最好是什么都没做。” 他唇角温和,声音温和,许幸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马上转移话题,“对了,听说路小柯这几天都住在外公外婆家,你什么时候去接他回来?” “不接了,他爸妈明天就回来了。” 爸妈要回来了? “所以,以后你不会接送路柯了吗?” 康沉“嗯”了一声。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还特别担心康沉开车接送小妖怪的时候被同事看到那辆保时捷呢。 只要康沉不去启真,过段时间同事再问起,她就可以说两人已经分手了,简直完美! 许幸想得美滋滋,见康沉安静的间歇瞥向自己,她连忙收起一脸喜意,担忧地问:“听路柯说,平时都是保姆给你们做饭,但保姆是他外公外婆请来照顾他的,所以他这一走,保姆也跟着走,你吃什么?” “一般点外卖。” “外卖?这也太不健康了吧,你可以请个专门做饭菜的小时工啊。” “小时工?”康沉嘴角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现在是在给自己找兼职么。” ??? 饶是许幸反应速度还算快,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在说什么。 这逼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怎么的她也算得上是半个人民教师好吗?那双手可是用来细心呵护祖国花朵的,怎么可能沦落到去给他当小时工做饭做菜! 康沉皱了皱眉,忽而松缓,“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家,你来倒是刚好,一天两百,每月再补贴一千交通,食材费我出,包吃不包住。” “——好啊!” 半个人民教师也需要在日复一日的做饭做菜中汲取灵感,这样才能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完整的人民教师啊。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康沉自己很少做饭做菜,但她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生毕业生,菜谱总是看得懂的吧。 做菜还能比念书难?不存在的。 到了小区楼下,许幸态度异常亲切地和康沉告别,康沉却一挑眉,“你不是说要请我吃泡面么。” 许幸笑容一僵。 他这意思是要“登堂入室”? 金主大人暂时不能得罪,何况这话还真是她随口作出来的妖。 想到她给李缘君发信息之后,李缘君也回了一条今天要晚回,她勉强点了点头,“那你跟我一起上去吧,我给你煮面。” 康沉解了安全带,毫不客套地跟着下了车。 *** 李缘君买的这个小区有点年代了。 星城房价近十年来节节攀升,李缘君虽然靠着卖影视版权发了财,但狠不下心买一套大豪宅。 两人坐电梯上楼,电梯里一片黑暗。 许幸手舞足蹈解释电梯里灯坏掉的原因,一挥手,啪叽一下,意外贴到了康沉脸上。 “……” “……” 黑暗中两人都很安静。 许幸感受到手边温热柔软的触感,有点惊讶,这么软的吗?这是不是皮肤松弛呀? 一时鬼迷心窍,她竟然戳了一下。 “……” “……” 正在这时,电梯门打开,楼道感应灯自动亮起。 许幸对上那道沉静而又灼热的视线,一时竟有些心慌意乱。她慌慌张张收手,拿钥匙开门,连猫眼里传来的灯光都没看到。 “那个,你快进来,不用换鞋。” 许幸脑袋混乱,根本没注意到家里的灯竟然是开着的这件事。 换完鞋一抬头,就看到瘫在沙发上的李缘君,以及一个……揽着李缘君肩膀的男人? 卧槽。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霓虹明灭,流光交错,在许幸眼底,却都氤氲成一片或大或小的光斑。 她扭头对着车窗那一面,察觉到有眼泪涌出,就马上抬手擦掉。 康沉车速很快,许幸擦着眼泪,却还是认出,这是往江边走的路。 她从小就在雍城生活,雍城是个游离在二三线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城市,可她对雍城的归属感和熟悉感要远远超过相距不远却繁华多倍的星城。 一个拐弯,她就知道康沉是想抄近路。 这条近路属于老城区,路旁路灯要亮不亮,路面不甚平整。周边都是低矮待拆的老式居民楼,夜风中伫立,似是摇摇欲坠。 开了一小段,车突然停下。 许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反应稍微要慢一些,可很快,她察觉出些许不对。 她转头去看康沉,声音略微带着哭后的破碎感,“怎么了?” 康沉一动不动,过了半晌,他说:“车坏了。” “……” 撞车的时候他不是很英勇? 康沉转头,看到她妆哭花后那张五彩斑斓的脸,倾身打开她面前的储物柜,然后拿出纸巾,放到她怀里,“擦擦。” 许幸对自己的狼狈毫无所觉,一边抽纸,还一边可怜巴巴地道谢,“谢谢……康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去填海了……” “……” “不过我还是想去填海…你说我怎么能弄得这么狼狈呢,我……” 康沉忍无可忍,“你先闭嘴。” “……” 许幸还真的乖乖闭嘴了。 不让她说话,她就一个人默默地想,可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儿,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康沉很少情绪外露,可被包厢场景激出来的火气暂时压不下去,心头有些燥郁。 见许幸还在掉眼泪,他克制着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又掏出一条方巾,打开车窗用水淋湿,转过来又扳正她的脸,胡乱在上面抹了几把。 康沉力气大,许幸被控住下巴动弹不得,挣扎几下,下颌有些痛,于是更委屈了。 抹完之后,康沉皱眉,“怎么擦不掉?” 51游泳池 此为防盗章 路小柯天真地仰起脑袋, 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喊完他还朝许幸笑弯了眼,露出一排小米牙。 这么可爱的吗? 康沉拎着路小柯上前,淡定介绍, “我侄子。” 许幸还未反应过来, 康沉又补充道:“你学生。” ……? 她看了看康沉, 又垂眼打量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很配合,小脸仰着,笑起来月亮眼显得特别明亮清澈。 许幸看见他笑, 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脏都要融化了。 她蹲下身, 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脑袋,柔声问:“小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萝卜头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考, 有几根短发随着他的动作, 不安分地在头顶摇摆。 很快他又把脑袋歪了回来, 古灵精怪地和许幸咬耳朵, “我叫迪迦!” ……? 她的学生是个奥特曼?我滴老天鹅呀。 迪迦小朋友刚说完悄悄话, 康沉就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后拎了拎, 嘱咐道:“好好上课。” 小迪迦抬头,似乎还从叔叔的眼里读出了“别作妖”三个字的警告。 马上就要上课了,许幸来不及寒暄,也来不及问出心里的疑问, 只略略和康沉说了两句, 就牵着小萝卜头往里走。 小萝卜头是她班上最小的一个学生, 许幸好不容易将其与“路柯”这个名字对上号,终于想起,康沉好像有个小表哥就姓路,只比他们大一岁,高一个年级。好像还是……许悦的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许悦。 核对完信息,她很快收回心神,准备开始上课。 小萝卜头只有三岁半,又是康沉的侄子,许幸本来是想多留神照看他的,毕竟几岁的孩子都熊得很,一个没注意就有可能打起来。 小萝卜头看着还挺乖,应该不是顽劣分子,但他就那么丁点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说不定。 只是现实的发展永远都是那么出人意料,路小柯小朋友一脱离他叔的视线范围,就开始朝脱缰的野马方向发展,课堂纪律十分自由散漫。 许幸说着说着,这哥们就跑讲台上来了。 他还自作主张给其他四个比他大的小朋友安排了戏份: “你要当奥特曼吗?我是迪迦,你当雷欧好不好。” 四岁的小男孩一脸无辜地看着小萝卜头,“我不认识雷欧……” 小萝卜头言之凿凿,“雷欧很厉害的,嗯……就是比迪迦差一点点,但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的。” 趁着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恐吓道:“如果你不是雷欧,那你就是哥斯拉哦,哥斯拉你知道吗,是特别丑特别丑的大怪兽!” “我不是怪兽!我不丑!”小男孩委屈巴巴地摇着头。 “那你就是雷欧啦!” ……? 为什么一个三岁的小朋友会说这么多话,还会收小弟,他是小妖怪吗? 许幸实在看不下去了,绕到后面穿过小萝卜头的胳膊,一把将他抱起,打算将他提回自己的座位。 可小萝卜头反应奇快,突然就戏精附体,扑腾着两条小胖腿,一秒进入哭爹喊娘的状态。 *** 两节课加在一起九十分钟,许幸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的疲累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想起了以前坐牢和狱友大姐一起剥玉米的时光。 女子监狱外面是高高的电网围墙,可头顶总还有一片狭小却看得见阳光的天。 晒晒太阳剥玉米,旁边还一大姐讲故事,真的没有追着熊孩子满教室跑这么累。 康沉一直没离开,就坐在楼下的咖啡厅,快下课的时候,他准时回到启真接路小柯。 路小柯似乎是师承变脸大法,一见他叔,就贞静贤淑得像个女孩子。 但康沉并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无视他,对许幸说:“以后路柯的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他爸妈最近出国了。” 许幸心力交瘁,上完两节课看上去苍老了十岁。她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你是刚刚见到我,才知道我是他老师吗?’ “他爸把老师联系方式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现在正在从事……教育行业?” 说到后半句,康沉意有所指。 “……” 许幸感觉,自己又问了一个很没水平的问题。她摸了摸后颈,作了然状,“这样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康沉略一挑眉,透过薄薄的镜片,他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早告诉你,让你换班?” “……” 虽然她现在是这么想,但这一届的青梅竹马,都这样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帮他吃过胡萝卜的小伙伴吗? 一时之间,许幸觉得很气愤。 这种气愤一直持续到回家之后她和李缘君吐槽。 李缘君一边看作者论坛一边听,时不时还“嗯嗯啊啊”几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许幸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撞了撞她肩膀,“李招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着呢。”李缘君又点进一个新帖,继续围观抄袭的撕逼大戏,随口问,“许小幸,你最近撞见你青梅竹马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啊?” 许幸没料到李缘君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有点没反应过来。 李缘君继续,“对了,你提他都提这么多次了,他现在在干嘛?我听着他怎么这么闲啊。不会是故意制造机会见面,想要追你吧?” ……? 许幸瞬间懵逼三连。 话说回来,她还真没问过康沉现在在干嘛,只知道他肯定混得不错。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许幸被问得有点心惊肉跳。 不会吧……高中那次被强吻,她是全程绷住在装睡的。 毕竟是初吻,她那会儿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还记得,康沉亲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离开,体育课结束后,他还人模狗样的和其他同学一起回了教室。 因为那个吻,许幸苦恼了很久很久。 她心想:康沉来给她告白怎么办?要不要接受啊?虽然他家境好长得帅人还高脑子也好使,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直都不是他这一款啊。 她苦恼着苦恼着,高一就那么过去了。 高二分班,她和康沉不再是同班同学。 到了高三,康沉拿了数联金牌,早早定好去国外念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幸一直觉得,康沉这逼怕是亲错了人。 她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异性缘。 按理说就她这长相,早八百年前就该脱单了才对。 可上学的时候,有些女生能让男生心甘情愿帮忙搬东西,有些女生能和男生称兄道弟。许幸和男生们却总是维持着一种无fuck说的普通同学状态。 念大一的时候,班上有个基于外貌对许幸产生好感的男生到女寝帮大家修电脑。 修完之后,那男生看到许幸在玩一个舞蹈游戏,于是上前和她搭讪,说自己也玩这个游戏。 许幸来了兴致,忙问人家是哪个区的,平时喜欢怎么玩。 男生报了信息,话里话外还暗戳戳地把自己给吹捧了一番,大意就是他的技术很不错,装备也好,还认识大佬。 许幸更感兴趣了,立马就让他表现两把。 男生欣然同意。 只是那两把玩得不怎么样,男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是笔记本不好操作,校园网还很卡。 许幸可不接茬,立马也玩了两把,把他虐得满地找牙。 她那菜逼技术还虐人家,其实也证明对方真的是在吹牛逼。 但当时许幸就处于一种“决不允许你在我面前吹牛,我必须戳穿你”的状态,还马不停蹄打开背包想用装备闪瞎对方的眼。 紧接着拉开好友列表,一列金灿灿的大佬名字,更是让男生哑口无言。 结果那男生大学四年再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一转身还找了个娇滴滴的女朋友。 许幸和李缘君去操场散步的时候,还见过那男生在篮球场打球,女朋友就在一旁给他递水,一脸崇拜地说:“你好厉害哦!” 许幸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待普通男同学都如此残暴,认识康沉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事。 这么一想,她觉得康沉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费尽心思来追自己。 很没由来的,心情突然就丧了。 许幸觉得,自己怕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钱包里还放着李缘君去日本旅游时给她带的恋爱御守,这都大半年了,竟然毫无效力。 许幸暗戳戳地想:外国的神就是不可信。 这哥们反应是不是有点平淡啊。 她揪着被子,犹豫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那,那我继续?” 52你下流 此为防盗章  昨天戾气冲天,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气压又很低,许幸偷瞄他几眼, 识相地抱紧价值一千块的二手书, 一声不吭。 经过第一个高速服务区的时候,刚好五点半, 许幸以为康沉会停下来吃晚饭。 可康沉没停, 车速半点没降嗖嗖飞过。 许幸默了默,悄咪咪打开手机地图,查看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多远。 半个小时后, 他们经过了第二个服务区, 六点钟, 天刚擦黑。 许幸心想:这次该停下吃饭了吧。 可康沉就像个盲人一般, 完全忽视服务区,继续嗖嗖飞过。 六点四十经过第三个服务区的时候,见康沉目不斜视, 一副没打算停的样子,许幸实在是忍不住了,冒着被康沉狂刁一顿的风险, 可怜巴巴开口, “康沉,这个服务区能不能停一下啊, 我…我想上厕所了!” 吃饭什么的都是小事, 再不停车她将会成为第一个在高速公路上膀胱爆炸的烈士! 康沉闻言, 车速稍降, 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凉飕飕的,许幸不由自主颤了下。 好在康沉良心未泯,减速左转,还是把车停进了服务区。 这个服务区人少,洗手间不用排队。 解决完个人问题,许幸在洗漱台前洗手,心里还在琢磨:不就是绕路去书局拿了本书嘛,前后加起来还没超过十分钟,他自己明明也答应得很爽快,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没搭对,一转眼就不高兴了,变脸比翻书还快。 她挤了点儿洗手液,又想:康沉这逼也真能憋,都三个服务区了他都不用上厕所的,是不是人啊? 刚刚她火急火燎下车,他竟然还能气定神闲靠在驾驶座上,一副给我加满油,我能一路开向太平洋的迷之淡定。 许幸默默腹诽,洗完手出来,看到外面有卖关东煮烤肠鸡蛋灌饼之类的小吃,本来打算直接买,可想到某人一言不合就冷脸,她还是决定先去问问司机爸爸的意见。 只是许幸走到停车位的时候,突然就万脸懵逼了。 车呢?车去哪了?! 司机爸爸去哪了?! 短暂懵逼过后,许幸脑海里奔涌出了无数个念头。 他不会真想让自己走回去吧?!就因为去书局拿了本书,还是因为自己上了个厕所? 知道了知道了,他这就是恶意打击报复,把她载上高速再实行抛弃计划,连打车的机会都不给,非要她走回星城才肯罢休! 许幸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康沉的。 等康沉加完油开回停车场,许幸已经脑补到他沿路把行李一件件丢下车,然后她每走一段就收集到一件行李的尸体…… 所以她看到康沉缓缓降下车窗的时候,不经大脑地就冒出一句:“我行李呢?” 康沉莫名。 许幸回神,一颗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心突然很不真实地落到了实处,“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回星城了!” 康沉虚搭着方向盘,侧过头,挑眉看她,“在你心里,我的人品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 他的问话看似漫不经心,语气也温和,但许幸早已警铃大作。如果她稍微回错那么一两个字,比如回答一声:”是的,你没有人品“,康沉一定会焊死车门,让她一路讨饭走回星城:) 想到这,许幸就扬起笑容,又眨巴眨巴眼,转移话题,“怎么会呢。对了,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小吃的,有煮玉米烤香肠关东煮什么的,你有想吃的吗?我请你吃吧。” “我刚刚加油,顺便在便利店买了东西。” 康沉目光微垂,望向副驾。 许幸这才发现副驾上的塑料袋,一边夸康沉周到一边开门上车。 可她满是期待地打开塑料袋,笑容却瞬间变得僵硬。 矿泉水,口香糖,还有…… “上次看你吃饭团,好像还挺好吃的。” @~#%*&@#¥! 要不是没钱谁要天天吃饭团啊!这个鸡肉味饭团她真的已经吃吐了好吗?放我下去!我能买十块钱关东煮! 许幸内心正有一万匹小羊驼欢快地奔腾,下去买关东煮续命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她就听到了车门锁死的咔哒声:) *** 回到星城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坐了几个小时车,许幸浑身无力,主要还是被食之无味的饭团给整的。她心心念念回家翻包泡面煮一煮,却在下车前被康沉喊住。 她迷茫回头,弯腰透过车窗望向康沉,“怎么了?” “健身房的卡转掉了吗?” “没,说是集团卡不能转,那个卡是我公司开年会的时候抽的。”许幸这会儿反应迟钝,问啥答啥。 康沉“嗯”了一声,道:“没转掉就别浪费,有空多去锻炼。” 什么意思? 可说完这句,康沉就开车离开了。 许幸在原地傻站了半天,也没搞懂康沉突然提这一茬又是想要作什么妖。 不过康沉说的也没错,那卡既然转不了,她不能就这么糟蹋了。 万一在健身房偶遇了高富帅,高富帅对她死心塌地不介意她坐过牢力抗家庭压力要死要活非要娶她,那她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啊。 这么一想,许幸突然就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 两天后,许幸去了健身房。 她到那儿的时候,刚好遇上之前接待她的郝经理。 打完招呼往里走,又遇上了之前给她上免费体验课的陈东陈教练。 陈教练还是一副朴实无华的样子,笑得憨憨的,并没有因为她不买课就向她抛来“请你立即去世”的恶毒眼神。 两人聊了几句,陈教练甚至还很好心的指点她怎么使用一些简单器械。 许幸挨个试了一遍,还是觉得踩椭圆仪这项运动最适合她,不像跑步那么要人老命,又可以边踩边看电视剧,轻轻松松三十分钟啊。 许幸踩得欢快,并且完全不觉得累。 踩着踩着她就飘了,突然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产生了一种迷之自信,仿佛是一颗蒙尘的健身明珠,只要坚持来健身房踩上一两个月椭圆仪,她就能拥有众人艳羡的漂亮马甲线。 就在她想得美滋滋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提醒:“坡度加到8,提速。” ? 听到熟悉的地狱之音,许幸还未转头看就先打了个寒颤。 见许幸恍若未闻,康沉径直上前,帮许幸加了坡度。 ??? 许幸眼睁睁看着某个数字从1到8,突然感觉脚下的踏板似乎是生锈了一般,费老大劲才能往前踩一下。 她看向那只修长瘦白骨节明晰的手,又顺着收手的动作看向一身灰色运动服的康沉。本来想问一句“你怎么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脱口就变成了“你干嘛调我的坡度。” 康沉瞥她,声音似乎带了淡淡嘲弄,“坡度1不叫健身,叫浪费生命。” ??? 朋友,你这样说话你是会被打的。 许幸还没回过神,康沉又喊了声:“踩快一点,你是在散步吗?” 许幸莫名其妙被刁了一顿,心不甘情不愿地加快速度。可是从1到8的坡度转变实在是太过虐心,踩了不到一分钟,许幸就觉得自己已经喘不上气濒临死亡。 “不行了我踩不动了…好累……我不想踩了…啊……你说他们家老板是不是有毛病,突然就说今年一月一号之后办的集团卡不能转让了……啊!我实在是…你说我这么瘦,还健什么身哪……” 许幸喘着粗气,边说边踩,速度越来越慢。 康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把手放到中间。” 许幸就和失聪了一般,一脸生无可恋,机械地踩着,疯狂喘气。 见状,康沉突然动了动步子,绕到她身后,环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放到中间的扶杆上。 许幸后知后觉感受到康沉环绕过来的佛手柑气息,大脑一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她死死盯住握住自己的那一双手。 ……? 他…他!他干嘛抱自己! 许幸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频率突然快到不可思议。 康沉则看着椭圆仪上的心率数据,解释,“中间扶杆测心率,你平时踩椭圆仪,如果心率超过110就降点坡度。” 许幸这才看向仪表数据。 她放上手后,之前没有显示数据的心率一栏变成了65,65停顿几秒,然后开始以一种短跑竞速的速度疯狂跳到了137—— 康沉沉默两秒,问:“你有心脏病或者高血压吗?” 没有! 康沉:“快点下来。” 许幸飘飘忽忽停了动作,死死盯住137—— 啊不,还在继续攀升的数字,140,141…… 这到底什么情况? 她人还没从椭圆仪走下来,突然又见郝经理一脸热络地小跑过来打招呼,“康总好,许小姐好。” ……康总? 被李缘君介绍过去时,许幸还因为自己有过案底惴惴不安。 出狱之后她自己去找过工作,可稍微正经点的公司都要调档,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怎么也抵不过蹲大牢的罪孽深重。 多次碰壁后,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53雨夜吻 此为防盗章  下午有一节课, 许幸中午没吃饭, 这会儿有点饿得慌。 本来打算再饿一饿直接吃晚饭, 可想到还要对付那几个混世小魔王, 她还是准备下楼买个饭团。 楼下便利店扫码机坏了, 暂时没法用手机支付,许幸惦念着还没用完的一块二现金红包,暗暗提醒自己, 等会儿下班回家,要另外找个便利店用完。 买完饭团出来, 许幸正好撞上康沉来送路小柯上课。 路小柯抱着个迪迦奥特曼的模型,跟在康沉旁边亦步亦趋。看到许幸,他眼睛一亮,亲亲热热地打招呼:“许许老师~” 他的月亮眼笑得弯弯的, 小嘴咧开,一排小米牙莹润可爱。 许幸暂时忘记他反骗自己不肯吃药的恶行, 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蹲下身左右打量,“呀, 奥特曼宝宝感冒好了呀。” 路小柯重重点头, “好啦!” 似乎是想到自己生病期间的恶行,他又稚声稚气地补充, “许许老师, 我有乖乖吃药的~” 说着, 还拉了拉康沉的衣角, 企图让康沉帮他作证。 康沉头都没低一下,只将小崽子往许幸那边赶,“去上课。” 许幸揽过装可怜的小崽子,“你当叔叔能不能温柔点?” 小崽子抓住许幸衣摆,巴巴点头,还悄咪咪地朝康沉做鬼脸。 *** 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 路小柯到教室,不出意外地又恢复了小妖怪本性,带着他的小弟小妹开始捣蛋。 许幸靠在走廊上啃饭团,时不时回头,往里瞧一眼。 看到几个小朋友煞有其事地将奥特曼放到一个小桶子上坐着,然后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过一会儿,路小柯起身,从小书包里翻出湿纸巾,一本正经给奥特曼擦屁股,许幸被呛了下,差点喷饭。 正在这时,有人给她递了块手绢。 手绢是藏蓝色的,质地柔软,角落用金线绣了棵树。 许幸接过来,捂住口鼻咳嗽。 松开后,鼻尖还残留着浅淡的佛手柑清香。 她一边说“谢谢”,一边下意识将手绢回递。 见到康沉瞬间拧起的眉毛,她反应过来,怂怂收回,讪笑道:“这个,我洗好了再还给你。” “不用还了。” “……” 嫌弃? 康沉又递给她一盒东西,“路柯的感冒药,麻烦你四点整喂一下。” 小孩子病刚好,还没断根,多吃两次是应该的。 许幸接过,点了点头。 其实得知自己曾在康沉那儿骗吃骗喝骗睡之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尴尬,可一安静下来,还是觉得自己相当的没脸没皮。 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她敛起心神,准备和康沉打声招呼就回教室,不料康沉却主动说:“我今晚回雍城,如果需要,可以带你一程。” “真的?”许幸惊讶。 康沉点了点头。 许幸立马压下心里那点小尴尬,“这真是太麻烦你了,谢谢啊。对了,你打算几点走?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过要回家拿。” 康沉看了眼时间,“八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许幸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她偷觑了眼康沉,实在是没想到他真的打算去参加同学聚会。 康沉目光微抬,正好与她视线相撞。 “看什么?” 反正不会是因为你长得帅。 刚好上课铃响,许幸也不再回答,“先不说了,我先进去。” 康沉视线微移,透过玻璃窗看见站上讲台的许幸,稍稍停顿几秒,又抬步往外走去。 *** 晚上七点五十,许幸准时提着行李箱出门,她以为康沉会掐点来,没想到刚刚走出小区,就看到五个1牌照的保时捷停在路边。 她小跑过去。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她凑近弯腰,傻乎乎地和康沉打招呼:“晚上好啊,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 说完,康沉下车,帮她放行李。 许幸则在一旁不停感谢。 从星城到雍城开车大概需要三个半小时,许幸本来还在想聊点什么,可坐上车就听见电台在播新闻,还是英语的那种。 她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一听叽里呱啦的英语,整个人都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子也很快耷拉下来。 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许幸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脑袋一会儿垂着,一会儿又靠在车窗上,姿态十分难看,像是一个嗜睡的傻子。 前边有红绿灯,康沉转头瞥她,急刹了一下。 可这样许幸都没醒,只往前仰,很快又倒回座椅靠垫,脑袋慢慢往旁边偏。 “啪嗒——!” 半个身子都歪到了康沉肩上。 ”……“ 她的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眼睛闭成弯弯一条,睫毛就像排扇,偶尔扑闪。只是嘴巴微张着,规律地吸气呼气,看上去有点傻。 康沉偏头打量了会儿,正想凑近,后头却有人开始鸣喇叭,康沉看了眼已经转换成绿色的信号灯,将她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 *** 到雍城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路灯昏黄,城市寂静。 康沉一路导航至许幸给的快捷酒店地址。 停在酒店外面,他眉头微皱。 正在这时,许幸转了转头,睫毛颤动,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而后慢慢转醒。 靠在座椅上,她盯着熟悉的快捷酒店灯牌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彻底清醒。 “到了啊?” 她有些意外,随即解开安全带,下车。 康沉也下了车,抬头瞥一眼快捷酒店的灯牌,又回头去看许幸。 许幸自己拿了行李箱,本打算跟他说声“谢谢”然后跟他告别,没想到康沉先一步迈开大长腿往酒店走。 喂喂喂,不会吧,他要住这儿? 许幸目瞪口呆地跟进去。 前台姑娘目不转睛盯着先进酒店的康沉,羞涩问道:“您好,您是要办理入住吗?” “不,她住。” 许幸松了口气。 前台姑娘来回打量着两人,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有点失望,不自觉地,声音也淡了些,“您好,有提前预约吗?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许幸忙去拿身份证。 这家快捷酒店公司可以报销,而且离明天的学习地点、晚上的聚会地点都很近,她一早就在网上预约好了。 她刚要递出身份证,康沉却伸手一拦。 许幸愣住,抬头看他。 康沉却不回看,只对前台说:“我们需要先看下房间。” 快捷酒店很少有人要求看房,前台愣了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又问:“大床房吗?” 康沉这才看向许幸,示意她回答。 “对……” 许幸其实觉得不用那么麻烦,可康沉在这一刻却展现出不容反驳的强势,她无奈,只能跟上。 大床房和大没什么关系,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床对面是电视,浴室小小的,没有窗,一眼就能望到头。 三个人往里一站,迈步的余地很少。 许幸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康沉也不再多看,径直拉着她往外走。 许幸有点懵逼,看了看被拉住的胳膊,忙问:“喂…喂,你干什么?” “不住这,换个酒店。” 许幸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这家是有报销的。” 出了酒店,康沉松手,银灰色轿车与钥匙感应,闪了闪灯。 康沉命令她,“上车。” “为什么?这就是我定的酒店……” “你非要把自己扔在这种可能有人用水壶煮内裤的地方?” ……? 他还看过水壶煮内裤的报道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我们公司就只报销这家,我……” 康沉再次冷冷打断,“我再说一次,上车。” 许幸接二连三被他截话又被他命令,有点火大了。 “你愿意顺路带我来雍城我很谢谢你,但住在哪里是我自己的事,现在我就只能住得起这种你看不上的快捷酒店,我又不是今天才这么穷了!” 去你家蹭住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啊! 许幸越说越委屈,“你知道……喂!我靠!你干嘛!” 她还没来得及长篇大论发表对贫穷的看法,就被康沉直接塞进了车里,随之而来的是锁死门窗。 靠,这逼深更半夜是要贩卖人口啊。 许幸大脑一片空白。 康沉很快上车,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只留给许幸半边冷漠的侧脸。 启动之前,他还威胁,“以后我说什么,你照做就好,单细胞生物吵吵嚷嚷要发表自己愚蠢的观点,会让人产生想要捏死的欲望。” 来了来了…… 熟悉的逼王来了! 这段日子重遇康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逼有时候太好说话了点。 忍了这么久,终于暴露本性了啊这是。 许幸怂包本质尽显,瞬间安静如鸡。 等她趴在五星级酒店床上时,她突然觉得,做人有时候安静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这不是有金主爸爸报销吗? 想到金主这两字,许幸恶寒了下。 小周老师无语凝噎,不得不佩服许幸强大的心理素质。 趁着没人注意,她在桌下扯了扯许幸衣角,压低声音问:“你还吃得下去?” “为什么吃不下去?”许幸侧过去和她咬耳朵,“夏清清那货上次还坑了咱们份子钱呢!你这么快就忘了?她不高兴咱们就应该高兴啊,还不快吃!这家店可贵了,也不知道老梁抽什么风请大家到这儿聚餐,有这顿没下顿你还不抓紧!” “……” 这样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小周老师终于开始正视盘子里的五花肉了。 *** 由于今天聚餐一开始就发生了一场大型打脸事故,席间便免去很多推杯交盏,进行得很快。 往日聚餐结束还要去唱K,今天大家都很默契地各种找借口不去参加,饭后娱乐活动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夏清清终于从洗手间回来。 她补了妆,勉强遮住脸上满满的丧气。 许幸手机正好在这时响了下,她打开看,是康沉发来的微信,微信里说:“我已经回来了,还没吃饭。” 这是想让她今晚请吃饭吧。 可现在已经七点一刻,他们这儿都吃完一波了,这哥们是不是对正常人的饭点有什么误解? 她正打算如实回信,就听夏清清问:“小幸,你在和你男朋友聊天吗,他是不是要来接你啊?” 这位坑钱小能手原来还贼心不死。 许幸念头一转,忽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略带扭捏地说:“是啊,我都说了这会儿有点堵车让他别来,我坐小周老师的车走就好,可他非要来。” “……” 刚刚补上的阿玛尼粉饼也遮不住夏清清那一脸猪肝色。 许幸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桌下盲打键盘,速度飞快,“你来枫林烤肉,长风路这一家,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大家各怀心思,又坐了一刻钟,老梁结完账,大家都还不肯起身,非要坐着尬聊,显然都想一睹许幸那位保时捷男友的风采。 许幸镇定得像是真有男朋友,头不晕心不慌,心理素质一等一。 等到康沉发来“到了”两个字后,她那颗安眠的小心脏才开始活蹦乱跳。 54碰碰车 此为防盗章  “许小姐, 你别急,慢点来慢点来……” 怎么可能不急啊!外面还站着一个看她笑话的人呢! 许幸继续挣扎, 可脑袋好像发酵过的面团,体积瞬间膨胀, 怎么着都没能从洞口顺利上岸。 就在她满心绝望、以为要打电话叫消防叔叔拿锯子来救自己的时候, 有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而后又有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 两手合力一抬, 小脑袋瓜就脱洞而出了。 许幸紧闭着眼, 感觉自己挺翘的小鼻子和可爱的小下巴都被圆洞边缘削平了一遍。 她撑住康复床,下意识摸脸, 刚一碰上, 那秀气的眉毛就立马皱紧, 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见状,陈东一脸担忧, “许…许小姐,你还好么, 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膏?” 许幸半天出不了声,陈东以为她疼得厉害,急急忙忙往外走。 “欸……” 许幸想喊住他,可抬眼就看到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 微微偏头, 下颚线划出好看的弧度。 再往上和他视线相对, 只见眼底一片幽微。 其实刚刚那只手托住她下巴的时候, 她已经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了。 纯黑衬衫,磨砂面的方形淡金袖扣,似有若无的佛手柑味道清冽—— 不是康沉那个逼王还能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不太敢和康沉对视,他的眼神再配上他那张时常面无表情的冷脸,总是分外冻人。 反正已经错失装逼先机,许幸假装镇定错开目光,想从康复床上爬起。 康沉伸手,准备搭她一把。她却下意识躲开,满脸防备,“你干嘛?” 康沉动作一顿。 半晌,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游弋至她的下颌,虚抬着。 许幸没再躲,只警惕垂眼。 片刻,手又抬起,落在她的头上。 “把你脑袋按回去怎么样?”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很丧心病狂! 许幸一个激灵,很快就从康复床上爬了起来。 *** 另一边,陈东找到药膏走出休息室,正好撞见郝经理。 郝经理行色匆匆,边走边看时间。 “郝哥!” 郝经理抬头一瞥,见是陈东,便随口问:“那位许小姐买不买课?” 陈东摇了摇头,赶上他的步伐。 郝经理也没再多说什么。 陈东刚来健身房不久,和他是老乡,老实木讷。以前在小学当体育老师,没接触过健身房教练这种需要巧舌如簧的职业,所以能帮的他就尽量帮一帮。但课卖不卖得出去,一方面看教练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要看顾客的财力。 “郝哥,你有急事?” “今天康总来了,我听前台小郑说起才知道,今天我值班,不去打个招呼不太好啊。”郝经理叹气,“哎,他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 “康总?”陈东愣愣,他记得老板明明不姓康的。 “你刚来不知道,康总只投资不管事。”郝经理简单解释一句,继续往前找。 路过私教训练室时,郝经理突然顿住脚步。 陈东也下意识停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训练室了。 “郝哥,那我先进去了啊。” 他招呼一声,准备推门而入。 可手刚碰到门,就被郝经理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 这位许小姐看上去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啊,居然认识康总。那卡该不会就是康总给办的吧? 郝经理只瞥一眼,脑子里却已经拐了好几道弯。 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但他知道,现在进去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拉着一头雾水的陈东往旁边躲,边躲还边压低声音解释。 *** 训练室内,许幸和康沉已经尬聊了好一会儿。 许幸应付得尴尬,康沉倒很自如,随口便问:“现在在做什么?” 许幸摸了摸后颈,故意作出轻描淡写的口吻,“我啊,现在主要从事……教育行业。” 说完她还“嗯”一声,以示肯定,“然后,平时没事就写点。” 听到后半句,康沉挑眉,“作家?” 许幸内心尴尬,面上却云淡风轻,“写点而已。” 别问了别问了!再问自杀! 好在这时李缘君来了电话,许幸第一次觉得李缘君是这么的和蔼可亲。 “许小幸,你怎么还没回来,勾搭上健身房肌肉男了啊。” “马上就结束了。” “噢,你带了钥匙吧?” “带了。” “那行,我睡会儿,你回来自己开门啊。” “行。” “不对啊许小幸,语气这么敷衍……” 许幸突然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好,我马上就过来。” 紧接着,她麻溜的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许幸心里总算安定了点。 她将碎发别至耳后,若无其事道:“那个,我朋友约我吃晚饭,我得先走了。我平时写嘛,总是腰酸背痛,需要锻炼锻炼,但是这家……就一般般吧。” 她耸了耸肩,语气中不无遗憾,“哎,卡估计要转给别人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也不会再碰见你了:) 康沉眸光淡淡。 好半晌,唇边才轻飘飘逸出一声,“是么,那,再见。” “嗯,那我就先走了啊,再见?” 许幸试探性地亮出爪子晃了晃,权当告别。 见康沉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她悄悄拿起外套往外走,一直走到拐角处才停下,不过片刻,她突然一个提速,拔腿就跑。 郝经理和陈东躲在一旁说话,见许幸出来,正想跟她打招呼,可话还卡在喉咙,就见她逃难一般迅速窜离。 两人愣了愣,面面相觑。 *** 郝经理再去和康沉打招呼时,康沉不像往常温和闲聊,开门见山直接吩咐,“把许幸的登记信息拿来。” 郝经理一顿,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我这就去。” 薄薄A4纸还带着刚打印完的余温,康沉一目十行,扫得很快。 看到许幸的健身卡标注为集团优惠,他突然问:“最近有哪些公司拿卡?” “这……” 年底年会,很多公司都从他们健身房统一办优惠年卡,他哪能全都记住。 康沉抬眸,瞥向郝经理。 郝经理马上道:“康总,我马上去查,我……” “不用了,她要是想转卡,告诉她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康沉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将A4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 没这规定的啊。 康沉深深睇他一眼,不再开口,只错身迈步。 郝经理忽然醒悟,忙回过身对着康沉背影承诺,“康总放心,我一定办好!” 规定规定,规矩人定,哪个人呢,当然是老板啊。 以前没有,可现在老板说有,那这规定就是有了。 *** 许幸离开健身房,还没走多远就打了个喷嚏。 她裹紧外套,又搓了搓手,只想着星城的冬天可真冷,完全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巨款在某人一句话交代中已经化为泡沫。 路边绿化带的枝丫上沾染着一层浅白冰霜,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扑簌落下。 许幸无暇观赏,把脑袋埋进外套衣领里,快步往前,只想赶快回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其实不能算家。 从雍城来到星城,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如果不是年纪轻轻就靠写文发家致富的大学好友李缘君收留,她大概只能露宿街头成为卖火柴的大女孩了。 哎,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如先吃点关东煮吧。 许幸停在便利店门口,一边搓手一边哈气,又从口袋里扒拉出手机,找到这家便利店的优惠信息。 手机付款享九折,她还有支付软件送的三块五现金红包,今天不用就过期了。 许幸仔细算了算,生菜一块,鱼丸两块,虾丸两块,加在一起五块,九折是四块五,她要出一块钱。 她犹豫了下,虾丸不要,换成菠菜好了,菠菜才一块,那四块钱打九折就是三块六,她只要出一毛就好了,简直完美! 许幸兴冲冲钻进便利店。 话刚出口,就被店员告知今天没有做关东煮。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快耷拉下来,心情丧丧的,准备离开。 迈步的瞬间,忽然想起那没用完的三块五毛钱现金红包,她又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个四块钱的饭团。 一路啃着冰冷的饭团,许幸脑海中又浮现出康沉那身剪裁精致的黑衬还有淡金色的方形袖扣。 想当年,她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公举啊。 可当年的康沉她爱答不理,这会儿她却已经高攀不起了。 饭团冰冰凉凉,实在有点难以下咽。 许幸感觉再吃下去可能会心肌梗塞,她留了半个,准备回去放微波炉里热热再吃,毕竟这就是今天的晚餐了。 想到这,许幸有点心酸。 做个贫穷的成年人真的好辛苦哦,想自尽。 冷不丁地,她打断郝经理,问:“郝经理,那个,今年元旦之后,集团年卡不能转让的新政策……是不是咱们康总规定的?” “那个啊,是我们康总……” 郝经理说得正起劲,脑海里倏忽闪过一丝灵光,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紧急刹车。 见康沉深不可测,许幸眼里满是疑惑,他预感自己要是说错一句话今天就可以收拾铺盖从这里圆润地滚蛋。 正所谓急中生智,郝经理用上了毕生的智商与情商秒速分析了一波目前状况,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了个弯。 “欸,康总没和许小姐说吗?康总就是来拿这一年度的规定修改文件的。康沉平日忙嘛,健身房的事都是我们傅总在管。” ??? 许幸听得云里雾里,没怎么闹明白。他的意思是,康沉的确是他们健身房的老板,但康沉不管事,管事的是另外一位老板? 郝经理不给许幸找出破绽的机会,很快便一拍脑袋,做出刚想起什么的表情,“哎哟!康总,许小姐,这可真不好意思,有个客人预约了今天来了解课程,这到点了,我差点给忘了。你们继续锻炼啊,我先失陪一下。” 本来也没叫你陪啊…… 许幸看着郝经理来去一阵风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头,她才想起康沉还在这儿杵着。她扶靠着椭圆仪一边,问:“你是这家健身房老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55同居辣 此为防盗章  康沉的出现让许幸迎来了短暂的兵荒马乱, 不过, 她很快就投入到了更为兵荒马乱的年终收尾工作当中。 许幸现在在一家名为“启真”的脑力开发培训机构当老师,她在的这家虽是加盟,但品牌挂靠知名少儿教育集团, 不缺生源。 被李缘君介绍过去时,许幸还因为自己有过案底惴惴不安。 出狱之后她自己去找过工作, 可稍微正经点的公司都要调档,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怎么也抵不过蹲大牢的罪孽深重。 多次碰壁后, 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 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 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 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一向水深,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 还有找关系进来的, 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 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 当然, 转正之后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 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 她的债主是李缘君,不要利息,也不催债。 想到这,许幸又看了眼自己挂在网上的健身房年卡,一万块的价格挂了差不多一周了,还是无人问津。 她犹豫片刻,将价格调低一千块。 ***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嗯嗯,那好,新年快乐噢。” 许幸面带笑容结束通话。放下听筒后,她揉了揉自己笑得僵硬的小脸蛋,又抻了个懒腰—— 终于解放了! 他们培训机构的学生大多为学龄前儿童,最大的也不过低年级在读,所以除了上课,他们这些老师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家长沟通。 毕竟最普通的课程都是五千块的报名费用起步,总得拿出点专业素养让家长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 结束春节前的最后一通慰问,许幸拿着包包离开座位。 临近春节,培训班也无课可上,公司里只有做行政的还在蹭空调看电视剧,她和大办公室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往外走。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与此同时,她手机也应景地“叮”了一声—— 提示工资到账的短信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2004.8! 许幸内心突然涌上一阵狂喜。早就听说今天会发工资,没想到这工资会来得比大姨妈还要准时! 她在原地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高兴得像个小疯子。 电梯里两位男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中一位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按下关闭按钮。 待许幸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合上。 毕竟刚刚喜获重新做人之后的第一桶金,她懒得计较这种小事,等了下一趟电梯,她直奔千里书店。 千里从今天开始做十周年店庆活动,全场图书打折。 许幸前几天路过书店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他们的店庆公告。 店庆折扣加上春节折扣再加上李缘君的会员卡折扣,初一的纪念版《假面》全套只要八十多块就能拿下,相当于原价三折,比几家电商还要便宜,而且能给李缘君的会员卡积分。 最重要的是,千里书店的《假面》赠送独家海报。 李缘君是初一的脑残粉,送一套带独家海报的《假面》给她当新年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待许幸赶至千里,她惊奇发现,书店原来也可以像菜市场一样人潮涌动。 小市民心态的第一要义就是,人多的地方有便宜可捡。 这么多人买书,看来千里这次的活动是实打实的很划算。 许幸二话不说,迅速冲杀至第一战场。 畅销区的人最多,许幸路过时,只见摆放初一《假面》纪念版的书架已经空空如也。但她一点都不沮丧,只快步走向古典名著区,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些抢书的人就是太年轻了。 她昨晚来观察敌情的时候就预料过《假面》会被抢售一空,所以她偷偷藏了一套,就藏在冷清的古典名著区。 是什么让一位奔三少女做出藏书等打折这种丧心病狂令人窒息的操作呢。 当然是因为贫穷呀:) 毕竟是做了坏事,越走近,奔三少女心里就越紧张,同时还有点儿忐忑,因为她不能确定书店店员今天没有整理书架,更不能确定有人就是非常无聊的逛到古典名著区,又刚好对这套《假面》产生了兴趣。 她默念着“梦溪笔谈梦溪笔谈”,一路沿着第三排古典名著的书架找过去。 待看到两本《梦溪笔谈》旁边黑色的书脊时,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还在还在! 奔三少女忍住心头的小窃喜和小心虚,伸手拿书。可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看见那套《假面》活生生的在往里动—— 妈哒,这书店还很灵异啊。 她微微仰头,眼睛发直。 直到眼睁睁看着《假面》消失,对上书架另一边微垂的眼眸,她不太发达的小脑才开始进行第二次原/子/弹爆炸。 康沉! 怎么是他!!! 而康沉瞥见书架对面那张痴痴傻傻的小脸蛋时,眉心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健身房偶遇过后,许幸不安了好一阵,可年底太忙,加上她没再去过健身房,遇到康沉产生的疑问也渐渐被她抛诸脑后。 此时再见,许幸如临大敌。 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在那空白三年里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就现在和她抢书这架势,他也真能算是命中带煞,专门煞她了。 她绕过书架,到对面找煞星,打算心平气和地砍他两刀,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今天穿一件灰白高领羊绒衫,外罩黑色呢子大衣,长款大衣的面料一看就很有质感,版型也似量身裁定,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俊朗妥帖。 再搭上那副薄薄的淡金色细边眼镜,许幸觉得,他就是斯文败类本类了。 默默咽了咽口水,许幸上前,扯起唇角,招呼道:“好巧啊,又碰上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康沉手里的书,又说:“你也来买初一的《假面》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要买这书,识相地赶快把书还给本仙女:) 可康沉抿唇不语,透过薄薄镜片,他的眼眸显得沉静又深邃。 许幸唇边的笑容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愈发僵硬。 在她以为康沉不会开口的时候,康沉却从鼻腔发出了“嗯”的单音节,手指在硬壳书面上无意识敲着,随口道:“买本书回去垫桌脚。” ……? 神他妈垫桌脚! 这么厚一套书,你家桌子是缺了一条脚吧! 许幸感觉这逼在羞辱自己的智商,气得眼睛发直。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横一横,面上仍然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懒得受这逼的气,不让就不让,上网买算了! 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网上这套书可整整贵上一百块。 四舍五入,就是贵上了一个亿啊。 想到这,她心态就稳了。 秉持着伸手不打小卖萌的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放柔,“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看推理,尤其初一的,我觉得写得特别好。” 说着,她努了努嘴,视线微垂,看向康沉手里的书。 “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他的签售会,但人太多了,根本签不到名。听说千里这边《假面》还送独家海报,我特意过来转转,想着今晚没事,刚好可以买一套回去看看……” 许幸刻意停顿,不动声色地偷瞄了康沉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镜片反光,她总觉得康沉的目光闪了闪。 她又故作试探,怯怯道:“康沉,你能不能把这套书让给我呀?” 卖萌中带点撒娇的语气让许幸自己都身心一麻,恍惚间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六岁高龄,一时觉得沉痛非常。 是什么让高龄少女恶意卖萌呢!当然还是因为贫穷呀!嘤嘤嘤! 不知道是被她下了撒娇蛊还是已经看出她小市民的本质,听她说完,康沉竟然十分爽快地掂掂书,直接递了过去。 真让? 许幸压抑着冒头的小兴奋,正打算去接。 可康沉突然又收回了手。 妈哒!调戏我吗! 许幸愤怒的小火苗还未来得及燃起,康沉忽地一笑,整个人气质都温和下来,“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送你好了。” ……?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下次请你吃饭好吧。”高龄少女仅思考三秒就迅速作答。 有人愿意买单,她当然应该很不要脸的接受,再顺便客套一下。 没想到康沉略一点头,边摘下眼镜擦镜片,边应声道:“那不如就今天吧,我刚好有空。” ……? 所以她为什么就不能单纯的不要脸,还要客套一下呢?为什么刚刚编理由的时候非要嘴贱加上一句今晚没事呢? 康沉戴回眼镜,若无其事地走近,示意许幸一起走。 可许幸只觉得他身上的佛手柑味道都散发着资本主义残酷无情的剥削气息。 *** 这一晚许幸为她的客套和嘴贱付出了四百八十八块巨款的代价。 回到家,她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被挖空了一半! 李缘君已经回家过年了,抱着沉沉一套《假面》,许幸决定打电话和李缘君哭诉。 可李缘君听完前因后果,完全无视了许幸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只关注到一个事实。 “你脑子有泡吗?初一的粉丝谁不知道他从来没露过面,他的书有签章版都算不错了,您还艺高人胆大直接给他捏造了一个签售会?” 见许幸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康沉开了热空调,可许幸攥着安全带,精神仍是高度紧绷。 要不是青梅竹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儿塑料般的信任,她怕是当场就要晕厥了。 耳边还回响着他的低喃,“除夕夜倒计时杀人,是不是有点意思?” 许幸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可问了句“你说什么”,得到“没什么,新年快乐”的答复之后,她又怂兮兮地不敢继续追问。 56我爱你 此为防盗章  要不是青梅竹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儿塑料般的信任,她怕是当场就要晕厥了。 耳边还回响着他的低喃, “除夕夜倒计时杀人, 是不是有点意思?” 许幸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 可问了句“你说什么”,得到“没什么,新年快乐”的答复之后,她又怂兮兮地不敢继续追问。 提心吊胆一路,好在康沉稳稳当当地把她送回了家, 下车时还不忘嘱咐她注意保暖,早点休息。 许幸和小鹌鹑似的连连点头,告别之后,快步跑往楼梯间。 康沉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随意轻敲,目光紧随那道娇小身影,直至身影消失在单元入口。 又停留两分钟, 看到楼上某扇小窗亮起朦胧灯光,他唇角微翘, 这才驶离小区。 *** 除夕一过, 便正式迎来了新的一年。 正月里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 收发红包。饭桌上永恒的主题就是八卦家长里短, 互相吹捧攀比, 还有给晚辈介绍对象。 李缘君扛不住, 刚过初三就拖着行李箱窜回了星城。 一开门, 她就看见许幸直楞楞地躺在沙发上, 像是一条不想翻身的咸鱼,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李缘君心头剧跳,幸好在她科幻写手的脑洞大开之前,这条咸鱼动了动,扯起一张纸巾,擤了把鼻涕,然后将纸团投进垃圾桶里。 咸鱼毕竟是还是条鱼,准头非常不好,十个纸团有一个能投进桶里已经算是非常优秀了。 李缘君换了鞋子上前,一边嫌弃地捡纸团,一边担忧地问:“许小幸啊,你还有口气儿吧?” “……”咸鱼幸侧了侧身,错开李缘君,浑浑噩噩道:“死不了,还有好多口气呢。” 她的声音稍稍有些改变,瓮瓮的,还有点低哑。 李缘君摸了下她的额头,不烫。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别年纪轻轻烧成了个傻子就好。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问:“你怎么搞的,这才几天啊,就搞成这幅德行?” “……” 这个问题有点一言难尽。 对许幸而言,除却在牢里过的新年之外,怕是要数今年这次过年最为难忘了。 除夕那晚,康沉送她回家之后,她缩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 看到放在床头的那套《假面》,她心念一动,悄咪咪爬出被窝,去李缘君那儿找了几本初一的书,想打发打发时间。 这一打发可不得了,她看到早上八点看完《新生》,然后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继续看《圣诞夜》和《天街》。 一直看到晚上十点,她觉得自己撑不住了,煮了个方便面,吃完准备睡觉。 可眼睛一闭,脑子里就有中的场景在眼前交替。 真是活见鬼了。 看书的时候,她只觉得谜团重重一波三折紧张刺激,一点都没感到害怕。 看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细思极恐,一闭眼就控制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她只能开着灯,睁眼到黎明。 等到天光大亮,白日给她的安全感以及汹涌而来的困意战胜恐惧,她捂着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下午,她码了会儿字,一切正常,可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象画面了! 她心里有一万句mmp,却不知道骂谁才好:) 到底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年轻,精神紧绷昼夜颠倒两天过后,她光荣地病倒了。 *** 感冒来势汹汹,许幸足足在家躺了一个多星期。 期间李缘君在旁边看初一的《假面》,看着看着不时发出惊讶赞叹,看完之后还不停给许幸分析剧情,结合初一其他的书探讨他的写作风格。 “……我觉得他的行文真的特别冷静理性,然后又能用最简单的词汇勾勒场景,主要是构思啊,真的太棒了!” 李缘君越说越兴奋,“对了对了,他大年初一的时候发微博了!这次他说已经找到灵感了,新书夏天应该就能出来,我好想看!我跟你说,初一这个人也好有意思,他每次发微博都是农历的初一……” 您可别说了,快闭嘴吧。 