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珍玉食》 第1章配角 2007年的夏天,董香香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床头上的心电监护仪发出缓慢的“滴滴”声音,似乎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在弥留之际,董香香的一生像一部黑白电影似的,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放。 那还是1977年的7月,19岁的许国梁觉得未来不会有什么大发展,决定回家和16岁的董香香完婚生娃。 董香香是个孤儿,从小被许国梁的母亲抚养长大,性格安静又没有什么主见。那时候,也不讲什么自由恋爱。董香香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地跟许国梁圆了房。 因为董香香年纪不够,他们连结婚证都没有领,亲朋们聚在一起吃顿饭,就算结婚了,后来董香香就变成了许家的儿媳妇。 结婚后,她和许国梁“甜甜蜜蜜”地过了几个月。 到了10月份的时候,全国恢复高考。作为小西庄最有文化的青年,许国梁觉得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他无论如何都想要考上大学,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母亲和妻子的全力支持下,经过夜以继日地苦读,许国梁终于不负众望,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1978年2月,许国梁带着全村老少的祝福,告别了寡母和新婚妻子,与全国27万知识青年一起,荣幸地成为了“77级”的大学生。 在大学里,长相英俊的许国梁遇见了城里的姑娘徐璐媛。经过一番相处,两人相爱了。 许国梁这才发现,他和农村小媳妇董香香并不那么合适。他是个有理想有文化的进步新青年,董香香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女人。他们的结合说白了就是封建包办婚姻,是个应该被修改过来的错误。 在大学里,有着共同理想的许国梁和徐璐媛,彻底冲破了道德和灵魂的枷锁,开始了一段铭心刻骨的倾心相恋。 而董香香这位没文化,又不识大体的农村小媳妇,就成了阻碍他们伟大爱情的绊脚石。 年轻时的董香香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一直对她关爱有加的国梁哥突然说变心就变心了。 暑假里,跑回家里跟她说: “香香,我爱上了别人,求你放过我吧!我其实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的。就算你非要把我绑在你身边,咱们两个也不会幸福的。其实……我已经和我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了!” 董香香在许国梁的恳求下,还是点头答应了“离婚”。 只是,许母是个强势又顽固的家长。一直以来,家里的所有事情都是许母说了算。她已经认准了董香香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媳妇,无论如何都不许他们的婚姻遭到破坏。 许母干脆就背着董香香带着侄子,闹到许国梁的学校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大骂徐璐媛是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她已经结婚的儿子。还要去法院告徐璐媛这只城里的破鞋,破坏农民的婚姻。甚至还要强行给许国梁办退学。 这件事闹得非常大,甚至惊动了校领导。到最后,颜面尽失的徐璐媛不得不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学校。没过多久,她就找机会出国了。 许国梁这边,因为徐璐媛的离开,心里一直有个难解的结。 可他却不敢违背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的寡母。只能忍气吞声地,继续跟没文化的农村妻子董香香一起凑合着过日子。 只是,他心里却一直暗恨董香香把他和徐璐媛的事告诉他妈?同时,他认定董香香就是个阳奉阴违的“毒妇”。 在之后共同生活的20年里,董香香就算对许国梁再好,再怎么体贴他照顾他,许国梁却从来没有被感动过。他们两人也一直都没有孩子。 虽然他们夫妻关系淡漠,许母却一直对董香香爱护有加。许国梁甚至觉得董香香才是母亲亲生的,他自己才是被领养回来的那个。 许母在世时,虽然没有丈夫的疼爱,董香香有着母亲的爱护,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许母去世之后,徐璐媛从国外回来,董香香的悲剧才算开始。 虽然,董香香第一时间就选择放许国梁自由,很快就跟他离了婚。可是,已经成为著名华裔作家的徐璐媛却用各种方式打击董香香,报复她。 徐璐媛写了一本知青时代的爱情,那部风靡全国,很快就被拍成了一部热播连续剧。 连续剧里,董香香就成了阻挡男女主角爱情的阴险女配角,因为董香香的毒计和手段,男主和女主被迫分离了20年。 连续剧播出之后,全国人民都在痛骂董香香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同时,还有人爆出这部是根据徐璐媛的真实经历写出来的。大众们非常同情徐璐媛的处境。 最后,那个特殊时代造成的爱情悲剧也在众人的期盼中,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那时候,董香香第一次发疯似的去找许国梁闹。 “许国梁,我这辈子就欠咱妈的,但是我不欠你的!我到底对你做错了什么?你毁了我的一生还不够?到老了到老了,你还要毁掉我的名声,让我在社会上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是,我是个农村女人,也没有什么文化,可是我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没有?当初,你要结婚就结婚了。你要离婚,我也同意了。那件事根本不是我跟妈说得,我想着慢慢地跟妈说清楚。是建军表哥看见你和徐璐媛在城里瞎搞,回头就告诉妈了。 许国梁你才是黑心肝的负心汉!你和你的那个女人把事情都做绝了。你们会遭到报应的!老天爷睁着眼睛看着呢!” 那一天,董香香狠狠其打了许国梁一个耳光,由于过度激动,她硬生生地气晕了过去。 第二天,她在医院醒来,回家就收拾行李,就开始了漂泊不定的生活。 之后的十年,董香香她就像一只迁徙的鸟儿,走过很多地方,却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多做停留。 旅行开始的时候,董香香心中满怀怨气。她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沦落到这种可怜又可悲的地步? 后来,走过了一城又一城,一村又一村。她就慢慢地想开了。 说到底许国梁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又不肯负责任的渣男。他要追求真爱,也要孝顺寡母的名声,只有董香香最不重要了,就这样被他当了20年的备胎。 徐璐媛再怎么有文化有才华,多情又浪漫,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毫无廉耻心的小三。她那经过文字粉饰篡改过的爱情,说白了不过就是一场掠夺。 董香香自己也有问题,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很自卑,她把自己的身份放的很低,总是对生活抱有幻想。在和许国梁的将近二十年婚姻里,她总是贪慕着许母的疼爱和温暖,妄想着或许许国梁有一天会浪子回头。就那样一直委屈着自己。 在路上走了十年,看遍了形形的人和事,董香香的眼界宽了,心胸也变得豁达起来。 后来,她才想明白过来,或许她对许母的报恩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 可惜,想明白也晚了。 此刻,董香香的人生电影就要放完了。病床上的董香香,张着自己干涩的嘴,第一次说出了她一直想说又不敢说的想法。 “如果能不嫁许国梁就好了!” 如果不嫁给许国梁,她也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而不是像这样被折磨了一辈子。 如果不嫁给许国梁,她或许也能找到一个真正喜欢她的人,然后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如果不嫁给许国梁,她现在说不定就是一个笑呵呵,没有烦恼的老太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一个亲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来,也不敢看电视。那部热播剧又要重拍了,徐璐媛写的那本书到现在还在热卖。 如果有来生,她真的不想再见到许国梁了! 想到这里,董香香终于咽了最后一口气。 …… 在离这家医院不远的居民区里,有一座很有旧时风格的大宅。 一个年轻人踩着慌乱的脚步,走进了书房里,对正在画水墨画的老先生说。 “先生,刚刚医院打来电话说,董女士在今天下午3点59分已经去世了。” 老先生听了这句话,手一抖,毛笔就掉落在宣纸上,墨水很快就晕开了,那副已经快要完成的画作瞬间就被毁掉了。 那副画作名叫《田园故居》,是一个很古朴的乡下村庄,画得很有意境。 第2章重生 1977年的小西庄,天空是瓦蓝瓦蓝的,上面还飘着几朵棉花团似的云。空气是新鲜的,深深地吸上一大口气,混合着野花和泥土芬芳,顿时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神清气爽。哪里像几十年以后,天灰蒙蒙的,几乎看不出蓝色。时不时就有个沙尘天,走在路上就刮得人脸生疼。 董香香贪婪地吸了好几大口干净的空气,才背起一大筐猪草,踩在松软的乡间小路往家里走去。 迎面望去是一排一排低矮的平房,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村边还有一条清亮亮的小河,河里有小鱼游来游去,河面上野鸭水鸟正在上嬉戏。 ——这美得像一副水墨画似的小村庄,就是董香香在30年里一直心心念念的家乡。 其实,这一切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2007年的那个夏天,董香香两腿一登死在了病床上。哪里想得到,再一睁眼,她就回到了1977年的这个春夏交替的季节。 重新回到了16岁,董香香还是打心里感激许母的养育和特爱。以后自然也会报答她,照顾她。至于许国梁,她绝对不会嫁了,就让他和徐璐媛去“疯疯傻傻”地爱吧。 董香香倒要看看没有她这块绊脚石,他们的爱情是不是还能经得住考验? 刚好,这两天城里的大姨生病了,许母收拾东西就急急忙忙地进城探亲去了。许国梁平时都住在他从教的那所小学的宿舍里。 重生回来的董香香准备好好盘算盘算,到底怎么才能打消许国梁跟她完婚的念头? …… 在小河边洗衣服的陈小英,一抬头,刚好看见董香香背着一筐猪草不急不缓地走过来。 此时的董香香身上穿着一件新作的格子衫,衬得小脸干干净净的,弯弯的眉,杏核一样的眼,那双眼睛就像是清澈的小溪,眼睛里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稳。 董香香走路的速度极慢,她身上一点属于年轻人的活泼劲都没有。只有身后的那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一甩一甩的,还略显几分孩子气。 陈小英是许国梁堂伯的儿媳妇,也算是董香香的堂嫂。她一看见董香香就咧嘴笑道。 “香香,你可真是的,走路的姿势越来越像你妈了。哪里有半分年轻小姑娘的样子呀?” 旁边的大婶就说:“香香这孩子就是性子沉稳。小英,这话你也拿出来说?” 董香香听了她们的话这才意识到,她好像把三十年后的一些习惯不知不觉就带过回来了。 不过她倒并不怎么惊慌,只是笑着说道。“小英嫂子,我这不是总跟我妈在一起呆着么?当然就越来越像我妈了。” 她笑得的时候,脸上的眉眼都舒展开了。陈小英顿时就觉得董香香这小丫头长得真漂亮。虽然没长开,却跟一朵小花骨朵似的,说不出的娇嫩可爱。 要说还是许国梁的老娘还真会挑儿媳妇,这董香香放在十里八乡都拿得出手,不止长得好看,还能干活,对她妈还孝顺。也就是年纪小了点,许国梁这都十九了,他要娶董香香的话,至少还得再等上一两年吧? 陈小英想着,就忍不住跟董香香开了个玩笑。 “是呀,你跟你妈感情真好。你跟你哥感情也好吧,你身上穿的衣服是国梁给你扯布新做得吧?” 她一说完这话,河边洗衣服的婆婆媳妇都跟着笑了。 大家倒是没什么坏心,就是起哄,想看董香香这个没过门的小媳妇露出害羞的样子。在农村里,董香香这种情况其实已经可以完婚了。她本来就是养在许国梁家的,早点结婚顶多就是换间房子。 可董香香就像没听出陈小英的暗示似的,大大方方说道。 “对,是我哥给我扯得,我哥待我可好了,还给我买了一瓶雪花膏呢,可好用了。哎呦,时候不早了,小英嫂子,我先回家了,还得去喂猪呢!” “行,你赶紧回吧!”陈小英应道。 董香香一走,那些婆婆媳妇就开始八卦。 “唉,香香这是还小呢,还没开窍呢?” “可不是么,这才十六岁,哪里懂得那些事呀?” “不过国梁已经挺大了,他也该作打算了。哪儿有这么乱花钱的?不年不节的就扯布给小媳妇做新衣服?” “国梁跟咱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不一样,他不是在小学当老师么?我听说他一个月20多块钱呢。他想攒点娶媳妇的钱,应该挺容易的。” “要我说,国梁妈真是不容易,一个人好不容易拉扯大两孩子,现在也该是好好享福了。国梁是个有出息的,香香又是个孝顺的,她这辈子算是值了!” “可不是么。不过,说真的国梁妈还不到40呢,还是个当家的好劳力呢。这要搁在别的地方,还能嫁人呢!” “唉,你可别乱说!国梁妈听见了,真敢拿刀砍你。” 听着她们的闲言碎语,董香香背着箩筐,不急不缓地往家里走。 这个年代,村里每家每户都会单独养上一两头猪,养上一整年一只猪能长到300斤。过年的时候杀掉做成腊肉,一家子能吃上很久。 此外,董香香家里还会养一窝兔子,一群只鸡,兔子肉和鸡蛋都是要送到供销社换钱的,用来购买一些油盐酱醋生活用品。 这时候,农民的手里难得有几个钱,所以村里的人都很羡慕许国梁当老师的铁饭碗。 董香香回到家里,就把装着猪草的箩筐放在土墙边。 看着泥和秸秆稻草盖的低矮小平房和用木板搭出来的兔子窝和鸡圈。 虽然有些破旧,可是她对这个家却充满了怀念。这么多年来,她只在梦里回来过。 董香香已经有20多年,没做过伺候猪的活了。不过这些事情就像烙在她脑子里似的。 董香香先是拿出草喂上兔子,紧接着就开始切猪草,生火,掺和谷糠,上锅煮潲水。 随着这番劳作,董香香就觉得年轻时的活力又回来了。她已经不在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痛苦的老人,又变回了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少女。 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充满了喜悦。 等到把猪和鸡也都喂上了,董香香也出了一身透汗。她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干脆就走到水缸旁,直接盛了一瓢水喝了。 这时候,他们喝的井水比三十年后的矿泉水要好得多。甘甜清凉的,喝在肚子里说不出的清爽。 一碗水下肚,董香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她肯定是要离开许国梁的,还要离开这个家。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先挣点钱出来。 上辈子,董香香跟着许国梁进城后,许国梁就不太管她了。董香香想尽办法在一家私营的传统糕点铺里,找到了一份卖力气的工作。 她不怕辛苦,干活麻利,手脚也勤快,人又老实。相处下来,那位无儿无女的糕点师傅就收了董香香做徒弟。 董香香在那家店里干了很多年,学了一手很好的白案手艺。到了后来,就算离开了许国梁,董香香也能靠着做点心养活自己,还赞了不少的钱。 到了现在,就算年代不同了,董香香的第一个想法还是继续做她的中式糕点。她完全可以做一些槽子糕、桃酥,拿去城里卖。 只不过,这年头,村里的人都靠工分分粮食,董香香和许母两人挣公分,勉强也够一家三口吃饱饭的。鸡蛋都要攒下来拿去换钱的,就连白糖都是稀罕物,他们一家子每个月才能领六两糖票。 而且,农民是不分粮票的,董香香又想弄到面粉只能高价去买。这一些都离不开钱。 董香香现在手头上只有一块五毛钱,这还是因为许母心疼她,给她点钱花。她现在年纪又小。就算想去城里打工赚钱,许母也绝对不会同意的,怕她被人骗了。就算想借点本钱的话,也基本上没可能。 想到这些董香香就有点愁,她干脆就院子里外的来回转悠。 冷不丁抬头一看,就看见土墙外面种的向日葵了。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会在房前屋后种上一些向日葵。收了葵花头弄出瓜子,炒炒就当零食吃了。不吃的话也可以三毛钱一斤卖到供销社去。 董香香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在新闻里几次三番报道过的瓜子大王。 瓜子大王几经波折,几次入狱,却靠着卖瓜子攒出了滔天财富。据说,在1976年的时候,钱多放在家里都发霉,就把10多万块钱拿到房顶上晒,这才被人发现的。 瓜子大王可以做瓜子买卖,董香香也可以炒瓜子拿去卖。上辈子,董香香跟着师傅学得很杂,刚好也掌握了一些炒货的小窍门。 她手里的那点钱就能买4斤瓜子呢。董香香越想越觉得卖瓜子比较靠谱,只等着母亲从大姨家回来,跟她说说,就可以开始动手做了。 第3章危机 晚上,董香香点燃麦秸生起火,用家里的柴锅给自己做了一点棒子面红薯粥。熬粥的时候,她又去后院的地里摘了一条新嫩的小黄瓜,拍了办成凉菜了。 粥煮好之后,盛进碗里,就着酸爽可口的黄瓜,董香香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完饭收拾好了东西,又喂了家里养的大黄狗。董香香洗了个澡,抹了点雪花膏就躺在土炕上歇了。这年月,电视还没有普及,只有收音机,晚上也没有什么休闲娱乐,大多数家庭都习惯早睡。 因为穷,很多人家都是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张大土炕上睡的。小时候,董香香也是跟许国梁和许母三人躺在一张土炕上睡觉。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许国梁高中毕业,许母才决定把隔壁那间放东西的房子收拾出来,让许国梁搬去住。她也是存了给许国梁和董香香准备完婚的心思。 不过,后来,许国梁就去当小学老师了。学校离得比较远,许国梁平时就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里了。隔壁的那间屋子也就空了下来。董香香还是跟许母一起睡在一张土炕上。 这天晚上,董香香躺在床上,盘算着要怎么跟母亲说瓜子的事。 虽然不是亲生的,上辈子,许母一直待董香香很好,一直很顾着她。在董香香心里,许母就是她亲妈。所以做买卖的事,董香香根本就不会瞒着许母,她甚至想带着母亲一起发财致富。 董香香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事,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就听见村里的狗一阵一阵的叫,院子里的大黄狗也叫了。紧接着就是一阵拍门声,一边拍一边还有人在外面喊。 “香香,妈,赶紧给我开门,国梁回来了。” 董香香听着这声音,一下子就坐起身来了。 又不是周末,许国梁不是应该在学校么?怎么突然回家来了? 董香香打心里厌烦许国梁,上辈子离婚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突然回到1977年,他们这对互相憎恨的仇人,却变回了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的“兄妹”。董香香自然不可能继续装睡,把许国梁拒之门外。 她穿好了外套和鞋子,打开了屋里的灯,这才拿着手电筒去院子里开门。 开门之前,董香香还谨慎地问了一声: “哥,大晚上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香香,我在城里学习已经结束了,正好明天休息一天,我就回家来了。香香,你已经睡了吧?哥吵到你了?”许国梁有点抱歉地说道。 “没有。”董香香嘴里应着,上前打开了门闩,拉开了大门。 许国梁推着自行车就直接进院子里了。他借着屋里的灯光一看,董香香手里拿着一跟擀面杖,身边蹲着家里的大黄狗,怎么看都像防贼似的。 顿时,许国梁就忍不住有点想笑,他觉得董香香实在有点孩子气。 回身把大门关好,许国梁随口问道。“香香,妈今天不在家呀?” “嗯,大姨病了,妈去城里看她去了。对了,哥,你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点吧。”董香香故作亲切地说道。 事实上,看着这个年纪英俊,身上充满了朝气的许国梁,董香香心里仍是没有任何好感。 “唉,哥还真饿了。” 在夜色的掩盖下,许国梁根本就没察觉出董香香的异样。 董香香按照习惯先给他打了一盆水,让他好好擦洗一番,这才给他蒸了两个红薯,做了一锅棒子面粥。 许国梁看着董香香把头发拢成一个髻,在燥前为他忙前忙后的样子。突然就发现董香香已经长大了,有点小媳妇的样子了。其实,仔细想想,他们好像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 许国梁和董香香从小一起长大,很早就知道董香香不是他妹,而是他的小媳妇。而且,董香香长得好好,许国梁一点排斥的想法都没有,他就觉得他这辈子都会和董香香一起过。就像他们村里的祖祖辈辈一样。 很快,董香香就把饭端上桌了。因为不想跟许国梁说话,她干脆就把许国梁的高中课本拿出来看了。 董香香是去年从初中毕业的,那时候她成绩很好。只是家里本来劳力就少,许国梁又去当老师了。董香香心疼母亲,同时也想多挣点工分,也就没继续念高中。只是她有空的时候,就喜欢拿出许国梁的课本来看。 后来许国梁当了大学老师,董香香为了让他面子上好看点,就念夜校念了个大学学历。可就算这样,许国梁还是动不动就骂她是个没文化的乡下女人,还说她天生愚笨,就不该糟蹋那些书本。 这辈子,董香香反正是不会跟许国梁一起过了,当然也不用管他的想法了。她想念书就念,以后她有机会还要去夜大学习呢。 董香香坐在许国梁对面,小脸上的表情特别认真。 许国梁看着她这副小模样,就笑着问。 “香香,你能看懂高中课本么?不懂的话就来问哥,哥怎么着也是当老师的。” 董香香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数学书我看不懂,也不怎么想看。就是看看语文课本,多认些字,把那些好听的句子记下来,省得见着人不会开口说话。” 一时间,许国梁就觉得董香香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就像是两眼深不见底的井,一不小心就让人沉下去。 董香香这时候的确是有点显小,但是胜在她五官端正,皮肤细嫩。这姑娘看上去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漂亮。 许国梁几乎是无法克制的心口一热,他一把就抓住了董香香的手。 “香香,今天,哥也在这屋睡吧!” “啊?”董香香惊的把书都掉了。 她光记得许国梁上辈子不待见她,嫌弃她了,就忘了十八九岁的许国梁对她一直有企图来着。 霎那间,积在肚子里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董香香一把就推开了许国梁的手。 董香香小时候就是没人要的孩子,特别怕被母亲赶出去。很多许国梁不想干的活,她都尽量抢着干了。到了现在,别看董香香身材瘦小,实际上很有劲。 再加上,上辈子的时候,董香香一个人出门在外,学了一些防身功夫。所以,她只是反手一推,许国梁这个高大的青年就倒在床上了。 看着许国梁那么轻易就被她打倒了,董香香顿时就多了一种报了仇的舒爽感。不过,很快她脑子也就清醒过来了。连忙过去扶起了许国梁,一边扶还一边解释道。 “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就听河边洗衣服的婶子们说,一男一女在一起睡就该生娃了。可是女人如果年纪太小,生下的娃子就是小傻子。” 许国梁听了她这话,扶在她的手一下就放开了。 “这虎妞,你怎么一惊一乍的,谁说要跟你生娃了?这不是因为我好久没回来了,怕我那屋潮么?” “不潮,不潮,我看见太阳天就帮你晒被子了。”董香香笑着解释道。 “既然不潮的话,那我还是回我那屋睡吧。”许国梁闷声说道,他脸上就带出几分不高兴来了。 董香香继续说。“哥,我说的是真的,我听卫生院的大夫说的,过了十八岁以后才能生娃呢。不然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二队老徐家那样的小傻子;要不就是三队的豁牙子那样的孩子;还有可能是个残疾孩子。” 董香香说这话的时候小脸看上去紧张兮兮的。许国梁倒没觉得她有什么其他企图。许国梁纯粹是被董香香恶心到了,连饭都快吃不下去了。 “香香,你没事别总是跟那些三姑六婆的聊天。你怎么也是念过初中的,别竟听那些有的没的。”许国梁埋怨道。 “哥,我这不是想着你都上班了么?咱们的事不是也该办了,才特意听那些事的。你可别跟咱妈说这些啊。”董香香一脸紧张兮兮地说道。 “放心,我才不跟妈说这些有的没的呢。”许国梁虚应道。 不管怎么说,要和董香香尽快完婚生娃的心思,他却还是放下了。 怎么说许国梁也是当老师的,他自然不希望自己家孩子有缺陷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个吃饭,一个在灯下安静地看书。 吃着吃着,许国梁就忍不住说了一句。“香香,你还真是学会说话了。以前不问你,你就不吭声,现在居然也能说会道的了。” 董香香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抬起头笑道。 “是么?那我可得多背点书呢。” “行,你就继续背吧,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别竟跟村里那些女人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噢,好。”董香香点头应了。 吃完饭后,许国梁就老老实实地去隔壁房间睡了。董香香这才收拾好东西又上了床。 她觉得经过今天这一折腾,许国梁至少有一段时间不会对她起歪心了。 第4章养母 到了第二天,许母就带着包裹回家了。 到家一看,董香香正在忙着做饭呢,许国梁坐在桌上正在看东西呢。 许母也没说什么,直接就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些旧衣服放在土炕上了。 许国梁一看见他妈又拿那些旧衣服回来了,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他就是个心直口快的读书人,耐不得脾气,皱着眉就开口劝道:“妈,你以后别去大姨嫁要这些旧衣服了。我会给您和香香买新衣服穿的。” 许母听了这话,回头就瞪了他一眼。 “你大姨给咱们衣服怎么了?你就是穿着你建军哥的旧衣服长大的。大姨给咱们东西是她的一片心意。这些年如果不是你大姨一直帮衬着咱们,指不定咱们家怎么样了呢?你现在也挣钱了,也该多记得你大姨的话,以后多孝敬孝敬你大姨。别整天说这些有的没的。”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然会孝顺我大姨的。”许国梁被他妈一口气堵回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刚好这时候,董香香把做好的饭端上桌了。这才暂时化解了母子之间气闷。 董香香摆好碗筷,笑眯眯地说道。 “妈,咱们先吃饭吧,您这两天也够累得了!” 许母看见她这么乖巧懂事,不禁笑了。 “还是我闺女知道心疼妈。” 她说着又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个玻璃罐头瓶,塞到了董香香的手里。 “这是大姨给的,你哥既然不要大姨的东西,就给我们香香一个人吃得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看了许国梁一眼。 许国梁一脸无奈。他都这么大人了,肯定不能跟妹妹抢罐头吃,于是拿起一个贴饼子就着咸菜就吃了起来。 董香香笑着接过糖水桔子罐头,转身就去灶台把罐头打开了,摆在了桌子上了。 糖水桔子罐头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是很稀罕的美味。许母也没想到董香香没把罐头收起来,居然直接就摆在桌子上当菜了? 她倒是也没说什么。却见董香香直接拿了一只碗,连汤带桔子盛了小半碗推到了她的面前。 “妈,你吃。”董香香笑眯眯地说道。 许母心里甜滋滋的,只是这糖水桔子她到底舍不得吃。 “这孩子,妈不爱吃甜的,香香自己吃吧!” 说着,她就想把碗往董香香面前推,却被董香香拦了下来。 “一整瓶呢,我哥有,我有,妈也吃些吧,就当甜甜嘴了。”董香香很坚持地说道。 听了董香香的话,许母的手到底是停下来了。又见董香香给许国梁盛了小半碗糖水桔子,许国梁那碗就比许母还少了一些,等到董香香自己盛的时候,碗里的罐头就更少了。 许国梁没说什么,拿起罐头稀里糊涂就吃了。许母看见董香香低头小口小口吃罐头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是一酸。 这些年,许母过得其实很不容易。她早年丧夫,就没有再嫁人,而是像男人一样在地里干活,然后拼命撑起了这个家。 后来,董香香成了孤儿,村里没人肯要她。许母因为受过香香母亲的恩惠,一咬牙就把董香香也接过来养着了。嘴上说着是给她儿子养个小媳妇,实际上,她是真把董香香当成亲闺女养的。 孩子小时候,像罐头这种稀罕物,许母一口都舍不得吃,全都分给董香香和许国梁吃。而且每次都是平均分配。倒是董香香总是会偷偷多分给许国梁一些。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7年,许母像棵大树似的为两个孩子遮风挡雨。她身体很强壮,手粗脚大,性格很倔强。虽然明白事理,但是逼急了她又比谁都下得了狠手。 早年的时候,村里有个二赖子想欺负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许母直接拿着镰刀就出去砍人,最后反倒把二赖子吓怕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了。 到了现在,村里的人都有点怕许母,同时大家也是打心里服气这个寡妇。许母就是老许家的一家之主,在村里说出的话也很有分量。 可是,现在,脸都没长开的董香香,突然就知道往她碗里放好吃的东西了。这个刚满16岁的寡女,居然也开始知道照顾她这个妈妈了呢。 一时间,许母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感慨,她养的闺女还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孝顺她了呢。 许母叹了口气,终于低着头,第一次吃了糖水桔子这种好东西。桔子吃在嘴里甜滋滋的,一直甜到了她的心里。 董香香那碗里的桔子本来就少,她很快就吃光了,连糖水都给喝掉了,一点没浪费。 许母见她吃完了,直接就把自己那碗推到了她面前了,碗里还剩下一个几瓣桔子,还有半碗糖水。董香香这次没有拒绝,笑眯眯地吃掉了橘子把汤喝了。 许国梁也看见了母亲和妹妹之间的小动作,也没有说什么。只觉得妹妹似乎变得可爱了些,这难道也是读书读的? 吃完饭之后,许国梁就帮着家里把房前屋后都修了一下。 一天下来,每个人都有事情做。直到了晚上,上床都睡了,董香香才有时间跟许母说卖瓜子的事。 许母开始也没当一回事,随口就说:“行呀,你不想吃的话,就把咱们家收的那些瓜子拿去供销社卖吧。卖了钱随便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吧。不过,这事你也别急,等咱家卖鸡蛋和兔子的时候再一起去吧。” 董香香只得耐下心思来,跟她解释一番。 “不是,妈,我不想卖生瓜子,我是想把瓜子炒了再拿出去卖。其实,昨天夜里,我梦见我姥爷给我炒瓜子了,他炒的瓜子可香了!拿出去当小吃卖,绝对有人会买。妈,上次咱们去公社大礼堂看电影,我就看见有人卖枣切糕了。咱们也去卖瓜子试试吧,我姥爷炒瓜子的方法我还记得呢!” 原本许母已经快睡了,一听董香香的话马上就把眼睛又睁开了。 “什么?你梦见你姥爷了?你姥爷还教你炒瓜子了?” 这时候,农村的人其实都有点信这些。 董香香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记得瓜子怎么炒的。我还记得一些我姥爷和我妈做过的点心呢。” “你姥爷那可是好手艺,解放前就在城里的居云斋当大师傅呢。”许母说到董家的事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也是造化弄人吧,原本在村里过得最好的一家,到现在只剩下董香香一跟苗了。 董香香听许母提起姥爷的事,也是半响没有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妈,我是想着国梁哥是领粮票的人了,我也想做点什么,不然就被他甩下了。我年纪小去城里找工作也未必能找到。还不如我自己炒点瓜子拿去卖。万一能挣点钱呢,到时候我和国梁哥在一起,也能稍微配上他点了吧?” 这就是上辈子董香香曾经的愿望。可惜,到离婚的时候,她始终也没能配得上许国梁的标准。 “你这孩子想那么多干嘛?是不是村子里有谁跟你胡说什么了?看妈不去扇她。”许母骂道。 “妈,没人说什么。就是大家都说国梁哥好,我却什么都不会。您就让我去试试卖瓜子吧?我也不多做,就炒个三斤五斤拿去卖试试。” 董香香又是求又是哄的。最后许母还是答应了。 隔天,许国梁一大早就去上班去了。他也不知道母亲和董香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什么。 许母收拾了一下,也跟着出了一趟门。 到了中午的时候,她才背了一口袋瓜子回来。 董香香看着这么多瓜子不禁吓了一跳。她也没想到她随口一说,母亲居然会这么支持她。 “妈,您怎么买这么多回来呀?”董香香看着许母眼圈都红了。 “这是6斤瓜子,再加上咱们家存的1多斤,一共7斤多,你拿去炒吧。真卖不出去也不要紧,等你和国梁结婚时候,咱们家在拿给客人吃。”许母淡淡地说道。 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一点都不想让董香香有压力。 “唉。”董香香感动地点了点头。 第5章瓜子 当天下午,董香香在许母的帮助下,把七斤瓜子都用家里的柴锅炒好了。 许母一看,董香香炒瓜子的方法还真跟他们平时炒瓜子不太一样。就这样董香香还说少了一些佐料呢,等他们卖瓜子赚钱了,再去供销社买回来。 董香香也不瞒着,把炒瓜子的窍门都细细地跟许母说了。 等到瓜子放凉后,董香香就教许母用草纸把瓜子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娘俩一阵忙和,把7斤多瓜子包了一百多个小纸包。 刚好隔天晚上,公社大礼堂就要放电影。董香香就打算趁着这个好机会出去卖瓜子了。 许母不放心她一个小丫头自己去,索性就跟着董香香一起出发了。 母女俩一人挂着一个箩筐,筐上还挡一块儿蓝花布遮挡着。 到了公社礼堂之后,就见人山人海的,就像赶集一样热闹。 就在许母看着旁边偷偷看着那个卖茶鸡蛋的,琢磨着她们要怎么卖瓜子的时候,董香香那丫头已经主动上前开始张罗上了。 “大姐,您要瓜子么?5分一包,看电影吃点瓜子最好了!” 许母第一次知道董香香居然还会招呼人做买卖,顿时就有点傻眼。 董香香问的那个年轻的小媳妇还没开口,反倒是她身后的高大男人先开口了。 “成,给我们来两包,给你一毛钱!”他说着就把一毛钱递给了董香香。 “好嘞,给你两包!” 董香香马上就拿了两小包瓜子,递到了那位小媳妇的手里。 她一看这就是刚结婚的,那小媳妇拿着瓜子脸都红了。两人出来看个电影,她男人还给买零食吃,小媳妇心里就别提多甜了。 旁边来的人也有情侣,一看这个男人给他媳妇买瓜子吃了。别的男人也开始跟董香香买瓜子,给自己的媳妇或者对象吃了。 这个年代人们虽然很穷,但是五分钱的零食大家还是吃得起的。这边董香香一开张,周围的人也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带着小孩子的,谈对象的,嘴馋的,都过来跟董香香买瓜子了。 许母眼瞧这董香香一眨眼的功夫就卖出去十多包瓜子,就觉得这瓜子买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她这人本来就拿得起事,很快就放开胆子学着董香香的样子开始卖瓜子了。 七斤瓜子,母女俩分着卖,一个多小时就全卖完了。 让许母没想到的是,平时在家安静老实的董香香,一卖起瓜子来就变一个人似的,能说会道的。 董香香一边卖瓜子一边跟别人聊天,还说她们家炒的瓜子是祖传的秘方;还让人吃着好吃的话,再找她们买。 许母第一次发现,董香香是个这么灵巧的孩子。一百多包有一大半都是董香香卖掉的。 许母小时候虽然没有念书,可她性子要强,年轻的时候上扫盲班学了认字和算账。 等到回家之后,娘俩一数钱,她们居然卖了九块钱多钱。拿着这么多钱许母都傻了。 她买生瓜子是3毛1斤,一共买6斤花了1块8毛钱。就算把自己家里的一斤多瓜子都算起来,再加上调料钱,草纸钱,成本也不过2块5毛钱。 她和董香香在一天里就赚了6块多钱,小7块了。这钱也太多了点。 不提他们卖兔子和鸡蛋换来的钱,单说许国梁当小学老师,两年下来,涨了工资,一个月才32块钱。她和董香香卖几天瓜子,就能赶上她儿子一个月的工资了? 想到这里,许母的脑子里有种东西突然就炸开了花似的。 如果说,许母原本只是想让董香香卖瓜子试试的话。现在看着手里的钱,她是真的觉得卖瓜子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了。 打那之后,十里八乡放电影的时候,许母都会带上董香香炒上几斤瓜子出去卖。不仅如此,偶尔她们也会去桥头道口,人多的地方卖瓜子。 许母还是比较谨慎的,她们每次都挎着箩筐去卖,每人每次顶多卖五六斤瓜子,卖完就回家,也不贪多。 就这样,很快她们手里就攒下了几十块钱。许母拿着这些钱,顿时就觉得日子过得宽裕了。 经过这段时间一起卖瓜子,许母就发现董香香跟她想得不太一样。这孩子平时话还是不多,可她似乎天生就懂得一些做买卖的小窍门。 而且,很多时候,董香香都会自己拿主意。她拿定之后,就会去想办法达成。如果许母不同意的话,董香香也会想办法说服她。 这样一个董香香,许母已经没办法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了。许母甚至隐隐觉得,董香香比许国梁还要能拿事。 许母的丈夫早逝,她年轻的时候被生活逼着像个男人一样顶门立户,撑起了这个家。正是因为有了这段经历,许母反倒觉得的这样的董香香很好。她甚至觉得董香香的性子其实有点像她。 后来,很多事情许母都会主动问董香香的意见了。 另外,卖瓜子赚来的钱,许母自己存起来一半,把另一半直接就给了董香香,让她自己攒着了。 这家里的钱原本一向是许母在管的,就连许国梁的工资都交给他妈了。董香香哪敢能拿这么多钱呢,她就推脱着不肯拿。 可许母却说:“闺女,这钱你拿着,将来你和你哥总要单独过日子的。现在就先练练手,该买的东西你也先慢慢添置着。” 听了这话,董香香才把钱收了起来。 虽然手里有钱是件挺高兴的事。可是,想到许国梁,董香香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看来,她还是得想办法早点解决提早完婚的危机。只要再拖半年,许国梁就去上大学了。到时候,她自然也就安全了。 …… 瓜子卖出去之后,董香香就觉得光这么卖也不是个事。她就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卖瓜子的销路。许母平时有空的时候,就陪董香香一起去卖瓜子。许母忙的时候,董香香也会自己提着篮子卖瓜子。 这一天,董香香就到了五里沟小学这边来了。 董香香刚一到这边,就注意到学校门口有好几个摆摊的,什么小零食,饮料,小玩具都有卖的。 董香香仔细看了看这些摊位,很快就走到一个零食比较全的摊位旁边站住了。 那位卖零食的短发大姐是个挺宽厚的人,看着董香香在她旁边做买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她觉得董香香是个挺面嫩的小姑娘,人也秀秀气气的,手里还提着个小箩筐,也不知道这到底卖得是啥? 直到学校放学了,董香香才打开一个框子,露出一包包的瓜子来。 一帮小学生往过一走,有人对她这些小包挺感兴趣的,就上前看看。 “是包好的瓜子。”董香香说着就抓出一小把瓜子,给每个孩子抓几颗尝尝。 她给得也不多,只是有的孩子手里没钱,就不好意思白要她的。 董香香就说:“尝尝姐姐的瓜子香不香。又不要你钱,你怕啥?” 那孩子最后到底还是收下了。 孩子们都尝了董香香的瓜子,一吃就觉得她的瓜子又大又饱满,比供销社买来的奶油瓜子还好吃。 于是,有钱的孩子当场就拿出5分钱,跟董香香买一小包瓜子回家吃去了。没钱买瓜子的,董香香也无所谓,就当逗小孩玩了。小孩们看见她这么和气,不好意思白吃她的瓜子,就跑去跟其他小孩帮她宣传。 “那位提着篮子的姐姐卖的瓜子特别好吃。”孩子们一个传俩,俩传三的,很多孩子都跑来买董香香的瓜子了。没钱的,董香香也抓几个给孩子们吃。 她这么一送一卖,不止手里有几个钱的孩子,就连路过的行人都跑来买她的瓜子了。 旁边摊位的那位短发大姐看着董香香卖瓜子的却全过程,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开始,她觉得董香香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这还没卖出去呢,就开时亏本往外送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董香香那一小篮子瓜子,不大会儿工夫就都卖光了。她从来没想过,卖东西还能这么卖的? 短发大姐这才想明白过来,董香香虽然年轻,却是个很有手段的买卖人。 第6章争执 董香香差不多都卖完了,就准备提着筐子回去了。旁边卖小零食的短发大姐这才忍不住跟她搭了一句话。 “妹子,你是哪儿的人呀?我看你眼生,不像我们庄子的人吧?” 等了这么久,鱼儿终于上钩了。 董香香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大姐,我是小西庄的。” 那短发大姐一听她说小西庄,马上就笑了。“妹子,原来你家在小西庄呀?我家里也和小西庄连着亲呢。对了,妹子,你是小西庄几队的呀?” 这时候,董香香好像已经有点放心了。“我是三队的。” 那大姐满脸笑意地说道。“这可真是太巧了,我姓马,我本家有个堂妹就嫁到你们小西庄三队去了,她叫马晓月,她男人叫许二桥。妹子,你知道不?” 董香香也笑道:“晓月姐和二桥哥,我当然知道,我们还是同姓本家的呢。” 许二桥那支跟许国梁这支,虽然都姓许,都住在小西庄,但是其实关系比较远。 那位马大姐就跟见到亲人似的,拍着腿说道: “你说这多巧呀,咱们这还遇见亲戚了。妹子,既然不是外人,大姐就问你一句,你这瓜子怎么卖得这么好呀?!一下子就卖出去了,都快顶我一星期的量了。” 董香香干脆就从小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递给她吃。 “大姐,我也不瞒你,我这是家传的炒货手艺。我炒的瓜子跟别人炒的瓜子不一样,只要吃过我这瓜子的人,下次肯定愿意买。所以,我就想让那些孩子先尝尝看。” 马大姐听了她话,倒不觉得董香香是在吹牛,反而是拿起一颗瓜子看了看。 “那大姐就不跟你客气了,可得好好尝尝你家这瓜子。” 她说着就嗑了起来。一尝,就觉得董香香卖的这瓜子果然跟别人家炒的瓜子都不一样。