许幸堵上自己耳朵,不想再听李缘君的滔滔不绝。 要不是这逼一直在她面前提初一,她感觉自己的病还能早好两天,现在可好,她的春节假期活生生被自己给躺完了:) *** 节后再去上班的时候,许幸感冒刚刚痊愈,脸色有些苍白。 一大早,财务的夏清清就在发喜糖,见许幸过来,也笑呵呵地递了一包给她,“小幸,快来吃糖!欸,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前两天感冒了,刚刚好。” 她接过夏清清递来的糖,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夏清清下一句就道:“这样啊,那你这几天可别着了凉。对了,我过年的时候领了证,下周办婚礼,小幸你可一定要来啊。” 许幸愣了几秒,勉强应声,“一定一定……” 待夏清清满意地转身离开,她的脸色又唰地白了一层,如果刚刚是苍白的话,现在已经是惨白了。 她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她安安生生拿着两千块过到月底! 天可怜见,她才入职半个月,和财务的人打交道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位夏清清小姐,她们统共就说过三次话,其中两次都是让她这个小新人跑腿买咖啡。 偏生这位夏小姐还不好得罪,听说是老板娘的嫡亲表妹,就是到他们这儿来混日子看电视剧的,男朋友好像条件也不错。 许幸一想到要去参加婚礼白花花送份子钱,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转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也和夏清清完全不熟却被通知参加婚礼的同事,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有钱人何苦为难小穷逼呢! 一整个早上,许幸都丧丧的,怨念颇重。 夏清清将抢钱公告在全办公室轰炸完一遍,还不忘在茶水间和同事闲聊,有意无意显摆她的大钻戒小香包,还有她和男朋友……啊不,现在是老公了,她和老公的冬日旅行。 “……我们这次去了沙漠,欸你们看我朋友圈了没,就是那个……” 许幸只听半句,就接杯水默默飘了出去,心里有点佩服其他几个还在听她吹牛逼的姑娘。 就夏清清放朋友圈那些照片,整个九宫格都找不出一张聚焦的,头发瞎几把飞,大红唇棉布裙漫天沙尘,不定位在国外,她还以为是北边帝都的雾霾又到了一个新高度呢。 吐槽归吐槽,回到座位,她继续工作。 春节过后,她马上要带一个新的小班,这个班的报名工作春节前已经结束,总共有五个小孩子。 她看了眼报名表,年龄最大的五岁,最小的竟然才三岁半。 三岁半给他报15888的脑力培训班,许幸也不是很懂意义到底在哪。 平心而论,她觉得他们培训班的作用大概只在逢年过节出去见人能让他速记一串数字或者扭个基础魔方。 想上个培训班就变成能参加奥数竞赛的神童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老师也是培训三个月就直接上岗的临时工。 临时工许小幸老师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还是在认真做准备的。 开课前,许幸照例和各位家长友好沟通,仔细研究教案,提前做功课。 开课当天,她特地等在门口迎接,力求表现自己温柔贤淑的一面,让家长们相信自己会好好对待这些可爱的小花骨朵。 迎接完四位家长,许幸抬手看了眼时间,微微皱眉。 三点半上课,三点二十了,怎么还没来。 她在门口又站了五分钟,在她回身准备回教室时,一辆银灰轿车毫无防备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身漆面锃亮线条流畅,经典盾徽和五个1的车牌号都彰示着这辆车的价值不菲。 许幸微愣。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辆车,除夕夜好像有送她回家啊。 看着男人下车,然后打开后座车门,从安全座椅上拎出来一个白嫩嫩的小萝卜头,许幸全程都是懵逼状态。 ……? 卧槽,这该不会是康沉的孩子吧。 康沉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 康沉拎着路小柯的后衣领,漫不经心抬眼。 看到许幸一副惊吓过度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他复而垂眸,命令路小柯,“叫许老师。” 不!我不是你的许老师!我不要补交份子钱! 见她回来,李缘君换了个姿势,“你怎么才回,我都睡醒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就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 李缘君立马摊开手,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饭团还有没有,给我吃点,我好饿。” “你不是过午不食?”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我中午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许幸一听就乐了,换上毛绒绒的兔子拖鞋,她把李缘君往沙发角落挤了挤,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下。 “我说你怎么电话挂那么快呢,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李缘君就等着许幸回家和她吐槽,这会儿迫不及待坐正身子,绘声绘色描述相亲对象的各项奇葩举动。 说了半晌,她清清嗓子,又开始模仿那男人陶醉的语气,“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真美~” “哈哈哈哈哈~” 许幸看李缘君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的造作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美他个屁啊美!” 李缘君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将蒸脸器扔在茶几上,满脸倒胃口。 57大礼物 此为防盗章  耳边还回响着他的低喃, “除夕夜倒计时杀人,是不是有点意思?” 许幸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 可问了句“你说什么”, 得到“没什么,新年快乐”的答复之后, 她又怂兮兮地不敢继续追问。 提心吊胆一路, 好在康沉稳稳当当地把她送回了家,下车时还不忘嘱咐她注意保暖, 早点休息。 许幸和小鹌鹑似的连连点头,告别之后,快步跑往楼梯间。 康沉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随意轻敲, 目光紧随那道娇小身影, 直至身影消失在单元入口。 又停留两分钟,看到楼上某扇小窗亮起朦胧灯光, 他唇角微翘,这才驶离小区。 *** 除夕一过,便正式迎来了新的一年。 正月里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 收发红包。饭桌上永恒的主题就是八卦家长里短,互相吹捧攀比,还有给晚辈介绍对象。 李缘君扛不住,刚过初三就拖着行李箱窜回了星城。 一开门, 她就看见许幸直楞楞地躺在沙发上, 像是一条不想翻身的咸鱼, 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李缘君心头剧跳,幸好在她科幻写手的脑洞大开之前,这条咸鱼动了动,扯起一张纸巾,擤了把鼻涕,然后将纸团投进垃圾桶里。 咸鱼毕竟是还是条鱼,准头非常不好,十个纸团有一个能投进桶里已经算是非常优秀了。 李缘君换了鞋子上前,一边嫌弃地捡纸团,一边担忧地问:“许小幸啊,你还有口气儿吧?” “……”咸鱼幸侧了侧身,错开李缘君,浑浑噩噩道:“死不了,还有好多口气呢。” 她的声音稍稍有些改变,瓮瓮的,还有点低哑。 李缘君摸了下她的额头,不烫。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别年纪轻轻烧成了个傻子就好。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问:“你怎么搞的,这才几天啊,就搞成这幅德行?” “……” 这个问题有点一言难尽。 对许幸而言,除却在牢里过的新年之外,怕是要数今年这次过年最为难忘了。 除夕那晚,康沉送她回家之后,她缩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 看到放在床头的那套《假面》,她心念一动,悄咪咪爬出被窝,去李缘君那儿找了几本初一的书,想打发打发时间。 这一打发可不得了,她看到早上八点看完《新生》,然后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继续看《圣诞夜》和《天街》。 一直看到晚上十点,她觉得自己撑不住了,煮了个方便面,吃完准备睡觉。 可眼睛一闭,脑子里就有中的场景在眼前交替。 真是活见鬼了。 看书的时候,她只觉得谜团重重一波三折紧张刺激,一点都没感到害怕。 看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细思极恐,一闭眼就控制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她只能开着灯,睁眼到黎明。 等到天光大亮,白日给她的安全感以及汹涌而来的困意战胜恐惧,她捂着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下午,她码了会儿字,一切正常,可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象画面了! 她心里有一万句mmp,却不知道骂谁才好:) 到底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年轻,精神紧绷昼夜颠倒两天过后,她光荣地病倒了。 *** 感冒来势汹汹,许幸足足在家躺了一个多星期。 期间李缘君在旁边看初一的《假面》,看着看着不时发出惊讶赞叹,看完之后还不停给许幸分析剧情,结合初一其他的书探讨他的写作风格。 “……我觉得他的行文真的特别冷静理性,然后又能用最简单的词汇勾勒场景,主要是构思啊,真的太棒了!” 李缘君越说越兴奋,“对了对了,他大年初一的时候发微博了!这次他说已经找到灵感了,新书夏天应该就能出来,我好想看!我跟你说,初一这个人也好有意思,他每次发微博都是农历的初一……” 您可别说了,快闭嘴吧。 许幸堵上自己耳朵,不想再听李缘君的滔滔不绝。 要不是这逼一直在她面前提初一,她感觉自己的病还能早好两天,现在可好,她的春节假期活生生被自己给躺完了:) *** 节后再去上班的时候,许幸感冒刚刚痊愈,脸色有些苍白。 一大早,财务的夏清清就在发喜糖,见许幸过来,也笑呵呵地递了一包给她,“小幸,快来吃糖!欸,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前两天感冒了,刚刚好。” 她接过夏清清递来的糖,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夏清清下一句就道:“这样啊,那你这几天可别着了凉。对了,我过年的时候领了证,下周办婚礼,小幸你可一定要来啊。” 许幸愣了几秒,勉强应声,“一定一定……” 待夏清清满意地转身离开,她的脸色又唰地白了一层,如果刚刚是苍白的话,现在已经是惨白了。 她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她安安生生拿着两千块过到月底! 天可怜见,她才入职半个月,和财务的人打交道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位夏清清小姐,她们统共就说过三次话,其中两次都是让她这个小新人跑腿买咖啡。 偏生这位夏小姐还不好得罪,听说是老板娘的嫡亲表妹,就是到他们这儿来混日子看电视剧的,男朋友好像条件也不错。 许幸一想到要去参加婚礼白花花送份子钱,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转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也和夏清清完全不熟却被通知参加婚礼的同事,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有钱人何苦为难小穷逼呢! 一整个早上,许幸都丧丧的,怨念颇重。 夏清清将抢钱公告在全办公室轰炸完一遍,还不忘在茶水间和同事闲聊,有意无意显摆她的大钻戒小香包,还有她和男朋友……啊不,现在是老公了,她和老公的冬日旅行。 “……我们这次去了沙漠,欸你们看我朋友圈了没,就是那个……” 许幸只听半句,就接杯水默默飘了出去,心里有点佩服其他几个还在听她吹牛逼的姑娘。 就夏清清放朋友圈那些照片,整个九宫格都找不出一张聚焦的,头发瞎几把飞,大红唇棉布裙漫天沙尘,不定位在国外,她还以为是北边帝都的雾霾又到了一个新高度呢。 吐槽归吐槽,回到座位,她继续工作。 春节过后,她马上要带一个新的小班,这个班的报名工作春节前已经结束,总共有五个小孩子。 她看了眼报名表,年龄最大的五岁,最小的竟然才三岁半。 三岁半给他报15888的脑力培训班,许幸也不是很懂意义到底在哪。 平心而论,她觉得他们培训班的作用大概只在逢年过节出去见人能让他速记一串数字或者扭个基础魔方。 想上个培训班就变成能参加奥数竞赛的神童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老师也是培训三个月就直接上岗的临时工。 临时工许小幸老师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还是在认真做准备的。 开课前,许幸照例和各位家长友好沟通,仔细研究教案,提前做功课。 开课当天,她特地等在门口迎接,力求表现自己温柔贤淑的一面,让家长们相信自己会好好对待这些可爱的小花骨朵。 迎接完四位家长,许幸抬手看了眼时间,微微皱眉。 三点半上课,三点二十了,怎么还没来。 她在门口又站了五分钟,在她回身准备回教室时,一辆银灰轿车毫无防备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身漆面锃亮线条流畅,经典盾徽和五个1的车牌号都彰示着这辆车的价值不菲。 许幸微愣。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辆车,除夕夜好像有送她回家啊。 看着男人下车,然后打开后座车门,从安全座椅上拎出来一个白嫩嫩的小萝卜头,许幸全程都是懵逼状态。 ……? 卧槽,这该不会是康沉的孩子吧。 康沉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 康沉拎着路小柯的后衣领,漫不经心抬眼。 看到许幸一副惊吓过度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他复而垂眸,命令路小柯,“叫许老师。” 不!我不是你的许老师!我不要补交份子钱! 她抬头瞧了眼郝经理,又瞧了眼康沉,突然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她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冷不丁地,她打断郝经理,问:“郝经理,那个,今年元旦之后,集团年卡不能转让的新政策……是不是咱们康总规定的?” 58游乐场 此为防盗章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霓虹明灭,流光交错,在许幸眼底,却都氤氲成一片或大或小的光斑。 她扭头对着车窗那一面,察觉到有眼泪涌出,就马上抬手擦掉。 康沉车速很快, 许幸擦着眼泪,却还是认出, 这是往江边走的路。 她从小就在雍城生活,雍城是个游离在二三线之间,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城市, 可她对雍城的归属感和熟悉感要远远超过相距不远却繁华多倍的星城。 一个拐弯,她就知道康沉是想抄近路。 这条近路属于老城区, 路旁路灯要亮不亮, 路面不甚平整。周边都是低矮待拆的老式居民楼, 夜风中伫立, 似是摇摇欲坠。 开了一小段, 车突然停下。 许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反应稍微要慢一些, 可很快, 她察觉出些许不对。 她转头去看康沉, 声音略微带着哭后的破碎感, “怎么了?” 康沉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 他说:“车坏了。” “……” 撞车的时候他不是很英勇? 康沉转头,看到她妆哭花后那张五彩斑斓的脸,倾身打开她面前的储物柜,然后拿出纸巾,放到她怀里,“擦擦。” 许幸对自己的狼狈毫无所觉,一边抽纸,还一边可怜巴巴地道谢,“谢谢……康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去填海了……” “……” “不过我还是想去填海…你说我怎么能弄得这么狼狈呢,我……” 康沉忍无可忍,“你先闭嘴。” “……” 许幸还真的乖乖闭嘴了。 不让她说话,她就一个人默默地想,可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儿,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康沉很少情绪外露,可被包厢场景激出来的火气暂时压不下去,心头有些燥郁。 见许幸还在掉眼泪,他克制着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又掏出一条方巾,打开车窗用水淋湿,转过来又扳正她的脸,胡乱在上面抹了几把。 康沉力气大,许幸被控住下巴动弹不得,挣扎几下,下颌有些痛,于是更委屈了。 抹完之后,康沉皱眉,“怎么擦不掉?” 许幸掰开车顶的镜子照了下,毫无预兆地,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 许幸看着镜子里那张丑得像不可回收垃圾的脸,已经完全听不进劝,坐在那里哭声震天,肩膀一耸一耸,伤心得无法自拔。 要不是这条路没人,被人看到她这幅鬼样子估计会以为她被强行车震了。 康沉揉着眉骨,少有地涌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情绪,他打了个电话,找人把自己车开来,稍稍一顿,又让人带上卸妆用品。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女人哭声,不由得暗暗咋舌,听到卸妆用品,更是惊讶得万脸懵逼。挂断电话一琢磨,就给康沉他爸打了个小报告。 许幸哭了一阵,喉咙痛,眼睛干,实在是太累了。她抽抽嗒嗒几声,默默地拿纸擦眼泪,稍微安静。 康沉被吵得头疼,眼下安静,忍不住嘲讽一句,“要不要喝点水继续哭?” 许幸刚刚压下的委屈立马上涌,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将纸团扔到康沉身上。 “你还是个人吗…呜……你以为…呜呜……你以为我想哭吗?牢也不是…我想坐的啊……”许幸断断续续地哭诉,“那一醒来…就要坐牢…呜呜……关在那个小格子里…我要不是心态好……早就死了一万遍了…” “我名牌大学毕业……我…听说我还在雍大读研…什么工作找不到啊……你以为我想…呜呜呜……还要被卓小晴…卓小晴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羞辱……呜…” 听到这,康沉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伸手,想拍拍许幸肩膀。 许幸哭得太过投入,见有只手过来,就下意识抱住,然后扑进对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肩上擦。 康沉一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 拥抱的姿势保持了好几分钟,被前方来车的远光灯打破。 远光灯随着距离拉近切换成近光灯。 许幸从康沉怀里退出来,眼睛红红,肿得像核桃。 她忍着酸痛半眯起眼,刚好看到被照亮的车牌,呐呐地问:“怎么是你的车……” 来送车的人将车停到路边,上前和康沉说了几句,很自觉地隐到暗处打电话,似乎是想找人把这部越野拖走。 康沉将卸妆用品扔到许幸身上,然后下车,关车门前还冲她交代,“弄好下来。” 在车外站了十来分钟,见副驾半天还没动静,他松了松里衬领口,无甚耐心地上前拉开车门。 车里许幸正忍着脚疼在费力穿鞋,这种细高跟她本来就穿不惯,而且她的脚要比李缘君大一码,刚刚在包间还崴了一下,用点力就疼得厉害。 康沉目光不经意落在她弯腰露出的胸前那道沟上,半晌没有移开。 许幸穿了半天都没穿上,又不敢太使劲,怕把李缘君的名牌鞋给弄坏。 她委屈巴巴抬头,无声地向康沉求助。 康沉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蹲身,捏了捏许幸的脚踝。 许幸皱眉,轻嘶一声。 康沉松开,又拎起那只blingbling的高跟鞋打量,心里又升起莫名燥意。 许幸还想再做尝试,把脚往另一只鞋里塞。 康沉突然扔下鞋子,将许幸往外抱一截,直接拦腰扛起。 许幸被突如其来的悬空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还未待她回神挣扎,康沉已经将她塞进自己那辆保时捷里。 也不知道康沉在抽什么疯,车速一路飙升,直接开回了文艺路。 许幸心里惴惴,以为康沉又不爽了,想要回去找卓小晴麻烦,可康沉又很快停车,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交代,“安分点坐着。” “……” 许幸眼睁睁看着康沉下车,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到五分钟,康沉折返,手里拎了双运动鞋。 他没上车,直接从车窗把鞋递了进去,“穿好下来,吃点东西。” 许幸愣愣接过。 鞋子是很少女的西瓜粉,她在李缘君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这一款,很贵,差不多要花掉她一个月工资。 她有点犹豫,可康沉靠在窗户边又催促了一声。她赶忙穿上,尺码竟然意外的合适。 下车后,她整理着衣服,又低头打量新鞋子,心里冒出很多欢喜的小泡泡,“谢谢你,鞋子…是送给我的吗?” “你想折现还给我也行。” 不,我不想! 许幸赶忙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她四周环顾一遍,往前走了点儿,停在一家专门做抹茶的日式甜品店门前。 甜品店招牌上写着一串看不懂的日文,和风门帘半拉。 她在门口海报立牌前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问康沉,“你吃甜品吗,这家可不可以?” 据说吃甜品会让心情变好,而且这家抹茶店正在做开业活动,名字里带一个X可以打八折,带两个X可以打六折。 她名字里有两个X,还挺划算。 康沉没意见,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里走。 这家店看着窄窄小小,但有三楼,每楼都有六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可以放下竹帘做半遮挡。 他们进去的时候,一楼二楼都已满座,有穿和服的服务员带路,领着他们往三楼走。 整家甜品店都很有日式风情,许幸看到鞋架,默默脱下新鞋,然后又去看康沉。 康沉也依样脱下,盘腿坐进隔间。 可他高高大大的,钻在这小隔间里总有种束手束脚的不和谐,偏生他坐得正经,吃个甜品整出了听音乐会的气势。 许幸翻着菜单,时不时瞄他一眼,本来心里还很郁郁,可见他这样子,有点想要发笑。 这家甜品店所有甜品都和抹茶有关,抹茶杏仁豆腐,抹茶提拉米苏,抹茶冰淇淋…… 许幸点了几样,康沉随意,东西上来了他也不动,只看着许幸进食。 “你不吃吗?” “哭饿的人不是我。” “……” 他今晚戾气怎么这么重? *** 被单方面盯着吃东西盯了好一会儿,许幸很不自在。 抹茶味在舌尖打转,她不由自主想起康沉闯进包间扶住她的那一刹那,还有他提醒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往卓小晴车上那一撞。 其实她之前根本都不敢想象这样当众被揭穿的场面到底会有多难堪,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今天康沉在,她难受,但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紧接着她又想起,康沉还扛了她,送了她鞋子…… 突然,她的脸就红了。 康沉气息过于明显,她硬着头皮吃了块蛋糕,又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其他几样甜品,结结巴巴道:“我吃好了,我…我们走吧。” 康沉微微点头。 走出小隔间,康沉穿好鞋,等许幸。 而许幸跟着出来,扫了一圈鞋架,有点愣。 鞋呢。 她傻傻道:“我的鞋好像不见了。” 说完,她的意识才回位。 康沉送给她价值四位数的新运动鞋不见了…… 所以,她又要成为没鞋穿的小女孩了! 其他隔间的小姑娘闻声出来,认领了自己的鞋,只剩下一双没人认领的开胶布鞋。 想起自己的西瓜粉,又看了看眼前这双小破鞋—— “哇!” 许幸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态说崩就崩了。 初一,新生代推理悬疑作家。代表作有《假面》、《新生》、《圣诞夜》等。首次录入作家富豪排行榜就以三千八百万版税收入登顶榜首…… 蹲坑看百科介绍的许幸被三千八百万这个数字噎了一下。 这年头十八线网红主播开个淘宝店唱唱歌讲讲笑话也年入几百上千万,乍一看,横扫各大图书畅销榜单的大神级作家年入三千八百万好像也不算太多。 可他竟然是版税收入就达到了三千八百万欸。 李缘君不大不小也算个作家,大学谈恋爱时写的傻白甜言情《风已穿堂过》卖了影视版权。 当时卖的价格很低,但架不住运气好,翻拍之后大红大紫,主演受益良多不提,李缘君这个原作者也跟着水涨船高。 电视剧播出后,诸多影视方上门抢IP,也不管她后来写的那些科幻言情适不适合影视化,分西瓜似的全给买走了,李缘君实打实一夜暴富。 李缘君目前写了十本,除了那本爆红的傻白甜言情,其余都是科幻奇幻类的言情,网络人气不太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基本也能做到本本出版。 她的版税已经不是新人价了,但一本二十余万字的税后到手也不过三四万,一年撑死了出版三本,也就是十来万的版税收益。 对比起来,三千八百万实在也太巨款了。 许幸根本无法想象,在版税之外,初一的影视版权费用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 许幸本科念的戏剧文学,也就是俗称的编剧专业,现在工作之余也在李缘君的指引下写点想挣点外快。 虽然外快还没挣到,但她对网络写手这一职业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看完初一的百科简介后,她更是感觉还有一片广阔的金矿等着自己前去开采。 想到这,她坑都不想蹲了,感觉自己坐到电脑面前立马就能整出十万字。 一个除夕都在码字的仙女,凭什么挣不到三千八百万呢? 59公主抱 此为防盗章  这么可爱的吗? 康沉拎着路小柯上前, 淡定介绍, “我侄子。” 许幸还未反应过来,康沉又补充道:“你学生。” ……? 她看了看康沉,又垂眼打量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很配合,小脸仰着, 笑起来月亮眼显得特别明亮清澈。 许幸看见他笑,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脏都要融化了。 她蹲下身,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脑袋, 柔声问:“小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萝卜头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考, 有几根短发随着他的动作,不安分地在头顶摇摆。 很快他又把脑袋歪了回来,古灵精怪地和许幸咬耳朵,“我叫迪迦!” ……? 她的学生是个奥特曼?我滴老天鹅呀。 迪迦小朋友刚说完悄悄话, 康沉就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后拎了拎,嘱咐道:“好好上课。” 小迪迦抬头, 似乎还从叔叔的眼里读出了“别作妖”三个字的警告。 马上就要上课了, 许幸来不及寒暄, 也来不及问出心里的疑问, 只略略和康沉说了两句,就牵着小萝卜头往里走。 小萝卜头是她班上最小的一个学生, 许幸好不容易将其与“路柯”这个名字对上号, 终于想起, 康沉好像有个小表哥就姓路,只比他们大一岁,高一个年级。好像还是……许悦的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许悦。 核对完信息,她很快收回心神,准备开始上课。 小萝卜头只有三岁半,又是康沉的侄子,许幸本来是想多留神照看他的,毕竟几岁的孩子都熊得很,一个没注意就有可能打起来。 小萝卜头看着还挺乖,应该不是顽劣分子,但他就那么丁点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说不定。 只是现实的发展永远都是那么出人意料,路小柯小朋友一脱离他叔的视线范围,就开始朝脱缰的野马方向发展,课堂纪律十分自由散漫。 许幸说着说着,这哥们就跑讲台上来了。 他还自作主张给其他四个比他大的小朋友安排了戏份: “你要当奥特曼吗?我是迪迦,你当雷欧好不好。” 四岁的小男孩一脸无辜地看着小萝卜头,“我不认识雷欧……” 小萝卜头言之凿凿,“雷欧很厉害的,嗯……就是比迪迦差一点点,但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的。” 趁着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恐吓道:“如果你不是雷欧,那你就是哥斯拉哦,哥斯拉你知道吗,是特别丑特别丑的大怪兽!” “我不是怪兽!我不丑!”小男孩委屈巴巴地摇着头。 “那你就是雷欧啦!” ……? 为什么一个三岁的小朋友会说这么多话,还会收小弟,他是小妖怪吗? 许幸实在看不下去了,绕到后面穿过小萝卜头的胳膊,一把将他抱起,打算将他提回自己的座位。 可小萝卜头反应奇快,突然就戏精附体,扑腾着两条小胖腿,一秒进入哭爹喊娘的状态。 *** 两节课加在一起九十分钟,许幸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的疲累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想起了以前坐牢和狱友大姐一起剥玉米的时光。 女子监狱外面是高高的电网围墙,可头顶总还有一片狭小却看得见阳光的天。 晒晒太阳剥玉米,旁边还一大姐讲故事,真的没有追着熊孩子满教室跑这么累。 康沉一直没离开,就坐在楼下的咖啡厅,快下课的时候,他准时回到启真接路小柯。 路小柯似乎是师承变脸大法,一见他叔,就贞静贤淑得像个女孩子。 但康沉并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无视他,对许幸说:“以后路柯的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他爸妈最近出国了。” 许幸心力交瘁,上完两节课看上去苍老了十岁。她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你是刚刚见到我,才知道我是他老师吗?’ “他爸把老师联系方式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现在正在从事……教育行业?” 说到后半句,康沉意有所指。 “……” 许幸感觉,自己又问了一个很没水平的问题。她摸了摸后颈,作了然状,“这样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康沉略一挑眉,透过薄薄的镜片,他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早告诉你,让你换班?” “……” 虽然她现在是这么想,但这一届的青梅竹马,都这样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帮他吃过胡萝卜的小伙伴吗? 一时之间,许幸觉得很气愤。 这种气愤一直持续到回家之后她和李缘君吐槽。 李缘君一边看作者论坛一边听,时不时还“嗯嗯啊啊”几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许幸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撞了撞她肩膀,“李招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着呢。”李缘君又点进一个新帖,继续围观抄袭的撕逼大戏,随口问,“许小幸,你最近撞见你青梅竹马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啊?” 许幸没料到李缘君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有点没反应过来。 李缘君继续,“对了,你提他都提这么多次了,他现在在干嘛?我听着他怎么这么闲啊。不会是故意制造机会见面,想要追你吧?” ……? 许幸瞬间懵逼三连。 话说回来,她还真没问过康沉现在在干嘛,只知道他肯定混得不错。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许幸被问得有点心惊肉跳。 不会吧……高中那次被强吻,她是全程绷住在装睡的。 毕竟是初吻,她那会儿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还记得,康沉亲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离开,体育课结束后,他还人模狗样的和其他同学一起回了教室。 因为那个吻,许幸苦恼了很久很久。 她心想:康沉来给她告白怎么办?要不要接受啊?虽然他家境好长得帅人还高脑子也好使,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直都不是他这一款啊。 她苦恼着苦恼着,高一就那么过去了。 高二分班,她和康沉不再是同班同学。 到了高三,康沉拿了数联金牌,早早定好去国外念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幸一直觉得,康沉这逼怕是亲错了人。 她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异性缘。 按理说就她这长相,早八百年前就该脱单了才对。 可上学的时候,有些女生能让男生心甘情愿帮忙搬东西,有些女生能和男生称兄道弟。许幸和男生们却总是维持着一种无fuck说的普通同学状态。 念大一的时候,班上有个基于外貌对许幸产生好感的男生到女寝帮大家修电脑。 修完之后,那男生看到许幸在玩一个舞蹈游戏,于是上前和她搭讪,说自己也玩这个游戏。 许幸来了兴致,忙问人家是哪个区的,平时喜欢怎么玩。 男生报了信息,话里话外还暗戳戳地把自己给吹捧了一番,大意就是他的技术很不错,装备也好,还认识大佬。 许幸更感兴趣了,立马就让他表现两把。 男生欣然同意。 只是那两把玩得不怎么样,男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是笔记本不好操作,校园网还很卡。 许幸可不接茬,立马也玩了两把,把他虐得满地找牙。 她那菜逼技术还虐人家,其实也证明对方真的是在吹牛逼。 但当时许幸就处于一种“决不允许你在我面前吹牛,我必须戳穿你”的状态,还马不停蹄打开背包想用装备闪瞎对方的眼。 紧接着拉开好友列表,一列金灿灿的大佬名字,更是让男生哑口无言。 结果那男生大学四年再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一转身还找了个娇滴滴的女朋友。 许幸和李缘君去操场散步的时候,还见过那男生在篮球场打球,女朋友就在一旁给他递水,一脸崇拜地说:“你好厉害哦!” 许幸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待普通男同学都如此残暴,认识康沉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事。 这么一想,她觉得康沉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费尽心思来追自己。 很没由来的,心情突然就丧了。 许幸觉得,自己怕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钱包里还放着李缘君去日本旅游时给她带的恋爱御守,这都大半年了,竟然毫无效力。 许幸暗戳戳地想:外国的神就是不可信。 最近她被那几个小屁孩折磨得无精打采头疼欲裂,仅靠着工资翻倍已经转正的好消息苦苦支撑。 下班的时候,她抻了个懒腰,心里已经开始幻想晚餐。 60扇巴掌 此为防盗章  在她脑补得无法自拔的时候, 一声软软糯糯的“许老师”终于唤起了她的良知。 路小柯天真地仰起脑袋,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喊完他还朝许幸笑弯了眼, 露出一排小米牙。 这么可爱的吗? 康沉拎着路小柯上前,淡定介绍,“我侄子。” 许幸还未反应过来, 康沉又补充道:“你学生。” ……? 她看了看康沉, 又垂眼打量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很配合, 小脸仰着, 笑起来月亮眼显得特别明亮清澈。 许幸看见他笑, 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脏都要融化了。 她蹲下身,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脑袋,柔声问:“小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萝卜头歪了歪脑袋, 似是在思考,有几根短发随着他的动作,不安分地在头顶摇摆。 很快他又把脑袋歪了回来, 古灵精怪地和许幸咬耳朵, “我叫迪迦!” ……? 她的学生是个奥特曼?我滴老天鹅呀。 迪迦小朋友刚说完悄悄话, 康沉就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后拎了拎, 嘱咐道:“好好上课。” 小迪迦抬头,似乎还从叔叔的眼里读出了“别作妖”三个字的警告。 马上就要上课了, 许幸来不及寒暄, 也来不及问出心里的疑问, 只略略和康沉说了两句, 就牵着小萝卜头往里走。 小萝卜头是她班上最小的一个学生,许幸好不容易将其与“路柯”这个名字对上号,终于想起,康沉好像有个小表哥就姓路,只比他们大一岁,高一个年级。好像还是……许悦的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许悦。 核对完信息,她很快收回心神,准备开始上课。 小萝卜头只有三岁半,又是康沉的侄子,许幸本来是想多留神照看他的,毕竟几岁的孩子都熊得很,一个没注意就有可能打起来。 小萝卜头看着还挺乖,应该不是顽劣分子,但他就那么丁点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说不定。 只是现实的发展永远都是那么出人意料,路小柯小朋友一脱离他叔的视线范围,就开始朝脱缰的野马方向发展,课堂纪律十分自由散漫。 许幸说着说着,这哥们就跑讲台上来了。 他还自作主张给其他四个比他大的小朋友安排了戏份: “你要当奥特曼吗?我是迪迦,你当雷欧好不好。” 四岁的小男孩一脸无辜地看着小萝卜头,“我不认识雷欧……” 小萝卜头言之凿凿,“雷欧很厉害的,嗯……就是比迪迦差一点点,但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的。” 趁着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恐吓道:“如果你不是雷欧,那你就是哥斯拉哦,哥斯拉你知道吗,是特别丑特别丑的大怪兽!” “我不是怪兽!我不丑!”小男孩委屈巴巴地摇着头。 “那你就是雷欧啦!” ……? 为什么一个三岁的小朋友会说这么多话,还会收小弟,他是小妖怪吗? 许幸实在看不下去了,绕到后面穿过小萝卜头的胳膊,一把将他抱起,打算将他提回自己的座位。 可小萝卜头反应奇快,突然就戏精附体,扑腾着两条小胖腿,一秒进入哭爹喊娘的状态。 *** 两节课加在一起九十分钟,许幸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的疲累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想起了以前坐牢和狱友大姐一起剥玉米的时光。 女子监狱外面是高高的电网围墙,可头顶总还有一片狭小却看得见阳光的天。 晒晒太阳剥玉米,旁边还一大姐讲故事,真的没有追着熊孩子满教室跑这么累。 康沉一直没离开,就坐在楼下的咖啡厅,快下课的时候,他准时回到启真接路小柯。 路小柯似乎是师承变脸大法,一见他叔,就贞静贤淑得像个女孩子。 但康沉并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无视他,对许幸说:“以后路柯的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他爸妈最近出国了。” 许幸心力交瘁,上完两节课看上去苍老了十岁。她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你是刚刚见到我,才知道我是他老师吗?’ “他爸把老师联系方式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现在正在从事……教育行业?” 说到后半句,康沉意有所指。 “……” 许幸感觉,自己又问了一个很没水平的问题。她摸了摸后颈,作了然状,“这样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康沉略一挑眉,透过薄薄的镜片,他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早告诉你,让你换班?” “……” 虽然她现在是这么想,但这一届的青梅竹马,都这样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帮他吃过胡萝卜的小伙伴吗? 一时之间,许幸觉得很气愤。 这种气愤一直持续到回家之后她和李缘君吐槽。 李缘君一边看作者论坛一边听,时不时还“嗯嗯啊啊”几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许幸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撞了撞她肩膀,“李招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着呢。”李缘君又点进一个新帖,继续围观抄袭的撕逼大戏,随口问,“许小幸,你最近撞见你青梅竹马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啊?” 许幸没料到李缘君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有点没反应过来。 李缘君继续,“对了,你提他都提这么多次了,他现在在干嘛?我听着他怎么这么闲啊。不会是故意制造机会见面,想要追你吧?” ……? 许幸瞬间懵逼三连。 话说回来,她还真没问过康沉现在在干嘛,只知道他肯定混得不错。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许幸被问得有点心惊肉跳。 不会吧……高中那次被强吻,她是全程绷住在装睡的。 毕竟是初吻,她那会儿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还记得,康沉亲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离开,体育课结束后,他还人模狗样的和其他同学一起回了教室。 因为那个吻,许幸苦恼了很久很久。 她心想:康沉来给她告白怎么办?要不要接受啊?虽然他家境好长得帅人还高脑子也好使,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直都不是他这一款啊。 她苦恼着苦恼着,高一就那么过去了。 高二分班,她和康沉不再是同班同学。 到了高三,康沉拿了数联金牌,早早定好去国外念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幸一直觉得,康沉这逼怕是亲错了人。 她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异性缘。 按理说就她这长相,早八百年前就该脱单了才对。 可上学的时候,有些女生能让男生心甘情愿帮忙搬东西,有些女生能和男生称兄道弟。许幸和男生们却总是维持着一种无fuck说的普通同学状态。 念大一的时候,班上有个基于外貌对许幸产生好感的男生到女寝帮大家修电脑。 修完之后,那男生看到许幸在玩一个舞蹈游戏,于是上前和她搭讪,说自己也玩这个游戏。 许幸来了兴致,忙问人家是哪个区的,平时喜欢怎么玩。 男生报了信息,话里话外还暗戳戳地把自己给吹捧了一番,大意就是他的技术很不错,装备也好,还认识大佬。 许幸更感兴趣了,立马就让他表现两把。 男生欣然同意。 只是那两把玩得不怎么样,男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是笔记本不好操作,校园网还很卡。 许幸可不接茬,立马也玩了两把,把他虐得满地找牙。 她那菜逼技术还虐人家,其实也证明对方真的是在吹牛逼。 但当时许幸就处于一种“决不允许你在我面前吹牛,我必须戳穿你”的状态,还马不停蹄打开背包想用装备闪瞎对方的眼。 紧接着拉开好友列表,一列金灿灿的大佬名字,更是让男生哑口无言。 结果那男生大学四年再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一转身还找了个娇滴滴的女朋友。 许幸和李缘君去操场散步的时候,还见过那男生在篮球场打球,女朋友就在一旁给他递水,一脸崇拜地说:“你好厉害哦!” 许幸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待普通男同学都如此残暴,认识康沉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事。 这么一想,她觉得康沉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费尽心思来追自己。 很没由来的,心情突然就丧了。 许幸觉得,自己怕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钱包里还放着李缘君去日本旅游时给她带的恋爱御守,这都大半年了,竟然毫无效力。 许幸暗戳戳地想:外国的神就是不可信。 明明被通知参加同学聚会是周一的事,可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周五。 许幸甚至都记不清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就惶恐发现聚会近在眼前。 下午有一节课,许幸中午没吃饭,这会儿有点饿得慌。 本来打算再饿一饿直接吃晚饭,可想到还要对付那几个混世小魔王,她还是准备下楼买个饭团。 楼下便利店扫码机坏了,暂时没法用手机支付,许幸惦念着还没用完的一块二现金红包,暗暗提醒自己,等会儿下班回家,要另外找个便利店用完。 买完饭团出来,许幸正好撞上康沉来送路小柯上课。 路小柯抱着个迪迦奥特曼的模型,跟在康沉旁边亦步亦趋。看到许幸,他眼睛一亮,亲亲热热地打招呼:“许许老师~” 他的月亮眼笑得弯弯的,小嘴咧开,一排小米牙莹润可爱。 61只有你 此为防盗章  “为什么吃不下去?”许幸侧过去和她咬耳朵, “夏清清那货上次还坑了咱们份子钱呢!你这么快就忘了?她不高兴咱们就应该高兴啊, 还不快吃!这家店可贵了, 也不知道老梁抽什么风请大家到这儿聚餐, 有这顿没下顿你还不抓紧!” “……” 这样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 小周老师终于开始正视盘子里的五花肉了。 *** 由于今天聚餐一开始就发生了一场大型打脸事故,席间便免去很多推杯交盏, 进行得很快。 往日聚餐结束还要去唱K,今天大家都很默契地各种找借口不去参加,饭后娱乐活动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夏清清终于从洗手间回来。 她补了妆, 勉强遮住脸上满满的丧气。 许幸手机正好在这时响了下,她打开看,是康沉发来的微信, 微信里说:“我已经回来了,还没吃饭。” 这是想让她今晚请吃饭吧。 可现在已经七点一刻, 他们这儿都吃完一波了,这哥们是不是对正常人的饭点有什么误解? 她正打算如实回信, 就听夏清清问:“小幸, 你在和你男朋友聊天吗, 他是不是要来接你啊?” 这位坑钱小能手原来还贼心不死。 许幸念头一转, 忽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略带扭捏地说:“是啊, 我都说了这会儿有点堵车让他别来, 我坐小周老师的车走就好, 可他非要来。” “……” 刚刚补上的阿玛尼粉饼也遮不住夏清清那一脸猪肝色。 许幸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桌下盲打键盘,速度飞快,“你来枫林烤肉,长风路这一家,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大家各怀心思,又坐了一刻钟,老梁结完账,大家都还不肯起身,非要坐着尬聊,显然都想一睹许幸那位保时捷男友的风采。 许幸镇定得像是真有男朋友,头不晕心不慌,心理素质一等一。 等到康沉发来“到了”两个字后,她那颗安眠的小心脏才开始活蹦乱跳。 她拿着包包起身,一脸为难,“那个…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你们慢慢吃,我得先走一步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同事连忙跟上: “我也要走了,我儿子还等着我回去给他签字呢。” “对对对,我还得去交下物业费,再晚物业都要关门了。” 还有“要去超市”、“要看电影”等一系列不走心的理由纷纷涌出,尬聊甚欢的场子说散就散。 几个领导走在前头,许幸和小周老师随后,其余同事也全都跟了出来。 许幸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心里只惦着一件事:不能让这些同事和康沉搭上话!!! 猪都知道他们一开口肯定就问:“小幸男朋友,你好啊。” 这次她可是把人给骗过来的,人家怎么可能配合她完美演出!估计康沉这逼还以为自己要请他吃烤肉,届时听到这么一声不着调的招呼,直接来一招“好你麻痹who are you”,她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一行人往外走,周围的同事都在说说笑笑,许幸一声不吭。当玻璃门感应开来,她的视线就像雷达一般扫向路边。 两点钟的方向,五个1车牌,保时捷! 许幸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离队伍窜了过去。 同事们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停步,望向许幸的方向。 只见许幸停在保时捷前,保时捷驾驶座下来个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的年轻男人。 距离略远,男人的脸看不大清,但显然和夏清清口中那位中年发福秃顶油腻的大叔完全不是一个人,大家心里都默默偏向了许幸的“地中海大叔是司机”说法。 夏清清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周围泛白,却还不死心地冷冷嘲讽道:“没准送她去雍城的是正主,这位才是司机能。” 夏清清话音刚落,就见许幸绕到驾驶座那边,帮男人整理了一下领口。 “……” “……” 众同事默。 你和你家司机是这种能大庭广众整理领口的关系吗? 空气中仿佛传来了清脆又接连不断的啪啪打脸声。 而在车的那一边,对话是这个样子的—— “你干什么?” “你领子上好像有一只虫,我帮你拍掉了。” “不是要请我吃饭?” “啊……那个,我有点急事,我闺蜜出门的时候好像忘记关火了,让我回去看一下。” “你使唤我当司机?” “不敢不敢!这不是顺便嘛,我回去看了火,可以请你吃泡面呀。” “……” 康沉沉默上车,许幸趁机回了个身,跟同事们摇手示意再见,然后迅速钻进车里。 等到车子启动,许幸终于松了一口气,满脸写着“逃过一劫”四个大字。 康沉看了眼后视镜,突然问:“你做什么了?” 许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秒速反驳,“我什么都没做!” “……” 那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很心虚”的样子当然逃脱不了康沉的法眼。等红灯的时候,他看了眼许幸,弯了弯唇,“最好是什么都没做。” 他唇角温和,声音温和,许幸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马上转移话题,“对了,听说路小柯这几天都住在外公外婆家,你什么时候去接他回来?” “不接了,他爸妈明天就回来了。” 爸妈要回来了? “所以,以后你不会接送路柯了吗?” 康沉“嗯”了一声。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还特别担心康沉开车接送小妖怪的时候被同事看到那辆保时捷呢。 只要康沉不去启真,过段时间同事再问起,她就可以说两人已经分手了,简直完美! 许幸想得美滋滋,见康沉安静的间歇瞥向自己,她连忙收起一脸喜意,担忧地问:“听路柯说,平时都是保姆给你们做饭,但保姆是他外公外婆请来照顾他的,所以他这一走,保姆也跟着走,你吃什么?” “一般点外卖。” “外卖?这也太不健康了吧,你可以请个专门做饭菜的小时工啊。” “小时工?”康沉嘴角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现在是在给自己找兼职么。” ??? 饶是许幸反应速度还算快,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在说什么。 这逼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怎么的她也算得上是半个人民教师好吗?那双手可是用来细心呵护祖国花朵的,怎么可能沦落到去给他当小时工做饭做菜! 康沉皱了皱眉,忽而松缓,“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家,你来倒是刚好,一天两百,每月再补贴一千交通,食材费我出,包吃不包住。” “——好啊!” 半个人民教师也需要在日复一日的做饭做菜中汲取灵感,这样才能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完整的人民教师啊。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康沉自己很少做饭做菜,但她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生毕业生,菜谱总是看得懂的吧。 做菜还能比念书难?不存在的。 到了小区楼下,许幸态度异常亲切地和康沉告别,康沉却一挑眉,“你不是说要请我吃泡面么。” 许幸笑容一僵。 他这意思是要“登堂入室”? 金主大人暂时不能得罪,何况这话还真是她随口作出来的妖。 想到她给李缘君发信息之后,李缘君也回了一条今天要晚回,她勉强点了点头,“那你跟我一起上去吧,我给你煮面。” 康沉解了安全带,毫不客套地跟着下了车。 *** 李缘君买的这个小区有点年代了。 星城房价近十年来节节攀升,李缘君虽然靠着卖影视版权发了财,但狠不下心买一套大豪宅。 两人坐电梯上楼,电梯里一片黑暗。 许幸手舞足蹈解释电梯里灯坏掉的原因,一挥手,啪叽一下,意外贴到了康沉脸上。 “……” “……” 黑暗中两人都很安静。 许幸感受到手边温热柔软的触感,有点惊讶,这么软的吗?这是不是皮肤松弛呀? 一时鬼迷心窍,她竟然戳了一下。 “……” “……” 正在这时,电梯门打开,楼道感应灯自动亮起。 许幸对上那道沉静而又灼热的视线,一时竟有些心慌意乱。她慌慌张张收手,拿钥匙开门,连猫眼里传来的灯光都没看到。 “那个,你快进来,不用换鞋。” 许幸脑袋混乱,根本没注意到家里的灯竟然是开着的这件事。 换完鞋一抬头,就看到瘫在沙发上的李缘君,以及一个……揽着李缘君肩膀的男人? 卧槽。 这么可爱的吗? 康沉拎着路小柯上前,淡定介绍,“我侄子。” 许幸还未反应过来,康沉又补充道:“你学生。” ……? 她看了看康沉,又垂眼打量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很配合,小脸仰着,笑起来月亮眼显得特别明亮清澈。 许幸看见他笑,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脏都要融化了。 她蹲下身,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脑袋,柔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萝卜头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考,有几根短发随着他的动作,不安分地在头顶摇摆。 很快他又把脑袋歪了回来,古灵精怪地和许幸咬耳朵,“我叫迪迦!” ……? 她的学生是个奥特曼?我滴老天鹅呀。 迪迦小朋友刚说完悄悄话,康沉就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后拎了拎,嘱咐道:“好好上课。” 小迪迦抬头,似乎还从叔叔的眼里读出了“别作妖”三个字的警告。 马上就要上课了,许幸来不及寒暄,也来不及问出心里的疑问,只略略和康沉说了两句,就牵着小萝卜头往里走。 小萝卜头是她班上最小的一个学生,许幸好不容易将其与“路柯”这个名字对上号,终于想起,康沉好像有个小表哥就姓路,只比他们大一岁,高一个年级。好像还是……许悦的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许悦。 核对完信息,她很快收回心神,准备开始上课。 小萝卜头只有三岁半,又是康沉的侄子,许幸本来是想多留神照看他的,毕竟几岁的孩子都熊得很,一个没注意就有可能打起来。 小萝卜头看着还挺乖,应该不是顽劣分子,但他就那么丁点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说不定。 只是现实的发展永远都是那么出人意料,路小柯小朋友一脱离他叔的视线范围,就开始朝脱缰的野马方向发展,课堂纪律十分自由散漫。 许幸说着说着,这哥们就跑讲台上来了。 他还自作主张给其他四个比他大的小朋友安排了戏份: “你要当奥特曼吗?我是迪迦,你当雷欧好不好。” 四岁的小男孩一脸无辜地看着小萝卜头,“我不认识雷欧……” 小萝卜头言之凿凿,“雷欧很厉害的,嗯……就是比迪迦差一点点,但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的。” 趁着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恐吓道:“如果你不是雷欧,那你就是哥斯拉哦,哥斯拉你知道吗,是特别丑特别丑的大怪兽!” “我不是怪兽!我不丑!”小男孩委屈巴巴地摇着头。 62白衬衫 此为防盗章  许幸半眯起眼看过去, 视频却刚好结束。 见她回来,李缘君换了个姿势,“你怎么才回, 我都睡醒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就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 李缘君立马摊开手, 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 “饭团还有没有, 给我吃点,我好饿。” “你不是过午不食?”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 我中午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许幸一听就乐了,换上毛绒绒的兔子拖鞋, 她把李缘君往沙发角落挤了挤, 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下。 “我说你怎么电话挂那么快呢, 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李缘君就等着许幸回家和她吐槽,这会儿迫不及待坐正身子, 绘声绘色描述相亲对象的各项奇葩举动。 说了半晌,她清清嗓子, 又开始模仿那男人陶醉的语气,“我没猜错的话, 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真美~” “哈哈哈哈哈~” 许幸看李缘君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的造作样子, 笑得直不起腰。 “美他个屁啊美!” 李缘君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将蒸脸器扔在茶几上,满脸倒胃口。 许幸笑得肚子痛,这男的夸什么不好,非得夸李大小姐名字,依许幸对李缘君的了解,留下AA饭钱真能算是她最后的温柔了。 李缘君是许幸大学室友,李爸在隔壁雍大文学院教现当代文学,不到五十职称已至教授。 念大学的时候许幸就觉得奇怪,李缘君干嘛不报雍大,她爸是文院教授应该会便利很多才对。 后来许幸才知道,李缘君和她爸关系很差。 她爸虽然是高级知识分子,骨子里却封建得不行,特别重男轻女。 李缘君出生的时候,她爸给她取名叫招娣,还是她妈非不让这名字上户口,才改成文雅版的缘君。 缘君缘君,还不是想要儿子? 只可惜她爸没生儿子的命,后来因为生不出儿子和李缘君她妈离婚,再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可到现在,还是没生出儿子。 之前李缘君一气之下拿这事嘲讽她爸,她爸暴跳如雷,直接把她赶出家门。李缘君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愣是没再回去。 想到这,许幸撞了撞李缘君胳膊,“哎,马上过年了,你今年回不回去?” 李缘君找了块小镜子仔细打量脸蛋,“回啊,当然得回去看看我妈,让她可别再让七大姑八大姨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你说到底是缺了牌搭子还是广场舞不出新歌了,她们怎么就这么闲得慌?” 她顿了顿,又转头,“对了,你要不跟我一块儿回去得了,让我妈给你介绍介绍对象。” 许幸一个抱枕扔过去,白眼都能翻上天了。 李缘君躲过抱枕,还想贫上几句,可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件事,“等等,许小幸,你在健身房什么情况,电话里我听着好像不大对啊。” 许幸没想到话题转这么快,有点回不过神。 “快点,老实交代!” 许幸缩了缩,又下意识去摸后颈,慢吞吞地边想边解释。 “我就是碰见一个高中同学……然后聊了几句,我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现在混得这么落魄嘛,就……就假装有人约我吃饭快点脱身了呗。” 依照许幸在外人面前死要面子的尿性,这个理由李缘君还是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高中同学,是不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个…你青梅竹马,特别小就认识,然后上高中的时候还被分到一个班的那男的。” 许幸错愕,随即瞪大了眼睛,“你这都知道?!” 李缘君满脸写着“那当然”三个大字,好生吹捧了一番自己的美貌与智慧之后,她又问:“听你口气,你那青梅竹马现在混得不错啊?干什么的?有没有长残?” 她摸了摸下巴,继续发挥神棍潜质猜测,“这都十来年了吧,你还能一眼认出来,那肯定没长残。” “还行吧。” 她才不会承认康沉那逼是个帅哥。 敷衍地应了两声,许幸打算转移话题。 