个头大不说,颗颗都饱满,而且每颗瓜子看上去都特别干净,瓜子的味道也比外面买的奶油瓜子和咸瓜子要好吃得多,而且还带着一股很独特的香甜味。 马大姐一连吃了好几颗,嘴上就停不下来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瓜子是一个很好的赚钱机会。于是,她连忙问道: “妹子,你这瓜子真好吃,你这炒瓜子的方子能卖么?” 董香香笑着看了她一眼。“哎呦,马大姐,这可不行。我家祖辈上就是当厨子的,到现在就留下这么点皮毛手艺了,我可不能再把它外泄出去。” 马大姐听她这么说,就又开口道。“那我要想从你这里进点炒好的瓜子,你看行么?价钱咱们好商量。” “这……”董香香迟疑地看着她,一时半会似乎还真拿不定注意。 马大姐一看有戏,又劝道: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长得这么水灵,在家干点活就好了,何必一直风吹日晒的在外面跑呢?而且,你这买的也不多,大概也不能天天来吧?你把瓜子卖给我,不也多了点贴补家用的进项么?” “这事我可做不得住,得回家跟我妈商量。”董香香似乎对她这个说法挺动心的,只是还不敢轻易答应她。 马大姐点头道。“你这么做倒是很对。回去好好跟你妈商量商量。等你们商量好了,来五里沟二队直接找我就行。上庄子里一打听刘红军家的马文梅,庄上人就都知道。” “唉……”董香香点头,答应了。 至此,董香香终于给家里的瓜子买卖找到了一条销路。 马文梅这个名字董香香还真听说过。 马文梅从七十年代就摆摊卖小零食,后来开了卤制品加工厂,成了他们县里最有魄力的女老板。 董香香真没想到,自己随便挑了一个卖零食的大姐,就是20年后县里的首富。 就在董香香想跟马文梅再好好聊聊的时候,一辆自行车刚好从这条路上经过,骑车的人一看见董香香,立马就踩刹车停了下来。 “香香,你在这干嘛呢?”许国梁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看着董香香。 “国梁哥,你怎么来五里沟这边了?你不是在县小上班么?”董香香一脸吃惊地看着他。她显然没想到许国梁会到五里沟这边的小学来。 “我来这边开会。”许国梁随口解释道,紧接着就很生气地说:“香香,赶紧跟我回家去。” 许国梁明显就是不高兴,那位马大姐也不好继续在跟董香香说什么。只能给董香香递了个再联系的眼色,董香香看着她笑了笑。 许国梁那边一脚踩在地上,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又催促道。 “你还不快点上车。” “唉。”董香香应着,连忙抱着小箩筐就坐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许国梁见她坐好了,看都没看马文梅一眼,蹬起自行车就走了。 一路上,许国梁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明眼人都知道,他身上带着火气呢。 回到家之后,把自行车放好。 许国梁推搡着董香香进了屋里,关了房门,这才一把抢过她的小箩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5分1毛的零票子。许国梁顿时就明白了。 “董香香,你是跟谁学得这个呀?家里缺你吃了,短你穿了?你就敢出门做这种见不得人事?”许国梁说着就把箩筐扔地上了。 许国梁从小被寡母养大,在母亲面前,他一向都是孝顺、谦逊又听话的。可是,在年少的没过门的妻子面前,许国梁却是要顶门立户的大丈夫。所以,董香香犯了错误,许国梁自然要好好管教一番。他不自觉地就拿出了当老师的款来了。 董香香低着头,一副老实认错的样子。上辈子,她早就习惯许国梁装腔作势耍威风的这一套了,根本就不把他的“咆哮怒吼”当一回事。许国梁骂他的,董香香就当耳边风。反正以董香香的了解,许国梁是不敢动手伤人的。 只是筐子摔了,钱撒了,钢镚滚得满地都是。董香香忍不住蹲下身子捡钱。像许国梁这种“高尚”的读书人,永远不懂得别人赚钱的辛苦。 许国梁一看,董香香没有战战兢兢地听他训话,反而在捡赃款就更生气了。他抬起脚,就把小箩筐踢飞出去。然后冲着董香香就吼。 “怎么着?董香香,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我短你吃了,短你喝了?你就在外面摆摊,给我丢人现眼?” 董香香这才小声辩解道。“哥,我不会去你学校门口的卖瓜子的,我以后都不去那边附近。” “不去我们学校门口,你就能摆摊做买卖了?看来你到现在都没明白你的错误。董香香,你这是在投机倒把你知道么?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会把你抓起来的。”他说着就把董香香硬拉扯起来。 刚好这时,许母也到家了。只是,她还没进门,就听见许国梁在吼董香香。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呀?许母赶紧推门走进屋里,刚好就看见她儿子抓着董香香胳膊,额角青筋暴露,就像要打董香香似的。 董香香那边眼圈都红了,她觉得自己没做错,就那么倔强地看着他不认错。 许母看见这一幕,肺都气炸了。她一弯腰随手就抄起了门口的笤帚,快走两步,拿笤帚就狠狠地拍在许国梁的后背上。 许国梁一下没躲开,直接就被他妈拍了个正着。 “妈,您干嘛打我?我在管教我妹子呢,不行呀?”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许母就更生气了。 “许国梁,你念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们老许家的人不打媳妇。现在都新社会了,你敢打香香,就就打死你!” 很多年前,许母抄镰刀跑出去砍二流子的事,深深地印在许国梁的脑海里。到现在,许国梁一看见他妈生气了,还是忍不住腿肚子直发抖。 董香香懒得看许国梁这怂样,赶紧上前把许母拦了下来。“妈,您别生气。我会跟我哥好好说的。” 许国梁就着台阶就下来了,顺便还告了董香香一状。 “是啊,妈,我不是故意乱发火的。我实在是没想到,咱们家香香胆子居然那么大?她一个人跑到五里沟小学卖瓜子去了。这不是投机倒把么?再让人抓起来可怎么办?” 听了他的话,许母的火气又起来了。 “卖点炒瓜子怎么了?我们靠着自己的双手赚钱,不偷不抢的,怎么就不行了。六几年的时候,要不是我偷偷把你奶奶给我的镯子拿去换了吃的。咱们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许国梁还真不知道,原来他妈也这么大胆。只是不管怎么样,他仍是忍不住开口劝道。“那时候是,都有人出去讨饭吃,那是非常时期没办法。现在可不一样了,咱们家不缺吃不缺穿的,根本就不用出去做小买卖。” “怎么就不一样了?你妈投机倒把了,你这当儿子去举报呀?拿香香撒什么气呀?我还告诉你,就是我让她去卖瓜子的!”许母生气地说道。 一看他妈这么生气,许国梁到底是软下来了。 “妈,我不是这意思。您先别生气,有话咱们好好说!” 第7章销路 许国梁本想好好教育董香香一顿,结果没教育成。反而是他被母亲狠狠地收拾了一顿,还被笤帚拍了。 许国梁倒是想跟他妈摆事实、讲道理呢。可许母根本不肯听他这一套。 这个顽固的当家女人就是认定了,私底下炒点瓜子拿出去卖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他们把瓜子拿到供销社去卖,一斤才3毛钱。炒炒拿去卖给想吃瓜子的人,一斤能卖到1块多。这怎么就算犯罪了?她想不明白。 许国梁自诩为有文化的人,却根本就说服不了他妈,最后只能灰溜溜地骑自行车回学校去了。 许母被气得连晚饭都没给他做,还是董香香给许国梁拿了几个贴饼子,用铝制饭盒装了半盒子家里腌制的小菜。 到了这时候,许国梁才明白过来,家里的事情都是母亲做主的。许国梁自己都左右不了母亲的看法。卖瓜子这事倒也怨不得董香香。 回到学校里,就着贴饼子,吃着酸甜可口的小菜。许国梁突然就觉得董香香还真是越来越有小媳妇的样子了。这做的小菜还真入味。而且,董香香还知道劝解母亲,体贴他了。 想到这些,许国梁对董香香的不满一下就没了。当务之急,还是先说服母亲才是。 打那以后,许国梁一有空就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跑。他总是试图跟许母讲一些大道理。只是每次他刚一开口说,摆地摊做小买卖是投机倒把,出问题会被抓的。 许母马上就把他堵回去。 “我们卖瓜子能赚三瓜两枣呀?做小买卖的人多了去了,摆地摊的又不是没有,抓人也抓不到我们头上呀。更何况,二队的何家人不是一直在卖豆腐么?人家不是也没事么?” 许母的性格很强势,在家里她就是权威。许国梁一而在再而三地劝说,反而让许母觉得这儿子念书念成榆木脑袋了。 同时,许母也觉得许国梁眼皮子太窄,这辈子大概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也就凑合着当个老师吧?说到底,将来他们老许家还是得靠女人当家。 对许国梁失望之后,许母也就更看重董香香了。特别是董香香还就就给她们的瓜子生意找到了一个销路。 那天晚上,董香香就把马文梅想从他们家进瓜子的事跟许母说了。许母思量着,把瓜子低价卖给马文梅也是可行的。 反正她们家里一斤瓜子可以包到20包以上,一包瓜子怎么也能赚1块多钱。如果马文梅要来他们家批瓜子的话,一包瓜子怎么也得要4分钱吧? 许母把自己的盘算跟董香香一说,董香香想了想,倒是也没反对。许母又问她有什么想法,董香香这才开口道: “妈,不然咱们就不给她包了,让她6毛5钱一斤拿走,回家自己包包去吧?这样一来,咱们虽然亏了1毛5分钱,却省了不少事呢。” 许母听了她的话,不禁点了点头。 “那咱们炒一斤瓜子,也能赚3毛5分钱呢,刨去成本一斤也能赚3毛钱呢。这样也是可以的。” 董香香又接着说:“不只是这样。妈,其实,咱们还可以让她提供瓜子原料,咱们就帮她加工,一斤收她3毛5分钱,这样咱们连原料都不用买了。咱们家就两人在炒瓜子,还要干农活呢,还是把能省的事尽量省下来的好。” “这样也行!”许母早知道董香香是个有注意的,却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多新鲜想法。 母女俩商量好价钱之后,许母就打算去五里沟找马文梅了。可是,董香香却让她先等等,把马文梅放在那边晒晒。 董香香跟许母说:“马文梅要是真想做瓜子买卖,自然会亲自来咱们家的。” 说完这番话,董香香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她甚至还去别的地方卖了次瓜子,反正就是不去五里沟了。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许母心里就跟长草似的,她就想不明白,董香香这小毛丫头怎么就这么能沉得住气? 找了个机会,许母就忍不住问董香香:“香香,那天你跟马文梅说你的名字么?她要是不知道名字,怎么上门来找咱们呀?” 董香香只能仔细劝她。“妈,马文梅本事大着呢,她要是真心想要瓜子,自然能打听到咱们家来。到时候,她上门来求您,您跟她谈得时候就有底气了。您就记着,咱们家这炒瓜子的方子就是祖上传下来的。别的地方想买都买不到这么好吃的瓜子。马文梅自己想做都做不出来。她要是真心想做瓜子买卖,肯定绕不过咱们家去。” 董香香一边切猪草,一边给许母灌输了一些做买卖的想法。许母一开始并不太理解,可是听董香香说得多了,她心里也就有底了。 结果不出董香香所料。第二天上午,马晓月就带着马文梅上许国梁家里来了。 马文梅一进屋,就笑着跟许母说: “婶子,也不知道香香妹子把那件事跟您说了没有?” 马文梅是个精明人,她果然就把许家的情况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她也知道董香香的外祖父曾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厨师。也就断定董香香没跟她说谎,这瓜子的方子还真是祖传下来的。所以,马文梅也就对这瓜子更加势在必得了。 许母故作镇定地打量了一下马文梅。马文梅今年二十八九岁,她长得不怎么漂亮,只是没说话的时候,她脸上就先带上了三分笑意。说话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她这人特别痛快,很会替别人想。这样的一个女人骨子里藏着几分精明,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许母心里就琢磨着,果然又被香香那个小丫头说中了。这马文梅现在可不是就登门来求她们了。再想起董香香说过的那些话,他们家瓜子别的地方都没有,马文梅就得找她们买。许母的腰杆子顿时就硬起来了。 许母也是个当家做主的女人。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村里从来都没吃过亏。不得不说,她在与人打交道上面也是很有办法的。 “噢,你是说那件事呀?香香的确是跟我说了。不过那天回来之后,我家国梁就发了一大通脾气,他又摆事实又讲道理的,我们听得都毛得慌。我们家时代都是老实本分的贫下中农,实在不想惹出什么事来。”许母说着就叹了口气,一副不想招惹麻烦的样子。 马文梅看她这副样子,连忙劝道: “婶子,我知道您是见过世面的人。咱这儿有手艺能把日子过好,谁又愿意过紧巴巴的呢?这样吧,婶子您只要肯把瓜子卖给我,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责任都由我马文梅自己担着。” “这……”许母听了她的话,脸色微变,却仍是带着几分迟疑。 马文梅一看有戏,就继续劝道:“婶子,今天是我特意求您来的。别的事跟您不相干,您呀,就把瓜子卖给我吧!” 许母又想了想,然后才开口道: “不然这样你看行不行?你把瓜子拿过来,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帮你加工一下。顺便收你一点手工钱?就跟崩爆米花那样?” 马文梅听了这番话,顿时就觉得许母是个特别有成算的人。怪不得能养出董香香那么心思灵巧的女孩呢? “婶子,这当然也好了。”马文梅直接把应下来了,生怕许母会后悔似的。 说到这里,这个买卖算是订下了。再一详谈,许母一斤瓜子要收3毛5分钱的加工费。马晓月当场就有点急眼了,她还想劝说许母降点价。可是马文梅却拉了她一把,直接就应下了一斤瓜子3毛5分的加工费。 两人就此说定了,双方甚至还立下了字据。 马文梅说好了,明天就把瓜子给许母送过来了。然后,就带着她堂妹马晓月离开了许国梁的家。 两人走到没人的地方,马晓月忍不住问她堂姐。 “姐,这一斤瓜子成本才3毛,许婶子就敢收你3毛5分的加工费,这不是坑人么?崩爆米花的,一斤才1毛钱。” 马文梅连忙推了她一把。“不知道你就别瞎说?你也不想想一斤瓜子包成小包能包多少包?小包五分钱卖出去,又能卖多少钱?” 马晓月忍不住小声问:“多少钱?” 马文梅冲着她比了一个手指。“起码这个数。” 马晓月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她。“啥呀?一斤瓜子能卖一块钱呢?” 马文梅连忙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声张。“你说我亏了么?许婶子也算厚道了。让我赚一半都得多了。何况我能买到更便宜的瓜子。” 马晓月听了她的话,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一直知道堂姐做小买卖很赚钱。可是直到了今天,她才知道她堂姐居然能赚这么多钱? 因为这件事,马晓月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她的观念也发生了改变。就像马文梅说得那样,有赚钱的门路,谁还想过苦巴巴的日子呀? …… 另一头,马家姐妹离开后,董香香才拿着褥子从许国梁的屋子里走出来。许母也没说话,走过来帮着她把褥子挂在了麻绳上。 此时,刚过十一点,虽然没到最热的时候,阳光却晒得人睁不开眼。 过了好一会儿,许母都没办法平静下来。不得不说,她的一些根深蒂固的老想法,在董香香的影响下,已经发生了飞跃性的改变。 透过大门,看着外面那些冲向太阳的葵花。许母知道以后她大概是离不开这瓜子买卖了。而且,会越做越大。 许母今年刚36岁,她身强体长,似乎总有着使不玩的力气。她这人性子很倔,很多事情只要拿定主意,她就会一直做下去。不管别人会怎么说,怎么看她。 董香香拍了拍被子,在阳光下飞起不少的灰尘。 董香香忍不住低下了头。到了这时,她终于想明白了,她到底该如何报答许母的抚育之恩和上一世的袒护疼爱。 重活一世,她不嫁许国梁,也不会再去忍受那种不被尊重的生活。这一世,她会努力让母亲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第8章进城 第二天,马文梅骑着一辆自行车就到许家里来了。她一下就让许母炒20斤瓜子。双方说好了,后天来取瓜子的时候在给钱。 马文梅是真有几分本事,打那以后,她隔不了几天就会找许母炒一回瓜子。 董香香仍是有机会就出去卖瓜子。十里八乡的走,她却从没看见过马文梅。后来,留心打听了一下,马文梅已经不在学校旁边卖小零食了,她好像把瓜子倒腾到城里去卖了。 回到家之后,董香香就跟许母说,她也想去城里看看。 这要是之前,许母还真不放心董香香这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可是,现在,许母知道董香香是个有成算的,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了。 董香香特意挑了一个合适的日子,坐着村里的马车和同村人一起进城去了。 进城后,有人要去走亲戚,有人要去买东西。董香香问了车把式大叔回去的时间,也就自己单独行动了。 她挎着罩着蓝布的小箩筐,缓缓地沿着大路往前走,感受着70年代的大街小巷。一路上,看见很多穿着绿色军装的少年男女,或背着军绿色的挎包,或挂着一个军绿色的水壶。这就是这年代最流行的打扮了。 这一切董香香并不觉得陌生,反而是多了几分怀念。 因为上辈子她也曾经多次进城,所以知道城里的年轻人处对象谈朋友,很喜欢相约去看电影。这时候,电影院前排是2毛钱一张票,后排2毛5分一张票。城里的年轻人都看得起。买得起电影票,自然也买得起5分钱一包的零食瓜子。 所以,董香香直接就奔着红星电影院就去了。她的小箩筐里装得满满的。董香香今天进城一来是想看看马文梅,而来也是想摸摸城里的情况。 刚好这一天,电影院里放映的是《一江春水向东流》,还贴着一张不太大的手工画出来的海报。 这是一部很老的片子,应该已经放过很多次了,却还是有很多年轻人在排着长队在买电影票。 董香香虽然一看就是个乡下妹子,可她打扮得干干净净的,给人一种大方爽快的感觉。再加上她不认生,能说会道的,一筐子瓜子很快就卖完了。 卖瓜子的时候,董香香还时不时就观察一下周围的人。 在电影院旁边,卖零食,饮料的人其实还是很多的。然而,这里跟乡下却不太一样。这些做买卖的人通常都是一边卖东西,一边还东张西望的四处打量,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随时准备走人似的。 董香香也担心会有人查,卖完瓜子,她就挎着空箩筐离开了电影院。 让董香香觉得意外的是,电影院门口虽然有人在卖瓜子,却不是他们家炒的瓜子。看来马文梅还没有做电影院的零食买卖。不过,她大概很快就会到这边来了?董香香暗自思量着。 因为回村的时间还没到,董香香干脆就在城里到处走走看看。她就像是乡下孩子进城来旅游似的。她甚至还赶了个时髦,花了一毛五分钱买了一瓶橘子汽水喝。玻璃瓶上印着北冰洋,后世也有卖的,只不过这年代的北冰洋浓度很高,气也很足。 董香香缓缓地喝完了汽水,把瓶子退回去,老板又找了她五分钱。 董香香甚至还找到了她记忆中的那条很繁华的小巷子,里面都是摆地摊做小买卖的,有卖布的,卖内裤的,卖毛线的,各种生活中需要的东西,这里都能找得到。 “卖大裤头,大裤头便宜卖了!” “花布,上好的花布!” “毛线,卖毛线了……” 一路走下来,董香香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摆摊做买卖的人,听着他们卖力地吆喝着。突然就觉得这一整条巷子都充满了活力。不像在乡下,大家都懒洋洋的,等着按照公分分粮食。 董香香甚至突发奇想,她其实也可以推着一辆小车来这里卖糕点吧?她有一手做传统中式点心的绝活,做出的糕点肯定能赚钱。 这时候,大街上,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工商来了”。整条街的小商贩快速卷起东西就四散奔逃。 董香香下意识地跟着一位大婶一起跑进了一座民宅。透过门缝,她看见穿着蓝色制服,带着红袖标的人一直在抓那些做买卖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安静下来。董香香这才松了一口气。跟她躲在一起的大婶这时候才忍不住问: “小闺女,你怎么也跟着我跑回家来了?” “啊?我也不知道呀,所有人都在跑,我就也跟着跑了。”董香香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这傻妮子,我们被他们抓着的话,东西就都给扣了,还要被送进派出所。你这个过来买东西的丫头跟着跑什么?他们又不抓你。”大婶笑着跟她说道。 “婶子,我刚进城来,不太懂这边的规矩。”董香香说。 她又跟这位开朗的大婶聊了一些在城里做买卖的事。最后,又跟大婶这边买了一块儿布,打算回家给母亲做一件新褂子,这才离开了大婶家。 因为城里抓得比较严,董香香也就暂时放下了,让母亲跟她一起到城里做买卖的想法了。 不过,她们的瓜子买卖如果想要继续做大的话,肯定还得继续找销路,总不能就让马文梅一个人做吧。 一边想着,董香香一边回到了事先说好的聚合地点。到地一看,村里来的人基本上已经都都回来了。大家都非常准时。因为赶不及坐马车回去的话,就要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去,要走上两个小时呢。 上了车之后,比较熟悉的大婶看着董香香买的东西就笑了。 “这傻姑娘来城里逛了一圈,就给她妈买了块儿布,这是打算给你妈做衣服呢!” “嗯。”董香香点了点头,一车人都夸她孝顺。董香香也就随口跟大家聊了几句。 一路上,说说笑笑地,坐着马车回到了小西庄,下了车就各回各家了。 董香香到家的时候,刚好许国梁也在。 许国梁见着董香香就问:“香香,你又去卖瓜子了?”到了现在,许国梁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激动了,只是他对卖瓜子这事仍是很不满。 董香香也不管他怎么想的,大大方方就承认了。 “我还留了一些。哥,你拿到学校里分给那些同事一起嗑吧?”董香香说着,就从篮子里里拿出一小布口袋瓜子,放在了桌子上了。 “我可不嗑你这瓜子。香香,你坐着,哥有话要跟你说!”许国梁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床沿。 董香香看了他一眼,还是坐到了他指定的位置。 “哥,什么事呀?” “香香,哥平时不在家,你也帮着好好劝劝咱妈呀。你好歹也是念过中学的人,有知识有文化的。这投机倒把的事咱们家可不能干。万一哪天又是出了什么事呢?这多给老许家丢人呀!何况咱们家里不是还有哥在赚钱么,不会少了你和妈吃喝用的。”许国梁苦口婆心地劝着。 董香香听他这一套话,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她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沉声说道: “哥,这事得听咱妈的,咱家的事都是妈做主。” 许国梁听到她这么敷衍,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他还想继续教育董香香,董香香却突然开口道:“唉,对了,哥,我今天进城的时候,听到了一件大事。我想着怎么着都得跟你说说。” 她原本想着再拖个两月在跟许国梁说。可是照这样下去实在拖不下去了。必须得给许国梁找点事干。 “什么事呀?”许国梁皱着眉头看着她。他心里觉得董香香就是故意岔开话题的。 “哥,我今天在城里听人说,好像要恢复高考了?!” 等到董香香说完这句话,许国梁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了。 他连忙拉住了董香香的手,皱着眉问道:“香香呀,这话你到底是听谁说的?是真的么?还是你逗你哥玩呢?” 董香香瞪着眼睛看着他,很肯定地说。“当然是真的了,我在城里电影院旁边卖瓜子的时候,不小心听见两个穿绿军装,挺精神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的。我站得离他们不远,耳朵又尖,他们说得话我听得一清二楚的。” “那他们具体说了什么?”许国梁一脸急切地问。 “就说领导已经在讨论恢复高考的事了。说是下半年很有可能会恢复全国高考。所以,那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叫那个漂亮姑娘提前做好准备。”董香香随口说道,强忍着没把手从许国梁手里抽出来。 “香香,你没蒙我吧?真的要恢复高考了?”许国梁听了这话,就更激动了。 “我哪儿能拿这种事蒙你呀。不过那俩年轻人说得话,我也不知道准不准。反正,我想着哥你那么有学问,现在开始复习的话,恢复高考你肯定能考上。到时候,咱家就有大学生了。”董香香说着就顺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就是呀,恢复高考的话,我肯定能考上。对了,香香,我借给你的高中课本都还在吧?”许国梁又问。 “当然都在呢,哥,我这就给你拿去。”董香香说着,就把许国梁的高中课本都找出来了。 许国梁珍惜地摸了摸课本,看着董香香笑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上大学了呢。香香,你等着吧,你哥一定会考上大学给你看的。” 许国梁是打心里高兴,他又忍不住给董香香这个小媳妇记了一功。 “那是,我哥这么棒,肯定能考上的。”这时候,董香香也乐意捧着他说几句好话。“不过,哥,这件事你可千万先别告诉别人。我就是胡乱听了一耳朵,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呢,谁也说不准呢?” “你放心,你哥知道轻重的。” 那一天,许国梁收拾好东西,带着课本就提前回学校了。 董香香想让他吃完晚饭再走,可许国梁却说他还要回去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呢。 没办法,董香香只能给他装了几个贴饼子,一整盒小菜,让他带回学校吃去了。 许国梁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奔向了他的新希望。 董香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垂下了眼睛,掩饰了自己所有情绪。 她知道,这下许国梁永远都不可能跟她完婚了。就算母亲主动提起这件事,许国梁也不会答应的。 上大学之前,许国梁没有时间和经历想完婚的事。上大学之后,接受了新思想,爱上了徐璐媛,他也就看不上董香香这个农村小媳妇了。 至此,董香香的那颗不安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不管怎么说,她这辈子总要跳过许国梁这个大坑的。 第9章福报 许母背着一筐猪草回家后,就发现许国梁的自行车没了。于是就问董香香: “国梁去哪儿了?不是刚才还在家么?” 其实,许母现在也挺烦许国梁跟她唠叨的,不然也不会找机会躲出去。 董香香就跟她解释了一下,许国梁有事就回学校去了。许母也就没在继续问什么。 进屋后,董香香就把今天遇见的事都跟许母说了。 “妈,我今天去城里的电影院门口卖瓜子了,不一会儿就都卖完了。” 说完,她想把赚得钱拿出来交给许母。 许母却没有要。“这钱你就自己收着吧。香香,你再跟妈说说,在城里做买卖,到底是个什么样?” 董香香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她在城里遇到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都告诉给许母。虽然这很可能会打击许母做瓜子买卖的决心。 “电影院门口,好多人都在排大长队买电影票。电影票有2毛的,也有2毛5一张的。那里可热闹了,卖零食的也特别多,有卖瓜子,卖糖果的,还有卖别的零食饮料的。” 董香香还提到了那条巷子,说起了那些摆地摊的小贩一个个都特别精神。也说起了那些穿着蓝褂子带着红袖标的“工商”,他们抓住小商贩,是要扣货、罚钱、送派出所的。 许母听到这些,不禁大吃一惊。这些日子,她和董香香在十里八乡的卖瓜子,一直都顺风顺水的,也没出过什么问题。许母就没想到,城里还真有抓小商贩的。 一时间,董香香就没有继续往下说,就站在一旁看着许母,等她做出决断。 过了好一会儿,许母才开口道: “那条巷子,其实,我也听你大姨说起过。你大姨也经常去那里转转,买点家里需要的东西。香香,我就不明白了,明明都是大家需要的东西,怎么就不许别人卖了呢?唉,不管怎么说,香香,咱们以后还是先别去城里卖瓜子了吧。” “唉。”董香香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心里却觉得有点遗憾。 却没想到,许母却继续说道:“以后,咱们娘俩就在乡下卖瓜子吧。咱们乡下管的人少。” “唉。”董香香这才高兴地抬起头看向许母。 她其实很担心母亲会放弃瓜子买卖的。好在,她并没有放弃,只是选择在乡下继续她们的瓜子买卖。 许母本来就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在田地里辛苦了大半辈子。如果不是董香香推了她一把,她这辈子也就跟上辈子一样,咬着牙继续在田地里卖力气干活,挣那几个公分了。 可是,在这些日子里,董香香却一点一点地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尝过了做买卖挣钱的滋味,认识了马文梅那个精明的女人。许母现在已经不想放下这样富足的生活了。卖瓜子或许真的会有风险,她也愿意承担。只是,董香香才16岁,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所以,许母就想把董香香先从风险中摘出去。 “这么着吧?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妈来担着这个责任。这个瓜子买卖本来就是妈让你去做的!”许母一脸严肃地看着董香香说道。她现在算是下定最后的决心了。 “妈,您别这么说呀。”董香香也明白许母这是一心庇护她,她眼圈都红了。“卖瓜子能出什么事呀?顶多就是把咱们的瓜子给扣了呗?就算是出了事,责任也是由我来担着,哪能让您一个人挡着呀?这卖瓜子本来就是我的主意,是我拉着您卖瓜子的。” “这小傻丫头,你都还没成年呢,还担什么担?以后,这瓜子买卖就是妈说了算了。”许母口气虽然严厉,看着董香香的眼神却非常温柔。 她听了董香香这“孩子气”的话,心里暖乎乎的。只觉得董香香这丫头还真没白养。这么一个小闺女,乖巧听话又聪明伶俐,而且处处贴心。她怎么看董香香怎么满意。甚至觉得董香香这个闺女,竟比许国梁这个只知道说教,却不务实的儿子强上百倍。 从这一天开始,许母是下定决心了。以后,这瓜子买卖是绝对不让董香香出头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她挡在外面就是了。顶多就是让董香香帮着拿拿主意。 …… 另一方面,自从在董香香那里得到了快要恢复高考的消息之后,许国梁也就没心情三天两头的回家了。他也顾不得母亲和董香香做瓜子买卖的事了。干脆就留在学校里,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温书复习。 没有许国梁的说教,许母和董香香仍是继续着瓜子生意。 自从接了帮马文梅炒瓜子的活之后,许母干脆就让村里的泥瓦匠,按照董香香的要求,在后院里砌了两口特殊的灶台,灶上还架了两口大柴锅。 瓜子越炒越多,董香香炒瓜子的方法也在慢慢改进。炒瓜子的味道也越来越好吃了。 现在她们炒瓜子,先要把一些配料熬成汤汁,再把那汤汁加入瓜子爆炒之后,捞出瓜子放在案板上晒着,还要散上特制的粉吸干瓜子上的油和水分。这样炒出的瓜子就比奶油瓜子更好吃,还带着一种香甜。而且颗颗饱满,看着也干净了。 吃过她们家瓜子的人,都喜欢再找许母买瓜子。慢慢地,有些好吃的人就记住老许家炒的这个瓜子了,很多人都管她们家的瓜子叫做“许婆婆瓜子”。就连十里八乡婚丧嫁娶,也会花点钱,说点好话,找许母帮着炒几斤瓜子。 因为亲眼看见马文梅赚钱之后,马晓月也好说歹说,让许母帮她炒了10斤瓜子。然后,就跟着堂姐学起了做小买卖。 就这样许母会炒瓜子的名声还是传开了。许母到底是带着几分小心的,自从炒瓜子有了固定收入之后。她和董香香就不经常去外面自己卖瓜子了。 只有在放电影时候,她们才提着小箩筐去卖。因为卖的不多,也没有太引起旁人的注意。 许母是想好了,就算要抓卖零食的小贩揪出一个典型来,也轮不到她们。这样母女俩就可以低调地闷声赚钱了。 董香香心里还是想要再找到一条新的瓜子销路。她总觉得如果家里的瓜子大部分都交给马文梅来卖,就相当于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出点事就全完了。 而且,几次接触下来,董香香就发现马文梅这人能说会道,看似开朗爱笑,实际上很有野心,为人也比较狠辣。 马文梅就是个天生的买卖人,她头脑灵活,而且也不安分。她虽然极力避开许家娘俩在做瓜子买卖。 可是,董香香偶然间发现,马文梅卖的瓜子都是重新包装过的。要一毛钱一包,可是实际上分量却没怎么变。 马文梅对外打出的宣传就是她们家祖传的炒瓜子配方,就是当初董香香跟她说过的那套说辞,却把秘方揽在她自家头上了。然后,又把许母炒得瓜子改头换面,改走高档炒货路线了。 董香香回家后,把马文梅包装后的瓜子拿出来给许母一看。 许母就觉得马文梅这人有点贪。不过商人本就逐利,她们自己家不敢往大做买卖,也不好指责马文梅什么。 董香香却觉得马文梅这人实在有点危险。她几乎可以断定,只要一有机会,马文梅绝对会把她们吞下去。现在马文梅之所以还容忍她们的存在,无非是因为她们掌握了炒瓜子的秘方。 那天晚上,董香香就把自己的想法跟许母说了。 许母嘴上虽然说:“不会吧?你小孩家家的,想的事也太多了。” 可是,她心里却还是接受了董香香的意见。 她们娘俩第二天就进城,买了一大堆调料回家。同一车上的人,不小心瞟见他们筐子里的那些材料就忍不住就问: “许婶子,你家炒的瓜子要加这么多佐料呢?” 许母很敷衍地说道:“也不单是炒瓜子用,我们家吃饭也要用的。” 结果,同村的人听了她这话都不怎么信。 回村后,大家就把许母炒的瓜子传得神乎其神。 “你可没看见那些佐料呢,看得我都眼晕。她们家炒瓜子原来需要这么多原料呢?有人问许婶子,她还不肯承认呢。生怕别人学了她家炒瓜子的手艺似的。” “你还别说,要是你能炒出那样的瓜子来,你愿意教给别人么?” “对了,我怎么听说,她们家炒瓜子的手艺是董香香的姥爷托梦传给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要我说国梁妈这就是好人有好报。那时候,可没人愿意收养董香香,谁都不愿意管。别的队上的老光棍想把董香香带回去当媳妇养,被国梁妈狠狠地骂回去了。她一个苦巴巴的寡妇愣是把董香香那个丫头带回家了。这些年,一直当亲闺女养,国梁有的,香香也有。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咱村谁不佩服?” “是呀,国梁妈现在能过上好日子,都是她应得的。” 第10章秘方 许母回家后就忍不住问董香香:“香香,你买这么多明矾和糖精干嘛?家里又不蒸包子。还有那些佐料都是炖肉用的吧,你也买回来了?” 董香香只是笑着对她说:“妈,这些材料咱们留在家里慢慢用就是了。您也别担心浪费,咱们这样混着买,别人就不知道咱们家炒瓜子到底用什么了?” 许母虽然觉得没必要,却也没怪董香香乱花钱,只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说道: “这小丫头猴精猴精的,心思还那么多。” 当天晚上,许母和董香香就一起把炒瓜子的酱汁都熬好了,还做了干燥粉,把这些都妥善地收好了,才睡下。 好巧不巧,第二天,马文梅来许家取货,就不小心“早”到了。 马文梅也听说了许家炒瓜子要用几十种原料。她见前院没人,干脆就大喇喇地直接走到后院来了。 刚好这时候,许母正在炒瓜子呢。一抬手,就把熬好的黑乎乎的酱汁倒进了炒瓜子的柴锅里。 马文梅还真没见过有人这么炒瓜子,整个人都看呆了,还是董香香笑眯眯地过去接待了她。 “文梅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下午才交货么?” “噢,咱们瓜子的生意实在太好了。我那些货都卖出去了,就顺便过来看看。我想着你们要是炒好了的话,我就可以直接把瓜子拿回去包装了。这样明天不就能继续做买卖了么。”马文梅一脸自然地说道,完全不觉得偷看人家秘制炒瓜子有什么不对的。 当然,她给瓜子从新包装改名字卖出去的事,是没打算告诉许家母女的。 “那还真巧了,文梅姐,你的瓜子还真炒好了,跟我来前院拿吧。”董香香说着,就把马文梅往前院带。 “唉,好。”马文梅还想再看看许母炒瓜子。可惜,董香香已经在叫她了。 没办法,马文梅只能慢悠悠地跟着董香香走出去。一边走,她还一边好奇地打听:“香香,那黑乎乎的酱汁就是你家炒货秘方吧?” 董香香微微看了马文梅一眼,这马文梅还真是一点心虚都没有,似乎只是随便打听一下。 “嗯,是呀。”董香香微垂着眼睛,不怎么在意地说道。 “我可是听说,你家这瓜子要几十种佐料呢?怪不得炒出来的瓜子那么好吃呢。”马文梅笑道。 “恩,佐料的确要放挺多的,而且工序也麻烦,那个汁还要经过发酵的。我妈说,我们娘俩把瓜子卖给你,也就赚个手工钱。”董香香老老实实的,看上去一点戒心都没有。 马文梅就是看准她年轻,只是她正要继续打探消息的时候,许母突然喊了一声。 “香香,你赶紧过来替我把这锅瓜子炒完吧?” “唉,好嘞。”董香香听了她的话,转身就跑回后院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许母才掸了掸衣服的灰尘,向着马文梅走来。 “文梅呀,还是我帮你拿瓜子吧。香香那小丫头片子不够沉稳。”她说着这话,就深深地看了马文梅一眼。 马文梅就觉得许母这是不许董香香向外透漏炒瓜子秘方。 马文梅倒是很识相地,也不在问炒瓜子的问题了。很快就跟许母拿了40斤瓜子,痛痛快快地付了许母14块钱。 看着马文梅远去的背景,许母觉得还真被董香香说重了。这马文梅真的开始打瓜子配方的主意了。还好她听了董香香的话,一直在做准备。 许母原本就想着低调地发一笔小财,小富则安。可是,照这么下去,马文梅这个有野心又敢闯的女人,早晚有一天真会吞掉她们娘俩的。 这可怎么办呢?许母不得不开始想着应对办法了。 自此,许母变得谨慎了许多。不用董香香多说,她也宁愿多花点钱,多买一些没用的佐料了,就连炒瓜子的汤汁也会提前熬好放着。 …… 马文梅到是让马晓月在庄子里打听来着,许母进城都买了什么材料? 可惜,马晓月回来后就跟她说:“有明矾,有糖精,还有一些炖肉的佐料。可是品种实在太多了,她又拿蓝布盖着,别人也说不太清楚。” “糖精也就罢了,要明矾干嘛?她们又不发面?” 马文梅听得一头雾水,然而,她却不得不暂时歇了搞到瓜子配方的心思。 如果十种材料她还能找人试试,这一下几十种材料,听董香香那意思熬制汤汁的过程还特别复杂。这她还费什么劲? 话说回来,董香香那边不愿意只有马文梅这一个销路,马文梅这边还觉得许母拿住了她的咽喉命脉呢。 现在,马文梅尝到了甜头,是铁了心要靠瓜子赚钱了。只是有许母压在她头上,她就施展不开手脚。 许母和董香香就两个人在炒瓜子,还要帮别人炒。虽然现在找她炒瓜子的人不太多。可是,随着许婆瓜子越来越出名,难免会有别人跟马文梅动同样的心思。 马文梅想把生意做大,自然要想办法解决这个货源的问题。偏偏瓜子的配方掌握在许母和董香香手里。这两人小家子气,揣着发财致富的秘方却不敢用,那就怪不得别人算计她们了? 马文梅思来想去,又想出了一个试水的办法来。 …… 小西庄的人都知道许母和董香香卖瓜子赚钱了,虽然许母也不贪,每次都几毛几块的赚,可是村子里还是有人眼红的。 只是许母的性子摆在哪儿了。如果急眼了,就敢拿镰刀砍人的女人。村里的人都不敢惹她。 不止如此,许国梁的堂大伯是三队队长,这些年一直明着暗着护着许国梁一家。另一边,许母嫁到城里的大姐也是挺有能耐的人。 所以,那些人眼红归眼红,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许母的坏话。 只是突然有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人放出消息。许母炒的瓜子到城里能卖1块5毛钱一斤? 一时间,村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疯了。有人悄悄找许母炒了一些瓜子,许母却总是不肯多炒,只说就她和香香两个人炒不过来。 有人因此心怀怨恨,也开始偷偷地炒瓜子拿到十里八乡的去卖。 只不过,附近吃炒瓜子的人都被许母的瓜子惯得嘴都叼了。就算那人偷偷打了许婆瓜子的名号,别人第一次买了他的瓜子觉得不好吃,就再也不会买他的瓜子了。 也有些人真的拿着许母炒的瓜子去城里卖,有那精明的人的确是赚了点钱。只不过,许母供货实在太少了,那些钱还不够塞牙缝的。也有那倒霉的人贪心地拿了一大口袋子,被工商追的到处跑,瓜子都丢了。 几次下来,大家就发现想靠卖瓜子发财并不是那么容易。有不少人就歇了做瓜子买卖的心思。与此同时,村民对许母越来越有情绪了。 甚至有人说,许母太自私,只顾着自己赚钱发财,都不顾乡亲们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一出来,很快就被三队队长想办法压下去了。到了现在,三队的队长还是护着许国梁一家。 刚好这时候,陈小英娘家出事了,她母亲生了一场重病。她手里实在拿不出钱来。没办法,她干脆就求到许母这儿来了。村里的人都知道许母虽然厉害,但是心眼特别好。 果然,陈小英吞吞吐吐地说明来意之后,许母在家里翻了半天,又跟董香香那边拿了五块,凑了八十块钱直接就借给陈小英应急用了。 陈小英一见许母真的是把家底子都借她了,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婶子,真是谢谢您了。您放心,我有了钱马上就还您。” 许母却说:“慢慢来,先不急,谁家还没有个难事?我们家也不急用钱。” …… 借钱的事,许母和董香香也没往外说。 陈小英自然是一回家,就把这件事跟家里说了。许国梁的堂伯许红旗和许家的老爷子也就都知道这件事了。 许老爷子如今头发眉毛都已经白了,他年轻时候当过兵,是战斗英雄,在十里八乡是很有名望。听了陈小英的话,他在炕头上磕了磕烟袋锅子,然后开口说道: “秀兰(许母的名字)到底是没有忘本呀,怎么说也是咱们自家人。” 老爷子和许国梁的爷爷是亲兄弟。他们这些年也没少帮衬许国梁家孤儿寡母的。只不过大家都穷,帮衬也是有限的。 三队队长许红旗也点头道:“秀兰很厚道。” “你以后就多照顾一下他们呗。”老爷子吩咐道。 “他们家现在干的事是好是坏,还真说不准。秀兰也不敢把事情做大。她到底不像五里沟刘家那个姓马的媳妇那么能折腾。那媳妇早晚得惹出什么事来。”许红旗叹道。 “那咱也不能一直这么苦巴巴地过下去吧?在允许的范围内,稍微多做一点又能怎么样?”许老爷子说。 “这……我在想想吧!”许红旗沉声道。 第11章合作 陈小英从娘家回来后,就再次找到了许母。 “婶子,您看我能跟着您干么?咱们都是自家人,您对我有恩,我也不惦记您家那个炒瓜子的秘方。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卖瓜子也行,做其他的事情也行,我都听您的。您就让我过来帮忙吧?” 这些日子,村里发生的那些事许母也都知道。她在私底下也跟董香香商量过这件事。董香香就觉得肯定是马文梅在捣鬼。不然,谁知道她们家炒的瓜子,一斤能卖出去1块5毛钱呀?她们娘俩自己去卖,才卖1块2毛钱。 许母后来仔细一想,也觉得董香香说得有理。 娘俩一商量,现在村里人心浮动的,虽然被堂伯压了一下,可是她们家的瓜子买卖的确该找机会做大了。做大当然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不过,只要秘方死死地捏在她们母女的手里。就算失败了,她们也能东山再起。 陈小英主动跑来要跟许母一起干,这简直就是困了有人送枕头。许母还真挺中意陈小英的。一来她们两家是很近的亲戚,许母知道陈小英手脚勤快,性子虽有几分泼辣,但是心眼好。二来陈小英是三队队长的儿媳妇。万一出了什么事,许红旗肯定要想办法帮衬她们。 只不过,到底陈小英这是自己要来的?还是跟许红旗通过气才来的呢? “小英,你要来帮忙,婶子还真愿意。只不过这事你公公能同意么?”许母皱着眉一脸严肃地问她。 “婶子,这你放心,我公公他已经答应了。”陈小英低声说道。 许母听了她的话,一时间心中大定。马上就同意带着陈小英一起干了。 自从陈小英加入以后,许母也就放开胆子了。炒瓜子的时候,她也叫上陈小英,炒完瓜子,她们还一起拿到人多的地方卖瓜子。 第一次卖瓜子赚钱之后,扣下成本,许母就把钱平均分成了三份。可是,陈小英却说,她已经受了许母这么多照顾。本钱也没要她出,而且炒瓜子的配方也是许家的,她不能拿那么多的钱。 陈小英不贪,就只要一成就行。最后,在许母的坚持让她拿了两成。这也成了她们未来的分配方式。 就算只拿两成,炒瓜子和卖瓜子的钱加在一起也不少了。陈小英心里还挺感谢许母的。同时,她也看的出来了,董香香太小了,还是孩子呢,许母没办法依靠她。现在刚好陈小英加入了,许母就有意仰仗陈小英,想跟她一起把瓜子生意做起来。 刚好,陈小英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之前她母亲大病一场,把家里的底子完全都花干净了。陈小英是穷怕了,无论如何都想赚钱。她和许母在这方面可以算是一拍即合。 董香香很快就发现,陈小英就是个人才。她卖了一次瓜子之后,很多事情都无师自通了。陈小英无论是出去卖瓜子,还是在应付马红梅的时候,都比董香香想象得还要厉害。 许母本来就是以凶悍出名的,陈小英也是个泼辣的。 有一次,有人眼红她们瓜子生意好,拿话挤得董香香这个面嫩的小姑娘,结果刚说一句难听的话。陈小英马上就过去把那人骂得狗血淋头,不敢吱声了。 后来,许母就有意把董香香留在家里了,她经常和陈小英一起出去卖瓜子。 陈小英是看明白了,他们这个瓜子生意做得越大,她们赚的钱也就越多。 于是,陈小英主动就给村里两个生活困难,又比较本分的嫂子牵线,想让她过来帮忙炒瓜子。 这件事陈小英跟许母一说,许母也就同意了。许母干脆一口气找瓦匠在她家后院,又砌了四口炒瓜子的灶。 来许国梁家帮忙炒瓜子的嫂子,每天干四小时就给一块钱,双方都挺满意的。 与此同时,村里人在找许母炒瓜子,也不像过去那么费劲了。很多人又开始去外面卖瓜子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唯一郁闷的大概就是马文梅了。 马文梅原本只是想挤的一下许母,好让她迫于压力跟自己合作。哪里想得到,许母干脆就找了个能干的陈小英当帮手。一时间,马文梅还真奈何不了她们,只能继续客客气气地找她们炒瓜子。 …… 许母一看瓜子事业越来越好了,家里也越来越富裕了。她思来想去就做了一个决定。为此还特意找人捎信,把许国梁叫回家。 许国梁现在看书都看晕了,也没心情管母亲卖瓜子的事。接到信之后,他急着忙慌地就登着自行车赶回家了,连口水都没喝,就一脸急切地问。 “妈,到底什么事呀?我在学校忙着呢!” 许母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许国梁瞬间就老实了下来。她这才开口说道。 “国梁呀,我想这能不能让咱们家香香继续去念高中呀。那丫头脑子灵,人又聪明,不让她继续念书的话,就太可惜了。她去年都考上了,没有去念。你看看咱能不能想个办法,托人再去问问?” 这时候也没有中考一说。在初中成绩特别好的学生,直接就能升入高中继续念两年,拿个高中毕业证书。 董香香初中成绩就特别好,她去年直接就被沙滩的高中录取了。只不过,她为了挣公分,没有去念罢了。这年月,也没有考大学这一说。有不少人都不愿意在花两年时间念高中了,一般初中毕业就开始想办法养活自己了。 “这……”许国梁一想,他将来考上大学就是大学生了。他媳妇只是个初中学历,那还真是有点不像话。于是,他点点头,同意了许母的这个想法。 “行,妈,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香香上初中的时候成绩挺好的,我今天就去找我老同学问问。” 许国梁刚好有个相处得不错的老同学,他叔叔就是沙滩高中的校长。 许国梁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买了一些礼物,托他同学帮忙。最后,沙滩高中同意董香香继续去读书了。 等到这件事办好之后,许国梁才请功似的,特意跑过家跟董香香把这件事说了。 董香香一听家里让她去念书,整个人都傻了。 “这么说,我也能去念高中么?”她心里其实挺高兴的。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可是,咱们家里的瓜子呢?” 许母笑着看着她。“咱们家的瓜子,妈自己就看得过来,再说还有小英帮忙呢。她能干着呢,你这个小丫头就放心去念书吧?好好多学点文化,别跟你妈似的,半个文盲啥都不懂。 你要是惦记家里的事,可以在放假的时候回来帮忙啊。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放心吧!以后,妈就是咱们家瓜子作坊的老板了。” 许母之所以这么干,其实还是出于私心想把董香香保护起来。 “好。”董香香点了点头,还是答应了。 上辈子,就因为她没文化,许国梁一直都看不上她,徐璐媛也是一脚把她踩在泥里。 这辈子,她也有机会去念高中了。高中毕业后,上不上大学两说着。至少,她可以证明,她一点都不比徐璐媛差。她倒想看看,这辈子那女人再写书的话,会把她写成什么样? 董香香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快意。 念书的事情就这么订下了。那天晚上,许母特意拿出了几个鸡蛋多炒了几个菜。不过年过节的,许母还真不敢买肉回来吃,就怕惹出点什么麻烦来。 好在陈小英知道许国梁回来了,就让她儿子小柱子提过来一条一斤多的鱼。 “堂奶奶,我妈叫我提了鱼过来。说国梁叔在外面工作辛苦,让您给他补补。”7岁的小柱子口齿清楚地说道。 许母看见这小子就笑了。“弄条鱼也不容易,还是提回家让你妈给你做吃了吧。” “我家还有呢,这条鱼就是给你家国梁叔的。”小柱子也知道堂奶奶帮了他们家好大的忙。他妈也反复嘱咐过他了,跟堂奶奶不能小气。 董香香一看见这小孩子就笑了,从屋里就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给小柱子塞兜里了。这糖是许母进城特意给董香香买回来的。 …… 晚上,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 许母特意给董香香夹了一大块儿鱼肚子上最嫩的肉。董香香想要推让,许母却直接就拦了下来。 “没听许大夫说么,你好好补补,个子还能继续长高呢。那些白兔子糖赶明你就拿到学校去收着,每天就吃几块也别省着。吃完了,妈在给你买。那营业员告诉我,七块白兔子糖就等于一杯牛奶呢,你吃那糖好好补补。” “我还是留下一些,给您也补补吧。”董香香说。 “我又不会在长了,你就都拿走吃去吧!” 眼瞅着娘俩亲亲热热的说话,完全是一副母慈女孝的样子。拿着筷子夹鸡蛋的许国梁顿时就觉得他好像是个外人。 这段时间,母亲跟香香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了,就跟亲母女似的。反倒是他这个儿子好像被排除在外了。许国梁甚至产生了一种荒缪的错觉,就好像香香在跟他抢母亲似的。 董香香注意到许国梁不对劲。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许国梁一眼。就跟小狐狸抢到了果子似的。 许国梁这才发现,当董香香那双杏眼眯起来的时候,却有点像狐狸眼。那双眼里似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一时间,许国梁就想得有点多了,有点脸红心跳的。甚至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扔掉。 董香香可没心情理他,继续跟母亲说说笑笑的,一副娇憨稚气的样子。 许国梁甚至觉得刚刚是自己看错了。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怎么能这么想妹妹呢?董香香还是个小孩子呢,哪来的那么多心思? 第12章遗产 可能是因为董香香要进城念书的缘故。当天晚上,许母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木盒子就交给董香香了。 “香香,当年你妈留下来的东西,我一直帮你收着呢。现在你也已经大了,也到了该交给你的时候了。” 董香香接过了那个木盒子,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精致的雕纹,顿时就感觉到一股古老的气息。 上辈子,他们家着了一次火,很多东西都被烧掉了。许母最后拿给董香香的,只有一枚玉戒指。后来,还在吵架的时候,被许国梁扔到河里去了。 想到那些不愉快的事,董香香吸了口气,打开黑木盒子一看,里面除了那枚戒指,还有一本旧书。她颤着手指,抚摸着牛皮纸包裹的书皮,翻开了泛黄的书页,就看见内页用毛笔写着几个字:“八珍玉食谱上”。 再细细一翻看,这原来是姥爷和妈妈留下来的半本食谱,里面还有很多小字注解和笔记,有毛笔的,也有钢笔写的,字迹也不一样。 看到这里,董香香不禁心跳加速。曾经她以为自己就是个孤儿,她觉得自己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又孤零零地死去。 直到看到这半卷食谱,董香香才知道她也是有家族有血脉传承的人。 这本食谱好像已经传了很久了,说不定就有她祖先的痕迹呢。 董香香很珍惜地继续翻阅这本书,映入眼帘的是各种中式传统点心的做法和窍门。董香香只是大概看看,翻书的速度很快。就这样她还看见了几种已经失传的点心制法。 如果董香香上辈子没有跟师傅学过,她很可能直接把这本书当成无用的东西了。可正因为她学过最正统的白案厨艺,又做了大半辈子的中式面点师。所以,她才知道这本书有多珍贵。 一时间,上辈子的记忆不断地在董香香的脑海中复苏。 她想起,年少时,妈妈和姥爷很难得才做一桌点心。水晶透明的小兔子,活灵活现的小金鱼……小南瓜小白菜……那些就像是她童年时代的梦。 后来,她长大了,跟着师傅学习。师傅总是说她很有白案厨师的天赋,不学实在太可惜了。后来,师傅甚至就把一身真本事倾囊传授给了董香香。 到了现在,董香香突然觉得她能重生回1977年,实在是一种莫大的缘分。 想到这些,董香香很郑重地对母亲说。 “妈,谢谢您了,谢谢您帮我留着这些东西。” 许母笑着看着她。“这孩子,怎么跟妈还客套上了?这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你把它收好,也算有个念想。” “唉。”董香香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董香香抽工夫就把那半本食谱又炒了一份,随身携带着。那枚玉戒指也被她穿在红线上,带在脖子上了。 至于,那本《八珍玉食谱》又放回了木盒子里,董香香用油纸细细地包了起来,找了个机会埋在她母亲的坟前了。 …… 自从决定让董香香去念书后,许母干脆就不让董香香干重活了。 陈小英也明白许母是心疼董香香,两人关系又亲近。在没人的时候,她就对许母说: “婶子是该让香香多念点书了,不然这么灵巧的孩子还真是糟蹋了。” 许母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么?她妈妈和老爷都是识文断字的人,毛笔大字写得特别好。那时候,十里八乡的都喜欢找他们家写春联呢。现在家里富裕了,怎么着也该让她继续念书吧?” 陈小英又问:“那婶子您不着急给她和国梁办婚事?” 许母压低声音说:“那着什么急,许大夫说香香小时候受委屈了。这两年让她好好养养,调理一下,不仅能长个子,将来也好生养些。” 许母一想起许大夫跟她说的那些话就直皱眉。许大夫说,现在完婚的话,年纪太小不容易怀上孩子不说。就算怀上了,依着董香香那种身体状态也未必能顺利生下来。 这要是别的婆婆听了这番话就该想着把这媳妇退了。可许母是把董香香当亲闺女养的,所以她就打算好好给董香香调理一下身子。现在更是一点重活都不让她沾手了。 陈小英听了她的话,不禁叹道:“香香还真是有大造化。不然,怎么就遇见婶子您了呢,这还真是把她当亲闺女在养了。” “可不就是我的亲闺女么?那小丫头可人疼,就是贴心的小棉袄,比国梁还强呢。”许母笑着说道。 董香香不小心听了她们的话,心里顿时就有点酸酸的。这辈子,她还是很珍惜许母这番情谊。 陈小英把这番话放了出去。庄子里倒是也没有人说三道四。 随着时间的流逝,许母和陈小英的瓜子买卖越来越大。 董香香看着门口出来进去的,那些带着瓜子到他们家里炒的人,不禁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这瓜子在乡下只是作为零食随便种下的。葵花很容易生长,几乎不用别人怎么照顾,经风历雨的,几个月之后,它就长成饱满的葵花头了。 之前她们这炒的瓜子比较少,一切都还好说。只是,照着这样继续炒下去,很可能瓜子就不够了。 董香香随耳听了听,来炒瓜子的已经有人在抱怨了,从别的庄子买生瓜子居然涨价了,要3毛5分一斤了? 当天晚上,董香香就把自己的担忧跟许母说了。 许母这时候正打算和陈小英一起大展拳脚呢。一听说瓜子可能不够,顿时就大吃一惊。 照董香香这么说,这瓜子在继续涨价对她们的买卖很不利。 董香香就问:“妈,您对这瓜子生意有什么章程没有?” 许母就说:“我自然是想继续炒瓜子赚钱了,而且我也知道要小心马文梅,别让她把咱们的买卖给吞下去。这就完了,我哪里来得什么章程呀?” 许母到现在想起马文梅,仍是觉得很揪心。还好现在有陈小英帮着她了。 “那您有没有想过,咱们炒瓜子干脆就彻底做大,然后带着全庄子的人一起赚钱呢?到时候,马文梅就算想吞咱们也吞不下了。”这时候,董香香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干脆就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香香,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母皱着眉问。 “我是说,咱们不是一直担心做瓜子买卖会出事么?如果带着全庄子的人一起干,出了事也是大家一起抗着。这样不就有保障了么?咱们这个买卖不是需要瓜子么,干脆就让庄子里的人一起种瓜子呗。”董香香淡淡地说道。 “香香,你这是跟妈开玩笑吧?咱们庄子一起种瓜子的话,吃什么呀?你大爷(许红旗)就算跟咱们家是亲戚,也不会允许这么胡闹的。”许母只觉得董香香这孩子,可真能异想天开。照她这么说,以后他们村里的地还不都种上瓜子了? “咱们有钱了赚得多了,就可以买别的庄的粮食了,我哥现在不就买粮食吃么?” 她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许母一时间还真接受不了董香香这个大胆的想法。 “……我真没想到,你这丫头心居然这么大?你说带着全庄子的人一起干,大家就愿意跟咱们一块儿干么?队长那边就不可能同意。再说了,庄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混蛋多了去了。他们愿意听咱们娘几个管么?”许母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董香香,此时她那双眼睛特别的亮。看得出来,她是真对董香香这个说法动心了。 “咱们先说服我大爷,自然就有办法了。”董香香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说得容易,你大爷那边肯让小英跟咱们一起做瓜子买卖就不容易了。怎么能说服他呢?”许母皱着眉头说。 “那就先向大家证明,跟着咱们干能挣钱呗?”董香香继续说道。 “你先让我好好想想吧。”许母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头都大了。 董香香说得这些,许母从来就没想过。以前,许母只觉得马文梅是个能折腾的女人。同时她也曾经暗自佩服过马文梅的胆量和能耐。现在,许母却忍不住想,如果真的像香香说得这样,她将来只会比马文梅好,不会比她差。 第13章谋划 之后几天,董香香一直在私底下跟许母说这些事。许母差不多拿定注意了。她们又找到陈小英一起商量。 现在这个雇了四个人帮忙的瓜子作坊,很多事都是陈小英挑头的。陈小英这人不止脑子灵活,而且也敢放开手脚干。 陈小英一听董香香的想法,顿时就觉得可行。 虽说现在这个年月,地都是属于公社的,所有的村民都是吃大锅饭的。可是却还有一部分自留地是由村民自己支配的。 董香香那意思,她们并不打公社的地的主意,却可以让各家各户在自留地里种点葵花吧? 三人又仔细商量了几次,把各个方面都想到了,这才去陈小英公公家,找许红旗和许老爷子商量这件事。 她们去的时候,刚好家里也没外人。许红旗看得出来许母是有事跟他说,干脆就打发家里人去院子里坐着了。 等到屋子里清静了下来,许母客客气气地,把她们的打算跟许红旗说了。 许老爷子坐在土炕上,抽着烟袋锅子,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就好像他已经老了,不管家里的事了。 许红旗坐在炕上,看着许母半响没有言语。最后,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自留地是各家的,各家想种啥就种啥,咱们队上也不好管的。” “这……”明明在家的时候,已经商量好了。可是一被许红旗拒绝,许母就有点乱了,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陈小英倒是能说会道的。可这是在她公公家。她又说了什么惹公公不高兴的话,回家就得受她男人埋怨。所以,陈小英也不能插这个嘴,她干脆就用眼睛斜了董香香一眼。 董香香正坐在一边,抱着许红旗的小孙子,逗孩子玩呢。她就是一个小辈,而且就要出去念书去了,原本不应该插嘴这件事。可是到了现在,也由不得她继续作壁上观了。 “大爷。”董香香把小孩放下了,走到了许红旗的面前。 这时候,就连许老爷子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董香香一眼。老爷子只觉得这小闺女不止是长得清秀,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通透,特别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稳。 许红旗叹了口气,开口道:“香香呀,都是自家人,你有什么话就说罢。” “大爷,我妈那意思并不是让您去劝队里的人。她那意思是,先找咱们家的亲戚在自留地里种点葵花。到了年底,一卖出去,大家都跟着赚钱。咱们亲戚也一起过个好年。这件事要是成了,明年大队里的人自然就会知道种葵花的好处。 我妈现在已经说服跟我们一起干活的婶子们了。现在就想看看,您这边愿意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种葵花?” 许红旗听了董香香这番话,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他突然就发现,一直不声不响跟着许母身后炒瓜子的董香香,竟然是个这么精明通透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卖瓜子就是许母自己拿的主意。现在看来,这件事说不定是董香香这个小丫头挑起来得呢?想到这里,许红旗也不在跟许母说话了,反而对董香香说道。 “丫头,要是全村人都在自留地上种瓜子,你们那几个人也未必吃得下吧?你妈还有别的打算么?别到时候,瓜子种得多了再砸在咱们农民自己手里。” 听了他这话,董香香回过头看向许母。 这些日子,董香香已经跟许母掰开揉碎地说过了。她们未来这个瓜子买卖到底要怎么办?只是许母一直想着走一步说一步。所以,这事就她们母女两个知道,也就没往外说过。 到了此时,许母干脆就对董香香说道: “香香,你大爷也不是外人,跟你大爷说了吧?” 董香香这才点了点头。 “大爷,我妈和小英姐这个瓜子生意肯定是越做越大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妈那意思是要赚钱,干脆就大家一起赚钱。到时候,如果真的成功了,就想请大爷您牵个头。陆家庄有砖厂,五里沟三队有他们的骡马运输队,他们的日子都过得不错,咱们小西庄有个瓜子加工厂也不为过吧?” 许红旗听了董香香的话,心头就是一震。他一直觉得许母胆子小,这瓜子作坊成不了什么大事,顶多就是发一笔小财。 可是,到现在,他才知道许母胆子不大,可她背后有胆子大的。董香香这个16岁的小毛丫头是真敢想,她居然想办乡镇企业呢。 这件事如果真的成了,就算许红旗只是牵个头,不在里面掺合,那也是很大的进步。 许红旗今年46岁了,年轻的时候靠着老爷子的谋划,再加上能干力气活,当了小西庄三队队长。可惜,这些年一直都只是个队长。直到今天听了董香香的话,他才看到了自己超过一、二队队长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许红旗忍不住眯起那双鹰眼看向董香香。在他那充满探究的注视下,董香香这个小丫头居然脸不变色心不跳的。 许红旗心里就觉得,董香香不仅有想法,而且也有胆气。他们老许家年轻一代的子孙里,还真没有董香香这么有想法的。 最后,还是许老爷子磕了磕烟袋锅子开口道: “红旗呀,这就是咱们自家人的事,你先找亲戚在自留地里种点葵花也不算什么。” “唉,好!”许红旗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事情就这么谈好了,两家人又聊了几句客套话,许母就带着董香香先回家去了。陈小英留在公公家,帮忙做晚饭。 吃饭的时候,许红旗一边张罗着许老爷子吃饭,一边随口问端菜进来的陈小英。 “小英呀,香香这丫头平时怎么样呀?你经常跟她说话么?” 陈小英想了想,说道:“香香呀,她什么事都听她妈的,可听话了。也就她妈说不清楚的时候,她才帮着解释几句。我婶子就说还是有文化好,她准备九月份就让香香继续去念高中了。现在我们那边的事,也不怎么让香香沾手了。” 陈小英心里虽然知道董香香是个好的,只是这些话她并不想跟公公多说。 许红旗听了她的话,就冷哼了一声。“不单单是这样子吧?那孩子还挺会藏得。不过,这也难怪。她从小命苦,自己不多谋算的话,指不定怎么样呢?” 陈小英只能陪笑道:“我们也就聊些姑娘的话题,香香话又不多。我还不知道她这么能说会道呢?” “行了,你做饭去吧!”许红旗已经不想在跟她说了。 “唉。” 陈小英应了一声,就出去忙了。等她再端盘子进来的时候,刚好就听见公公和爷爷在聊天。 “董香香要不是国梁媳妇就好了,刚好跟咱们家老三正相配呢。”许红旗一脸可惜地说道。 陈小英听了这话,差点把盘子扔出去。他们家老三在公公的谋划下去当兵了。可以算是村里最有前途的青年了。这一年下来,总有人想给老三介绍个对象。可她公公从来都没松过口。现在却惦记上董香香了? 一时间,陈小英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这也就是她公公一厢情愿的瞎想罢了,许母和董香香感情那么好。董香香才不可能嫁给别人呢。 反正,不管怎么说,陈小英是不会算掺合这些事的。 那天,陈小英一家三口都是在公公家吃得晚饭。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她男人许国庆就问: “小英呀,这一路上你都没说话,想什么呢?” 陈小英就说:“这女孩子又是太出众了,还真是容易招人惦记呢。” 许国庆背着已经睡着的小柱子,厚着脸皮凑到陈小英身边。 “可不是么,我要不是先下手,哪去找你这么好的媳妇去呀?”陈小英又好看,又会赚钱。许国庆现在对她可稀罕了。 陈小英就笑着推了他一把。“孩子还在呢,就知道胡说八道。” “这不是睡着了么?” 夫妻两趁着夜色,一路说说笑笑往家走。 第14章上学 经过了一个农忙期,到了九月份,地里的向日葵已经长出了花苞。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打过招呼的那几家,小西庄的村民们一看见队长家自留地里种上了向日葵,有不少人也就跟着种了一些向日葵。以前只是房前屋后,三三两两地随便种。现在是每家每户都恨不得围着院子种上一大圈向日葵,房前屋后的空地上也种满了,也有在自留地上种得。 董香香几乎可以想象,说不定以后他们小西庄家家户户都住在向日葵环绕的房子里。还真挺像童话故事里的小镇子的。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着,而董香香就要去上学了。 因为她要去县城里念沙滩中学,许母特意买了军绿色的布,给她仿着军装做了两套衣服和一个挎包,还买了一个军绿色的水壶。许母知道城里的孩子就流行这些,现在她手头宽裕了,就不想让自家孩子在这方面吃亏了。 董香香换上军装之后,在小腰上还系了一条皮带,顿时那股精神气就出来了。再加上一身绿,衬得她脸色白嫩了不少,董香香整个人看起来就真跟春天里的水葱似的,说不出的光鲜漂亮。 许母看到这样的董香香,心中充满了骄傲。前些年,村里的人都觉得她是穷折腾,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要收养董香香。可是,现在谁看见董香香不说这丫头好呢?都恨不得把这闺女抢过去。 虽然,董香香并不想让许国梁送她去上学的。可是,许母托人捎了个信过去,许国梁还是特意赶回家来了。等到他一看见董香香这副打扮,那双眼睛就直了。他还真觉得董香香不比城里的小姑娘差。 许国梁目不转睛地看了董香香半天,直到许母清了清喉咙,他才故作羡慕地抱怨道:“妈,我上高中的时候,您可没对我这么上心过。” 许母一边帮董香香整理领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一个臭小子,有什么可上心的?小闺女才招人疼呢?怎么着,现在妈也对你上上心?” 许国梁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哎呀,妈,香香又不是不回来,您别再继续折腾了。不然,她今天都要迟到了。” 好说歹说,这才终于收拾完了。 等到出了家门,许国梁原本是想让董香香坐自行车大梁上的,可是董香香不愿意。推说东西太多,根本就放不下。最后,许国梁的自行车前面挂着脸盆、饭盒、零零碎碎的。董香香抱着铺盖坐在自行车后面了。 一路上,许国梁总是能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雪花膏的香甜味,弄得他不禁有些心神荡漾的。如果不是要抓紧时间复习的话,他现在真想跟董香香圆房算了。 董香香要是知道这种时候,许国梁还能有这种心思,肯定会下狠心整死他。这些日子,她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谋划,还不就是为了让许国梁别来祸害她。 …… 一路上,路并不平坦,可是董香香始终都稳稳当当地坐着,也没搂过许国梁的腰。好不容易到了沙滩中学,董香香跳下自行车,就看见校门口贴着用毛笔在红纸上写的大字“欢迎新生入学”。 沙滩中学原本只有初中,直到去年才创立了高中部。去年董香香就被录取了,却没有来念书,听说最后一个年级只有二十二个学生。今年,估计学生也不是很多,所以,她才有机会过来念书的。 此外,董香香也知道,再过几年,这所沙滩中学的高中部就会变成一所重点职业技术学校。所以说,董香香也算赶上了一个念高中的好机会。 走进校门,董香香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所校园。虽然没有日后那几层高的教学楼,却有着一排排的整齐瓦房分布在泥土路的两侧,路边还有一排矮树点缀着。 前几排瓦房是教室,教室后面是食堂和宿舍,最后是操场和厕所。 许国梁客客气气地跟那些接待的老师们打了招呼,请他们以后多照顾董香香。然后,就帮着董香香把铺盖拿到宿舍去了。 他们进到宿舍里,才发现好几个年轻的女孩已经来了。本来有说有笑的,一见许国梁走了进来,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许国梁长着一张斯文帅气的脸,他一进入寝室,就成了女孩们注意的焦点。在董香香的催促下,许国梁不得不很快就离开了。 他走后,董香香才有心思打量了这间寝室,地还是黄泥地,屋顶也不高,床是用木头搭起来的上下铺子。一切都显得有点简陋。不过能在这里学习文化,董香香已经觉得很荣幸了。 她很麻利爬上属于她的上铺,铺好铺盖,又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这时候,那些女孩子又笑嘻嘻地聊起天来。睡在对面铺子的漂亮女生,找了个机会就问董香香。 “刚刚送你来学校的是谁呀?” “是我哥。”董香香淡淡地说道。 “你哥长得还挺精神的。”她一说这话,周围的小姑娘都跟着笑了起来。这年头,大家还是比较保守的,那姑娘也算大胆了。 可即便是这样,大家一笑,她的脸也红了。她到是还想继续追问许国梁的事呢,董香香却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那女生也不好再问什么了。 女孩们又叽叽喳喳地聊起了别的话题。 董香香不声不响地加入到了她们中间,很快就跟大家熟悉了起来。那个明显对许国梁很感兴趣的漂亮女生叫牛晓丽,跟董香香处得比较好的女生叫王秋华。 这时候,小学是五年制的,一般念到5年级的时候会有一次考试。及格的学生直接就升入初中了,不及格的就再继续跟下一届一起念小学。而且,每家都是好几个孩子,有的家长喜欢让大孩子等小的那个一两年,两个孩子再一起去念书。所以,董香香虽然晚上了一年,在班里却不算最大的。 王秋华今年也16岁了,她也是个乡下的孩子。说来很巧,她和董香香家离得很近。王秋华的父亲是五里沟的支书,她家里的条件比较好。王秋华也是一副开朗活泼的性子。 她和董香香还算投机,两人很自然就走到了一起。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董香香就发现教室比宿舍要好一些,宽敞又明亮。可惜加上她,这届刚好三十个人还是只有一个班。 虽然高中是新开的,学生也不多,可是课程却设置得很全面。老师们的水平很高,而且都很负责任。 高中生活就在这样轻松、愉快又活泼的环境中开始了。 董香香虽然很多年没有念书了,可是由于上辈子她曾经下狠功夫背过成考的书籍。所以,她现在还是能跟得上同学们的进度的。 文科的知识基本上靠背,董香香的脑子还比较好,学习起来一点都不费力。理科方面,董香香的基础就不太好了。于是,她干脆就一门心思往数理化基础知识方面下功夫。 这样她的功课一平均下来,也能达到中等水平,既不冒尖也不算太差。董香香对这个成绩还是很满意的。 此外,董香香性格比较沉稳,虽然不爱说话,却很懂得人情世故。所以,和同学们相处得还是比较不错的。 这时候还是单休制,每周只休息一天。董香香通常会在周末的时候回家去。有事的时候,她就帮忙照顾一下家里的瓜子生意。不过,大多时候,许母都会让她在家好好休息,还会给她弄些好吃的东西。 有空的时候,董香香开始尝试着,使用一些家里的食材做成简单的点心。 她蒸得槽子糕很美味,许母也很喜欢吃。她并不觉得董香香这是在浪费家里的粮食,反而鼓励她把祖上留下来的手艺再捡起来。 在许母的支持下,董香香在院子里用石头砌了个很原始的简易烤箱,还在铁匠那边做了铁盘子,铁壁子。锡纸是找不到了,好在董香香对火候的掌握地比较好。 有了烤箱之后,董香香是彻底放开手脚了,她甚至能手工制作出供销社卖的桃酥来。 在这个时代,桃酥就是人们心中最美味的点心了。供销社卖的桃酥一般能放上好几个月都不带坏的。买好买坏,全靠运气了。有时候,买回来的桃酥能把小孩的牙崩掉。 董香香做得桃酥可不一样,又香又酥的,一口摇在嘴里,吃起来是脆的,还带着一股特殊的香甜味。 简易烤箱一次也就只能烤出12块来。每次董香香做出桃酥,许母就给亲朋好友每家送上两块。 那段时间,陈小英的儿子小柱子,每次看见到董香香回家都特别开心。他甚至会跟着董香香跑到家里来。大人们也不介意。 陈小英看见儿子,就笑骂一句。“看把你馋的,竟惦记你姑姑做得点心了。” 小柱子就笑着说:“香香姑姑做得点心好吃。” 在小孩那样充满渴望地注视下,董香香总是能作出更加美味的点心。 第15章高考 到了10月21日,广播里、报纸上开始公布恢复高考的消息。一时间,所有的有志青年都看到了新希望。 在填写报名表的时候,许国梁已经比别的同学提前复习了四五个月,他自然也就多了几分把握。 许国梁心里是感念董香香提前告诉他这件事的。于是,在周末的时候,许国梁特意来了一趟沙滩中学,来接董香香一起回家。 许国梁的到来,立刻就引起了那些女生们的注意。女孩们也不聊天了,就那样瞪大眼睛看着董香香。董香香也没办法,跟王秋华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就上了许国梁的自行车后座。 离开学校之后,董香香就忍不住跟许国梁说: “哥,你下回别接我了。我都说好跟秋华一起回家了,你一来接我,秋华只能自己走了。那么长的路,也没人聊天,她得多寂寞呀。” “这傻姑娘,你哥来接你还不高兴,非要跟别人一起走两小时是吧?”许国梁随口就说了一句,倒也没生气。事实上,现在什么事都没法阻挡他的好心情。 一路上,许国梁都特别兴奋,一直在跟董香香展望未来。还鼓励她在高中期间,一定要刻苦学习文化知识,将来好争取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香香,你那些点心还是先放下吧?别竟惦记着那两口好吃的。将来,咱们考上城里的大学。到时候,哥带去最好的地方吃最好吃的饭。”许国梁这叫一个春风得意,就好像他已经被城里的某所大学录取了一样。 “……”董香香被他弄得特别无语。这家伙居然还帮她规划上未来了? 看着许国梁现在这种快要浮起来的状态,董香香还挺担心,他会因为兴奋过度,在考场上失手的。 所以,回到家之后,董香香就开始给许国梁洗脑。 开始,她只是一脸好奇地提问,有多少年没有高考了?什么样的人能参加高考? 许国梁正是得意的时候,都一一回答她了。 “在11年里积攒了不少考生吧?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万,上千万人吧?”董香香放下手里的面盆,瞪大眼睛问许国梁。 听了她这个问题,许国梁心头就是一惊。他还真没想过,今年会有那么多人要参加高考呢? 董香香又继续说:“学校就那么多所,招收的人数很有限。参加考试的人却又有这么多。哥,这次考试该不会是几百选一吧?” 听到几百选一,许国梁的脸色顿时就吓白了。 “没这么多吧?”他抖着嘴唇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考生里面肯定是藏龙卧虎的。还有人十年磨一剑,就等着这次高考机会呢。”董香香又说。 听了这句话,许国梁心里的最后那点洋洋自得也消失殆尽了。就连董香香生火烤饼,他都没有心情去管了。拿起董香香的课本就开始看书。 许母回家后,好奇地看了她儿子一眼,倒也没什么。她心里也猜到香香跟国梁说什么话来着。不然,他们家都快容不下许国梁这么一个大考生了。 第二天,明明是个休息日,许国梁却带着董香香做的点心,早早就回学校复习去了。 董香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转头就对母亲说: “妈,我哥就是咱们家的希望,可不能让他骄傲起来翘尾巴。” “噗……”许母听了她的话,一下就笑喷了。她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儿子,平时那么能讲理,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被香香给整治了?所以说,他们家将来还是得女人当家。 董香香看着母亲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她们笑的内容不一样。董香香是因为她和许国梁纠缠了两辈子的孽缘,很快就会结束了。 等许国梁考上大学,就会遇见他的真爱。这辈子,董香香是不会在当他们的绊脚石了。她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想到这些,董香香心底的那道枷锁自然而然地打开了。所以,她笑得格外畅快。 回到学校之后,牛晓丽还特意找董香香打听了许国梁的事。她一直都对许国梁很感兴趣。 董香香微微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我哥以后不会再来接我了。他要参加高考了,这段时间他要留在学校里复习呢。” “啊?你哥还参加高考呢?你哥一定是个大才子吧?可够厉害得。”牛晓丽一脸钦佩地说。 董香香微皱着眉头说道:“不止是我哥,等咱们毕业了,也都能参加高考,考上了就可以直接去念大学了。” “咱们也能参加高考?”一时间,整个宿舍都因为董香香这个消息振奋了起来。一帮姑娘很快就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她们的未来。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王秋华干脆就拉着董香香睡在她在下铺的床上了。 董香香都快睡着了,王秋华才小声在她耳边说道:“香香,你觉得我也能去考大学么?” “当然能考了。只要好好学习,就有机会考上。”董香香小声说道。 “可是,我过了年就十七了,我妈已经在张罗着给我相对象了。”王秋华一脸无奈地说道。 “那你读高中不就可惜了?” “我爸说,读个高中毕业,就能托人在县城里找个工作了。我妈也想让我嫁到城里来呢。香香,我也不瞒你了,我姐姐嫁了一个知青,我爸都要气死了。他们现在就指望我呢。对了,我姐夫也在高考,我姐一天到晚伺候着他,私底下却又怕姐夫考上大学,一进城就不要她了。”王秋华有一肚子苦水,也就是跟董香香才能说说。 董香香其实也觉得,一旦那个知青考上大学,王秋华的姐姐大概是落不到什么好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董香香只能温声劝王秋华。 “没准到时候你考上了,你爸就同意你去念呢?他也希望你有出息不是么?” “唉,我也不知道,反正先好好学两年吧。到时候,我考不上的话,说什么都白搭了。”王秋华叹道。 “就是说呀,多学点东西总归是没错的。” 从那以后,王秋华果然对功课认真多了。她之前是喜欢玩闹的,现在倒是能踏实下心来,跟董香香一起念书了。 也不止是王秋华,恢复高考这件事对他们班学生影响还是挺大的。很多学生都开始努力学习,准备两年后参加高考了。 时间飞逝,转眼间就到了12月10日了,许国梁和他的朋友结伴去参加高考。 上辈子,董香香是特意陪着许国梁一起去高考的。 许国梁在教室里面写卷子,董香香就傻乎乎地站在外面等着。她就穿着一件红花棉袄,带着一个大红围巾裹着头发。寒风一吹就是刺骨的冷。可是,她却像没感觉似的,就那么傻站着,求神问佛祈祷着。 那时候,董香香发自内心地希望许国梁能考上大学。她丈夫的愿望就是她最大的期待。 这辈子,董香香该上学上学,该吃饭吃饭,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 12月10日,刚好就是个周六。 放学后,董香香没上自习,直接就赶回家了。她倒是可以去许国梁考试的学校看看,可她却一点都不想去。 回家后,董香香就对母亲说:“妈,我哥这三天高考,我想着是不是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所以,就提早赶回来了。” 许母看着她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跟苹果似的。就笑眯眯地说道:“还真有需要你帮忙。”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从锅里盛出一大碗肉,摆到了董香香面前。“妈炖了一只鸡,特意给你留了一只腿,赶紧趁热吃了吧。” “唉。”董香香听了母亲的话,心里有些酸酸的。她知道这只鸡肯定是为了许国梁而炖的。只是,到了这种时候,妈还在想着她呢。 董香香捧着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肉香味扑鼻而来。锅里的肉一直小火炖着的,用筷子轻轻一戳,白生生的鸡肉就离了骨头。 董香香咬了一口,满嘴都是柴鸡的肉香。她忍不住叹道:“我妈炖的肉就是香。” “我闺女这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许母笑道。 两人稍微聊了一下这一周的事,许母就坐不住了。她一会儿坐在炕上,一会儿走到门边。她对许国梁高考这件事很重视。这两天,都没让人来家里炒瓜子。 董香香看着她这么急,就开口劝道。“妈,您就放心吧。我哥那么有学问,肯定能考上。” “妈倒也不是不放心。就是想着你哥怎么还不回来?按理说,他早就该到家了。”许母一脸愁容地说道。 “考完试,我哥肯定得跟别人对对考题答案,说不定就这么耽误下来了。” “这样呀?那咱们再等等吧。”许母听到这里还好些。 “唉。”董香香应道。 第16章矛盾 母女二人正说着,许国梁就骑车回来了。 许母连忙上前问道:“国梁,你怎么才回来?不是早就考完了么?香香都到家了,你还没到家。” 许国梁笑着说道:“妈,我跟同学们一起对对答案。您还别说,对完答案,我心里就有底了。” 董香香也跟着问:“哥,你考的不错吧?” “那是,也不看看你哥是谁。”许国梁得意洋洋地说道。 外面天冷,三人很快就进屋去了。大概是考得不错的缘故,那天晚上许国梁心情特别好,自然就跟着母亲多聊了几句。许母看见他这样,也很难得地开心了起来。 董香香干脆就让他们聊天,自己去做饭了。做顿晚饭其实也很容易,除了一直在火上炖着的柴鸡。董香香又手脚麻利地炒了一盘鸡蛋,炒了酸辣白菜,又把中午做好的贴饼子热好了,熬了一锅粥。再加上腌制的咸菜,拼拼凑凑也是挺不错的一顿晚饭了。 这年月,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肉。虽然许家的日子已经富裕多了,可是许国梁还是很馋肉。他狼吞虎咽的,不断地伸筷子,一盆子鸡肉几乎是他自己把着吃。 许国梁偶然间抬头一看,董香香正低着头就着白菜吃白薯呢,眼睛都没往肉这边看。 再一看董香香那瘦巴巴的小身板,一副长不大的孩子相,许国梁顿时就觉得有点不忍。他刚想下筷子夹几块儿鸡肉给董香香,就见许母已经伸筷子给董香香夹了。 董香香连忙又夹回到许母的碗里。“妈,我刚才都吃了,这块儿您吃吧。您一天到晚这么累,也该好好补补了。” “行,咱们娘俩都吃点,你哥吃不了这么一锅的。”许母说着,又夹了一块儿给董香香。母女俩相视一笑,这才吃了。 鸡肉虽香,许国梁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肉上了。看着母亲和董香香的相处,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本来婆媳相处得好,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件好事。可是到了许家,婆婆和儿媳处得就跟亲母女似的,儿子想插都插不进去。这就有点怪了。 许国梁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偷偷地观察着董香香。 董香香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也不怎么关心他的想法。她正笑眯眯地跟许母讲着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呢,许母被她逗得挺开兴的,娘俩一边吃着饭,一边还能笑笑。 许国梁从来不知道董香香有这么这样风趣幽默,讨人喜欢的一面。她离许国梁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温顺善良的乡下姑娘越来越远了。 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董香香笑得眉眼都舒展开了,她那张理脸上突然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许国梁一时间就看呆了。直到许母给他夹了一块儿鸡肉,随口问道:“想什么呢,国梁,怎么吃饭还发傻呀?” 许国梁这才反应过来。“啊?我想今天那些考题呢。”他随口就岔开了。 许母又说道:“赶紧吃完发,你就先去休息吧?这一天考试下来,你也够累的。” “唉。”许国梁应道。可是,饭他是吃不下去了。草草吃完了碗里的东西,他头也不回地就回房里去了。 因为高考的缘故,他也无暇多想什么,那天晚上早早就躺在床上睡了。 第二天,董香香起了个大早,帮着母亲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许国梁离开家的时候,董香香就笑眯眯地站在母亲身边,跟他说:“哥,考试要加油。” 许国梁只觉得觉得董香香笑得很美,让他有种在大冬天里百花都盛开的错觉。一时间,他两颊就有点发热,甚至不敢去看董香香的眼睛。 还是许母提醒他路上小心些。许国梁这才缩了缩脖子,骑上车就走了。 那一天,许国梁考试的状态出奇得好,他甚至没怎么跟同学对题,就离开了。可惜,回家的时候,董香香已经去上学了。许国梁顿时觉得有些遗憾。那天晚上,他闷头就睡了。 到了第三天,许国梁终于考完试了。他觉得自己考的还不错,十有八九能考上大学。他格外感激董香香提早几个月告诉他恢复高考的消息。 不过就算考上大学,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之前,他为了高考请假了,现在已经考完了,他自然要回到小学校里继续工作了。 许母在家里继续着炒瓜子的生意。 到了现在,许国梁也不好说母亲什么了。何况他心里存着事呢,也没心情想其他的。 有天晚上,一位同事弄了点花生米,就拉着许国梁到宿舍里喝点酒。 几口酒下肚,许国梁就把自己的心事跟这位同事说了。 同事听了他的话,不禁笑道: “你这根本就是庸人自扰。你自己也说了,你那妹子还小呢,又在念书,身体还不太好。她到现在可能还没开窍吧?你想呀,她要念高中,你将来也是要念大学的。这几年你俩的婚事也成不了。你想那么多干嘛?车到桥头必有路。更何况,我真羡慕你小子还不到20呢,就都有媳妇了,我的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呢?”他比许国梁还大好几岁。 “可也不能总是这样吧?我们将来总要结婚的,横不能我媳妇就跟我妈一起过一辈子吧?”许国梁不怎么高兴地说。 “呵呵,你这想法也太奇怪了吧?什么叫你媳妇跟你妈过一辈子呀?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在有空的时候带着你那妹子试着处处对象呀?你慢慢教她不就完了么?”那位同事随口说了一句,许国梁就真往心里去了。 酒醒之后,他就想着好像是该跟董香香处处对象了。不然,等他上大学之后,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一趟的。香香要是不改变态度,一直把他当哥哥看,将来他们可怎么结婚呀? 周六的时候,许国梁就厚着脸皮,去沙滩中学接董香香放学了。 董香香实在太烦他这种做法了,早说过不用他来接,许国梁就不带听的。而且,牛晓丽那边每次一见到许国梁,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总是变着方地跟董香香打听许国梁的各种消息。弄得董香香不厌其烦。 所以,在学校门口看见许国梁和他的自行车的时候,董香香看了“刚好”走出校门的牛晓丽一眼。不顾许国梁的脸色,直接就拉了王秋华往他这边走来。 “大冬天的,天黑得早。有一段路特别荒,一个女孩不安全,哥你干脆就顺道一起送送我同学吧!她家就住在五里沟。”董香香直接就把话挑开了说了。 “那好吧。”许国梁只得忍着一肚子气,答应了下来。 这时候,牛晓丽一听许国梁答应送王春华了,于是也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我刚好要去我姥姥家,跟你们也顺路,就一块儿走吧?”她一脸讨好地看着许国梁。 许国梁最是看不上这种轻浮的女孩子,一时间就没有直接搭腔。 董香香接口道。“那就一块儿走吧。” 于是,许国梁推着车走在前面,董香香和王秋华走在后面。牛晓丽倒是想上前跟许国梁搭几句话,可是,许国梁高傲得不想理她。没办法,牛晓丽只能不断地催促着董香香和王秋华走快点。 这件事,弄得所有人都不太高兴。回家后,许国梁很严肃地跟董香香谈了一次话。 “香香,哥,过年就要去念大学了。你难道就不会舍不得哥,不想跟哥单独相处相处么?” 董香香皱着眉看着他。“哥,在学校里哪能处对象呀?你做这些实在太明显了,会让别人戳我脊梁骨的。” 董香香这还是第一次把话挑开了说,她眼神里充满了对许国梁的不认同。 许国梁听董香香这么说,心里的火气就起来了。“你本来就是我媳妇,全村都知道?怎么着,我还见不得人了是么?” 董香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都不知道上辈子,许国梁有这么在意她的时候呢?董香香都被许国梁这无耻劲给气乐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董香香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挑眉对许国说道。 “我是你媳妇,这没错。可是,结婚也是咱们毕业后的事吧?在学校里就该认真学习。哥,一开始,我倒是没什么想法。可是,牛晓丽你也看见了。我才知道,哥你居然那么优秀,这么讨女孩喜欢。所以,我就想着怎么着都要考上大学。不然,将来,我这个乡下丫头,还真怕配不上你了。跟别人抢都抢不过呢!”董香香眯着眼睛,掩饰着眼中的讽刺。 许国梁听了她这话,心里很是自得。“香香,你别想太多,就算再多姑娘喜欢我,我还是要娶你的。你呀,将来也不一定非要考大学,考个大专也是可以的。”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唇角微微抽了一下。 “是呀,我本来就笨,念书已经耗尽我全部心思了。我现在也就在班里排个中等,大家都在努力学习,为两年后,考大学做准备呢。我很担心,我将来连大专都考不上的。所以,哥,你就不要总是来学校找我。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事。咱们还都年轻呢!” 她说完,就抬起头看了许国梁一眼。她的眼神清凌凌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决。 一时间,许国梁还真有点下不来台。他要是不同意就是自己打自己脸了。于是,他只能点头道。 “好吧,香香,我不会去学校找你了,你好好念书吧。”说这话时,许国梁心里有点发堵。 “唉。那我先做饭去了。哥,你忙吧。” 离开的时候,董香香的眼睛微微迷了一下。她忍不住在心里盘算,好像是时候该好好收拾许国梁了。不然他总是那么自以为是,总是这么缠着她,就不太好了。 第17章邀约 那天晚上,许国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 转过年,他就要去念大学了。再不跟董香香处对象,难道真的要等好几年?董香香的年纪越来越大。她长相出挑,性子又好,还念了高中有文化。要是他不在老家的时候,董香香被别的小伙子抢走。这可怎么办呀? 现在可是新社会了,不讲究什么包办婚姻。没有一纸婚书,到时候,他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许国梁越想越郁闷。他真有心不让董香香再继续念书,马上跟她完婚就算了。可惜,家里一向都是母亲做主的。现在,母亲那么重视董香香,肯定不能轻易就同意完婚的事。 活到这么大,许国梁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难题。 这一夜,他的心里划过了无数个念头。到了快天亮的时候,他冻得打了个喷嚏,突然就想起来,他只是答应不去学校里找董香香,并没说过不跟董香香处对象吧?只要这件事不让学校里的人知道,他完全可以先跟董香香偷偷摸摸地处处吧? 想通了这一点,许国梁心里顿时就好了起来,他昏昏沉沉地睡了。 到了第二天,许国梁就起晚了,眼睛上还带上了一副黑眼圈。许母见了,不由得数落他一顿。“这都不用复习高考了,你晚上怎么还不好好睡觉?该不会是养成习惯,改不过来了吧?” “没有,妈,我昨天不太累,平时睡得都挺好。”许国梁草草解释过去,一斜眼就看见董香香这个小丫头,正拿着斧子劈柴火呢。于是,赶忙跑过去。 “香香,你把斧子放下,劈柴的活还是让哥来做吧。你这么个小丫头能有多大劲呀?” 董香香拿着斧子,看了他几眼,只觉得今天的许国梁实在有些古怪。 董香香跟许国梁一起长大,又一起过了大半辈子,她从来就没见许国梁这么勤快过? 一时间,董香香也摸不准许国梁这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是,她总觉得这许国梁有点不安好心。 刚好,董香香心里也在盘算着,怎么收拾许国梁呢。她干脆就把斧子递给了许国梁,笑着说道。 “那这些柴可真就交给你了,哥。” “成,香香,你就放心吧!”许国梁痛快地应道。 “那你可得多劈点,咱们俩平时不在家的时候,妈用起柴火来也方便些。”董香香又说。 “好嘞,没问题。”许国梁爽快地应了下来。 他本想在董香香面前表现出男子汉的那一面。可惜,董香香跟他说完话,一转身就去后面帮忙炒瓜子去了。 许国梁看着董香香离开的背影,心里实在很遗憾。可他已经答应下来,又不得不继续做下去。一上午,许国梁这个文化人都在劈柴,累了一身大汗。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自然想给董香香夹夹菜,好好表现一番。 可惜,许母早就照顾董香香照顾习惯了,根本就没给许国梁献殷勤地机会。饭桌上仍是母女俩有说有笑的,这顿饭吃得很惬意。 坐在一旁的许国梁却吃得很糟心。母亲跟董香香有说不完的话,上一句下一句的,透着股亲近劲。许国梁想跟董香香说两句话,却完全插不进去。于是,只能听着她们说话,自己闷头咬着贴饼子。 一顿饭下来,许国梁只是说了一句。“香香,这小菜腌制得越来越地道了。” 董香香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沉声说道。“这些腌菜都是妈亲手做得,几十年改善下来的老手艺了。”说着她还看向许母。“妈,我同学都说咱们家的腌萝卜好吃,我再带一些去学校吧?” “好,下午妈给你多装一些。”许母笑呵呵地说着,看都不看许国梁一眼。这儿子还真是一点都不上心家里的事。不过,许母没那么多闲心,跟许国梁志气。 反倒是许国梁一时间觉得有点下不来台。他只想说点夸赞董香香的话,哪里想得到把母亲又给得罪了?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许国梁只闷声吃饭,好在这顿饭很快就吃完饭了。 许母对儿子不满意,于是,下午就让他出去帮忙办点跑腿的事。 董香香看出许国梁不愿意去,于是主动请缨。“妈,还是我去送瓜子吧?那些人家我都认识。” 许国梁心疼她,连忙开口道:“你又不会骑车得送多久,呼老沉的,还是我去吧。” 他有些自得地想着,这一次肯定能让董香香看出他很爷们的那一面。 可谁成想,等许国梁把那些瓜子都送完,骑着自行车回家的时候,董香香已经回学校去了。许国梁倒是想跟母亲说说他和董香香的事,顺便求得母亲的支持呢。 可是,他一看见母亲嬉笑怒骂地,跟别人谈瓜子买卖。那些心思又歇了下去了。 许国梁突然就觉得不止董香香变了,就连母亲也都跟着变了。而这一切都是从卖瓜子开始的。没卖瓜子之前,无论是母亲还是香香都在围着他转。可是,自打她们开始卖瓜子以后,他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就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许国梁甚至想起,很久以前,董香香是很崇拜他。可自从上次他因为瓜子,跟董香香吵过架之后,她好像就对他越来越不重视他了。 许国梁越想越不痛快,他干脆就收拾东西,连晚饭都没吃,就骑着车回学校去了。更让他难过的是,母亲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的离开。 回到宿舍里,许国梁心里还是很烦。刚好,上次那位同事又过来找他一起喝酒,许国梁自然就同意,还拿出了家里的腌萝卜当下酒菜。 两个都不得志的青年,坐在一起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和腌萝卜,倒也多了几分惬意。 一杯酒下肚,许国梁就忍不住把所有心事跟同事说了。 同事老梁到底他比他年长了几岁,听着许国梁那些算不上烦恼的烦恼,不禁有些好笑。 “我看你呀,就是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你自己也说你高考考得不错,有很大机会要去念大学的。你家里还有个能干的老妈,根本就不用你往家里拿钱。你还有个漂亮的小媳妇,人好,孝顺老妈,还有文化,只等再过几年,就能跟你结婚了。 在工作上,咱们的校长最是和气的,同事们相处得也很好,学生们也尊重你,没什么捣乱的坏孩子。你这还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这到底是想图个啥呀?” 许国梁就苦着脸说:“现在是挺好的,可等我上大学呢?我好几个月都见不到香香了。她在念高中呢,在学校住宿,身边一大帮牲口一样的毛头小子。老梁,我跟你说实话,我甚至害怕等我去念大学,媳妇被人抢了,连我的窝都占人了的。” “你又胡思乱想了不是?你不是已经跟你家小媳妇开始处对象了么?”老梁喝了口酒问。 “她不想我去学校找她,她说要好好学习,将来也要追着我念大学的。”许国梁说着就一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顿时一股辛辣窜进他的喉咙里,许国梁狼狈地咳了出来。 同事看着他这狼狈样,不满地说:“瞧瞧你,不能喝,你就不要喝那么多。浪费了我的好酒。你呀,酒是要一口一口的品的,你跟你的小媳妇也要一步一步地来。” “怎么一步一步地来?老梁,你教教我吧?”许国梁红着眼睛问。 “这个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那一天,两人聊了很久,老梁说了不少安慰他的话,甚至答应托亲戚帮许国梁买两张电影票。许国梁痛痛快快地给他拿了五毛钱。 老梁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很快电影票就买来了,还是个星期日的下午场。 送票的时候,老梁忍不住嘱咐许国梁。 “现在城里的年轻人处对象,都喜欢一起去看电影。你那小媳妇没什么见识,你带她去城里的电影院开开眼,到了那之后,多买点东西给她,在拿着饭票请她去饭店吃顿好的。她一高兴,你们俩也处得就好了。这种事有了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的。次数一多,你在慢慢带她,你俩关系自然也就亲密了。” “这样呀,那我一定多带钱和粮票。对了,老梁,这次实在太感谢你了。”许国梁拿到票,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同时,他对“亲密”的意思就想歪了。 “咱们既是好朋友,又是好同事,这点小事算个啥呀?”老梁豪爽的笑道。 那许国梁听了大为感动,仍是说了不少好话,还特意给他买了下酒菜。自此,两人关系又铁了不少。 等到这周六回家,吃晚饭的时候,许国梁就把看电影的事,当着许母的面跟董香香说了。 “香香,我同事送了我两张电影票,明天下午咱们一起去城里的电影院看电影吧?” “可是,明天下午我还要去上学呀?”董香香皱着眉说道。 “下午2点开始,不到4点就完了。你完全可以看完电影再去上学,并不耽误的。”许国梁劝道。 董香香看了许母一眼,似乎并不怎么反对。 “这……那好吧!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吧。”董香香随口应了下来。她虽然脸上不显,心里却认定许国梁又要找事了。 这些日子,许国梁总是摆出一副很喜欢她的样子,董香香早就不耐烦了。就想趁着明天,给他点苦头尝尝。 第18章争吵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许国梁就骑着自行车带着董香香出发了。 许国梁显然很兴奋,一路上他都在劝董香香。“香香,你可以扶着哥的腰呀,拽着后座多不安全呀。” 董香香根本就没理他这一茬,始终安静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她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今天是了结他们恩怨的好机会。 到了红星电影院,手里拿着2毛5分钱一张的电影票,看着周围排队买票的年轻人和摆摊买零食的人。董香香心里突然多了一种很荒缪的感觉。 上辈子,她吃苦受罪的,一辈子从来没有进过电影院,也没有逛过公园。电影电视剧里,女主角们总会得到花和点心等小礼物。却从来没有一个男人送过她任何东西。就好像她只是个摆设,是个背景,完全不值得男人珍惜或留意。 她就那样仓惶而又忙碌地过了一辈子。 可是,谁又能想到重生回十六岁,许国梁居然带她来看电影了?不仅如此,还拿出攒下来的零钱票子,不断地给她买糖葫芦和茶叶蛋等零食,甚至还回过头大方地问她: “香香,你还想吃别的东西么?哥带钱了,给你买?”他那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气。 一时间,董香香已经呆住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这简直像上天开的玩笑。上辈子,她心心念念希望这人待她好些,却从来没有得到个善待。现在这个人竟然在讨好她?可惜,她已经不稀罕了。 “不用了,哥,咱们是来看电影的,别乱花钱了。”董香香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口说道。 许国梁不知道她心思,就以为董香香这个乡下姑娘,是被城里的繁华惊呆了。董香香一贯是乖巧懂事,又爱省钱的。许国梁现在正是喜欢她的时候,心里不禁又升起了几分怜惜,连忙开口道。 “没事,哥现在有钱呢,自然是要给你花的。” “那也不用了,这么多已经够了。哥,咱们还是去看电影吧?”董香香说完,便直接就向着电影院的放映厅走去。没办法,许国梁只好跟在她身后。 摸着口袋里母亲给装得那些瓜子,董香香这才平静下来。她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董香香了。很多事情来得太晚了,错过就是错过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独自旅行了十年的缘故,董香香想开很多事,变得豁达的同时,在某方面却也心硬如铁。这辈子,就算许国梁对她再好她也不会感激,更加不会感动。 他们顺着楼梯缓缓地走下去,进了放映厅。此时厅内还亮着灯,他们很快就找到座位坐好了。 这时候,是没有广告那一说的。不一会儿,时间到了,灯灭了,大屏幕却亮了起来。 巧合的是,这次播的电影居然还是董香香夏天过来卖瓜子时,赶上的那部《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是部解放之前的老电影了,董香香上辈子曾经在电视里看过,讲得是一个勤劳善良的女人在和丈夫失散之后,一心照顾婆婆儿子。她苦等丈夫,等来的却是丈夫的背叛。 丈夫爱慕虚荣,追逐名利,不承认她这个糟糠妻子,反而任由她备受欺凌。最后在绝望中,女人跳河自杀。 董香香也看不出什么深层次的意义来,只是每一次看这部电影,她总是会忍不住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带入到电影女主角的身上去。女主角的遭遇总是能触动她的心弦,引起她的强烈共鸣。 这一次也如是,董香香很快就完全投入到这部电影里。就在她快要落泪的时候,许国梁那只手突然就趁着黑摸了过来,他想拉住了她的手。董香香吓了一跳,看电影的心情完全被破坏了。 重生后,董香香才发现许国梁这人,跟她记忆中有点不太一样。这人不但自私,而且还很无耻。平日里,嘴里一些教别人做人的大道理,实际上,肚子里都是男女的那点破事。 董香香一下就火了,直接就把手躲开了。偏偏,许国梁这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知趣,居然还敢继续伸他的咸猪手。 董香香心里早就存了跟他一刀两断的念头,也不打算给他留面子。直接就狠狠地打开了他的手,然后气愤地直接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时间,许国梁买的零食都被董香香打散了,热腾腾的茶叶蛋直接就拍在了许国梁的脸上。 “哎呦……”许国梁忍不住叫了一声。 董香香却没理他,转头就向着电影院门口走去。 许国梁也没想到董香香的反应居然这么大?他起身就想去追她。可是,电影院里很黑。 董香香受过白案厨师的训练,在黑暗中感觉很灵敏。她很快就找到了大门的方向,并且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许国梁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摸着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追着董香香走,一不下心就被台阶绊倒了,硬生生磕了个大包出来不说。耳边还要听着别人的窃窃私语。 “这男的真够不要脸的,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了吧?” “可不是,一看他就像个不正经的人。不然那姑娘能那么生气呢?” “这些人也真是,把电影院当成什么地方了?” “这种流氓就应该被抓起来。” 许国梁受不了这些小话,狼狈地爬起来,匆匆忙忙地跑出了电影院。 出了电影院,见了亮,许国梁就开始找董香香。可董香香正在气头上,已经离开电影院,往外面走去。 许国梁一见她已经走远了,干脆就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追她,一边追还一边喊。 “香香,你倒是等等哥呀,哥会跟你解释清楚的。”许国梁心里着急又觉得很委屈。 可董香香却充耳不闻地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没什么人经过的小河边,许国梁才干脆用自行车别住了董香香的去路。 “香香,你听我说呀。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就扔下我这么跑?你这一跑,大家都误会哥了,你知道么?这样多丢人呀?”许国梁心里就觉得董香香乱发脾气。 董香香抬起头看向他,那双眸子就像被点燃了似的。 “你还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根本就不是误会吧?在电影院里的时候,你那手伸过来干嘛呢?” “拉个手而已,我们小时候也拉过手,你至于跟哥生这么大气么?”许国梁有点心虚地解释着,说着就想拍拍董香香的肩膀安抚她一番。可那只手刚拍过去,就被董香香狠狠地拍开了。 “你少拿这些话哄我。许国梁,你还真把我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了吧?可就算我是个乡下丫头,我也知廉耻懂自尊。我知道这是正经人能干出的事?!” 许国梁连忙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人过来,这才压低声音劝道: “香香,你小点声,哥真不没别的意思。何况咱俩的事不是早就定下了么?你将来怎么也得给我当老婆。咱们提前牵牵手怎么了?大家不都是这样么?” “咱俩是订下亲事了,可是要牵手也是领证结婚之后的事。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只想随随便便占我便宜?许国梁,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董香香气得脸都白了,因为太过激动,她眼圈都红了。她其实是在为上辈子的自己感到不甘心。如果不是许国梁这么随便地对待她,她的人生能过得那么糟糕么? 许国梁一见她都快气哭了,顿时就忍不住有点心疼。 “香香,你冷静点。哥不是那意思,哥怎么会对你随便呢?”他心里着急又心虚,可惜以往肚子里那些文采都消失了。他的脑子里变得空空的,根本就没办法解释清楚。 他的确对董香香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可他没想到老实巴交的董香香居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就算上次许国梁因为瓜子的事骂董香香,她都一直忍着。这一次,她却铁了心要跟许国梁闹。 许国梁说不出来,干脆就想把她拉近点,在好好安抚一番。 董香香很生气,就有点不管不顾,用力一挣扎,就把自行车推倒了,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车把就砸在许国梁的肚子上了。许国梁疼得,差点没叫出来。 可惜这还没完呢?董香香红着眼圈冲他骂道。 “难道我从小在你家长大,就不能得到别的姑娘应有的尊重么?妈都那么疼我,拿我当亲生的疼,你许国梁凭什么这么看清我,这么随便地对待我呀?” 这一刻,董香香终于把她上辈子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吼了出来。 “我自然把你当我的媳妇了?可是,香香,这都是什么年代了,就算不结婚,咱们现在处对象也可以了吧?”许国梁推开自行车,直起腰就跟董香香继续拉扯。 “什么时候处对象也是妈决定的,你说处就处?你想对我动手动脚就动手动脚?!我今年才16岁,根本就没成年呢!” 两人拉扯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董香香突然使劲一挣,就把许国梁推到旁边的小河沟里了。 许国梁倒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稳。再一抬头,董香香已经气乎乎地走远了,根本就没回头看他。 更糟糕的是,小河沟里的水本来就浅。虽然已经结冰了,可是,冰不瓷实。许国梁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只脚就把冰面踩碎了。他只觉得脚下一凉。下意识地把脚抽出来已经晚了,他的毛窝已经湿了,顿时脚下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冷。 他连忙手脚并用向着路边爬去。等他废了半天劲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时候,董香香早就没影了。 许国梁真没想到一向性格温顺的董香香,居然能跟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一时间,许国梁就算想追董香香也来不及了。而且,他穿着湿的毛窝脚下很难受。没办法,许国梁只能蹬着车先回学校宿舍里去了。 第19章打架 董香香闷着头一直往前走。她的手里紧紧地握着拳头。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沙滩中学的校门口。 看着从校门里出来进去的学生们,董香香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地呼了出来。似乎这样就能把她心中的怨气释放出来似的。 董香香就是故意把许国梁推进沟里的。她没想到许国梁居然又对她起了歪心思。一时间,董香香她就想狠狠地教训许国梁,看着他倒霉。 上辈子是她太傻,很多事情都不懂,轻而易举就被许国梁得手。结婚之后,许国梁就再也没有珍惜过她。他把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想结婚就跟她结婚,说移情别恋就移情别恋,需要她当备胎就真把她当备胎使唤几十年。可许国梁凭什么这么为所欲为?是谁给他的权利任意摆布她的人生? 想到这些董香香就怒不可遏。 重活一世,这辈子,她是铁了心不要许国梁再招惹她了。原本,她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可谁成想她不理许国梁,许国梁居然还敢来撩她?那就别怪她心黑手狠了。 董香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等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擦去额角上的汗,整理了一下衣服向着学校里走去。 走进宿舍里,她像往常一样跟同学们打招呼,说说笑笑的。可她心里却忍不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重生回来后,董香香一直想着两年后,再彻底甩开许国梁。现在她却忍不住想,立刻跟许国梁一刀两断! 因为想得都是不好的事,董香香的脸色就显得有点深沉。 直到王秋华回来了,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董香香的脸上这才带上了几分喜色。 王秋华看她这样,忍不住笑道。“终于好了,也不知道谁惹你了。刚才你的脸色真难看。” 董香香看了她一眼。“哪有?我不是一直都好好得么?” 王秋华却摇了摇头。“你这人就是什么事都喜欢忍着,心思又重。小小的年纪就把自己搞得跟小老太婆一样,这又是何苦呢?” 董香香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那么老么?” “噗,你现在到开上玩笑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就一起去食堂打饭了。 这年头,冬天里的伙食也就是大白菜和贴饼子。白菜没有多少油水,炖出来的菜色就让人看着就没胃口。董香香却大口大口地吃得很香。 王秋华撇着嘴,看了她两眼。“喂,我说你怎么跟饿了好几年的似的?你回家去,你妈没跟你做点好的吃?” 董香香头也不抬地说道。“哪呀,我刚才跟人打架来着,力气都用尽了,现在肚子特别饿。” “哼,别跟我开玩笑了。就你这种棉花团似的性格,怎么可能跟人打得起来?”王秋华一脸不信。 董香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可不一定,你没听人说过,老实人被惹毛了,发火的时候反而更可怕?” “反正,我不信你会跟人打架。”王秋华笑道。 “……”董香香索性就低下头继续吃饭,也不再谈打架的事了。 她们吃完饭,洗了饭盒,刚坐在宿舍里喝点水。牛晓丽就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以往牛晓丽每周日回宿舍,第一个就会跟董香香打招呼。有时候,她带了吃的东西,也会先问董香香吃不吃? 宿舍里的人几乎都知道,牛晓丽一直跟董香香套近乎,找机会就会问问许国梁的事。可是,这一次却是个例外。牛晓丽在床铺上放好了东西,冷冷地看了董香香一眼,鼻子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要是别的姑娘,早就心虚得上赶着跟牛晓丽搭话了,问问她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可董香香倒好,正抱着自己的白瓷缸子发呆想事呢,根本就不理牛晓丽这一套。 反倒是牛晓丽自己受不了了,冷笑一声。“有些人就喜欢装模作样的假扮老实人,实际上,指不定干了多少肮脏的事呢?” 董香香这才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王秋华就是个急脾气,听了这些刺耳的话,忍不住开口骂道: “牛晓丽,你这指桑骂槐的说谁呢?你自己不好好学习,一天到晚想那些花里胡哨的事也就罢了。等期末考试的时候,有你哭的。” 牛晓丽狠狠地瞪了王秋华一眼。“我又没说你,你出哪门子头呀?要我说你就傻吧,你把人家当朋友哄着供着,对她掏心挖肺的。她自己的那些破事瞒着你,一点都不说。这算什么朋友?” 王秋华听了她的话就更生气了,直接就从铺上站起来。 “牛晓丽你疯了吧?要疯去别处疯去。不爱搭理你就得了,你这还不依不饶地满嘴喷粪。你到底想干嘛?谁是我的朋友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指手画脚的。” 董香香也站起来了,瞪着那双清凌凌的杏眼看着牛晓丽。 牛晓丽看着王秋华真急了,也懒得继续跟她吵。反而是看向董香香,恶狠狠地骂道。 “董香香,你就继续装吧,看我不剥下你那身下贱的皮子来。我到要看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得意?” 她说着就转身走出了宿舍,临走的时候还用力地撞了一下门。 牛晓丽走后,王秋华怒道。“什么玩意啊,牛晓丽今天吃错药了吧?咱们宿舍谁还不知道,她想跟你哥处对象?她今天这么能作,这么折腾你,你哥会搭理她才算怪。” 躺在对面上铺那个女孩子也忍不住说道。“要我说,也就是董香香脾气太好了。牛晓丽还没进门,就想拿出嫂子的款了。咱们宿舍都容不下她了。” 董香香看了看宿舍里的人,眸子微微动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哥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她的脸色再次变得很沉沉。 王秋华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 “我们都知道牛晓丽除了她那张脸,样样都拿不出手。你哥那样的大才子肯定看不上她。” 董香香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不是那样的。秋华,有些话我现在没办法说。但是,我是真的把你当我的朋友。” 可能是这句话说得太重了,王秋华忙笑道:“当然了,我们就是好朋友。不过怎么样,都是好朋友。” 经过牛晓丽这么一闹,宿舍里变得有点沉重了。不过,大家很快就把话题转开了,吃饭的吃饭,学习的学习。这个晚上仍是一团和气。 到了熄灯的时候,牛晓丽才“叮哩咣当”地进了宿舍,她还要打水洗脸。有些姑娘都睡着了,又被她吵醒了。 牛晓丽这人一贯自私,一开学,她的眼睛就只盯在董香香的哥哥身上,平时以城里人自居,还总是显呗她家里的条件有多好多好。宿舍里的姑娘或多或少都有点反感她。 所以,她跟老实巴交的董香香撕破脸,宿舍里的姑娘基本上都站在董香香这边。 只是谁也没想到,转过天来,董香香是许家养大的小媳妇这件事,就在学校里传开了。女生们都在私底下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没有,来学校接董香香那个男的根本不是她哥哥,而是她男人。” “听说董香香从小就在那男的家里长大的。她自己根本就没爸没妈,就是孤儿。” “牛晓丽可是亲眼看见了,董香香和那男的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干坏事来了。你说,董香香这人真够没羞没臊的。居然还有脸来咱们学校读书?校园的清静都被她糟蹋了。” “唉,你不知道吧,乡下人本来就没那么多讲究。我听人说,有些姑娘十五六岁就结婚了。不领证就跟男人睡一起了。你说董香香她会不会也……” “什么?董香香已经结婚了?咱们学校还能收已婚妇女呢?” 一时间,谣言就像长了翅膀了似的。很快,学校里所有的学生都开始拿异样的眼神盯着董香香看,就好像她是个怪物似的。 王秋华并没有因为这些谣言就远离董香香,事实上她觉得特别气愤。 “香香,我觉得这些事肯定是牛晓丽故意说出去的。不行,咱们得找她算账去。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王秋华说着就想拉着董香香走,却反过来被董香香拉住了。 那一刻,董香香的手劲出奇的大,王秋华拽了半天没拽动,回过头郁闷地看着她。“你该不会还要忍着吧?” “秋华,你能先跟我聊聊么?”董香香沉着脸问道。 “那好吧。”王秋华点头同意了。 因为涉及隐私,也不能在人多的地方说,她们干脆就去了操场上了。 到了操场之后,董香香看着那块空旷的地面,呆呆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她一句话也没说。 王秋华却看得出,董香香心里并不好过。 又过了一会儿,董香香才咬了咬嘴唇说道。 “秋华,我就是个孤儿,我妈在我八岁的时候收养了我。这么些年,她供我吃供我穿的,还供我念书,待我就真跟亲闺女一样。我这辈子一定会报答她的。不过,我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了她的话,王秋华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要是你妈要让你跟你哥结婚,你也愿意么?” “……”董香香低着头,没有说话。 上辈子,她可不就同意结婚了么?那时候,大家都说她应该嫁给一品人才的许国梁,她就听话地嫁了。然后,一辈子都过得很苦。 “香香,那你喜欢你哥么?”王秋华继续问。 董香香想了想,才沉声说道:“我一直把他当亲哥看。” 王秋华这才发现,董香香是处在两难之境。毕竟,她身上背负着养育之恩。 “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就嫁出去,要嫁就嫁给情投意合的人。我姐就是嫁得太随便了。结婚前,父母不支持,我爸骂她丢人现眼。结婚后,婆家人看不起她,她受了不少委屈。我姐跟我说过,她说要我将来睁大眼睛,好好挑丈夫。香香,你要不喜欢你哥,千万别轻易嫁给他。”说到这里,王秋华忍不住拉住了董香香的手。 董香香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上辈子,可没人跟她说这些话。她也从来不知道,要找个情投意合的男人嫁的。 王秋华看着她这样子,实在是不能忍了,于是用力拉了她一把。“关键时刻,你自己千万别犯傻,别拿你的人生大事开玩笑。你要报答养母的恩情有的是办法,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幸福。” 王秋华竟然就这样把她上辈子受的委屈,全都说出来了?一时间,董香香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她的眼圈也变红了。 王秋华看她情绪这么激动,连忙劝道。“香香,你先别急,咱们慢慢想办法,这些事情总能解决的。” “嗯,你放心,秋华,我不会再犯傻了。你也别太为我担心了。”董香香沉声说道。她何其有幸,能遇见这样了解她,有愿意帮着她的好朋友。这一刻,她只想把王秋华的这份情谊,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流言的事。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牛晓丽到处胡乱造谣,破坏你的名声?不然咱们告诉老师吧?”王秋华说。 董香香却摇了摇头。“暂时先不用告诉老师了,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牛晓丽闹出这档子事,董香香还真不怕。她反倒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如果处理得好的话,甚至可以通过这件事把许国梁彻底的打下去。甚至让他再也不敢对她有半点坏心思。 “你真的有办法?”王秋华又问。 “放心,我心里有底。” 正说着,两个姑娘突然被天边的美景吸引住了。 此时接近黄昏,夕阳已经把云朵染成了一片血红。王秋华忍不住看向董香香,突然就觉得她的侧脸上也沾染了几分肃杀之气。 一时间,王秋华都看得呆住了。她甚至忍不住想,或许董香香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弱?只是不管她弱也好强也好,既然认定了这个朋友,王秋华就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这时,董香香突然侧过头对王秋华说。“秋华,我们回去吧?天气真的很冷。” “唉?好呀。”王秋华连忙应道。两人说着就向宿舍走去。 走着走着,王秋华忍不住问:“香香,难道周日那天,你真的跟你哥打架来着?” “你说呢?”董香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切,不想说就算了。走了,我们去打饭吧?”王秋华说着就拉住了董香香的手。 “好。” 两个女孩牵着手从黄泥路上走过,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 接连几天,谣言一直在流传酝酿着,甚至还有人爆出董香香去年休学,其实是回家生孩子去了。 王秋华听到这些话特别生气。可她回头一看董香香,那丫头就跟没听到似的,该看书看书,该吃饭吃饭。就算全班的同学,全宿舍的姑娘们都在排斥她,董香香也还是那副慢条斯理地老样子。显然,她并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后来,王秋华甚至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误解董香香了?这姑娘难道真的能解决牛晓丽么?还是,她说得解决办法就是忍着? 与此同时,对于董香香现在这种处境,牛晓丽心里得意极了。 牛晓丽从第一次见到许国梁开始,就对那个英俊的青年一见钟情。为了许国梁,她才会一直耐着脾气讨好董香香。 谁成想她去姥姥家托人一打听,许国梁根本就是董香香的男人。 刚好上周末,牛晓丽也跟初中同学一起去看电影了。好巧不巧就看见董香香和许国梁在一起了。一时间,牛晓丽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嫉妒。 好在董香香这个乡下丫头,连处对象都不懂,居然直接就把许国梁往外推,还当场翻脸了。牛晓丽突然就觉得,她还是有机会把许国梁抢过来的。 像董香香这种性格懦弱,又土气的乡下土丫头,根本就配不上许国梁那样的青年才俊。 牛晓丽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先搞臭董香香的名声,在想办法让许国梁悔婚。 所以,这几天,牛晓丽一直在造谣。到了现在,董香香那个胆小怕事的村姑既不敢反驳,也不敢告诉老师。牛晓丽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可惜这件事,闹得还不够大。也就在同学之间传传,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甚至都没惊动学校里的老师。当然也不可能引起许国梁的注意了。 事情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牛晓丽反而越来越急躁了。她考虑了很久,终于下定了狠心,再逼董香香一把。 于是,趁着中午休息,董香香在教室看书的时候,牛晓丽特意坐到了董香香旁边的位子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质问: “董香香,听说你去年生过一个孩子,这是真的么?” 董香香没搭理她,站起身来就想走。 牛晓丽却不依不饶地拉住了董香香的手,得寸进尺地问: “说呀,你怎么不敢说实话呀?还是说你念初中的时候就乱搞男女关系也是真的?你董香香花着许家的钱,许家供你念书,你却到处勾搭男人?” 牛晓丽这话实在太过分了,班里的同学都惊呆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牛晓丽刚一说完,董香香突然暴起,抬起手狠狠地抽了牛晓丽一个大嘴巴。几乎在场的人都听得见,那个巴掌有多响。 牛晓丽已经被打蒙了。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董香香已经扑了上来,把她压倒在地上,劈头盖脸的一顿乱打,一边打还一边破口大骂: “牛晓丽你欺人太甚!没错,我是孤儿,我是被许家收养了,可那又怎么样,我董香香行得正做得端!这些日子我对你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你反倒变本加厉地欺负人。看我今天打不死你个不要脸的撒谎精!” 董香香一向性格温顺又老实,平时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同学们也没想到,她发起火来,居然这么凶。有同学倒是想拉架呢?可是董香香力气大得出奇,她就是死死地压住牛晓丽不起来。 “我还告诉你,牛晓丽,我董香香不怕你。就算把我妈叫来,我也不怕。大不了,这高中我不念了。到时候,我收拾行李就去找地告你。我还不相信了,天下这么大,就没有替我这个孤儿做主的地方!”董香香骂道这里声音都在打颤。 班里的同学都挺同情董香香的。可不就是这牛晓丽太欺负人了么,都把董香香这么老实的人给逼急了。 等到大家好不容易把董香香拉起来了的时候,牛晓丽的脸都被打肿了,头发也乱了。她疼得直掉眼泪。就这样董香香还往牛晓丽脚边吐了口唾沫,“呸……” 牛晓丽觉得委屈又丢人。她也没想到董香香发起脾气,居然这么凶。一时间,她的眼泪不断地往下落。 董香香看着她哭,不禁冷哼了一声。“你哭就有理了是吧?等着我去告你吧,牛晓丽,全校同学都是我的证人。” 她这么一吓唬,牛晓丽哭得就更惨了。她挨了打,董香香这还不依不饶地要去告她? 