可刚刚李缘君说的话不由自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似有倏忽灵光闪过,她突地一怔,定定坐在那儿。 李缘君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欸,许小幸?” 许幸一眨不眨,她把健身房与康沉相遇的每个细节都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心跳得越来越快…… 好半晌,她转头看向李缘君,咽了咽口水,声音变得有些不安。 “招娣,我和他……我和他真有十多年没见了。可我看见他的时候,完全没觉得特别陌生,他也是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 空气突然变得分外安静。 李缘君愣了愣,终于听懂许幸的意思,“你…你是说,那三年里,你可能见过他?” 许幸揪着衣服下摆,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在许幸二十六岁的生命里,二十一到二十四的那三年,于她而言是完全空白的。 翻译一下就是,她失忆了,失去了将近三年的记忆。 许幸曾一度以为自己身上发生了离奇的穿越事件,可偶尔蹦出的零碎画面和某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在不断提醒,她没穿越,是失忆了。 虽然失忆的玄幻程度在许幸看来和穿越没什么区别,但柯南宝宝说过,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不管多不合理,最后剩下的就是真相。 当她对李缘君心酸地说出这句话时,李缘君还面无表情抨击过她:“这句话是福尔摩斯说的。” 一个记忆不完整的人总是很没安全感,许幸时不时要怀疑一下,自己那三年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有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道德败坏抛夫弃子的坏事。 为此,她特地跑了趟医院做检查。 事实证明,她看得有点多。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缘君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们应该没什么感情纠纷的,你不是做过检查还是个小处女呢么。” ……? 处女怎么了,处女没人权,处女不能谈恋爱啦?难道那三年就不能发生点手拉手亲亲嘴纯洁的校园恋爱? 她是不可能接受自己二十六岁还母胎solo这个事实的:) 许幸默默拍开了李缘君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以示抗议。 李缘君却没在意,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科普的G点,她已经由处女开始发散,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我就跟你说做人不能太保守了,人活着就是要及时享乐,《三体》你还没看完呢吧,我们这地球多渺小啊,就咱们银河系那还不知道有多少高等文明呢,人家捏地球和捏蚂蚁似的,随手扔张二向箔大家都得变成二次元……” 眼瞧她已经偏离中心思想开始暴露她科幻言情写手的本质,许幸受不了,起身道:“饭团只剩半个了,你肯定不吃,我给你煮个方便面好吧。” 说着,她匆匆趿上兔子毛拖,快步蹿向厨房。 只留李缘君说到一半,意犹未尽。 *** 厨房里,许幸熟练地架起小奶锅煮开水,又将饭团扔进微波炉加热。 饭团热一分钟就能吃,热好后,她站在电磁炉前,边啃饭团边等水开,思绪也渐渐蔓延开来。 其实对正常人来说,失去一段记忆已经算得上是人间惨剧了。 可对许幸而言,更加人间惨剧的事情是—— 她在失忆之后还马不停蹄地蹲了一波大牢。 罪名是故意伤人,判刑一年,因表现良好减刑至十一个月。 据说,她伤人之后逃跑,然后发生了车祸。 车祸导致她患上心因性失忆症,选择性地忘记了一段时间。 从医院醒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四,只记得自己为实习工作连轴转了两个通宵,清醒过后,还一心想赶快把片子剪出来。 那会儿许幸觉得命运给她表演了一个巨大的后空翻,她什么都没干呢,怎么一醒来就要蹲监狱啊! 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毕竟法律没有规定失忆就不用坐牢。 那将近一年的牢狱之灾可谓是给她欢脱的心灵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女子监狱并没有虐待她,也就是上课劳动看看书,逢年过节还组织看场免费电影,可特么的谁想为了蹭个免费电影蹲监狱啊! 出狱之后,她始终耿耿于怀,不相信自己这么一个五讲四美的良民会做出故意伤人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不是真在那三年见过康沉啊,康沉会不会知道一些和判决书相背离的事实? 或者说,康沉是不是在他的牢狱之灾中暗暗使了几分力? 比如说求爱不得忿而嫁祸什么的……康沉那表里不一的斯文败类应该干得出来。 毕竟当年的全校模范乖乖牌,可是趁体育课她躲在教室睡觉—— 偷吻过她。 康沉今晚本来就被挑起了火气,这会儿更是火大。 从来就只有他刁别人的份,大晚上吃个甜品还要被不开眼的偷鞋子? 他态度强硬,也不跟做不了主的店员废话,直接让他们转告老板,他们店必须给出解决办法,不然报警。 人家刚开的新店就叫警察叔叔来串一波门,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老板一听电话,就马上赶了过来。 看到康沉这个不好打发的主,老板暗自计较一番,陪着笑脸说好话,又给他们免了单,还送了他们一张该连锁甜品店全国通用的礼品卡,里面有鞋子等值的消费额度。 63去酒吧 此为防盗章  许幸现在在一家名为“启真”的脑力开发培训机构当老师,她在的这家虽是加盟, 但品牌挂靠知名少儿教育集团, 不缺生源。 被李缘君介绍过去时, 许幸还因为自己有过案底惴惴不安。 出狱之后她自己去找过工作,可稍微正经点的公司都要调档,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怎么也抵不过蹲大牢的罪孽深重。 多次碰壁后,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 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 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 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 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一向水深,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 还有找关系进来的,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 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 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 当然,转正之后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 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 她的债主是李缘君, 不要利息, 也不催债。 想到这,许幸又看了眼自己挂在网上的健身房年卡,一万块的价格挂了差不多一周了,还是无人问津。 她犹豫片刻,将价格调低一千块。 ***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嗯嗯,那好,新年快乐噢。” 许幸面带笑容结束通话。放下听筒后,她揉了揉自己笑得僵硬的小脸蛋,又抻了个懒腰—— 终于解放了! 他们培训机构的学生大多为学龄前儿童,最大的也不过低年级在读,所以除了上课,他们这些老师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家长沟通。 毕竟最普通的课程都是五千块的报名费用起步,总得拿出点专业素养让家长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 结束春节前的最后一通慰问,许幸拿着包包离开座位。 临近春节,培训班也无课可上,公司里只有做行政的还在蹭空调看电视剧,她和大办公室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往外走。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与此同时,她手机也应景地“叮”了一声—— 提示工资到账的短信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2004.8! 许幸内心突然涌上一阵狂喜。早就听说今天会发工资,没想到这工资会来得比大姨妈还要准时! 她在原地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高兴得像个小疯子。 电梯里两位男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中一位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按下关闭按钮。 待许幸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合上。 毕竟刚刚喜获重新做人之后的第一桶金,她懒得计较这种小事,等了下一趟电梯,她直奔千里书店。 千里从今天开始做十周年店庆活动,全场图书打折。 许幸前几天路过书店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他们的店庆公告。 店庆折扣加上春节折扣再加上李缘君的会员卡折扣,初一的纪念版《假面》全套只要八十多块就能拿下,相当于原价三折,比几家电商还要便宜,而且能给李缘君的会员卡积分。 最重要的是,千里书店的《假面》赠送独家海报。 李缘君是初一的脑残粉,送一套带独家海报的《假面》给她当新年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待许幸赶至千里,她惊奇发现,书店原来也可以像菜市场一样人潮涌动。 小市民心态的第一要义就是,人多的地方有便宜可捡。 这么多人买书,看来千里这次的活动是实打实的很划算。 许幸二话不说,迅速冲杀至第一战场。 畅销区的人最多,许幸路过时,只见摆放初一《假面》纪念版的书架已经空空如也。但她一点都不沮丧,只快步走向古典名著区,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些抢书的人就是太年轻了。 她昨晚来观察敌情的时候就预料过《假面》会被抢售一空,所以她偷偷藏了一套,就藏在冷清的古典名著区。 是什么让一位奔三少女做出藏书等打折这种丧心病狂令人窒息的操作呢。 当然是因为贫穷呀:) 毕竟是做了坏事,越走近,奔三少女心里就越紧张,同时还有点儿忐忑,因为她不能确定书店店员今天没有整理书架,更不能确定有人就是非常无聊的逛到古典名著区,又刚好对这套《假面》产生了兴趣。 她默念着“梦溪笔谈梦溪笔谈”,一路沿着第三排古典名著的书架找过去。 待看到两本《梦溪笔谈》旁边黑色的书脊时,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还在还在! 奔三少女忍住心头的小窃喜和小心虚,伸手拿书。可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看见那套《假面》活生生的在往里动—— 妈哒,这书店还很灵异啊。 她微微仰头,眼睛发直。 直到眼睁睁看着《假面》消失,对上书架另一边微垂的眼眸,她不太发达的小脑才开始进行第二次原/子/弹爆炸。 康沉! 怎么是他!!! 而康沉瞥见书架对面那张痴痴傻傻的小脸蛋时,眉心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健身房偶遇过后,许幸不安了好一阵,可年底太忙,加上她没再去过健身房,遇到康沉产生的疑问也渐渐被她抛诸脑后。 此时再见,许幸如临大敌。 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在那空白三年里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就现在和她抢书这架势,他也真能算是命中带煞,专门煞她了。 她绕过书架,到对面找煞星,打算心平气和地砍他两刀,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今天穿一件灰白高领羊绒衫,外罩黑色呢子大衣,长款大衣的面料一看就很有质感,版型也似量身裁定,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俊朗妥帖。 再搭上那副薄薄的淡金色细边眼镜,许幸觉得,他就是斯文败类本类了。 默默咽了咽口水,许幸上前,扯起唇角,招呼道:“好巧啊,又碰上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康沉手里的书,又说:“你也来买初一的《假面》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要买这书,识相地赶快把书还给本仙女:) 可康沉抿唇不语,透过薄薄镜片,他的眼眸显得沉静又深邃。 许幸唇边的笑容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愈发僵硬。 在她以为康沉不会开口的时候,康沉却从鼻腔发出了“嗯”的单音节,手指在硬壳书面上无意识敲着,随口道:“买本书回去垫桌脚。” ……? 神他妈垫桌脚! 这么厚一套书,你家桌子是缺了一条脚吧! 许幸感觉这逼在羞辱自己的智商,气得眼睛发直。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横一横,面上仍然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懒得受这逼的气,不让就不让,上网买算了! 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网上这套书可整整贵上一百块。 四舍五入,就是贵上了一个亿啊。 想到这,她心态就稳了。 秉持着伸手不打小卖萌的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放柔,“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看推理,尤其初一的,我觉得写得特别好。” 说着,她努了努嘴,视线微垂,看向康沉手里的书。 “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他的签售会,但人太多了,根本签不到名。听说千里这边《假面》还送独家海报,我特意过来转转,想着今晚没事,刚好可以买一套回去看看……” 许幸刻意停顿,不动声色地偷瞄了康沉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镜片反光,她总觉得康沉的目光闪了闪。 她又故作试探,怯怯道:“康沉,你能不能把这套书让给我呀?” 卖萌中带点撒娇的语气让许幸自己都身心一麻,恍惚间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六岁高龄,一时觉得沉痛非常。 是什么让高龄少女恶意卖萌呢!当然还是因为贫穷呀!嘤嘤嘤! 不知道是被她下了撒娇蛊还是已经看出她小市民的本质,听她说完,康沉竟然十分爽快地掂掂书,直接递了过去。 真让? 许幸压抑着冒头的小兴奋,正打算去接。 可康沉突然又收回了手。 妈哒!调戏我吗! 许幸愤怒的小火苗还未来得及燃起,康沉忽地一笑,整个人气质都温和下来,“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送你好了。” ……?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下次请你吃饭好吧。”高龄少女仅思考三秒就迅速作答。 有人愿意买单,她当然应该很不要脸的接受,再顺便客套一下。 没想到康沉略一点头,边摘下眼镜擦镜片,边应声道:“那不如就今天吧,我刚好有空。” ……? 所以她为什么就不能单纯的不要脸,还要客套一下呢?为什么刚刚编理由的时候非要嘴贱加上一句今晚没事呢? 康沉戴回眼镜,若无其事地走近,示意许幸一起走。 可许幸只觉得他身上的佛手柑味道都散发着资本主义残酷无情的剥削气息。 *** 这一晚许幸为她的客套和嘴贱付出了四百八十八块巨款的代价。 回到家,她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被挖空了一半! 李缘君已经回家过年了,抱着沉沉一套《假面》,许幸决定打电话和李缘君哭诉。 64真相一 此为防盗章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响。 她随手捞起, 是平台提示, 她挂在上面转让的健身卡已经被人拍下了。 许幸一时傻眼。 妈哒!巨款! 她还没降到心里底价七千块,八千块就被人拍下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 许幸懵逼地打开软件, 和买家交流。 确认不是有人恶作剧之后,她把电话打到了健身房前台,“你好,请问你们这边转让健身卡的流程是怎样的?需要两个人都到健身房办理吗?” “对, 每张年卡可以无条件转让一次, 请两位都带好身份证原件前往我们健身房办转让手续哦。” 许幸还没来得及高兴,前台工作人员就补充道:“只有一月一号之后办理的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 许幸回想了一下年会中奖的时间, 顿时脑袋发晕。 “为什么一月一号之后的不能转?” “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的规定哦。” 这公司的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许幸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软妹币霎时化为了灰烬,感觉心痛到无法呼吸。 “还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能不能帮我骂骂你们老板……? 许幸生无可恋。 “幸幸, 你还不走吗?那你关一下灯啊, 我先走了。” 同事陆陆续续下班离开,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她。 许幸勉强打起精神,“没事没事,我来关。” 听她应声,那位同事笑了笑,袅袅娜娜离开。 今天是周五,打扮得那么漂亮, 估计是晚上有约会吧。 办公室随着最后一位同事的离开变得空荡安静, 许幸趴在桌上, 一时又是失望又是落寞。 李缘君今晚要去和她的作者基友们聚餐,家里没人,那晚上吃什么好呢。 忽然觉得,做一个贫穷的成年人好辛苦,做一条贫穷的单身狗更辛苦欸,连吃饭都不知道吃什么才好。 她在桌上趴了片刻,决定好回家煮泡面,这才起身收拾包包。 关灯离开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费力掏了半天才从包里掏出,一看来电显示“逼王”,她倍感意外。 “康沉?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康沉扶着方向盘,声音温和,“给路柯请假,他感冒了,明天下午的课去不了。” “噢,那没关系。” 生病了他就不能来捣蛋啦? 虽然知道这样不太道德,但她竟然莫名松了口气。 察觉到自己邪恶的想法,许幸立马心虚,那可是个三岁半的小孩子,再捣蛋也不能盼着人家生病吧,那么小一只,她真的是丧尽天良! 许幸越想越觉得罪恶,连忙问:“这种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感冒了,他严重吗?有没有看医生?” 康沉轻描淡写应声,“医生在,也没什么,就是烧到三十九度,不肯吃药,哭着喊着要妈妈。” ……? 也没什么? 许幸有点急了,“那个,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不吃药那怎么行?” “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你把地址给我,我打个车过去。” “不用,你等一下,我来接你。” “你来接我,那路小柯怎么办?” 康沉依旧淡定,“他应该睡着了,有医生在,没关系。” 什么叫应该? 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许幸有点懵。 *** 康沉来得比许幸想象中要快很多,她刚在楼下买了点水果,康沉就已经到了。 她也没多想,以为他家住得特别近。 只是这一路开回他家,车速并不算慢,三十分钟了都还没到。 许幸忍不住疑惑,“还有多远,你刚刚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怎么现在回去这么久还没到?”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外面。” 并且就在去你公司的路上。 “……” 许幸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一时也没想通,索性没再多想。 *** 康沉住在星城靠北的绿岛别墅区里,离她上班的地方有四十多分钟车程。 下车后,她边走边打量别墅区风景。 突然,康沉用力拉住她,沉声道:“小心点。” 许幸被拉得步子一顿,后知后觉低头,才发现前面是向下的几级台阶。 她看向康沉。 康沉没再说话,只深深睇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继续往前。 许幸看着自己手腕,脸上莫名腾起一片热。 康沉住的是独栋别墅。 进门换鞋,入目皆是大片冷色调,第一层没做什么隔断,阳光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倒是让屋内显得明亮不少。 许幸边四处打量边问:“路小柯呢?” “楼上。” 说着,他示意许幸跟自己一起上去。 见他们来,守在路小柯床边的医生如释重负,他起身,和康沉交代基本情况,“康先生,小柯的烧已经退了,睡了快一个小时,等他醒来,记得要喂他吃药,一天吃两次。” 康沉伸手道谢,“辛苦了。” 医生回握,点头道:“应该的,那康先生,我先走了。” 闻言,许幸侧了侧身避让,等医生离开,才上前去看路小柯。 病怏怏的路小柯不复往日混世魔王的嚣张,小小一条躺在床上,唇色淡淡的,眼睛紧闭,额头上还粘了个儿童退烧贴。 大概是进进出出的动静吵到了他,排扇似的睫毛抖了抖,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刚刚醒来,他的眼神还有点迷茫,朦胧着一层水汽半天不散,认出了坐在床边的许幸和站在后面的康沉,他揉了揉眼,突然从床上坐起,扑到许幸怀里,软软糯糯地喊:“许老师~” 因为感冒,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奶声奶气。 路小柯这充满爱意的一扑,扑得许幸有点儿找不着北,这小妖怪转性啦? 她试探性地抱住小妖怪,安抚性地在他背上顺了顺,柔声问:“睡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喉咙痛痛,肚肚也痛。” 小妖怪委屈巴巴的抱着许幸撒娇,然后偷偷瞄了康沉一眼。 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眼神毫无怜悯,仿佛生病的小妖怪不是他侄子。 许幸此刻母爱泛滥,温声细语地哄着,心想:三岁半就感冒发烧,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可怕的叔叔,简直是造孽! 她转过身,语气也有些冷淡了,“你有给小柯准备吃的吗?” “做饭阿姨煮了粥,好像放在厨房保温了,我去拿。” 好像?还要自己提醒才去拿? 许幸又在心里给康沉画上了大大的几个叉。 待康沉离开,许幸又哄路小柯,“叔叔去拿粥了,我们等一等,老师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路小柯窝在她怀里点了点头,还不忘提条件,“许老师,我不想喝粥,想喝酸酸。” 酸酸? 路小柯贴心的解释:“酸奶!我要喝草莓味的~” “那喝完粥再喝酸酸好不好?” 路小柯突然又不乖了,“要先喝酸酸!” 许幸目光落在床头的小儿感冒冲剂上,心生一计,于是假装为难的同意了,“那好吧,许老师和叔叔说一说。” 路小柯又扯着她的衣袖催她,“嗯嗯,老师快点给我讲笑话。” 许幸满脑子搜刮,终于搜刮出一个在网上看过的笑话。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小柯,你知道太阳是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的对不对?” 路小柯一脸迷茫,“不知道。” ……? “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嗯……那小柯你知道向日葵吗?” 路小柯又摇头,天真地问:“向日葵是什么?” “……” 妈哒,这笑话讲不下去了。 幸好这时康沉端了粥上来,路小柯一看到粥就小脸紧绷,警觉地喊出声,“老师你答应我先喝酸酸的,大人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许幸连忙安抚路小柯,安抚好之后,又起身跟康沉小声解释,“你拿一个酸酸,不是,酸奶,拿一个酸奶来,然后把感冒冲剂放进去,他不是不肯吃药么。” 这一招她还是在办公室里已经生了孩子的同事那儿听来的,听说百试百灵。 康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许幸懒得和他废话,催他把酸奶找来,然后让他拿着酸奶,自己往里头倒冲好的感冒冲剂,两人就这样在门外干起了偷偷摸摸的下药勾当。 从始至终,康沉也没对她的馊主意发表过任何意见。 搅拌好后,许幸拿着一杯打开的酸奶蹑手蹑脚上前,“呐,你的草莓味酸酸。” 路小柯见到酸酸,果真乖了。 许幸见状,心里悄咪咪松了口气。 她端起床头的鸡丝粥,慢慢吹冷,一边吹还一边飘飘然地想,不露两手,康沉那逼还以为自己这个老师是白当的。 很快,路小柯小朋友就喊道:“许许老师,我喝完啦~” 许幸一脸姨母笑,去接他的空瓶子,可拿到手里,她挂在脸上的笑突然一僵。 路小柯小朋友见她这样子,笑得在床上乱颤,额头上的退烧贴都笑掉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喝完啦?里面有药!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骗到!笨蛋!” ……? 你真的不是小妖怪吗?! 许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三岁半的小朋友骗到了,她坐在床边,一脸痴傻。 康沉很快进来,手里还端一杯略微冒着热气的感冒冲剂。 他也不废话,直接将感冒冲剂放在床头柜上,温和地吐出两个字:“喝了。” 他神色淡然,也没有威胁的意思。可许幸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笑得打滚的小妖怪瞬间变成蔫了吧唧的小白菜,还朝自己发出求救的讯息。 见状,康沉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依旧温和,“马上喝。” 小妖怪彻底放弃挣扎,委委屈屈地端起小杯子,一脸慷慨就义—— 喝下去了! 许幸看了看小妖怪,又看了看康沉,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我是谁,我在哪,我干嘛要来? 说好的不肯吃药哭爹喊娘呢? 晚上,小妖怪在他叔的视线范围内也表现得很乖。 等到做饭阿姨来收拾厨房,康沉让人看着小妖怪,然后又开车送她回家。 许幸身为老师的自信心被康沉打击得七零八落,一路都很沉默。 直到车开到小区门口,许幸才出声,“停在这里就好了,我要去拿个快递。” 65打屁股 此为防盗章 康沉今晚本来就被挑起了火气, 这会儿更是火大。 从来就只有他刁别人的份,大晚上吃个甜品还要被不开眼的偷鞋子? 他态度强硬, 也不跟做不了主的店员废话,直接让他们转告老板,他们店必须给出解决办法,不然报警。 人家刚开的新店就叫警察叔叔来串一波门,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老板一听电话,就马上赶了过来。 看到康沉这个不好打发的主,老板暗自计较一番, 陪着笑脸说好话, 又给他们免了单, 还送了他们一张该连锁甜品店全国通用的礼品卡, 里面有鞋子等值的消费额度。 康沉觉得老板还算识相,把卡扔给许幸,没再计较。 许幸穿着不合脚的拖鞋, 跟在康沉身后亦步亦趋, 手里拿着礼品卡翻来覆去打量。 想了想,她还是有点心虚,于是上前拉了拉康沉袖子, 小声问:“我们拿报警威胁他们是不是不太好呀,偷鞋子的又不是他们店……” “不是他们店非要顾客脱鞋的么?鞋放在他们店统一保管的鞋柜里不翼而飞,不找他们找谁?一家店将服务体验纳入消费范围却连顾客的基本财产安全都保证不了, 还开什么店, 不如在路边摆摊好了。” 说着, 康沉看向了路边炸臭豆腐的小摊贩,“如果在那里买臭豆腐被人强行脱了鞋,我会去找摊主麻烦吗?” 许幸想象了一下康沉在那买臭豆腐结果被人强行脱鞋的美妙画面,觉得有些窒息。她连忙摇头,安静如鸡地钻进副驾。 这一路开回酒店,顺利得出奇,许幸提心吊胆,害怕今天的水逆还没到头,进了房间还疑神疑鬼地翻开枕头被子,怕被扎小人。 洗漱完,上床睡觉,可回想着这一日玄幻的经历,许幸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滚,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里一时是卓小晴的羞辱,一时又是康沉理所当然的出头。 回来之后她给手机充了电,那个表面同学群里最新的一条提示消息是康沉退出群聊,此外还有群里同学发来的好友申请。 她直接无视,打算也和康沉一样选择退出,可临退出前,她又迟疑了下。 细细想来,卓小晴针对她的当面揭穿似乎是早有预谋,那么,卓小晴是怎么知道她坐过牢的呢。 她出事的时候,雍大正处于跻身双一流A类的考察期,学校对双一流评定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所以当时花了很大的功夫去压下她的事情,以免对学校造成不良影响。别说她雍师大的大学同学,就连雍大的一些研究生同学也并不了解她的去向。 想到这,许幸又返回群聊列表,找到今天帮她说话的高中同学姚可可。 姚可可很快就同意了许幸的好友申请,而且很快就发了很多消息过来。 姚可可:对不起啊小幸 姚可可:我都不好意思主动加你了 姚可可:你还好吗? 许幸:没事没事,今天真的谢谢你,那样了还帮我说话 姚可可:是卓小晴她真的太过分了 姚可可:真的对不起,其实在你来之前卓小晴就在包厢里说你的事,我当时想提前给你发条信息的,但是犹豫了下又没发,如果我发了的话你也就不用过来了,对不起啊小幸 许幸顿了顿,又继续回消息,表示没关系。 她完全能理解姚可可的犹豫,姚可可能在她最难堪的时候还帮她回击,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两人聊了几句,许幸开始向姚可可打听卓小晴。 姚可可向来就不喜欢卓小晴,但两人是高中同学,大学也都去了南城传媒,虽然姚可可是正经的本部,卓小晴是挂名的三级学院,可偶遇也讲个概率,同在一所学校念书,总归要比别人了解得多一点。 姚可可说,卓小晴大学毕业之后就回了雍城,好像是家里托关系把她弄进了一家文化公司做营销,现在有个稳定交往的富二代男朋友,属于三天两头不在朋友圈炫耀不舒服斯基星人。 据姚可可所说以及许幸自己对卓小晴的了解,卓小晴那种智商约等于草履虫的脑子,还有那迫不及待踩死别人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到早就知道敌人黑历史,却能按兵不动专程等到同学聚会当面拆穿一波怼死对方的。 许幸放下手机,默默推想。 卓小晴知道她黑历史的时间不会太长,按照同学聚会那突如其来的架势,估计也就是计划聚会的前几天,那样子算的话,卓小晴至少得忍一周。 不,卓小晴自己是忍不了一周的。 她怎么可能会主动分析怎样羞辱敌人、敌人会更加颜面无光? 那,是不是谁引导她这么做的? 许幸越想越入神,脑回路一路朝着推理大神的方向狂奔,可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响,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瞟了眼,是李缘君发微信来询问战况了。 李缘君:怎么样,今天有没有艳惊四座技压群芳?!有没有男同志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装完逼就跑刺不刺激? 许幸:…… 许幸:是蛮刺激的 许幸:你的小幸幸被人三百六十度转体螺旋后空翻无死角羞辱了:) 许幸:我现在就在海边,准备填海 许幸:你的杨树林,你的芬迪,你的香奶奶,都给我做填海的祭品好吗? 李缘君:你填海可以,请裸填,东西都脱一脱放海边 许幸:塑料姐妹情:) 李缘君:不,我们是风沙姐妹情,风一吹就散了 两人逼逼了五分钟,又来了一轮表情包大战,才勉强结束互怼。 李缘君:行了行了,有屁好好放,许臭鼬 许幸:……?用臭鼬来形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你觉得合适吗? 李缘君:我没有用不可回收垃圾来形容你你就感恩戴德行不行 许幸:…… 许幸:今天也有个人用不可回收垃圾来形容了一波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最近很流行这个形容词吗? 李缘君:这是初一大大文里常用来形容反派的,谢谢 许幸:哦 上次看完初一的书被吓得好几天没睡着觉之后,她对初一这位作家的感情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微信里李缘君又开始追问今天的事,顺便还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强行拷问了一遍”有个人“到底是谁? 许幸经历过丧尸攻城一般的一天,已经没有绘声绘色描绘八卦的力气,何况八卦还是八自己。 听完许幸毫无起伏宛若一潭死水的诉说,李缘君也轻飘飘地发了一个“哦”字,顺便道:“你看看你现在把这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事情描述得和吃饭拉屎睡觉一样平平无奇的文字功力,你怎么有勇气想到要靠写挣外快的呢?看来你今年都无望脱离小尸体的队伍了吧。” 紧接着李缘君又云淡风轻道:“看你现在还有心情反驳我而不是悄没声息地填海,你也不是很伤心哦。” “……” “既然如此,我想让你明天帮我去丰南书局拿下我预定的书,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李招娣,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明明还有一条河要过,就提前把桥拆得七零八落的勇气。” “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丰南书局离你去学习的地方近得很,没拿回来别想进门!”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 经过兵荒马乱的周六,周日醒来,许幸还有种梦幻的不真实感。她竟然活过了周六,简直book思议!坐过牢的女人果然不会轻易认输! 今天的学习下午三点就会结束,康沉也跟她说好那个时间点来接她顺便一道回星城。 临时增加了一项去丰南书局拿书的任务,使得许幸又花费了五分钟想措辞,两分钟打字来跟康沉解释: “我闺蜜是初一的死忠粉,初一你知道吧,就是上次我们在书店同时看上的那本书的作者,然后我闺蜜找了很久才预定到这位作者早期出的一本书限量签章版,等快递的话还要等好几天,所以她想让我帮她去丰南书局拿一下,用不了多久的。” 康沉很快回复,“好,我跟你一起去。” 下午三点,许幸屁颠屁颠从启真出来,一眼就看到康沉的车停在停车场里。 许幸和归巢小鸟似的直奔康沉的保时捷,把后一步出门的几个老师吓了一跳—— 星城来的老师都这么有钱吗?! 早早钻进车里的许幸毫无所觉,催着康沉把车开到丰南书局。 有李缘君提前沟通以及购书凭证,许幸很顺利地就拿到了书。 这时她才知道,李缘君定的这本初一旧作签章版花了一千块,而且是本二手的。 看到封底标注的原价34.8,许幸觉得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她和康沉嘀咕,“一千块买本二手书,我朋友是不是疯了?” “我跟你说,这本书我看过的,我不是跟你交代了上次买那套《假面》是送给我朋友嘛,然后我无聊就把这个作者其他几本书都看了一遍,写得是蛮好的,但你说这些推理作家是不是都有点心理变态啊,怎么想得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案子……” “尤其这个初一,真的有点变态。” 康沉:“……” 许幸窝在被子里,有点紧张。见康沉久未回应,她又问:“你…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就这样? 这哥们反应是不是有点平淡啊。 她揪着被子,犹豫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那,那我继续?” “嗯。” 好想打爆他冷漠的狗头是怎么回事!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许幸敛了心神,又清清嗓子,“那我继续了啊,事情是这样子的……” 66试衣间 此为防盗章 春节假期过后, 许幸又上了大半个月的班了。 最近她被那几个小屁孩折磨得无精打采头疼欲裂, 仅靠着工资翻倍已经转正的好消息苦苦支撑。 下班的时候,她抻了个懒腰,心里已经开始幻想晚餐。 就在这时, 手机“叮咚”一响。 她随手捞起, 是平台提示, 她挂在上面转让的健身卡已经被人拍下了。 许幸一时傻眼。 妈哒!巨款! 她还没降到心里底价七千块,八千块就被人拍下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 许幸懵逼地打开软件,和买家交流。 确认不是有人恶作剧之后,她把电话打到了健身房前台, “你好, 请问你们这边转让健身卡的流程是怎样的?需要两个人都到健身房办理吗?” “对, 每张年卡可以无条件转让一次,请两位都带好身份证原件前往我们健身房办转让手续哦。” 许幸还没来得及高兴, 前台工作人员就补充道:“只有一月一号之后办理的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 许幸回想了一下年会中奖的时间, 顿时脑袋发晕。 “为什么一月一号之后的不能转?” “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的规定哦。” 这公司的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许幸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软妹币霎时化为了灰烬,感觉心痛到无法呼吸。 “还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能不能帮我骂骂你们老板……? 许幸生无可恋。 “幸幸, 你还不走吗?那你关一下灯啊,我先走了。” 同事陆陆续续下班离开, 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她。 许幸勉强打起精神, “没事没事, 我来关。” 听她应声, 那位同事笑了笑, 袅袅娜娜离开。 今天是周五,打扮得那么漂亮,估计是晚上有约会吧。 办公室随着最后一位同事的离开变得空荡安静,许幸趴在桌上,一时又是失望又是落寞。 李缘君今晚要去和她的作者基友们聚餐,家里没人,那晚上吃什么好呢。 忽然觉得,做一个贫穷的成年人好辛苦,做一条贫穷的单身狗更辛苦欸,连吃饭都不知道吃什么才好。 她在桌上趴了片刻,决定好回家煮泡面,这才起身收拾包包。 关灯离开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费力掏了半天才从包里掏出,一看来电显示“逼王”,她倍感意外。 “康沉?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康沉扶着方向盘,声音温和,“给路柯请假,他感冒了,明天下午的课去不了。” “噢,那没关系。” 生病了他就不能来捣蛋啦? 虽然知道这样不太道德,但她竟然莫名松了口气。 察觉到自己邪恶的想法,许幸立马心虚,那可是个三岁半的小孩子,再捣蛋也不能盼着人家生病吧,那么小一只,她真的是丧尽天良! 许幸越想越觉得罪恶,连忙问:“这种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感冒了,他严重吗?有没有看医生?” 康沉轻描淡写应声,“医生在,也没什么,就是烧到三十九度,不肯吃药,哭着喊着要妈妈。” ……? 也没什么? 许幸有点急了,“那个,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不吃药那怎么行?” “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你把地址给我,我打个车过去。” “不用,你等一下,我来接你。” “你来接我,那路小柯怎么办?” 康沉依旧淡定,“他应该睡着了,有医生在,没关系。” 什么叫应该? 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许幸有点懵。 *** 康沉来得比许幸想象中要快很多,她刚在楼下买了点水果,康沉就已经到了。 她也没多想,以为他家住得特别近。 只是这一路开回他家,车速并不算慢,三十分钟了都还没到。 许幸忍不住疑惑,“还有多远,你刚刚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怎么现在回去这么久还没到?”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外面。” 并且就在去你公司的路上。 “……” 许幸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一时也没想通,索性没再多想。 *** 康沉住在星城靠北的绿岛别墅区里,离她上班的地方有四十多分钟车程。 下车后,她边走边打量别墅区风景。 突然,康沉用力拉住她,沉声道:“小心点。” 许幸被拉得步子一顿,后知后觉低头,才发现前面是向下的几级台阶。 她看向康沉。 康沉没再说话,只深深睇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继续往前。 许幸看着自己手腕,脸上莫名腾起一片热。 康沉住的是独栋别墅。 进门换鞋,入目皆是大片冷色调,第一层没做什么隔断,阳光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倒是让屋内显得明亮不少。 许幸边四处打量边问:“路小柯呢?” “楼上。” 说着,他示意许幸跟自己一起上去。 见他们来,守在路小柯床边的医生如释重负,他起身,和康沉交代基本情况,“康先生,小柯的烧已经退了,睡了快一个小时,等他醒来,记得要喂他吃药,一天吃两次。” 康沉伸手道谢,“辛苦了。” 医生回握,点头道:“应该的,那康先生,我先走了。” 闻言,许幸侧了侧身避让,等医生离开,才上前去看路小柯。 病怏怏的路小柯不复往日混世魔王的嚣张,小小一条躺在床上,唇色淡淡的,眼睛紧闭,额头上还粘了个儿童退烧贴。 大概是进进出出的动静吵到了他,排扇似的睫毛抖了抖,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刚刚醒来,他的眼神还有点迷茫,朦胧着一层水汽半天不散,认出了坐在床边的许幸和站在后面的康沉,他揉了揉眼,突然从床上坐起,扑到许幸怀里,软软糯糯地喊:“许老师~” 因为感冒,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奶声奶气。 路小柯这充满爱意的一扑,扑得许幸有点儿找不着北,这小妖怪转性啦? 她试探性地抱住小妖怪,安抚性地在他背上顺了顺,柔声问:“睡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喉咙痛痛,肚肚也痛。” 小妖怪委屈巴巴的抱着许幸撒娇,然后偷偷瞄了康沉一眼。 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眼神毫无怜悯,仿佛生病的小妖怪不是他侄子。 许幸此刻母爱泛滥,温声细语地哄着,心想:三岁半就感冒发烧,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可怕的叔叔,简直是造孽! 她转过身,语气也有些冷淡了,“你有给小柯准备吃的吗?” “做饭阿姨煮了粥,好像放在厨房保温了,我去拿。” 好像?还要自己提醒才去拿? 许幸又在心里给康沉画上了大大的几个叉。 待康沉离开,许幸又哄路小柯,“叔叔去拿粥了,我们等一等,老师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路小柯窝在她怀里点了点头,还不忘提条件,“许老师,我不想喝粥,想喝酸酸。” 酸酸? 路小柯贴心的解释:“酸奶!我要喝草莓味的~” “那喝完粥再喝酸酸好不好?” 路小柯突然又不乖了,“要先喝酸酸!” 许幸目光落在床头的小儿感冒冲剂上,心生一计,于是假装为难的同意了,“那好吧,许老师和叔叔说一说。” 路小柯又扯着她的衣袖催她,“嗯嗯,老师快点给我讲笑话。” 许幸满脑子搜刮,终于搜刮出一个在网上看过的笑话。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小柯,你知道太阳是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的对不对?” 路小柯一脸迷茫,“不知道。” ……? “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嗯……那小柯你知道向日葵吗?” 路小柯又摇头,天真地问:“向日葵是什么?” “……” 妈哒,这笑话讲不下去了。 幸好这时康沉端了粥上来,路小柯一看到粥就小脸紧绷,警觉地喊出声,“老师你答应我先喝酸酸的,大人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许幸连忙安抚路小柯,安抚好之后,又起身跟康沉小声解释,“你拿一个酸酸,不是,酸奶,拿一个酸奶来,然后把感冒冲剂放进去,他不是不肯吃药么。” 这一招她还是在办公室里已经生了孩子的同事那儿听来的,听说百试百灵。 康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许幸懒得和他废话,催他把酸奶找来,然后让他拿着酸奶,自己往里头倒冲好的感冒冲剂,两人就这样在门外干起了偷偷摸摸的下药勾当。 从始至终,康沉也没对她的馊主意发表过任何意见。 搅拌好后,许幸拿着一杯打开的酸奶蹑手蹑脚上前,“呐,你的草莓味酸酸。” 路小柯见到酸酸,果真乖了。 许幸见状,心里悄咪咪松了口气。 她端起床头的鸡丝粥,慢慢吹冷,一边吹还一边飘飘然地想,不露两手,康沉那逼还以为自己这个老师是白当的。 很快,路小柯小朋友就喊道:“许许老师,我喝完啦~” 许幸一脸姨母笑,去接他的空瓶子,可拿到手里,她挂在脸上的笑突然一僵。 路小柯小朋友见她这样子,笑得在床上乱颤,额头上的退烧贴都笑掉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喝完啦?里面有药!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骗到!笨蛋!” ……? 你真的不是小妖怪吗?! 67生日宴 此为防盗章  四位数一晚的房费, 她怎么可能会浪费一顿豪华自助早餐呢。 下一秒,她就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洗漱完, 换好衣服, 许幸拿着房卡出门。 好巧不巧, 刚刚带关把手, 隔壁房门也刚好打开。 康沉穿一件宽松的灰色薄毛衣, 领口微敞,难得露出几分闲适。 毕竟是金主爸爸, 许幸愣了两秒, 马上打招呼:“早啊, 你也去吃早饭吗?” “嗯, 早。” 康沉温和应声, 恢复正常后和昨晚那个威胁说要捏死她的危险分子已经判若两人。 许幸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很快跟在他后面钻进电梯。 到餐厅后, 康沉径直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上有日期新鲜的雍城日报,他随手拿了一份翻阅。 许幸问:“你吃什么?” “麻烦帮我拿下咖啡和吐司,谢谢。” 许幸点了点头,很快拿了早餐过来。 康沉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 只是许幸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吃掉半碗馄饨,她忍不住问:“聚会是晚上七点半, 你白天干什么?” 康沉说:“我回家。” ……? 白天回家, 所以昨晚干嘛住酒店, 她还以为他和家里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到了“过雍城而不入家门”的地步了呢。 许幸默默腹诽,时不时抬头瞥他一眼。 见他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思,她只好自己往想要说的话题靠拢,“对了,你怎么会想去参加同学聚会,我以为你不去呢。” 康沉反问:“那你怎么想去?” “我不想去欸,这不是被人赶鸭子上架么……” 康沉眉头一挑,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许幸试探性地接着抱怨了两句,见康沉没有打断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始大吐苦水。 BLABLA说了一大堆之后,她又想博得康沉的认同感,“上学那儿卓小晴就看我不爽,你也知道的嘛。” 康沉没说话,只是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幸继续,“我这个星期一直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这聚会她又想了什么招来对付我。对了,我还找我闺蜜借了衣服,今天晚上我吹牛你就当没听到好吧?千万别拆穿我啊,女孩子家就这点面子了,让老同学们知道我混得这么惨,我可怎么活QAQ” 说到最后,许幸可怜兮兮地看向康沉。 康沉目光沉静,欣赏完她早有预谋的演说,“嗯”了一声。 许幸心里大喜,将还没开动的小蛋糕献给康沉。 其实从知道康沉也要去聚会开始,她担心的问题就已经从“又要装逼”转换为了“又要在康沉面前装逼”。别人不了解她现在是什么鸟样,康沉可是了如指掌。他老人家一个不爽在聚会上随便爆料两句,她可怎么活。 忆可失,牢可坐,面子不能丢啊!尤其是在卓小晴面前! 卓小晴那可是认认真真跟她敌对了一整年,分班之后知道她急着上厕所都能故意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 她们之间没有同学情,只有阶级敌人一般的仇恨! 要是被卓小晴知道自己的糟心事,她敢打包票,卓小晴肯定会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指不定还会给微博的吐槽君们爆料自己的极品装逼同学现在混得有多么落魄。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也不用辛苦工作,收拾收拾就可以直接去填海了:) *** 得到康沉配合演出的保证后,许幸终于放下心来。 认认真真在雍城启真分校学习了一天,她马不停蹄回到酒店换衣服,给自己化了个临时从李缘君那儿学来的简单妆容,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李缘君不愧是个曾经写出大火偶像剧IP的作者,仔仔细细替她打点好了所有可能露馅的行头,包括包包,包包里应该有的品牌钱包,限量版口红,补妆粉饼,连包包的挂饰都给她整了一个四位数的小毛球。 人生得一必要时刻全心全意帮你装逼的闺蜜,实乃圆满。 在酒店又蹭了顿自助晚餐,七点的时候,许幸出门。 这也是李缘君交代过的,李缘君说:时间观念这东西,把握起来非常精妙。工作的时候,你也许不能做到提早,但一定要做到准时。而这种商业互吹的同学聚会,混得越好的人到得越晚。 当然,也不能晚得过分,稍微迟到四五分钟就刚刚好。 许幸一边过着李缘君的谆谆教诲,一边暗自编排台词。 七点半的时候,她刚好到达聚会地点。 聚会地点是一家休闲会所,在文艺路的路边,独栋三层小楼,外部装修做得很有特色,看上去像是一盘竖立的磁带。 门口停了好几部车,许幸一眼就认出那辆让她一气之下多出两千块的大奔,心下忽地一沉—— 战斗要开始了! 进入大门,有服务生迎上来,引着她走向一楼包间,殷勤为她开门。 许幸深呼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摆出一张康沉同款冷漠脸,踏入包间。 Jimmy Choo渐变亮片高跟滴滴答答一路敲过,许幸忍着不太合脚的疼痛微微勾唇,看向沙发上热烈讨论的男男女女。 包厢内不知道因为什么话题,气氛显然已经热起来了。 长条桌上摆满了啤酒洋酒果盘零食,屏幕上原声放歌,没人唱。 许幸漫不经心开口,“有点事耽误了,不好意思啊,有点晚。” 众人齐刷刷地停声,望向她。 十秒钟,没人开口说话,屏幕上唱的歌刚好也到了尾声,包间内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和许幸高一时玩得好的女生姚可可认出她,略带尴尬地招呼她坐下。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尬尬地和许幸打招呼。 许幸觉得气氛不大对,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最中间的卓小晴。尽管包间内灯光昏暗,但她也看到了卓小晴脸上那一抹怎么也挥不去的自得。 许幸环视一圈,有人掩唇咳嗽,有人转头和其他人说话,总之表情都不太自然。 另外,康沉好像还没来。 很快,下一首歌前奏响起,许幸撩了下头发,正打算问下姚可可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有些古老的前奏响起—— 她抬头,发现这首歌是《愁啊愁》。 没错,就是那首歌词写着“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愁啊愁》,唱这首歌的人还唱过另外一首同题材的歌——《铁窗泪》。 许幸心里卧槽了一下,上一秒还在想“谁点了这么有年代感的歌”,下一秒突然想到一件事,脑子瞬间空白。 这时,卓小晴拿起话筒,冲许幸嘲讽道:“许幸,这歌可是我特意为你点的啊。你也真是,坐牢这么大的事都不跟老同学们说一说,你要是早说,我们可不是还得去探探监么?” 众人对卓小晴说的话并未感到意外,显然之前热烈讨论的就是这件事,此时大家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也不过是没想到卓小晴会这么直接。 旁边有人觉得她有些过,拉了拉她,小声劝,“别弄得这么难看。” “我难看什么,该难看的人还好好坐在那儿呢。你们说好不好笑,去年她骑个小电摩撞了我车,还说自己是个作家正在采风呢,也不知道最后赔我的那三万块哪儿来的。”卓小晴语气中明显带着轻蔑和鄙夷,话也说得意有所指,“啧,现在也穿得这么光鲜亮丽,长得漂亮就是有优势,坐过牢算什么。” “卓小晴你有点过分了啊,大家都是老同学,你还有完没完?”姚可可忍不住出头。 其他人也觉得卓小晴有点过分,但不少人还是选择冷眼旁观,或是不痛不痒地打一两句圆场,还有卓小晴那边的人在暗暗发笑。 而许幸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心脏狂跳,脑子混乱得像一团浆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包厢内气氛实在尴尬,在几个和事佬劝说之下,卓小晴放下了话筒。 反正羞辱许幸的目的已经超乎预期的完成,她身心舒畅。 有人也默默切了首热闹的歌,想要活跃气氛,将事情轻轻揭过。 这时,许幸才从措手不及的打击中反应过来,踉踉跄跄站起,狼狈地想要说声去洗手间。 可鞋跟太细太高,她没站稳,摇晃两下,往长条桌上倒去—— 眼看她就要扑倒一桌酒水,变得更加狼狈,突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有力地托住她,将她扶起。 那人闯入包厢带起的风裹挟着熟悉的佛手柑味道充盈鼻腔。 许幸愣了几秒,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康沉。 康沉穿一身黑色大衣,目光冷冽,像是积云密布,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许幸暂时无法思考,被康沉扶着站好,又被他自然地揽入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包厢内明明吵吵嚷嚷在放一首摇滚歌曲,可大家都觉得这间屋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68指纹锁 此为防盗章 “为什么吃不下去?”许幸侧过去和她咬耳朵, “夏清清那货上次还坑了咱们份子钱呢!你这么快就忘了?她不高兴咱们就应该高兴啊,还不快吃!这家店可贵了,也不知道老梁抽什么风请大家到这儿聚餐,有这顿没下顿你还不抓紧!” “……” 这样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 小周老师终于开始正视盘子里的五花肉了。 *** 由于今天聚餐一开始就发生了一场大型打脸事故,席间便免去很多推杯交盏,进行得很快。 往日聚餐结束还要去唱K,今天大家都很默契地各种找借口不去参加, 饭后娱乐活动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夏清清终于从洗手间回来。 她补了妆,勉强遮住脸上满满的丧气。 许幸手机正好在这时响了下,她打开看,是康沉发来的微信, 微信里说:“我已经回来了,还没吃饭。” 这是想让她今晚请吃饭吧。 可现在已经七点一刻,他们这儿都吃完一波了,这哥们是不是对正常人的饭点有什么误解? 她正打算如实回信, 就听夏清清问:“小幸, 你在和你男朋友聊天吗,他是不是要来接你啊?” 这位坑钱小能手原来还贼心不死。 许幸念头一转, 忽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略带扭捏地说:“是啊, 我都说了这会儿有点堵车让他别来, 我坐小周老师的车走就好, 可他非要来。” “……” 刚刚补上的阿玛尼粉饼也遮不住夏清清那一脸猪肝色。 许幸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桌下盲打键盘,速度飞快,“你来枫林烤肉,长风路这一家,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大家各怀心思,又坐了一刻钟,老梁结完账,大家都还不肯起身,非要坐着尬聊,显然都想一睹许幸那位保时捷男友的风采。 许幸镇定得像是真有男朋友,头不晕心不慌,心理素质一等一。 等到康沉发来“到了”两个字后,她那颗安眠的小心脏才开始活蹦乱跳。 她拿着包包起身,一脸为难,“那个…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你们慢慢吃,我得先走一步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同事连忙跟上: “我也要走了,我儿子还等着我回去给他签字呢。” “对对对,我还得去交下物业费,再晚物业都要关门了。” 还有“要去超市”、“要看电影”等一系列不走心的理由纷纷涌出,尬聊甚欢的场子说散就散。 几个领导走在前头,许幸和小周老师随后,其余同事也全都跟了出来。 许幸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心里只惦着一件事:不能让这些同事和康沉搭上话!!! 猪都知道他们一开口肯定就问:“小幸男朋友,你好啊。” 这次她可是把人给骗过来的,人家怎么可能配合她完美演出!估计康沉这逼还以为自己要请他吃烤肉,届时听到这么一声不着调的招呼,直接来一招“好你麻痹who are you”,她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一行人往外走,周围的同事都在说说笑笑,许幸一声不吭。当玻璃门感应开来,她的视线就像雷达一般扫向路边。 两点钟的方向,五个1车牌,保时捷! 许幸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离队伍窜了过去。 同事们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停步,望向许幸的方向。 只见许幸停在保时捷前,保时捷驾驶座下来个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的年轻男人。 距离略远,男人的脸看不大清,但显然和夏清清口中那位中年发福秃顶油腻的大叔完全不是一个人,大家心里都默默偏向了许幸的“地中海大叔是司机”说法。 夏清清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周围泛白,却还不死心地冷冷嘲讽道:“没准送她去雍城的是正主,这位才是司机能。” 夏清清话音刚落,就见许幸绕到驾驶座那边,帮男人整理了一下领口。 “……” “……” 众同事默。 你和你家司机是这种能大庭广众整理领口的关系吗? 空气中仿佛传来了清脆又接连不断的啪啪打脸声。 而在车的那一边,对话是这个样子的—— “你干什么?” “你领子上好像有一只虫,我帮你拍掉了。” “不是要请我吃饭?” “啊……那个,我有点急事,我闺蜜出门的时候好像忘记关火了,让我回去看一下。” “你使唤我当司机?” “不敢不敢!这不是顺便嘛,我回去看了火,可以请你吃泡面呀。” “……” 康沉沉默上车,许幸趁机回了个身,跟同事们摇手示意再见,然后迅速钻进车里。 等到车子启动,许幸终于松了一口气,满脸写着“逃过一劫”四个大字。 康沉看了眼后视镜,突然问:“你做什么了?” 许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秒速反驳,“我什么都没做!” “……” 那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很心虚”的样子当然逃脱不了康沉的法眼。等红灯的时候,他看了眼许幸,弯了弯唇,“最好是什么都没做。” 他唇角温和,声音温和,许幸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马上转移话题,“对了,听说路小柯这几天都住在外公外婆家,你什么时候去接他回来?” “不接了,他爸妈明天就回来了。” 爸妈要回来了? “所以,以后你不会接送路柯了吗?” 康沉“嗯”了一声。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还特别担心康沉开车接送小妖怪的时候被同事看到那辆保时捷呢。 只要康沉不去启真,过段时间同事再问起,她就可以说两人已经分手了,简直完美! 许幸想得美滋滋,见康沉安静的间歇瞥向自己,她连忙收起一脸喜意,担忧地问:“听路柯说,平时都是保姆给你们做饭,但保姆是他外公外婆请来照顾他的,所以他这一走,保姆也跟着走,你吃什么?” “一般点外卖。” “外卖?这也太不健康了吧,你可以请个专门做饭菜的小时工啊。” “小时工?”康沉嘴角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现在是在给自己找兼职么。” ??? 饶是许幸反应速度还算快,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在说什么。 这逼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怎么的她也算得上是半个人民教师好吗?那双手可是用来细心呵护祖国花朵的,怎么可能沦落到去给他当小时工做饭做菜! 康沉皱了皱眉,忽而松缓,“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家,你来倒是刚好,一天两百,每月再补贴一千交通,食材费我出,包吃不包住。” “——好啊!” 半个人民教师也需要在日复一日的做饭做菜中汲取灵感,这样才能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完整的人民教师啊。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康沉自己很少做饭做菜,但她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生毕业生,菜谱总是看得懂的吧。 做菜还能比念书难?不存在的。 到了小区楼下,许幸态度异常亲切地和康沉告别,康沉却一挑眉,“你不是说要请我吃泡面么。” 许幸笑容一僵。 他这意思是要“登堂入室”? 金主大人暂时不能得罪,何况这话还真是她随口作出来的妖。 想到她给李缘君发信息之后,李缘君也回了一条今天要晚回,她勉强点了点头,“那你跟我一起上去吧,我给你煮面。” 康沉解了安全带,毫不客套地跟着下了车。 *** 李缘君买的这个小区有点年代了。 星城房价近十年来节节攀升,李缘君虽然靠着卖影视版权发了财,但狠不下心买一套大豪宅。 两人坐电梯上楼,电梯里一片黑暗。 许幸手舞足蹈解释电梯里灯坏掉的原因,一挥手,啪叽一下,意外贴到了康沉脸上。 “……” “……” 黑暗中两人都很安静。 许幸感受到手边温热柔软的触感,有点惊讶,这么软的吗?这是不是皮肤松弛呀? 一时鬼迷心窍,她竟然戳了一下。 “……” “……” 正在这时,电梯门打开,楼道感应灯自动亮起。 许幸对上那道沉静而又灼热的视线,一时竟有些心慌意乱。她慌慌张张收手,拿钥匙开门,连猫眼里传来的灯光都没看到。 “那个,你快进来,不用换鞋。” 许幸脑袋混乱,根本没注意到家里的灯竟然是开着的这件事。 69冷雨夜 此为防盗章 许幸紧闭着眼, 感觉自己挺翘的小鼻子和可爱的小下巴都被圆洞边缘削平了一遍。 她撑住康复床, 下意识摸脸, 刚一碰上, 那秀气的眉毛就立马皱紧, 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见状, 陈东一脸担忧, “许…许小姐, 你还好么,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膏?” 许幸半天出不了声,陈东以为她疼得厉害,急急忙忙往外走。 “欸……” 许幸想喊住他, 可抬眼就看到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微微偏头, 下颚线划出好看的弧度。 再往上和他视线相对,只见眼底一片幽微。 其实刚刚那只手托住她下巴的时候, 她已经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了。 纯黑衬衫, 磨砂面的方形淡金袖扣,似有若无的佛手柑味道清冽—— 不是康沉那个逼王还能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 从很久以前开始, 她就不太敢和康沉对视,他的眼神再配上他那张时常面无表情的冷脸, 总是分外冻人。 反正已经错失装逼先机, 许幸假装镇定错开目光, 想从康复床上爬起。 康沉伸手,准备搭她一把。她却下意识躲开,满脸防备,“你干嘛?” 康沉动作一顿。 半晌,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游弋至她的下颌,虚抬着。 许幸没再躲,只警惕垂眼。 片刻,手又抬起,落在她的头上。 “把你脑袋按回去怎么样?”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很丧心病狂! 许幸一个激灵,很快就从康复床上爬了起来。 *** 另一边,陈东找到药膏走出休息室,正好撞见郝经理。 郝经理行色匆匆,边走边看时间。 “郝哥!” 郝经理抬头一瞥,见是陈东,便随口问:“那位许小姐买不买课?” 陈东摇了摇头,赶上他的步伐。 郝经理也没再多说什么。 陈东刚来健身房不久,和他是老乡,老实木讷。以前在小学当体育老师,没接触过健身房教练这种需要巧舌如簧的职业,所以能帮的他就尽量帮一帮。但课卖不卖得出去,一方面看教练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要看顾客的财力。 “郝哥,你有急事?” “今天康总来了,我听前台小郑说起才知道,今天我值班,不去打个招呼不太好啊。”郝经理叹气,“哎,他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 “康总?”陈东愣愣,他记得老板明明不姓康的。 “你刚来不知道,康总只投资不管事。”郝经理简单解释一句,继续往前找。 路过私教训练室时,郝经理突然顿住脚步。 陈东也下意识停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训练室了。 “郝哥,那我先进去了啊。” 他招呼一声,准备推门而入。 可手刚碰到门,就被郝经理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 这位许小姐看上去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啊,居然认识康总。那卡该不会就是康总给办的吧? 郝经理只瞥一眼,脑子里却已经拐了好几道弯。 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但他知道,现在进去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拉着一头雾水的陈东往旁边躲,边躲还边压低声音解释。 *** 训练室内,许幸和康沉已经尬聊了好一会儿。 许幸应付得尴尬,康沉倒很自如,随口便问:“现在在做什么?” 许幸摸了摸后颈,故意作出轻描淡写的口吻,“我啊,现在主要从事……教育行业。” 说完她还“嗯”一声,以示肯定,“然后,平时没事就写点。” 听到后半句,康沉挑眉,“作家?” 许幸内心尴尬,面上却云淡风轻,“写点而已。” 别问了别问了!再问自杀! 好在这时李缘君来了电话,许幸第一次觉得李缘君是这么的和蔼可亲。 “许小幸,你怎么还没回来,勾搭上健身房肌肉男了啊。” “马上就结束了。” “噢,你带了钥匙吧?” “带了。” “那行,我睡会儿,你回来自己开门啊。” “行。” “不对啊许小幸,语气这么敷衍……” 许幸突然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好,我马上就过来。” 紧接着,她麻溜的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许幸心里总算安定了点。 她将碎发别至耳后,若无其事道:“那个,我朋友约我吃晚饭,我得先走了。我平时写嘛,总是腰酸背痛,需要锻炼锻炼,但是这家……就一般般吧。” 她耸了耸肩,语气中不无遗憾,“哎,卡估计要转给别人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也不会再碰见你了:) 康沉眸光淡淡。 好半晌,唇边才轻飘飘逸出一声,“是么,那,再见。” “嗯,那我就先走了啊,再见?” 许幸试探性地亮出爪子晃了晃,权当告别。 见康沉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她悄悄拿起外套往外走,一直走到拐角处才停下,不过片刻,她突然一个提速,拔腿就跑。 郝经理和陈东躲在一旁说话,见许幸出来,正想跟她打招呼,可话还卡在喉咙,就见她逃难一般迅速窜离。 两人愣了愣,面面相觑。 *** 郝经理再去和康沉打招呼时,康沉不像往常温和闲聊,开门见山直接吩咐,“把许幸的登记信息拿来。” 郝经理一顿,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我这就去。” 薄薄A4纸还带着刚打印完的余温,康沉一目十行,扫得很快。 看到许幸的健身卡标注为集团优惠,他突然问:“最近有哪些公司拿卡?” “这……” 年底年会,很多公司都从他们健身房统一办优惠年卡,他哪能全都记住。 康沉抬眸,瞥向郝经理。 郝经理马上道:“康总,我马上去查,我……” “不用了,她要是想转卡,告诉她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康沉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将A4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 没这规定的啊。 康沉深深睇他一眼,不再开口,只错身迈步。 郝经理忽然醒悟,忙回过身对着康沉背影承诺,“康总放心,我一定办好!” 规定规定,规矩人定,哪个人呢,当然是老板啊。 以前没有,可现在老板说有,那这规定就是有了。 *** 许幸离开健身房,还没走多远就打了个喷嚏。 她裹紧外套,又搓了搓手,只想着星城的冬天可真冷,完全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巨款在某人一句话交代中已经化为泡沫。 路边绿化带的枝丫上沾染着一层浅白冰霜,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扑簌落下。 许幸无暇观赏,把脑袋埋进外套衣领里,快步往前,只想赶快回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其实不能算家。 从雍城来到星城,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如果不是年纪轻轻就靠写文发家致富的大学好友李缘君收留,她大概只能露宿街头成为卖火柴的大女孩了。 哎,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如先吃点关东煮吧。 许幸停在便利店门口,一边搓手一边哈气,又从口袋里扒拉出手机,找到这家便利店的优惠信息。 手机付款享九折,她还有支付软件送的三块五现金红包,今天不用就过期了。 许幸仔细算了算,生菜一块,鱼丸两块,虾丸两块,加在一起五块,九折是四块五,她要出一块钱。 她犹豫了下,虾丸不要,换成菠菜好了,菠菜才一块,那四块钱打九折就是三块六,她只要出一毛就好了,简直完美! 许幸兴冲冲钻进便利店。 话刚出口,就被店员告知今天没有做关东煮。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快耷拉下来,心情丧丧的,准备离开。 迈步的瞬间,忽然想起那没用完的三块五毛钱现金红包,她又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个四块钱的饭团。 一路啃着冰冷的饭团,许幸脑海中又浮现出康沉那身剪裁精致的黑衬还有淡金色的方形袖扣。 想当年,她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公举啊。 可当年的康沉她爱答不理,这会儿她却已经高攀不起了。 饭团冰冰凉凉,实在有点难以下咽。 许幸感觉再吃下去可能会心肌梗塞,她留了半个,准备回去放微波炉里热热再吃,毕竟这就是今天的晚餐了。 想到这,许幸有点心酸。 做个贫穷的成年人真的好辛苦哦,想自尽。 可康沉没停,车速半点没降嗖嗖飞过。 70视奸她 此为防盗章  被李缘君介绍过去时, 许幸还因为自己有过案底惴惴不安。 出狱之后她自己去找过工作,可稍微正经点的公司都要调档,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怎么也抵不过蹲大牢的罪孽深重。 多次碰壁后,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 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 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 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 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 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一向水深,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还有找关系进来的, 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 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 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 当然, 转正之后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 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 她的债主是李缘君,不要利息,也不催债。 想到这, 许幸又看了眼自己挂在网上的健身房年卡, 一万块的价格挂了差不多一周了, 还是无人问津。 她犹豫片刻,将价格调低一千块。 ***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嗯嗯,那好,新年快乐噢。” 许幸面带笑容结束通话。放下听筒后,她揉了揉自己笑得僵硬的小脸蛋,又抻了个懒腰—— 终于解放了! 他们培训机构的学生大多为学龄前儿童,最大的也不过低年级在读,所以除了上课,他们这些老师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家长沟通。 毕竟最普通的课程都是五千块的报名费用起步,总得拿出点专业素养让家长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 结束春节前的最后一通慰问,许幸拿着包包离开座位。 临近春节,培训班也无课可上,公司里只有做行政的还在蹭空调看电视剧,她和大办公室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往外走。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与此同时,她手机也应景地“叮”了一声—— 提示工资到账的短信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2004.8! 许幸内心突然涌上一阵狂喜。早就听说今天会发工资,没想到这工资会来得比大姨妈还要准时! 她在原地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高兴得像个小疯子。 电梯里两位男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中一位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按下关闭按钮。 待许幸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合上。 毕竟刚刚喜获重新做人之后的第一桶金,她懒得计较这种小事,等了下一趟电梯,她直奔千里书店。 千里从今天开始做十周年店庆活动,全场图书打折。 许幸前几天路过书店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他们的店庆公告。 店庆折扣加上春节折扣再加上李缘君的会员卡折扣,初一的纪念版《假面》全套只要八十多块就能拿下,相当于原价三折,比几家电商还要便宜,而且能给李缘君的会员卡积分。 最重要的是,千里书店的《假面》赠送独家海报。 李缘君是初一的脑残粉,送一套带独家海报的《假面》给她当新年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待许幸赶至千里,她惊奇发现,书店原来也可以像菜市场一样人潮涌动。 小市民心态的第一要义就是,人多的地方有便宜可捡。 这么多人买书,看来千里这次的活动是实打实的很划算。 许幸二话不说,迅速冲杀至第一战场。 畅销区的人最多,许幸路过时,只见摆放初一《假面》纪念版的书架已经空空如也。但她一点都不沮丧,只快步走向古典名著区,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些抢书的人就是太年轻了。 她昨晚来观察敌情的时候就预料过《假面》会被抢售一空,所以她偷偷藏了一套,就藏在冷清的古典名著区。 是什么让一位奔三少女做出藏书等打折这种丧心病狂令人窒息的操作呢。 当然是因为贫穷呀:) 毕竟是做了坏事,越走近,奔三少女心里就越紧张,同时还有点儿忐忑,因为她不能确定书店店员今天没有整理书架,更不能确定有人就是非常无聊的逛到古典名著区,又刚好对这套《假面》产生了兴趣。 她默念着“梦溪笔谈梦溪笔谈”,一路沿着第三排古典名著的书架找过去。 待看到两本《梦溪笔谈》旁边黑色的书脊时,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还在还在! 奔三少女忍住心头的小窃喜和小心虚,伸手拿书。可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看见那套《假面》活生生的在往里动—— 妈哒,这书店还很灵异啊。 她微微仰头,眼睛发直。 直到眼睁睁看着《假面》消失,对上书架另一边微垂的眼眸,她不太发达的小脑才开始进行第二次原/子/弹爆炸。 康沉! 怎么是他!!! 而康沉瞥见书架对面那张痴痴傻傻的小脸蛋时,眉心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健身房偶遇过后,许幸不安了好一阵,可年底太忙,加上她没再去过健身房,遇到康沉产生的疑问也渐渐被她抛诸脑后。 此时再见,许幸如临大敌。 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在那空白三年里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就现在和她抢书这架势,他也真能算是命中带煞,专门煞她了。 她绕过书架,到对面找煞星,打算心平气和地砍他两刀,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今天穿一件灰白高领羊绒衫,外罩黑色呢子大衣,长款大衣的面料一看就很有质感,版型也似量身裁定,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俊朗妥帖。 再搭上那副薄薄的淡金色细边眼镜,许幸觉得,他就是斯文败类本类了。 默默咽了咽口水,许幸上前,扯起唇角,招呼道:“好巧啊,又碰上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康沉手里的书,又说:“你也来买初一的《假面》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要买这书,识相地赶快把书还给本仙女:) 可康沉抿唇不语,透过薄薄镜片,他的眼眸显得沉静又深邃。 许幸唇边的笑容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愈发僵硬。 在她以为康沉不会开口的时候,康沉却从鼻腔发出了“嗯”的单音节,手指在硬壳书面上无意识敲着,随口道:“买本书回去垫桌脚。” ……? 神他妈垫桌脚! 这么厚一套书,你家桌子是缺了一条脚吧! 许幸感觉这逼在羞辱自己的智商,气得眼睛发直。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横一横,面上仍然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懒得受这逼的气,不让就不让,上网买算了! 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网上这套书可整整贵上一百块。 四舍五入,就是贵上了一个亿啊。 想到这,她心态就稳了。 秉持着伸手不打小卖萌的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放柔,“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看推理,尤其初一的,我觉得写得特别好。” 说着,她努了努嘴,视线微垂,看向康沉手里的书。 “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他的签售会,但人太多了,根本签不到名。听说千里这边《假面》还送独家海报,我特意过来转转,想着今晚没事,刚好可以买一套回去看看……” 许幸刻意停顿,不动声色地偷瞄了康沉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镜片反光,她总觉得康沉的目光闪了闪。 她又故作试探,怯怯道:“康沉,你能不能把这套书让给我呀?” 卖萌中带点撒娇的语气让许幸自己都身心一麻,恍惚间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六岁高龄,一时觉得沉痛非常。 是什么让高龄少女恶意卖萌呢!当然还是因为贫穷呀!嘤嘤嘤! 不知道是被她下了撒娇蛊还是已经看出她小市民的本质,听她说完,康沉竟然十分爽快地掂掂书,直接递了过去。 真让? 许幸压抑着冒头的小兴奋,正打算去接。 可康沉突然又收回了手。 妈哒!调戏我吗! 许幸愤怒的小火苗还未来得及燃起,康沉忽地一笑,整个人气质都温和下来,“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送你好了。” ……?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下次请你吃饭好吧。”高龄少女仅思考三秒就迅速作答。 有人愿意买单,她当然应该很不要脸的接受,再顺便客套一下。 没想到康沉略一点头,边摘下眼镜擦镜片,边应声道:“那不如就今天吧,我刚好有空。” ……? 所以她为什么就不能单纯的不要脸,还要客套一下呢?为什么刚刚编理由的时候非要嘴贱加上一句今晚没事呢? 康沉戴回眼镜,若无其事地走近,示意许幸一起走。 可许幸只觉得他身上的佛手柑味道都散发着资本主义残酷无情的剥削气息。 *** 这一晚许幸为她的客套和嘴贱付出了四百八十八块巨款的代价。 回到家,她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被挖空了一半! 李缘君已经回家过年了,抱着沉沉一套《假面》,许幸决定打电话和李缘君哭诉。 可李缘君听完前因后果,完全无视了许幸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只关注到一个事实。 “你脑子有泡吗?初一的粉丝谁不知道他从来没露过面,他的书有签章版都算不错了,您还艺高人胆大直接给他捏造了一个签售会?” “……” 这样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小周老师终于开始正视盘子里的五花肉了。 *** 由于今天聚餐一开始就发生了一场大型打脸事故,席间便免去很多推杯交盏,进行得很快。 往日聚餐结束还要去唱K,今天大家都很默契地各种找借口不去参加,饭后娱乐活动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夏清清终于从洗手间回来。 她补了妆,勉强遮住脸上满满的丧气。 许幸手机正好在这时响了下,她打开看,是康沉发来的微信,微信里说:“我已经回来了,还没吃饭。” 71双十一 此为防盗章  冷不丁地, 她打断郝经理,问:“郝经理,那个,今年元旦之后,集团年卡不能转让的新政策……是不是咱们康总规定的?” “那个啊,是我们康总……” 郝经理说得正起劲, 脑海里倏忽闪过一丝灵光, 他意识到情况不对, 紧急刹车。 见康沉深不可测, 许幸眼里满是疑惑, 他预感自己要是说错一句话今天就可以收拾铺盖从这里圆润地滚蛋。 正所谓急中生智,郝经理用上了毕生的智商与情商秒速分析了一波目前状况,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了个弯。 “欸, 康总没和许小姐说吗?康总就是来拿这一年度的规定修改文件的。康沉平日忙嘛,健身房的事都是我们傅总在管。” ??? 许幸听得云里雾里, 没怎么闹明白。他的意思是, 康沉的确是他们健身房的老板, 但康沉不管事, 管事的是另外一位老板? 郝经理不给许幸找出破绽的机会, 很快便一拍脑袋,做出刚想起什么的表情,“哎哟!康总, 许小姐, 这可真不好意思, 有个客人预约了今天来了解课程,这到点了,我差点给忘了。你们继续锻炼啊,我先失陪一下。” 本来也没叫你陪啊…… 许幸看着郝经理来去一阵风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头,她才想起康沉还在这儿杵着。她扶靠着椭圆仪一边,问:“你是这家健身房老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忘了。”康沉双手环抱,略略坐在动感单车上,轻描淡写应了一声。 ……? 忘了? 大哥,找理由能不能用点心啊!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随便敷衍一下你”也未免太看不起大龄贫穷少女的智商了吧? 许幸干瞪着眼,很气。 *** 在康沉的监督下,许幸在健身房锻炼了整整一个小时。 离开的时候,许幸感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都被拉伤了一遍,这卡就是值三万八她都不想来活受罪了。 一边穿外套,她还一边神神叨叨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康沉的运动量比她大上一倍,这会儿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 她更气了。 偷偷白了康沉一眼,在康沉抬头的瞬间,她脸上又挂满了“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 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到前台时,许幸突然拉了拉康沉袖子,和他商量,“对了,康沉,你既然是这家店的老板,能不能通融下,让我把卡给转了啊?” “你这么缺钱?” “对啊。”许幸很实诚地点了点头,穷得朴素又坦荡,“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撞了卓小晴的车给她赔了三万块嘛,我又没钱,而且这过日子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我都从我朋友手里借五万块了,要是能把这卡转掉,就能还她一点点了。” 康沉:“你现在还住在你朋友家,她应该没指望你能还上吧。” 许幸就很不服气,“她不指望那是她把我当朋友,但我不能因为她把我当朋友就真不还啊!” 康沉语气不明,“看不出你穷得还挺有骨气。” 许幸和他对视三秒,瞬间就想到了他撞坏的车,送给她还没穿热就被偷的西瓜粉鞋子……突然心虚。 对不起,我并没有什么骨气,我赔不起。 她抓了抓头发,又使了一招转移话题大法,“对了,那个你前几天来回捎我,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吃完饭还可以看个电影什么的。” 许幸不经大脑思考地蹦出了一串和李招娣出门时的标准行程,话说出口,就觉得一男一女看电影好像不大妥当。 可还没等她收回后一句,康沉就开口答应,“可以,不过最近我不在星城,等下周吧。” “那你去哪?”许幸下意识问。 康沉看她一眼,正准备回答。可许幸从那平淡的一眼中活生生脑补出了“who are you”的嫌弃,于是忙补充,“啊……那等你回来有空了,我再请你吃饭好吗?那个,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说完,她急匆匆往外走。 *** 接下来的一周,许幸没有再见到康沉,路小柯那小妖怪也是保姆阿姨送来上课。 许幸还在想,上次康沉去雍城,那路小柯谁来带,没成想路小柯竹筒倒豆子似的自己给交代了。 原来,路小柯的外公外婆就是星城人,可两老年纪大了带不动小孩儿,只有康沉有事的时候,才会把他送去外公外婆那里。 可以看出,在外公外婆家呆着的路小柯,明显比平日还要作威作福。 每上完一节课,许幸就感觉自己被折腾得老了一岁,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 周五这天公司有聚餐。 本着蹭一顿是一顿的原则,许幸对参与公司活动一直抱有极大热情,即便她今天又被那群小妖怪整老了一岁。 给李缘君发了个晚回的消息,她收拾包包,蹭上小周老师的车,一起去聚餐的烤肉店。 刚一下车,就见财务部几个同事从旁边的雷克萨斯下来。而雷克萨斯的车主正是扔过红色炸/弹的夏清清。 夏清清女士结完婚休完婚假,大家都以为她要走人了,可没想到她马不停蹄地就怀了孕,现在月份还小,估计再过不久她老人家又要光明正大回家休产假了。 办公室里暗暗讨论过,大家认为,就是因为这一小撮进公司没干过几天正经事就结婚生子蹭一波带薪长假再麻溜辞职的女人搅浑水,女性在职场上才很难得到公正对待。 对这一观点,许幸没太大感触,因为她坐过牢,在职场上本就注定不会有公正对待。 都是刚刚下车,许幸没多想,和坐夏清清车过来的几个财务部同事笼统打了声招呼。 不知为何,她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尤其最后下车的夏清清,许幸能感受她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敌意,丝毫不见当初从自己口袋里抢份子钱的喜庆。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拔钱无情”吧。 很快,小周老师停好车,也从驾驶座下来了,两人跟在财务部几个同事后面一起往里走。 到预定好的包厢,许幸和小周老师还未落座,夏清清就很突然地开口,调侃道:“小幸,你今天怎么坐周周的小polo啊,男朋友没送你吗?” 许幸微愣。 姐,你这样随便给我安排戏份不太好吧? 夏清清见许幸的表情,扯了扯唇角,半是开玩笑半是嘲讽地说:“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小幸你男朋友开保时捷啊,怎么也不带给大家见见,什么时候会有喜讯啊?男人年纪大点靠谱,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嘛,还是小幸你眼光好。” ??? 许幸终于听出来夏清清话里的不对劲了。 雍城,保时捷。这是说的康沉? 可是,年纪大靠谱,四十一朵花又和康沉有什么关系? 许幸懵逼的这会儿,夏清清已经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她男朋友的长相身材,而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 在夏清清的描述里,那个开保时捷送许幸去雍城学习的男人是个肥头大耳地中海,油腻得随便挤挤就能直接炒菜了。 许幸傻站在那儿听夏清清说完,基本是了解了谣言的传播过程。 雍城那边的老师估计是撞见她上康沉的车了,但她们没有看到驾驶座里到底坐了个什么妖魔鬼怪,于是就自己造了一个出来。 女人的嫉妒心理以及“我听说”、“你听说”在广为传播的过程中莫名其妙就被添油加醋描补成了多个版本。 到夏清清这儿,基本已经坐实她被油腻中年大叔包养的事实。 工作久了还没被炒鱿鱼的人不一定是业务能力突出,但一定不是个傻子。 夏清清这一番意有所指的描述说出来,大家心里都已经有底,会掩饰的人还能不动声色,不会掩饰的已经偷偷瞄了许幸无数眼。 许幸非常淡定,她原本想解释保时捷车主不是她男朋友也不是她金主,可听完夏清清的胡编乱造,她心生一计。 既然有人把地中海大叔都说得这么活色生香了,她不好好顺水推舟一番,怎么能体现她超凡脱俗的装逼功力,顺便气死这个坑她份子钱的职场摸鱼小能手呢。 见夏清清脸上还是那副“尔等屁民都是傻逼,不会有人比我混得更好”的嘚瑟样,许幸撩了撩头发,故作惊讶道:“哎呀,我男朋友的司机送我去雍城,被那边的同事看到了呀。” 霎时,包间一片安静。 “有那么夸张吗,我就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 李缘君立马摊开手,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饭团还有没有,给我吃点,我好饿。” “你不是过午不食?”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我中午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许幸一听就乐了,换上毛绒绒的兔子拖鞋,她把李缘君往沙发角落挤了挤,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下。 “我说你怎么电话挂那么快呢,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李缘君就等着许幸回家和她吐槽,这会儿迫不及待坐正身子,绘声绘色描述相亲对象的各项奇葩举动。 说了半晌,她清清嗓子,又开始模仿那男人陶醉的语气,“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真美~” “哈哈哈哈哈~” 许幸看李缘君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的造作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72回绿岛 此为防盗章  四位数一晚的房费, 她怎么可能会浪费一顿豪华自助早餐呢。 下一秒,她就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洗漱完, 换好衣服,许幸拿着房卡出门。 好巧不巧,刚刚带关把手, 隔壁房门也刚好打开。 康沉穿一件宽松的灰色薄毛衣, 领口微敞, 难得露出几分闲适。 毕竟是金主爸爸, 许幸愣了两秒,马上打招呼:“早啊,你也去吃早饭吗?” “嗯,早。” 康沉温和应声,恢复正常后和昨晚那个威胁说要捏死她的危险分子已经判若两人。 许幸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很快跟在他后面钻进电梯。 到餐厅后,康沉径直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上有日期新鲜的雍城日报, 他随手拿了一份翻阅。 许幸问:“你吃什么?” “麻烦帮我拿下咖啡和吐司,谢谢。” 许幸点了点头, 很快拿了早餐过来。 康沉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 只是许幸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吃掉半碗馄饨,她忍不住问:“聚会是晚上七点半, 你白天干什么?” 康沉说:“我回家。” ……? 白天回家, 所以昨晚干嘛住酒店, 她还以为他和家里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到了“过雍城而不入家门”的地步了呢。 许幸默默腹诽,时不时抬头瞥他一眼。 见他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思,她只好自己往想要说的话题靠拢,“对了,你怎么会想去参加同学聚会,我以为你不去呢。” 康沉反问:“那你怎么想去?” “我不想去欸,这不是被人赶鸭子上架么……” 康沉眉头一挑,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许幸试探性地接着抱怨了两句,见康沉没有打断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始大吐苦水。 BLABLA说了一大堆之后,她又想博得康沉的认同感,“上学那儿卓小晴就看我不爽,你也知道的嘛。” 康沉没说话,只是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幸继续,“我这个星期一直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这聚会她又想了什么招来对付我。对了,我还找我闺蜜借了衣服,今天晚上我吹牛你就当没听到好吧?千万别拆穿我啊,女孩子家就这点面子了,让老同学们知道我混得这么惨,我可怎么活QAQ” 说到最后,许幸可怜兮兮地看向康沉。 康沉目光沉静,欣赏完她早有预谋的演说,“嗯”了一声。 许幸心里大喜,将还没开动的小蛋糕献给康沉。 其实从知道康沉也要去聚会开始,她担心的问题就已经从“又要装逼”转换为了“又要在康沉面前装逼”。别人不了解她现在是什么鸟样,康沉可是了如指掌。他老人家一个不爽在聚会上随便爆料两句,她可怎么活。 忆可失,牢可坐,面子不能丢啊!尤其是在卓小晴面前! 卓小晴那可是认认真真跟她敌对了一整年,分班之后知道她急着上厕所都能故意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 她们之间没有同学情,只有阶级敌人一般的仇恨! 要是被卓小晴知道自己的糟心事,她敢打包票,卓小晴肯定会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指不定还会给微博的吐槽君们爆料自己的极品装逼同学现在混得有多么落魄。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也不用辛苦工作,收拾收拾就可以直接去填海了:) *** 得到康沉配合演出的保证后,许幸终于放下心来。 认认真真在雍城启真分校学习了一天,她马不停蹄回到酒店换衣服,给自己化了个临时从李缘君那儿学来的简单妆容,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李缘君不愧是个曾经写出大火偶像剧IP的作者,仔仔细细替她打点好了所有可能露馅的行头,包括包包,包包里应该有的品牌钱包,限量版口红,补妆粉饼,连包包的挂饰都给她整了一个四位数的小毛球。 人生得一必要时刻全心全意帮你装逼的闺蜜,实乃圆满。 在酒店又蹭了顿自助晚餐,七点的时候,许幸出门。 这也是李缘君交代过的,李缘君说:时间观念这东西,把握起来非常精妙。工作的时候,你也许不能做到提早,但一定要做到准时。而这种商业互吹的同学聚会,混得越好的人到得越晚。 当然,也不能晚得过分,稍微迟到四五分钟就刚刚好。 许幸一边过着李缘君的谆谆教诲,一边暗自编排台词。 七点半的时候,她刚好到达聚会地点。 聚会地点是一家休闲会所,在文艺路的路边,独栋三层小楼,外部装修做得很有特色,看上去像是一盘竖立的磁带。 门口停了好几部车,许幸一眼就认出那辆让她一气之下多出两千块的大奔,心下忽地一沉—— 战斗要开始了! 进入大门,有服务生迎上来,引着她走向一楼包间,殷勤为她开门。 许幸深呼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摆出一张康沉同款冷漠脸,踏入包间。 Jimmy Choo渐变亮片高跟滴滴答答一路敲过,许幸忍着不太合脚的疼痛微微勾唇,看向沙发上热烈讨论的男男女女。 包厢内不知道因为什么话题,气氛显然已经热起来了。 长条桌上摆满了啤酒洋酒果盘零食,屏幕上原声放歌,没人唱。 许幸漫不经心开口,“有点事耽误了,不好意思啊,有点晚。” 众人齐刷刷地停声,望向她。 十秒钟,没人开口说话,屏幕上唱的歌刚好也到了尾声,包间内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和许幸高一时玩得好的女生姚可可认出她,略带尴尬地招呼她坐下。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尬尬地和许幸打招呼。 许幸觉得气氛不大对,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最中间的卓小晴。尽管包间内灯光昏暗,但她也看到了卓小晴脸上那一抹怎么也挥不去的自得。 许幸环视一圈,有人掩唇咳嗽,有人转头和其他人说话,总之表情都不太自然。 另外,康沉好像还没来。 很快,下一首歌前奏响起,许幸撩了下头发,正打算问下姚可可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有些古老的前奏响起—— 她抬头,发现这首歌是《愁啊愁》。 没错,就是那首歌词写着“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愁啊愁》,唱这首歌的人还唱过另外一首同题材的歌——《铁窗泪》。 许幸心里卧槽了一下,上一秒还在想“谁点了这么有年代感的歌”,下一秒突然想到一件事,脑子瞬间空白。 这时,卓小晴拿起话筒,冲许幸嘲讽道:“许幸,这歌可是我特意为你点的啊。你也真是,坐牢这么大的事都不跟老同学们说一说,你要是早说,我们可不是还得去探探监么?” 众人对卓小晴说的话并未感到意外,显然之前热烈讨论的就是这件事,此时大家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也不过是没想到卓小晴会这么直接。 旁边有人觉得她有些过,拉了拉她,小声劝,“别弄得这么难看。” “我难看什么,该难看的人还好好坐在那儿呢。你们说好不好笑,去年她骑个小电摩撞了我车,还说自己是个作家正在采风呢,也不知道最后赔我的那三万块哪儿来的。”卓小晴语气中明显带着轻蔑和鄙夷,话也说得意有所指,“啧,现在也穿得这么光鲜亮丽,长得漂亮就是有优势,坐过牢算什么。” “卓小晴你有点过分了啊,大家都是老同学,你还有完没完?”姚可可忍不住出头。 其他人也觉得卓小晴有点过分,但不少人还是选择冷眼旁观,或是不痛不痒地打一两句圆场,还有卓小晴那边的人在暗暗发笑。 而许幸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心脏狂跳,脑子混乱得像一团浆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包厢内气氛实在尴尬,在几个和事佬劝说之下,卓小晴放下了话筒。 反正羞辱许幸的目的已经超乎预期的完成,她身心舒畅。 有人也默默切了首热闹的歌,想要活跃气氛,将事情轻轻揭过。 这时,许幸才从措手不及的打击中反应过来,踉踉跄跄站起,狼狈地想要说声去洗手间。 可鞋跟太细太高,她没站稳,摇晃两下,往长条桌上倒去—— 眼看她就要扑倒一桌酒水,变得更加狼狈,突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有力地托住她,将她扶起。 那人闯入包厢带起的风裹挟着熟悉的佛手柑味道充盈鼻腔。 许幸愣了几秒,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康沉。 康沉穿一身黑色大衣,目光冷冽,像是积云密布,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许幸暂时无法思考,被康沉扶着站好,又被他自然地揽入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包厢内明明吵吵嚷嚷在放一首摇滚歌曲,可大家都觉得这间屋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认出来了,那是康沉。 大家都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学校里平日嚣张的坏学生听说康沉家很有钱,放学时联合几个社会青年堵他,以为十拿九稳,可就在他们亮棍子的瞬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个保镖,把几人揍进了医院。 事后社会青年还被送进了局子,坏学生被学校开除。 而康沉,全程都漠不关心,一根手指头没动,依旧是老师眼中的模范学生。 这会儿康沉眼神很冷,包厢内扫了一圈,目光定在卓小晴身上。 有人身上一寒,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卓小晴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 73小娇妻 此为防盗章 许幸半眯起眼看过去, 视频却刚好结束。 见她回来,李缘君换了个姿势, “你怎么才回,我都睡醒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就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 李缘君立马摊开手, 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 “饭团还有没有, 给我吃点, 我好饿。” “你不是过午不食?”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我中午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许幸一听就乐了,换上毛绒绒的兔子拖鞋,她把李缘君往沙发角落挤了挤, 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下。 “我说你怎么电话挂那么快呢,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李缘君就等着许幸回家和她吐槽,这会儿迫不及待坐正身子, 绘声绘色描述相亲对象的各项奇葩举动。 说了半晌,她清清嗓子, 又开始模仿那男人陶醉的语气, “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真美~” “哈哈哈哈哈~” 许幸看李缘君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的造作样子, 笑得直不起腰。 “美他个屁啊美!” 李缘君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将蒸脸器扔在茶几上,满脸倒胃口。 许幸笑得肚子痛,这男的夸什么不好,非得夸李大小姐名字,依许幸对李缘君的了解,留下AA饭钱真能算是她最后的温柔了。 李缘君是许幸大学室友,李爸在隔壁雍大文学院教现当代文学,不到五十职称已至教授。 念大学的时候许幸就觉得奇怪,李缘君干嘛不报雍大,她爸是文院教授应该会便利很多才对。 后来许幸才知道,李缘君和她爸关系很差。 她爸虽然是高级知识分子,骨子里却封建得不行,特别重男轻女。 李缘君出生的时候,她爸给她取名叫招娣,还是她妈非不让这名字上户口,才改成文雅版的缘君。 缘君缘君,还不是想要儿子? 只可惜她爸没生儿子的命,后来因为生不出儿子和李缘君她妈离婚,再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可到现在,还是没生出儿子。 之前李缘君一气之下拿这事嘲讽她爸,她爸暴跳如雷,直接把她赶出家门。李缘君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愣是没再回去。 想到这,许幸撞了撞李缘君胳膊,“哎,马上过年了,你今年回不回去?” 李缘君找了块小镜子仔细打量脸蛋,“回啊,当然得回去看看我妈,让她可别再让七大姑八大姨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你说到底是缺了牌搭子还是广场舞不出新歌了,她们怎么就这么闲得慌?” 她顿了顿,又转头,“对了,你要不跟我一块儿回去得了,让我妈给你介绍介绍对象。” 许幸一个抱枕扔过去,白眼都能翻上天了。 李缘君躲过抱枕,还想贫上几句,可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件事,“等等,许小幸,你在健身房什么情况,电话里我听着好像不大对啊。” 许幸没想到话题转这么快,有点回不过神。 “快点,老实交代!” 许幸缩了缩,又下意识去摸后颈,慢吞吞地边想边解释。 “我就是碰见一个高中同学……然后聊了几句,我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现在混得这么落魄嘛,就……就假装有人约我吃饭快点脱身了呗。” 依照许幸在外人面前死要面子的尿性,这个理由李缘君还是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高中同学,是不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个…你青梅竹马,特别小就认识,然后上高中的时候还被分到一个班的那男的。” 许幸错愕,随即瞪大了眼睛,“你这都知道?!” 李缘君满脸写着“那当然”三个大字,好生吹捧了一番自己的美貌与智慧之后,她又问:“听你口气,你那青梅竹马现在混得不错啊?干什么的?有没有长残?” 她摸了摸下巴,继续发挥神棍潜质猜测,“这都十来年了吧,你还能一眼认出来,那肯定没长残。” “还行吧。” 她才不会承认康沉那逼是个帅哥。 敷衍地应了两声,许幸打算转移话题。 可刚刚李缘君说的话不由自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似有倏忽灵光闪过,她突地一怔,定定坐在那儿。 李缘君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欸,许小幸?” 许幸一眨不眨,她把健身房与康沉相遇的每个细节都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心跳得越来越快…… 好半晌,她转头看向李缘君,咽了咽口水,声音变得有些不安。 “招娣,我和他……我和他真有十多年没见了。可我看见他的时候,完全没觉得特别陌生,他也是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 空气突然变得分外安静。 李缘君愣了愣,终于听懂许幸的意思,“你…你是说,那三年里,你可能见过他?” 许幸揪着衣服下摆,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在许幸二十六岁的生命里,二十一到二十四的那三年,于她而言是完全空白的。 翻译一下就是,她失忆了,失去了将近三年的记忆。 许幸曾一度以为自己身上发生了离奇的穿越事件,可偶尔蹦出的零碎画面和某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在不断提醒,她没穿越,是失忆了。 虽然失忆的玄幻程度在许幸看来和穿越没什么区别,但柯南宝宝说过,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不管多不合理,最后剩下的就是真相。 当她对李缘君心酸地说出这句话时,李缘君还面无表情抨击过她:“这句话是福尔摩斯说的。” 一个记忆不完整的人总是很没安全感,许幸时不时要怀疑一下,自己那三年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有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道德败坏抛夫弃子的坏事。 为此,她特地跑了趟医院做检查。 事实证明,她看得有点多。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缘君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们应该没什么感情纠纷的,你不是做过检查还是个小处女呢么。” ……? 处女怎么了,处女没人权,处女不能谈恋爱啦?难道那三年就不能发生点手拉手亲亲嘴纯洁的校园恋爱? 她是不可能接受自己二十六岁还母胎solo这个事实的:) 许幸默默拍开了李缘君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以示抗议。 李缘君却没在意,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科普的G点,她已经由处女开始发散,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我就跟你说做人不能太保守了,人活着就是要及时享乐,《三体》你还没看完呢吧,我们这地球多渺小啊,就咱们银河系那还不知道有多少高等文明呢,人家捏地球和捏蚂蚁似的,随手扔张二向箔大家都得变成二次元……” 眼瞧她已经偏离中心思想开始暴露她科幻言情写手的本质,许幸受不了,起身道:“饭团只剩半个了,你肯定不吃,我给你煮个方便面好吧。” 说着,她匆匆趿上兔子毛拖,快步蹿向厨房。 只留李缘君说到一半,意犹未尽。 *** 厨房里,许幸熟练地架起小奶锅煮开水,又将饭团扔进微波炉加热。 饭团热一分钟就能吃,热好后,她站在电磁炉前,边啃饭团边等水开,思绪也渐渐蔓延开来。 其实对正常人来说,失去一段记忆已经算得上是人间惨剧了。 可对许幸而言,更加人间惨剧的事情是—— 她在失忆之后还马不停蹄地蹲了一波大牢。 罪名是故意伤人,判刑一年,因表现良好减刑至十一个月。 据说,她伤人之后逃跑,然后发生了车祸。 车祸导致她患上心因性失忆症,选择性地忘记了一段时间。 从医院醒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四,只记得自己为实习工作连轴转了两个通宵,清醒过后,还一心想赶快把片子剪出来。 那会儿许幸觉得命运给她表演了一个巨大的后空翻,她什么都没干呢,怎么一醒来就要蹲监狱啊! 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毕竟法律没有规定失忆就不用坐牢。 那将近一年的牢狱之灾可谓是给她欢脱的心灵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女子监狱并没有虐待她,也就是上课劳动看看书,逢年过节还组织看场免费电影,可特么的谁想为了蹭个免费电影蹲监狱啊! 出狱之后,她始终耿耿于怀,不相信自己这么一个五讲四美的良民会做出故意伤人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不是真在那三年见过康沉啊,康沉会不会知道一些和判决书相背离的事实? 或者说,康沉是不是在他的牢狱之灾中暗暗使了几分力? 比如说求爱不得忿而嫁祸什么的……康沉那表里不一的斯文败类应该干得出来。 毕竟当年的全校模范乖乖牌,可是趁体育课她躲在教室睡觉—— 偷吻过她。 半个小时后,他们经过了第二个服务区,六点钟,天刚擦黑。 许幸心想:这次该停下吃饭了吧。 可康沉就像个盲人一般,完全忽视服务区,继续嗖嗖飞过。 六点四十经过第三个服务区的时候,见康沉目不斜视,一副没打算停的样子,许幸实在是忍不住了,冒着被康沉狂刁一顿的风险,可怜巴巴开口,“康沉,这个服务区能不能停一下啊,我…我想上厕所了!” 吃饭什么的都是小事,再不停车她将会成为第一个在高速公路上膀胱爆炸的烈士! 74系鞋带 此为防盗章 就在她满心绝望、以为要打电话叫消防叔叔拿锯子来救自己的时候, 有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而后又有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 两手合力一抬, 小脑袋瓜就脱洞而出了。 许幸紧闭着眼,感觉自己挺翘的小鼻子和可爱的小下巴都被圆洞边缘削平了一遍。 她撑住康复床,下意识摸脸, 刚一碰上, 那秀气的眉毛就立马皱紧, 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见状,陈东一脸担忧,“许…许小姐,你还好么,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膏?” 许幸半天出不了声, 陈东以为她疼得厉害,急急忙忙往外走。 “欸……” 许幸想喊住他,可抬眼就看到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 微微偏头,下颚线划出好看的弧度。 再往上和他视线相对, 只见眼底一片幽微。 其实刚刚那只手托住她下巴的时候, 她已经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了。 纯黑衬衫,磨砂面的方形淡金袖扣,似有若无的佛手柑味道清冽—— 不是康沉那个逼王还能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 从很久以前开始, 她就不太敢和康沉对视, 他的眼神再配上他那张时常面无表情的冷脸,总是分外冻人。 反正已经错失装逼先机,许幸假装镇定错开目光,想从康复床上爬起。 康沉伸手,准备搭她一把。她却下意识躲开,满脸防备,“你干嘛?” 康沉动作一顿。 半晌,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游弋至她的下颌,虚抬着。 许幸没再躲,只警惕垂眼。 片刻,手又抬起,落在她的头上。 “把你脑袋按回去怎么样?”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很丧心病狂! 许幸一个激灵,很快就从康复床上爬了起来。 *** 另一边,陈东找到药膏走出休息室,正好撞见郝经理。 郝经理行色匆匆,边走边看时间。 “郝哥!” 郝经理抬头一瞥,见是陈东,便随口问:“那位许小姐买不买课?” 陈东摇了摇头,赶上他的步伐。 郝经理也没再多说什么。 陈东刚来健身房不久,和他是老乡,老实木讷。以前在小学当体育老师,没接触过健身房教练这种需要巧舌如簧的职业,所以能帮的他就尽量帮一帮。但课卖不卖得出去,一方面看教练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要看顾客的财力。 “郝哥,你有急事?” “今天康总来了,我听前台小郑说起才知道,今天我值班,不去打个招呼不太好啊。”郝经理叹气,“哎,他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 “康总?”陈东愣愣,他记得老板明明不姓康的。 “你刚来不知道,康总只投资不管事。”郝经理简单解释一句,继续往前找。 路过私教训练室时,郝经理突然顿住脚步。 陈东也下意识停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训练室了。 “郝哥,那我先进去了啊。” 他招呼一声,准备推门而入。 可手刚碰到门,就被郝经理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 这位许小姐看上去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啊,居然认识康总。那卡该不会就是康总给办的吧? 郝经理只瞥一眼,脑子里却已经拐了好几道弯。 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但他知道,现在进去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拉着一头雾水的陈东往旁边躲,边躲还边压低声音解释。 *** 训练室内,许幸和康沉已经尬聊了好一会儿。 许幸应付得尴尬,康沉倒很自如,随口便问:“现在在做什么?” 许幸摸了摸后颈,故意作出轻描淡写的口吻,“我啊,现在主要从事……教育行业。” 说完她还“嗯”一声,以示肯定,“然后,平时没事就写点。” 听到后半句,康沉挑眉,“作家?” 许幸内心尴尬,面上却云淡风轻,“写点而已。” 别问了别问了!再问自杀! 好在这时李缘君来了电话,许幸第一次觉得李缘君是这么的和蔼可亲。 “许小幸,你怎么还没回来,勾搭上健身房肌肉男了啊。” “马上就结束了。” “噢,你带了钥匙吧?” “带了。” “那行,我睡会儿,你回来自己开门啊。” “行。” “不对啊许小幸,语气这么敷衍……” 许幸突然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好,我马上就过来。” 紧接着,她麻溜的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许幸心里总算安定了点。 她将碎发别至耳后,若无其事道:“那个,我朋友约我吃晚饭,我得先走了。我平时写嘛,总是腰酸背痛,需要锻炼锻炼,但是这家……就一般般吧。” 她耸了耸肩,语气中不无遗憾,“哎,卡估计要转给别人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也不会再碰见你了:) 康沉眸光淡淡。 好半晌,唇边才轻飘飘逸出一声,“是么,那,再见。” “嗯,那我就先走了啊,再见?” 许幸试探性地亮出爪子晃了晃,权当告别。 见康沉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她悄悄拿起外套往外走,一直走到拐角处才停下,不过片刻,她突然一个提速,拔腿就跑。 郝经理和陈东躲在一旁说话,见许幸出来,正想跟她打招呼,可话还卡在喉咙,就见她逃难一般迅速窜离。 两人愣了愣,面面相觑。 *** 郝经理再去和康沉打招呼时,康沉不像往常温和闲聊,开门见山直接吩咐,“把许幸的登记信息拿来。” 郝经理一顿,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我这就去。” 薄薄A4纸还带着刚打印完的余温,康沉一目十行,扫得很快。 看到许幸的健身卡标注为集团优惠,他突然问:“最近有哪些公司拿卡?” “这……” 年底年会,很多公司都从他们健身房统一办优惠年卡,他哪能全都记住。 康沉抬眸,瞥向郝经理。 郝经理马上道:“康总,我马上去查,我……” “不用了,她要是想转卡,告诉她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康沉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将A4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 没这规定的啊。 康沉深深睇他一眼,不再开口,只错身迈步。 郝经理忽然醒悟,忙回过身对着康沉背影承诺,“康总放心,我一定办好!” 规定规定,规矩人定,哪个人呢,当然是老板啊。 以前没有,可现在老板说有,那这规定就是有了。 *** 许幸离开健身房,还没走多远就打了个喷嚏。 她裹紧外套,又搓了搓手,只想着星城的冬天可真冷,完全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巨款在某人一句话交代中已经化为泡沫。 75X生活 此为防盗章 “……” 这样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小周老师终于开始正视盘子里的五花肉了。 *** 由于今天聚餐一开始就发生了一场大型打脸事故, 席间便免去很多推杯交盏, 进行得很快。 往日聚餐结束还要去唱K,今天大家都很默契地各种找借口不去参加, 饭后娱乐活动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夏清清终于从洗手间回来。 她补了妆,勉强遮住脸上满满的丧气。 许幸手机正好在这时响了下, 她打开看, 是康沉发来的微信, 微信里说:“我已经回来了, 还没吃饭。” 这是想让她今晚请吃饭吧。 可现在已经七点一刻, 他们这儿都吃完一波了,这哥们是不是对正常人的饭点有什么误解? 她正打算如实回信,就听夏清清问:“小幸, 你在和你男朋友聊天吗, 他是不是要来接你啊?” 这位坑钱小能手原来还贼心不死。 许幸念头一转, 忽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略带扭捏地说:“是啊, 我都说了这会儿有点堵车让他别来, 我坐小周老师的车走就好, 可他非要来。” “……” 刚刚补上的阿玛尼粉饼也遮不住夏清清那一脸猪肝色。 许幸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桌下盲打键盘, 速度飞快, “你来枫林烤肉, 长风路这一家,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大家各怀心思,又坐了一刻钟,老梁结完账,大家都还不肯起身,非要坐着尬聊,显然都想一睹许幸那位保时捷男友的风采。 许幸镇定得像是真有男朋友,头不晕心不慌,心理素质一等一。 等到康沉发来“到了”两个字后,她那颗安眠的小心脏才开始活蹦乱跳。 她拿着包包起身,一脸为难,“那个…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你们慢慢吃,我得先走一步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同事连忙跟上: “我也要走了,我儿子还等着我回去给他签字呢。” “对对对,我还得去交下物业费,再晚物业都要关门了。” 还有“要去超市”、“要看电影”等一系列不走心的理由纷纷涌出,尬聊甚欢的场子说散就散。 几个领导走在前头,许幸和小周老师随后,其余同事也全都跟了出来。 许幸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心里只惦着一件事:不能让这些同事和康沉搭上话!!! 猪都知道他们一开口肯定就问:“小幸男朋友,你好啊。” 这次她可是把人给骗过来的,人家怎么可能配合她完美演出!估计康沉这逼还以为自己要请他吃烤肉,届时听到这么一声不着调的招呼,直接来一招“好你麻痹who are you”,她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一行人往外走,周围的同事都在说说笑笑,许幸一声不吭。当玻璃门感应开来,她的视线就像雷达一般扫向路边。 两点钟的方向,五个1车牌,保时捷! 