这时,站在一旁的女生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 “牛晓丽的确太欺负人了,这几天竟造谣生事了。这要不是董香香够坚强,早就被她逼得退学了。牛晓丽倒好,今天居然还敢拦人挑衅,还说那么难听的话?到了这份上,人家董香香能不跟急么?” 王秋华也趁机帮董香香说了一句。“可不是么?这要是在我们乡下,牛晓丽这样坏人名声的长舌妇,不撕烂她的那张臭嘴才算怪。” “今天我算见识到了。这董香香平时那么老实,这一发起脾气来,可真够厉害的。不过,牛晓丽也是活该!”有个男生一脸害怕地说道。 “你没看董香香都被逼急了么?她这些日子也够可怜得了!” 班里的同学竟都在为董香香说话。牛晓丽平时仗着自己漂亮,就特别骄傲。现在,她再怎么哭,怎么委屈,却没人同情她。 刚好,班主任接到消息,也赶到了教室。 在学校里,打架闹事可大可小。情况严重的话,真的会被开除的。 班主任王老师推开人群一看,牛晓丽头发被抓乱了,左脸上有点肿,看上去并不算太严重。于是,她心里就认定,这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她也听说是牛晓丽欺负人在先。 她又转头看向董香香,董香香那小身板瘦巴巴的,平时只知道学习,一贯老实安静,根本就不是会打架闹事的孩子。 特别是现在,董香香脸色铁青,眼圈红彤彤的,明明心里很难过,却倔强地不肯哭出来。 一时间,王老师也觉得牛晓丽实在太过分了,不把董香香逼到那份上,董香香根本就不会动手。于是,在她心里,就对董香香多了几分谅解。 这几天,她也是听过那些谣言,也正打算好好处理一下牛晓丽呢。 这牛晓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开学以后,就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过,现在居然还造谣生事,欺负同学了。王老师当场就决定一定要严肃处理这件事。 所以,她直接就把董香香和牛晓丽带回办公室了。 一路上,牛晓丽都在想,这是她被打了,老师肯定要向着她说话的。可到了办公室,王老师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把牛晓丽说了一顿。 牛晓丽心里委屈又冤枉,连忙就对老师解释。 “老师,我没说谎,我在我姥姥家打听过了,董香香就是许国梁家养大的小媳妇。而且,周日那天,我看见董香香跟她哥进电影院了。后来,她和她哥还躲到小树林旁边去了。” 董香香听了她这话,马上就恨不得过来再抽她。 “明明是我跟我哥在河边吵架,到了你嘴里就成躲进小树林了?” 刚刚董香香打牛晓丽的时候,下手并不轻。牛晓丽都被她打怕了,一看她急,吓得就往王老师身后躲。董香香看在老师的面上,这才没理她的。 倒是王老师皱着眉,瞪了牛晓丽一眼。“你以后别再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了,不然,就找你家长来!行了,你先回去吧。” “老师,这就完了?”牛晓丽忍不住问道。这还没给她做主呢? “对了,你写一份检查明天交给我。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你欺负同学的错误。”老师瞪着她说道。 “这……”牛晓丽都要委屈死了,她挨了打了,还要写检查? “还不赶紧回去?” 一见老师沉下了脸,牛晓丽不得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她走之后,办公室里就剩下董香香和王老师了。 老师还特意用白瓷缸子给董香香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坐下来,好好聊聊。 “你心里特别委屈吧?怎么不过来跟老师谈谈呢?”牛晓丽走后,老师说话的语气都轻柔了几分。 董香香抱着瓷缸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上面冒出的热气,半响没有开口说话。 王老师很同情她的身世的,也喜欢努力学习的端正态度。所以,并没有不耐烦地逼她开口,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可能是老师的眼神太温柔了,董香香过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她缓缓地开口道。 “老师,我不姓许,我的血脉亲人都去世了,我就是我妈的孩子。其他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也搞不清楚我和我哥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但是,我却知道,再过几年,我哥要是想娶我,我肯定要嫁给他的!如果没来念高中的话,说不定现在我就要开始准备嫁妆了。所以,她们说得话,我也没什么可分辨的。只是牛晓丽说得太难听了。 我哥只是带我看了一场电影,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因为一点小误会,吵了一架。可这事到了牛晓丽嘴里就变成一件肮脏的事。而且,牛晓丽越来越过分了。她居然当着面说我花许家的钱,还乱搞男女关系!”说到这里,董香香嘴唇都在发抖。 “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没做坏事,是牛晓丽不对,老师会批评她的。” 在老师的温言劝慰下,董香香忍不住哭了出来。王老师掏出手绢就给她擦眼泪,她知道董香香这几天的压力很大。 她又安慰道。“董香香,你也别急。我也知道你定亲早。不过既然来学校里念书了,肯定不能在继续谈对象了。你放心吧,这件事老师会跟你母亲好好谈谈的。咱们把这件事处理好了,下次就不会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了。” 最后,董香香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老师,我听您的。” …… 自从董香香打了牛晓丽一顿,又被老师叫进办公室之后,那些流言蜚语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牛晓丽是个喜欢造谣的说谎精。什么事都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到了她嘴里,指不定变成什么样了呢。 吃晚饭的时候,王秋华忍不住对董香香说。 “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毛兔子,没想到你打起架来还真够凶的。不过,牛晓丽这样的人,你就该打她一顿。” 董香香也没有搭腔,就低着头,就大口大口地吃着没有味道的白菜。 那天晚上,董香香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打牛晓丽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至于,和老师说得那番话,也是她想过好几遍的。甚至可以说,她就是想要班主任跟母亲好好谈谈她和许国梁的事。 到了现在,董香香还是没办法直接对母亲说出自己心里话。所以只能这样拐弯抹角地决掉问题。 …… 许母接到通知赶到学校的时候,心里还挺担心董香香在学校里出了什么事的。 王老师客客气气地把她请到了办公室。然后,就把这星期发生的事都跟她说了,而且,还是倒着说的。 许母一听她说,董香香居然跟同学打架了,连忙摆手道。“老师,我闺女从小就特别老实,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跟别人红过脸。怎么会跟同学打架呢?” “您先别急,听我慢慢说,这件事其实也怪不得董香香。这礼拜,她受了不少的委屈。” 老师就把牛晓丽看见许国梁和董香香看电影,然后在学校里传流言的那些事也都跟许母说了。特别是为了接下来要谈得话题,老师还捡了几句比较难听的话挑明了说给许母听。 许母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听到董香香被牛晓丽当着同学面,拉着问她是不是生过孩子?还说她乱搞男女关系。许母眼圈都气红了。 “这哪里是出来念书的女孩子?这要是我们村里里的,家长早就大嘴巴抽她,教她怎么做人,怎么说话了!”许母气愤地说道。 王老师连忙安抚她。“我已经罚牛晓丽写检查,让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董香香道歉了。只是,我觉得这件事必须要从根源解决一下。所以,才特意把您请来。” 许母听了这话,才打起精神说道:“好,老师您说。香香这丫头,我是当亲闺女在养的。自然不会让她在外面受委屈!” “董香香这个孩子,平时学习刻苦,善待同学,学校自然也不会让她受委屈。只是我想跟您说得是,董香香既然念了高中,最好就不要在念书期间谈对象。至于,结婚就更不行了。 现在已经恢复高考了,董香香这半年来一直都很刻苦。我还是希望不要有太多事情耽误她。当然,将来考不考大学就是您自家考虑的事了。” 王老师说话温声细语的,很有礼貌。可是,许母却还是听出了不少画外音。一时间,她就有点怀疑上周看电影的时候,许国梁是不是对董香香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了? 特别是老师还提到董香香跟许国梁在街上吵架的事。两个孩子都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的脾气她还不知道?董香香如果不被逼急了,又怎么可能跟许国梁吵架? 再加上谣言的内容,往深了一想,许母几乎一下就猜到某个事情的真相。 不过,她现在怎么也是个生意人了,早就学会怎么和别人打交道了。她心里就算再生许国梁的气,脸上却没带出来。反而是笑着答应了老师的要求,并保证董香香在高中期间绝对不会谈对象。 那天刚好赶上周六,见完老师,许母就等着董香香一起回家。 王秋华跟她们顺路,大冬天的三人也就一起走了。一路上,许母也没说什么,董香香也是一副没受委屈的样子。三人之间气氛也算不错。 等到了五里沟的岔路口,王秋华一离开,许母就忍不住问董香香。 “香香,你老实跟我说,上周看电影的时候,国梁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了?” 一听她的问题,董香香顿时就变了脸色。她咬了咬嘴唇,倔强地开口道: “我哥没对我做什么,我们就因为一点小事吵了一架,被我同学看见了。” 许母一脸心疼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香香,你受了委屈居然还想瞒着妈?这些年,妈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难道你觉得,因为是你哥,妈就不心疼你了?不会收拾你哥,帮你做主了么?” 听了许母这番话,董香香一下就哭出来了。 “电影院里很黑,我哥非要拉我手,我不愿意他还非要拉。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就从电影院跑出来了。我哥就追着我,还拉着我,搂我肩膀,他说要跟我谈对象。可我私底下听我同学说过,女孩子不自重就会怀孕。到时候什么名声都没有了。所以,我就跟我哥吵了几句,就把他推开就跑掉了。 可是这件事被我同学看见了。她非说,我去年休学就是因为怀了孩子。还跑来逼我,我气急了就把她打了。妈,就算要结婚,法律规定也得十八岁,我实在很怕惹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来。” 许母听了她的话,就被气得够呛。她还真不知道,她儿子许国梁居然动了这种歪心思?没办法,她现在只能先安慰董香香。 “香香,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你哥做错了。你放心,妈回去就收拾你哥。以后,你哥再也不会带你去看电影了。” 董香香红着眼圈看着她。“妈,你和我哥让我去念高中,我打心里感到高兴。我真的不想因为这些事,被学校退学。” “放心,咱们肯定不会退学的。当然要先把高中念完。以后,妈的瓜子买卖还要你帮忙打理呢。”许母说着,就拍了拍董香香的肩膀。 董香香鼻子一酸。“妈,我谢谢您了。” “傻丫头,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一路上,母女两个又哭又笑的,挽着手向家里走去。 第20章收拾 本来那个周末,许母是想狠狠地教训许国梁一顿的。可惜,许国梁并没有回家,许母认定他是心虚,心中又对这个儿子多了几分怨气。 可事实并不像许母想得那样。许国梁自从被董香香推下河沟,穿着湿毛窝一路骑车,回到学校宿舍,又是生气又是尴尬的,再加上吹了风着了凉。当天晚上,许国梁就发烧了。 他也知道这么生病了很丢人,也就没好意思把这件事跟家里说。 这一星期里,许国梁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的,可就是不见好转,成天打喷嚏流鼻涕的。不止如此,他那只踩了冰水的脚居然还生了冻疮,又疼又痒,想抓又抓不得,简直就是活受罪。 就这样到了周六的时候,许国梁也不敢回家,就只能在学校宿舍里熬着。 同事老梁来看他的时候,许国梁病得晕乎乎的,心里还特别郁闷,所以就把他自己的遭遇都跟这位朋友讲了。 “老梁,你说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呀?香香,她突然就生气了,说我不尊重她,还乱发脾气,把我推进马路沟里了,怎么解释都不带听的。” 老梁心里忍不住暗骂,这许国梁可真够流氓的。哪有趁着黑灯下火的,随便拉人家小姑娘的手的?这也太随便了点,是个正经姑娘都得跟他急。 不过他嘴上又不好直接把许国梁说一顿,只能随口安慰道: “你也太急了吧?你那小媳妇年龄还小呢,又一心读书上进的,哪里经得住你这么吓呀?我早跟你说,让你慢慢来,处对象得循序渐进,你不知道么?” 听了老梁的话,许国梁都愣了。“循序渐进?” “可不是么?正正经经的小姑娘家,谁会随随便便就让男人牵自己的手呀?要我说,你那小媳妇是个守规矩的,为人明白事理,也懂得自重。如果我没猜错,她肯定想正正经经地跟你领结婚证,然后在风风光光地嫁到你家。 就你小媳妇这么烈性,将来就算你去城里念大学,也不用担心后院会什么事。她绝对会守得住。 唉,国梁,咱们也就私底下说说,你觉得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解开裤腰带的女人,不值别人珍重么?” 听了老梁的话,许国梁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他仔细想想,那天董香香发脾气时,可不就是气他不够尊重麽?而且,她话里话外也都是,结了婚,领了证,风风光光地嫁给他之后,两人才能亲密么? 何况董香香以前也说过,要努力学习,将来要考上大学。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配得上他。董香香绝对不是不在乎他。 想到这里,许国梁心里暗爽的同时不禁又有点愧疚。他的确对董香香做了很无力的事。 转过来的周六,虽然病没有完全好,可许国梁带着托老梁买的那块儿红头巾,骑着自行车就回家了。他想趁机好好跟董香香道个歉,求得她的原谅,并保证以后一定会尊重她。 可惜,他兴冲冲地到家一看,董香香没在家。只有许母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冷不丁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瞪得许国梁后脖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下意识就想推车逃跑。等到把车梯踢起来了,许国梁才稍微冷静了点。 他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跟母亲说呢?将来,他可是要顶门立户的男人,哪能老妈一发火,他就吓得腿肚子转筋呢? 许国梁的脸一阵白一阵青的,好在许母这时候正忙着谈瓜子买卖,也无暇顾忌他。 终于那边说定了,把那位村里很有名望的老先生送出家门,许母这才关上了大门,沉着脸对许国梁说道。 “你跟我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许国梁听了这话,顿时就觉得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进了屋。 进屋之后,为了分散母亲的注意力,许国梁忍不住开口道:“妈,香香呢?这都什么时候,怎么还没回来?” 许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她跟我说要留在学校补课,明天一早再回来。” 一听许母这话,许国梁就有点急眼。“怎么能让她留在学校呢?大周六的,她那学校里就没什么人。不行,我得去接她回来。” 许国梁说着就想离开,许母却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许国梁被吓了一大跳,嘴里喏喏地问:“妈,您这是生什么气呀?” “你说我生什么气?香香需要留下来补习怨谁呀?还不是因为你对她动手动脚的?许国梁,你怎么越长大越混蛋了,居然把歪脑筋打到你妹妹身上了?我真想抽死你这个不长进的玩意。”许母说着,就开始找扫床的笤帚。 听了许母这话,许国梁的脸色顿时就吓白了。“这……这是香香跟您说的?” 许母一下就知道他误会了,顿时就更生气了。三步两步赶过去,拿着半臂长的笤帚就往许国梁身上抽打。 “我打你个糊鲁巴涂的混蛋。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妹妹告状?从小到大,她受什么委屈还不是自己忍着?她刚来咱们家的时候,被你这混小子推了一个大跟头,手和脚都摔破皮了,都不敢哭出声,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带她去找大夫瞧,都该留疤了。” 许国梁不敢反抗,只能躲闪着,可惜许母这次下手狠,居然一下都打空。 许国梁只得问道:“那您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还敢问?你干得那丢人现眼的事,被香香他们班的牛晓丽看见了。回到学校那死丫头就到处传香香坏话。香香一开始就忍着,什么话也不敢说,也不敢反驳。结果,全校的学生都在挤得她。 那牛晓丽也欺人太甚,竟跑去堵香香,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她,去年是不是怀孕了才休学的?还说她乱搞男女关系。香香被气得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扑上去打了牛晓丽一顿。因为她打架了,他们班老师才把我叫到学校去的。”许母一边说,一边就拿扫床地笤帚打许国梁。 一开始许国梁还躲,后来听见董香香在学校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顿时就不再想躲了。 许母那边还继续骂:“我打你个不长心,只想着自己不心疼妹妹的混蛋。香香从小到大什么都为你着想,为你上心。你却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只知道想那些下三滥的事。” 许国梁平白挨了一顿好打,等到许母打累了才停手。 又过了好一会儿,许国梁才抬起头茫然地问:“妈,那现在这可怎么办?要不我去香香他们学校,跟老师同学解释清楚。” “你还解释什么解释?以后,你离香香远点,别去祸害她就完了。”许母生气地说。 “妈,我对香香是真心的,我将来肯定会娶她的。”许国梁连忙说道。 “那你就不要在她身上打歪心思。你知道不知道,香香从小就没爸,就因为这事,她外公和妈妈才躲回村里的。香香从小没少被人叫野孩子,她求得不过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出嫁,给她妈争口气。 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卖瓜子么?还不是怕人家说她配不上你?老师也跟我说,香香学习可认真了,她说她哥聪明学习又好,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她不想给你丢人。” 听了许母这话,许国梁完全都傻眼了。他现在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董香香,他的确对董香香做了很荒唐很差劲的事。 那天晚上,许国梁也没拿药酒治伤,没在家吃饭,就顶着大风,骑自行车回学校了。 刚好,许母也不想看见他,就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到了现在,知道许国梁做得那些混蛋事,许母第一次产生了一个想法,国梁好像跟香香并不合适。 很早以前,她想着把香香当女儿养,将来再娶过来当她的儿媳妇,她在许家至少可以袒护她一辈子,让她不受气。 可是,现在,看到国梁这么糊涂,性子又那样子,还真是配不得上香香那么灵巧的孩子么?两人在一起,香香得受多少气呀?与其这样,不如把婚事给放下呢? 这个想法,不知不觉就在许母的心里扎下了根。自此,她就不在提让许国梁和董香香完婚的事了。 就算亲朋问起,她也笑着岔开,“还早,两孩子还要念书呢。” …… 许国梁又愧疚又自责,回到宿舍,连晚饭都没吃,就抱着被子闷头睡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同屋住的同事就发现许国梁都烧得说胡话了。连忙叫了别人来帮忙,几个人一起把许国梁抬到医院挂点滴去了。 医生也说:“幸亏你们送的及时,不然这都要转成肺炎了。” 没办法,第二天,同事只能把这事通知许母了。 许母急着忙着赶到医院,看见许国梁这副病歪歪的样子,到底有些心软了,也就不在跟他置气了。只不过,这件事她却下意识地没跟董香香说。 董香香也没注意到,帮家里干完活,收拾东西就又回学校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许母就经常去医院照顾她儿子。 许国梁挂着点滴,流着泪跟母亲道歉。“妈,您说得对,我做了特别差劲的事。以后,我会尊重香香的意见的。” 过了好一会儿,许母才淡淡地说道:“你既然病了,就别胡思乱想的。” 许国梁又继续说道。“没结婚之前,我绝对不碰香香一个手指头了。” 许母皱着眉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经过这些事,又在跟陈小英聊天的时候,谈起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不愿意让父母做主了。许母现在已经不是非要董香香给她当儿媳妇了。 只是许国梁误解母亲的意思了,又继续表决心。“妈,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以后香香如果考大学,我也会支持她念书,等着她毕业,在结婚的。” 许母咬了咬嘴唇到底没有说话。至此,母子俩的关系总算是缓和了。 许国梁身体底子还算不错,治疗得又及时,他的病很快就好了。 病好以后,他就不敢再去骚扰董香香了。只不过,每周六他回家都特别积极。还经常会买一些书本和小礼物送给董香香。 可董香香根本就不说话,看见他都躲着走。 许国梁知道她受委屈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加倍讨好她,买东西。 到最后,董香香终于看不下去了。就找许国梁说: “哥,你别浪费钱了,你念大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许国梁一见董香香终于肯跟他说话了,不禁笑道: “唉,哥听你的,以后什么事都让你做主,总可以了吧?” 董香香低着头没有说话。 许国梁就当董香香是原谅他了。他也知道董香香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跟他恢复之前的亲近了。不过,许国梁倒也不着急。他们结婚还早着呢。 可实际上,在董香香心里,永远都不可能原谅许国梁这个男人。 好笑的是,上辈子她老实听话,就要被许国梁随意摆布。这辈子,她不在温顺的忍气吞声,她会哭出来,叫出来,也敢跟许国梁吵架。许国梁反倒是像被驯服的牲口一样,开始主动讨好她了? 可惜,董香香早就看清许国梁的本性了,根本就不吃他这套。这次虽然不能彻底解决许国梁,可是母亲的态度已经改变了。 董香香只是不想在许国梁上大学前再多生事端了。等许国梁上大学之后,不是还有一笔桃花烂账等着她慢慢清算么? …… 到了一月份,董香香干脆就连周末也不回家了,跟母亲打好招呼之后,就留在学校里专心准备考试了。许国梁虽然有异议,却也不好在拿出家长的款指责她什么。 董香香也懒得理他怎么想。这半年来,她大部分心思都扑在了学习上,再加上靠前突击复习。到了第一学习期末考试的时候,也得到了一个比较不错的成绩。她文科成绩非常突出,理科成绩也能达到良好。 许母拿到这个成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逢人就说,“我们家这小闺女也是个会读书的,还好让她去念高中了,不然真就糟蹋了。” 许国梁看见董香香这个成绩,心里也很高兴,他认定董香香也是个有文化有才华的女子。将来肯定也是要上大学的。 期末考试后,就放寒假了,许母本来是想让董香香好好休息的。可董香香根本就闲不下来,马上就接手了一些瓜子作坊里的工作。 许国梁原本打算带着董香香进城里,买点年货什么的。可看着董香香一天到晚跟着母亲一起忙和,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之前也做过瓜子买卖,所以董香香很快就发现他们家的瓜子作坊又有麻烦了。 夏天的时候,小西庄家家户户都种了不少向日葵,很多精明点的人都会找许母炒好瓜子,再回家包好小包,拿出去卖。也有一些守旧的人怕风险,不愿意做买卖,就把瓜子留在手里了。 原本小西庄内部的瓜子价钱已经抬到3毛5分钱一斤了。 可是在瓜子大丰收后,有一大批瓜子就积压了下来。马文梅是个脑袋瓜子聪明的人,她干脆就趁火打劫,提出以3毛钱1斤的价格收够农民手里的瓜子。 这样大家就不用费劲把瓜子,送到城里合作社去了。 许母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一方面,她不愿意让乡亲们吃亏;另一方面,如果这次瓜子还是只能卖到3毛钱。很多农民明年可能就不愿意在自留地里种瓜子了。 许母想来想去,一咬牙就把这半年炒瓜子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是按3毛5一斤的价钱,把村民手里的瓜子都收了过来。这样村民们才能多赚点钱过个好年了。 因为这对小西庄的乡亲们是件大好事。许红旗就做主把小西庄的粮仓免费借给许母用了。 就这样被横插了一杠子,买卖也没做成。马文梅心里自然恨许母恨得厉害。 可是,许母拿着她的货源,她也不好直接跟许母彻底撕破脸。于是,她带着炒瓜子过来炒的时候,就笑着提醒许母。 “婶子,咱们都是做买卖赚钱干大事的人。你这么面慈心软,又爱帮别人,自己是赚不到大钱的。” 许母笑着对她说:“都是乡里乡亲的,犯不着为了5分钱的小利,让大家吃亏。” 马文梅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看了她一眼。 “可是,婶子您这瓜子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要不,我出6毛一斤收您炒好的瓜子?这样您也不算亏得太厉害,又全了您那份子善心,岂不是两全其美?咱们做买卖的,还是手里多留点活钱比较好。” 许母抿了抿嘴角说道:“还是不用了。瓜子这东西又不容易坏,一时半会卖不出去,我就先放着呗。” “可是婶子,您那瓜子总不能一直放在大队的仓库里吧?等到明年夏天收了粮食,您那些瓜子可就没地放了。 到时候,您那沉瓜子要是没地卖,看在咱们关系这么好的份上,我虽然为难了点,也能帮您收一些。不过我到底是个买卖人,也不能让自己太吃亏了不是,5毛一斤我就收。” 第21章应对 马文梅走后,陈小英气得忍不住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马文梅实在太过分了,她这是真把咱们当冤大头了。婶子,咱们可不能再让她牵着鼻子走了,一定要找到一个销路来,不然还真让这姓马的翻了天了。” 陈小英也知道,许母抬价收瓜子也是为了小西庄的乡亲。她打心里支持许母的决定,尊重许母的为人,甚至也拿出了自家的积蓄跟许母一起收村里的瓜子。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些瓜子反而成了马文梅制他们的手段。 一时间,陈小英不禁百感交集。“可惜我太没用了,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能找到新的销路。” 这半年来,陈小英也没少往城里跑,她也想给她们炒的瓜子找到别的销路。 可惜,马文梅这人做生意到底有几分手段,短短半年时间,城里的高级炒货市场居然都被她笼络过去了。 说起来挺好笑的,现在城里那些卖瓜子的商贩只认马文梅包装好的红梅瓜子,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这些炒瓜子的人。陈小英和许母想尽办法也没跟那些人搭上线。 许母看着陈小英那副泄气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劝道: “怎么能说没用呢?小英,你不是从十里八乡,又给咱们拉回来不少瓜子买卖么?你也先别着急,咱们总会有办法的。而且,眼下就要过节了,家家户户都要买点瓜子当年货的。最近咱们的生意特别好,说不定咱们存在仓库里的瓜子就都卖出去了呢?” “这……可能么?”陈小英呆呆地看着许母。 其实,她们俩心里都明白,不止是这次仓库里的那些瓜子。 如果不能找到一个稳定的新销路,她们这个瓜子作坊早晚会沦为马文梅的供货,还要受她的指派受她的气。这正是许母和陈小英怎么都不愿意看见的。 另一边,马文梅离开许家,就到了她堂妹马晓月家。一进屋,看见马晓月男人不在,马文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破口大骂。 “许家那老娘们真够不识好歹的。我的货她也敢抢?哼,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她把吃了我的东西给我吐出来。对了,小月,我让你打听的瓜子配方的事有进展么?” 马文梅皱着眉头,看她堂妹就跟看手下的顾工似的。马晓月被她看得直缩脖子,她一脸气虚地开口道。 “堂姐,许婶子……嗯,国梁他妈总是悄悄地在半夜熬那个汤汁,制作那个粉,隐秘得很。为了这配方,她家又多养了一条大狗,胆子小的都绕着她家走。她看配方看得这么紧,又怎么可能让那些炒瓜子的帮工知道?咱们使钱也没用呀?别看陈小英总是上蹿下跳的,她也未必知道呢。” 马文梅冷笑道:“哼,总有一天,我会让那老娘们求着跟咱们合作。积了那么多货,她自己又没本事卖出去,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 从1977年12月底到1978年1月,许母和陈小英几次三番地往城里跑,可惜始终都没找到合适的销路。 马文梅又过来找了许母好几次,好话歹话、威胁利诱她都说了,可许母是个倔脾气,就是死扛着不肯松口。 反倒是马文梅每次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她心里不大痛快,说话也就越来越难听。 这时候,刚好董香香考完试放假了。许母本来想着香香已经去念书了,就不想再让她跟着一起为瓜子作坊操心了。 可董香香回家没两天,就看出来了。 许母表面上不显,实际上急得火上堂,嘴角都起水泡了。那马文梅还跑来跃武扬威的,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婶子,您看您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啥呀?您擅长炒瓜子就负责炒瓜子,我擅长卖瓜子就负责去倒腾,咱们分工合作,一起赚钱不是很好么?有些事情还真不是自不量力地到处碰壁,就能碰出来的。碰的个头破血流又有什么好?” 许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动气。 马文梅眯起眼睛,冷笑着说道。“婶子,我会等着您想明白过来的。不过,我这人可没什么耐心,万一我做了别的买卖,到时候,一只手可抓不过来,要进您的货加工费可要另谈了。” 说完,她就带着炒好的瓜子得意洋洋的走了。 董香香听了几耳朵,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站在后院里拍着被子,冷眼看着马文梅的背影,心中有点不屑地想着,这马文梅果然是个利益熏心的小人。这还怎么着呢,她就欺负到老许家头上了。 这县城里又不是她一个人说得算的,她就算再容不下别人,也得容下。 董香香下定决心要治马文梅。白天的时候,家里有人,她也不方便跟母亲说什么。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劝许母。 “妈,您也先别着急上火的。谁说咱们家瓜子只能交给马文梅卖的?小零食那条路咱们在县城走不通,难道还不能走别的销路么?” 许母听了她的话,一激动就从火炕上坐起来了。“香香,你跟妈说,你是不是又有主意了?”这时候,她也顾不得不让董香香插手的初衷了。 董香香看了母亲一眼,坐起身来,开口说道。 “妈,眼看就过春节了,家家户户都要买点心串亲戚,点心厂需要的原料可多了。这种时候,要是拿着咱们家炒的风味瓜子去点心厂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呢?过年的时候,糖瓜粘,瓜子饼卖得还挺好的。我就想着咱家炒的瓜子作出的瓜子饼,一定特别好吃。” “瓜子饼?香香,你觉得真的可行么?”许母听了董香香的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行不行,还真不知道呢,不过咱们总可以试试吧?找销路不就是试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碰上机会了呢。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点心厂不行,咱们也可以试试别的呀?到了最后,实在不行,就往京城里去跑跑看看,说不定还有新的希望呢。” 董香香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出奇地平静。就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丧失信心似的。在这样的注视下,许母的心底又生起了新的勇气。 “好,妈去试试看。”闺女都没对她这个妈丧失信心,她这个当妈的又沮丧个什么劲? 这一夜,母女俩敞开心扉,聊了不少的心里话。在董香香的鼓励下,许母很快就打起精神来。 第二天,她跟陈小英商量之后,就决定去点心厂试试了。董香香还特意作出了瓜子饼,给许母和陈小英带着。她本来也想跟着去城里跑的。可是,许母却只让她在家看着瓜子作坊。 进城以后,许母完全就是卯足了劲在跑点心厂这个销路。她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这半年来,因为瓜子生意,她的眼界越来越开阔了,胆子也变大了。更何况,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输给马文梅。 到了县城西边那家国营点心生产厂,没有介绍信,人家看门的根本就不让她进去。 当天,许母就回了小西庄,找许红旗想办法给开了介绍信。 可是,第二天,当她拿着大队开得介绍信,再去城西点心厂的时候,看门的看着她的介绍信就冷笑道。“抱歉,我们这个厂子只接受国营厂的来客,不接受私营和个人的来访,也不会跟你们谈什么合作的。” 这个时代国营厂就是老大,国营厂吃菜,私营厂连汤都喝不上。何况,许母经营的就是个小作坊,根本连厂子都算不上。 许母受到了看门人的奚落,一时间,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很难堪,就想回家去算了。可是,走出几步之后,摸着董香香用水壶给她装得米汤,用饭盒给她带的鸡蛋卷饼,她迈出去的脚就停在哪儿不动了。 今天早晨,她临出门的时候,董香香还笑着给她打气呢。她说:“妈,你肯定能行的。小时候,赶上荒年,您都没让我和我哥饿死,还把我们两个都顺顺利利地拉扯大了。您就是咱们小西庄最厉害的人了。没有什么是您做不到的。” 一时间,想起闺女的话,许母突然就怎么都不想放弃了。她总不能连厂长都没见到,就被看门人随意打发了吧?一个看门的,他能决定厂里的大事么? 而且,董香香之前也跟她讲过,这找销路三分靠运气,七分靠耐性。有时候,销路根本就是靠“赖”出来的。 许母在别的方面或许有所欠缺,可她这人最是能吃苦,最是不怕受罪的。 看门的不是不让她进去么,她干脆就在糕点厂门外等着了。她就想等到厂长出来,再想办法跟厂长聊瓜子的事。 一开始,看门人看着许母就心烦,可大冬天的,许母一个女人家,一等就是一整天。到后来,看门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忍不住给她到点热水什么的。甚至还好心地跟许母说。 “马厂长住在厂子后面的宿舍里,他平时不用出这个大门。就算他出门,也有人跟着,你都跟他说不上话。你等着也是白等,还不如回家去再想想办法呢。不让私营和个人进厂是厂子里的规定,大妹子我真不是故意难为你。” 许母捧着壶里的热水一脸感激地说道。“大哥,这些我都知道。我谢谢您给我的热水,可是,我还是要等下去。” 接连等了两天,许母都失望而归,没有任何收获。可是,每天晚上一回到家,董香香都会端上热饭热菜,打热水给她洗脚。 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跟人说的,居然从许红旗家借了件旧军大衣回来,还是从东北那边带回来的,特别暖和那种,直接给许母穿在棉衣外面了。 看着闺女这么贴心,许母心中就充满勇气,她一点都不想放弃。 许国梁看着母亲这么遭罪,本想说根本不用这么辛苦的,直接就把瓜子降价卖给马文梅就完了。不过是少赚点钱,何必这么受罪呢? 可是,看见董香香、许母、陈小英都跟打仗似的,不是出去跑销路,就是凑在一起开会想办法。许国梁到底没敢说什么风量话。不止如此,他还被董香香指使着,每天骑着自行车接送母亲去城里。 董香香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了,许国梁自然没有什么二话可说。不然,这种时候,母亲和妹妹能一起把他给活撕了。 许母不知道是董香香在背后推了许国梁一把,她只是觉得许国梁懂事了许多,有些大男人的担当了。 到了第三天,董香香真有急了,就想跟许母一起去跑城西糕点厂。 可是,许母死活都不同意。“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哪儿能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跑呀?妈现在是瓜子作坊的老板,这件事自然是要妈亲自去跑的。”她说完就信心满满地出发了。 董香香在院子外面,看着许国梁的自行车带着母亲一路远走。 她心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到现在,她不知道帮着母亲把瓜子买卖做大,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只是有点心疼。母亲也会像这个时代的那些英勇无畏的民营企业家们一样,遭不少的罪,碰不少的壁,然后在逆境中慢慢成长起来。 …… 大概是许母的执着给她带来了好运。 事实上,瓜子厂厂长的办公室位于办公楼三层,透过玻璃窗刚好就能看见大门口。马厂长工作之余就喜欢站在窗边放松放松。他已经接连几天看见许母来他们厂子了。马厂长已经猜到了许母或许是有所求,而看门人迫于规定不放她进来。 一开始,马厂长也没把许母这个农村妇女当一回事,他甚至觉得她很快就也会像别人那样,见不到他本人,受点打击就会转身离开了。 可许母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不但没离开,反而每天都会来,而且就站在大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顽固地等着他出厂,再跟他见上一面。 而且,从第二天开始,许母还弄了一件特别醒目的绿色军大衣。马厂长只要往窗边一走,就能看见那抹醒目的军绿。接连几天,马厂长终于看不下去了。 那天早上,马厂长特意走到门卫室,跟看门人聊了聊。 一打听,原来许母是想把她们炒的瓜子,卖到他们厂里当糕点原料。这个想法实在有点异想天开,几乎都把马厂长给逗乐了。 他也没想到一个农村女人这么敢想,还这么敢干。 同时,他也不忍让许母这个女同事,再这样继续在寒风里苦等下去了。于是,就对看门人说,“等那位女同志再来,你就直接让她来我办公室找我谈吧。” “好嘞!”看门人听到马厂长这么说,也忍不住为许母感到高兴。 许母得到这个好消息,马上就忍不住振奋起来。不管怎么说,她终于敲开城西糕点厂的大门了。这就是往前迈了一大步。 这几天,许母在门外苦等的时候,早就把见了厂长要说的话,背得滚瓜乱熟了。所以,一进厂长办公室,双方自我介绍,寒暄之后,许母就拿出了董香香做的瓜子饼,摆在了马厂长的面前。 “马厂长,我们的瓜子是采用祖传的炒货秘方,精心炒制而成的,瓜子仁的味道比市面上卖的那些瓜子都要好吃得多。用我们的瓜子做出的瓜子饼味道非常特别。作为过年过节,探亲访友的礼品,再合适不过了。” 马厂长很耐心地听许母把话说完,才一脸歉意地说道: “这位许同志,说老实话,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毅力。可是,我们糕点厂目前就只负责生产酥类点心,像桃酥,酥皮月饼之类。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厂的桃酥都卖得特别好。你要是不着急的话,等到我们厂子以后做饼类点心的时候,我倒是愿意考虑进你们的瓜子试试看。” “……”许母听了马厂长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走出村子,做了这么多的尝试。只是谁又能想到,前九十九个关口,她都咬牙走过来了。最后,竟因为这样的理由失败了?这简直像是上天开了个玩笑。 一时间,许母心里堵得厉害,她脸色也有点发白。当然,她心里也知道这并不是谁的错?马厂长不会拿这种事情跟她开玩笑,他犯不着这样。可是,她就是难受得厉害。 马厂长见她状态不对,连忙起身用缸子给她倒了一杯热开水。 “同志,你先喝点水,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时,许母已经缓过来了,她小心地把杯子往前推了推,才开口道:“不用了,我没事。马厂长,那我就不打扰您了,这次实在太麻烦您了。” 她说着就站起身,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一时间,马厂长突然有点同情这个女人,于是开口道: “等等,许秀兰同志,我知道大湾乡有家乡镇点心厂,他们是做饼类点心的。不然,你去他们大湾乡那里试试吧?乡镇厂的话没有那么多规矩,他们那里生产什么类型糕点也比较活分,只要你的瓜子饼足够好,能卖出去,说不定他们就愿意做呢?” 马厂长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了大湾乡点心厂的地址和厂长的名字。 “好,那实在太感谢您了,马厂长。”许母一脸感激地接过了那张纸。 “别这么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马厂长笑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许母就离开了马厂长的办公室。 直到走出城西点心厂,许母这才忍不住插着腿,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时间,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底到底是喜是悲?只是在大喜大悲之后,她却有种死里逃生的错觉。 刚好许国梁见母亲进了糕点厂,有点不放心。就没有提前回家,而是在附近等着看看情况。一见许母从糕点厂出来了,不大舒服的样子,许国梁连忙就跑过来,扶她。 “妈,您没事吧?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吧?” “我没什么事,你妈好着呢!”许母站起来,不怎么在意地说。 那天,马厂长站在三楼的窗边,看着那抹亮眼的军绿色,一直看了很久。 直到许母坐上了自行车离去,马厂长才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 他从没见过这么能拼,这么倔强的女人。 …… 回家之后,在饭桌上,许母就把在城西糕点厂发生的事都跟董香香说了。 董香香听了她的话,不禁皱着眉头沉吟道:“喔,原来城西糕点厂是做桃酥的?” 许国梁也忍不住叹道:“咱们应该早点打听清楚,妈也就不用受这份子罪了。” 反倒是许母安慰他们。“香香,国梁,你们也别担心。妈再去跑跑那家大湾乡点心厂,说不定就把咱们瓜子都卖出去了呢?” “还去呀?”许国梁显然有点不高兴。 这时,董香香却突然抬起头来,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许母。“妈,我倒是觉得城西点心厂,咱们还可以再去试试!” 那一瞬间,董香香眼神非常冷静,她看上去很有把握。 许国梁忍不住放下筷子,微微抱怨道。“香香,你在想什么呀?人家厂子是做桃酥的,你还不依不饶地非让妈去试?” 许母却摆手打断了许国梁的话,直接开口问董香香:“香香,你想让妈怎么试呢?” 一时间,母女俩固执地看着彼此,不知怎么的,相视一笑,气氛突然变得轻松很多。董香香这才开口道: “我外公不是留下一本做点心食谱么?里面记载了一个叫瓜子酥的点心,跟桃酥的制作方法差不多,就是把核桃换成了瓜子。妈,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再试一下瓜子酥呢?” 许母听了董香香的话,心中不禁一惊,她这小闺女还真是心思灵巧,还会举一反三呢。 “瓜子酥?咱们这边都没吃过,香香,你确定能行么?”许母开口问。 董香香点点头。“我之前也做过桃酥,您还说好吃来着。做瓜子酥,我至少有八成把握。” “那好,反正妈早就把老脸豁出去了。只要你觉得能行,妈就愿意再去马厂长那里试试。”许母沉声道。 董香香却说:“不过,妈,这次您得同意让我陪您一起去找马厂长谈。” “行,不过,就这么一次。”许母看着董香香,眼睛里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好!”董香香看着母亲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坐在桌子对面的许国梁顿时觉得很无语,就这样,他再次被母女俩人排除在外了。 只不过,这一次许国梁并没有太过介意。他突然就觉得董香香脸上那种自信又活泼的笑容很亮眼。 一时间,他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第22章酥饼 第二天早晨,董香香起了个大早,洗完脸,盘好头发,点起火来,又清洁了一番,这才开始动手制作瓜子酥。 昨天,她就和母亲已经商量好了,要带着自制的瓜子酥,去找城西糕点厂的马厂长谈。董香香一早就就把做瓜子酥的食材都准备好了。 这是最后一次去城西糕点厂了,瓜子酥的好坏,直接关系着她们能不能成功? 许母因为心里有事,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又不想吵着董香香。所以,董香香一起床,她也跟着起床收拾了一番。 等到董香香走到厨房里做点心的时候,许母却不愿打扰她,只是在远处看了看,然后随手找了一些活干。 上辈子,董香香是师傅手把手带出来的,学了很多年正统白案功夫。到最后,临出师的时候,师傅把一套吃饭的家伙就送给董香香了。可以说,每个真正意义的传统白案厨师,都是运用器物模具的高手。 可惜,现在没有趁手的工具在,想做一些精巧细致的酥点是不行了。董香香干脆就决定做符合这个时代的那种朴素简单的酥类点心,完全就仿着糕点厂生产的桃酥来,然后在内中另藏乾坤,以味道取胜。这样反倒有些出奇制胜的效果。 而且这样的话,家里的几样简易工具和用砖砌起来的简易“烤箱”就足够了。 盘算好了之后,董香香搓了搓手,嘘了口热气,就开始按照自己的老习惯做糕点。 先用手工制作的简易打蛋器把适量的糖、盐、油、鸡蛋都搅拌均匀,再把准备好的面粉和瓜子仁放进去继续搅拌,待到搅拌的差不多的时候,再揉成面团。 这几套工序说起来很容易,实际上操作起来却相当费力。只不过,董香香早就习惯了,她沉下心思,并不会觉得乏味。 不论是上辈子,生活艰难困顿;还是回到16岁,一切从头再来;董香香骨子里对点心的那份喜爱从来没有改变过。 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制作点心早已成了董香香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的瓜子酥会失败。她甚至有一种自信,她的制作的点心足以打动任何人。 只不过,当着母亲的面不好说得那么直白。就连上辈子那些绝活,也不能拿出来,不然一定会吓到母亲的。 很快,董香香就收敛心思,集中精力在自己的手上。 许国梁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也早早就起床了。他推开房门一走出来,顿时就被冷风吹得直缩脖子。 借着蒙昧的天色,他就看见董香香站在只有半面墙遮挡的厨房里,挺直脊背,揉面团。天很冷,董香香却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她那双小手不断上下抚摸揉动着。此刻,她的表情很特别,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就像她正用心呵护着手里的那团东西。 许国梁是见过母亲做馒头的,根本就不用像董香香这么小心翼翼的。他有点心疼她,怕她冻着,于是下意识就想走过去,跟董香香说“你不用这样麻烦”。只是,他刚走两步,就被许母手脚眼快地拦了下来。 “别过去打搅你妹子,她正忙着呢。”许母沉声警告道。 “哦。”许国梁这才醒悟过来,这是在做昨天说得瓜子酥。 他皱着眉,干脆就跟母亲一起站在一旁,继续看董香香揉面团。 董香香做点心的时候,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她的动作很舒展,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 许国梁看着她,心里慢慢变得平静下来。突然,许国梁看见董香香脸上划过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喜悦。似乎半年来,她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他竟不知道做糕点竟是这样一件神奇的事。一时间许国梁竟看董香香看痴了。 董香香可没心思理会别的事,她很快就把面团作出了一个个的小饼,还在上面撒上了自己炒出来的瓜子仁。 然后,擦了擦手,准备去点火开烤了。 许国梁才反应过来,一脸讨好地说道:“香香,哥去帮你劈柴吧?” “好,那谢谢哥了,不过得快点。”董香香一边说,一边低头检查烤箱。 听见妹子应了他,许国梁心中有点小得意,劈柴都快了许多。 又过了十多分钟,砖头砌的烤箱已经预热起来了。 董香香带着厚棉手套,把装满小圆饼的铁盘,小心地放进了烤箱里,又把烤箱盖好封住。 “原来这个炉子是这么用的?香香这个炉子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烤点心的?”许国梁问道。 “不是,我外公以前做过这样的炉子。”董香香盯着烤炉的火,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道。 许国梁还想再跟董香香贫两句,却被许母岔开了。“国梁,再去劈点柴来,今天难道不用吃早饭了?看着你妹做点心你就饱了是吧?” “喔,我这就去劈。”许国梁连忙应道,就又跑去劈柴了。 这时,董香香却回头说道。“妈,要不今天少做点早饭吧?等会有点心吃。” “还是算了吧,咱们不是要把点心带过去给马厂长吃么?” 许母没有同意,董香香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分工合作,一个做早饭,一个看点心。 很快一大锅棒子面粥就做好了,昨天留下来的贴饼子,也上锅蒸熟了。董香香也带着手套,又把铁盘拿出来。 这时候,董香香做得那些小圆饼已经变成了一个个金灿灿的小圆酥,看着就松软可口,上面还冒着热气。 许母和许国梁离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子扑鼻的甜香味。 与此同时,许母已经把早饭和小菜端上桌了。 “这就是瓜子酥?”许国梁还在一脸惊奇地看着铁盘子。 其实,单从外形看去,这瓜子酥和桃酥真的差不多。只不过个头小了一圈,上面还镶嵌着几粒瓜子仁,多了几分讨喜可爱。 之前,许国梁也吃过董香香做得放凉的桃酥。他却从来没想过,刚出炉的酥饼居然是这么香甜诱人的。 只是站在一边闻闻,就让他感到饥肠辘辘,口齿间甚至分泌出很多口水。自从他长大后,已经很久没这么馋过什么吃得东西了。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好找妹妹要点心吃,只能干瞪眼看着。 好在董香香是个体贴的人,不用人催,就已经拿出白瓷盘子,装了六块儿瓜子酥,端到饭桌上来了。 许国梁看着这些可爱的小酥饼,眼睛都直了。 董香香不得不提醒他。“再放凉一些在吃,省得烫舌头。” “喔。”许国梁应着,眼睛仍是不离那酥。 许母却开口道:“总共也没几块,还是都带去给马厂长那边吧?” 看着董香香做得这些金灿灿的小圆饼,她真的觉得城西点心厂那边,又有希望了。 董香香却说:“做了16块儿呢,咱们用不着都带去。自家人总要先尝尝这饼好不好吃,到时候,才好跟马厂长说它的好处呀?” 许母一听董香香这话有理,自然也就同意了。 许国梁悬着那颗心,这才放进肚子里。 好不容易等到酥饼的温度差不多了,许国梁连忙抓起一块儿就塞到了嘴里。 许母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笑骂道:“国梁可真是的,这么大的人,还馋你妹做得饼?” “妈,你别说,这饼做得可真好吃。”许国梁含糊地说道。 董香香笑笑,也没说话,只是拿了一块儿饼递给了许母,许母叹了口气接了过去。 这时已经快过春节了,本应是阖家团圆的热闹时候。往年这时候,许母早就找人杀了家里的那两口猪,开始做杀猪菜,等过年了。 可今年倒好,被马文梅一闹,家里兵荒马乱的。马文梅那不依不饶地盯着他们。许母哪有心思弄那些过年呀? 直到董香香做了这香喷喷的小圆饼,家里这才带了点“年”的味道。 许母看了看儿子闺女,忍不住有点心疼他们。 这些日子,也就是董香香一直在家里支应着,一小姑娘居然都敢杀兔子,还炖了兔肉,做了兔肉冻。不然,他们家这过得叫什么年呀? 许母心里有些感慨,拿起瓜子酥就咬了一口,顿时一股酥软香甜就在嘴里化开了,那种说不出的甜美,瞬间就勾起了许母往年过节时的那份记忆。 她又咬了第二口,觉得心中无比甜美满足。这饼有点太好吃了,真不是桃酥能比的。 她忍不住抬头一看,只见许国梁这个混小子也吃得一脸幸福满足。董香香拿着一块儿酥饼,坐在一旁看着她正在笑。 突然间,这些日子里,压在许母心头的沮丧不安突然就散去了。 到了现在,她就是不想认命,不想输给马文梅那个心思不正的女人。她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瓜子的事业做起来。 现在,她小闺女心思灵巧,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帮她;儿子呢,为人虽然迂腐呆板,却每天都任劳任怨地骑着自行车去接她送她。更别说陈小英这个志同道合的晚辈,放下家里的那摊子事,跟她一起奔波忙碌。 其实,这么一仔细,她受得那点罪也就没有什么了。 就冲着今天这香甜美味的瓜子饼,她们也能说服马厂长吧? 一时间,许母心里多了几分勇气和坚决。 她转头对董香香说:“香香,吃了这饼和早饭咱们娘俩就就早点出发吧?咱们今天再去找马厂长好好聊聊。” “好的,妈。”董香香脆生生地应道。 看着她这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许母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们今天会走运的。 …… 吃完早饭,收拾好了,许国梁也跟着站了起来。 “妈,今天还是我送您和香香进城么?” 一辆自行车勉强带两个人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有一个人坐在车大梁上。这可不是董香香能接受得亲近,她自然是不愿意。 好在这时,许母开口道:“不用了,国梁,你在家好好歇歇吧。正赶上礼拜五,咱们村子有牛车会进城,我和香香今天就坐着牛车去了。唉,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妈跟香香也要学学骑自行车,不会骑车干什么事都不方便。” 听了母亲的话,许国梁整个人都懵了。母亲居然说要学骑自行车? 许国梁一直觉得母亲是古板、守旧而又强势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像个年轻人一样,随时准备尝试接受新鲜事物了? 在这一年里,母亲的变化太大了,甚至连一些旧时的习惯都改变了呢。 看着母亲和董香香说说笑笑,渐行渐远的背影。许国梁突然产生了一个惶恐的想法,她们都在拼命往前冲,他反而被留在原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成了家里最没用的那一个。 董香香刚过十六岁,就敢一个人跑到五里沟甚至是城里卖瓜子了,他十六岁的时候,还在学校里读书。 好不容易董香香去念高中了,他原本以为他们会回到从前那样子。谁成想董香香念书念的想法也多了,都敢跟他打架了。现在家里出了事,董香香又站出来帮母亲出谋划策的。现在还亲自陪着母亲去谈了。 许国梁突然就觉得,董香香说话办事,句句都在点子上,事事都办得合大体。哪里像他还会犯一些招人反感的错误? 越想这些,他心里就越失落。总觉得董香香都快能代替他,给老许家顶门立户了。那要他这个许家的儿子还有什么用? 事已至此,他好像只能寄希望于明年能考上大学了。 不然在这样下去,他真不知道该以何种地位在家里继续呆下去了? …… 许母和董香香一路坐着牛车到了城里。下车后,又一路走到了城西点心厂。 因为已经算是认识马厂长了。所以,这次许母直接就拜托看门人帮忙去问问,马厂长有没有空?她还有些事情找马厂长再谈谈。当然,如果马厂长没时间的话,她们可以继续等。 看门人很快就进厂里帮忙通报了。 许母趁机拉了拉董香香的围巾,还帮她搓了搓手,问道:“香香,你冷了吧?如果等得时间长的话,你就绕过这条巷子到那家红星饭馆里坐坐,点点东西吃,喝点热开水。妈把你哥攒下的粮票给带来了,你别舍不得花。” 董香香连忙说:“妈,不用,我不冷,咱们就一起等吧。” “这孩子,跟你妈还犯倔。” 母女俩正说着,那位看门人很快就出来了。 “许秀兰同志,马厂长让你进去。还是昨天那间办公室。” “唉,麻烦你了,老哥。”许母连声道谢。 “不用了,你赶紧进去吧,这天还怪冷的。”看门人连忙说道。 “唉。”许母应道,很快就带着董香香进去了。 另一头,马厂长原本以为话都说清楚了,他们厂子不做瓜子饼。许秀兰同志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 哪里想得到,她居然又来了?而且只隔了一天。马厂长还是了解许秀兰同志的倔性的,同时也觉得她一个女人不容易。今天的天气又特别冷,马厂长不忍让她继续再等了,所以直接就让进来了。 …… 许母带着董香香穿过厂区,直接就来到了三层的厂长办公室,马厂长站起来接她,还特意给她们倒了两杯热开水。 “许秀兰同志,我想昨天咱们都把话说清楚了。你还有什么事想跟我说么?”马厂长问。 许母也觉得又来麻烦人家,挺不好意思的。不过都这时候了,也顾不上面子了。许母开口道: “马厂长,是这样的,您说您这里只做酥类点心不做饼。刚好,我闺女也会做一种酥类点心,我们就想拿过来给您尝尝看。您尝着又是好,我们再往下谈谈。如果您觉得不好,我以后也不会再来给您添麻烦了。” “好吧,既然你都带来了,就拿来给我尝尝吧。”马厂长倒是也不为难她。只是,他心里仍是认定双方并没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第23章再试 许母很快就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个铝制饭盒。当她打开盒盖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马厂长,顿时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香甜味。 马厂长家是在京城里面住的,他也吃过不少的糕点。只是说句坦白的话,他真没见过这么香的酥类点心。 不得不说,许母带来的这些小圆酥,一下就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用指尖小心地拿起了一块儿,细细地打量着。这酥饼从外观上看,并没什么特别的,跟他们厂里做得那些桃酥非常像,只不过颜色浅了点,上面还点缀着几粒瓜子仁。可它怎么这么香呢? 他干脆把那块酥饼托在掌心上颠了颠,个头小了,重量也轻了。看上去明明就很普通,却给人一种内里有料的感觉。他注意到这些小圆饼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齐整,里面有一些棱棱角角的料从面里透了出来,仔细一看,是瓜子? 他终于忍不住掰了一小块儿酥饼下来,果然看见一粒粒的瓜子仁和在面里了。 这些都是最简单的工艺,他们厂的确可以做这个饼。只是闻着香,也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呢?马厂长干脆把酥饼塞进嘴里。 那看似和桃酥很像的小饼一送到嘴里,马厂长就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饼实在太好吃了。跟他们厂里生产的那些桃酥,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桃酥,桃酥,顾名思义就是用核桃作料,烤制出的酥饼。每个地方的桃酥制法都不太一样。只不过桃酥有个弊端,如果处理得不得当的话,很容易就会带上核桃那种苦味。 更直白点说,由于物资的限制,马厂长他们厂里的核桃酥实际上也有点苦。可是,这并不妨碍厂里桃酥的热销。 有的地方桃酥像砖头一样硬,照样被人买回家去吃。 只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谁不想吃点好吃的点心呢? 而且核桃什么价格?瓜子又是什么价格? 霎那间,作为经营者的马厂长立马就意识到了这块儿酥饼的价值。 “这饼真是你们自家做的?”他看向许母沉声问道。 许母点点头。“的确就是我闺女今天早上刚做出来的,这不是直接就拿过来给您尝尝么?” 听了她的话,马厂长这才注意到,从进门后就老老实实坐着,几乎没有开口说话的小姑娘。那姑娘身上几乎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那种活泼和躁动。 她显得很沉稳,而且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 一时间,马厂长还真不能把她当个孩子看了。他一脸郑重地开口问道。 “姑娘,这饼叫什么?” “瓜子酥,不过我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幸福饼。”董香香说着就抬起眼睛看向马厂长。 她的态度大方又从容,完全没有乡下孩子那种忸怩。她虽然也尊重马厂长,可并不惧怕他。就好像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马厂长突然就忍不住有点欣赏这小姑娘了。看来,许秀兰同志还真是挺会教养孩子的。 “那瓜子酥的制作工艺复杂么?”马厂长又问。 “不复杂,除了瓜子仁这种配料替换桃酥以外,这个饼跟桃酥的制作方法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董香香说。 “这样呀,那这个瓜子也是你家祖传秘方炒出来的?”马厂长忍不住问。 “桃酥原本是宫廷点心,皇宫里的桃酥是要做成核桃形状的。清朝灭亡之后,白案御厨的手艺慢慢流传到民间。民间的厨师又加以改进,就形成各种风味的桃酥。我做的这个瓜子酥也是这么演变过来的。不管是核桃也好,瓜子也好,不同的点心师制作的方法也都不一样。 我家炒瓜子的手法,实际上,就是源自于白案厨师处理瓜子的办法,也可以算是点心食材的初步加工。这样炒出来的瓜子不但可以当零食吃,而且,用这种瓜子做出来的点心,闻起来很香,入口又很脆。” 董香香简单地给马厂长介绍了自家瓜子秘方的来历。她说得有点太专业了,马厂长由不得就高看她了几分。 “这么说你也是白案厨师?” “我……还算不上呢,暂时就学会了一点皮毛。”董香香谦虚地笑道。 “会这些小皮毛也算是本事了。”马厂长说完,又看向许母,笑着问。“有这么一个女儿,你很骄傲吧?” 许母也笑道:“我是走运,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善事,这辈子才能养个这么好的女儿。” 一时间,两人又聊了几句题外话,双方关系很快就变得比较融洽了。 这时候,马厂长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瓜子酥就是董香香亲手做出来的。只不过作为一个国营厂的经营者,他并不想轻易就做出什么承诺。 董香香也看出马厂长动心了,不然他也不会跟许母聊家常。她抬头看了许母一眼,许母是个性子很直白的人,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三言两语就被马厂长带开了。 因为没有真正接触过,董香香也不知道马厂长为人怎么样。她生怕母亲会吃亏,于是干脆就笑着对马厂长说道: “马厂长,我们家就专门做瓜子的。如果您这厂子里肯从我们家进瓜子的话,我愿意把家传的瓜子酥配方送给您。” 马厂长本来想跟许秀兰同志多聊几句呢,乍一听董香香这话,就是一惊。 这孩子说话到底靠不靠谱呀?她真的能做得了主把配方送给他么? 要知道一旦有了点心配方,知道材料配比,他们厂里就可以直接生产这种瓜子酥取代桃酥了? 马厂长心中不太确定,就忍不住抬头看向许母。许母却点头笑道:“这配方本来就是我闺女的,这件事她做主。” 听了她的话,马厂长心中到底还有几分犹豫。 这时就听董香香继续说道。 “除了配方之外,将来您厂里生产出来的瓜子酥味道不到位,我也可以负责帮您修改配方。至少对瓜子酥这类的点心,我还是有一定心得的。只要您肯一直用我们家的瓜子,在瓜子酥的味道方面,我就给您负责到底了。我想往下了说在昌平县城里,往大了说整个京城,甚至全国,也未必能做不出这么好吃的酥类点心吧?咱们城西糕点厂如果做了,那就是全国独一份,根本就不愁卖不出去。” 董香香做了大半辈子白案师傅,说她已经达到了特级水准也不为过,只不过她没有去考过厨师资格而已。 重生之后,她并没有在许母面前,掩饰过这方面的才华。所以,这时候,她才敢锋芒毕露,在马厂长面前做出这种近乎狂妄的保证来。同时,她也相信,母亲一定会很默契地站在她这一边支持她的。 马厂长听了她这番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又上下打量董香香一番。 只是董香香长得实在太显小了,那张脸也太孩子气了,就算她身上带着几分从容和自信。就好像她在酥类点心方面就是权威似的。 可是,马厂长还是很难相信董香香。如果是性格坚毅的许秀兰同志这么跟他说的话,马厂长几乎都可以立刻答应下来。毕竟做出全国独一份最好吃的酥类点心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而且,现在国营厂都是靠上面分配任务的,上面让他们做多少桃酥就做多少桃酥。现在是赶上春节这个旺季了,所以工人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地生产。 但过一段时间,他们的厂子的生产量很快就会降下来。特别是到了淡季的时候,工人们几乎不开工的,每天都在车间里懒洋洋地打瞌睡,打牌,甚至织毛衣。反正每个月都发那么多死工资,工人对工作也没有什么积极性。 可是作为一个有野心,想闯出一番事业的厂长,马国文自从半年前调到城西糕点厂之后,就一直励精图治,想把厂子的效益给带动起来。 可惜,一来他手下没人才,二来他对点心缺乏了解。厂里的工人又都是大爷,根本就不肯听他这个厂长的话。所以,马国文几过月来虽然弹精竭虑,仍是没有想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来,反而多了一种蛟龙被困浅水滩的无力感。 许母和董香香这次到来,对于马厂长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大机遇。 马国文是真的动心了。只是他就是信不过董香香这个年龄。此事事关重大,他又怎么能轻信一个小女孩呢? 许母心里也觉得,董香香说得话者实在太大了,会让马厂长觉得她在吃牛。她想帮女儿说两句,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 董香香也意识到了,她不小心就忘了自己脸嫩了。由于对自己的点心实在太自信了,所以,一时疏忽就把上辈子的大师傅的底气拿出来了。 此时,马厂长面上并没有显出来,他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董香香抬头看向他。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能放低姿态了,也就只能继续强势下去了。董香香抿了一下薄唇,沉声说道。“马厂长,我愿意当着您的面,做甜口、咸口两种口味的瓜子酥,给您试吃。” 马厂长听了她的话,那双眼睛瞬间就变得尖锐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敲了下桌子,开口道: “好,只要你当场做出让我们师傅满意的瓜子酥,我就同意跟你们合作。以后,不管是不是瓜子酥也好,其他点心也好,我们城西糕点厂只要需要的瓜子原料都找你们进货。” “好。”董香香也点头同意了。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 因为此事牵连很大,所以,马厂长干脆就叫上厂里德高望重的鲁师傅,带着许母和董香香直接就到厂里的小食堂去了。 由于不到饭点,鲁师傅就让食堂里的人先腾了地方出来。 面粉鸡蛋白糖之类的食材,食堂里都是现成的。董香香早就提前准备了一些剥好的瓜子仁的。所以,走进食堂里,董香香洗干净手,做好准备,就开始和面。 马厂长和那位鲁师傅就站在大门口,瞪大眼睛看着她。 许母实在有点紧张,她也没想到董香香胆子这么大,居然真敢这么和马厂长谈。 她又哪里知道,如果董香香不把话说死,不在马厂长面前露出一手真本事,本他们压住。马厂长还真未必会轻易答应她们。 马厂长也不懂白案厨师的手段,他只是觉得董香香这个半大的孩子实在有点太过厉害了。像能做全国最好的酥饼这种话,普通的孩子跟随便说出口么?董香香倒好,不仅说了,还要亲自动手做给他吃呢? 一时间,马厂长还真抱着几分期待。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三人之中也就那位鲁师傅,一眼就看出董香香是有几分真功夫的。 旧时的传统白案厨师除了那些基础工以外,需要被大师傅手把手的带上六年才能真正出师,再去另立门户,被别人尊称一声“师傅”。现在这个时代,人们都过得比较粗糙,吃饱饭就已经不错了,已经没有人再去追求那种精致美观的传统点心了。 鲁师傅看见董香香做点心的那些手法,却再次想起师傅带他的时候了。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很多东西掌握得并不纯熟,甚至像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但是她绝对是学过一些制作点心的真本事的。 想到这里,鲁师傅就冲着马厂长点了点头。马厂长很快就给他使了个眼色。 头发都花白了的鲁师傅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问董香香。 “小姑娘,您这手白案功夫是跟谁学得?” 董香香也没抬头,就随口说道:“没人教,只是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跟外公母亲一起做过点心了。好多东西我都有一些印象。 半年前,我们家里富裕些,我妈就希望我把外公和母亲的手艺捡起来,我这才开始自己摸索着做点心的。” 董香香说完这句话,马厂长就下意识地看了许秀兰同志一眼。如果不是董香香亲口说出来,他还真以为董香香就是许同志的亲女儿呢。 那么疼爱,那么照顾,原来是收养的孩子? 一时间,马厂长只觉得心里有一团雾,他是越来越不了解女人了,特别是许秀兰同志。 只听鲁师傅又继续问:“这么说没人教你?那可真是不得了。这样下去,你在制作点心方面,前途不可限量。姑娘,我能不能问上一句,你外公姓什么呀?” “我外公姓董。”董香香说。鲁师傅哪里知道,董香香早就出师了,只是怕母亲起疑,做点心时一直留着力呢? 鲁师傅笑道:“噢,难道是曾经在贵香楼掌过白案的那位董师傅?唉,我也听说董师傅后来辞工回老家了。只是,没想到我都快六十了,竟有缘见到他的后人。”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很多有真本事的人都消失了。当时,人们觉得这些老手艺可能并不重要。直到很多年之后,大家才会发现那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作为一位传统白案厨师,鲁师傅只希望董香香这个董家后人,真能传承她外祖父的手艺。不然,那种精湛的白案功夫要是失传了,实在太可惜了。 说话的功夫,董香香已经把咸甜两种口味的瓜子酥都做好了。 鲁师傅让徒弟把做好的两盘瓜子酥,拿到厂里去烤了。徒弟走了之后,鲁师傅就忍不住拉着董香香继续聊点心的话题。 鲁师傅一脸惭愧地说:“我年轻时候吃不了苦,就跟师傅学了点皮毛。哪里想得到,几十年后,我就成了厂里的大师傅了呢?这都是缘分呀?” 董香香开口劝道:“您这些年实践出来的真本事,并不比大师傅差在哪儿。您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师傅。” 其实她有点想跟鲁师傅打听外公的事。只是当着母亲的面,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鲁师傅聊天。却又因为她在点心方面的造诣,意外地得了鲁师傅的青眼。 另一边,等着也是等着,马厂长干脆也跟许秀兰同志聊了起来。 一个工人家庭出身,受过培养,有自己为人处世原则的厂长;一个农民出身,苦了半辈子,却保有乐观善良的农村妇女;两人聊起天来,却意外地投脾气。 不知怎么地,说着说着,就聊起养孩子的话题了。 马厂长忍不住叹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实在太不容易了。”而且,还有一个孩子是收养的。 越是了解许秀兰同志,马厂长就欣赏她的为人。 许母却笑道:“也没有那么难,两孩子都很听话,日子说过就过去了,一转眼两个孩子就都长大了。” 马厂长看着她笑得那么爽朗,也跟着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鲁师傅的徒弟就把烤好的点心端过来了。 马厂长和鲁师傅分别试吃了甜、咸两种口味的瓜子酥。两人看着彼此,都点了点头。 马厂长对董香香做得瓜子酥很满意。鲁师傅看过董香香的制作过程,断定他们厂可以生产瓜子酥,完全没有问题。 就这样,马厂长爽快地答应跟许秀兰同志合作,以后城西点心厂就订许家炒的瓜子了。 在双方握手的那一刻,许母那颗悬着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24章后续 马厂长和许母很快就签订了合同,董香香也把做瓜子酥的工艺写给鲁师傅,又跟他讨论了一番。 这件事眼看就要谈成了,马厂长看了跟鲁师傅相谈甚欢的董香香一眼,转头对许母说道: “许秀兰同志,不知道你女儿小董愿不愿意来我们厂里工作。如果小董她愿意过来的话,我可以给她安排个正式工的名额。到时候,她也可以和鲁师傅一起学习制作糕点的工艺。” 马厂长是真的很欣赏董香香这么个小丫头,不然也不会给出这么好的条件。 要知道,来城里来当工人,就是很多村里年轻人的梦想。 许母听了他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喜色,反而有点为难地看着他。“马厂长,不是我们不识抬举。实在是我闺女过了年才17岁,她正在沙滩中学念高中呢,我就想先让她念两年书。所以,实在不方便过来您厂里。” 董香香也接口道:“虽然,我平时在学校念书,不过休息的时间,可以来您厂里。如果到时候您厂里的瓜子饼如果需要改配方,我会尽快帮忙调整的。倘若鲁师傅不嫌弃的话,我还愿意跟师傅学点本事呢。” “我当然不嫌弃了,丫头,不单是在厂里,以后你也可以去我家里。”鲁师傅一脸笑意地看着董香香,显然非常喜欢她。 马厂长见许家母女一唱一和的,竟都没对他提供的这个工作机会动心,倒也没生气,反而觉得这对母女都很通透。于是,笑着对董香香说: “好呀,小董,那随时欢迎你们来我们厂里。” 就这样马厂长又跟许母约定,过了春节,等做好准备,就从许母那里进瓜子。 双方都说好了,许母这才提出告辞。这一次,马厂长是亲自送许家母女到糕点厂门外的。双方又忍不住客套一番。 那位看门人一脸吃惊地看着许母。他还真没想到,他们厂子来来去去那么多人都谈不下来,许母这个乡下女人竟谈下来了?看来还真是有志者事竟成。话说回来,单单是许母的那份毅力就值得旁人钦佩。 走出城西糕点厂,许母突然就觉得身上变得轻松了许多。 这两个月来,马文梅就像一块儿黑云死死地压在她的头顶上,遮住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只觉得完全没有指望了。 可这一刻,包裹里装着那一直合同。那块儿黑云却变成了雨雪,在她身边轻飘飘地落下来。 有了城西糕点厂这个大户,以后她再也不用怕马文梅了。大不了,他们家就不做零食瓜子了,就专门给点心供原料。香香不是也说了么,他们家这个瓜子方子,本来就是白案厨师处理瓜子的老法子。 许母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越想越觉得爽快。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许母侧头一看,董香香正调皮地抬起头面看向天,刚好有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鼻子上,一凉,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许母看她这么孩子气,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傻姑娘,还像小时候似的吃雪玩呢?”她说着就上前,帮董香香整了整领子,把头巾围好。 董香香也笑着还嘴。“哪有?我就是在看雪,是在欣赏雪花呢。” “雪花要仰脖子赏呀?也不怕把脖子扭了。”许母说着就拍了拍她的脊背,让她老实点。 董香香却笑着,跑过来抱住了她的手。“妈呀,老话不是说么,瑞雪兆丰年。这瑞雪都下起来了,明年咱们再种瓜子,一定会大丰收吧?” “这小毛丫头还想着种瓜子的事呢?”许母笑骂道。 董香香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肯定得想着。等明年,咱们家就给马厂长供瓜子了,说不定还要给大湾乡点心厂供瓜子呢。等到他们的点心生意越做越大,越卖越多,咱们库里那些瓜子都不够用。等到了春天播种的时候,还是多种些葵花才好。” 许母听了她的话,有点发懵。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从哪里来的信心。 “你怎么就觉得瓜子酥一定能做起来呢?说不定马厂长就生产一季呢。”许母忍不住问。 董香香却摇了摇头。“妈,你想呀,咱们家这瓜子酥跟供销社卖的桃酥哪个好吃呀?这两种点心都放在供销社一起卖,您会选择买哪个?” “当然买瓜子酥了。”许母道。 “这就是了,都是国营厂的,瓜子酥肯定能压倒桃酥。再加上我觉得马厂长很有能力,我觉得他一定会干一票大的。”马厂长四十出头,就调到这么大的国营厂当厂长,要说他没能力没人脉,反正董香香不信。 “还干一大票……你这丫头说得都是什么词?妈是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许母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她心里已经认同了董香香的说法。 说不定,到了明年,他们这瓜子酥真的做起来了呢,到时候,她们的瓜子也的确会不够用了。看来是时候,该去找许红旗好好谈谈了。 想到这些,许母就对明年充满期待。前两天,她还在为过年发愁呢。她生怕过春节的时候,马文梅还要来他们家触霉头。可是,现在她却开始盼着赶快过年了。 与此同时,她又再次想起,半年前,董香香跟她提过的建立乡镇瓜子厂的计划。 只不过,这半年来,她一直没能绕过马文梅,打开瓜子生意的局面。所以,那个大计划也就放在一边了。 现在跟城西瓜子厂合作,他们自然要考虑办瓜子厂的事情了。 许母突然觉得,冥冥之中,一切都在按照董香香规划得那样发展着。 大概是她想太得多了,他们家小丫头才多大呀?聪明是聪明,可也未必聪明到那份上。 许母想着,转头就把这个想法忘在一边了。 母女俩一脸喜气地说说笑笑。 因为高兴,许母特意拉着董香香进了一家气派的饭店,准备吃一顿好的。 董香香对这年代的饭店很是好奇,一进到里面,就东张西望的。 许母自己也没吃过这种正式的饭店。可是,看见小女儿这样子,她心里还是有些自责。早些年日子过得太辛苦,她这个当妈的,还真没带孩子们来城里吃过像样的好东西。不过,以后他们就有钱了,有机会可以多带着孩子出来见见世面。 许母干脆就点了鱼呀,排骨之类的肉菜。她刚点两个,董香香就伸手拦了她,“妈,咱们娘俩吃不了这么多,一个荤菜一个素菜就足够了” 许母凑过去,小声说道:“没事,咱们不带饭盒了么?可以带回去给你哥尝尝大饭店的手艺。” 听了许母的话,董香香忍不住喷笑了出来。这个年代,母亲就知道用环保饭盒打包了。 许母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又点了一个家常豆腐,一个素炒青菜。 服务员一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就是农村人,心里就有点怕她们付不出钱来。许母做了半年生意,贯是会看人脸色的。倒也没为难她,直接就先了付钱和粮票。服务员这才松了口气。 许母又道:“我这一年到头,也就带孩子吃这么一次好东西。同志麻烦你们能快点上菜么?” 她说得很客气,又提前给了钱,那服务员也痛快地答应了。 “好嘞,我马上去帮您去厨房催催。” “那麻烦你了,同志。” “您客气了。” 服务员一走,许母转头就教董香香。“你在学校里也是,一个人在外的,我们离你又远。很多时候,你顺着人说两句软话,张嘴解释一二,也就不会太吃亏了。千万别一直死扛着,你这丫头就是太倔了。 牛晓丽那丫头是怎么欺负你的,妈是不知道。可这事妈早就想跟你说说了。你觉得你把她打了,没有什么错?可是,打完牛晓丽,你那些同学还敢跟亲近么?” “……”董香香也没想到母亲跟她说这个,一时半会都傻了。 许母也不用她回话,就继续说道。“不用问,妈也知道,别人都绕着你走吧?唉,妈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这些年下来,妈至少摸透了一些弯弯道道。” “那您说,遇见那事,我还能怎么做?”董香香问。 “告诉老师呀,她欺负你,你就哭出来,自然就有人帮你说公道话了。而且,也不会累计你自己的名声了,何必像现在这样非要自己动手呢,这小笨丫头。”许母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番话弄得董香香有点哭笑不得,母亲这是在教她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么? “还有今天跟马厂长谈瓜子的事,你也太急了,口气也太大了。也不想想你撑死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要不是后来你真做出酥饼来,马厂长是不会相信你的话。” “我这年龄还是硬伤。”董香香苦笑道。 “这话倒也没有错。所以,你以后就更要注意些。特别是一个人在外,做什么事都要多想想,再说再做。”许母是担心她倔性又不知深浅。 “唉。”董香香不住的点头,虚心地接受了母亲的教导。 与此同时,董香香的心再次变得很绵软。上辈子,也是这样,母亲疼她,爱她,帮着她,护着她。所以,这辈子,也轮到她回过头帮着母亲,护着母亲了。 马文梅为人急功急利,性格狠辣,做得那些事实在欺人太甚。她既然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份上,那就别怪别人反过头算计她。 等着吧,她倒要看看许、马两家,谁笑到最后? 母女俩又聊了两句,服务员就把饭菜端过来了。这年月,给得菜都很实在,董香香看见这么多肉,眼睛都瞪圆了。 许母就冲着她抬了抬下巴。“放开腮帮子吃。” “唉。”董香香马上就上了筷子。 母女两个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庆功饭。吃完饭,顺便就去买了一些年货。 等她们按时赶到集合点,跟乡亲们汇合的时候,母女二人手里都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有人就忍不住笑着问:“原来你们娘俩是置办年货了?我还以为你又去谈生意了。” 许母却笑着说:“大过年的,有些事也该放放了。” 到现在,她们都知道马文梅在他们队里有报耳神。所以,很多事情许母并不打算声张。就让马文梅继续得意下去吧。到时候,在看她怎么下得来台? 她这么一说,村里的人也就不知道,许母带着董香香已经把瓜子销路谈好了。大家只知道许家娘俩已经开始采买年货,准备过年了。 等到马晓月阴差阳错地,帮马文梅打听到这个重要消息之后。 马文梅还自己琢磨呢。“许家那个老寡妇这是怎么了?前几天还要跟我死斗到底呢,这两天突然就想通了,改变注意了?” 马晓月想了想说:“被挤得到没办法,可不就只能放弃了么?前两天,我看国梁妈嘴角都起水泡了。堂姐你那么厉害,她们在县城都跑遍了,也没有人愿意接她的货。那她还能真么样?想卖瓜子零食,还不是得靠堂姐你。难道她们还敢坐长途车,去京城里跑?我看咱们这边,也就堂姐你有这种魄力和胆量。国梁妈和陈小英也就是瞎蹦跶,蹦不出什么花来。” 马文梅听了堂妹的话,眼里滑过了几分得意。 “你说得也是。是我想多了,路都卡死了,她们再怎么蹦跶,也跳不出我画得这个圈。唉,办年货过大年好呀,她们早点识相地去过大年,咱们也早点消停。等过了春节,我再送她们老许家一份大礼,到时候有她们好瞧得了。跟我斗,我要让她们把秘方都赔给我。”马文梅冷笑着说。 马晓月眼看着马文梅的脸都笑歪了,表情也越来越可怕,吓得她缩了缩脖子。她是越来越不明白了,小小一个瓜子生意而已,为什么非要弄得跟打仗似的? 不过,当初她贪了马文梅许给她的那点小利,就早已走入局中。现在就算想出去,也不出去了。只能沦为马文梅的报耳神,继续想方设法地帮她打探国梁妈和陈小英的消息。 偶尔,马晓月也会想,她男人也是许家人。如果有一天,这件事被戳穿的话,他们家在小西庄还有立足之地么? 不过,在拿到马文梅给的分红钱,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之后。这些良心上的顾虑,也就被她慢慢地抛在一边了。 同样的为了这些钱,她也要忍耐堂姐在她面前放纵发疯。 不得不说,这样子实在太难看了,一点都不像一个成功的买卖人。 …… 当天晚上,许母趁着夜色,就带着年礼去了陈小英家。然后,把谈成城西糕点厂的事跟陈小英细说了。 陈小英听了这个消息,感到大为振奋。 这些日子,她不断地在往城里跑。不止找糕点厂,还不断地去找那些商贩。也正因为这样,才给马文梅造成了一种错觉,她们还在想尽办法跟那些商贩搭上线。 这一个半月里,陈小英才是最辛苦的人。她仗着年轻,比许母跑得多,跑得勤。可惜处处碰壁,竟一次都没谈成功过。她心里的苦闷和压力可想而知。 谁成想许母和董香香这次竟然谈成了呢? 陈小英心里疑惑又不堪,许母也知道她辛苦,少不得安慰一番。