许幸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离队伍窜了过去。 同事们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停步,望向许幸的方向。 只见许幸停在保时捷前,保时捷驾驶座下来个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的年轻男人。 距离略远,男人的脸看不大清,但显然和夏清清口中那位中年发福秃顶油腻的大叔完全不是一个人,大家心里都默默偏向了许幸的“地中海大叔是司机”说法。 夏清清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周围泛白,却还不死心地冷冷嘲讽道:“没准送她去雍城的是正主,这位才是司机能。” 夏清清话音刚落,就见许幸绕到驾驶座那边,帮男人整理了一下领口。 “……” “……” 众同事默。 你和你家司机是这种能大庭广众整理领口的关系吗? 空气中仿佛传来了清脆又接连不断的啪啪打脸声。 而在车的那一边,对话是这个样子的—— “你干什么?” “你领子上好像有一只虫,我帮你拍掉了。” “不是要请我吃饭?” “啊……那个,我有点急事,我闺蜜出门的时候好像忘记关火了,让我回去看一下。” “你使唤我当司机?” “不敢不敢!这不是顺便嘛,我回去看了火,可以请你吃泡面呀。” “……” 康沉沉默上车,许幸趁机回了个身,跟同事们摇手示意再见,然后迅速钻进车里。 等到车子启动,许幸终于松了一口气,满脸写着“逃过一劫”四个大字。 康沉看了眼后视镜,突然问:“你做什么了?” 许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秒速反驳,“我什么都没做!” “……” 那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很心虚”的样子当然逃脱不了康沉的法眼。等红灯的时候,他看了眼许幸,弯了弯唇,“最好是什么都没做。” 他唇角温和,声音温和,许幸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马上转移话题,“对了,听说路小柯这几天都住在外公外婆家,你什么时候去接他回来?” “不接了,他爸妈明天就回来了。” 爸妈要回来了? “所以,以后你不会接送路柯了吗?” 康沉“嗯”了一声。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还特别担心康沉开车接送小妖怪的时候被同事看到那辆保时捷呢。 只要康沉不去启真,过段时间同事再问起,她就可以说两人已经分手了,简直完美! 许幸想得美滋滋,见康沉安静的间歇瞥向自己,她连忙收起一脸喜意,担忧地问:“听路柯说,平时都是保姆给你们做饭,但保姆是他外公外婆请来照顾他的,所以他这一走,保姆也跟着走,你吃什么?” “一般点外卖。” “外卖?这也太不健康了吧,你可以请个专门做饭菜的小时工啊。” “小时工?”康沉嘴角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现在是在给自己找兼职么。” ??? 饶是许幸反应速度还算快,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在说什么。 这逼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怎么的她也算得上是半个人民教师好吗?那双手可是用来细心呵护祖国花朵的,怎么可能沦落到去给他当小时工做饭做菜! 康沉皱了皱眉,忽而松缓,“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家,你来倒是刚好,一天两百,每月再补贴一千交通,食材费我出,包吃不包住。” “——好啊!” 半个人民教师也需要在日复一日的做饭做菜中汲取灵感,这样才能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完整的人民教师啊。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康沉自己很少做饭做菜,但她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生毕业生,菜谱总是看得懂的吧。 做菜还能比念书难?不存在的。 到了小区楼下,许幸态度异常亲切地和康沉告别,康沉却一挑眉,“你不是说要请我吃泡面么。” 许幸笑容一僵。 他这意思是要“登堂入室”? 金主大人暂时不能得罪,何况这话还真是她随口作出来的妖。 想到她给李缘君发信息之后,李缘君也回了一条今天要晚回,她勉强点了点头,“那你跟我一起上去吧,我给你煮面。” 康沉解了安全带,毫不客套地跟着下了车。 *** 李缘君买的这个小区有点年代了。 星城房价近十年来节节攀升,李缘君虽然靠着卖影视版权发了财,但狠不下心买一套大豪宅。 两人坐电梯上楼,电梯里一片黑暗。 许幸手舞足蹈解释电梯里灯坏掉的原因,一挥手,啪叽一下,意外贴到了康沉脸上。 “……” “……” 黑暗中两人都很安静。 许幸感受到手边温热柔软的触感,有点惊讶,这么软的吗?这是不是皮肤松弛呀? 一时鬼迷心窍,她竟然戳了一下。 “……” “……” 正在这时,电梯门打开,楼道感应灯自动亮起。 许幸对上那道沉静而又灼热的视线,一时竟有些心慌意乱。她慌慌张张收手,拿钥匙开门,连猫眼里传来的灯光都没看到。 “那个,你快进来,不用换鞋。” 许幸脑袋混乱,根本没注意到家里的灯竟然是开着的这件事。 换完鞋一抬头,就看到瘫在沙发上的李缘君,以及一个……揽着李缘君肩膀的男人? 卧槽。 楼下便利店扫码机坏了,暂时没法用手机支付,许幸惦念着还没用完的一块二现金红包,暗暗提醒自己,等会儿下班回家,要另外找个便利店用完。 买完饭团出来,许幸正好撞上康沉来送路小柯上课。 路小柯抱着个迪迦奥特曼的模型,跟在康沉旁边亦步亦趋。看到许幸,他眼睛一亮,亲亲热热地打招呼:“许许老师~” 他的月亮眼笑得弯弯的,小嘴咧开,一排小米牙莹润可爱。 许幸暂时忘记他反骗自己不肯吃药的恶行,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蹲下身左右打量,“呀,奥特曼宝宝感冒好了呀。” 路小柯重重点头,“好啦!” 似乎是想到自己生病期间的恶行,他又稚声稚气地补充,“许许老师,我有乖乖吃药的~” 说着,还拉了拉康沉的衣角,企图让康沉帮他作证。 康沉头都没低一下,只将小崽子往许幸那边赶,“去上课。” 许幸揽过装可怜的小崽子,“你当叔叔能不能温柔点?” 小崽子抓住许幸衣摆,巴巴点头,还悄咪咪地朝康沉做鬼脸。 76熟悉感 此为防盗章  他态度强硬,也不跟做不了主的店员废话, 直接让他们转告老板, 他们店必须给出解决办法, 不然报警。 人家刚开的新店就叫警察叔叔来串一波门,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老板一听电话,就马上赶了过来。 看到康沉这个不好打发的主,老板暗自计较一番, 陪着笑脸说好话, 又给他们免了单,还送了他们一张该连锁甜品店全国通用的礼品卡,里面有鞋子等值的消费额度。 康沉觉得老板还算识相,把卡扔给许幸, 没再计较。 许幸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跟在康沉身后亦步亦趋, 手里拿着礼品卡翻来覆去打量。 想了想, 她还是有点心虚, 于是上前拉了拉康沉袖子, 小声问:“我们拿报警威胁他们是不是不太好呀, 偷鞋子的又不是他们店……” “不是他们店非要顾客脱鞋的么?鞋放在他们店统一保管的鞋柜里不翼而飞,不找他们找谁?一家店将服务体验纳入消费范围却连顾客的基本财产安全都保证不了,还开什么店, 不如在路边摆摊好了。” 说着, 康沉看向了路边炸臭豆腐的小摊贩, “如果在那里买臭豆腐被人强行脱了鞋, 我会去找摊主麻烦吗?” 许幸想象了一下康沉在那买臭豆腐结果被人强行脱鞋的美妙画面,觉得有些窒息。她连忙摇头,安静如鸡地钻进副驾。 这一路开回酒店,顺利得出奇,许幸提心吊胆,害怕今天的水逆还没到头,进了房间还疑神疑鬼地翻开枕头被子,怕被扎小人。 洗漱完,上床睡觉,可回想着这一日玄幻的经历,许幸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滚,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里一时是卓小晴的羞辱,一时又是康沉理所当然的出头。 回来之后她给手机充了电,那个表面同学群里最新的一条提示消息是康沉退出群聊,此外还有群里同学发来的好友申请。 她直接无视,打算也和康沉一样选择退出,可临退出前,她又迟疑了下。 细细想来,卓小晴针对她的当面揭穿似乎是早有预谋,那么,卓小晴是怎么知道她坐过牢的呢。 她出事的时候,雍大正处于跻身双一流A类的考察期,学校对双一流评定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所以当时花了很大的功夫去压下她的事情,以免对学校造成不良影响。别说她雍师大的大学同学,就连雍大的一些研究生同学也并不了解她的去向。 想到这,许幸又返回群聊列表,找到今天帮她说话的高中同学姚可可。 姚可可很快就同意了许幸的好友申请,而且很快就发了很多消息过来。 姚可可:对不起啊小幸 姚可可:我都不好意思主动加你了 姚可可:你还好吗? 许幸:没事没事,今天真的谢谢你,那样了还帮我说话 姚可可:是卓小晴她真的太过分了 姚可可:真的对不起,其实在你来之前卓小晴就在包厢里说你的事,我当时想提前给你发条信息的,但是犹豫了下又没发,如果我发了的话你也就不用过来了,对不起啊小幸 许幸顿了顿,又继续回消息,表示没关系。 她完全能理解姚可可的犹豫,姚可可能在她最难堪的时候还帮她回击,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两人聊了几句,许幸开始向姚可可打听卓小晴。 姚可可向来就不喜欢卓小晴,但两人是高中同学,大学也都去了南城传媒,虽然姚可可是正经的本部,卓小晴是挂名的三级学院,可偶遇也讲个概率,同在一所学校念书,总归要比别人了解得多一点。 姚可可说,卓小晴大学毕业之后就回了雍城,好像是家里托关系把她弄进了一家文化公司做营销,现在有个稳定交往的富二代男朋友,属于三天两头不在朋友圈炫耀不舒服斯基星人。 据姚可可所说以及许幸自己对卓小晴的了解,卓小晴那种智商约等于草履虫的脑子,还有那迫不及待踩死别人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到早就知道敌人黑历史,却能按兵不动专程等到同学聚会当面拆穿一波怼死对方的。 许幸放下手机,默默推想。 卓小晴知道她黑历史的时间不会太长,按照同学聚会那突如其来的架势,估计也就是计划聚会的前几天,那样子算的话,卓小晴至少得忍一周。 不,卓小晴自己是忍不了一周的。 她怎么可能会主动分析怎样羞辱敌人、敌人会更加颜面无光? 那,是不是谁引导她这么做的? 许幸越想越入神,脑回路一路朝着推理大神的方向狂奔,可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响,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瞟了眼,是李缘君发微信来询问战况了。 李缘君:怎么样,今天有没有艳惊四座技压群芳?!有没有男同志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装完逼就跑刺不刺激? 许幸:…… 许幸:是蛮刺激的 许幸:你的小幸幸被人三百六十度转体螺旋后空翻无死角羞辱了:) 许幸:我现在就在海边,准备填海 许幸:你的杨树林,你的芬迪,你的香奶奶,都给我做填海的祭品好吗? 李缘君:你填海可以,请裸填,东西都脱一脱放海边 许幸:塑料姐妹情:) 李缘君:不,我们是风沙姐妹情,风一吹就散了 两人逼逼了五分钟,又来了一轮表情包大战,才勉强结束互怼。 李缘君:行了行了,有屁好好放,许臭鼬 许幸:……?用臭鼬来形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你觉得合适吗? 李缘君:我没有用不可回收垃圾来形容你你就感恩戴德行不行 许幸:…… 许幸:今天也有个人用不可回收垃圾来形容了一波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最近很流行这个形容词吗? 李缘君:这是初一大大文里常用来形容反派的,谢谢 许幸:哦 上次看完初一的书被吓得好几天没睡着觉之后,她对初一这位作家的感情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微信里李缘君又开始追问今天的事,顺便还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强行拷问了一遍”有个人“到底是谁? 许幸经历过丧尸攻城一般的一天,已经没有绘声绘色描绘八卦的力气,何况八卦还是八自己。 听完许幸毫无起伏宛若一潭死水的诉说,李缘君也轻飘飘地发了一个“哦”字,顺便道:“你看看你现在把这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事情描述得和吃饭拉屎睡觉一样平平无奇的文字功力,你怎么有勇气想到要靠写挣外快的呢?看来你今年都无望脱离小尸体的队伍了吧。” 紧接着李缘君又云淡风轻道:“看你现在还有心情反驳我而不是悄没声息地填海,你也不是很伤心哦。” “……” “既然如此,我想让你明天帮我去丰南书局拿下我预定的书,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77小透明 此为防盗章 买完饭团出来,许幸正好撞上康沉来送路小柯上课。 路小柯抱着个迪迦奥特曼的模型, 跟在康沉旁边亦步亦趋。看到许幸, 他眼睛一亮,亲亲热热地打招呼:“许许老师~” 他的月亮眼笑得弯弯的, 小嘴咧开,一排小米牙莹润可爱。 许幸暂时忘记他反骗自己不肯吃药的恶行, 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蹲下身左右打量, “呀, 奥特曼宝宝感冒好了呀。” 路小柯重重点头, “好啦!” 似乎是想到自己生病期间的恶行,他又稚声稚气地补充, “许许老师,我有乖乖吃药的~” 说着, 还拉了拉康沉的衣角, 企图让康沉帮他作证。 康沉头都没低一下, 只将小崽子往许幸那边赶, “去上课。” 许幸揽过装可怜的小崽子,“你当叔叔能不能温柔点?” 小崽子抓住许幸衣摆,巴巴点头, 还悄咪咪地朝康沉做鬼脸。 *** 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 路小柯到教室, 不出意外地又恢复了小妖怪本性, 带着他的小弟小妹开始捣蛋。 许幸靠在走廊上啃饭团, 时不时回头, 往里瞧一眼。 看到几个小朋友煞有其事地将奥特曼放到一个小桶子上坐着,然后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过一会儿,路小柯起身,从小书包里翻出湿纸巾,一本正经给奥特曼擦屁股,许幸被呛了下,差点喷饭。 正在这时,有人给她递了块手绢。 手绢是藏蓝色的,质地柔软,角落用金线绣了棵树。 许幸接过来,捂住口鼻咳嗽。 松开后,鼻尖还残留着浅淡的佛手柑清香。 她一边说“谢谢”,一边下意识将手绢回递。 见到康沉瞬间拧起的眉毛,她反应过来,怂怂收回,讪笑道:“这个,我洗好了再还给你。” “不用还了。” “……” 嫌弃? 康沉又递给她一盒东西,“路柯的感冒药,麻烦你四点整喂一下。” 小孩子病刚好,还没断根,多吃两次是应该的。 许幸接过,点了点头。 其实得知自己曾在康沉那儿骗吃骗喝骗睡之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尴尬,可一安静下来,还是觉得自己相当的没脸没皮。 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她敛起心神,准备和康沉打声招呼就回教室,不料康沉却主动说:“我今晚回雍城,如果需要,可以带你一程。” “真的?”许幸惊讶。 康沉点了点头。 许幸立马压下心里那点小尴尬,“这真是太麻烦你了,谢谢啊。对了,你打算几点走?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过要回家拿。” 康沉看了眼时间,“八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许幸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她偷觑了眼康沉,实在是没想到他真的打算去参加同学聚会。 康沉目光微抬,正好与她视线相撞。 “看什么?” 反正不会是因为你长得帅。 刚好上课铃响,许幸也不再回答,“先不说了,我先进去。” 康沉视线微移,透过玻璃窗看见站上讲台的许幸,稍稍停顿几秒,又抬步往外走去。 *** 晚上七点五十,许幸准时提着行李箱出门,她以为康沉会掐点来,没想到刚刚走出小区,就看到五个1牌照的保时捷停在路边。 她小跑过去。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她凑近弯腰,傻乎乎地和康沉打招呼:“晚上好啊,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 说完,康沉下车,帮她放行李。 许幸则在一旁不停感谢。 从星城到雍城开车大概需要三个半小时,许幸本来还在想聊点什么,可坐上车就听见电台在播新闻,还是英语的那种。 她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一听叽里呱啦的英语,整个人都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子也很快耷拉下来。 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许幸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脑袋一会儿垂着,一会儿又靠在车窗上,姿态十分难看,像是一个嗜睡的傻子。 前边有红绿灯,康沉转头瞥她,急刹了一下。 可这样许幸都没醒,只往前仰,很快又倒回座椅靠垫,脑袋慢慢往旁边偏。 “啪嗒——!” 半个身子都歪到了康沉肩上。 ”……“ 她的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眼睛闭成弯弯一条,睫毛就像排扇,偶尔扑闪。只是嘴巴微张着,规律地吸气呼气,看上去有点傻。 康沉偏头打量了会儿,正想凑近,后头却有人开始鸣喇叭,康沉看了眼已经转换成绿色的信号灯,将她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 *** 到雍城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路灯昏黄,城市寂静。 康沉一路导航至许幸给的快捷酒店地址。 停在酒店外面,他眉头微皱。 正在这时,许幸转了转头,睫毛颤动,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而后慢慢转醒。 靠在座椅上,她盯着熟悉的快捷酒店灯牌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彻底清醒。 “到了啊?” 她有些意外,随即解开安全带,下车。 康沉也下了车,抬头瞥一眼快捷酒店的灯牌,又回头去看许幸。 许幸自己拿了行李箱,本打算跟他说声“谢谢”然后跟他告别,没想到康沉先一步迈开大长腿往酒店走。 喂喂喂,不会吧,他要住这儿? 许幸目瞪口呆地跟进去。 前台姑娘目不转睛盯着先进酒店的康沉,羞涩问道:“您好,您是要办理入住吗?” “不,她住。” 许幸松了口气。 前台姑娘来回打量着两人,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有点失望,不自觉地,声音也淡了些,“您好,有提前预约吗?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许幸忙去拿身份证。 这家快捷酒店公司可以报销,而且离明天的学习地点、晚上的聚会地点都很近,她一早就在网上预约好了。 她刚要递出身份证,康沉却伸手一拦。 许幸愣住,抬头看他。 康沉却不回看,只对前台说:“我们需要先看下房间。” 快捷酒店很少有人要求看房,前台愣了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又问:“大床房吗?” 康沉这才看向许幸,示意她回答。 “对……” 许幸其实觉得不用那么麻烦,可康沉在这一刻却展现出不容反驳的强势,她无奈,只能跟上。 大床房和大没什么关系,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床对面是电视,浴室小小的,没有窗,一眼就能望到头。 三个人往里一站,迈步的余地很少。 许幸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康沉也不再多看,径直拉着她往外走。 许幸有点懵逼,看了看被拉住的胳膊,忙问:“喂…喂,你干什么?” “不住这,换个酒店。” 许幸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这家是有报销的。” 出了酒店,康沉松手,银灰色轿车与钥匙感应,闪了闪灯。 康沉命令她,“上车。” “为什么?这就是我定的酒店……” “你非要把自己扔在这种可能有人用水壶煮内裤的地方?” ……? 他还看过水壶煮内裤的报道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我们公司就只报销这家,我……” 康沉再次冷冷打断,“我再说一次,上车。” 许幸接二连三被他截话又被他命令,有点火大了。 “你愿意顺路带我来雍城我很谢谢你,但住在哪里是我自己的事,现在我就只能住得起这种你看不上的快捷酒店,我又不是今天才这么穷了!” 去你家蹭住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啊! 许幸越说越委屈,“你知道……喂!我靠!你干嘛!” 她还没来得及长篇大论发表对贫穷的看法,就被康沉直接塞进了车里,随之而来的是锁死门窗。 靠,这逼深更半夜是要贩卖人口啊。 许幸大脑一片空白。 康沉很快上车,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只留给许幸半边冷漠的侧脸。 启动之前,他还威胁,“以后我说什么,你照做就好,单细胞生物吵吵嚷嚷要发表自己愚蠢的观点,会让人产生想要捏死的欲望。” 来了来了…… 熟悉的逼王来了! 这段日子重遇康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逼有时候太好说话了点。 忍了这么久,终于暴露本性了啊这是。 许幸怂包本质尽显,瞬间安静如鸡。 等她趴在五星级酒店床上时,她突然觉得,做人有时候安静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78偷拍照 此为防盗章  被李缘君介绍过去时, 许幸还因为自己有过案底惴惴不安。 出狱之后她自己去找过工作,可稍微正经点的公司都要调档, 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怎么也抵不过蹲大牢的罪孽深重。 多次碰壁后,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 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 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 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一向水深,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还有找关系进来的,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 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 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 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 当然,转正之后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 她的债主是李缘君, 不要利息,也不催债。 想到这, 许幸又看了眼自己挂在网上的健身房年卡, 一万块的价格挂了差不多一周了, 还是无人问津。 她犹豫片刻,将价格调低一千块。 ***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嗯嗯,那好,新年快乐噢。” 许幸面带笑容结束通话。放下听筒后,她揉了揉自己笑得僵硬的小脸蛋,又抻了个懒腰—— 终于解放了! 他们培训机构的学生大多为学龄前儿童,最大的也不过低年级在读,所以除了上课,他们这些老师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家长沟通。 毕竟最普通的课程都是五千块的报名费用起步,总得拿出点专业素养让家长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 结束春节前的最后一通慰问,许幸拿着包包离开座位。 临近春节,培训班也无课可上,公司里只有做行政的还在蹭空调看电视剧,她和大办公室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往外走。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与此同时,她手机也应景地“叮”了一声—— 提示工资到账的短信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2004.8! 许幸内心突然涌上一阵狂喜。早就听说今天会发工资,没想到这工资会来得比大姨妈还要准时! 她在原地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高兴得像个小疯子。 电梯里两位男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中一位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按下关闭按钮。 待许幸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合上。 毕竟刚刚喜获重新做人之后的第一桶金,她懒得计较这种小事,等了下一趟电梯,她直奔千里书店。 千里从今天开始做十周年店庆活动,全场图书打折。 许幸前几天路过书店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他们的店庆公告。 店庆折扣加上春节折扣再加上李缘君的会员卡折扣,初一的纪念版《假面》全套只要八十多块就能拿下,相当于原价三折,比几家电商还要便宜,而且能给李缘君的会员卡积分。 最重要的是,千里书店的《假面》赠送独家海报。 李缘君是初一的脑残粉,送一套带独家海报的《假面》给她当新年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待许幸赶至千里,她惊奇发现,书店原来也可以像菜市场一样人潮涌动。 小市民心态的第一要义就是,人多的地方有便宜可捡。 这么多人买书,看来千里这次的活动是实打实的很划算。 许幸二话不说,迅速冲杀至第一战场。 畅销区的人最多,许幸路过时,只见摆放初一《假面》纪念版的书架已经空空如也。但她一点都不沮丧,只快步走向古典名著区,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些抢书的人就是太年轻了。 她昨晚来观察敌情的时候就预料过《假面》会被抢售一空,所以她偷偷藏了一套,就藏在冷清的古典名著区。 是什么让一位奔三少女做出藏书等打折这种丧心病狂令人窒息的操作呢。 当然是因为贫穷呀:) 毕竟是做了坏事,越走近,奔三少女心里就越紧张,同时还有点儿忐忑,因为她不能确定书店店员今天没有整理书架,更不能确定有人就是非常无聊的逛到古典名著区,又刚好对这套《假面》产生了兴趣。 她默念着“梦溪笔谈梦溪笔谈”,一路沿着第三排古典名著的书架找过去。 待看到两本《梦溪笔谈》旁边黑色的书脊时,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还在还在! 奔三少女忍住心头的小窃喜和小心虚,伸手拿书。可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看见那套《假面》活生生的在往里动—— 妈哒,这书店还很灵异啊。 她微微仰头,眼睛发直。 直到眼睁睁看着《假面》消失,对上书架另一边微垂的眼眸,她不太发达的小脑才开始进行第二次原/子/弹爆炸。 康沉! 怎么是他!!! 而康沉瞥见书架对面那张痴痴傻傻的小脸蛋时,眉心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健身房偶遇过后,许幸不安了好一阵,可年底太忙,加上她没再去过健身房,遇到康沉产生的疑问也渐渐被她抛诸脑后。 此时再见,许幸如临大敌。 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在那空白三年里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就现在和她抢书这架势,他也真能算是命中带煞,专门煞她了。 她绕过书架,到对面找煞星,打算心平气和地砍他两刀,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今天穿一件灰白高领羊绒衫,外罩黑色呢子大衣,长款大衣的面料一看就很有质感,版型也似量身裁定,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俊朗妥帖。 再搭上那副薄薄的淡金色细边眼镜,许幸觉得,他就是斯文败类本类了。 默默咽了咽口水,许幸上前,扯起唇角,招呼道:“好巧啊,又碰上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康沉手里的书,又说:“你也来买初一的《假面》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要买这书,识相地赶快把书还给本仙女:) 可康沉抿唇不语,透过薄薄镜片,他的眼眸显得沉静又深邃。 许幸唇边的笑容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愈发僵硬。 在她以为康沉不会开口的时候,康沉却从鼻腔发出了“嗯”的单音节,手指在硬壳书面上无意识敲着,随口道:“买本书回去垫桌脚。” ……? 神他妈垫桌脚! 这么厚一套书,你家桌子是缺了一条脚吧! 许幸感觉这逼在羞辱自己的智商,气得眼睛发直。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横一横,面上仍然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懒得受这逼的气,不让就不让,上网买算了! 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网上这套书可整整贵上一百块。 四舍五入,就是贵上了一个亿啊。 想到这,她心态就稳了。 秉持着伸手不打小卖萌的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放柔,“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看推理,尤其初一的,我觉得写得特别好。” 说着,她努了努嘴,视线微垂,看向康沉手里的书。 “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他的签售会,但人太多了,根本签不到名。听说千里这边《假面》还送独家海报,我特意过来转转,想着今晚没事,刚好可以买一套回去看看……” 许幸刻意停顿,不动声色地偷瞄了康沉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镜片反光,她总觉得康沉的目光闪了闪。 她又故作试探,怯怯道:“康沉,你能不能把这套书让给我呀?” 卖萌中带点撒娇的语气让许幸自己都身心一麻,恍惚间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六岁高龄,一时觉得沉痛非常。 是什么让高龄少女恶意卖萌呢!当然还是因为贫穷呀!嘤嘤嘤! 不知道是被她下了撒娇蛊还是已经看出她小市民的本质,听她说完,康沉竟然十分爽快地掂掂书,直接递了过去。 真让? 许幸压抑着冒头的小兴奋,正打算去接。 可康沉突然又收回了手。 妈哒!调戏我吗! 许幸愤怒的小火苗还未来得及燃起,康沉忽地一笑,整个人气质都温和下来,“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送你好了。” ……?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下次请你吃饭好吧。”高龄少女仅思考三秒就迅速作答。 79郊游一 此为防盗章  同学聚会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许幸七点三十五进包厢,七点四十五分, 她已经坐在康沉车上, 窗外景色飞驰。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霓虹明灭,流光交错,在许幸眼底, 却都氤氲成一片或大或小的光斑。 她扭头对着车窗那一面, 察觉到有眼泪涌出,就马上抬手擦掉。 康沉车速很快, 许幸擦着眼泪,却还是认出, 这是往江边走的路。 她从小就在雍城生活,雍城是个游离在二三线之间,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城市,可她对雍城的归属感和熟悉感要远远超过相距不远却繁华多倍的星城。 一个拐弯,她就知道康沉是想抄近路。 这条近路属于老城区, 路旁路灯要亮不亮,路面不甚平整。周边都是低矮待拆的老式居民楼, 夜风中伫立, 似是摇摇欲坠。 开了一小段,车突然停下。 许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反应稍微要慢一些, 可很快, 她察觉出些许不对。 她转头去看康沉,声音略微带着哭后的破碎感,“怎么了?” 康沉一动不动,过了半晌,他说:“车坏了。” “……” 撞车的时候他不是很英勇? 康沉转头,看到她妆哭花后那张五彩斑斓的脸,倾身打开她面前的储物柜,然后拿出纸巾,放到她怀里,“擦擦。” 许幸对自己的狼狈毫无所觉,一边抽纸,还一边可怜巴巴地道谢,“谢谢……康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去填海了……” “……” “不过我还是想去填海…你说我怎么能弄得这么狼狈呢,我……” 康沉忍无可忍,“你先闭嘴。” “……” 许幸还真的乖乖闭嘴了。 不让她说话,她就一个人默默地想,可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儿,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康沉很少情绪外露,可被包厢场景激出来的火气暂时压不下去,心头有些燥郁。 见许幸还在掉眼泪,他克制着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又掏出一条方巾,打开车窗用水淋湿,转过来又扳正她的脸,胡乱在上面抹了几把。 康沉力气大,许幸被控住下巴动弹不得,挣扎几下,下颌有些痛,于是更委屈了。 抹完之后,康沉皱眉,“怎么擦不掉?” 许幸掰开车顶的镜子照了下,毫无预兆地,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 许幸看着镜子里那张丑得像不可回收垃圾的脸,已经完全听不进劝,坐在那里哭声震天,肩膀一耸一耸,伤心得无法自拔。 要不是这条路没人,被人看到她这幅鬼样子估计会以为她被强行车震了。 康沉揉着眉骨,少有地涌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情绪,他打了个电话,找人把自己车开来,稍稍一顿,又让人带上卸妆用品。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女人哭声,不由得暗暗咋舌,听到卸妆用品,更是惊讶得万脸懵逼。挂断电话一琢磨,就给康沉他爸打了个小报告。 许幸哭了一阵,喉咙痛,眼睛干,实在是太累了。她抽抽嗒嗒几声,默默地拿纸擦眼泪,稍微安静。 康沉被吵得头疼,眼下安静,忍不住嘲讽一句,“要不要喝点水继续哭?” 许幸刚刚压下的委屈立马上涌,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将纸团扔到康沉身上。 “你还是个人吗…呜……你以为…呜呜……你以为我想哭吗?牢也不是…我想坐的啊……”许幸断断续续地哭诉,“那一醒来…就要坐牢…呜呜……关在那个小格子里…我要不是心态好……早就死了一万遍了…” “我名牌大学毕业……我…听说我还在雍大读研…什么工作找不到啊……你以为我想…呜呜呜……还要被卓小晴…卓小晴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羞辱……呜…” 听到这,康沉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伸手,想拍拍许幸肩膀。 许幸哭得太过投入,见有只手过来,就下意识抱住,然后扑进对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肩上擦。 康沉一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 拥抱的姿势保持了好几分钟,被前方来车的远光灯打破。 远光灯随着距离拉近切换成近光灯。 许幸从康沉怀里退出来,眼睛红红,肿得像核桃。 她忍着酸痛半眯起眼,刚好看到被照亮的车牌,呐呐地问:“怎么是你的车……” 来送车的人将车停到路边,上前和康沉说了几句,很自觉地隐到暗处打电话,似乎是想找人把这部越野拖走。 康沉将卸妆用品扔到许幸身上,然后下车,关车门前还冲她交代,“弄好下来。” 在车外站了十来分钟,见副驾半天还没动静,他松了松里衬领口,无甚耐心地上前拉开车门。 车里许幸正忍着脚疼在费力穿鞋,这种细高跟她本来就穿不惯,而且她的脚要比李缘君大一码,刚刚在包间还崴了一下,用点力就疼得厉害。 康沉目光不经意落在她弯腰露出的胸前那道沟上,半晌没有移开。 许幸穿了半天都没穿上,又不敢太使劲,怕把李缘君的名牌鞋给弄坏。 她委屈巴巴抬头,无声地向康沉求助。 康沉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蹲身,捏了捏许幸的脚踝。 许幸皱眉,轻嘶一声。 康沉松开,又拎起那只blingbling的高跟鞋打量,心里又升起莫名燥意。 许幸还想再做尝试,把脚往另一只鞋里塞。 康沉突然扔下鞋子,将许幸往外抱一截,直接拦腰扛起。 许幸被突如其来的悬空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还未待她回神挣扎,康沉已经将她塞进自己那辆保时捷里。 也不知道康沉在抽什么疯,车速一路飙升,直接开回了文艺路。 许幸心里惴惴,以为康沉又不爽了,想要回去找卓小晴麻烦,可康沉又很快停车,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交代,“安分点坐着。” “……” 许幸眼睁睁看着康沉下车,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到五分钟,康沉折返,手里拎了双运动鞋。 他没上车,直接从车窗把鞋递了进去,“穿好下来,吃点东西。” 许幸愣愣接过。 鞋子是很少女的西瓜粉,她在李缘君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这一款,很贵,差不多要花掉她一个月工资。 她有点犹豫,可康沉靠在窗户边又催促了一声。她赶忙穿上,尺码竟然意外的合适。 下车后,她整理着衣服,又低头打量新鞋子,心里冒出很多欢喜的小泡泡,“谢谢你,鞋子…是送给我的吗?” “你想折现还给我也行。” 不,我不想! 许幸赶忙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她四周环顾一遍,往前走了点儿,停在一家专门做抹茶的日式甜品店门前。 甜品店招牌上写着一串看不懂的日文,和风门帘半拉。 她在门口海报立牌前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问康沉,“你吃甜品吗,这家可不可以?” 据说吃甜品会让心情变好,而且这家抹茶店正在做开业活动,名字里带一个X可以打八折,带两个X可以打六折。 她名字里有两个X,还挺划算。 康沉没意见,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里走。 这家店看着窄窄小小,但有三楼,每楼都有六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可以放下竹帘做半遮挡。 他们进去的时候,一楼二楼都已满座,有穿和服的服务员带路,领着他们往三楼走。 整家甜品店都很有日式风情,许幸看到鞋架,默默脱下新鞋,然后又去看康沉。 康沉也依样脱下,盘腿坐进隔间。 可他高高大大的,钻在这小隔间里总有种束手束脚的不和谐,偏生他坐得正经,吃个甜品整出了听音乐会的气势。 许幸翻着菜单,时不时瞄他一眼,本来心里还很郁郁,可见他这样子,有点想要发笑。 这家甜品店所有甜品都和抹茶有关,抹茶杏仁豆腐,抹茶提拉米苏,抹茶冰淇淋…… 许幸点了几样,康沉随意,东西上来了他也不动,只看着许幸进食。 “你不吃吗?” “哭饿的人不是我。” “……” 他今晚戾气怎么这么重? *** 被单方面盯着吃东西盯了好一会儿,许幸很不自在。 抹茶味在舌尖打转,她不由自主想起康沉闯进包间扶住她的那一刹那,还有他提醒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往卓小晴车上那一撞。 其实她之前根本都不敢想象这样当众被揭穿的场面到底会有多难堪,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今天康沉在,她难受,但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紧接着她又想起,康沉还扛了她,送了她鞋子…… 突然,她的脸就红了。 康沉气息过于明显,她硬着头皮吃了块蛋糕,又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其他几样甜品,结结巴巴道:“我吃好了,我…我们走吧。” 康沉微微点头。 走出小隔间,康沉穿好鞋,等许幸。 而许幸跟着出来,扫了一圈鞋架,有点愣。 鞋呢。 她傻傻道:“我的鞋好像不见了。” 说完,她的意识才回位。 康沉送给她价值四位数的新运动鞋不见了…… 所以,她又要成为没鞋穿的小女孩了! 其他隔间的小姑娘闻声出来,认领了自己的鞋,只剩下一双没人认领的开胶布鞋。 想起自己的西瓜粉,又看了看眼前这双小破鞋—— “哇!” 许幸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态说崩就崩了。 可酒店的自助早餐好像是九点停止供应,再睡半个小时就赶不上吃早饭了。 四位数一晚的房费,她怎么可能会浪费一顿豪华自助早餐呢。 下一秒,她就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80看星星 此为防盗章 她随手捞起, 是平台提示,她挂在上面转让的健身卡已经被人拍下了。 许幸一时傻眼。 妈哒!巨款! 她还没降到心里底价七千块, 八千块就被人拍下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许幸懵逼地打开软件, 和买家交流。 确认不是有人恶作剧之后, 她把电话打到了健身房前台, “你好, 请问你们这边转让健身卡的流程是怎样的?需要两个人都到健身房办理吗?” “对,每张年卡可以无条件转让一次,请两位都带好身份证原件前往我们健身房办转让手续哦。” 许幸还没来得及高兴,前台工作人员就补充道:“只有一月一号之后办理的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 许幸回想了一下年会中奖的时间, 顿时脑袋发晕。 “为什么一月一号之后的不能转?” “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的规定哦。” 这公司的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许幸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软妹币霎时化为了灰烬,感觉心痛到无法呼吸。 “还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能不能帮我骂骂你们老板……? 许幸生无可恋。 “幸幸,你还不走吗?那你关一下灯啊, 我先走了。” 同事陆陆续续下班离开,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她。 许幸勉强打起精神, “没事没事,我来关。” 听她应声, 那位同事笑了笑,袅袅娜娜离开。 今天是周五, 打扮得那么漂亮, 估计是晚上有约会吧。 办公室随着最后一位同事的离开变得空荡安静, 许幸趴在桌上, 一时又是失望又是落寞。 李缘君今晚要去和她的作者基友们聚餐, 家里没人,那晚上吃什么好呢。 忽然觉得,做一个贫穷的成年人好辛苦,做一条贫穷的单身狗更辛苦欸,连吃饭都不知道吃什么才好。 她在桌上趴了片刻,决定好回家煮泡面,这才起身收拾包包。 关灯离开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费力掏了半天才从包里掏出,一看来电显示“逼王”,她倍感意外。 “康沉?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康沉扶着方向盘,声音温和,“给路柯请假,他感冒了,明天下午的课去不了。” “噢,那没关系。” 生病了他就不能来捣蛋啦? 虽然知道这样不太道德,但她竟然莫名松了口气。 察觉到自己邪恶的想法,许幸立马心虚,那可是个三岁半的小孩子,再捣蛋也不能盼着人家生病吧,那么小一只,她真的是丧尽天良! 许幸越想越觉得罪恶,连忙问:“这种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感冒了,他严重吗?有没有看医生?” 康沉轻描淡写应声,“医生在,也没什么,就是烧到三十九度,不肯吃药,哭着喊着要妈妈。” ……? 也没什么? 许幸有点急了,“那个,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不吃药那怎么行?” “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你把地址给我,我打个车过去。” “不用,你等一下,我来接你。” “你来接我,那路小柯怎么办?” 康沉依旧淡定,“他应该睡着了,有医生在,没关系。” 什么叫应该? 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许幸有点懵。 *** 康沉来得比许幸想象中要快很多,她刚在楼下买了点水果,康沉就已经到了。 她也没多想,以为他家住得特别近。 只是这一路开回他家,车速并不算慢,三十分钟了都还没到。 许幸忍不住疑惑,“还有多远,你刚刚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怎么现在回去这么久还没到?”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外面。” 并且就在去你公司的路上。 “……” 许幸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一时也没想通,索性没再多想。 *** 康沉住在星城靠北的绿岛别墅区里,离她上班的地方有四十多分钟车程。 下车后,她边走边打量别墅区风景。 突然,康沉用力拉住她,沉声道:“小心点。” 许幸被拉得步子一顿,后知后觉低头,才发现前面是向下的几级台阶。 她看向康沉。 康沉没再说话,只深深睇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继续往前。 许幸看着自己手腕,脸上莫名腾起一片热。 康沉住的是独栋别墅。 进门换鞋,入目皆是大片冷色调,第一层没做什么隔断,阳光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倒是让屋内显得明亮不少。 许幸边四处打量边问:“路小柯呢?” “楼上。” 说着,他示意许幸跟自己一起上去。 见他们来,守在路小柯床边的医生如释重负,他起身,和康沉交代基本情况,“康先生,小柯的烧已经退了,睡了快一个小时,等他醒来,记得要喂他吃药,一天吃两次。” 康沉伸手道谢,“辛苦了。” 医生回握,点头道:“应该的,那康先生,我先走了。” 闻言,许幸侧了侧身避让,等医生离开,才上前去看路小柯。 病怏怏的路小柯不复往日混世魔王的嚣张,小小一条躺在床上,唇色淡淡的,眼睛紧闭,额头上还粘了个儿童退烧贴。 大概是进进出出的动静吵到了他,排扇似的睫毛抖了抖,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刚刚醒来,他的眼神还有点迷茫,朦胧着一层水汽半天不散,认出了坐在床边的许幸和站在后面的康沉,他揉了揉眼,突然从床上坐起,扑到许幸怀里,软软糯糯地喊:“许老师~” 因为感冒,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奶声奶气。 路小柯这充满爱意的一扑,扑得许幸有点儿找不着北,这小妖怪转性啦? 她试探性地抱住小妖怪,安抚性地在他背上顺了顺,柔声问:“睡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喉咙痛痛,肚肚也痛。” 小妖怪委屈巴巴的抱着许幸撒娇,然后偷偷瞄了康沉一眼。 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眼神毫无怜悯,仿佛生病的小妖怪不是他侄子。 许幸此刻母爱泛滥,温声细语地哄着,心想:三岁半就感冒发烧,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可怕的叔叔,简直是造孽! 她转过身,语气也有些冷淡了,“你有给小柯准备吃的吗?” “做饭阿姨煮了粥,好像放在厨房保温了,我去拿。” 好像?还要自己提醒才去拿? 许幸又在心里给康沉画上了大大的几个叉。 待康沉离开,许幸又哄路小柯,“叔叔去拿粥了,我们等一等,老师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路小柯窝在她怀里点了点头,还不忘提条件,“许老师,我不想喝粥,想喝酸酸。” 酸酸? 路小柯贴心的解释:“酸奶!我要喝草莓味的~” “那喝完粥再喝酸酸好不好?” 路小柯突然又不乖了,“要先喝酸酸!” 许幸目光落在床头的小儿感冒冲剂上,心生一计,于是假装为难的同意了,“那好吧,许老师和叔叔说一说。” 路小柯又扯着她的衣袖催她,“嗯嗯,老师快点给我讲笑话。” 许幸满脑子搜刮,终于搜刮出一个在网上看过的笑话。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小柯,你知道太阳是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的对不对?” 路小柯一脸迷茫,“不知道。” ……? “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嗯……那小柯你知道向日葵吗?” 路小柯又摇头,天真地问:“向日葵是什么?” “……” 妈哒,这笑话讲不下去了。 幸好这时康沉端了粥上来,路小柯一看到粥就小脸紧绷,警觉地喊出声,“老师你答应我先喝酸酸的,大人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许幸连忙安抚路小柯,安抚好之后,又起身跟康沉小声解释,“你拿一个酸酸,不是,酸奶,拿一个酸奶来,然后把感冒冲剂放进去,他不是不肯吃药么。” 这一招她还是在办公室里已经生了孩子的同事那儿听来的,听说百试百灵。 康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许幸懒得和他废话,催他把酸奶找来,然后让他拿着酸奶,自己往里头倒冲好的感冒冲剂,两人就这样在门外干起了偷偷摸摸的下药勾当。 从始至终,康沉也没对她的馊主意发表过任何意见。 搅拌好后,许幸拿着一杯打开的酸奶蹑手蹑脚上前,“呐,你的草莓味酸酸。” 路小柯见到酸酸,果真乖了。 许幸见状,心里悄咪咪松了口气。 她端起床头的鸡丝粥,慢慢吹冷,一边吹还一边飘飘然地想,不露两手,康沉那逼还以为自己这个老师是白当的。 很快,路小柯小朋友就喊道:“许许老师,我喝完啦~” 许幸一脸姨母笑,去接他的空瓶子,可拿到手里,她挂在脸上的笑突然一僵。 路小柯小朋友见她这样子,笑得在床上乱颤,额头上的退烧贴都笑掉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喝完啦?里面有药!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骗到!笨蛋!” ……? 你真的不是小妖怪吗?! 许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三岁半的小朋友骗到了,她坐在床边,一脸痴傻。 康沉很快进来,手里还端一杯略微冒着热气的感冒冲剂。 他也不废话,直接将感冒冲剂放在床头柜上,温和地吐出两个字:“喝了。” 他神色淡然,也没有威胁的意思。可许幸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笑得打滚的小妖怪瞬间变成蔫了吧唧的小白菜,还朝自己发出求救的讯息。 见状,康沉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依旧温和,“马上喝。” 小妖怪彻底放弃挣扎,委委屈屈地端起小杯子,一脸慷慨就义—— 喝下去了! 许幸看了看小妖怪,又看了看康沉,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我是谁,我在哪,我干嘛要来? 说好的不肯吃药哭爹喊娘呢? 下班的时候,她抻了个懒腰,心里已经开始幻想晚餐。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响。 她随手捞起,是平台提示,她挂在上面转让的健身卡已经被人拍下了。 许幸一时傻眼。 妈哒!巨款! 她还没降到心里底价七千块,八千块就被人拍下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许幸懵逼地打开软件,和买家交流。 81小财迷 此为防盗章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 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 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 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 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 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一向水深, 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 还有找关系进来的,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 当然, 转正之后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 她的债主是李缘君,不要利息, 也不催债。 想到这, 许幸又看了眼自己挂在网上的健身房年卡, 一万块的价格挂了差不多一周了,还是无人问津。 她犹豫片刻,将价格调低一千块。 *** “您不用客气, 这是我应该做的。嗯嗯, 那好, 新年快乐噢。” 许幸面带笑容结束通话。放下听筒后,她揉了揉自己笑得僵硬的小脸蛋,又抻了个懒腰—— 终于解放了! 他们培训机构的学生大多为学龄前儿童,最大的也不过低年级在读,所以除了上课,他们这些老师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家长沟通。 毕竟最普通的课程都是五千块的报名费用起步,总得拿出点专业素养让家长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 结束春节前的最后一通慰问,许幸拿着包包离开座位。 临近春节,培训班也无课可上,公司里只有做行政的还在蹭空调看电视剧,她和大办公室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往外走。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与此同时,她手机也应景地“叮”了一声—— 提示工资到账的短信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2004.8! 许幸内心突然涌上一阵狂喜。早就听说今天会发工资,没想到这工资会来得比大姨妈还要准时! 她在原地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高兴得像个小疯子。 电梯里两位男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中一位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按下关闭按钮。 待许幸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合上。 毕竟刚刚喜获重新做人之后的第一桶金,她懒得计较这种小事,等了下一趟电梯,她直奔千里书店。 千里从今天开始做十周年店庆活动,全场图书打折。 许幸前几天路过书店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他们的店庆公告。 店庆折扣加上春节折扣再加上李缘君的会员卡折扣,初一的纪念版《假面》全套只要八十多块就能拿下,相当于原价三折,比几家电商还要便宜,而且能给李缘君的会员卡积分。 最重要的是,千里书店的《假面》赠送独家海报。 李缘君是初一的脑残粉,送一套带独家海报的《假面》给她当新年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待许幸赶至千里,她惊奇发现,书店原来也可以像菜市场一样人潮涌动。 小市民心态的第一要义就是,人多的地方有便宜可捡。 这么多人买书,看来千里这次的活动是实打实的很划算。 许幸二话不说,迅速冲杀至第一战场。 畅销区的人最多,许幸路过时,只见摆放初一《假面》纪念版的书架已经空空如也。但她一点都不沮丧,只快步走向古典名著区,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些抢书的人就是太年轻了。 她昨晚来观察敌情的时候就预料过《假面》会被抢售一空,所以她偷偷藏了一套,就藏在冷清的古典名著区。 是什么让一位奔三少女做出藏书等打折这种丧心病狂令人窒息的操作呢。 当然是因为贫穷呀:) 毕竟是做了坏事,越走近,奔三少女心里就越紧张,同时还有点儿忐忑,因为她不能确定书店店员今天没有整理书架,更不能确定有人就是非常无聊的逛到古典名著区,又刚好对这套《假面》产生了兴趣。 她默念着“梦溪笔谈梦溪笔谈”,一路沿着第三排古典名著的书架找过去。 待看到两本《梦溪笔谈》旁边黑色的书脊时,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还在还在! 奔三少女忍住心头的小窃喜和小心虚,伸手拿书。可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看见那套《假面》活生生的在往里动—— 妈哒,这书店还很灵异啊。 她微微仰头,眼睛发直。 直到眼睁睁看着《假面》消失,对上书架另一边微垂的眼眸,她不太发达的小脑才开始进行第二次原/子/弹爆炸。 康沉! 怎么是他!!! 而康沉瞥见书架对面那张痴痴傻傻的小脸蛋时,眉心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健身房偶遇过后,许幸不安了好一阵,可年底太忙,加上她没再去过健身房,遇到康沉产生的疑问也渐渐被她抛诸脑后。 此时再见,许幸如临大敌。 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在那空白三年里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就现在和她抢书这架势,他也真能算是命中带煞,专门煞她了。 她绕过书架,到对面找煞星,打算心平气和地砍他两刀,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今天穿一件灰白高领羊绒衫,外罩黑色呢子大衣,长款大衣的面料一看就很有质感,版型也似量身裁定,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俊朗妥帖。 再搭上那副薄薄的淡金色细边眼镜,许幸觉得,他就是斯文败类本类了。 默默咽了咽口水,许幸上前,扯起唇角,招呼道:“好巧啊,又碰上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康沉手里的书,又说:“你也来买初一的《假面》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要买这书,识相地赶快把书还给本仙女:) 可康沉抿唇不语,透过薄薄镜片,他的眼眸显得沉静又深邃。 许幸唇边的笑容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愈发僵硬。 在她以为康沉不会开口的时候,康沉却从鼻腔发出了“嗯”的单音节,手指在硬壳书面上无意识敲着,随口道:“买本书回去垫桌脚。” ……? 神他妈垫桌脚! 这么厚一套书,你家桌子是缺了一条脚吧! 许幸感觉这逼在羞辱自己的智商,气得眼睛发直。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横一横,面上仍然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懒得受这逼的气,不让就不让,上网买算了! 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网上这套书可整整贵上一百块。 四舍五入,就是贵上了一个亿啊。 想到这,她心态就稳了。 秉持着伸手不打小卖萌的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放柔,“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看推理,尤其初一的,我觉得写得特别好。” 说着,她努了努嘴,视线微垂,看向康沉手里的书。 “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他的签售会,但人太多了,根本签不到名。听说千里这边《假面》还送独家海报,我特意过来转转,想着今晚没事,刚好可以买一套回去看看……” 许幸刻意停顿,不动声色地偷瞄了康沉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镜片反光,她总觉得康沉的目光闪了闪。 她又故作试探,怯怯道:“康沉,你能不能把这套书让给我呀?” 卖萌中带点撒娇的语气让许幸自己都身心一麻,恍惚间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六岁高龄,一时觉得沉痛非常。 是什么让高龄少女恶意卖萌呢!当然还是因为贫穷呀!嘤嘤嘤! 不知道是被她下了撒娇蛊还是已经看出她小市民的本质,听她说完,康沉竟然十分爽快地掂掂书,直接递了过去。 真让? 许幸压抑着冒头的小兴奋,正打算去接。 可康沉突然又收回了手。 妈哒!调戏我吗! 许幸愤怒的小火苗还未来得及燃起,康沉忽地一笑,整个人气质都温和下来,“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送你好了。” ……?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下次请你吃饭好吧。”高龄少女仅思考三秒就迅速作答。 有人愿意买单,她当然应该很不要脸的接受,再顺便客套一下。 没想到康沉略一点头,边摘下眼镜擦镜片,边应声道:“那不如就今天吧,我刚好有空。” ……? 82三角形 此为防盗章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霓虹明灭, 流光交错, 在许幸眼底, 却都氤氲成一片或大或小的光斑。 她扭头对着车窗那一面,察觉到有眼泪涌出, 就马上抬手擦掉。 康沉车速很快,许幸擦着眼泪,却还是认出,这是往江边走的路。 她从小就在雍城生活, 雍城是个游离在二三线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城市, 可她对雍城的归属感和熟悉感要远远超过相距不远却繁华多倍的星城。 一个拐弯,她就知道康沉是想抄近路。 这条近路属于老城区,路旁路灯要亮不亮, 路面不甚平整。周边都是低矮待拆的老式居民楼,夜风中伫立,似是摇摇欲坠。 开了一小段,车突然停下。 许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反应稍微要慢一些,可很快,她察觉出些许不对。 她转头去看康沉, 声音略微带着哭后的破碎感, “怎么了?” 康沉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 他说:“车坏了。” “……” 撞车的时候他不是很英勇? 康沉转头,看到她妆哭花后那张五彩斑斓的脸,倾身打开她面前的储物柜,然后拿出纸巾,放到她怀里,“擦擦。” 许幸对自己的狼狈毫无所觉,一边抽纸,还一边可怜巴巴地道谢,“谢谢……康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去填海了……” “……” “不过我还是想去填海…你说我怎么能弄得这么狼狈呢,我……” 康沉忍无可忍,“你先闭嘴。” “……” 许幸还真的乖乖闭嘴了。 不让她说话,她就一个人默默地想,可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儿,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康沉很少情绪外露,可被包厢场景激出来的火气暂时压不下去,心头有些燥郁。 见许幸还在掉眼泪,他克制着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又掏出一条方巾,打开车窗用水淋湿,转过来又扳正她的脸,胡乱在上面抹了几把。 康沉力气大,许幸被控住下巴动弹不得,挣扎几下,下颌有些痛,于是更委屈了。 抹完之后,康沉皱眉,“怎么擦不掉?” 许幸掰开车顶的镜子照了下,毫无预兆地,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 许幸看着镜子里那张丑得像不可回收垃圾的脸,已经完全听不进劝,坐在那里哭声震天,肩膀一耸一耸,伤心得无法自拔。 要不是这条路没人,被人看到她这幅鬼样子估计会以为她被强行车震了。 康沉揉着眉骨,少有地涌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情绪,他打了个电话,找人把自己车开来,稍稍一顿,又让人带上卸妆用品。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女人哭声,不由得暗暗咋舌,听到卸妆用品,更是惊讶得万脸懵逼。挂断电话一琢磨,就给康沉他爸打了个小报告。 许幸哭了一阵,喉咙痛,眼睛干,实在是太累了。她抽抽嗒嗒几声,默默地拿纸擦眼泪,稍微安静。 康沉被吵得头疼,眼下安静,忍不住嘲讽一句,“要不要喝点水继续哭?” 许幸刚刚压下的委屈立马上涌,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将纸团扔到康沉身上。 “你还是个人吗…呜……你以为…呜呜……你以为我想哭吗?牢也不是…我想坐的啊……”许幸断断续续地哭诉,“那一醒来…就要坐牢…呜呜……关在那个小格子里…我要不是心态好……早就死了一万遍了…” “我名牌大学毕业……我…听说我还在雍大读研…什么工作找不到啊……你以为我想…呜呜呜……还要被卓小晴…卓小晴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羞辱……呜…” 听到这,康沉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伸手,想拍拍许幸肩膀。 许幸哭得太过投入,见有只手过来,就下意识抱住,然后扑进对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肩上擦。 康沉一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 拥抱的姿势保持了好几分钟,被前方来车的远光灯打破。 远光灯随着距离拉近切换成近光灯。 许幸从康沉怀里退出来,眼睛红红,肿得像核桃。 她忍着酸痛半眯起眼,刚好看到被照亮的车牌,呐呐地问:“怎么是你的车……” 来送车的人将车停到路边,上前和康沉说了几句,很自觉地隐到暗处打电话,似乎是想找人把这部越野拖走。 康沉将卸妆用品扔到许幸身上,然后下车,关车门前还冲她交代,“弄好下来。” 在车外站了十来分钟,见副驾半天还没动静,他松了松里衬领口,无甚耐心地上前拉开车门。 车里许幸正忍着脚疼在费力穿鞋,这种细高跟她本来就穿不惯,而且她的脚要比李缘君大一码,刚刚在包间还崴了一下,用点力就疼得厉害。 康沉目光不经意落在她弯腰露出的胸前那道沟上,半晌没有移开。 许幸穿了半天都没穿上,又不敢太使劲,怕把李缘君的名牌鞋给弄坏。 她委屈巴巴抬头,无声地向康沉求助。 康沉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蹲身,捏了捏许幸的脚踝。 许幸皱眉,轻嘶一声。 康沉松开,又拎起那只blingbling的高跟鞋打量,心里又升起莫名燥意。 许幸还想再做尝试,把脚往另一只鞋里塞。 康沉突然扔下鞋子,将许幸往外抱一截,直接拦腰扛起。 许幸被突如其来的悬空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还未待她回神挣扎,康沉已经将她塞进自己那辆保时捷里。 也不知道康沉在抽什么疯,车速一路飙升,直接开回了文艺路。 许幸心里惴惴,以为康沉又不爽了,想要回去找卓小晴麻烦,可康沉又很快停车,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交代,“安分点坐着。” “……” 许幸眼睁睁看着康沉下车,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到五分钟,康沉折返,手里拎了双运动鞋。 他没上车,直接从车窗把鞋递了进去,“穿好下来,吃点东西。” 许幸愣愣接过。 鞋子是很少女的西瓜粉,她在李缘君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这一款,很贵,差不多要花掉她一个月工资。 她有点犹豫,可康沉靠在窗户边又催促了一声。她赶忙穿上,尺码竟然意外的合适。 下车后,她整理着衣服,又低头打量新鞋子,心里冒出很多欢喜的小泡泡,“谢谢你,鞋子…是送给我的吗?” “你想折现还给我也行。” 不,我不想! 许幸赶忙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她四周环顾一遍,往前走了点儿,停在一家专门做抹茶的日式甜品店门前。 甜品店招牌上写着一串看不懂的日文,和风门帘半拉。 她在门口海报立牌前看了好一会儿,转身问康沉,“你吃甜品吗,这家可不可以?” 据说吃甜品会让心情变好,而且这家抹茶店正在做开业活动,名字里带一个X可以打八折,带两个X可以打六折。 她名字里有两个X,还挺划算。 康沉没意见,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里走。 这家店看着窄窄小小,但有三楼,每楼都有六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可以放下竹帘做半遮挡。 他们进去的时候,一楼二楼都已满座,有穿和服的服务员带路,领着他们往三楼走。 整家甜品店都很有日式风情,许幸看到鞋架,默默脱下新鞋,然后又去看康沉。 康沉也依样脱下,盘腿坐进隔间。 可他高高大大的,钻在这小隔间里总有种束手束脚的不和谐,偏生他坐得正经,吃个甜品整出了听音乐会的气势。 许幸翻着菜单,时不时瞄他一眼,本来心里还很郁郁,可见他这样子,有点想要发笑。 这家甜品店所有甜品都和抹茶有关,抹茶杏仁豆腐,抹茶提拉米苏,抹茶冰淇淋…… 许幸点了几样,康沉随意,东西上来了他也不动,只看着许幸进食。 “你不吃吗?” “哭饿的人不是我。” “……” 他今晚戾气怎么这么重? *** 被单方面盯着吃东西盯了好一会儿,许幸很不自在。 抹茶味在舌尖打转,她不由自主想起康沉闯进包间扶住她的那一刹那,还有他提醒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往卓小晴车上那一撞。 其实她之前根本都不敢想象这样当众被揭穿的场面到底会有多难堪,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今天康沉在,她难受,但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紧接着她又想起,康沉还扛了她,送了她鞋子…… 突然,她的脸就红了。 康沉气息过于明显,她硬着头皮吃了块蛋糕,又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其他几样甜品,结结巴巴道:“我吃好了,我…我们走吧。” 康沉微微点头。 走出小隔间,康沉穿好鞋,等许幸。 而许幸跟着出来,扫了一圈鞋架,有点愣。 鞋呢。 她傻傻道:“我的鞋好像不见了。” 说完,她的意识才回位。 康沉送给她价值四位数的新运动鞋不见了…… 所以,她又要成为没鞋穿的小女孩了! 其他隔间的小姑娘闻声出来,认领了自己的鞋,只剩下一双没人认领的开胶布鞋。 想起自己的西瓜粉,又看了看眼前这双小破鞋—— “哇!” 许幸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态说崩就崩了。 紧接着,她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冷不丁地,她打断郝经理,问:“郝经理,那个,今年元旦之后,集团年卡不能转让的新政策……是不是咱们康总规定的?” “那个啊,是我们康总……” 郝经理说得正起劲,脑海里倏忽闪过一丝灵光,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紧急刹车。 见康沉深不可测,许幸眼里满是疑惑,他预感自己要是说错一句话今天就可以收拾铺盖从这里圆润地滚蛋。 正所谓急中生智,郝经理用上了毕生的智商与情商秒速分析了一波目前状况,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了个弯。 “欸,康总没和许小姐说吗?康总就是来拿这一年度的规定修改文件的。康沉平日忙嘛,健身房的事都是我们傅总在管。” ??? 许幸听得云里雾里,没怎么闹明白。他的意思是,康沉的确是他们健身房的老板,但康沉不管事,管事的是另外一位老板? 郝经理不给许幸找出破绽的机会,很快便一拍脑袋,做出刚想起什么的表情,“哎哟!康总,许小姐,这可真不好意思,有个客人预约了今天来了解课程,这到点了,我差点给忘了。你们继续锻炼啊,我先失陪一下。” 本来也没叫你陪啊…… 许幸看着郝经理来去一阵风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头,她才想起康沉还在这儿杵着。她扶靠着椭圆仪一边,问:“你是这家健身房老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忘了。”康沉双手环抱,略略坐在动感单车上,轻描淡写应了一声。 ……? 忘了? 大哥,找理由能不能用点心啊!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随便敷衍一下你”也未免太看不起大龄贫穷少女的智商了吧? 许幸干瞪着眼,很气。 *** 在康沉的监督下,许幸在健身房锻炼了整整一个小时。 离开的时候,许幸感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都被拉伤了一遍,这卡就是值三万八她都不想来活受罪了。 一边穿外套,她还一边神神叨叨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康沉的运动量比她大上一倍,这会儿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 她更气了。 偷偷白了康沉一眼,在康沉抬头的瞬间,她脸上又挂满了“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 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到前台时,许幸突然拉了拉康沉袖子,和他商量,“对了,康沉,你既然是这家店的老板,能不能通融下,让我把卡给转了啊?” “你这么缺钱?” “对啊。”许幸很实诚地点了点头,穷得朴素又坦荡,“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撞了卓小晴的车给她赔了三万块嘛,我又没钱,而且这过日子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我都从我朋友手里借五万块了,要是能把这卡转掉,就能还她一点点了。” 83占有欲 此为防盗章 许幸越听越觉得奇怪。 她抬头瞧了眼郝经理, 又瞧了眼康沉, 突然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 她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冷不丁地, 她打断郝经理,问:“郝经理,那个, 今年元旦之后, 集团年卡不能转让的新政策……是不是咱们康总规定的?” “那个啊,是我们康总……” 郝经理说得正起劲, 脑海里倏忽闪过一丝灵光, 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紧急刹车。 见康沉深不可测,许幸眼里满是疑惑, 他预感自己要是说错一句话今天就可以收拾铺盖从这里圆润地滚蛋。 正所谓急中生智,郝经理用上了毕生的智商与情商秒速分析了一波目前状况,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了个弯。 “欸, 康总没和许小姐说吗?康总就是来拿这一年度的规定修改文件的。康沉平日忙嘛,健身房的事都是我们傅总在管。” ??? 许幸听得云里雾里,没怎么闹明白。他的意思是,康沉的确是他们健身房的老板,但康沉不管事, 管事的是另外一位老板? 郝经理不给许幸找出破绽的机会, 很快便一拍脑袋, 做出刚想起什么的表情, “哎哟!康总,许小姐,这可真不好意思,有个客人预约了今天来了解课程,这到点了,我差点给忘了。你们继续锻炼啊,我先失陪一下。” 本来也没叫你陪啊…… 许幸看着郝经理来去一阵风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头,她才想起康沉还在这儿杵着。她扶靠着椭圆仪一边,问:“你是这家健身房老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忘了。”康沉双手环抱,略略坐在动感单车上,轻描淡写应了一声。 ……? 忘了? 大哥,找理由能不能用点心啊!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随便敷衍一下你”也未免太看不起大龄贫穷少女的智商了吧? 许幸干瞪着眼,很气。 *** 在康沉的监督下,许幸在健身房锻炼了整整一个小时。 离开的时候,许幸感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都被拉伤了一遍,这卡就是值三万八她都不想来活受罪了。 一边穿外套,她还一边神神叨叨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康沉的运动量比她大上一倍,这会儿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 她更气了。 偷偷白了康沉一眼,在康沉抬头的瞬间,她脸上又挂满了“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 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到前台时,许幸突然拉了拉康沉袖子,和他商量,“对了,康沉,你既然是这家店的老板,能不能通融下,让我把卡给转了啊?” “你这么缺钱?” “对啊。”许幸很实诚地点了点头,穷得朴素又坦荡,“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撞了卓小晴的车给她赔了三万块嘛,我又没钱,而且这过日子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我都从我朋友手里借五万块了,要是能把这卡转掉,就能还她一点点了。” 康沉:“你现在还住在你朋友家,她应该没指望你能还上吧。” 许幸就很不服气,“她不指望那是她把我当朋友,但我不能因为她把我当朋友就真不还啊!” 康沉语气不明,“看不出你穷得还挺有骨气。” 许幸和他对视三秒,瞬间就想到了他撞坏的车,送给她还没穿热就被偷的西瓜粉鞋子……突然心虚。 对不起,我并没有什么骨气,我赔不起。 她抓了抓头发,又使了一招转移话题大法,“对了,那个你前几天来回捎我,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吃完饭还可以看个电影什么的。” 许幸不经大脑思考地蹦出了一串和李招娣出门时的标准行程,话说出口,就觉得一男一女看电影好像不大妥当。 可还没等她收回后一句,康沉就开口答应,“可以,不过最近我不在星城,等下周吧。” “那你去哪?”许幸下意识问。 康沉看她一眼,正准备回答。可许幸从那平淡的一眼中活生生脑补出了“who are you”的嫌弃,于是忙补充,“啊……那等你回来有空了,我再请你吃饭好吗?那个,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说完,她急匆匆往外走。 *** 接下来的一周,许幸没有再见到康沉,路小柯那小妖怪也是保姆阿姨送来上课。 许幸还在想,上次康沉去雍城,那路小柯谁来带,没成想路小柯竹筒倒豆子似的自己给交代了。 原来,路小柯的外公外婆就是星城人,可两老年纪大了带不动小孩儿,只有康沉有事的时候,才会把他送去外公外婆那里。 可以看出,在外公外婆家呆着的路小柯,明显比平日还要作威作福。 每上完一节课,许幸就感觉自己被折腾得老了一岁,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 周五这天公司有聚餐。 本着蹭一顿是一顿的原则,许幸对参与公司活动一直抱有极大热情,即便她今天又被那群小妖怪整老了一岁。 给李缘君发了个晚回的消息,她收拾包包,蹭上小周老师的车,一起去聚餐的烤肉店。 刚一下车,就见财务部几个同事从旁边的雷克萨斯下来。而雷克萨斯的车主正是扔过红色炸/弹的夏清清。 夏清清女士结完婚休完婚假,大家都以为她要走人了,可没想到她马不停蹄地就怀了孕,现在月份还小,估计再过不久她老人家又要光明正大回家休产假了。 办公室里暗暗讨论过,大家认为,就是因为这一小撮进公司没干过几天正经事就结婚生子蹭一波带薪长假再麻溜辞职的女人搅浑水,女性在职场上才很难得到公正对待。 对这一观点,许幸没太大感触,因为她坐过牢,在职场上本就注定不会有公正对待。 都是刚刚下车,许幸没多想,和坐夏清清车过来的几个财务部同事笼统打了声招呼。 不知为何,她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尤其最后下车的夏清清,许幸能感受她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敌意,丝毫不见当初从自己口袋里抢份子钱的喜庆。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拔钱无情”吧。 很快,小周老师停好车,也从驾驶座下来了,两人跟在财务部几个同事后面一起往里走。 到预定好的包厢,许幸和小周老师还未落座,夏清清就很突然地开口,调侃道:“小幸,你今天怎么坐周周的小polo啊,男朋友没送你吗?” 许幸微愣。 姐,你这样随便给我安排戏份不太好吧? 夏清清见许幸的表情,扯了扯唇角,半是开玩笑半是嘲讽地说:“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小幸你男朋友开保时捷啊,怎么也不带给大家见见,什么时候会有喜讯啊?男人年纪大点靠谱,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嘛,还是小幸你眼光好。” ??? 许幸终于听出来夏清清话里的不对劲了。 雍城,保时捷。这是说的康沉? 可是,年纪大靠谱,四十一朵花又和康沉有什么关系? 许幸懵逼的这会儿,夏清清已经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她男朋友的长相身材,而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 在夏清清的描述里,那个开保时捷送许幸去雍城学习的男人是个肥头大耳地中海,油腻得随便挤挤就能直接炒菜了。 许幸傻站在那儿听夏清清说完,基本是了解了谣言的传播过程。 雍城那边的老师估计是撞见她上康沉的车了,但她们没有看到驾驶座里到底坐了个什么妖魔鬼怪,于是就自己造了一个出来。 女人的嫉妒心理以及“我听说”、“你听说”在广为传播的过程中莫名其妙就被添油加醋描补成了多个版本。 到夏清清这儿,基本已经坐实她被油腻中年大叔包养的事实。 工作久了还没被炒鱿鱼的人不一定是业务能力突出,但一定不是个傻子。 夏清清这一番意有所指的描述说出来,大家心里都已经有底,会掩饰的人还能不动声色,不会掩饰的已经偷偷瞄了许幸无数眼。 许幸非常淡定,她原本想解释保时捷车主不是她男朋友也不是她金主,可听完夏清清的胡编乱造,她心生一计。 既然有人把地中海大叔都说得这么活色生香了,她不好好顺水推舟一番,怎么能体现她超凡脱俗的装逼功力,顺便气死这个坑她份子钱的职场摸鱼小能手呢。 见夏清清脸上还是那副“尔等屁民都是傻逼,不会有人比我混得更好”的嘚瑟样,许幸撩了撩头发,故作惊讶道:“哎呀,我男朋友的司机送我去雍城,被那边的同事看到了呀。” 霎时,包间一片安静。 许幸甚至都记不清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就惶恐发现聚会近在眼前。 下午有一节课,许幸中午没吃饭,这会儿有点饿得慌。 本来打算再饿一饿直接吃晚饭,可想到还要对付那几个混世小魔王,她还是准备下楼买个饭团。 楼下便利店扫码机坏了,暂时没法用手机支付,许幸惦念着还没用完的一块二现金红包,暗暗提醒自己,等会儿下班回家,要另外找个便利店用完。 买完饭团出来,许幸正好撞上康沉来送路小柯上课。 路小柯抱着个迪迦奥特曼的模型,跟在康沉旁边亦步亦趋。看到许幸,他眼睛一亮,亲亲热热地打招呼:“许许老师~” 他的月亮眼笑得弯弯的,小嘴咧开,一排小米牙莹润可爱。 许幸暂时忘记他反骗自己不肯吃药的恶行,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蹲下身左右打量,“呀,奥特曼宝宝感冒好了呀。” 84睫毛精 此为防盗章  许幸现在在一家名为“启真”的脑力开发培训机构当老师,她在的这家虽是加盟, 但品牌挂靠知名少儿教育集团, 不缺生源。 被李缘君介绍过去时,许幸还因为自己有过案底惴惴不安。 出狱之后她自己去找过工作, 可稍微正经点的公司都要调档, 名牌大学毕业的光环怎么也抵不过蹲大牢的罪孽深重。 多次碰壁后, 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 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 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 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 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一向水深, 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 还有找关系进来的,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 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 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 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 当然, 转正之后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 她的债主是李缘君, 不要利息, 也不催债。 想到这,许幸又看了眼自己挂在网上的健身房年卡,一万块的价格挂了差不多一周了,还是无人问津。 她犹豫片刻,将价格调低一千块。 ***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嗯嗯,那好,新年快乐噢。” 许幸面带笑容结束通话。放下听筒后,她揉了揉自己笑得僵硬的小脸蛋,又抻了个懒腰—— 终于解放了! 他们培训机构的学生大多为学龄前儿童,最大的也不过低年级在读,所以除了上课,他们这些老师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家长沟通。 毕竟最普通的课程都是五千块的报名费用起步,总得拿出点专业素养让家长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 结束春节前的最后一通慰问,许幸拿着包包离开座位。 临近春节,培训班也无课可上,公司里只有做行政的还在蹭空调看电视剧,她和大办公室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往外走。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与此同时,她手机也应景地“叮”了一声—— 提示工资到账的短信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2004.8! 许幸内心突然涌上一阵狂喜。早就听说今天会发工资,没想到这工资会来得比大姨妈还要准时! 她在原地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高兴得像个小疯子。 电梯里两位男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中一位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按下关闭按钮。 待许幸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合上。 毕竟刚刚喜获重新做人之后的第一桶金,她懒得计较这种小事,等了下一趟电梯,她直奔千里书店。 千里从今天开始做十周年店庆活动,全场图书打折。 许幸前几天路过书店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他们的店庆公告。 店庆折扣加上春节折扣再加上李缘君的会员卡折扣,初一的纪念版《假面》全套只要八十多块就能拿下,相当于原价三折,比几家电商还要便宜,而且能给李缘君的会员卡积分。 最重要的是,千里书店的《假面》赠送独家海报。 李缘君是初一的脑残粉,送一套带独家海报的《假面》给她当新年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待许幸赶至千里,她惊奇发现,书店原来也可以像菜市场一样人潮涌动。 小市民心态的第一要义就是,人多的地方有便宜可捡。 这么多人买书,看来千里这次的活动是实打实的很划算。 许幸二话不说,迅速冲杀至第一战场。 畅销区的人最多,许幸路过时,只见摆放初一《假面》纪念版的书架已经空空如也。但她一点都不沮丧,只快步走向古典名著区,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些抢书的人就是太年轻了。 她昨晚来观察敌情的时候就预料过《假面》会被抢售一空,所以她偷偷藏了一套,就藏在冷清的古典名著区。 是什么让一位奔三少女做出藏书等打折这种丧心病狂令人窒息的操作呢。 当然是因为贫穷呀:) 毕竟是做了坏事,越走近,奔三少女心里就越紧张,同时还有点儿忐忑,因为她不能确定书店店员今天没有整理书架,更不能确定有人就是非常无聊的逛到古典名著区,又刚好对这套《假面》产生了兴趣。 她默念着“梦溪笔谈梦溪笔谈”,一路沿着第三排古典名著的书架找过去。 待看到两本《梦溪笔谈》旁边黑色的书脊时,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还在还在! 奔三少女忍住心头的小窃喜和小心虚,伸手拿书。可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看见那套《假面》活生生的在往里动—— 妈哒,这书店还很灵异啊。 她微微仰头,眼睛发直。 直到眼睁睁看着《假面》消失,对上书架另一边微垂的眼眸,她不太发达的小脑才开始进行第二次原/子/弹爆炸。 康沉! 怎么是他!!! 而康沉瞥见书架对面那张痴痴傻傻的小脸蛋时,眉心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健身房偶遇过后,许幸不安了好一阵,可年底太忙,加上她没再去过健身房,遇到康沉产生的疑问也渐渐被她抛诸脑后。 此时再见,许幸如临大敌。 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在那空白三年里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就现在和她抢书这架势,他也真能算是命中带煞,专门煞她了。 她绕过书架,到对面找煞星,打算心平气和地砍他两刀,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今天穿一件灰白高领羊绒衫,外罩黑色呢子大衣,长款大衣的面料一看就很有质感,版型也似量身裁定,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俊朗妥帖。 再搭上那副薄薄的淡金色细边眼镜,许幸觉得,他就是斯文败类本类了。 默默咽了咽口水,许幸上前,扯起唇角,招呼道:“好巧啊,又碰上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康沉手里的书,又说:“你也来买初一的《假面》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要买这书,识相地赶快把书还给本仙女:) 可康沉抿唇不语,透过薄薄镜片,他的眼眸显得沉静又深邃。 许幸唇边的笑容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愈发僵硬。 在她以为康沉不会开口的时候,康沉却从鼻腔发出了“嗯”的单音节,手指在硬壳书面上无意识敲着,随口道:“买本书回去垫桌脚。” ……? 神他妈垫桌脚! 这么厚一套书,你家桌子是缺了一条脚吧! 许幸感觉这逼在羞辱自己的智商,气得眼睛发直。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横一横,面上仍然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懒得受这逼的气,不让就不让,上网买算了! 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网上这套书可整整贵上一百块。 四舍五入,就是贵上了一个亿啊。 想到这,她心态就稳了。 秉持着伸手不打小卖萌的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放柔,“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看推理,尤其初一的,我觉得写得特别好。” 说着,她努了努嘴,视线微垂,看向康沉手里的书。 “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他的签售会,但人太多了,根本签不到名。听说千里这边《假面》还送独家海报,我特意过来转转,想着今晚没事,刚好可以买一套回去看看……” 许幸刻意停顿,不动声色地偷瞄了康沉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镜片反光,她总觉得康沉的目光闪了闪。 她又故作试探,怯怯道:“康沉,你能不能把这套书让给我呀?” 卖萌中带点撒娇的语气让许幸自己都身心一麻,恍惚间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六岁高龄,一时觉得沉痛非常。 是什么让高龄少女恶意卖萌呢!当然还是因为贫穷呀!嘤嘤嘤! 不知道是被她下了撒娇蛊还是已经看出她小市民的本质,听她说完,康沉竟然十分爽快地掂掂书,直接递了过去。 真让? 许幸压抑着冒头的小兴奋,正打算去接。 可康沉突然又收回了手。 妈哒!调戏我吗! 85红玫瑰 此为防盗章  许幸浑浑噩噩起身, 跟着康沉去吃饭。 晚上, 小妖怪在他叔的视线范围内也表现得很乖。 等到做饭阿姨来收拾厨房, 康沉让人看着小妖怪,然后又开车送她回家。 许幸身为老师的自信心被康沉打击得七零八落,一路都很沉默。 直到车开到小区门口, 许幸才出声, “停在这里就好了, 我要去拿个快递。” 康沉依言停下。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 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 “它就是一个猛转头,你想象下, 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康沉沉默半晌,“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 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突然握拳掩唇, 轻咳一声。 透过薄薄镜片, 眼底依稀可见笑意浮动。 *** 夜晚小区里亮了灯,初春的风仍然有些清冷, 微微掠过, 树叶沙沙作响。 许幸拖着步子走向快递柜, 心情略丧,边扫码开箱还边想:最近穷得叮当响的,什么都没买,谁寄的快递啊。 柜门“啪嗒”打开,她就着朦胧灯光仔细打量。 收件人姓名电话地址都很齐全,可寄件人那里只留了一串不熟悉的手机号码,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她掂了掂,东西好像不重。 回到家,许幸找了把工具刀拆快递。 快递盒打开,许幸有点意外。 盒子里面只有一个木质相框,相框框住一张集体照,而集体照上是一群穿硕士服的男男女女。 许幸很快就在那群男男女女中找到了自己。 照片上,她显得比现在年轻一些,眉眼清澈,笑容灿烂。 她看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她的研究生毕业照。 谁寄的啊? 许幸满心疑惑,一手拿着相框,另一只手将快递盒翻转往下倒。 ——没有其他东西。 她又回过头去打量照片,照片里其他人看着眼熟,但让她叫名字,却一个都叫不上来。不对……有一个她还是能叫出名字的,那就是站在她旁边,和她形容亲密的方萝。 照片上方萝有些腼腆,笑容略显羞涩,看上去干干净净。 许幸听说过,方萝是她研究生时期的室友,两人很要好。 是的,听说。 她本身对方萝是没有印象的。 记住这张脸是因为,出狱后她一度想要找回记忆,看了不少自己研究生期间发的朋友圈。 李缘君也说,读研的时候,她最常提及的就是和她同寝那个叫方萝的女生。 许幸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试着拨了下寄件人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许幸挂断,返回通话记录界面。看到界面上的号码归属地标注为雍城,她心念一动,又上网查了下快递单号。 单号物流显示,快递是从雍城发来的,揽件地点为雍城老城区的某家小超市,括号里还写着,这家小超市是该快递公司的代收发点。 许幸一头雾水,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毕业照。 她正是在研三毕业那一个学期、拍完毕业照后出的事。毕业前夕入狱,导致她并没有拿到硕士学位证和结业证。 这张毕业照寄给她,莫不是来羞辱她研究生没毕业的吧? 这么一想,许幸有点郁闷。 她顺手截图了物流信息,将相框扔到一边。 李缘君还没回,许幸检查完明天的备课,打算码码字。可那张突然寄来的毕业照,又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也静不下来。 *** 李缘君回来的时候,许幸窝在沙发上,码了三百个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李缘君凑近,随意瞥了眼,调侃,“哟,您老又打算挖新坑了啊。” 许幸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旁边挪,给李缘君腾位置,顺便将电脑放到李缘君腿上。 “你看看,这个开头怎么样。” 李缘君避之不及,“别别别,我现在不看小甜文,你别给我看,省得给你带歪了,你多看看金榜上那些人都写的什么题材是个什么节奏就行了。” “金榜上不都是大神么,人家写什么题材都一呼百应,我一个小透明有什么可参考的。” 李缘君嗤笑,“拜托,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作收一千才叫小透明好吗?你看看你自己作收。” 许幸傻乎乎问:“什么是作收?” “作者收藏!点开你专栏,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李缘君指着她的屏幕。 “我有三十四个欸。” 李缘君无语凝噎,“三十四个,那你充其量就是个小尸体,好吗?” 小尸体? 许幸狐疑地看向李缘君,见李缘君隐隐露出一副“快来问我我是什么等级”的表情,许幸决定了,就是不问,憋死她:) 李缘君期待了半晌,见许幸没反应,撇了撇嘴,有点兴致缺缺。 百无聊赖地扫了圈茶几,见茶几桌子上放了个相框,她好奇拿起,边打量边问:“这你毕业照啊?照得挺人模狗样的啊,不过这些男生怎么都这么丑。” “我怎么知道?”许幸将电脑搁置到一旁,“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我查了下单号,寄件地点是雍城。” 李缘君这一刻的思维和许幸达到了神同步,“哟,知道你没拿到毕业证还给你寄毕业照,这人不会是跟你有仇,故意羞辱你吧?”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和谁说过你现在住我这?” 问到这,许幸摇头,“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是你接我出来的吗?除了和牢里那个砍了老公小三的阿姨说过朋友会来接我回家,我谁都没说呢。而且那个阿姨的刑期可得到今年五月份。” 李缘君写科幻的,不是很懂推理,听她这么说,又看了半晌照片,毫无头绪。 突然,她指着照片上许幸旁边的方萝说:“这妹子是你读研究生时候的室友吧,你出来这么久了,她还没有联系过你?” 许幸老实巴交地继续摇头。 “这就奇怪了,你出事之后,我还去你们学校找过她,想了解了解情况,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听到你出事的时候特别惊讶。 “和我说话那会儿,她还挺伤心的,说是想去看你,但警察不让。 “哦对了,她还说自己马上要去帝都工作,拜托我多照顾你,等你出来了,一定会来看你什么的。” 说到这儿,李缘君皱起眉,有点想不通。 许幸是被保研了隔壁雍大,而她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念了研究生。 本来两年就可以毕业,可她是春季入学,再加上学渣本性难移,拖拖拉拉也到了许幸研三毕业那个夏天才打算回国。 回国前她还联系了许幸,可许幸那时已经出事。 等她回到雍城,许幸的案子早就走完程序,人也被移交到了雍城女子监狱。 她不相信许幸那怂包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也没有办法详细了解案情,只能到许幸就读的雍大研究生院碰碰运气。 好在运气还可以,她在研究生院找到了许幸朋友圈里常出现的女生,方萝。 得知她是许幸的大学好友,方萝卸下防备,和她吐露心声。 方萝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胆子有点小,和许幸的关系应该不错。 可许幸都出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联系联系? 如果能联系上的话,对许幸恢复记忆肯定是有帮助的。 李缘君不太清楚,摸着后颈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她拍了拍许幸胳膊,“对了对了,你不是说,你有可能在那三年里见过你那个青梅竹马吗,你怎么不问问他?” 问康沉? 许幸神情一滞,而后不假思索地摇头。 问他岂不是就要主动告诉他自己失了忆还坐过牢? 绝对不行啊,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才不要告诉那个逼王自己混得这么惨!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问他!” *** 绿岛别墅区。 康沉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悠闲地往楼下走。 今晚月色很好,路小柯也早早入睡,他觉得,是写点东西的好时候。 要知道路小柯被扔到他家这么久,他连文档都没有打开过。 不得不承认,小孩子是干扰力极强的物种。 他穿青黑色浴袍,腰间松垮地系着带子,随下楼步子晃动,领口也微微敞露出精壮胸膛。 坐到落地窗前,打开笔记本,他又戴上那副淡金色细边眼镜,薄唇紧抿。 写作的时候,他很不喜欢被人打扰,只是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关机,许幸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眸光微闪,不过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女声略带试探意味,“喂,康沉?” 他“嗯”一声。 “那个,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太惊讶啊,我也没疯……” “……” “那个……我失忆了QAQ” 零点后交通早已不复先前拥堵,康沉带着许幸回百丽停车场取车。 见许幸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康沉开了热空调,可许幸攥着安全带,精神仍是高度紧绷。 要不是青梅竹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儿塑料般的信任,她怕是当场就要晕厥了。 耳边还回响着他的低喃,“除夕夜倒计时杀人,是不是有点意思?” 许幸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可问了句“你说什么”,得到“没什么,新年快乐”的答复之后,她又怂兮兮地不敢继续追问。 提心吊胆一路,好在康沉稳稳当当地把她送回了家,下车时还不忘嘱咐她注意保暖,早点休息。 许幸和小鹌鹑似的连连点头,告别之后,快步跑往楼梯间。 康沉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随意轻敲,目光紧随那道娇小身影,直至身影消失在单元入口。 又停留两分钟,看到楼上某扇小窗亮起朦胧灯光,他唇角微翘,这才驶离小区。 *** 除夕一过,便正式迎来了新的一年。 正月里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收发红包。饭桌上永恒的主题就是八卦家长里短,互相吹捧攀比,还有给晚辈介绍对象。 李缘君扛不住,刚过初三就拖着行李箱窜回了星城。 一开门,她就看见许幸直楞楞地躺在沙发上,像是一条不想翻身的咸鱼,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李缘君心头剧跳,幸好在她科幻写手的脑洞大开之前,这条咸鱼动了动,扯起一张纸巾,擤了把鼻涕,然后将纸团投进垃圾桶里。 咸鱼毕竟是还是条鱼,准头非常不好,十个纸团有一个能投进桶里已经算是非常优秀了。 李缘君换了鞋子上前,一边嫌弃地捡纸团,一边担忧地问:“许小幸啊,你还有口气儿吧?” 86等更新 此为防盗章  等到做饭阿姨来收拾厨房, 康沉让人看着小妖怪,然后又开车送她回家。 许幸身为老师的自信心被康沉打击得七零八落,一路都很沉默。 直到车开到小区门口, 许幸才出声,“停在这里就好了, 我要去拿个快递。” 康沉依言停下。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它就是一个猛转头, 你想象下,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 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康沉沉默半晌,“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 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 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突然握拳掩唇,轻咳一声。 透过薄薄镜片, 眼底依稀可见笑意浮动。 *** 夜晚小区里亮了灯,初春的风仍然有些清冷, 微微掠过, 树叶沙沙作响。 许幸拖着步子走向快递柜, 心情略丧, 边扫码开箱还边想:最近穷得叮当响的, 什么都没买,谁寄的快递啊。 柜门“啪嗒”打开,她就着朦胧灯光仔细打量。 收件人姓名电话地址都很齐全,可寄件人那里只留了一串不熟悉的手机号码,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她掂了掂,东西好像不重。 回到家,许幸找了把工具刀拆快递。 快递盒打开,许幸有点意外。 盒子里面只有一个木质相框,相框框住一张集体照,而集体照上是一群穿硕士服的男男女女。 许幸很快就在那群男男女女中找到了自己。 照片上,她显得比现在年轻一些,眉眼清澈,笑容灿烂。 她看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她的研究生毕业照。 谁寄的啊? 许幸满心疑惑,一手拿着相框,另一只手将快递盒翻转往下倒。 ——没有其他东西。 她又回过头去打量照片,照片里其他人看着眼熟,但让她叫名字,却一个都叫不上来。不对……有一个她还是能叫出名字的,那就是站在她旁边,和她形容亲密的方萝。 照片上方萝有些腼腆,笑容略显羞涩,看上去干干净净。 许幸听说过,方萝是她研究生时期的室友,两人很要好。 是的,听说。 她本身对方萝是没有印象的。 记住这张脸是因为,出狱后她一度想要找回记忆,看了不少自己研究生期间发的朋友圈。 李缘君也说,读研的时候,她最常提及的就是和她同寝那个叫方萝的女生。 许幸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试着拨了下寄件人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许幸挂断,返回通话记录界面。看到界面上的号码归属地标注为雍城,她心念一动,又上网查了下快递单号。 单号物流显示,快递是从雍城发来的,揽件地点为雍城老城区的某家小超市,括号里还写着,这家小超市是该快递公司的代收发点。 许幸一头雾水,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毕业照。 她正是在研三毕业那一个学期、拍完毕业照后出的事。毕业前夕入狱,导致她并没有拿到硕士学位证和结业证。 这张毕业照寄给她,莫不是来羞辱她研究生没毕业的吧? 这么一想,许幸有点郁闷。 她顺手截图了物流信息,将相框扔到一边。 李缘君还没回,许幸检查完明天的备课,打算码码字。可那张突然寄来的毕业照,又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也静不下来。 *** 李缘君回来的时候,许幸窝在沙发上,码了三百个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李缘君凑近,随意瞥了眼,调侃,“哟,您老又打算挖新坑了啊。” 许幸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旁边挪,给李缘君腾位置,顺便将电脑放到李缘君腿上。 “你看看,这个开头怎么样。” 李缘君避之不及,“别别别,我现在不看小甜文,你别给我看,省得给你带歪了,你多看看金榜上那些人都写的什么题材是个什么节奏就行了。” “金榜上不都是大神么,人家写什么题材都一呼百应,我一个小透明有什么可参考的。” 李缘君嗤笑,“拜托,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作收一千才叫小透明好吗?你看看你自己作收。” 许幸傻乎乎问:“什么是作收?” “作者收藏!点开你专栏,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李缘君指着她的屏幕。 “我有三十四个欸。” 李缘君无语凝噎,“三十四个,那你充其量就是个小尸体,好吗?” 小尸体? 许幸狐疑地看向李缘君,见李缘君隐隐露出一副“快来问我我是什么等级”的表情,许幸决定了,就是不问,憋死她:) 李缘君期待了半晌,见许幸没反应,撇了撇嘴,有点兴致缺缺。 百无聊赖地扫了圈茶几,见茶几桌子上放了个相框,她好奇拿起,边打量边问:“这你毕业照啊?照得挺人模狗样的啊,不过这些男生怎么都这么丑。” “我怎么知道?”许幸将电脑搁置到一旁,“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我查了下单号,寄件地点是雍城。” 李缘君这一刻的思维和许幸达到了神同步,“哟,知道你没拿到毕业证还给你寄毕业照,这人不会是跟你有仇,故意羞辱你吧?”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和谁说过你现在住我这?” 问到这,许幸摇头,“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是你接我出来的吗?除了和牢里那个砍了老公小三的阿姨说过朋友会来接我回家,我谁都没说呢。而且那个阿姨的刑期可得到今年五月份。” 李缘君写科幻的,不是很懂推理,听她这么说,又看了半晌照片,毫无头绪。 突然,她指着照片上许幸旁边的方萝说:“这妹子是你读研究生时候的室友吧,你出来这么久了,她还没有联系过你?” 许幸老实巴交地继续摇头。 “这就奇怪了,你出事之后,我还去你们学校找过她,想了解了解情况,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听到你出事的时候特别惊讶。 “和我说话那会儿,她还挺伤心的,说是想去看你,但警察不让。 “哦对了,她还说自己马上要去帝都工作,拜托我多照顾你,等你出来了,一定会来看你什么的。” 说到这儿,李缘君皱起眉,有点想不通。 许幸是被保研了隔壁雍大,而她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念了研究生。 本来两年就可以毕业,可她是春季入学,再加上学渣本性难移,拖拖拉拉也到了许幸研三毕业那个夏天才打算回国。 回国前她还联系了许幸,可许幸那时已经出事。 等她回到雍城,许幸的案子早就走完程序,人也被移交到了雍城女子监狱。 她不相信许幸那怂包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也没有办法详细了解案情,只能到许幸就读的雍大研究生院碰碰运气。 好在运气还可以,她在研究生院找到了许幸朋友圈里常出现的女生,方萝。 得知她是许幸的大学好友,方萝卸下防备,和她吐露心声。 方萝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胆子有点小,和许幸的关系应该不错。 可许幸都出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联系联系? 如果能联系上的话,对许幸恢复记忆肯定是有帮助的。 李缘君不太清楚,摸着后颈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她拍了拍许幸胳膊,“对了对了,你不是说,你有可能在那三年里见过你那个青梅竹马吗,你怎么不问问他?” 问康沉? 许幸神情一滞,而后不假思索地摇头。 问他岂不是就要主动告诉他自己失了忆还坐过牢? 绝对不行啊,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才不要告诉那个逼王自己混得这么惨!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问他!” *** 绿岛别墅区。 康沉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悠闲地往楼下走。 今晚月色很好,路小柯也早早入睡,他觉得,是写点东西的好时候。 要知道路小柯被扔到他家这么久,他连文档都没有打开过。 不得不承认,小孩子是干扰力极强的物种。 他穿青黑色浴袍,腰间松垮地系着带子,随下楼步子晃动,领口也微微敞露出精壮胸膛。 坐到落地窗前,打开笔记本,他又戴上那副淡金色细边眼镜,薄唇紧抿。 写作的时候,他很不喜欢被人打扰,只是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关机,许幸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眸光微闪,不过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女声略带试探意味,“喂,康沉?” 他“嗯”一声。 “那个,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太惊讶啊,我也没疯……” “……” “那个……我失忆了QAQ” 许幸身为老师的自信心被康沉打击得七零八落,一路都很沉默。 直到车开到小区门口,许幸才出声,“停在这里就好了,我要去拿个快递。” 康沉依言停下。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它就是一个猛转头,你想象下,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康沉沉默半晌,“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突然握拳掩唇,轻咳一声。 透过薄薄镜片,眼底依稀可见笑意浮动。 *** 夜晚小区里亮了灯,初春的风仍然有些清冷,微微掠过,树叶沙沙作响。 87金丝雀 此为防盗章 ……就这样? 这哥们反应是不是有点平淡啊。 她揪着被子, 犹豫好一会儿, 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 “那, 那我继续?” “嗯。” 好想打爆他冷漠的狗头是怎么回事!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许幸敛了心神,又清清嗓子, “那我继续了啊,事情是这样子的……” 康沉随手点了外放, 将手机搁置在方桌上。 电话里许幸bb说个不停,康沉也不知道在没在听, 摘下刚刚戴上的眼镜,按着块黑色镜布来回擦拭。 “……所以我想问一下,我读研的时候, 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呀?”斟酌着解释一通, 许幸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变得很静,静得能听到低低的呼吸声。 “你问我, 不怕我和你的案件有关系?” 许幸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倏地收紧, 她翻身, 对着向窗的一面。 有夜晚航班在城市上空划过, 航灯闪烁明灭, 夹杂着破云而来的隆隆呼啸, 由远及近,又消失在天际。 她好半晌没回话。 康沉这人吧, 她真的不太好下定义。幼儿园三年, 初中三年, 到高中又短暂同班一年,认识的时间可以说是很长了。但她实在没什么把握说很了解他,也没把握说他肯定和自己的案子没关系。 只是目前,她关于过往三年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康沉身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偶尔昧个良心也没什么的嘛。 她想了想,说:“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人这么好,怎么可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对吧。” “我人这么好?” 这几个字,康沉咬得很重。 许幸心里发虚。 康沉又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拍马屁了。” 你是马吗? 什么马? 种马? 爱拍马屁又有什么错? 这不是生活艰辛呢吗? 许幸心里有个小人画着圈圈不停吐槽,可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要昧着良心继续说:“呵呵,我哪有拍马屁,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你明明就是外冷内热嘛,我还记得念幼儿园的时候你把向日葵老师送的小兔子都给我了呢。” 前提是我帮你吃了那么多胡萝卜:) 康沉大概没想到许幸会突然翻出幼儿园的陈年往事,顿了顿,他又应:“原来我的美好品德,已经要追溯到幼儿园才能发现了。” 语气中还带着淡淡的属于逼王的自嘲:) mmp!还有完没完?到底说不说?! 许幸感觉自己是送了个把柄上门,以后怕是只能被他按在地上摩擦羞辱了。 就在这时,康沉突然正经,“你研三的时候,参加了AFI短期进修,我刚好也在洛杉矶,你来找过我。” ……? 研三时候去过美国李缘君告诉过她,但,“我去找你……干什么?” “玩。” 这翻译下就是去找他蹭吃蹭喝吧? “还,还有呢?” “住在我家。” 靠,还蹭上住了?二十四岁的自己这么没脸没皮吗?! 那在健身房重逢时,她还打肿脸充胖子在他面前说什么自己从事教育行业、偶尔写作、嫌弃那间健身房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她那逼装得可是十分到位啊。康沉那会儿是不是以为自己得失心疯啦? 还有就是,她的贫穷竟然如此的从一而终,读研的时候竟然就已经穷到要去蹭住了!难怪出狱之后,她的银/行卡都因为没交养卡费被冻结回收了。 巨大的信息量洗刷着许幸对自己的认知,她好半天都没吱声。 倒是康沉停顿一会儿又继续道:“你在洛杉矶呆了三个月就回国了,这之后我们没再联系,直到上次在健身房……” 别说了! 换作是她,莫名其妙来个自称青梅竹马的骗子蹭吃蹭喝三个月,她也不想再跟对方联系了好吗?! 许幸从没想过,自己对康沉也会涌上一种“无颜面对青梅竹马”的羞愧。 她沉痛地说了声:“难为你了啊,康沉。” 而后默默挂断电话,一个人把头埋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 这之后几天,许幸都有些魂不守舍。 周一例行开会的时候,她还在想七想八,却不料偷偷摸鱼会突然被老板点名,“……那好,就许幸吧。许幸?” 身边小周老师在桌底下碰了碰她的脚。 她回神,忙答一声:“在!” “嗯,你没有什么问题吧?” ……? 什么…没有问题? 她来不及细想,先应声道:“没有没有。” 老板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惴惴不安地又坐了几分钟,等到散会,她凑到小周老师身边小声问:“周周啊,刚刚老板让我干嘛来了?我没听到。” “没听到你也敢瞎答应……”小周老师抛过来一个“我服了你”的眼神,“就是让你这个周末去雍城学习,你这周末没课,所以老板让你去,你没要紧事吧?” 听到这,许幸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奇葩事儿。 他们公司的老师经常要出差,去听课听讲座交流心得什么的,短期差旅公费报销,也不辛苦。 许幸继续和小周老师闲聊,刚走出会议室,她的手机就“叮咚叮咚”响起来了。 许幸一看,皱了皱眉。 “相亲相爱一家人” 这是什么鬼。 许幸满心疑惑地点进微信,最上面一个命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还在跳动数字。 她点进去,看到有人艾特她,并问:“这是谁?” …… 我还想知道你是谁呢。 许幸还没回应,就有人代她回答:“这是许幸,我拉进来的。” 回答完还顺手又艾特了许幸一遍,提醒许幸改群聊名称。 许幸看着那个帮自己回答的人,好半晌才认出,这特喵的不是卓小晴吗? 她出狱那会儿,要在雍城办各种手续,某天骑小电摩去公安大厅时,她避让突然冲进马路的小女孩,于是蹭上了旁边一台大奔。 好巧不巧,车窗摇下来,大奔车主正是她的高中同学卓小晴。 不是她吹牛逼,尽管坐了快一年的牢,她那风采还是不减当年,所以卓小晴一下子就认出她了,聊了会儿天,然后让她赔钱。 遇上卓小晴那会儿,她可比在健身房遇上康沉还要尴尬。 毕竟念书的时候她才是众星捧月小公举,卓小晴一直跟她不对盘,明里暗里闹过不少小矛盾。 鬼知道几年过去,一个成为了大奔上精致的猪猪女孩,一个成为了小电摩上清汤寡水的小白菜。 卓小晴眼睛又毒得很,一看就知道她挺穷的,在路边就暗戳戳diss了她好几个回合。 许幸很气,有钱的时候她也是个女版逼王啊,zhuangbility什么的完全是顺手拈来。 她脑子一转就立马套上了李缘君的人设,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现在是个作家,最近采风,要深入人民群众,所以打扮得也比较亲民。 卓小晴将信将疑。 她又大方表示,自己会如数赔偿。 两人交换了微信,最后赔偿定价出来,二万八,许幸大气地凑了个整,给卓小晴扔了三捆现金。 嗯,钱是找李缘君借的。 当时刚刚出狱,许幸还不懂人间疾苦,不知道两千块可以逼死两万个英雄汉。 想到那两千块,许幸的小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群里人越来越多,许幸也差不多看懂了——群里都是他们高一同学。 他们念高一的时候还没有微信,大家也不能经常上网,QQ群自分班后一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许幸不知道这些分班后再也没怎么联系过的表面同学是怎么又凑到了一起,但她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等到许幸下班,再打开微信,群里的消息已经多到要用红色省略号来标识了。 正在这时,有人艾特她,问:“许幸,你现在在哪?” 许幸也没空往回翻,于是简短回答:“星城。” “星城啊,那太好了。” 好什么好? 她敏锐捕捉到其他同学在发什么“周末”、“同学聚会”等字眼,于是连忙补道:“但我这周末要去雍城。” 可之前那位同学和她同时发了一句:“你岂不是可以经常去星城卫视看节目?” “……”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那句要去雍城也来不及撤回,因为看到她发的话之后,那位同学又很感动的表示:“你专门为了同学聚会回雍城啊?那太好了!大家也向许幸学习学习行不行?能来的都尽量来好吧?” 真是活见鬼了,她不想去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许幸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看看能不能推脱,康沉的电话就猝不及防拨了进来。 “你去聚会?” 许幸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问完这句,许幸立马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相当低级的错误——康沉这逼也是她的高一同班同学啊。 不过他也会进群的吗? 许幸实在是难以想象康沉默默视奸几十个表面同学在群里叽里呱啦是什么样子。 她默默脑补完,又问:“你去吗?” 这逼肯定不会去的。 “你去我就去。” 靠,装逼还要找个伴? 李缘君立马摊开手,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饭团还有没有,给我吃点,我好饿。” “你不是过午不食?”