她对陈小英也不藏私,把自己跑销路那些事,都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 直到许母说,人家厂子不让私营和个人进门,大冬天里,她就厚着脸皮站在人家厂子大门口,等着厂长出来,一等就是好几天。最后把厂长给打动了,让她进去。 陈小英听了这话,心里实在佩服许母的毅力和胆气。她原来竟不知道,跑销路竟然要做到这种程度呢? 一时间,陈小英心里不禁百感交集。只恨不得,她也再出去跑一跑,试一试。 “婶子,我也知道您能干。可您都把城西糕点厂跑下来了,能不能把大湾乡让给我去跑跑看?” 陈小英跟许母主动请缨,想再去跑大湾乡点心厂。许母本打算自己去的,不听她这么说,就很干脆地答应下来。 而且,还帮陈小英出谋划策,又把董香香说得那些白案厨师加工瓜子的事,都跟陈小英细说了。陈小英也一一记下了。 两天后,陈小英来许国梁家送礼时,带来了大湾乡的好消息。 许母高兴地拍了拍陈小英的手。“小英呀小英,你可实在太能干了。” 陈小英忙笑道:“婶子,抡起灵巧能干,长辈里我可不敢跟您比;小辈里我也比不上咱们家香香。您呀,还是别夸我了。” 董香香也在一旁笑道:“嫂子,你说这话太谦虚了。要夸人可别带上我,我不管瓜子这摊事,就负责做点心,你和我妈才是大功臣呢。”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视一笑。 到了现在,两个销路在手,她们完全不用再怕马文梅了。 第25章过年 虽然晚了一些日子,许母还是特意请人杀了家养的那两口大肥猪。 许家三口一连忙和了好几天,清洗、加工、制作,把年三十到初十五要的伙食都预备好。 其实,往年也没这样繁杂,只是今年许母挣钱了,手里富裕了,就想好好过个大年。所以,就干脆多置办了一些年夜菜。 许母是恨不得这些年在灶台上的本领都拿出来。刚好,董香香也看那本《八珍玉食谱》学到了一些处理菜肴的“皮毛”。母女俩干脆就一起合作了。 不提鸡和兔用大柴锅炖出的美味,也不提用草绳困出来的方块猪肉;单单是小瓷碗大的四喜丸子,肉和米粉掺和在一起的米粉肉,还有梅菜扣碗肉,就让许国梁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青年大开眼见。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乡下的女人们,也精通这样多的厨房秘技。 还有母亲动手灌出来的肉肠,董香香卤出来的猪头猪杂。许国梁每天被他们支持得团团转,什么力气活都叫他做。只是在美味的笼罩下,他卖力气也是心甘情愿的。 虽然,这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飘着肉香。可许国梁却断定,他们家里做得年夜饭一定是最好的。 家里的每个成员都累得腰酸背疼得,年夜饭总算是做得差不多了。 许母还特意带上董香香,提了一些自制的半成品肉菜到城里去探亲访友。 往年的时候,许家太穷,大姨家厚道,顾念亲戚情分,总是接济他们。 董香香每次跟母亲来大姨家串门,大姨都会想办法卖点肉,给他们包一顿香喷喷的饺子吃。临走的时候,还会送一些旧衣服给他们。 今年许母手头宽裕了,特意带了一些上好的肉菜,给自己姐姐送来。董香香也亲手动手做了小点心提过来了。 大姨家的小孙子拿起董香香做得南瓜小包子就吃,咬一口居然是豆沙陷的。 孩子妈看见了,就夸道:“香香这手可真巧,这点心外面都没有卖的。” 许母就笑着说:“这丫头自己在院子里搭了个灶,烤出的饼可好吃了。” 大姨也笑了。“要我说,你是越来越有福气了。” 等到把许母带来的那些礼物收好,大姨这才拉着许母去一边坐了。她忍不住拍着许母的手说。 “能带这些好东西来,可见,你们家日子是真的好起来了。” 许母笑道:“这不是在村子里倒腾瓜子么,总能赚到一些辛苦钱的。” 大姨又抬头看了看,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的董香香,又对许母说:“现在好了。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都拉扯长大了。这么多年,你总算是熬出头了。” 许母却说:“这么多年,多亏了大姐你一直在帮我们,不然我还真未必坚持得下来。” “你这说得哪里的话,我又能帮你什么?是秀兰你自己能干。当初我是劝你改嫁的,偏偏你这人性子倔,非要自己撑起来。唉,咱们还是别说这些败兴的话了。对了,国梁不是考大学了么?他的成绩怎么样呀?”大姨转开话题又问。 “成绩还没出来呢。不过,他自己说应该还行。” “那就没问题了,国梁那孩子打小就会读书。对了,如果国梁考上了,咱可一定让他去读。念了大学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以后就留在京城里了。”大姨劝道。 许母点点头。“我知道,反正现在家里富裕了。两孩子要念书,我都供着。” 大姨也笑道:“你能想到这些就好了,以后,你养的孩子会有大出息的。” 老姐妹俩又聊了一些家常,许母带着董香香就告辞了。 大姨本想留她们在家里,再吃一顿包饺子的。可许母却说,还要去别人家看看。于是,大姨也不好多做挽留了。 离开了大姨家,许母带着董香香就到城西点心厂来了。 因为是个周末,点心厂是不开工的。许母特意找看门人打听了地址,就绕路带着董香香来马厂长家了。 不管是瓜子酥这事,还是大湾乡点心厂那事,都是马厂长帮了她们一把。 许母这人懂得感恩。这年头也不讲究什么送礼之类的。只是正赶上春节,走亲戚串门送点东西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许母干脆就拿着自家做得土猪菜,想送给马厂长尝尝,表达一下谢意。 她们来的时候,马厂长还真在家。 一见是许家母女,马厂长还有些诧异。他连忙打开门让她们进来。 不得不说的是,瓜子酥是一件双赢的事,已经让马厂长逐渐掌握了厂里的主动权。所以,他还是很重视许家母女的。 反倒是许母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这都快过节了,马厂长家还是冷锅冷灶的,还有点乱糟糟的。 马厂长一脸歉意地抓抓头。“抱歉呀,我这两天实在太忙了,也没空收拾。这样吧,您们先坐一下,我去烧点水来?” 许母连忙说道:“马厂长,您还是别忙了。我们马上就走。其实,今天我们过来是特意为了感谢您的。您给我们介绍的大湾乡点心厂已经谈成了。他们经理已经决定跟我们订瓜子,做瓜子饼了。” “是么?这可太好了。许秀兰同志很会谈生意。”马厂长笑道。 许母连忙摆了摆手说:“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您跟我们地址,我们都不知道大湾乡点心厂。” “许秀兰同志,你就是太客气了。要我说,是你们瓜子炒得好,人家才会给你们机会的。说实话,我还真没见别人这么谈生意呢。”马厂长说着就笑了。他笑得时候,眼睛边上还带着两条深深的笑纹。看得出来,这人的性格很好。 马厂长这人有能力,有魄力,又是实打实地为全厂工人谋利益。同时,他眼界也宽,能容得下别人。不然,也不会跟许母合作。 “是这样的,我们村里讲究过节杀猪过年。我就想着让您也尝尝我们农家的土猪肉。”许母说着,就把篮子打开给马厂长看。 “马秀兰同志,你这可太客气了。我也没帮你什么忙,值不得你这礼。”马厂长连忙摆手,就想推辞。可是,看着许秀兰同志那双诚恳的眼睛,他的拒绝就显得有点无力。 董香香也在一旁帮腔。“自己家养的猪自己家卤的肉,根本不用花钱买。马厂长,您就收下吧。” 许母也劝道。“是呀,马厂长,就是点吃食,我们自己动手做的。” 最后,马厂长到底同意,让她们把那筐子土猪肉留下了。 双方又客气了两句,许母就带着董香香起身告辞了。 她们走后,马厂长打开篮子一看。的确是农家自制的土猪肉,只是做得好像有点太精致了? 那用草绳绑的方方正正的肉,好像应该叫东坡肉吧?那烧成红皮,泛着油光的猪脚,完全像是饭店里大师傅的手艺。还有那一看就困得很紧实的农家灌肠,以及那一大片卤猪肝。 这许秀兰同志做饭的手艺也太好了吧?没想到她不止在工作上敢拼敢闯,有股韧劲;还这么会过日子。 自从马厂长老婆去世之后,他孤家寡人一个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年的想法了。 可是看着篮子里这些猪肉菜,他突然又开始想吃年夜饭了。 ……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小西庄里,炮竹响翻天。 许母带着两个孩子围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年夜饭。许国梁吃得满嘴油,干脆就不用筷子了,直接下手抓着排骨啃。 许母看着他笑道:“你慢点吃,也没人跟你抢。今天,咱们家肉管够。” 她再看向董香香,董香香正拿着筷子夹着一片米粉肉,斯斯文文地就着米饭吃着。 许母就忍不住想,她这小闺女和蠢儿子还真是各方面都不太一样。 这半年来,许母做瓜子买卖,见识的人和事多了。自然也就发觉两个孩子其实不太合适。 只是,许国梁现在正是对董香香上心的时候,董香香那边又还小呢,不定性。许母也不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就说出来。 她只希望,明年儿子能考上大学。到京城去,好好见见世面,开开眼。到时候,很多事情他也就慢慢明白了。 许母正暗自思量着,董香香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片米粉肉。 “妈,这个肉可好吃了。您别光看着我跟我哥吃,您也下筷子嘛。” “好,妈也跟你们一起吃。”许母笑着端起了碗。 听着屋外震天的炮竹响,她只觉得今年这节过得很美。 大概明年也会越来越好吧? …… 年初一的早晨,许母给许国梁和董香香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许国梁原本还想推拒一番,跟母亲说,他已经长大了,不要压岁钱了。只不过,他冷不丁抬眼一看。董香香那边已经高高兴兴地接过红包,满脸笑意地凑在母亲身边,道谢了。 “谢谢妈,明年我一定会红红火火的。” “是呦,我闺女明年就是小红人。”许母笑着扭了扭小闺女的鼻子。 许国梁站在一边,拿着红包有点发傻。那些会惹母亲生气的话,他到底没说出口。 …… 另一边,许红旗已经听陈小英说了,许母的瓜子作坊已经找到新销路了。仓库里的那些瓜子已经不用愁了。 所以,正月里,许母提着东西来看许老爷子的时候,许红旗的脸上也带出了几分喜色。 “你来了,秀兰,进屋坐下聊吧。”他猜到许母定是有话要说,所以,直接就把她让到了老爷子的屋里去了。 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许母已经不用董香香在旁边帮她说话了。她自己就可以单独找许红旗许老爷子谈正事了。 进屋以后,喝了一口茶,许母就直接跟许红旗重新提起,想在队里办瓜子加工厂的事。 许红旗听了她这话,半响没有吭声。许老爷子坐在炕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他那个烟袋锅子,一副不管事的样子。 虽然,许红旗也知道许母已经跟两个厂子签下瓜子加工合同了,其中还有一个是国营厂。可许红旗心里还是隐隐觉得,现在就在队里办瓜子加工厂的话,实在有点太冒险了。 许母现在也明白了,很多事情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而且,还不能盲目争取,要沉得住气,找到最佳时机在开口,才能说服对方。所以,她不急不慌地喝着茶碗里的茶,似乎并不想在继续说什么了,反而很有耐心地等着许红旗先开口。 许红旗也没想到,这才半年的功夫,许母竟然变得这么能沉得住气了。现在居然不吃他这一套了。 没办法,许红旗叹了口气,就把他装腔作势的那一套给收起来了。他下意识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才开口说道。 “秀兰,在队里办加工厂这事实在急不得。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起来的。咱们跟乡里打报告,乡里批不批还两说着。咱队里也是人多嘴杂的,意见多了去了。那些人性子又野,指不定打成什么样呢。 依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这个瓜子作坊做起来,如果忙不过来,可以找咱们村里的人帮忙。” “这么说,还是我和小英两个人自己单干?”许母皱着眉头问。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俩这也是为咱们村谋利呀。咱们都是自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来,能抗得事我都帮你们抗下。我横是不能让你们吃亏吧?”许红旗沉声说。 他这是好话说了一大堆,实际上的支持一点都没有。 听了他这般推脱,许母倒也没生气,她只是抬头看向许红旗。 “那过年开春,咱们地里种啥呀?多分点地,种上葵花不为过吧?我这人是不会让乡亲们吃亏的,大家也是知道的。” “这是自然,去年你以三毛五的价格把咱们队上的瓜子都收了。等开春,大家自然愿意在自留地里继续种葵花。”许红旗笑着说道。 许母微微皱着眉头,有点不耐地看向他。 “那到时候,瓜子不够用的话,我就三毛五一斤,甚至四毛一斤去别的队里收。到时候,周围的庄子都在自留地里种上葵花,我就未必需要咱们队上帮忙了。 那我就直接去找马厂长谈,挂靠在城西糕点厂下面,成立一个他们下属的私营瓜子加工厂。那时候,可就未必用咱们队上的地方,咱们队上的人了。我在城里办厂,运货还方便呢。” 这个主意是董香香给她出的。董香香那意思是最好两边都挂着,才能更稳妥。 “这……”许红旗听了许母的话就是一惊。他哪里想到才半年的功夫,许秀兰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她还知道挂靠到国营厂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许红旗也不能继续摆队长的谱了。不然这件事真就黄了,到他嘴边的鸭子也就飞了。 “秀兰呀,你别激动。咱们都是自家人,我当然愿意支持你办厂了。不如这样吧,春耕的时候,咱们队上再宣传一下自留地种葵花的事。另外,咱们先再崩崩,等城西糕点厂真的把瓜子饼做起来,成为咱们稳定销路之后,咱们再想办法办瓜子加工厂。不然,那边瓜子饼做不起来,咱们办了厂,炒得瓜子卖不出去,咱们还不亏死。” 这次,许母也跟他似的,只顾着低头喝茶,半响都没有言语。反倒是许红旗被她急得够呛,却又不能逼她。 就这样,一杯茶下肚,许母才终于开口道。 “好,看在自家人的份上,我就耐着心思再等等。不过,最晚到年底,咱们队要是再没动静,那我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你放心,到年底,咱们队的瓜子厂早就办起来了。”许红旗笑着说道。 两人又具体商量了一下,许母这才起身回家。许红旗也跟着她站起来,殷勤地送她到院里。 …… 回家后,许母就把这件事跟董香香说了。“你大爷这人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董香香却安慰她。“这样也好。妈和小英姐既然能找到第一个销路,肯定能找到更多销路。以后销路越来越多,咱赚钱也就越多,自然能打动庄里的人。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支持咱们办厂,咱们做起事来也会容易些。” “这么说倒也没错。香香,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妈。妈以前是不敢跟你大爷这么讲话的。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不怕了。我居然都敢威胁你大爷了。他又是敢不同意,我真的敢去找马厂长谈。细想想,我这样的人,连书本都没正式念过,现在居然到了这种程度了。” 董香香笑道:“那是,我妈变得越来越厉害的。” “这小丫头嘴越来越甜了,就知道捧着你妈说话。”许母笑骂道。 “我妈本来就好。” 说着,母女俩就笑作一团。不管怎么说,这次许母是谈下来了。 第26章波澜 春节就在欢声笑语中走过去了。 董香香穿着新衣服,笑眯眯地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新的一年最让她开心的是,她居然长高了。 上辈子,她身高一直维持在1米58。新学期,到了学校一量,居然已经变成1米60了。虽然只有2cm,却让董香香看到了未来的无限可能。 为了身体好,继续长高,董香香现在每天早晨都会早起,到操场上小跑一圈。 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王秋华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她。“香香,你好像有点变得呢?” “有么?”董香香抬起头问。 王秋华想了想。“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你好像活泼了不少。” 董香香无语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终于发现我高了2cm呢。没想到你居然跟我说这个,喂,我本来就很年轻吧?” “你居然长高了?” 身高体壮,干农活是把好劳力的王秋华,忍不住看了看董香香的头顶。 “收起你那鄙视的小眼神,不然马上跟你翻脸。”董香香绷着脸警告道。 王秋华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一下就笑喷了。“果然是变活泼了,都知道跟我翻脸了。香香,你知道么,你以前总是沉默地坐在一边,看着宿舍里的孩子们聊天,你也不说话,顶多是跟着别人笑笑。那时候,给人的感觉还真挺像小老太太的。” 董香香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是么?我天生老成呗。” 王秋华一说,董香香才想起来。她本就是一个小老太太。只不过,现在家里事事顺心,日子过得很美满,再加上母亲很宠她,她好像真的变年轻了。 坐在对面的王秋华看着她这样,忍不住嘲笑道:“你又来了,你刚才那个表情至少老了10岁。董香香,你会变脸吧?” “那这样呢。”董香香说着就拉下脸皮,垂着眼睛看着她。 “至少得有五十开外了。你这丫头居然这么会开玩笑。”王秋华说着就大笑起来。 董香香看着她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笑起来,那双杏眼就眯起来了,很像一脸满足的小狐狸。 …… 跟董香香相比,许国梁就不是那么顺心了。 这个寒假里,许国梁经历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他送母亲进城找销路,偶然间,旁观了母亲站在点心厂门外苦等。那一刻,许国梁整个人都受到了拷问,做人需要怎么辛苦,这么拼命么?为什么就不能把瓜子卖给马文梅? 后来,他才知道,母亲是把瓜子当作一个事业来做的。将来,还要开办瓜子加工厂的。所以,她们才跟马文梅斗得那么厉害。 放眼小西庄的老少爷们,所有能干的都加起来,谁又敢想自己去开办个厂子,跑买卖呢? 可他那个没有念过多少书,在田间劳作了半辈子的母亲,却敢想也敢做。 许国梁震惊的同时,也钦佩母亲这份的胆量和勇气。同时,他也觉得很心虚。 过年时,母亲给他一个压岁红包,里面竟然放着整整一百块钱。都快顶他半年的工资了。许国梁拿着10块钱的大票,突然就觉得很茫然。 让他更难受的是,香香比他还小,还在念高中,却比他能干太多了。外人可能还不知道,许国梁却知道,是香香帮母亲说服的马厂长。 那天,许母从城西糕点厂回来,心里实在是高兴。就把马厂长想请香香去点心厂当正式工的事,跟许国梁说了。 许国梁虽然在离城里很近的小学当老师。可是,实际上,他身份上其实只是个乡村教师。 农村的孩子想进城里工作,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董香香竟然跟马厂长谈了一次,就得到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 许国梁听了母亲的话,第一个念头就是让董香香赶紧退学算了,去点心厂工作才是正经事。 可母亲却说,她已经拒绝马厂长了。 “为什么?”许国梁忍不住问。 许母底气十足地说:“香香,还要上学呢。她刚多大,正是多学点本事的时候。哪里能送她去上班呀?咱们家又不缺她那份工钱。” 许国梁顿时觉得很无语,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法跟上母亲的那些想法了。 更让他郁闷的是,春节的时候,母亲跟亲友聊天,随口就说,将来家里还要供香香去念大学呢。 “至于国梁和香香两人的事,等他们长大再说吧。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不兴包办婚姻了,咱们做老辈的着什么急呀?” 许国梁不小心听了这句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照母亲的意思,他和香香的婚事未必做得了数?那这些日子,他这么殷勤讨好董香香,到底又算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许国梁心情一直都不见好。一来,他怨董香香心里没他,也不知早点同他表明心意。二来,他又怨母亲被外面那起子人都给带坏了,竟然说什么自由恋爱? 可惜,大正月里,许母和董香香也在忙和这商量建厂子的事,一天到晚嘀嘀咕咕的,也没空搭理他。 到了临开学的时候,许母到底是舍不得儿子,就想跟许国梁好好谈谈。 “国梁,你呀,有时候妈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很多事情你都特别死性,特别较真,一点都不知变通。你还知识青年呢?”许母说着就撇了蠢儿子一眼,她是真心想教他一些事理。 可惜,许国梁跟董香香不一样,董香香喜欢听她说为人处世的道理。许国梁却给点着了的炮竹似的,当场就跟她落了脸。 “是呀,我这个当儿子,什么事都不能让您满意。香香她却样样都好,样样和你心意,那才是你的好闺女呢。我算什么呀?您也什么事都不用为我打算,反正我也老大不下得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许母脾气爆的时候,听了这话,早就动手抽他了。现在,她性子是磨下来了,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生气。于是,干脆就开口道:“既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你倒是改呀?不知道怎么改,你就去好好学学做人的道理。” 母子俩犟了两句嘴,闹得个不欢而散。 许国梁骑着自行车就回学校了,一连两礼拜都没回家。 他就想不明白,自己家为什么变成这样了?竟连一件合他心意的事都没有。 …… 许母那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自然也没心情理管儿子,就把许国梁放在一边了。 因为消息瞒得严实,马文梅并不知道许母已经找到销路了。 正月十五那天,她特意提着礼物就跑到许家来了,并且暗示许母赶紧把手里积压的瓜子,卖给她算了。 许母也一如往常地拒绝了。 马文梅倒也没生气,只是笑呵呵地对许母说:“婶子,这么跟您说吧,今年我有个大计划,打算开个食品加工厂,加工个花生、山楂、杏干啥的。以后,我可能也不单做瓜子买卖了。还卖其他小孩吃的零食呢。没办法,这供货实在太少了,想赚钱都没货卖。我不扩大经营范围,以后都要吃不饱饭了。” 许母一听她这话,心里就明白了。马文梅这是在威胁她,要断了给她的瓜子销路。 这时候,如果什么准备都没有的话,许母的瓜子作坊无疑就是被架在火上烤。马文梅心狠,过完春节,许母的瓜子可能就有一大半都卖不出去了。 许母低着头,盯着面前的白瓷缸子,半响没有吭声。 马文梅心里猜测,许母折腾了这么久,也该稍稍让一步了。只要她让出一步来,马文梅就有把握让她溃不成军。 许母好像口渴了,干脆就端起了缸子里的茶喝了一大口。 马文梅心里烦,面上却一脸笑意,只得耐下心思等许母松口。 可谁成想,许母放下茶缸,还是不肯买她的帐。反而是笑着对马文梅说: “是呀,文梅,你早该扩大经营面了。你这么能干,多卖一些话梅,杏干,糖果之类,肯定能赚不少钱呢。 我算看出来了,文梅,你跟我们这些胆小的乡下人都不太一样。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起来的,祝你一切顺利。” 她这一套其实还是从许红旗那边学过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在马文梅身上了。 马文梅听了许母的话,脸上再也绷不住了,皱着眉头看着许母一眼,冷笑道:“婶子,你这意思是说,就算我减少你这边进货,你也无所谓是吧?我又是以后只卖话梅杏干,不再进你家的瓜子呢?” 许母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 “买卖这种事,肯定要双方都愿意的。文梅,你既然腾不出手来买瓜子,那我们自然也就不好强求。” 听了她这话,马文梅眉毛都快立起来了。 “婶子,你可想清楚了?如果我不跟你这进货,光靠你们村里的散兵游勇,可卖不完你手里积压的那些瓜子。你放在仓库里就算放臭了,也没人要。何况等到夏天,你还要把仓库给队上腾出来。 去年,你一时好心,提了瓜子的价钱。今年,村民都以为种瓜子赚钱呢。不只是小西庄,附近的几个庄子都会种葵花。到时候,婶子你吃得下这些瓜子么?你去年收,今年不收了。乡里乡亲的,得有多少人戳你脊梁骨,骂你害得他们没有菜吃呀?” 听了她这话,许母不禁冷笑一声。“卖得出去,卖不出去,都是我自己的事。好像跟文梅你没什么关系吧?你又不是我家亲戚,替我操这些闲心干嘛?有闲工夫不如顾好家里呢。听说,你男人最近吵着跟你闹离婚呢?” 她这句话狠狠地戳在马文梅的痛脚上了。 双方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马文梅也不跟她客气了,一脸张狂地说道:“婶子,说别人先管好您自己吧?小西庄的瓜子就够您吃一大壶了。不过,我这人最讲情谊的。我坐在家里,等着你到时候来求我。自然我也会会帮您一把,收拾残局的。” “那我到时候在去谢你吧!”许母淡淡地说。 两人不欢而散。 马文梅离开许家的时候,一转身狠狠地踢了院墙一脚,愣是把墙黄土墙踢出了一个坑来,自然她的脚也伤了。 没办法,她只能一瘸一拐地往马晓月家走。刚好,今天董香香回家过十五。离大老远,就看马文梅一瘸一拐往前走。董香香这人心肠不错,干脆就上前两步,搀住了她的手。 “文梅姐,你脚扭伤了?是去小月姐家麽?我送你过去吧?”董香香脸上带着一抹灿烂的微笑。 大中午的,太阳照在头顶上,马文梅被小姑娘的笑脸晃得有点眼晕,突然一个意外的念头,浮上心头来。 “好呀,香香妹子,姐姐就麻烦你了。”马文梅看着董香香也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脸。 董香香连忙说:“不麻烦,不麻烦,乡里乡亲的,你就别跟我见外了。” 她说着,就扶着马文梅一路往马晓月家走去。 而马文梅也干脆就把大部分的重量,依靠在她的身上。 第27章设局 马文梅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董香香。董香香变化很大,现在完全是一个单纯活泼的中学生了。 马文梅心里暗想着,脸上又出现出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朴实宽厚的微笑。 “香香,你去城里上学了是吧?怪不得我几次去你家,你都不在呢?你现在还管你家瓜子的事么?” 董香香看了她一眼,没心没肺地说道。 “不怎么管了。我这人比较笨,费很大劲,跟得上学校的进度。所以,平时也不太回家。” 马文梅叹道。“学习好呀,起码不用东奔西跑的受罪了。姐姐不像你,完全是劳碌命,上次我还被抓起来过呢。” 董香香听了这话,忍不住大吃一惊。“文梅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么好的人怎么被抓了?” “唉,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在城里摆摊子的时候,他们抓人,我跑得慢了,就被逮着了。抓住之后,把我的钱全给没收了,连货都给我扣下了。那时候想不开,觉得丢人又委屈。一被放出来,走在马路上就忍不住哭了。 可是也没办法,我总得把瓜子卖出去,才能挣钱呢。我那男人是个耳朵根子软的怂货,根本就立不起来。没办法,只能我一个女人把家给撑起来呗。就这样他还一天到晚跟我吵架呢!” 马文梅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半年来,她在家里外面吃得苦受得罪。董香香非常同情她,就忍不住安慰道。 “以后会好起来的。” “是呀,会好起来的,现在可不是都在变好么。”马文梅也叹道。 两人并肩在村里走,马文梅看了远处跑来跑去小孩,就对董香香说。 “妹子,你陪姐姐从小河边走走吧?那边的路上清静,咱们别再让那些小孩给撞上,我这腿还真受不了这个。” “好。”董香香说着,就扶着她往小河边走。 一边走,马文梅就说:“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岁,你这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董香香被夸得脸都红了,就说:“哪啊,文梅姐,你才是又漂亮又时髦呢,原本在路上,我都敢认了。” “这些么?”马文梅拉了拉自己的棉大衣和脖子上带的丝巾,不禁笑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在京城里买的,我也不会挑,就随便跟着人瞎买。” 董香香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文梅姐,你还去过京城呢?真好,我就去过几次县城。” 马文梅干脆就把脖子上的纱巾取了下来,带在了董香香的脖子上。 “文梅姐,你这是干啥?这东西很贵吧?”董香香立马就想把纱巾取下来,却被马文梅拦住了。 “妹子,咱们认识了一场,大过节的,姐姐都没给你准备礼物。正好这条纱巾是新买的,我也没带几次,就送给你了。你可千万别摘下来。” 董香香又推拒了一番,马文梅却说她要是摘下来,就扔了不要了。董香香这才勉强收下了这份礼物。 马文梅见她收了,才笑道:“唉,还是妹子你长得水灵,跟这条纱巾还真配。” 董香香好奇地摸了纱巾两把,这才一脸震惊地说:“这个纱巾还真漂亮,好像透明的一样,还缠着金线呢。文梅姐,你快给我讲讲,京城里到底是什么样?好东西一定很多吧?” 马文梅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京城呀?肯定比咱们县城要好得多。那里的人跟咱们都不太一样呢?” 在董香香那崇拜又羡慕的注视下,马文梅破天荒说了很多她在京城的所见所闻。还说了她在饭店,用饭票请人吃饭的事。 董香香听她说那些,眼睛都瞪圆了。 两人聊得多了,关系就变得更亲近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马文梅看了看四周,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董香香。 “香香,姐姐可是为你好,才想嘱咐你几句的。” “什么事?文梅姐,你就说吧。”董香香一脸信任地看着她。 马文梅叹道。“你呀,这么明白的人,其实,真不应该放着钱不赚,跑去念书的。” “这……我们家的事都是我妈做主的。到了学校,我怕我妈骂我,没日没夜的学习,也就不想别的事了。”董香香垂着眼睛说道,显然也不太愿意上学。 “要我说,你妈是年纪大了,到底跟咱们这些年轻人想法不一样了。你家穷的时候。这乡里乡亲的,有谁伸手说帮过你们家一把没有?没有吧?你妈倒好,现在手里赚两个钱了。非说怕村里人受委屈,硬是就把瓜子提了五分钱。有必要这样么?顶多别人说她句人好,可实际上,自己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吧?”马文梅干脆就对董香香发了几句牢骚。 董香香听着她的话,半响没有出声。马文梅就以为是她说中了。于是伸出手指,捏了捏董香香那张小脸。“看你瘦的,小脸都脱形了。你妈这糊涂劲,可真够一呛。” “……”董香香低着头,一副隐忍的样子。 “现在,也不是没办法,姐姐喜欢跟老实人一起赚钱,就想跟你妈合作开厂,顺便解决你家积压的那些瓜子。可是,你妈实在太古板了,就是不肯答应跟我一起合作。香香,你有时间好好劝劝你妈。 我们两家又是合作了,到时候还是你妈负责炒瓜子,我负责销路。咱们只是把这个生意做大,然后一起赚钱,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马文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不断地劝着董香香,又许下了这件事如果成了,每年都给董香香两百块钱的承诺。 董香香犹豫了半天,才勉强应道。“文梅姐,现在瓜子都不归我管了,我只能稍微跟我妈提提。” “成,姐就喜欢你这么痛快的孩子。这事不管成不成,咱们都是好姐妹。”马文梅一脸和气地笑着。 董香香看着她笑,也跟着她笑了。两个人笑得都很开朗,可实际上,她们都是心思重的人。 很快就到了马晓月的家门口了,马文梅就说不用继续再送了。马晓月会照顾她的,于是,董香香点了点头就回家了。 跟马文梅分开后,董香香并没有直接回家。她沉着脸,在河边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厌厌地取下了脖子上那条纱巾。 这种破玩意,还是自己带过的,也就马文梅那么大的脸,好意思取下来给别人带。董香香可不稀罕这“新鲜”玩意。 她也就是为了探探马文梅的底,才阳奉阴违地陪她聊天的。 果然,马文梅在忽悠她的时候,也让董香香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原来,马文梅是想把瓜子卖到京城去了。而且,很可能她已经找到渠道了。怪不得她非要逼着母亲跟她合作,然后好夸大产量呢? 董香香其实也想做个宽容善良的人。可马文梅这几个月里,频繁动作,变着方的逼迫母亲。这就触到董香香的禁区了。 所以,从放寒假开始,董香香就一直在谋划着,想要回过头来,反击马文梅,让她也尝尝,被人算计,被人欺压的滋味。 又在河边站了一会儿,等到心情平复了一些。董香香这才转身回家。 回家之后,董香香就把这些事跟许母原原本本地说了。 许母听了都快气死了。“马文梅这个女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去了。” 董香香连忙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妈,您别生气呀,她也就那么点小手段。谁还看不出来似的。” 许母叹道:“可恨的是,她是故意破坏咱们母女关系的。” “所以说,她蠢呀,我和妈的关系,怎么可能被她一个外人挑拨了呢?别说二百块钱,就算她给我二百万,我也不稀罕呀。”董香香冷笑道。“妈,您放心。我知道马文梅打得是什么注意?这也就是将计就计。她想来诈我,就要做好被我诈的准备。” 许母思量了一番,然后开口问。“那香香你的意思是?” “妈,马文梅可能已经在京城里找好销路了。她个人胆子大得很,说不定已经签了合同。咱们先把销路的事,能瞒多久瞒多久。 就让马文梅上窜下跳去吧。反正,咱们有两个销路在手,也不用着急了。倒是马文梅那边,咱们多拖她一天,她就多受一天罪。到时候,咱们直接断了她这边的货。她不是一直想逼咱们压价么?咱们这次就给她涨价。” 许母听了董香香的话,想了想,就同意了。 “好,这次妈听你的。” 第二天,董香香收拾东西,就回学校去了。 许母转回头,又跟陈小英商量具体怎么对付马文梅。 陈小英回家就跟她公公说了。 许红旗上次在许母面前吃了亏,生怕惹许母不高兴。也就答应配合她们行事。 所以,过完春节,许母的瓜子作坊找到销路这件事,在村里一点风声都没有。 …… 马文梅是不知道董香香是怎么劝许母的,不过据马晓月带来的村里传的消息,就是许母和董香香好像闹矛盾了。许家的儿子和女儿都不爱回家了。 现在,许母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吹嘘董香香这个女儿有多好了。如果有人问起,她也一脸淡淡地说:“她在学校应该挺好得吧?” 马文梅听了这些事,就忍不住叹道。“看来董香香这个棋子是没什么用了,先留着吧。” “那瓜子方子呢?能不能通过董香香搞到手?”马晓月问。 “这还是比较难的,我和董香香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许家到底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出卖那个寡妇。我这只是试试水。咱们可以慢慢来。” 马晓月又问:“堂姐,这次你跟国梁妈都撕破了脸,就不怕她真的不给你供货?” 马文梅却冷哼一声。“我会怕那个不识趣的老寡妇?她也不想想,她那个小破作坊是靠谁才能赚这么多钱的?这人真是不知好歹,不讨好我不说,居然还敢给我使脸色。还敢抢我的货。要我说,这个人就是个呆蠢的。当了冤大头,赔了钱,还当自己多了不起呢?” 最近这两个月,她每次一提起许母就是这一番话,马晓月早就习惯这一套了。也跟着骂了两句。 “可不是么?对了,堂姐你知道么?国梁妈在过春节的时候,当着亲戚们的面说,她以后是要供董香香念大学的。那些亲戚十有八九都在背后笑她蠢。现在,连一个儿子还没供上呢,就想着供养女上大学。真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也就赚了点小钱,小西庄已经容不下她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这是心虚,用了人家董香香祖传的炒货配方赚了大钱,还不想让董香香插手这瓜子买卖。所以就花钱供她读书呗。要我说,她的慈善全都是装出来的。还不是因为贪心这瓜子带来的利益,想多赚钱么。”马文梅一脸不屑地说。 马晓月听了她的话,不禁大吃一惊。 村里人都说国梁妈好,对董香香这个养女也算尽心尽力。她还真不知道,有些事情居然还能这么解释的? …… 过春节之后,许母就招来人,继续炒瓜子了。 只不过,因为过完年的缘故。很少有人上门找许母卖瓜子了。许母却并没让停工,还是让人继续炒,工钱也照付。 与此同时,陈小英又开始继续在县城里到处跑销路。 等到炒出的瓜子,都快在家里堆不下去的时候,陈小英回来一趟,也不知道跟许母谈了什么。 第二天,她们就借用队上的牛城,把瓜子都运到城里去了。 一开始,马文梅还以为许母她们找到销路了,有些大惊失色。甚至,都忍不住想跟许母认输了。 结果,马晓月很快就找村里的赶车人打听到了。原来许母是为了腾开队里的仓库,特意想办法在城西糕点厂租了一间空闲的库房。 她只是把那些瓜子都炒完了,换了个地方放着而已。 实际上,陈小英现在还是一天到晚,在城里抓瞎似的乱跑呢。 马文梅听了这件事,当着马晓月的面,恶狠狠地骂道: “这老寡妇就是虚张声势想阴我。她想逼我主动涨价买她的瓜子。我还偏偏就不吃她这一套了。我到要看看,我不要她的货,她怎么在城里卖零食?” 她却不知道,陈小英名义上是在城里跑销路,实际上,还负责给城西点心厂、大湾乡点心厂供货。就连董香香都在课余时间,跑了几次城西点心厂了。 春节后,城西糕点厂那边就开始生产市面上少见的瓜子酥。第一批瓜子酥生产出来一验货,马厂长立刻就打电话,想办法直接运到京城里去了。 或许,在20年后,这瓜子酥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 可是,在70年代末,对比硬邦邦的核桃酥,松软可口,带着特殊瓜子香的瓜子酥,很快就在京城里引起了轰动。 一时间,原本要面临长达几个月淡季待工期的城西点心厂,不得不再次加班加点,赶制瓜子酥。 也因为有了这个王牌产品,带动了点心厂的产值。马厂长的腰杆一下就硬了起来。他也趁机尝试着改革厂里的一些旧制度。与此同时,城西点心厂,也发展得越来越好。 许母的瓜子作坊几乎每天都要炒大量的瓜子,供应给两个糕点厂。 …… 马文梅原本也想继续跟许母斗气。可是没办法,她已经跟京城里的某位倒爷说好了,一起合作干一票大的。可许母那边还在僵着,死活都不肯让步。 拖到最后时限,马文梅不得不先向许母低头。 可是,等到她试探着拉着一些瓜子去许家的时候,许母居然一脸遗憾地告诉她。 “文梅,实在抱歉了。我这边实在太忙了,人手不足,就不能帮你炒瓜子了。” 不管在心里怎么骂许母,可是到了这种时候,马文梅也没心情继续跟她赌气了。她不得不放下身段,说了一些软话求许母。 “婶子,咱们可是一起合作的老朋友了。这乡里乡亲的,您怎么也不能不做我生意,做外人生意吧?” 许母却正色道:“文梅,你也是做买卖的,自然知道订立了合同之后,就要先按照合同办事。咱们之间乡里乡亲的,当初可没签合同。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跟别人签合同了。” 她说的话,马文梅一个字都不信,却只能满脸堆笑地敷衍道: “婶子,要不您看这样行么?我把瓜子原料放在这里,把您炒好的瓜子拿走一些,先去应急。等您这炒完之后,再放回去,不也是一样的?” 她这是拿话绕许母,可惜许母不吃这一套。 “话不能这么说,我这里一天炒出来的瓜子也就那么多。马上就到农忙期了。乡亲们都不愿意过来我这帮忙了。每次欠一点每次欠一点,这欠下的瓜子要谁来炒呀?” 马文梅听了这话,心里暗骂了一声“贪心的老寡妇”,嘴里却仍是笑道:“婶子,这样吧,您辛苦点多给帮工开点钱,这一份就由我来出,你看行么?” 马文梅这是咬破牙齿往肚里吞,硬生生把瓜子的加工费提高到4毛一斤,许母才一脸勉强地答应下来。 就这样一天也不能超过10斤。10斤以上,加工费还要继续加钱。 马文梅都快被气死了,却又奈何不了许母。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马晓月这次总算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那消息却是……许母她真的找到销路了?并不是拿话哄马文梅。 “堂姐,现在咱们县城里,小孩子很喜欢的那种瓜子酥糖,就是国强妈给大湾乡点心厂供的瓜子。国梁妈在过年前收的那些瓜子,根本就不愁卖不出去。 而且,我们小西庄三队已经商量好了,今年家家户户都愿意在自留地里种瓜子。国梁妈已经答应了,到了6月份,只要是小西庄的瓜子,她都3毛5一斤收。如果外面市价涨了,她也会跟着涨价,总之不会让乡亲们吃亏的。” “什么?”这一次,马文梅惊得都从凳子蹦起来了。 她是真没想到,许母居然真的要踢开她,自己做这瓜子买卖了? 一直以来,马文梅故意把许母排挤在外,不愿意让沾手县城里的零食销路。 这段时间里,马文梅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现在只差一步了,却被许母成功破局了。不止如此,许母还把马文梅给制住了。 她硬生生地在糕点厂,撕出一条销路来。背后有糕点厂做支撑,以后从此不做马文梅的买卖也无所谓。 反倒是马文梅只要还想做瓜子零食买卖,就永远都要跟许母低头。 马文梅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 之后的日子里,马文梅再找许母炒瓜子,许母还在继续推脱没时间炒她的,没有工人帮忙。 马文梅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向她低头,最后,原本6毛5一斤就可以拿下来的瓜子,竟一路涨到了8毛5一斤。 许母表面上是个心慈手软的,却单单对马文梅心黑手狠,雷厉风行。 到现在,马文梅已经不止一次后悔,当初她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她和许母之间已经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 就算马文梅道歉,许母顶多是面上原谅她,却仍然不会停止制马文梅的手段。抬高的加工费,也绝不会给她降下来。 没办法,马文梅只能硬抗着,甚至是亏本填补。 可是,由于许母那边成本价提高了,马文梅又为了京城的销路,选择主动降价。 两边的价格压力一起压下来,马文梅就有点承受不住了。 京城那边的渠道,迟迟得不到满意得供货量,就觉得马文梅实力不行,已经决定放弃,不再跟她合作了。 马文梅急得团团转,实在没办法,她不得不再次来找许母来谈。 这一次,她不得不拿出自己的诚意来。 第28章烟火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马文梅这次算是彻底败了。她思来想去,把自己的杀手锏,就在许母面前拿出来了。 