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我中午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许幸一听就乐了,换上毛绒绒的兔子拖鞋,她把李缘君往沙发角落挤了挤,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下。 “我说你怎么电话挂那么快呢,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李缘君就等着许幸回家和她吐槽,这会儿迫不及待坐正身子,绘声绘色描述相亲对象的各项奇葩举动。 说了半晌,她清清嗓子,又开始模仿那男人陶醉的语气,“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真美~” “哈哈哈哈哈~” 许幸看李缘君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的造作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美他个屁啊美!” 李缘君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将蒸脸器扔在茶几上,满脸倒胃口。 许幸笑得肚子痛,这男的夸什么不好,非得夸李大小姐名字,依许幸对李缘君的了解,留下AA饭钱真能算是她最后的温柔了。 李缘君是许幸大学室友,李爸在隔壁雍大文学院教现当代文学,不到五十职称已至教授。 念大学的时候许幸就觉得奇怪,李缘君干嘛不报雍大,她爸是文院教授应该会便利很多才对。 后来许幸才知道,李缘君和她爸关系很差。 她爸虽然是高级知识分子,骨子里却封建得不行,特别重男轻女。 李缘君出生的时候,她爸给她取名叫招娣,还是她妈非不让这名字上户口,才改成文雅版的缘君。 缘君缘君,还不是想要儿子? 只可惜她爸没生儿子的命,后来因为生不出儿子和李缘君她妈离婚,再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可到现在,还是没生出儿子。 之前李缘君一气之下拿这事嘲讽她爸,她爸暴跳如雷,直接把她赶出家门。李缘君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愣是没再回去。 想到这,许幸撞了撞李缘君胳膊,“哎,马上过年了,你今年回不回去?” 88平安夜 此为防盗章 床好大好软啊!嘤嘤嘤。 可酒店的自助早餐好像是九点停止供应, 再睡半个小时就赶不上吃早饭了。 四位数一晚的房费,她怎么可能会浪费一顿豪华自助早餐呢。 下一秒, 她就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洗漱完,换好衣服,许幸拿着房卡出门。 好巧不巧,刚刚带关把手, 隔壁房门也刚好打开。 康沉穿一件宽松的灰色薄毛衣, 领口微敞, 难得露出几分闲适。 毕竟是金主爸爸, 许幸愣了两秒,马上打招呼:“早啊, 你也去吃早饭吗?” “嗯,早。” 康沉温和应声,恢复正常后和昨晚那个威胁说要捏死她的危险分子已经判若两人。 许幸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很快跟在他后面钻进电梯。 到餐厅后, 康沉径直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上有日期新鲜的雍城日报, 他随手拿了一份翻阅。 许幸问:“你吃什么?” “麻烦帮我拿下咖啡和吐司, 谢谢。” 许幸点了点头,很快拿了早餐过来。 康沉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 只是许幸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 吃掉半碗馄饨, 她忍不住问:“聚会是晚上七点半, 你白天干什么?” 康沉说:“我回家。” ……? 白天回家, 所以昨晚干嘛住酒店,她还以为他和家里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到了“过雍城而不入家门”的地步了呢。 许幸默默腹诽,时不时抬头瞥他一眼。 见他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思,她只好自己往想要说的话题靠拢,“对了,你怎么会想去参加同学聚会,我以为你不去呢。” 康沉反问:“那你怎么想去?” “我不想去欸,这不是被人赶鸭子上架么……” 康沉眉头一挑,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许幸试探性地接着抱怨了两句,见康沉没有打断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始大吐苦水。 BLABLA说了一大堆之后,她又想博得康沉的认同感,“上学那儿卓小晴就看我不爽,你也知道的嘛。” 康沉没说话,只是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幸继续,“我这个星期一直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这聚会她又想了什么招来对付我。对了,我还找我闺蜜借了衣服,今天晚上我吹牛你就当没听到好吧?千万别拆穿我啊,女孩子家就这点面子了,让老同学们知道我混得这么惨,我可怎么活QAQ” 说到最后,许幸可怜兮兮地看向康沉。 康沉目光沉静,欣赏完她早有预谋的演说,“嗯”了一声。 许幸心里大喜,将还没开动的小蛋糕献给康沉。 其实从知道康沉也要去聚会开始,她担心的问题就已经从“又要装逼”转换为了“又要在康沉面前装逼”。别人不了解她现在是什么鸟样,康沉可是了如指掌。他老人家一个不爽在聚会上随便爆料两句,她可怎么活。 忆可失,牢可坐,面子不能丢啊!尤其是在卓小晴面前! 卓小晴那可是认认真真跟她敌对了一整年,分班之后知道她急着上厕所都能故意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 她们之间没有同学情,只有阶级敌人一般的仇恨! 要是被卓小晴知道自己的糟心事,她敢打包票,卓小晴肯定会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指不定还会给微博的吐槽君们爆料自己的极品装逼同学现在混得有多么落魄。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也不用辛苦工作,收拾收拾就可以直接去填海了:) *** 得到康沉配合演出的保证后,许幸终于放下心来。 认认真真在雍城启真分校学习了一天,她马不停蹄回到酒店换衣服,给自己化了个临时从李缘君那儿学来的简单妆容,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李缘君不愧是个曾经写出大火偶像剧IP的作者,仔仔细细替她打点好了所有可能露馅的行头,包括包包,包包里应该有的品牌钱包,限量版口红,补妆粉饼,连包包的挂饰都给她整了一个四位数的小毛球。 人生得一必要时刻全心全意帮你装逼的闺蜜,实乃圆满。 在酒店又蹭了顿自助晚餐,七点的时候,许幸出门。 这也是李缘君交代过的,李缘君说:时间观念这东西,把握起来非常精妙。工作的时候,你也许不能做到提早,但一定要做到准时。而这种商业互吹的同学聚会,混得越好的人到得越晚。 当然,也不能晚得过分,稍微迟到四五分钟就刚刚好。 许幸一边过着李缘君的谆谆教诲,一边暗自编排台词。 七点半的时候,她刚好到达聚会地点。 聚会地点是一家休闲会所,在文艺路的路边,独栋三层小楼,外部装修做得很有特色,看上去像是一盘竖立的磁带。 门口停了好几部车,许幸一眼就认出那辆让她一气之下多出两千块的大奔,心下忽地一沉—— 战斗要开始了! 进入大门,有服务生迎上来,引着她走向一楼包间,殷勤为她开门。 许幸深呼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摆出一张康沉同款冷漠脸,踏入包间。 Jimmy Choo渐变亮片高跟滴滴答答一路敲过,许幸忍着不太合脚的疼痛微微勾唇,看向沙发上热烈讨论的男男女女。 包厢内不知道因为什么话题,气氛显然已经热起来了。 长条桌上摆满了啤酒洋酒果盘零食,屏幕上原声放歌,没人唱。 许幸漫不经心开口,“有点事耽误了,不好意思啊,有点晚。” 众人齐刷刷地停声,望向她。 十秒钟,没人开口说话,屏幕上唱的歌刚好也到了尾声,包间内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和许幸高一时玩得好的女生姚可可认出她,略带尴尬地招呼她坐下。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尬尬地和许幸打招呼。 许幸觉得气氛不大对,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最中间的卓小晴。尽管包间内灯光昏暗,但她也看到了卓小晴脸上那一抹怎么也挥不去的自得。 许幸环视一圈,有人掩唇咳嗽,有人转头和其他人说话,总之表情都不太自然。 另外,康沉好像还没来。 很快,下一首歌前奏响起,许幸撩了下头发,正打算问下姚可可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有些古老的前奏响起—— 她抬头,发现这首歌是《愁啊愁》。 没错,就是那首歌词写着“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愁啊愁》,唱这首歌的人还唱过另外一首同题材的歌——《铁窗泪》。 许幸心里卧槽了一下,上一秒还在想“谁点了这么有年代感的歌”,下一秒突然想到一件事,脑子瞬间空白。 这时,卓小晴拿起话筒,冲许幸嘲讽道:“许幸,这歌可是我特意为你点的啊。你也真是,坐牢这么大的事都不跟老同学们说一说,你要是早说,我们可不是还得去探探监么?” 众人对卓小晴说的话并未感到意外,显然之前热烈讨论的就是这件事,此时大家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也不过是没想到卓小晴会这么直接。 旁边有人觉得她有些过,拉了拉她,小声劝,“别弄得这么难看。” “我难看什么,该难看的人还好好坐在那儿呢。你们说好不好笑,去年她骑个小电摩撞了我车,还说自己是个作家正在采风呢,也不知道最后赔我的那三万块哪儿来的。”卓小晴语气中明显带着轻蔑和鄙夷,话也说得意有所指,“啧,现在也穿得这么光鲜亮丽,长得漂亮就是有优势,坐过牢算什么。” “卓小晴你有点过分了啊,大家都是老同学,你还有完没完?”姚可可忍不住出头。 其他人也觉得卓小晴有点过分,但不少人还是选择冷眼旁观,或是不痛不痒地打一两句圆场,还有卓小晴那边的人在暗暗发笑。 而许幸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心脏狂跳,脑子混乱得像一团浆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包厢内气氛实在尴尬,在几个和事佬劝说之下,卓小晴放下了话筒。 反正羞辱许幸的目的已经超乎预期的完成,她身心舒畅。 有人也默默切了首热闹的歌,想要活跃气氛,将事情轻轻揭过。 这时,许幸才从措手不及的打击中反应过来,踉踉跄跄站起,狼狈地想要说声去洗手间。 可鞋跟太细太高,她没站稳,摇晃两下,往长条桌上倒去—— 眼看她就要扑倒一桌酒水,变得更加狼狈,突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有力地托住她,将她扶起。 那人闯入包厢带起的风裹挟着熟悉的佛手柑味道充盈鼻腔。 许幸愣了几秒,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康沉。 康沉穿一身黑色大衣,目光冷冽,像是积云密布,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许幸暂时无法思考,被康沉扶着站好,又被他自然地揽入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包厢内明明吵吵嚷嚷在放一首摇滚歌曲,可大家都觉得这间屋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认出来了,那是康沉。 大家都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学校里平日嚣张的坏学生听说康沉家很有钱,放学时联合几个社会青年堵他,以为十拿九稳,可就在他们亮棍子的瞬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个保镖,把几人揍进了医院。 事后社会青年还被送进了局子,坏学生被学校开除。 而康沉,全程都漠不关心,一根手指头没动,依旧是老师眼中的模范学生。 这会儿康沉眼神很冷,包厢内扫了一圈,目光定在卓小晴身上。 89鸳鸯浴 此为防盗章  不料电话那头李缘君直接来了句:“好的,我马上来。” 一口气还没落下, 听筒里就只剩下急促的嘟嘟声。 这次的相亲对象得有多不满意啊, 连敷衍的面子都不给。 许幸暗自嘀咕,一边将手机塞回口袋, 一边唰唰唰地继续填表。 填完之后, 她将表格递还给前台。 前台工作人员开始录入信息, 小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接待她的郝经理则在一旁喋喋不休, “……等卡激活了, 我带你去找教练做一个身体素质检测,然后——” “免费的?” 郝经理一愣, 马上又应声:“那当然。” 许幸点了点头。 郝经理停顿片刻,找回自己的话头,又九转十八弯地继续推销自家健身房的私教课。 许幸不时“嗯嗯啊啊”应上两声,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似乎听得很认真。 健身卡激活后, 她也十分顺从地跟着郝经理往里走。 “这边进去是女更衣室, 里面有储物柜,平时过来锻炼可以把东西存在里面, 往里走还有淋浴间,淋浴间另一头通向恒温游泳馆。” 许幸视线刚刚上移, 郝经理又介绍另一边,“这边几间教室都是用来上综合操课的, 您平时可以按课表过来上课, 有啦啦操啊热辣炫舞啊空中瑜伽什么的。” “收费吗?”许幸问起最关心的问题。 郝经理哽了哽, “这个……不额外收费的。” 走到分岔路口,郝经理回身,和许幸商量,“我先带您去休息室找教练,右边那片我们先不过去了,做完检测让教练再带您熟悉熟悉,您看这样行不行?” 许幸随意“嗯”了声,望向右边。 右边那片很安静,只有一台跑步机上有人慢走,传送带运转,发出轻微声响。 跑步机上的男人高而挺拔,侧脸轮廓虽隐匿在光影暗处,却依稀可见坚毅的下颚线。 嗯……好像有点帅。 许幸不由得多看几眼。 可看着看着,那侧脸就看出了几分隐约的熟悉感。 还没等她深究熟悉感的由来,已经走出一段的郝经理就停下步子,回头朝她打招呼,示意她快点跟上。 许幸点点头,边走边回头打量,直到走出一截再看不到身影才算作罢。 *** 郝经理给许幸介绍的教练平头板正,长相上没有太多可发挥的余地,但健康壮实,一看就是个好教练。 许幸瞄一眼教练胸前的小铭牌,上面写着:私人教练,陈东。 陈东在经理介绍下伸手,和许幸打招呼:“你好,许小姐。” 许幸客气回握,“你好,陈教练。” 郝经理将许幸交给陈东过后,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他一个好好把握的眼神,很快离开。 陈东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感激,目送着给他拉客户的郝经理走出视线范围,他回神,伸出一只手引路,“噢,许小姐,这边走,我带你去做一下身体素质检测。” “好。” 检测报告是即时出来的。 两人坐在小圆桌前,陈东略略向前倾身,给许幸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数值,又把需要通过运动改善的地方都重点讲解了一遍,而后用一句“就是这样”作为结尾,再默默望向许幸。 一米八几的壮汉眼巴巴望着自己,许幸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啊”了声,也眼巴巴望向陈东。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许幸面上呆呆傻傻,心里却早已卷起惊涛骇浪:我去,这流程和李招娣说的不太一样啊!检测做完就完了?你不应该推销一下自己的私教课吗?还是说现在健身房已经进化升级,开始流行质朴风卖课套路啦? 可能是许幸这副痴傻的表情给了陈东勇气。 半晌,他眼神闪闪烁烁,鼓起勇气嗫喏出一句:“那…那……许小姐,你要买几节课……改善下身体素质吗?” 这流程就对了嘛。 陈东另外一句“一节基础私教课八百,十节以上有优惠”还在嗓子眼打转,许幸就恢复正常,淡定地吐出两个字:“不买。” 陈东失望的“哦”了声,似乎也没有继续挣扎、花式推销的想法。 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许幸抿了口白开水,突然不好意思再开口问健身卡附赠的免费体验课。 倒是陈东很快收拾好心情,一脸诚恳地说道:“许小姐,我们健身房办卡都有一节私教体验课的,我来给你上体验课吧。” “免费体验课你能拿到钱吗?” 陈东点了点头,“能,就是比正常售课分成少点。” “那行,你给我上吧。” 许幸松了口气,没钱支持这位朴实教练的心虚也稍稍减退。 跟着陈东去往私教训练室时,许幸一路打量健身房的各项设施,那些小心虚很快退得一干二净。 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挣得还没这锯口的葫芦多吧。 在星城,这家健身房的定位已算高端,基础私教课八百一节,算他抽成两百,一天上五节课,人家也月入三万不愁吃穿,轮得到她来迷之怜爱吗? 要不是公司年会抽中健身房年卡,她怎么可能来这种烧钱买安慰的地方。 没钱是一种病的话,她都已经病入膏肓了好吧。 今天特意穿了运动服过来,她是打算在这运动一会儿,拍张照晒到朋友圈,吹捧一下老板发放的福利,完了再将卡挂到网上转让。 高端健身房的卡不好卖,但原价一万五的年卡,怎么着也能卖个一万块吧,再不济,对折七千五? 想到即将到手一笔巨款,许幸做卷腹运动都有力气了。 *** 一节私教课六十分钟,还剩下十分钟的时候,许幸瘫在垫子上装死不动,出气多进气少,运转迟缓的脑子死活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花钱找罪受。 陈东喊了好几声,许幸都没反应,他无奈地挠了挠头,只得妥协,“行了,那就练到这吧,你起来趴康复床上,我给你做拉伸。” 听到这,许幸才诈尸般动了动手指,艰难起身,慢吞吞爬上康复床。 康复床靠头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圆洞,和SPA馆的护理床一样,不过圆洞上的枕头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许幸懒得找,直接用手当枕头。 拉伸有些痛,许幸时不时要嗷上两嗓子,下巴枕在手背上,眼睛就透过玻璃墙,直直望向对面力量训练区正在躺举杠铃的肌肉猛男。 23,24,25…… 许幸正默默给对面的肌肉男计数,计到25时,有道身影停在两个训练区相隔的走廊上,恰好挡住她的视线。 男女更衣室离这片区域不远,时不时有人从走廊穿行,许幸以为这人会马上离开,可等了几秒,这身影还是直喇喇挡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没好气地抬眼,却没想到,正好撞上男人偏头打量。 男人身形颀长,运动过后洗完澡,黑衬领口微敞,配合他一脸的淡漠以及发梢未被吹干的些许湿意,生生勾勒出几分禁欲的美感。 许幸呆怔几秒,还来不及欣赏,对方眼里平静的距离感,就裹挟着铺天盖地的记忆呼啸而来。 他的轮廓与之前瞥见在跑步机上慢走的半张侧脸无缝重合,许幸的脑子突然就转得快起来了。 卧槽冤家路窄……原来是他!他应该不是抽奖抽中的年卡吧,身上衣服看上去很高级的样子,一看就混得不错啊! 抱着“我混得这么差你混得这么好,不行不能被这个逼王羞辱”的心态,许幸终于想起自己丢到喜马拉雅山另一边的面子。 她脑袋瓜子一个短路,突然猛地栽下去,想装一把掩耳盗铃我没看见你。 “啊——!!!” 伴随着栽下去那一瞬间的用力过猛,陈东也刚好帮她压到左边小腿,许幸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叫出声。 陈东被她吓了一跳,立马松手,关切上前,“你没事吧?” 我有事啊!!! 脑袋扎入康复床圆洞里,她挣扎了两下,脸憋得通红,声音也有些憋闷,“怎么办?!我脑袋好像出不来了!” *** 人越着急越难理智,但像许幸这样屁大点事就能毫无形象哐哐拔头的,康沉觉得,这辈子也见不着第二个了。 他站在走廊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衬衫领口,姿态悠然。 隔着一道玻璃,他眸光微垂,眼底跃动着捕捉猎物的光芒,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 “……” 这样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小周老师终于开始正视盘子里的五花肉了。 *** 由于今天聚餐一开始就发生了一场大型打脸事故,席间便免去很多推杯交盏,进行得很快。 往日聚餐结束还要去唱K,今天大家都很默契地各种找借口不去参加,饭后娱乐活动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夏清清终于从洗手间回来。 她补了妆,勉强遮住脸上满满的丧气。 许幸手机正好在这时响了下,她打开看,是康沉发来的微信,微信里说:“我已经回来了,还没吃饭。” 这是想让她今晚请吃饭吧。 可现在已经七点一刻,他们这儿都吃完一波了,这哥们是不是对正常人的饭点有什么误解? 她正打算如实回信,就听夏清清问:“小幸,你在和你男朋友聊天吗,他是不是要来接你啊?” 这位坑钱小能手原来还贼心不死。 许幸念头一转,忽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略带扭捏地说:“是啊,我都说了这会儿有点堵车让他别来,我坐小周老师的车走就好,可他非要来。” 90圣诞节 此为防盗章  许幸紧闭着眼, 感觉自己挺翘的小鼻子和可爱的小下巴都被圆洞边缘削平了一遍。 她撑住康复床,下意识摸脸, 刚一碰上,那秀气的眉毛就立马皱紧,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见状,陈东一脸担忧,“许…许小姐,你还好么,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膏?” 许幸半天出不了声, 陈东以为她疼得厉害, 急急忙忙往外走。 “欸……” 许幸想喊住他,可抬眼就看到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微微偏头,下颚线划出好看的弧度。 再往上和他视线相对, 只见眼底一片幽微。 其实刚刚那只手托住她下巴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了。 纯黑衬衫, 磨砂面的方形淡金袖扣,似有若无的佛手柑味道清冽—— 不是康沉那个逼王还能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 她就不太敢和康沉对视, 他的眼神再配上他那张时常面无表情的冷脸, 总是分外冻人。 反正已经错失装逼先机, 许幸假装镇定错开目光, 想从康复床上爬起。 康沉伸手,准备搭她一把。她却下意识躲开,满脸防备,“你干嘛?” 康沉动作一顿。 半晌,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游弋至她的下颌,虚抬着。 许幸没再躲,只警惕垂眼。 片刻,手又抬起,落在她的头上。 “把你脑袋按回去怎么样?”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很丧心病狂! 许幸一个激灵,很快就从康复床上爬了起来。 *** 另一边,陈东找到药膏走出休息室,正好撞见郝经理。 郝经理行色匆匆,边走边看时间。 “郝哥!” 郝经理抬头一瞥,见是陈东,便随口问:“那位许小姐买不买课?” 陈东摇了摇头,赶上他的步伐。 郝经理也没再多说什么。 陈东刚来健身房不久,和他是老乡,老实木讷。以前在小学当体育老师,没接触过健身房教练这种需要巧舌如簧的职业,所以能帮的他就尽量帮一帮。但课卖不卖得出去,一方面看教练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要看顾客的财力。 “郝哥,你有急事?” “今天康总来了,我听前台小郑说起才知道,今天我值班,不去打个招呼不太好啊。”郝经理叹气,“哎,他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 “康总?”陈东愣愣,他记得老板明明不姓康的。 “你刚来不知道,康总只投资不管事。”郝经理简单解释一句,继续往前找。 路过私教训练室时,郝经理突然顿住脚步。 陈东也下意识停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训练室了。 “郝哥,那我先进去了啊。” 他招呼一声,准备推门而入。 可手刚碰到门,就被郝经理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 这位许小姐看上去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啊,居然认识康总。那卡该不会就是康总给办的吧? 郝经理只瞥一眼,脑子里却已经拐了好几道弯。 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但他知道,现在进去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拉着一头雾水的陈东往旁边躲,边躲还边压低声音解释。 *** 训练室内,许幸和康沉已经尬聊了好一会儿。 许幸应付得尴尬,康沉倒很自如,随口便问:“现在在做什么?” 许幸摸了摸后颈,故意作出轻描淡写的口吻,“我啊,现在主要从事……教育行业。” 说完她还“嗯”一声,以示肯定,“然后,平时没事就写点。” 听到后半句,康沉挑眉,“作家?” 许幸内心尴尬,面上却云淡风轻,“写点而已。” 别问了别问了!再问自杀! 好在这时李缘君来了电话,许幸第一次觉得李缘君是这么的和蔼可亲。 “许小幸,你怎么还没回来,勾搭上健身房肌肉男了啊。” “马上就结束了。” “噢,你带了钥匙吧?” “带了。” “那行,我睡会儿,你回来自己开门啊。” “行。” “不对啊许小幸,语气这么敷衍……” 许幸突然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好,我马上就过来。” 紧接着,她麻溜的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许幸心里总算安定了点。 她将碎发别至耳后,若无其事道:“那个,我朋友约我吃晚饭,我得先走了。我平时写嘛,总是腰酸背痛,需要锻炼锻炼,但是这家……就一般般吧。” 她耸了耸肩,语气中不无遗憾,“哎,卡估计要转给别人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也不会再碰见你了:) 康沉眸光淡淡。 好半晌,唇边才轻飘飘逸出一声,“是么,那,再见。” “嗯,那我就先走了啊,再见?” 许幸试探性地亮出爪子晃了晃,权当告别。 见康沉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她悄悄拿起外套往外走,一直走到拐角处才停下,不过片刻,她突然一个提速,拔腿就跑。 郝经理和陈东躲在一旁说话,见许幸出来,正想跟她打招呼,可话还卡在喉咙,就见她逃难一般迅速窜离。 两人愣了愣,面面相觑。 *** 郝经理再去和康沉打招呼时,康沉不像往常温和闲聊,开门见山直接吩咐,“把许幸的登记信息拿来。” 郝经理一顿,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我这就去。” 薄薄A4纸还带着刚打印完的余温,康沉一目十行,扫得很快。 看到许幸的健身卡标注为集团优惠,他突然问:“最近有哪些公司拿卡?” “这……” 年底年会,很多公司都从他们健身房统一办优惠年卡,他哪能全都记住。 康沉抬眸,瞥向郝经理。 郝经理马上道:“康总,我马上去查,我……” “不用了,她要是想转卡,告诉她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康沉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将A4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 没这规定的啊。 康沉深深睇他一眼,不再开口,只错身迈步。 郝经理忽然醒悟,忙回过身对着康沉背影承诺,“康总放心,我一定办好!” 规定规定,规矩人定,哪个人呢,当然是老板啊。 以前没有,可现在老板说有,那这规定就是有了。 *** 许幸离开健身房,还没走多远就打了个喷嚏。 她裹紧外套,又搓了搓手,只想着星城的冬天可真冷,完全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巨款在某人一句话交代中已经化为泡沫。 路边绿化带的枝丫上沾染着一层浅白冰霜,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扑簌落下。 许幸无暇观赏,把脑袋埋进外套衣领里,快步往前,只想赶快回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其实不能算家。 从雍城来到星城,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如果不是年纪轻轻就靠写文发家致富的大学好友李缘君收留,她大概只能露宿街头成为卖火柴的大女孩了。 哎,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如先吃点关东煮吧。 许幸停在便利店门口,一边搓手一边哈气,又从口袋里扒拉出手机,找到这家便利店的优惠信息。 手机付款享九折,她还有支付软件送的三块五现金红包,今天不用就过期了。 许幸仔细算了算,生菜一块,鱼丸两块,虾丸两块,加在一起五块,九折是四块五,她要出一块钱。 她犹豫了下,虾丸不要,换成菠菜好了,菠菜才一块,那四块钱打九折就是三块六,她只要出一毛就好了,简直完美! 许幸兴冲冲钻进便利店。 话刚出口,就被店员告知今天没有做关东煮。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快耷拉下来,心情丧丧的,准备离开。 迈步的瞬间,忽然想起那没用完的三块五毛钱现金红包,她又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个四块钱的饭团。 一路啃着冰冷的饭团,许幸脑海中又浮现出康沉那身剪裁精致的黑衬还有淡金色的方形袖扣。 想当年,她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公举啊。 可当年的康沉她爱答不理,这会儿她却已经高攀不起了。 饭团冰冰凉凉,实在有点难以下咽。 许幸感觉再吃下去可能会心肌梗塞,她留了半个,准备回去放微波炉里热热再吃,毕竟这就是今天的晚餐了。 想到这,许幸有点心酸。 做个贫穷的成年人真的好辛苦哦,想自尽。 康沉依言停下。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它就是一个猛转头,你想象下,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康沉沉默半晌,“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突然握拳掩唇,轻咳一声。 透过薄薄镜片,眼底依稀可见笑意浮动。 *** 夜晚小区里亮了灯,初春的风仍然有些清冷,微微掠过,树叶沙沙作响。 许幸拖着步子走向快递柜,心情略丧,边扫码开箱还边想:最近穷得叮当响的,什么都没买,谁寄的快递啊。 91被迁怒 此为防盗章 许幸窝在被子里, 有点紧张。见康沉久未回应,她又问:“你…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就这样? 这哥们反应是不是有点平淡啊。 她揪着被子,犹豫好一会儿, 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那,那我继续?” “嗯。” 好想打爆他冷漠的狗头是怎么回事!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许幸敛了心神, 又清清嗓子,“那我继续了啊, 事情是这样子的……” 康沉随手点了外放,将手机搁置在方桌上。 电话里许幸bb说个不停,康沉也不知道在没在听, 摘下刚刚戴上的眼镜,按着块黑色镜布来回擦拭。 “……所以我想问一下, 我读研的时候, 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呀?”斟酌着解释一通,许幸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变得很静, 静得能听到低低的呼吸声。 “你问我, 不怕我和你的案件有关系?” 许幸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倏地收紧, 她翻身,对着向窗的一面。 有夜晚航班在城市上空划过,航灯闪烁明灭,夹杂着破云而来的隆隆呼啸, 由远及近, 又消失在天际。 她好半晌没回话。 康沉这人吧, 她真的不太好下定义。幼儿园三年,初中三年,到高中又短暂同班一年,认识的时间可以说是很长了。但她实在没什么把握说很了解他,也没把握说他肯定和自己的案子没关系。 只是目前,她关于过往三年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康沉身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偶尔昧个良心也没什么的嘛。 她想了想,说:“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人这么好,怎么可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对吧。” “我人这么好?” 这几个字,康沉咬得很重。 许幸心里发虚。 康沉又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拍马屁了。” 你是马吗? 什么马? 种马? 爱拍马屁又有什么错? 这不是生活艰辛呢吗? 许幸心里有个小人画着圈圈不停吐槽,可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要昧着良心继续说:“呵呵,我哪有拍马屁,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你明明就是外冷内热嘛,我还记得念幼儿园的时候你把向日葵老师送的小兔子都给我了呢。” 前提是我帮你吃了那么多胡萝卜:) 康沉大概没想到许幸会突然翻出幼儿园的陈年往事,顿了顿,他又应:“原来我的美好品德,已经要追溯到幼儿园才能发现了。” 语气中还带着淡淡的属于逼王的自嘲:) mmp!还有完没完?到底说不说?! 许幸感觉自己是送了个把柄上门,以后怕是只能被他按在地上摩擦羞辱了。 就在这时,康沉突然正经,“你研三的时候,参加了AFI短期进修,我刚好也在洛杉矶,你来找过我。” ……? 研三时候去过美国李缘君告诉过她,但,“我去找你……干什么?” “玩。” 这翻译下就是去找他蹭吃蹭喝吧? “还,还有呢?” “住在我家。” 靠,还蹭上住了?二十四岁的自己这么没脸没皮吗?! 那在健身房重逢时,她还打肿脸充胖子在他面前说什么自己从事教育行业、偶尔写作、嫌弃那间健身房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她那逼装得可是十分到位啊。康沉那会儿是不是以为自己得失心疯啦? 还有就是,她的贫穷竟然如此的从一而终,读研的时候竟然就已经穷到要去蹭住了!难怪出狱之后,她的银/行卡都因为没交养卡费被冻结回收了。 巨大的信息量洗刷着许幸对自己的认知,她好半天都没吱声。 倒是康沉停顿一会儿又继续道:“你在洛杉矶呆了三个月就回国了,这之后我们没再联系,直到上次在健身房……” 别说了! 换作是她,莫名其妙来个自称青梅竹马的骗子蹭吃蹭喝三个月,她也不想再跟对方联系了好吗?! 许幸从没想过,自己对康沉也会涌上一种“无颜面对青梅竹马”的羞愧。 她沉痛地说了声:“难为你了啊,康沉。” 而后默默挂断电话,一个人把头埋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 这之后几天,许幸都有些魂不守舍。 周一例行开会的时候,她还在想七想八,却不料偷偷摸鱼会突然被老板点名,“……那好,就许幸吧。许幸?” 身边小周老师在桌底下碰了碰她的脚。 她回神,忙答一声:“在!” “嗯,你没有什么问题吧?” ……? 什么…没有问题? 她来不及细想,先应声道:“没有没有。” 老板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惴惴不安地又坐了几分钟,等到散会,她凑到小周老师身边小声问:“周周啊,刚刚老板让我干嘛来了?我没听到。” “没听到你也敢瞎答应……”小周老师抛过来一个“我服了你”的眼神,“就是让你这个周末去雍城学习,你这周末没课,所以老板让你去,你没要紧事吧?” 听到这,许幸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奇葩事儿。 他们公司的老师经常要出差,去听课听讲座交流心得什么的,短期差旅公费报销,也不辛苦。 许幸继续和小周老师闲聊,刚走出会议室,她的手机就“叮咚叮咚”响起来了。 许幸一看,皱了皱眉。 “相亲相爱一家人” 这是什么鬼。 许幸满心疑惑地点进微信,最上面一个命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还在跳动数字。 她点进去,看到有人艾特她,并问:“这是谁?” …… 我还想知道你是谁呢。 许幸还没回应,就有人代她回答:“这是许幸,我拉进来的。” 回答完还顺手又艾特了许幸一遍,提醒许幸改群聊名称。 许幸看着那个帮自己回答的人,好半晌才认出,这特喵的不是卓小晴吗? 她出狱那会儿,要在雍城办各种手续,某天骑小电摩去公安大厅时,她避让突然冲进马路的小女孩,于是蹭上了旁边一台大奔。 好巧不巧,车窗摇下来,大奔车主正是她的高中同学卓小晴。 不是她吹牛逼,尽管坐了快一年的牢,她那风采还是不减当年,所以卓小晴一下子就认出她了,聊了会儿天,然后让她赔钱。 遇上卓小晴那会儿,她可比在健身房遇上康沉还要尴尬。 毕竟念书的时候她才是众星捧月小公举,卓小晴一直跟她不对盘,明里暗里闹过不少小矛盾。 鬼知道几年过去,一个成为了大奔上精致的猪猪女孩,一个成为了小电摩上清汤寡水的小白菜。 卓小晴眼睛又毒得很,一看就知道她挺穷的,在路边就暗戳戳diss了她好几个回合。 许幸很气,有钱的时候她也是个女版逼王啊,zhuangbility什么的完全是顺手拈来。 她脑子一转就立马套上了李缘君的人设,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现在是个作家,最近采风,要深入人民群众,所以打扮得也比较亲民。 卓小晴将信将疑。 她又大方表示,自己会如数赔偿。 两人交换了微信,最后赔偿定价出来,二万八,许幸大气地凑了个整,给卓小晴扔了三捆现金。 嗯,钱是找李缘君借的。 当时刚刚出狱,许幸还不懂人间疾苦,不知道两千块可以逼死两万个英雄汉。 想到那两千块,许幸的小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群里人越来越多,许幸也差不多看懂了——群里都是他们高一同学。 他们念高一的时候还没有微信,大家也不能经常上网,QQ群自分班后一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许幸不知道这些分班后再也没怎么联系过的表面同学是怎么又凑到了一起,但她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等到许幸下班,再打开微信,群里的消息已经多到要用红色省略号来标识了。 正在这时,有人艾特她,问:“许幸,你现在在哪?” 许幸也没空往回翻,于是简短回答:“星城。” “星城啊,那太好了。” 好什么好? 她敏锐捕捉到其他同学在发什么“周末”、“同学聚会”等字眼,于是连忙补道:“但我这周末要去雍城。” 可之前那位同学和她同时发了一句:“你岂不是可以经常去星城卫视看节目?” “……”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那句要去雍城也来不及撤回,因为看到她发的话之后,那位同学又很感动的表示:“你专门为了同学聚会回雍城啊?那太好了!大家也向许幸学习学习行不行?能来的都尽量来好吧?” 真是活见鬼了,她不想去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许幸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看看能不能推脱,康沉的电话就猝不及防拨了进来。 “你去聚会?” 许幸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问完这句,许幸立马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相当低级的错误——康沉这逼也是她的高一同班同学啊。 不过他也会进群的吗? 许幸实在是难以想象康沉默默视奸几十个表面同学在群里叽里呱啦是什么样子。 她默默脑补完,又问:“你去吗?” 这逼肯定不会去的。 “你去我就去。” 靠,装逼还要找个伴?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92捉刀人 此为防盗章  要不是青梅竹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儿塑料般的信任, 她怕是当场就要晕厥了。 耳边还回响着他的低喃, “除夕夜倒计时杀人,是不是有点意思?” 许幸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可问了句“你说什么”,得到“没什么,新年快乐”的答复之后,她又怂兮兮地不敢继续追问。 提心吊胆一路, 好在康沉稳稳当当地把她送回了家,下车时还不忘嘱咐她注意保暖,早点休息。 许幸和小鹌鹑似的连连点头, 告别之后, 快步跑往楼梯间。 康沉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随意轻敲, 目光紧随那道娇小身影,直至身影消失在单元入口。 又停留两分钟,看到楼上某扇小窗亮起朦胧灯光,他唇角微翘, 这才驶离小区。 *** 除夕一过, 便正式迎来了新的一年。 正月里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 收发红包。饭桌上永恒的主题就是八卦家长里短, 互相吹捧攀比,还有给晚辈介绍对象。 李缘君扛不住, 刚过初三就拖着行李箱窜回了星城。 一开门, 她就看见许幸直楞楞地躺在沙发上, 像是一条不想翻身的咸鱼,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李缘君心头剧跳,幸好在她科幻写手的脑洞大开之前,这条咸鱼动了动,扯起一张纸巾,擤了把鼻涕,然后将纸团投进垃圾桶里。 咸鱼毕竟是还是条鱼,准头非常不好,十个纸团有一个能投进桶里已经算是非常优秀了。 李缘君换了鞋子上前,一边嫌弃地捡纸团,一边担忧地问:“许小幸啊,你还有口气儿吧?” “……”咸鱼幸侧了侧身,错开李缘君,浑浑噩噩道:“死不了,还有好多口气呢。” 她的声音稍稍有些改变,瓮瓮的,还有点低哑。 李缘君摸了下她的额头,不烫。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别年纪轻轻烧成了个傻子就好。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问:“你怎么搞的,这才几天啊,就搞成这幅德行?” “……” 这个问题有点一言难尽。 对许幸而言,除却在牢里过的新年之外,怕是要数今年这次过年最为难忘了。 除夕那晚,康沉送她回家之后,她缩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 看到放在床头的那套《假面》,她心念一动,悄咪咪爬出被窝,去李缘君那儿找了几本初一的书,想打发打发时间。 这一打发可不得了,她看到早上八点看完《新生》,然后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继续看《圣诞夜》和《天街》。 一直看到晚上十点,她觉得自己撑不住了,煮了个方便面,吃完准备睡觉。 可眼睛一闭,脑子里就有中的场景在眼前交替。 真是活见鬼了。 看书的时候,她只觉得谜团重重一波三折紧张刺激,一点都没感到害怕。 看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细思极恐,一闭眼就控制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她只能开着灯,睁眼到黎明。 等到天光大亮,白日给她的安全感以及汹涌而来的困意战胜恐惧,她捂着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下午,她码了会儿字,一切正常,可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象画面了! 她心里有一万句mmp,却不知道骂谁才好:) 到底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年轻,精神紧绷昼夜颠倒两天过后,她光荣地病倒了。 *** 感冒来势汹汹,许幸足足在家躺了一个多星期。 期间李缘君在旁边看初一的《假面》,看着看着不时发出惊讶赞叹,看完之后还不停给许幸分析剧情,结合初一其他的书探讨他的写作风格。 “……我觉得他的行文真的特别冷静理性,然后又能用最简单的词汇勾勒场景,主要是构思啊,真的太棒了!” 李缘君越说越兴奋,“对了对了,他大年初一的时候发微博了!这次他说已经找到灵感了,新书夏天应该就能出来,我好想看!我跟你说,初一这个人也好有意思,他每次发微博都是农历的初一……” 您可别说了,快闭嘴吧。 许幸堵上自己耳朵,不想再听李缘君的滔滔不绝。 要不是这逼一直在她面前提初一,她感觉自己的病还能早好两天,现在可好,她的春节假期活生生被自己给躺完了:) *** 节后再去上班的时候,许幸感冒刚刚痊愈,脸色有些苍白。 一大早,财务的夏清清就在发喜糖,见许幸过来,也笑呵呵地递了一包给她,“小幸,快来吃糖!欸,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前两天感冒了,刚刚好。” 她接过夏清清递来的糖,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夏清清下一句就道:“这样啊,那你这几天可别着了凉。对了,我过年的时候领了证,下周办婚礼,小幸你可一定要来啊。” 许幸愣了几秒,勉强应声,“一定一定……” 待夏清清满意地转身离开,她的脸色又唰地白了一层,如果刚刚是苍白的话,现在已经是惨白了。 她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她安安生生拿着两千块过到月底! 天可怜见,她才入职半个月,和财务的人打交道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位夏清清小姐,她们统共就说过三次话,其中两次都是让她这个小新人跑腿买咖啡。 偏生这位夏小姐还不好得罪,听说是老板娘的嫡亲表妹,就是到他们这儿来混日子看电视剧的,男朋友好像条件也不错。 许幸一想到要去参加婚礼白花花送份子钱,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转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也和夏清清完全不熟却被通知参加婚礼的同事,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有钱人何苦为难小穷逼呢! 一整个早上,许幸都丧丧的,怨念颇重。 夏清清将抢钱公告在全办公室轰炸完一遍,还不忘在茶水间和同事闲聊,有意无意显摆她的大钻戒小香包,还有她和男朋友……啊不,现在是老公了,她和老公的冬日旅行。 “……我们这次去了沙漠,欸你们看我朋友圈了没,就是那个……” 许幸只听半句,就接杯水默默飘了出去,心里有点佩服其他几个还在听她吹牛逼的姑娘。 就夏清清放朋友圈那些照片,整个九宫格都找不出一张聚焦的,头发瞎几把飞,大红唇棉布裙漫天沙尘,不定位在国外,她还以为是北边帝都的雾霾又到了一个新高度呢。 吐槽归吐槽,回到座位,她继续工作。 春节过后,她马上要带一个新的小班,这个班的报名工作春节前已经结束,总共有五个小孩子。 她看了眼报名表,年龄最大的五岁,最小的竟然才三岁半。 三岁半给他报15888的脑力培训班,许幸也不是很懂意义到底在哪。 平心而论,她觉得他们培训班的作用大概只在逢年过节出去见人能让他速记一串数字或者扭个基础魔方。 想上个培训班就变成能参加奥数竞赛的神童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老师也是培训三个月就直接上岗的临时工。 临时工许小幸老师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还是在认真做准备的。 开课前,许幸照例和各位家长友好沟通,仔细研究教案,提前做功课。 开课当天,她特地等在门口迎接,力求表现自己温柔贤淑的一面,让家长们相信自己会好好对待这些可爱的小花骨朵。 迎接完四位家长,许幸抬手看了眼时间,微微皱眉。 三点半上课,三点二十了,怎么还没来。 她在门口又站了五分钟,在她回身准备回教室时,一辆银灰轿车毫无防备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身漆面锃亮线条流畅,经典盾徽和五个1的车牌号都彰示着这辆车的价值不菲。 许幸微愣。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辆车,除夕夜好像有送她回家啊。 看着男人下车,然后打开后座车门,从安全座椅上拎出来一个白嫩嫩的小萝卜头,许幸全程都是懵逼状态。 ……? 卧槽,这该不会是康沉的孩子吧。 康沉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 康沉拎着路小柯的后衣领,漫不经心抬眼。 看到许幸一副惊吓过度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他复而垂眸,命令路小柯,“叫许老师。” 不!我不是你的许老师!我不要补交份子钱! 等到做饭阿姨来收拾厨房,康沉让人看着小妖怪,然后又开车送她回家。 许幸身为老师的自信心被康沉打击得七零八落,一路都很沉默。 直到车开到小区门口,许幸才出声,“停在这里就好了,我要去拿个快递。” 康沉依言停下。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它就是一个猛转头,你想象下,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康沉沉默半晌,“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突然握拳掩唇,轻咳一声。 93著作权 此为防盗章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 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 “它就是一个猛转头, 你想象下,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 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康沉沉默半晌, “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突然握拳掩唇, 轻咳一声。 透过薄薄镜片,眼底依稀可见笑意浮动。 *** 夜晚小区里亮了灯, 初春的风仍然有些清冷,微微掠过, 树叶沙沙作响。 许幸拖着步子走向快递柜, 心情略丧, 边扫码开箱还边想:最近穷得叮当响的, 什么都没买,谁寄的快递啊。 柜门“啪嗒”打开,她就着朦胧灯光仔细打量。 收件人姓名电话地址都很齐全,可寄件人那里只留了一串不熟悉的手机号码, 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她掂了掂, 东西好像不重。 回到家, 许幸找了把工具刀拆快递。 快递盒打开,许幸有点意外。 盒子里面只有一个木质相框,相框框住一张集体照,而集体照上是一群穿硕士服的男男女女。 许幸很快就在那群男男女女中找到了自己。 照片上,她显得比现在年轻一些,眉眼清澈,笑容灿烂。 她看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她的研究生毕业照。 谁寄的啊? 许幸满心疑惑,一手拿着相框,另一只手将快递盒翻转往下倒。 ——没有其他东西。 她又回过头去打量照片,照片里其他人看着眼熟,但让她叫名字,却一个都叫不上来。不对……有一个她还是能叫出名字的,那就是站在她旁边,和她形容亲密的方萝。 照片上方萝有些腼腆,笑容略显羞涩,看上去干干净净。 许幸听说过,方萝是她研究生时期的室友,两人很要好。 是的,听说。 她本身对方萝是没有印象的。 记住这张脸是因为,出狱后她一度想要找回记忆,看了不少自己研究生期间发的朋友圈。 李缘君也说,读研的时候,她最常提及的就是和她同寝那个叫方萝的女生。 许幸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试着拨了下寄件人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许幸挂断,返回通话记录界面。看到界面上的号码归属地标注为雍城,她心念一动,又上网查了下快递单号。 单号物流显示,快递是从雍城发来的,揽件地点为雍城老城区的某家小超市,括号里还写着,这家小超市是该快递公司的代收发点。 许幸一头雾水,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毕业照。 她正是在研三毕业那一个学期、拍完毕业照后出的事。毕业前夕入狱,导致她并没有拿到硕士学位证和结业证。 这张毕业照寄给她,莫不是来羞辱她研究生没毕业的吧? 这么一想,许幸有点郁闷。 她顺手截图了物流信息,将相框扔到一边。 李缘君还没回,许幸检查完明天的备课,打算码码字。可那张突然寄来的毕业照,又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也静不下来。 *** 李缘君回来的时候,许幸窝在沙发上,码了三百个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李缘君凑近,随意瞥了眼,调侃,“哟,您老又打算挖新坑了啊。” 许幸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旁边挪,给李缘君腾位置,顺便将电脑放到李缘君腿上。 “你看看,这个开头怎么样。” 李缘君避之不及,“别别别,我现在不看小甜文,你别给我看,省得给你带歪了,你多看看金榜上那些人都写的什么题材是个什么节奏就行了。” “金榜上不都是大神么,人家写什么题材都一呼百应,我一个小透明有什么可参考的。” 李缘君嗤笑,“拜托,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作收一千才叫小透明好吗?你看看你自己作收。” 许幸傻乎乎问:“什么是作收?” “作者收藏!点开你专栏,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李缘君指着她的屏幕。 “我有三十四个欸。” 李缘君无语凝噎,“三十四个,那你充其量就是个小尸体,好吗?” 小尸体? 许幸狐疑地看向李缘君,见李缘君隐隐露出一副“快来问我我是什么等级”的表情,许幸决定了,就是不问,憋死她:) 李缘君期待了半晌,见许幸没反应,撇了撇嘴,有点兴致缺缺。 百无聊赖地扫了圈茶几,见茶几桌子上放了个相框,她好奇拿起,边打量边问:“这你毕业照啊?照得挺人模狗样的啊,不过这些男生怎么都这么丑。” “我怎么知道?”许幸将电脑搁置到一旁,“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我查了下单号,寄件地点是雍城。” 李缘君这一刻的思维和许幸达到了神同步,“哟,知道你没拿到毕业证还给你寄毕业照,这人不会是跟你有仇,故意羞辱你吧?”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和谁说过你现在住我这?” 问到这,许幸摇头,“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是你接我出来的吗?除了和牢里那个砍了老公小三的阿姨说过朋友会来接我回家,我谁都没说呢。而且那个阿姨的刑期可得到今年五月份。” 李缘君写科幻的,不是很懂推理,听她这么说,又看了半晌照片,毫无头绪。 突然,她指着照片上许幸旁边的方萝说:“这妹子是你读研究生时候的室友吧,你出来这么久了,她还没有联系过你?” 许幸老实巴交地继续摇头。 “这就奇怪了,你出事之后,我还去你们学校找过她,想了解了解情况,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听到你出事的时候特别惊讶。 “和我说话那会儿,她还挺伤心的,说是想去看你,但警察不让。 “哦对了,她还说自己马上要去帝都工作,拜托我多照顾你,等你出来了,一定会来看你什么的。” 说到这儿,李缘君皱起眉,有点想不通。 许幸是被保研了隔壁雍大,而她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念了研究生。 本来两年就可以毕业,可她是春季入学,再加上学渣本性难移,拖拖拉拉也到了许幸研三毕业那个夏天才打算回国。 回国前她还联系了许幸,可许幸那时已经出事。 等她回到雍城,许幸的案子早就走完程序,人也被移交到了雍城女子监狱。 她不相信许幸那怂包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也没有办法详细了解案情,只能到许幸就读的雍大研究生院碰碰运气。 好在运气还可以,她在研究生院找到了许幸朋友圈里常出现的女生,方萝。 得知她是许幸的大学好友,方萝卸下防备,和她吐露心声。 方萝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胆子有点小,和许幸的关系应该不错。 可许幸都出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联系联系? 如果能联系上的话,对许幸恢复记忆肯定是有帮助的。 李缘君不太清楚,摸着后颈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她拍了拍许幸胳膊,“对了对了,你不是说,你有可能在那三年里见过你那个青梅竹马吗,你怎么不问问他?” 问康沉? 许幸神情一滞,而后不假思索地摇头。 问他岂不是就要主动告诉他自己失了忆还坐过牢? 绝对不行啊,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才不要告诉那个逼王自己混得这么惨!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问他!” *** 绿岛别墅区。 康沉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悠闲地往楼下走。 今晚月色很好,路小柯也早早入睡,他觉得,是写点东西的好时候。 要知道路小柯被扔到他家这么久,他连文档都没有打开过。 不得不承认,小孩子是干扰力极强的物种。 他穿青黑色浴袍,腰间松垮地系着带子,随下楼步子晃动,领口也微微敞露出精壮胸膛。 坐到落地窗前,打开笔记本,他又戴上那副淡金色细边眼镜,薄唇紧抿。 写作的时候,他很不喜欢被人打扰,只是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关机,许幸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眸光微闪,不过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女声略带试探意味,“喂,康沉?” 他“嗯”一声。 “那个,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太惊讶啊,我也没疯……” “……” “那个……我失忆了QAQ” 只有许幸像个没事人似的吃得欢腾,时不时还给旁边的小周老师夹五花肉,“来,你多吃点,你怎么得了哦,比我还瘦。” 小周老师无语凝噎,不得不佩服许幸强大的心理素质。 趁着没人注意,她在桌下扯了扯许幸衣角,压低声音问:“你还吃得下去?” “为什么吃不下去?”许幸侧过去和她咬耳朵,“夏清清那货上次还坑了咱们份子钱呢!你这么快就忘了?她不高兴咱们就应该高兴啊,还不快吃!这家店可贵了,也不知道老梁抽什么风请大家到这儿聚餐,有这顿没下顿你还不抓紧!” 94真相二 此为防盗章  康沉依言停下。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 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 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 “它就是一个猛转头, 你想象下, 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康沉沉默半晌,“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 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 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突然握拳掩唇, 轻咳一声。 透过薄薄镜片, 眼底依稀可见笑意浮动。 *** 夜晚小区里亮了灯,初春的风仍然有些清冷,微微掠过, 树叶沙沙作响。 许幸拖着步子走向快递柜,心情略丧,边扫码开箱还边想:最近穷得叮当响的, 什么都没买, 谁寄的快递啊。 柜门“啪嗒”打开, 她就着朦胧灯光仔细打量。 收件人姓名电话地址都很齐全, 可寄件人那里只留了一串不熟悉的手机号码, 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她掂了掂, 东西好像不重。 回到家, 许幸找了把工具刀拆快递。 快递盒打开,许幸有点意外。 盒子里面只有一个木质相框,相框框住一张集体照,而集体照上是一群穿硕士服的男男女女。 许幸很快就在那群男男女女中找到了自己。 照片上,她显得比现在年轻一些,眉眼清澈,笑容灿烂。 她看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她的研究生毕业照。 谁寄的啊? 许幸满心疑惑,一手拿着相框,另一只手将快递盒翻转往下倒。 ——没有其他东西。 她又回过头去打量照片,照片里其他人看着眼熟,但让她叫名字,却一个都叫不上来。不对……有一个她还是能叫出名字的,那就是站在她旁边,和她形容亲密的方萝。 照片上方萝有些腼腆,笑容略显羞涩,看上去干干净净。 许幸听说过,方萝是她研究生时期的室友,两人很要好。 是的,听说。 她本身对方萝是没有印象的。 记住这张脸是因为,出狱后她一度想要找回记忆,看了不少自己研究生期间发的朋友圈。 李缘君也说,读研的时候,她最常提及的就是和她同寝那个叫方萝的女生。 许幸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试着拨了下寄件人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许幸挂断,返回通话记录界面。看到界面上的号码归属地标注为雍城,她心念一动,又上网查了下快递单号。 单号物流显示,快递是从雍城发来的,揽件地点为雍城老城区的某家小超市,括号里还写着,这家小超市是该快递公司的代收发点。 许幸一头雾水,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毕业照。 她正是在研三毕业那一个学期、拍完毕业照后出的事。毕业前夕入狱,导致她并没有拿到硕士学位证和结业证。 这张毕业照寄给她,莫不是来羞辱她研究生没毕业的吧? 这么一想,许幸有点郁闷。 她顺手截图了物流信息,将相框扔到一边。 李缘君还没回,许幸检查完明天的备课,打算码码字。可那张突然寄来的毕业照,又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也静不下来。 *** 李缘君回来的时候,许幸窝在沙发上,码了三百个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李缘君凑近,随意瞥了眼,调侃,“哟,您老又打算挖新坑了啊。” 许幸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旁边挪,给李缘君腾位置,顺便将电脑放到李缘君腿上。 “你看看,这个开头怎么样。” 李缘君避之不及,“别别别,我现在不看小甜文,你别给我看,省得给你带歪了,你多看看金榜上那些人都写的什么题材是个什么节奏就行了。” “金榜上不都是大神么,人家写什么题材都一呼百应,我一个小透明有什么可参考的。” 李缘君嗤笑,“拜托,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作收一千才叫小透明好吗?你看看你自己作收。” 许幸傻乎乎问:“什么是作收?” “作者收藏!点开你专栏,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李缘君指着她的屏幕。 “我有三十四个欸。” 李缘君无语凝噎,“三十四个,那你充其量就是个小尸体,好吗?” 小尸体? 许幸狐疑地看向李缘君,见李缘君隐隐露出一副“快来问我我是什么等级”的表情,许幸决定了,就是不问,憋死她:) 李缘君期待了半晌,见许幸没反应,撇了撇嘴,有点兴致缺缺。 百无聊赖地扫了圈茶几,见茶几桌子上放了个相框,她好奇拿起,边打量边问:“这你毕业照啊?照得挺人模狗样的啊,不过这些男生怎么都这么丑。” “我怎么知道?”许幸将电脑搁置到一旁,“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我查了下单号,寄件地点是雍城。” 李缘君这一刻的思维和许幸达到了神同步,“哟,知道你没拿到毕业证还给你寄毕业照,这人不会是跟你有仇,故意羞辱你吧?”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和谁说过你现在住我这?” 问到这,许幸摇头,“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是你接我出来的吗?除了和牢里那个砍了老公小三的阿姨说过朋友会来接我回家,我谁都没说呢。而且那个阿姨的刑期可得到今年五月份。” 李缘君写科幻的,不是很懂推理,听她这么说,又看了半晌照片,毫无头绪。 突然,她指着照片上许幸旁边的方萝说:“这妹子是你读研究生时候的室友吧,你出来这么久了,她还没有联系过你?” 许幸老实巴交地继续摇头。 “这就奇怪了,你出事之后,我还去你们学校找过她,想了解了解情况,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听到你出事的时候特别惊讶。 “和我说话那会儿,她还挺伤心的,说是想去看你,但警察不让。 “哦对了,她还说自己马上要去帝都工作,拜托我多照顾你,等你出来了,一定会来看你什么的。” 说到这儿,李缘君皱起眉,有点想不通。 许幸是被保研了隔壁雍大,而她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念了研究生。 本来两年就可以毕业,可她是春季入学,再加上学渣本性难移,拖拖拉拉也到了许幸研三毕业那个夏天才打算回国。 回国前她还联系了许幸,可许幸那时已经出事。 等她回到雍城,许幸的案子早就走完程序,人也被移交到了雍城女子监狱。 她不相信许幸那怂包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也没有办法详细了解案情,只能到许幸就读的雍大研究生院碰碰运气。 好在运气还可以,她在研究生院找到了许幸朋友圈里常出现的女生,方萝。 得知她是许幸的大学好友,方萝卸下防备,和她吐露心声。 方萝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胆子有点小,和许幸的关系应该不错。 可许幸都出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联系联系? 如果能联系上的话,对许幸恢复记忆肯定是有帮助的。 李缘君不太清楚,摸着后颈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她拍了拍许幸胳膊,“对了对了,你不是说,你有可能在那三年里见过你那个青梅竹马吗,你怎么不问问他?” 问康沉? 许幸神情一滞,而后不假思索地摇头。 问他岂不是就要主动告诉他自己失了忆还坐过牢? 绝对不行啊,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才不要告诉那个逼王自己混得这么惨!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问他!” *** 绿岛别墅区。 康沉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悠闲地往楼下走。 今晚月色很好,路小柯也早早入睡,他觉得,是写点东西的好时候。 要知道路小柯被扔到他家这么久,他连文档都没有打开过。 不得不承认,小孩子是干扰力极强的物种。 他穿青黑色浴袍,腰间松垮地系着带子,随下楼步子晃动,领口也微微敞露出精壮胸膛。 坐到落地窗前,打开笔记本,他又戴上那副淡金色细边眼镜,薄唇紧抿。 写作的时候,他很不喜欢被人打扰,只是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关机,许幸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眸光微闪,不过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女声略带试探意味,“喂,康沉?” 他“嗯”一声。 “那个,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太惊讶啊,我也没疯……” “……” “那个……我失忆了QAQ” 许幸半眯起眼看过去,视频却刚好结束。 见她回来,李缘君换了个姿势,“你怎么才回,我都睡醒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就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 李缘君立马摊开手,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饭团还有没有,给我吃点,我好饿。” “你不是过午不食?”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我中午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许幸一听就乐了,换上毛绒绒的兔子拖鞋,她把李缘君往沙发角落挤了挤,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下。 “我说你怎么电话挂那么快呢,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李缘君就等着许幸回家和她吐槽,这会儿迫不及待坐正身子,绘声绘色描述相亲对象的各项奇葩举动。 说了半晌,她清清嗓子,又开始模仿那男人陶醉的语气,“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真美~” “哈哈哈哈哈~” 许幸看李缘君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的造作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美他个屁啊美!” 李缘君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将蒸脸器扔在茶几上,满脸倒胃口。 许幸笑得肚子痛,这男的夸什么不好,非得夸李大小姐名字,依许幸对李缘君的了解,留下AA饭钱真能算是她最后的温柔了。 李缘君是许幸大学室友,李爸在隔壁雍大文学院教现当代文学,不到五十职称已至教授。 念大学的时候许幸就觉得奇怪,李缘君干嘛不报雍大,她爸是文院教授应该会便利很多才对。 后来许幸才知道,李缘君和她爸关系很差。 她爸虽然是高级知识分子,骨子里却封建得不行,特别重男轻女。 95真相三 此为防盗章 许幸身为老师的自信心被康沉打击得七零八落,一路都很沉默。 直到车开到小区门口, 许幸才出声, “停在这里就好了,我要去拿个快递。” 康沉依言停下。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 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 “它就是一个猛转头,你想象下,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 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康沉沉默半晌,“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 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 突然握拳掩唇,轻咳一声。 透过薄薄镜片, 眼底依稀可见笑意浮动。 *** 夜晚小区里亮了灯,初春的风仍然有些清冷,微微掠过, 树叶沙沙作响。 许幸拖着步子走向快递柜,心情略丧, 边扫码开箱还边想:最近穷得叮当响的, 什么都没买, 谁寄的快递啊。 柜门“啪嗒”打开, 她就着朦胧灯光仔细打量。 收件人姓名电话地址都很齐全,可寄件人那里只留了一串不熟悉的手机号码,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她掂了掂,东西好像不重。 回到家,许幸找了把工具刀拆快递。 快递盒打开,许幸有点意外。 盒子里面只有一个木质相框,相框框住一张集体照,而集体照上是一群穿硕士服的男男女女。 许幸很快就在那群男男女女中找到了自己。 照片上,她显得比现在年轻一些,眉眼清澈,笑容灿烂。 她看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她的研究生毕业照。 谁寄的啊? 许幸满心疑惑,一手拿着相框,另一只手将快递盒翻转往下倒。 ——没有其他东西。 她又回过头去打量照片,照片里其他人看着眼熟,但让她叫名字,却一个都叫不上来。不对……有一个她还是能叫出名字的,那就是站在她旁边,和她形容亲密的方萝。 照片上方萝有些腼腆,笑容略显羞涩,看上去干干净净。 许幸听说过,方萝是她研究生时期的室友,两人很要好。 是的,听说。 她本身对方萝是没有印象的。 记住这张脸是因为,出狱后她一度想要找回记忆,看了不少自己研究生期间发的朋友圈。 李缘君也说,读研的时候,她最常提及的就是和她同寝那个叫方萝的女生。 许幸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试着拨了下寄件人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许幸挂断,返回通话记录界面。看到界面上的号码归属地标注为雍城,她心念一动,又上网查了下快递单号。 单号物流显示,快递是从雍城发来的,揽件地点为雍城老城区的某家小超市,括号里还写着,这家小超市是该快递公司的代收发点。 许幸一头雾水,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毕业照。 她正是在研三毕业那一个学期、拍完毕业照后出的事。毕业前夕入狱,导致她并没有拿到硕士学位证和结业证。 这张毕业照寄给她,莫不是来羞辱她研究生没毕业的吧? 这么一想,许幸有点郁闷。 她顺手截图了物流信息,将相框扔到一边。 李缘君还没回,许幸检查完明天的备课,打算码码字。可那张突然寄来的毕业照,又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也静不下来。 *** 李缘君回来的时候,许幸窝在沙发上,码了三百个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李缘君凑近,随意瞥了眼,调侃,“哟,您老又打算挖新坑了啊。” 许幸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旁边挪,给李缘君腾位置,顺便将电脑放到李缘君腿上。 “你看看,这个开头怎么样。” 李缘君避之不及,“别别别,我现在不看小甜文,你别给我看,省得给你带歪了,你多看看金榜上那些人都写的什么题材是个什么节奏就行了。” “金榜上不都是大神么,人家写什么题材都一呼百应,我一个小透明有什么可参考的。” 李缘君嗤笑,“拜托,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作收一千才叫小透明好吗?你看看你自己作收。” 许幸傻乎乎问:“什么是作收?” “作者收藏!点开你专栏,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李缘君指着她的屏幕。 “我有三十四个欸。” 李缘君无语凝噎,“三十四个,那你充其量就是个小尸体,好吗?” 小尸体? 许幸狐疑地看向李缘君,见李缘君隐隐露出一副“快来问我我是什么等级”的表情,许幸决定了,就是不问,憋死她:) 李缘君期待了半晌,见许幸没反应,撇了撇嘴,有点兴致缺缺。 百无聊赖地扫了圈茶几,见茶几桌子上放了个相框,她好奇拿起,边打量边问:“这你毕业照啊?照得挺人模狗样的啊,不过这些男生怎么都这么丑。” “我怎么知道?”许幸将电脑搁置到一旁,“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我查了下单号,寄件地点是雍城。” 李缘君这一刻的思维和许幸达到了神同步,“哟,知道你没拿到毕业证还给你寄毕业照,这人不会是跟你有仇,故意羞辱你吧?”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和谁说过你现在住我这?” 问到这,许幸摇头,“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是你接我出来的吗?除了和牢里那个砍了老公小三的阿姨说过朋友会来接我回家,我谁都没说呢。而且那个阿姨的刑期可得到今年五月份。” 李缘君写科幻的,不是很懂推理,听她这么说,又看了半晌照片,毫无头绪。 突然,她指着照片上许幸旁边的方萝说:“这妹子是你读研究生时候的室友吧,你出来这么久了,她还没有联系过你?” 许幸老实巴交地继续摇头。 “这就奇怪了,你出事之后,我还去你们学校找过她,想了解了解情况,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听到你出事的时候特别惊讶。 “和我说话那会儿,她还挺伤心的,说是想去看你,但警察不让。 “哦对了,她还说自己马上要去帝都工作,拜托我多照顾你,等你出来了,一定会来看你什么的。” 说到这儿,李缘君皱起眉,有点想不通。 许幸是被保研了隔壁雍大,而她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念了研究生。 本来两年就可以毕业,可她是春季入学,再加上学渣本性难移,拖拖拉拉也到了许幸研三毕业那个夏天才打算回国。 回国前她还联系了许幸,可许幸那时已经出事。 96真相四 此为防盗章  这年头十八线网红主播开个淘宝店唱唱歌讲讲笑话也年入几百上千万, 乍一看,横扫各大图书畅销榜单的大神级作家年入三千八百万好像也不算太多。 可他竟然是版税收入就达到了三千八百万欸。 李缘君不大不小也算个作家, 大学谈恋爱时写的傻白甜言情《风已穿堂过》卖了影视版权。 当时卖的价格很低,但架不住运气好,翻拍之后大红大紫, 主演受益良多不提, 李缘君这个原作者也跟着水涨船高。 电视剧播出后,诸多影视方上门抢IP,也不管她后来写的那些科幻言情适不适合影视化, 分西瓜似的全给买走了, 李缘君实打实一夜暴富。 李缘君目前写了十本,除了那本爆红的傻白甜言情, 其余都是科幻奇幻类的言情, 网络人气不太行,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基本也能做到本本出版。 她的版税已经不是新人价了, 但一本二十余万字的税后到手也不过三四万,一年撑死了出版三本, 也就是十来万的版税收益。 对比起来, 三千八百万实在也太巨款了。 许幸根本无法想象, 在版税之外, 初一的影视版权费用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 许幸本科念的戏剧文学, 也就是俗称的编剧专业, 现在工作之余也在李缘君的指引下写点想挣点外快。 虽然外快还没挣到, 但她对网络写手这一职业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看完初一的百科简介后,她更是感觉还有一片广阔的金矿等着自己前去开采。 想到这,她坑都不想蹲了,感觉自己坐到电脑面前立马就能整出十万字。 一个除夕都在码字的仙女,凭什么挣不到三千八百万呢? 想当年李招娣那逼回回考试都低空飘过,自己好歹也考过一次专业前十,难道还不如她?! 许幸开始陷入幻想,一边蹲坑一边自我膨胀。 就在她连签名字体都在脑海中设计完毕的时候,手机猝不及防开始呜呜震动。 她被吓了一跳,一个手抖,手机也滴溜溜滑落。 霎时,许幸脑袋一片空白。 眼睁睁看着花了两千块巨款买来的手机在瓷砖上漂移一段,有往蹲坑滑翔的趋势,她迅速出手,一巴掌将其拍下! ——截住了! 顺便还按下了通话键。 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细密疼痛,许幸小脸皱成一团。 看着不熟悉的一串陌生数字,她气不打一出来,只是还未待她撒气,就听电话那头夹杂着微弱电流,传来熟悉男声,“喂,许幸。” ……? 谁啊? 许幸稍稍愣怔,“噢”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才发现钱包落在外套口袋里了,能给我送一下么,有急用,地址我发短信给你。” 大哥,你并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啊。 前两天在享用那顿价值四百八十八元的晚餐时,许幸本来打算闷声不吭玩命吃,坚决不留一点剩菜。可刚吃没两口,隔壁桌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任性的扔起了酱汁小排骨。 一块两块三块…… 全都精准无误地扔在她米白色大衣上。 许幸心里飘过一万条mmp弹幕。 要不是康沉浑身散发着“我能不留痕迹弄死你们”的危险气息,毫不让步要求小姑娘道歉,那家人估计会用“小孩子不懂事,不要和她计较”的理由敷衍过去。 最后歉是道了,但衣服一时半会儿弄不干净,酱汁弄在米白色大衣胸前,难看得像是糊了屎。 也不知道康沉那逼是不是吃了她四百八十八于心有愧良心发现,离开餐厅时竟然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穿。 当时她还装模作样把手机号码报给了康沉,让他打过来自己存一下,有空还他衣服。 事实上她觉着康沉也不少这一件两件外套,所以穿回来后就扔在那儿一没洗二没碰,打算等年后再找个时间还给他,电话号码忘了存,也完全没想过衣服里竟然还有钱包。 早知道就应该吞了他的钱卖掉他的衣服才对:) 许幸坑也不蹲了,拖着麻麻的双腿窜入卧室,找到康沉的呢子大衣。 大衣上还残留微弱的佛手柑清香。她左摸摸右摸摸,好半晌才从衣服内口袋找出个短款棕色钱包。 让她感到非常失望的是,钱包里并没有钱,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 她看了看身份证。还别说,这货从小到大都是按照蓝颜祸水的生长路线超额完成任务。 都说证件照是检验颜值的最高标准,对比自己那张拍得和遗照似的身份证,她就特别想把康沉这张扔进蹲坑里泄愤。 没找到钱,许幸兴致下来了一大半。她随手点开短信,看康沉发来的地址。 百丽旋转餐厅。 许幸突然又打起精神来了,这个点过去,是不是还能蹭上他一顿饭呀! 不过百丽好像离近阳塔很近,今晚除夕夜,去近阳塔广场跨年的人应该和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多吧。 许幸略一思索,还是觉得蹭饭比较重要。 *** 许幸到达餐厅时是七点一刻,勉强也算饭点。 服务员一听她是来找康沉,略略点头,伸手引路,“康先生在这边,我带您去。” 百丽是星城知名的高档自助餐厅,装潢精致格调优雅,整间餐厅三百六十度旋转,坐在落地窗边用餐,星城风景一览无余。 许幸久未踏入这种吸血场所,不由得左看看右看看,表现得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感受到来自大佬的凝视,一转头,就撞上康沉好整以暇的目光。 许幸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后颈,又装出一副“我只是随便看看”的样子,若无其事在他面前落座,而后将装衣服的袋子推过去。 袋子上雕牌的字母logo硕大,许幸暗自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李招娣那败家玩意儿还买得起雕牌,她可能要用都市丽人给逼王装外套了。 接过袋子,康沉“嗯”一声,并没有去拿钱包,更没有看衣服一眼。 “你不是有急用?” “现在不急了。” ……? 康沉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合上笔记本,随口道:“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 吃饭? 许幸思路秒被带偏。 那多不好意思啊,她笑了两声,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好啊。” 她已经吃足了讲客气的亏:) *** 康沉吃饭很安静,这一点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变过。 想当年他们一起在幼儿园吃饭,大家敲着碗恨不得每天都要上演几出电视里学来的狗血戏码: “皇上快试试臣妾不爱吃的豆芽菜!” “我是皇后你个贵妃快把红烧肉让给我!” 唯有康沉风雨不动安如山,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向日葵老师就会翻来覆去夸奖他,还会奖励他一只剪纸小兔子。 向日葵老师不知道的是,每次她一转身,康沉就夹着不爱吃的胡萝卜扔进她碗里。 要不是最后小兔子都到了她手里,她可能会扔他一脸胡萝卜吧。 想起陈年往事,再看看二十余年后混得连春节都没地儿过的自己,许幸觉得心境都瞬间变苍老了。 不过话说回来,“康沉,你春节不回家吗?” 康沉抬眼瞥她,虽然没说话,但冰凉冰凉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诉她:不会说话就安静闭嘴。 许幸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相当没档次的问题,很快就埋头吃菜。 其实康沉他家从小就挺有钱的,可他家关系也从小就不好。 那会儿上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来接,只有康沉是他家保姆坐路虎来接。 当年都那样,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想了想,许幸还是决定不作妖了,就心平气和地吃顿晚饭。 这顿晚饭足足吃到晚上九点半,他们坐的位置也正好旋转至面向近阳塔的一方。 近阳塔是星城的地标性建筑,临江而建,每至新年就会投屏倒计时,还会放烟花。 此时望向窗外,星城夜色如几许繁星,闪烁明灭,赏心悦目。 只是许幸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扩大,就突然僵住了—— 卧槽,这么多人?!这大过年的不好好待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都出来浪什么浪啊。 *** 从百丽出来,两人站在路边,附近几条主干道塞车已经塞得满满当当,路上行人如织。 康沉问:“你怎么回去?” “搭地铁啊。”许幸说完,突然想起件事,“完了,今晚近阳塔跨年,地铁不停近阳塔站。” 97真相五 此为防盗章  正月渐渐过去, 星城不甚分明的早春悄然而至。 春节假期过后,许幸又上了大半个月的班了。 最近她被那几个小屁孩折磨得无精打采头疼欲裂, 仅靠着工资翻倍已经转正的好消息苦苦支撑。 下班的时候,她抻了个懒腰, 心里已经开始幻想晚餐。 就在这时, 手机“叮咚”一响。 她随手捞起,是平台提示,她挂在上面转让的健身卡已经被人拍下了。 许幸一时傻眼。 妈哒!巨款! 她还没降到心里底价七千块,八千块就被人拍下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许幸懵逼地打开软件, 和买家交流。 确认不是有人恶作剧之后,她把电话打到了健身房前台, “你好, 请问你们这边转让健身卡的流程是怎样的?需要两个人都到健身房办理吗?” “对, 每张年卡可以无条件转让一次, 请两位都带好身份证原件前往我们健身房办转让手续哦。” 许幸还没来得及高兴,前台工作人员就补充道:“只有一月一号之后办理的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 许幸回想了一下年会中奖的时间,顿时脑袋发晕。 “为什么一月一号之后的不能转?” “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的规定哦。” 这公司的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许幸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软妹币霎时化为了灰烬, 感觉心痛到无法呼吸。 “还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能不能帮我骂骂你们老板……? 许幸生无可恋。 “幸幸, 你还不走吗?那你关一下灯啊, 我先走了。” 同事陆陆续续下班离开,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她。 许幸勉强打起精神, “没事没事, 我来关。” 听她应声, 那位同事笑了笑,袅袅娜娜离开。 今天是周五,打扮得那么漂亮,估计是晚上有约会吧。 办公室随着最后一位同事的离开变得空荡安静,许幸趴在桌上,一时又是失望又是落寞。 李缘君今晚要去和她的作者基友们聚餐,家里没人,那晚上吃什么好呢。 忽然觉得,做一个贫穷的成年人好辛苦,做一条贫穷的单身狗更辛苦欸,连吃饭都不知道吃什么才好。 她在桌上趴了片刻,决定好回家煮泡面,这才起身收拾包包。 关灯离开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费力掏了半天才从包里掏出,一看来电显示“逼王”,她倍感意外。 “康沉?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康沉扶着方向盘,声音温和,“给路柯请假,他感冒了,明天下午的课去不了。” “噢,那没关系。” 生病了他就不能来捣蛋啦? 虽然知道这样不太道德,但她竟然莫名松了口气。 察觉到自己邪恶的想法,许幸立马心虚,那可是个三岁半的小孩子,再捣蛋也不能盼着人家生病吧,那么小一只,她真的是丧尽天良! 许幸越想越觉得罪恶,连忙问:“这种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感冒了,他严重吗?有没有看医生?” 康沉轻描淡写应声,“医生在,也没什么,就是烧到三十九度,不肯吃药,哭着喊着要妈妈。” ……? 也没什么? 许幸有点急了,“那个,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不吃药那怎么行?” “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你把地址给我,我打个车过去。” “不用,你等一下,我来接你。” “你来接我,那路小柯怎么办?” 康沉依旧淡定,“他应该睡着了,有医生在,没关系。” 什么叫应该? 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许幸有点懵。 *** 康沉来得比许幸想象中要快很多,她刚在楼下买了点水果,康沉就已经到了。 她也没多想,以为他家住得特别近。 只是这一路开回他家,车速并不算慢,三十分钟了都还没到。 许幸忍不住疑惑,“还有多远,你刚刚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怎么现在回去这么久还没到?”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外面。” 并且就在去你公司的路上。 “……” 许幸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一时也没想通,索性没再多想。 *** 康沉住在星城靠北的绿岛别墅区里,离她上班的地方有四十多分钟车程。 下车后,她边走边打量别墅区风景。 突然,康沉用力拉住她,沉声道:“小心点。” 许幸被拉得步子一顿,后知后觉低头,才发现前面是向下的几级台阶。 她看向康沉。 康沉没再说话,只深深睇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继续往前。 许幸看着自己手腕,脸上莫名腾起一片热。 康沉住的是独栋别墅。 进门换鞋,入目皆是大片冷色调,第一层没做什么隔断,阳光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倒是让屋内显得明亮不少。 许幸边四处打量边问:“路小柯呢?” “楼上。” 说着,他示意许幸跟自己一起上去。 见他们来,守在路小柯床边的医生如释重负,他起身,和康沉交代基本情况,“康先生,小柯的烧已经退了,睡了快一个小时,等他醒来,记得要喂他吃药,一天吃两次。” 康沉伸手道谢,“辛苦了。” 医生回握,点头道:“应该的,那康先生,我先走了。” 闻言,许幸侧了侧身避让,等医生离开,才上前去看路小柯。 病怏怏的路小柯不复往日混世魔王的嚣张,小小一条躺在床上,唇色淡淡的,眼睛紧闭,额头上还粘了个儿童退烧贴。 大概是进进出出的动静吵到了他,排扇似的睫毛抖了抖,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刚刚醒来,他的眼神还有点迷茫,朦胧着一层水汽半天不散,认出了坐在床边的许幸和站在后面的康沉,他揉了揉眼,突然从床上坐起,扑到许幸怀里,软软糯糯地喊:“许老师~” 因为感冒,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奶声奶气。 路小柯这充满爱意的一扑,扑得许幸有点儿找不着北,这小妖怪转性啦? 她试探性地抱住小妖怪,安抚性地在他背上顺了顺,柔声问:“睡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喉咙痛痛,肚肚也痛。” 小妖怪委屈巴巴的抱着许幸撒娇,然后偷偷瞄了康沉一眼。 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眼神毫无怜悯,仿佛生病的小妖怪不是他侄子。 许幸此刻母爱泛滥,温声细语地哄着,心想:三岁半就感冒发烧,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可怕的叔叔,简直是造孽! 她转过身,语气也有些冷淡了,“你有给小柯准备吃的吗?” “做饭阿姨煮了粥,好像放在厨房保温了,我去拿。” 好像?还要自己提醒才去拿? 许幸又在心里给康沉画上了大大的几个叉。 待康沉离开,许幸又哄路小柯,“叔叔去拿粥了,我们等一等,老师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路小柯窝在她怀里点了点头,还不忘提条件,“许老师,我不想喝粥,想喝酸酸。” 酸酸? 路小柯贴心的解释:“酸奶!我要喝草莓味的~” “那喝完粥再喝酸酸好不好?” 路小柯突然又不乖了,“要先喝酸酸!” 许幸目光落在床头的小儿感冒冲剂上,心生一计,于是假装为难的同意了,“那好吧,许老师和叔叔说一说。” 路小柯又扯着她的衣袖催她,“嗯嗯,老师快点给我讲笑话。” 许幸满脑子搜刮,终于搜刮出一个在网上看过的笑话。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小柯,你知道太阳是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的对不对?” 路小柯一脸迷茫,“不知道。” ……? “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嗯……那小柯你知道向日葵吗?” 路小柯又摇头,天真地问:“向日葵是什么?” “……” 妈哒,这笑话讲不下去了。 幸好这时康沉端了粥上来,路小柯一看到粥就小脸紧绷,警觉地喊出声,“老师你答应我先喝酸酸的,大人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许幸连忙安抚路小柯,安抚好之后,又起身跟康沉小声解释,“你拿一个酸酸,不是,酸奶,拿一个酸奶来,然后把感冒冲剂放进去,他不是不肯吃药么。” 这一招她还是在办公室里已经生了孩子的同事那儿听来的,听说百试百灵。 康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许幸懒得和他废话,催他把酸奶找来,然后让他拿着酸奶,自己往里头倒冲好的感冒冲剂,两人就这样在门外干起了偷偷摸摸的下药勾当。 从始至终,康沉也没对她的馊主意发表过任何意见。 搅拌好后,许幸拿着一杯打开的酸奶蹑手蹑脚上前,“呐,你的草莓味酸酸。” 路小柯见到酸酸,果真乖了。 许幸见状,心里悄咪咪松了口气。 她端起床头的鸡丝粥,慢慢吹冷,一边吹还一边飘飘然地想,不露两手,康沉那逼还以为自己这个老师是白当的。 很快,路小柯小朋友就喊道:“许许老师,我喝完啦~” 许幸一脸姨母笑,去接他的空瓶子,可拿到手里,她挂在脸上的笑突然一僵。 路小柯小朋友见她这样子,笑得在床上乱颤,额头上的退烧贴都笑掉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喝完啦?里面有药!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骗到!笨蛋!” ……? 你真的不是小妖怪吗?! 许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三岁半的小朋友骗到了,她坐在床边,一脸痴傻。 康沉很快进来,手里还端一杯略微冒着热气的感冒冲剂。 他也不废话,直接将感冒冲剂放在床头柜上,温和地吐出两个字:“喝了。” 他神色淡然,也没有威胁的意思。可许幸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笑得打滚的小妖怪瞬间变成蔫了吧唧的小白菜,还朝自己发出求救的讯息。 见状,康沉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依旧温和,“马上喝。” 小妖怪彻底放弃挣扎,委委屈屈地端起小杯子,一脸慷慨就义—— 喝下去了! 许幸看了看小妖怪,又看了看康沉,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我是谁,我在哪,我干嘛要来? 说好的不肯吃药哭爹喊娘呢? 多次碰壁后,她那颗坚强的小心脏也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好不容易没遭人嫌弃,她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工作。 兢兢业业参与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她于半月前正式入职。 工作不过两周,领导那儿就接到好几通来自家长的表扬电话,甚至还有来给小孩报班的家长说通过朋友介绍,指名要让许幸来带。 其实许幸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突出,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么,向来都是靠同行衬托的。 培训机构一向水深,老师学历水平参差不齐,还有找关系进来的,连教师资格证都没考上。 可惜表扬不能折现,她还没通过第一个月的试用期,加上乱七八糟的餐补交通费,工资也就将将两千块。 当然,转正之后扣除五险一金也不过四千出头。 仔细算算,转正后她要不吃不喝一年多才够还欠下的五万元巨款。 98真相六 此为防盗章 可架不住郝经理急吼吼图表现, 未待康沉示意, 他就自动自发地嘚吧嘚吧交代了一大串:“康总,您今天来是来拿资料的吧?傅总都交代过了, 您放心, 我已经让小刘打印了, 等会儿就能送过来……” 许幸越听越觉得奇怪。 她抬头瞧了眼郝经理, 又瞧了眼康沉, 突然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她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冷不丁地, 她打断郝经理,问:“郝经理,那个,今年元旦之后,集团年卡不能转让的新政策……是不是咱们康总规定的?” “那个啊,是我们康总……” 郝经理说得正起劲, 脑海里倏忽闪过一丝灵光,他意识到情况不对, 紧急刹车。 见康沉深不可测, 许幸眼里满是疑惑, 他预感自己要是说错一句话今天就可以收拾铺盖从这里圆润地滚蛋。 正所谓急中生智,郝经理用上了毕生的智商与情商秒速分析了一波目前状况,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了个弯。 “欸, 康总没和许小姐说吗?康总就是来拿这一年度的规定修改文件的。康沉平日忙嘛, 健身房的事都是我们傅总在管。” ??? 许幸听得云里雾里, 没怎么闹明白。他的意思是,康沉的确是他们健身房的老板,但康沉不管事,管事的是另外一位老板? 郝经理不给许幸找出破绽的机会,很快便一拍脑袋,做出刚想起什么的表情,“哎哟!康总,许小姐,这可真不好意思,有个客人预约了今天来了解课程,这到点了,我差点给忘了。你们继续锻炼啊,我先失陪一下。” 本来也没叫你陪啊…… 许幸看着郝经理来去一阵风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头,她才想起康沉还在这儿杵着。她扶靠着椭圆仪一边,问:“你是这家健身房老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忘了。”康沉双手环抱,略略坐在动感单车上,轻描淡写应了一声。 ……? 忘了? 大哥,找理由能不能用点心啊!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随便敷衍一下你”也未免太看不起大龄贫穷少女的智商了吧? 许幸干瞪着眼,很气。 *** 在康沉的监督下,许幸在健身房锻炼了整整一个小时。 离开的时候,许幸感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都被拉伤了一遍,这卡就是值三万八她都不想来活受罪了。 一边穿外套,她还一边神神叨叨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康沉的运动量比她大上一倍,这会儿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 她更气了。 偷偷白了康沉一眼,在康沉抬头的瞬间,她脸上又挂满了“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 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到前台时,许幸突然拉了拉康沉袖子,和他商量,“对了,康沉,你既然是这家店的老板,能不能通融下,让我把卡给转了啊?” “你这么缺钱?” “对啊。”许幸很实诚地点了点头,穷得朴素又坦荡,“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撞了卓小晴的车给她赔了三万块嘛,我又没钱,而且这过日子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我都从我朋友手里借五万块了,要是能把这卡转掉,就能还她一点点了。” 康沉:“你现在还住在你朋友家,她应该没指望你能还上吧。” 许幸就很不服气,“她不指望那是她把我当朋友,但我不能因为她把我当朋友就真不还啊!” 康沉语气不明,“看不出你穷得还挺有骨气。” 许幸和他对视三秒,瞬间就想到了他撞坏的车,送给她还没穿热就被偷的西瓜粉鞋子……突然心虚。 对不起,我并没有什么骨气,我赔不起。 她抓了抓头发,又使了一招转移话题大法,“对了,那个你前几天来回捎我,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吃完饭还可以看个电影什么的。” 许幸不经大脑思考地蹦出了一串和李招娣出门时的标准行程,话说出口,就觉得一男一女看电影好像不大妥当。 可还没等她收回后一句,康沉就开口答应,“可以,不过最近我不在星城,等下周吧。” “那你去哪?”许幸下意识问。 康沉看她一眼,正准备回答。可许幸从那平淡的一眼中活生生脑补出了“who are you”的嫌弃,于是忙补充,“啊……那等你回来有空了,我再请你吃饭好吗?那个,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说完,她急匆匆往外走。 *** 接下来的一周,许幸没有再见到康沉,路小柯那小妖怪也是保姆阿姨送来上课。 许幸还在想,上次康沉去雍城,那路小柯谁来带,没成想路小柯竹筒倒豆子似的自己给交代了。 原来,路小柯的外公外婆就是星城人,可两老年纪大了带不动小孩儿,只有康沉有事的时候,才会把他送去外公外婆那里。 可以看出,在外公外婆家呆着的路小柯,明显比平日还要作威作福。 每上完一节课,许幸就感觉自己被折腾得老了一岁,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 周五这天公司有聚餐。 本着蹭一顿是一顿的原则,许幸对参与公司活动一直抱有极大热情,即便她今天又被那群小妖怪整老了一岁。 给李缘君发了个晚回的消息,她收拾包包,蹭上小周老师的车,一起去聚餐的烤肉店。 刚一下车,就见财务部几个同事从旁边的雷克萨斯下来。而雷克萨斯的车主正是扔过红色炸/弹的夏清清。 夏清清女士结完婚休完婚假,大家都以为她要走人了,可没想到她马不停蹄地就怀了孕,现在月份还小,估计再过不久她老人家又要光明正大回家休产假了。 办公室里暗暗讨论过,大家认为,就是因为这一小撮进公司没干过几天正经事就结婚生子蹭一波带薪长假再麻溜辞职的女人搅浑水,女性在职场上才很难得到公正对待。 对这一观点,许幸没太大感触,因为她坐过牢,在职场上本就注定不会有公正对待。 都是刚刚下车,许幸没多想,和坐夏清清车过来的几个财务部同事笼统打了声招呼。 不知为何,她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尤其最后下车的夏清清,许幸能感受她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敌意,丝毫不见当初从自己口袋里抢份子钱的喜庆。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拔钱无情”吧。 很快,小周老师停好车,也从驾驶座下来了,两人跟在财务部几个同事后面一起往里走。 到预定好的包厢,许幸和小周老师还未落座,夏清清就很突然地开口,调侃道:“小幸,你今天怎么坐周周的小polo啊,男朋友没送你吗?” 许幸微愣。 姐,你这样随便给我安排戏份不太好吧? 夏清清见许幸的表情,扯了扯唇角,半是开玩笑半是嘲讽地说:“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小幸你男朋友开保时捷啊,怎么也不带给大家见见,什么时候会有喜讯啊?男人年纪大点靠谱,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嘛,还是小幸你眼光好。” 99上法庭 此为防盗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甜品店店员都没想过真有人吃完东西会顺走别人的新鞋, 一时面面相觑。 大龄玻璃心少女红着一双眼,没穿袜子的小脚羞涩地踩在一起, 躲在康沉后面,一声不吭。 康沉今晚本来就被挑起了火气, 这会儿更是火大。 从来就只有他刁别人的份,大晚上吃个甜品还要被不开眼的偷鞋子? 他态度强硬,也不跟做不了主的店员废话, 直接让他们转告老板, 他们店必须给出解决办法, 不然报警。 人家刚开的新店就叫警察叔叔来串一波门, 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老板一听电话, 就马上赶了过来。 看到康沉这个不好打发的主, 老板暗自计较一番,陪着笑脸说好话,又给他们免了单, 还送了他们一张该连锁甜品店全国通用的礼品卡,里面有鞋子等值的消费额度。 康沉觉得老板还算识相,把卡扔给许幸, 没再计较。 许幸穿着不合脚的拖鞋, 跟在康沉身后亦步亦趋,手里拿着礼品卡翻来覆去打量。 想了想, 她还是有点心虚, 于是上前拉了拉康沉袖子, 小声问:“我们拿报警威胁他们是不是不太好呀, 偷鞋子的又不是他们店……” “不是他们店非要顾客脱鞋的么?鞋放在他们店统一保管的鞋柜里不翼而飞,不找他们找谁?一家店将服务体验纳入消费范围却连顾客的基本财产安全都保证不了,还开什么店,不如在路边摆摊好了。” 说着,康沉看向了路边炸臭豆腐的小摊贩,“如果在那里买臭豆腐被人强行脱了鞋,我会去找摊主麻烦吗?” 许幸想象了一下康沉在那买臭豆腐结果被人强行脱鞋的美妙画面,觉得有些窒息。她连忙摇头,安静如鸡地钻进副驾。 这一路开回酒店,顺利得出奇,许幸提心吊胆,害怕今天的水逆还没到头,进了房间还疑神疑鬼地翻开枕头被子,怕被扎小人。 洗漱完,上床睡觉,可回想着这一日玄幻的经历,许幸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滚,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里一时是卓小晴的羞辱,一时又是康沉理所当然的出头。 回来之后她给手机充了电,那个表面同学群里最新的一条提示消息是康沉退出群聊,此外还有群里同学发来的好友申请。 她直接无视,打算也和康沉一样选择退出,可临退出前,她又迟疑了下。 细细想来,卓小晴针对她的当面揭穿似乎是早有预谋,那么,卓小晴是怎么知道她坐过牢的呢。 她出事的时候,雍大正处于跻身双一流A类的考察期,学校对双一流评定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所以当时花了很大的功夫去压下她的事情,以免对学校造成不良影响。别说她雍师大的大学同学,就连雍大的一些研究生同学也并不了解她的去向。 想到这,许幸又返回群聊列表,找到今天帮她说话的高中同学姚可可。 姚可可很快就同意了许幸的好友申请,而且很快就发了很多消息过来。 姚可可:对不起啊小幸 姚可可:我都不好意思主动加你了 姚可可:你还好吗? 许幸:没事没事,今天真的谢谢你,那样了还帮我说话 姚可可:是卓小晴她真的太过分了 姚可可:真的对不起,其实在你来之前卓小晴就在包厢里说你的事,我当时想提前给你发条信息的,但是犹豫了下又没发,如果我发了的话你也就不用过来了,对不起啊小幸 许幸顿了顿,又继续回消息,表示没关系。 她完全能理解姚可可的犹豫,姚可可能在她最难堪的时候还帮她回击,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两人聊了几句,许幸开始向姚可可打听卓小晴。 姚可可向来就不喜欢卓小晴,但两人是高中同学,大学也都去了南城传媒,虽然姚可可是正经的本部,卓小晴是挂名的三级学院,可偶遇也讲个概率,同在一所学校念书,总归要比别人了解得多一点。 姚可可说,卓小晴大学毕业之后就回了雍城,好像是家里托关系把她弄进了一家文化公司做营销,现在有个稳定交往的富二代男朋友,属于三天两头不在朋友圈炫耀不舒服斯基星人。 据姚可可所说以及许幸自己对卓小晴的了解,卓小晴那种智商约等于草履虫的脑子,还有那迫不及待踩死别人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到早就知道敌人黑历史,却能按兵不动专程等到同学聚会当面拆穿一波怼死对方的。 许幸放下手机,默默推想。 卓小晴知道她黑历史的时间不会太长,按照同学聚会那突如其来的架势,估计也就是计划聚会的前几天,那样子算的话,卓小晴至少得忍一周。 不,卓小晴自己是忍不了一周的。 她怎么可能会主动分析怎样羞辱敌人、敌人会更加颜面无光? 那,是不是谁引导她这么做的? 许幸越想越入神,脑回路一路朝着推理大神的方向狂奔,可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响,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瞟了眼,是李缘君发微信来询问战况了。 李缘君:怎么样,今天有没有艳惊四座技压群芳?!有没有男同志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装完逼就跑刺不刺激? 许幸:…… 许幸:是蛮刺激的 许幸:你的小幸幸被人三百六十度转体螺旋后空翻无死角羞辱了:) 许幸:我现在就在海边,准备填海 许幸:你的杨树林,你的芬迪,你的香奶奶,都给我做填海的祭品好吗? 李缘君:你填海可以,请裸填,东西都脱一脱放海边 许幸:塑料姐妹情:) 李缘君:不,我们是风沙姐妹情,风一吹就散了 两人逼逼了五分钟,又来了一轮表情包大战,才勉强结束互怼。 李缘君:行了行了,有屁好好放,许臭鼬 许幸:……?用臭鼬来形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你觉得合适吗? 李缘君:我没有用不可回收垃圾来形容你你就感恩戴德行不行 许幸:…… 许幸:今天也有个人用不可回收垃圾来形容了一波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最近很流行这个形容词吗? 李缘君:这是初一大大文里常用来形容反派的,谢谢 许幸:哦 上次看完初一的书被吓得好几天没睡着觉之后,她对初一这位作家的感情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微信里李缘君又开始追问今天的事,顺便还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强行拷问了一遍”有个人“到底是谁? 许幸经历过丧尸攻城一般的一天,已经没有绘声绘色描绘八卦的力气,何况八卦还是八自己。 听完许幸毫无起伏宛若一潭死水的诉说,李缘君也轻飘飘地发了一个“哦”字,顺便道:“你看看你现在把这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事情描述得和吃饭拉屎睡觉一样平平无奇的文字功力,你怎么有勇气想到要靠写挣外快的呢?看来你今年都无望脱离小尸体的队伍了吧。” 紧接着李缘君又云淡风轻道:“看你现在还有心情反驳我而不是悄没声息地填海,你也不是很伤心哦。” “……” “既然如此,我想让你明天帮我去丰南书局拿下我预定的书,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李招娣,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明明还有一条河要过,就提前把桥拆得七零八落的勇气。” “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丰南书局离你去学习的地方近得很,没拿回来别想进门!”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 经过兵荒马乱的周六,周日醒来,许幸还有种梦幻的不真实感。她竟然活过了周六,简直book思议!坐过牢的女人果然不会轻易认输! 今天的学习下午三点就会结束,康沉也跟她说好那个时间点来接她顺便一道回星城。 100大结局 此为防盗章 许幸甚至都记不清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 就惶恐发现聚会近在眼前。 下午有一节课, 许幸中午没吃饭, 这会儿有点饿得慌。 本来打算再饿一饿直接吃晚饭,可想到还要对付那几个混世小魔王, 她还是准备下楼买个饭团。 楼下便利店扫码机坏了,暂时没法用手机支付,许幸惦念着还没用完的一块二现金红包,暗暗提醒自己, 等会儿下班回家, 要另外找个便利店用完。 买完饭团出来, 许幸正好撞上康沉来送路小柯上课。 路小柯抱着个迪迦奥特曼的模型, 跟在康沉旁边亦步亦趋。看到许幸,他眼睛一亮, 亲亲热热地打招呼:“许许老师~” 他的月亮眼笑得弯弯的,小嘴咧开, 一排小米牙莹润可爱。 许幸暂时忘记他反骗自己不肯吃药的恶行,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蹲下身左右打量,“呀,奥特曼宝宝感冒好了呀。” 路小柯重重点头, “好啦!” 似乎是想到自己生病期间的恶行,他又稚声稚气地补充, “许许老师, 我有乖乖吃药的~” 说着, 还拉了拉康沉的衣角,企图让康沉帮他作证。 康沉头都没低一下,只将小崽子往许幸那边赶,“去上课。” 许幸揽过装可怜的小崽子,“你当叔叔能不能温柔点?” 小崽子抓住许幸衣摆,巴巴点头,还悄咪咪地朝康沉做鬼脸。 *** 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 路小柯到教室,不出意外地又恢复了小妖怪本性,带着他的小弟小妹开始捣蛋。 许幸靠在走廊上啃饭团,时不时回头,往里瞧一眼。 看到几个小朋友煞有其事地将奥特曼放到一个小桶子上坐着,然后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过一会儿,路小柯起身,从小书包里翻出湿纸巾,一本正经给奥特曼擦屁股,许幸被呛了下,差点喷饭。 正在这时,有人给她递了块手绢。 手绢是藏蓝色的,质地柔软,角落用金线绣了棵树。 许幸接过来,捂住口鼻咳嗽。 松开后,鼻尖还残留着浅淡的佛手柑清香。 她一边说“谢谢”,一边下意识将手绢回递。 见到康沉瞬间拧起的眉毛,她反应过来,怂怂收回,讪笑道:“这个,我洗好了再还给你。” “不用还了。” “……” 嫌弃? 康沉又递给她一盒东西,“路柯的感冒药,麻烦你四点整喂一下。” 小孩子病刚好,还没断根,多吃两次是应该的。 许幸接过,点了点头。 其实得知自己曾在康沉那儿骗吃骗喝骗睡之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尴尬,可一安静下来,还是觉得自己相当的没脸没皮。 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她敛起心神,准备和康沉打声招呼就回教室,不料康沉却主动说:“我今晚回雍城,如果需要,可以带你一程。” “真的?”许幸惊讶。 康沉点了点头。 许幸立马压下心里那点小尴尬,“这真是太麻烦你了,谢谢啊。对了,你打算几点走?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过要回家拿。” 康沉看了眼时间,“八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许幸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她偷觑了眼康沉,实在是没想到他真的打算去参加同学聚会。 康沉目光微抬,正好与她视线相撞。 “看什么?” 反正不会是因为你长得帅。 刚好上课铃响,许幸也不再回答,“先不说了,我先进去。” 康沉视线微移,透过玻璃窗看见站上讲台的许幸,稍稍停顿几秒,又抬步往外走去。 *** 晚上七点五十,许幸准时提着行李箱出门,她以为康沉会掐点来,没想到刚刚走出小区,就看到五个1牌照的保时捷停在路边。 她小跑过去。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她凑近弯腰,傻乎乎地和康沉打招呼:“晚上好啊,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 说完,康沉下车,帮她放行李。 许幸则在一旁不停感谢。 从星城到雍城开车大概需要三个半小时,许幸本来还在想聊点什么,可坐上车就听见电台在播新闻,还是英语的那种。 她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一听叽里呱啦的英语,整个人都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子也很快耷拉下来。 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许幸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脑袋一会儿垂着,一会儿又靠在车窗上,姿态十分难看,像是一个嗜睡的傻子。 前边有红绿灯,康沉转头瞥她,急刹了一下。 可这样许幸都没醒,只往前仰,很快又倒回座椅靠垫,脑袋慢慢往旁边偏。 “啪嗒——!” 半个身子都歪到了康沉肩上。 ”……“ 她的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眼睛闭成弯弯一条,睫毛就像排扇,偶尔扑闪。只是嘴巴微张着,规律地吸气呼气,看上去有点傻。 康沉偏头打量了会儿,正想凑近,后头却有人开始鸣喇叭,康沉看了眼已经转换成绿色的信号灯,将她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 *** 到雍城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路灯昏黄,城市寂静。 康沉一路导航至许幸给的快捷酒店地址。 停在酒店外面,他眉头微皱。 正在这时,许幸转了转头,睫毛颤动,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而后慢慢转醒。 靠在座椅上,她盯着熟悉的快捷酒店灯牌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彻底清醒。 “到了啊?” 她有些意外,随即解开安全带,下车。 康沉也下了车,抬头瞥一眼快捷酒店的灯牌,又回头去看许幸。 许幸自己拿了行李箱,本打算跟他说声“谢谢”然后跟他告别,没想到康沉先一步迈开大长腿往酒店走。 喂喂喂,不会吧,他要住这儿? 许幸目瞪口呆地跟进去。 前台姑娘目不转睛盯着先进酒店的康沉,羞涩问道:“您好,您是要办理入住吗?” “不,她住。” 许幸松了口气。 前台姑娘来回打量着两人,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有点失望,不自觉地,声音也淡了些,“您好,有提前预约吗?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许幸忙去拿身份证。 这家快捷酒店公司可以报销,而且离明天的学习地点、晚上的聚会地点都很近,她一早就在网上预约好了。 她刚要递出身份证,康沉却伸手一拦。 许幸愣住,抬头看他。 康沉却不回看,只对前台说:“我们需要先看下房间。” 快捷酒店很少有人要求看房,前台愣了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又问:“大床房吗?” 康沉这才看向许幸,示意她回答。 “对……” 许幸其实觉得不用那么麻烦,可康沉在这一刻却展现出不容反驳的强势,她无奈,只能跟上。 大床房和大没什么关系,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床对面是电视,浴室小小的,没有窗,一眼就能望到头。 三个人往里一站,迈步的余地很少。 许幸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康沉也不再多看,径直拉着她往外走。 许幸有点懵逼,看了看被拉住的胳膊,忙问:“喂…喂,你干什么?” “不住这,换个酒店。” 许幸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这家是有报销的。” 出了酒店,康沉松手,银灰色轿车与钥匙感应,闪了闪灯。 康沉命令她,“上车。” “为什么?这就是我定的酒店……” “你非要把自己扔在这种可能有人用水壶煮内裤的地方?” ……? 他还看过水壶煮内裤的报道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我们公司就只报销这家,我……” 康沉再次冷冷打断,“我再说一次,上车。” 许幸接二连三被他截话又被他命令,有点火大了。 “你愿意顺路带我来雍城我很谢谢你,但住在哪里是我自己的事,现在我就只能住得起这种你看不上的快捷酒店,我又不是今天才这么穷了!” 去你家蹭住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啊! 许幸越说越委屈,“你知道……喂!我靠!你干嘛!” 她还没来得及长篇大论发表对贫穷的看法,就被康沉直接塞进了车里,随之而来的是锁死门窗。 靠,这逼深更半夜是要贩卖人口啊。 许幸大脑一片空白。 康沉很快上车,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只留给许幸半边冷漠的侧脸。 启动之前,他还威胁,“以后我说什么,你照做就好,单细胞生物吵吵嚷嚷要发表自己愚蠢的观点,会让人产生想要捏死的欲望。” 来了来了…… 熟悉的逼王来了! 这段日子重遇康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逼有时候太好说话了点。 忍了这么久,终于暴露本性了啊这是。 许幸怂包本质尽显,瞬间安静如鸡。 等她趴在五星级酒店床上时,她突然觉得,做人有时候安静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这不是有金主爸爸报销吗? 想到金主这两字,许幸恶寒了下。 经过第一个高速服务区的时候,刚好五点半,许幸以为康沉会停下来吃晚饭。 可康沉没停,车速半点没降嗖嗖飞过。 许幸默了默,悄咪咪打开手机地图,查看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多远。 半个小时后,他们经过了第二个服务区,六点钟,天刚擦黑。 许幸心想:这次该停下吃饭了吧。 可康沉就像个盲人一般,完全忽视服务区,继续嗖嗖飞过。 六点四十经过第三个服务区的时候,见康沉目不斜视,一副没打算停的样子,许幸实在是忍不住了,冒着被康沉狂刁一顿的风险,可怜巴巴开口,“康沉,这个服务区能不能停一下啊,我…我想上厕所了!” 吃饭什么的都是小事,再不停车她将会成为第一个在高速公路上膀胱爆炸的烈士! 康沉闻言,车速稍降,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凉飕飕的,许幸不由自主颤了下。 好在康沉良心未泯,减速左转,还是把车停进了服务区。 这个服务区人少,洗手间不用排队。 解决完个人问题,许幸在洗漱台前洗手,心里还在琢磨:不就是绕路去书局拿了本书嘛,前后加起来还没超过十分钟,他自己明明也答应得很爽快,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没搭对,一转眼就不高兴了,变脸比翻书还快。 她挤了点儿洗手液,又想:康沉这逼也真能憋,都三个服务区了他都不用上厕所的,是不是人啊? 刚刚她火急火燎下车,他竟然还能气定神闲靠在驾驶座上,一副给我加满油,我能一路开向太平洋的迷之淡定。 许幸默默腹诽,洗完手出来,看到外面有卖关东煮烤肠鸡蛋灌饼之类的小吃,本来打算直接买,可想到某人一言不合就冷脸,她还是决定先去问问司机爸爸的意见。 只是许幸走到停车位的时候,突然就万脸懵逼了。 车呢?车去哪了?! 司机爸爸去哪了?! 短暂懵逼过后,许幸脑海里奔涌出了无数个念头。 他不会真想让自己走回去吧?!就因为去书局拿了本书,还是因为自己上了个厕所? 知道了知道了,他这就是恶意打击报复,把她载上高速再实行抛弃计划,连打车的机会都不给,非要她走回星城才肯罢休! 许幸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康沉的。 等康沉加完油开回停车场,许幸已经脑补到他沿路把行李一件件丢下车,然后她每走一段就收集到一件行李的尸体…… 所以她看到康沉缓缓降下车窗的时候,不经大脑地就冒出一句:“我行李呢?” 康沉莫名。 许幸回神,一颗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心突然很不真实地落到了实处,“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回星城了!” 康沉虚搭着方向盘,侧过头,挑眉看她,“在你心里,我的人品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 他的问话看似漫不经心,语气也温和,但许幸早已警铃大作。如果她稍微回错那么一两个字,比如回答一声:”是的,你没有人品“,康沉一定会焊死车门,让她一路讨饭走回星城:) 想到这,许幸就扬起笑容,又眨巴眨巴眼,转移话题,“怎么会呢。对了,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小吃的,有煮玉米烤香肠关东煮什么的,你有想吃的吗?我请你吃吧。” “我刚刚加油,顺便在便利店买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