她跟许母提出了,想要跟许母一起合作开办瓜子加工厂,一起做瓜子买卖,一起赚钱。甚至还答应让许母占7成,拿个大头;她占3成,跟着喝汤。 将来,厂里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由许母做主。 这已经是马文梅能给出的最好的条件了。这可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可许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皮子,就把她拒绝了。 “文梅,到现在,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们队上也要开办瓜子加工厂了。这么说你懂吧?” “你说什么?”马文梅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 她从没想过,许母这个不识几个大字的农村女人,居然也有这么大的魄力和野心?她居然也想到开厂了? 许母不得不重复道。“我说,我们队上要办一个瓜子加工厂。当然,等我们队的加工厂办起来,文梅你就不用为了货源的事担心了。缺人手,到底只是一时的。” 马文梅听了她的话,心里顿时一阵冰冷。 此刻的马文梅都恨不得扑过去,撕了许秀兰这个老寡妇的脸。 你自己偷着摸着赚钱,自己家发财,过上富裕的生活也就完了呗。这倒好,吃饱了撑的,非要带着全庄人一起干瓜子买卖?她这是要把配方上交么? 这是什么破想法呀?有毛病吧? 马文梅一万个想不通,许母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惜到了最后,她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哑了似的,狠狠地瞪了许母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就是被这样一个死脑筋,不知变通的农村老寡妇彻底打败了。 可作为手下败将,她又有什么资格骂人家蠢呢? …… 看着马文梅离开时,失魂落魄的背影。许母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和马文梅斗了这么久,这一次,她终于彻底赢下一城。 刚好这一天是周六,董香香像往常一样,下午放学就直接回家了。 到家以后,家里清静得很,也没外人。董香香一进院门,就看见母亲正踩在板凳上,收晒在晾衣绳上的衣服呢。于是,连忙放下东西,上前几步,就开口道: “妈,我帮您。”她说着就接过了一条裤子,抱在了怀里了。 “噢,你回来了。”许母站在三角凳上,看着她,脸上这才带上几分笑意。 董香香看着她这勉强的笑容,皱了皱眉头问。 “妈,怎么了?家里是不是又出什么事?” 许母却笑着,摸了摸她额角的头发。“能有什么事呀?就算有事也是好事呗?” “什么好事?”董香香瞪大眼睛继续问。 这时许母脸上突然染上了一抹倦意,口气也有点淡淡。 “是马文梅刚才来过了,她居然说想跟我合作办厂。让我占7成,她占3成呢。马文梅这人也是跟能想敢干的。唉,我跟她说了咱们队上也有开瓜子厂的想法,她就一脸失望地离开了。” “妈,您不必理会她。咱们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是她一直在咄咄逼人。”董香香怕妈想不开,只能柔声劝道。 许母抿了抿嘴唇,叹道: “妈没事,也没觉得对不起马文梅。只是,香香你说,难道做买卖就都要这么一直斗下去么?” 董香香微微眯起眼睛,沉声说道:“做买卖就是为了赚钱么。就算咱们不去争,守着本分做事。别人也会眼红咱们,动歪心思。难道咱们因为一时柔弱,就把这买卖放下了?” “不,我不会放下的,既然已经做了,我就要做到底。”许母说。 “所以,就算不动害人的心思,咱们至少要守住自己的东西吧?”这是上辈子董香香做买卖的一点心得。 “你说得对,以后妈一定努力守住的。”这一刻,许母突然笑了。她的笑容很温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豁达。 董香香抬头看着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母亲其实很美。 …… 母女俩正聊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叮铃钢啷的响声。母女俩同时往门外看过去,只见许国梁推着自行车闯进来,大叫一声。 “妈,香香,我考上大学了。” 许母听了这话也有点傻眼。“你考上了?” “是呀,妈,今天早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了。”许国梁得意地说着。 憋屈了这么长时间,他总算能扬眉吐气了。 董香香也在一旁,笑道:“哥,恭喜你了。” 许国梁笑着说:“香香,哥就要去京城念书了。你以后也要多努力,争取明年也靠过来。” “嗯。”董香香点了点头,就把母亲从三角凳扶下来。 三月底,许国梁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消息,就像炸了锅一样,迅速传遍了小西庄。 全小西庄就两个人考上大学了,那个人还是专科。一时间,许国梁风光无两,真就跟在古代中了状元似的,就差骑白马,挂红花游街了。就连别的庄子的都跑来看他,争相跟他握手,蹭蹭喜气。 许国梁那曾经被现实打碎的自信心,又迅速黏起,并暴涨。他现在不止自信,还多了几分读书人的傲气。说起话来,都带着故作斯文的劲头。 特别是许国梁在显得蛋疼的时候,写了一首咏春的散文诗,那诗居然还在报上发表了。 所以,现在许国梁不止是大学生,还是诗人了,整个小西庄都快容不下这货了。 …… 考上大学是件大喜事,许母杀兔子杀鸡的,请队里人吃饭。 一时间,整个小西庄都热热闹闹的,都比得上过春节了。 吃完饭,队上的长辈们,族老们,都忍不住拉住许国梁的手,满脸殷切地说:“国梁呀,你以后就是我们小西庄最有出息的人了。” 中年人都指着许国梁对自己的子侄说:“你以后要跟你国梁叔(哥)学,将来也要争取考上大学。” 那天晚上,甚至还放了鞭炮。 听着震耳的声音,看着全村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 许国梁忍不住拉着董香香,跑出了家门,一直跑到村里的姻缘树下。 传说,只要是性情相投的男女在这棵古树下许下心愿,他们婚后的生活就一定会甜甜蜜蜜,圆圆满满。 虽然暂时不能结婚,许国梁仍是动情地拉住董香香的手。 “香香,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毕业了,有了大好前程,就回来娶你,到时候,带你进京城,过上真正的城里人的生活。” 说话的时候,他头顶上刚好绽开了一朵烟火,衬得他的脸有些如梦如幻。许国梁甚至想,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浪漫的一个夜晚了。 董香香站在烟火下,那张脸半明半暗,有点看不清楚。然后,她突然就笑了起来。 “哥,咱们可都是有文化的人,可不讲究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了。” 上辈子,她跟许国梁正式拜堂成亲,许国梁却说她是封建迷信。 一时间,许国梁都傻了。烟火一簇接一簇,仍在他头顶绽放,然而他却有口难言。 本想让董香香跟他一起在树下许愿,然后订下一生一世的姻缘。这么浪漫的事在她口中,竟成了封建迷信。 这一刻,许国梁心里有点怨董香香,太功利,也不识好歹。 却听董香香突然开口道:“哥呀,等到了城里,你见到了漂亮姑娘多了。说不定就把我这没见识的乡下土丫头给忘了。到时候,我也不会阻止你自由恋爱的。”董香香突然低下头,表情里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许国梁突然就觉得这样的董香香,让他感到很心疼。 他拉住了董香香的手,动情地说:“香香,哥跟你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 董香香还没说话,小柱子突然跑过来。“国梁叔,肉都上桌了。堂奶奶让我叫你们回去吃饭了。” 董香香趁机抽出了自己的手,看了许国梁一眼。“哥,你还是不要这样轻易许诺的好。” 她说着就走到小柱子身边,拉住了他的小胖手,向家里走去。 “小柱子真棒,越来越能帮家里做事了呢。” 小男孩被她夸得脸都红了,他本来就极喜欢董香香,被她一表扬更是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讨好她的话。 听着他的童言童语,董香香的心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温柔。 隔了很远,许国梁还能听见董香香那温声细语的安慰。他似乎也被那声音安慰道了,就把刚刚的不如意都抛在一边了。 他心里想着,董香香实在很适合当孩子的妈妈。等他大学毕业,一定要娶董香香,然后生几个他们自己的孩子。 到时候董香香一定可以把家里照顾得很好,还能做点小点心什么的。 他想着想着,就忘了董香香没有回应他的誓言。当然也没注意到,自从拉起小柱子,董香香再也没回过头看过他。 董香香其实并不想,看见他那张故作“痴情”的脸。到了这时候,董香香心里的那点怨恨,突然就放下了。 ——上辈子,你欠我一世情谊,我并不要你还! ——只求这一世,别再打扰我,就好! …… 三月底,许国梁在家人的护送下,在村口上了队上的牛车。 这一次是队里特批的只送他一个人进城,进了城,他还要倒几路车。他怕糊涂了,就把路线记在本子上。 母亲倒是有心送他进京城,可许国梁担心母亲把他送到学校,自己就回不来了。所以,还是就拒绝了。怎么说他已经成年了,没什么是自己做不了的。 许国梁很快上了牛车,找了个很舒服的位置。放好了自己的行李。 母亲站在路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国梁,你自己去真的没问题么?” “没问题,我都记下了。”许国梁点了点头说道。 “那到了学校,你要好好学习。” “唉,妈我知道,会好好努力的。”他说着就侧过头,向董香香看去。 三月里,桃花都开了。 董香香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一树桃花之下,垂着眼睛看着脚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身上仍是穿着那身小军装,腰上系着一根皮带。因为念书了,不用跑来跑去,见天里晒太阳。一个冬天的时间,董香香的脸就被捂得白生生的。 这一刻,许国梁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词“人面桃花”。 这时候,牛车已经走了,许国梁忍不住朝着董香香喊了一声。“香香,哥哥要走了。” 董香香这才抬起头,动了动嘴巴,说了句“珍重。” 许国梁其实希望,她能再说几句话,可惜他很快就失望了。 牛车缓缓地跑了起来。 他转过头,看着董香香上前扶住了母亲,母亲低头抹着眼泪,董香香小声地安慰她。许国梁的心里突然也染上了说不出的离别愁绪。 他就要离开生活二十年的老家了。 因为交通不便,他有很长时间不能再回来了,也见不到母亲和香香了。 车子越跑越快,离得越来越远。 那一刻,许国梁眼圈也红了,却终究咬了咬嘴唇,没在说什么。 …… 许国梁离开后,董香香继续念书。 因为去年的时候,她跟牛晓丽打了一架,给同学留下了“惹毛了会很凶”的印象。 所以,就算女生们对县里高考总成绩第一的许国梁很感兴趣。也没有人敢凑到董香香面前,细打听。 大家都知道,许国梁这个名字,就是董香香禁区。对于这件事,大家还是很理解董香香的。 这事都要怪牛晓丽。不过,现在牛晓丽应该也后悔了。 她那时候把事情做得太绝了,逼董香香也逼得太狠了。事情闹大之后,牛晓丽不止挨了打,写了检查,所有同学都在背地里指责她。 那段时间,牛晓丽压力很大,去年期末考试又没考好,成了全班倒数第一。女生们就更不爱搭理牛晓丽了,男生们也不太愿意说话。 牛晓丽原本是想发动同学孤立董香香,坏她名声。谁成想,现在被冷落孤立的反倒成了她。 而且,牛晓丽是个虚荣,又爱热闹的性子。她骨子里就着一种城里人的优越感,特别喜欢在室友面前喜欢吹牛。 可现在姑娘们都不理她了,牛晓丽就有点苦不堪言了。 新学期开始后,有人就在私底下说起了,牛晓丽跟校外混混处对象的事。 当然,这些都不关董香香的事。董香香只关心学习和瓜子的事。 …… 因为城西国营厂的瓜子酥屡屡创造销售奇迹,大湾乡的瓜子酥糖也买得很好。所以,需要加工的瓜子就越来越多。 马文梅那边高价,也要继续跟许母进大量的瓜子。 于是,许母雇用的人从四人,六人,十几人。需要瓜子也越来越多。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已经到了不得不建立一个真正的瓜子加工厂的时候了。 早在三月份播种期,小西庄三队所有人家都在自留地里种下了葵花。一队二队的人也紧跟着三队的脚步,都种了不少葵花。 所以,随着许母要建厂的事情在三队传开之后,三队的人也进行了好几次大讨论。 讨论的核心是小西庄三队到底该不该在他们集体共有的地里种上葵花,取代一部分粮食?然后靠种瓜子赚钱,再去买粮食。 保守派的村民坚决不同意,他们觉得农民只有种粮食才算本分,才有饭吃。葵花比不过是一些谋利的小道。这些村民被称为粮食派的。 反而是看准时机,希望可以发家致富的农民想要把种粮食的地,全部换成葵花。这些比较激进的村民被称为葵花派的。 很长时间里,粮食派和葵花派一直争执不下。有时候,甚至会动锄头打架。许红旗这个队长也不能替所有人做主。光劝架就忙得焦头烂额,也只能慢慢地劝说。 上辈子,董香香一直被许国梁骂没文化。没办法,她就听了不少新闻,所有历史大事,她几乎都知道。而且,她很崇拜那些七八十年代,最早的那批民营企业家,没少看那些名人自传。 再加上,董香香又帮师傅经营了很多年私营糕点铺。所以,她不止对时代的发展走向很了解的,而且对经营企业的发展很有心得。 现在,许母很倚重董香香,很多事都会拿出来跟她讨论。 董香香又不能直接告诉她,该如何避开即将到来的大风浪。也没别的办法,董香香干脆就求到马厂长那里了,希望马厂长可以给她找更多的报纸来看看。也不需要内部刊物,只要一些民众可以看的报纸就好。 马厂长很欣赏董香香这个心思灵巧的小丫头,所以很自然就答应下来。干脆就把厂里的一些报纸都借给董香香看了。 董香香现在正是记性好的时候,很快就一目十行地,就把77年、78年的报纸都看了。 幸运的是,她居然找到了1978年春天,“为了抗御旱灾,徽省不少生产队实行包产到户”的新闻。 在获得马厂长同意之后,董香香就把这份报纸,小心翼翼地带回家里。 许母乍一看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个词,根本就都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董香香就细细地跟她解释了一番。徽省有的大队已经不在吃大锅饭了,而是把队里的田分配到家家户户,让村民自家种自家的田,自负盈亏。 许母听了她的话,不禁有些傻眼。“队里的田还能分呀?那又不是自留地。” 她在大队上种了几十年地,一向靠公分吃饭,虽然觉得有些人偷懒耍滑,跟她同样公分有点不公,却还真没有过分地的想法。 董香香看了看她,继续说道:“妈,这个还做不得准呢,以后怎么样咱们也说不清。不过在咱们看来,分到户之后,种多少地拿多少粮食。谁也别想偷懒,蹭吃大锅饭了。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么? 妈,您还是找时间,把这报纸给我大爷看看吧?他看了这报纸说一定会有新想法呢?” “唉。”许母到底应了下来。 她把报纸收好之后,就忍不住叹道:“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事呢?难道这些也是念书念的?” 董香香听了她的话,不禁笑道: “这都是我在报纸里找到的,多看报纸就知道一些国内外大事了。说不定,还能把咱们解决不了的事情,找一个新办法呢?” 许母听了她的话,半响无语。 等到董香香在回家的时候,就发现许母正拿着报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呢。 许母识字不多,文化水平很有限。但是,她又实在想给自己这个瓜子事业找个出路。于是,就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 有些字她根本就不认识,就全都都记在本子上,等董香香回来再问她。 董香香被母亲这种学习的态度给打动了,她觉得只要能坚持学习,对母亲的将来大有好处。于是,也不藏私。不止教许母认字,还把她对那些新闻的理解,细细地说给许母听。 长此以往,许母的见识自然非常人所能比。 1978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小西庄三队十几户有头有脸的庄稼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情,跑到了队长许红旗家开了一个会。 在这次会上,瓜子厂这个事就被他们强行拍板定下了。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二天,一个老字辈的庄稼汉就开始在村里骂街。 “丧了良心的狗崽子们,谁跟你们的胆,敢在公家的地上种葵花种粮食,老子就跟你们拼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许红旗带着人平息了。 只是,自此,小西庄就正式进入了混乱期。 第29章偶遇 小西庄实在有点乱,许母生怕董香香在回家的路上遇见麻烦事。就让她年前,先别往家去了,就留在宿舍里住吧。 “你住在学校里,该吃什么吃什么,别管家里的事。有需要的东西,你就在城里买去。有空的时候,你就在饭馆里打打牙祭,妈给你准备粮票了,你别省着。等妈有空了,会去学校里看你的。” 董香香对此也感到很无奈。“妈,您自己在家里行么?” 许母却一脸鄙夷地说:“咱们家养了四条大狗,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面前胡来?这么多年了,我又怕过他们谁?” “……”董香香都忘了,母亲在村里也是极厉害的人物。 有了母亲的提醒,董香香暂时就没回家。 倒是许母有空就来看看她,还会托陈小英给她稍了一些吃的用的东西。 鲁师傅也从马厂长那里听说了董香香的处境。就常叫董香香去他家里过礼拜天。鲁师傅的妻子也是个很爽利的人,加上年龄相差又大,就直接把董香香当晚辈看了。 许母知道鲁家人厚道,也登门送上谢礼,请鲁师傅多教教她闺女做点心的手艺。 两家人一来一往,关系也就十分亲近了。 后来,几乎每周末,鲁师傅都带着董香香一起做点心。名义上,是鲁师傅指导董香香,可是实际上,却是两人在交流切磋。 鲁师傅是个很正直的人,他不愿意占董香香的便宜。于是,当着马厂长的面就说,他当不起董香香的师傅。人家董家祖上就是白案点心的行家,董香香知道一星半点皮毛,说出来都对他很有助益。他现在只希望能尽微薄之力,帮董香香把祖上的那些东西传承下去,别断了就好。 马厂长这才知道董香香做点心的手艺有多出色,自此对她就更加看中了。甚至,允许董香香在厂里学习。董香香被鲁师傅带在身边,也认识了很多厂里的人。 其实,一开始,董香香只是想从鲁师傅这里,多了解一些董家的事。没想到鲁师傅居然这样照顾她。董香香自然很感念这份情谊。只是上辈子,她跟着师傅学习多年传统白案手艺,师傅待她极好,把毕生所学都传给了她。到最后,甚至连铺子都留给了她。 所以,董香香不能随随便便就拜别的师傅。 许母也曾经提过想让董香香拜鲁师傅为师,只是董香香提起外公留下的《八珍玉食谱》,许母也能作罢。 后来,两家人来往多了。许母干脆就做主,让董香香认了鲁家做了干亲。 自此,董香香和鲁师傅一家也相处得越发好了。 鲁师傅只有一个儿子,叫鲁建国,传承了父亲的手艺,也在城西点心厂工作。他娶得是同厂的女工董秀娥,两人有一对儿女,早就自立门户。 建国夫妻俩虽然比董香香大了10多岁,却管她叫一声妹妹。他们那对儿女比董香香小不了几岁,也得叫董香香一声姑姑。一开始,大儿子还不愿意叫。后来,被董香香做得那些糕点收买了,也就习惯了。 不管怎么说,鲁家人都是极好相处的。 在董香香不能回家的日子里,却意外得到了另一份温暖。 …… 那年春节,许国梁终于回到了思念已久的故乡。 在这将近1年的时间里,许国梁受到了各种新知识、新观点的冲击。作为站在时代前端的知识青年,他们在校园里开展了各种批判,各种大讨论。许国梁的眼界自然已经和当初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年里,母亲给他提供了宽裕的生活费。让他可以买书和需要的东西,也让他越来越像个城里人。 他有很多心里话想跟母亲说,也有许多话想和香香说。 踏进小西庄的黄土路上,他的心里涌上了一种说不清的乡愁。 只是,就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靠近路边那户院子里突然飞出来一只鞋,刚好从许国梁的面前扫过。如果不是他走得慢,这只臭鞋刚好就要打在他脸上了。 许国梁刚要开口劝戒院里的同乡几句,就只见一个年轻人从院子里飞快地窜出来。 那人出来的时候,一转头看见许国梁,不禁笑道:“呦,国梁,你回来了?怎么着,在京城者一年挺好的吧?” “嗯。”许国梁笑着跟那人打招呼。 只是,那人没空停下来跟许国梁叙旧了,他家老头很快就拿着扫院子的耙子冲出来要扒他。 那人却就像猴子似的,躲得飞快。他爹扒了几耙子愣是没扒着他。老头气得破口大骂:“眼皮子浅的小畜生,祖辈留下的地不种粮食,要种葵花?小王八犊子你想什么呢?告诉你,老子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这家里还不是你当家做主呢,你说破大天去也没用。” 趁他骂人这功夫,那小子早就跑远了,影儿都不见。 老人光着一只脚,一脸怒气地站在那里,一转头刚好看见许国梁。 许国梁作为村里最有长进的知识青年,自然想劝解老人几句。只是他还没开口呢,就被这个坏脾气的老头吐了一口唾沫。 “呸,我看老许家真是绝后了,非要让一个寡妇当家,在村里上蹿下跳地挑拨。许国梁,听说你小子还是状元呢?也不知道管管你那个败家的妈!” 许国梁完全被骂懵了,他心里的思乡情谊一进村就被泼了一大盆凉水。 到现在,他才知道小西庄是个多么愚昧的地方,这里不止贫穷,人也无知无礼。对这样的故乡,他突然就觉得爱不起来了。 许国梁也懒得理这臭老头,抹去脸上的唾沫,漠然地往家走去。 只是,还没到家门口呢,更让他难堪的事情发生了。 几个混小子在他家大门外破口大骂。 “许老太太,你偏心,要雇人凭啥顾那些年老体衰的异性人?不顾我们这些姓许的好劳力?大家都是血亲子侄,枉费我们叫你一声婶子,你也不知道顾着点我们?” 偏偏许母根本就不吃他们这一套,她提着镰刀就出来了,恶狠狠地瞪了这几个三青子一眼,破口骂道:“滚你的犊子,你爹,你爷都不敢在老娘面前龇牙,你个小兔崽子算老几呀?莫说这作坊还不是队里的呢,就算是队里的,也不要偷奸耍滑,不干正事的小混蛋。给你们脸了,敢来捣乱,信不信我砍不你?” 许母也是个暴脾气,发起火来那真是会砍人的。她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了。一下就把那些混小子给镇住了。 这时候,三队队长许红旗也亲自赶过来,把这帮不长进的小子挨个骂一顿,这件事才算平息下来。 等处理完这件事,许红旗和许母这才发现许国梁回来了。 可是,许国梁看着他们骂架,整个人都吓傻了。那张小脸也吓得煞白煞白的。 堂大爷许红旗也不知怎么安慰许国梁,只能尴尬地说了几句鼓励他在京城好好学习,给老许家争光之类的话。 许国梁也没心思听他说这些,草草应付过去,也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沉着脸跟许母一起回家了去。 推开院门,走进从小住到大的小院子里,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狗叫声。 许国梁看着熟悉的房子,斑驳的土墙,突然发现他对这里的一切并没有那么想念。 或许,只是因为他想念家里人,所以,才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不断地想念着这样一个贫瘠又糟糕的地方。 许国梁突然觉得心里很乱,忍不住开口对母亲说:“妈,香香哪里去了?放假了,她怎么不在家呀?” 许母放下手里的镰刀,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尴尬地说:“她呀,在家做了点心,拿到城里跟鲁师傅讨教去了。” “噢,她还喜欢做点心?妈,这段时间里,我还真挺想念香香做得那些点心呢。”许国梁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国梁,这一年,你在学校里还好吧?”许母忍不住满脸关切地看着儿子。 “挺好的,学校里的同学们都挺好相处的。您往我包裹里放了不少钱,买书,买学习用品足够了。” 说到同学的时候,许国梁突然想起了一张清纯漂亮的脸。不过很快,他就像受了惊吓似的,飞快地把那个身影甩出脑海之外。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媳妇,他早已认定了董香香,自然不会因为班里女同学的热情就改变初衷。 而且,经过某些事情,许国梁打心里认定董香香不比任何人差。他就想娶董香香,就像和母亲、香香一起过一辈子。 这一刻,许国梁再次下定了决心。他很快抬起头,任由母亲上上下下打量他。 这一年,他没做任何对不起母亲和香香的事。所以,不需要心虚,也不需要愧疚。 许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很久没见过儿子了,就忍不住上前细细的打量着他。许国梁好像又长高了,而且变得精神多了。 “国梁呀,你一个人在外面,该吃什么吃什么,该用什么用什么,千万别舍不得花钱。” “妈,我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 “国梁,那你饿不饿?妈给你做点吃得吧?” “妈,您别忙,我在路上吃了。你坐着好好休息吧。” “唉,也不知道,你受没受委屈。” “没有,学校里真得挺好的。” 时隔一年之久,母子俩个坐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 …… 与此同时,董香香看着篮框里的点心,一脸无奈地站在街边。 谁能想到鲁师傅一家,居然都去参加婚礼了,马厂长也进京城开会去了。 这些点心如果再拿回村里的话,小孩们一起哄,也就给他们分了。要是以前,董香香倒是也愿意照顾村里的孩子。可是,现在村里闹得那么厉害,她家孩子有他家孩子没有的,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董香香一点都不想因为几块儿点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想来想去,还是不要把点心带回去了。 牛车回村的时间还早,董香香干脆就提着点心篮子,去了那条最热闹的巷子,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站着。 旁边摆摊的人见她面生,就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这是打算卖什么呀?” “点心,我家传的点心手艺,最适合在过年时候吃了。”董香香老老实实地说道。 “你能打开箩筐,让我见识见识么?”那个小商贩又问。 “行呀。”董香香说着,就打开了箩筐盖子,周围的小商贩都看过来,一看这新鲜玩意都愣住了。 只见一个个小巧的豆粉卷子,整齐地摆在干荷叶上,上面还贴着一个红色的山楂条,站得近的人甚至能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豆香味。 有人没见过这玩意,就忍不住开口问:“这是什么呀?怎么跟槽子糕和酥饼不一样呀?” 有那有见识的人就说:“你懂什么,这是驴打滚,这年头可少见了。不过,京城里应该有卖的吧?” 旁边人接口道:“驴打滚我见过,别人家做得比这个大好多呢,也不如这个做得漂亮精巧。还真没见过驴打滚上面盖山楂糕的。” 有人就忍不住问:“姑娘呀,你这个驴打滚怎么卖呀?” 董香香开口道:“4毛一个。” 站在一旁的商贩听了这话,不免大吃一惊。“什么,一个小卷子你卖四毛?这也太贵了吧?好的月饼才3毛一个,差点的才卖2毛钱。你这小丫头随便做个点心,就敢卖4毛?你当钱是风刮来的?” 他这么说其实是看董香香脸嫩,抹不开面子说话,想逼董香香降价。然后,再买几个回去尝尝。周围围观都是买卖人,自然明白他这一套。大家也不吭声,请等着捡小便宜了。 可偏偏董香香就像个闷葫芦,她似乎根本就不懂做生意的这套“规矩”。看着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她就只当这些人都对自己的点心没兴趣了。随手就又把箩筐给盖上了。 正在这时,人群外面有人说了一句。 “这篮子里驴打滚我都要了,你随便开个价吧?” 董香香听了这话,差点绷不住劲。原来这七十年代末,也有土豪包场的?而且,这声音这语气她听着有点耳熟。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董香香忍不住抬起头,向人群外面看去。 这一看,她顿时就呆住了。 另一头,想砍价的小贩也跟着急眼了,回头怒骂道:“凭什么你全要了?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待到看清那人的模样,他那满口的牢骚反而堵在喉咙里了。 只见那年轻男人两条似蹙非蹙的剑眉,一双看透世间人情的桃花眼。他刚二十多岁的年纪,骨子里带着一股的内敛的清贵风流。 这样一个男人放在旧时,说他是王孙公子也有人信。可惜,站在当下,却像是错生了时代。他虽然身上也穿着具有时代特色的绿军大衣,却与周围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于是,一时间,他就硬生生地被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商贩,误认为是无事生非的小痞子。生怕惹毛了他,就会招来一群小流氓过来捣乱。所以,到嘴边的怒骂也没骂出来。 那人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他双目一眯,冷笑道:“你不是嫌贵么?我不嫌贵。这么好的点心你有脸砍价,打量着人家小姑娘身边没大人,就欺负人想占便宜。你也不想想,哪儿那么多便宜给你占。那小丫头这点心随便开价,就算翻一倍也值得,这筐驴打滚我包了。” 一时间,周围的商贩听了他的话都傻了。这是哪里来的冤大头呀?不还价不说,还待主动加钱的。 站在人群后面的董香香也彻底傻眼了。只是,她并不是因为这个价钱,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董香香熟识得是,30年后,习惯性把花白的头发梳成背头,露出脑门上抬头纹,鼻翼间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骨子里带着一股学者傲气。一言不合,就敢在电视里把知名专家辩论的谢三爷。 而不是现在这么一个,穿着军大衣,带着护耳雷锋帽,看上去随时都跟人动手,还能随手招来一帮人的愤怒青年。 曾经可以算是唯一的朋友。在她生命最后一刻,帮她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大夫,想要照顾她最后一程,却又被她拒之门外的朋友,竟然跨越了三十年的时间长河,再次走到董香香的面前。 明明是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的一个人,可他当风华正茂之时,用那双带着雾气桃花眼凝视着她的时候,一向冷心冷情的董香香,竟也开始乱了心跳。 没办法,她三十年后的糕粉——谢老头变化实在太大,一时间,董老太太有点接受不来。 …… 由于董香香眼睛里的情绪实在太复杂了,有感激,有敬重,也带着些许说不出的怀念。 谢三被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看得头皮都有点发麻。他心里还嘀咕呢,这个乡下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说感激他吧,这眼神也太过了点。难道说,这小丫头正值豆蔻年华,他随手一帮,就对他一见钟情?想到这里,谢三冷汗都出来了。他这辈子可是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处对象的。 而且,这丫头有点太小了,她有十五了,还是十六了? 谢三今年已经二十二了,目前无正当工作,被街坊四邻称他为无业游民,身边还跟着一群同样不着四六的狐朋狗友。街道大妈每次遇见谢三,都直皱眉。 谢三之所以大老远跑来昌平县城,是为了看他的发小陆洪英。 五年前,陆洪英刚满18岁,为了个胡同里的小丫头片子,跟别的地方的野小子打架,一板砖下去把人拍了。 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着,就被判了五年。 这五年来,谢三一有空,就来昌平这边的监狱看望他,顺便就到处跑跑收收货。 谢三底子在呢,淘换一样东西,能吃上好几年。这也是一举两的好事,他挣了不少钱,顺带手的就把陆洪英的寡母和弟妹都帮着照顾了。 这次他会过来,是因为陆洪英快放出来了,谢三忍不住过来看看他,嘱咐那老小子两句别在里面惹事了,赶紧放出来就完了。省得他老娘为了他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谁成想在收货的时候,随便在附近的街上逛逛,就遇见一个小毛丫头,正大着胆子卖驴打滚呢。 谢三这人小时候家里境况还行,作为最小的孩子他可被家里人娇惯着。谢三打小就喜欢吃点心,这习惯一直没有变。 他一看董香香做得驴打滚,是正宗的白案厨师手艺,心里就喜欢得不行。自然就不许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摊贩欺负人家姑娘年纪小,好借机压价。 很快,董香香就冷静下来了,她不在看着谢三,而是垂着眼睛,摸了摸竹筐,沉声对谢三开口道:“总共25个驴打滚,10块钱,你就拿走吧。” 这一世,两人已经是陌生人了,再也没法像上辈子似的,聊几句天,谈几句家常了。 旁人都说,谢三这人孤傲冷情,可董香香却知道这人最是心善。一定是看她一个小姑娘,不忍她被人欺骗,才出手帮她的。 旁边的小商贩听了董香香这话就不乐意了。他不敢整治谢三,却敢为难董香香这个小姑娘。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都说我要买你的这驴打滚了,你还非要全都卖给他?” 董香香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大叔,我不是做买卖的,我就是做点心的手艺人。你只知道月饼便宜,却不知这驴打滚是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材料,这才能做出来的。光是工序,就不知道比那月饼麻烦多少。 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点心,自然想要给真正懂得欣赏这点心的人吃。这位大叔,你还是卖槽子糕和月饼去吧。” 董香香说着,就把箩筐递给了谢三。 由于她太过理直气壮,一时间那个小贩竟没了言语。 第30章挑开 董香香把篮子递过去,谢三却没有伸手接,反而开口道:“我没带装点心的匣子。”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不禁笑了。“筐送你了。” 上辈子,她和谢三也算是朋友。别说一个筐子,就是这25个驴打滚也是说送就送了。这辈子,虽然还不是朋友,但她大方一些又何妨? 这边董香香想得挺好的,可谢三那边被她笑的心都漏跳了两拍。这……小毛丫头该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不然干嘛冲着他这么笑呀? 一时间,谢三不但没接那筐,反而低下头,从军大衣口袋里摸出了两张十块钱,朝着董香香递过去。 “你这篮筐,我买下了。”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也懵了,她也没想到年轻了三十岁的谢三,性子居然这么别扭? 一个竹筐而已,至于这么计较么? 董香香又开口道。“不用了,这筐我自己编的,并不费事,就不收你的钱了。” 可谢三那边,却跟她杠上了。“你这点心好,值得这么个价钱。” 于是,曾经关系不错的朋友,在跨越了三十年的时间长河之后,因为一个小箩筐和10块钱,就这样僵持住了。 刚好这时有个青年人跑进这条巷子里,并且很快闯进了人群。 “谢三哥,怎么才不一会儿功夫,您就跑到这边来了?您不是跟我二哥说好了,要一起去看货么?”他说着就拉住了谢三的胳膊。 董香香侧头一看,来的人刚好她也认识,是他们班里最不好惹的男生——汤晨。 沙滩中学里,流传着不少关于汤晨家的传闻。 汤家一共兄弟四个,老大因为打架正在蹲监狱,老二是个混混,靠在街上做点小买卖讨生活。老三就是汤晨,他下面还有个小不点的兄弟。 汤晨在学校里,其实也算得上低调本分了。只是,他们老汤家的传说太多了,学校里的同学把他传得神乎其神,根本就没人敢招惹他,敬畏的同时,还顺便把他给孤立了。 汤晨心态倒是还好,他来学校就是为了读书的。也就没跟那些人一般见识。 这个时代又比较保守,女生有女生的圈子。所以,同窗一年,董香香也没跟汤晨说过两句话。但她却觉得汤晨这人,就是个勤奋上进,想要改变家庭命运的青年,好像还打算考大学呢。 汤晨嘴里的货,不用问董香香就知道肯定是古董文玩。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谢三这么早就来昌平这边收货了?怪不得后来,他发展成那样了呢? 就在董香香径自胡思乱想的时候,汤晨也看见董香香了。他倒是一点都没遮掩,反而笑着跟董香香就打了个招呼。 “唉,董香香,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不是考完试,就直接回家去了么?” “噢,我做了些点心,拿到城里卖卖看。”董香香提着篮子,大大方方地说道。 汤晨也看见董香香的篮子了,于是就笑着道: “喔,我也听同学说过,你好像在城里拜了个点心师傅,一直在学做糕点来了。” 董香香也笑了笑,并也没多做解释。她又看了眼谢三,这才对汤晨解释道:“你这三哥说,我的点心他都要了,我说这小筐也送他得了,可他偏偏非要多给我十块钱。这筐是我自己随手做得,并值不得这么多钱。” 汤晨这才明白到底两人之间是怎么回事。他飞快地看了眼谢三的脸色,这才转头笑着劝董香香。 “董香香,你就把钱收下吧。三哥不缺这点钱,十块钱买个筐就买个筐吧。如果你做的点心好吃,合了三哥的胃口,说不定三哥以后再来昌平,还找你买点心呢。你要觉得这次亏了三哥,下次多送他几个点心就完了。” 董香香也觉得继续跟谢三僵下去,也不是个事。于是,伸手就接过谢三手里的钱,放在了口袋里。 谢三这才接过,那个装着驴打滚的小箩筐。两人完全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点心都卖完了,小贩们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于是也就散开了。 董香香又跟汤晨说了一声,要回家去了,也就走了。 倒是,汤晨看着她的背影,还絮絮叨叨地跟谢三解释呢。 “三哥,我这同学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是个老实的乡下孩子。她也不是做买卖的,也不懂做买卖的规矩,大概就是趁着放假赚几个钱。你也别跟她计较。” 谢三淡淡道:“我没跟那丫头计较。” 他说着就打开箩筐,拿着荷叶垫在手里,小心地抓起了一个小巧的驴打滚。也不管这是不是在大街上,就那样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旁边的小贩看着他这么吃东西都傻了。 这谢三皮相好不说,吃东西的姿势也比较斯文,可是闻着那股豆香味,看着谢三那舒展开的眉眼,一脸享受美味的样子。傻子都知道,这驴打滚肯定特别好吃。 刚刚,那个趁机压价的小贩早就悔透了。可偏偏谢三的帮手已经来了,他又不敢上前纠缠。于是,只能低着头,闷闷地继续做生意。 那谢三倒好,根本就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三口两口吃完一个驴打滚,又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第二个,放在了嘴里。 汤晨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个谢三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我哥找得那些人都在等着您了。” 谢三却慢条斯理地说:“不急,我再吃一个。” “……”一时间,汤晨都无奈了。 偏偏这位对他们家一直很大方的谢三哥,拿着一篮子驴打滚,就是不肯给他吃一个。反而护着那个小箩筐护得死紧。就跟拿着上好的宝贝似的。 得了,他好像又发现谢三哥一个毛病,真像个吃货。 …… 董香香缓缓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还看看别人摊位上的货,她似乎还想要买点东西似的。 走着走着,她忍不住回过头,再次看向谢三。此时,谢三刚好也咬着驴打滚,抬头往这边看过来。于是,两人的视线透过人群再次碰撞在一起。 董香香忍不住想,就算年轻了三十岁,这谢三还是本性难移,他还是喜欢她做得点心。只是,这辈子,她不嫁许国梁了,也不知道以后她和谢三还有没有机会再在路上相遇了? 董香香忍不住在心底对这个上辈子的朋友,轻轻地说了声,“再见,还有谢谢你。”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条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董香香只觉得谢三一直在看着她,直到她转弯出去,那视线才消失不见了。 可她哪里知道,谢三也在心底哀叹呢。谢三打小就知道自己长得特别好,比狗尾巴胡同里,那些半大的小子都精神。 只是谁能想到,他不过在这小县城里,随手帮了不点大的小姑娘一把,都能惹得她寄情于他。谢三突然觉得,他长得好就是一种是罪过。 偏偏,那汤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絮絮叨叨地一直在跟他说董香香的事。偏偏,谢三只顾着吃驴打滚,也没打断他。 于是,谢三也就知道了,那个姓董的小丫头其实也是个命苦的人。八岁的时候就没亲人了,被许家接回家当小媳妇养了。15岁的时候,初中毕业因为家里穷,差点就虐不起学了。她早早就下过地,养过猪了,没少吃苦受罪。 汤晨叹了口气说:“我总觉得董香香肯定不愿意嫁给那家的儿子。只是她这样一个小姑娘,又如何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她一向都是性子极好的。那一次,被欺负得狠了,才打了牛晓丽一顿。这可能就是她唯一的一次反抗吧?”其实,汤晨是很同情董香香的处境的。 却不成想,听了他的话,谢三突然就冷笑道。 “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世间的事,谁又做得了准得主?你说她命不好,难道别人的命就好了?说到底,人活着也就活个不认命。那丫头要是自己认了命,选择嫁人,那又怪得了谁。报答养育之恩,又不是只有嫁给那家儿子这一条路?” 他说完这话,抬脚向巷子的另一边走去。 汤晨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三哥怎么突然就生气?驴打滚都不吃了。没办法,汤晨只能跟在谢三身后。 走着走着,汤晨还不忘提醒他。“三哥,方向错了,这么走,咱们得绕远了。” 可惜,谢三根本就没听他的话,非要绕远道。 后来,汤晨才从二哥那里打听到,谢三哥才是命苦的人,他也是咬着牙,才一路走到今天的。 …… 话分两头,那天董香香揣着钱,又买了些东西,就坐上了队里的牛车上。 因为最近庄子里闹得太厉害,牛车上那些相熟的人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各自围坐着,也不说话。 特别是那些想种粮的人,虽说没想跟董香香这小丫头一般见识。却仍是凑在一起,说些风凉话。 这要是许国梁那样的人,听了这些风言风语,大概又该受不了,闹情绪了。 可偏偏董香香上辈子早就练出来了。这些难听的话,她全当耳旁风,稳稳当当地坐在牛车上,一言不发。 赶车大叔是许红旗那边的人,多少也会护着董香香点。就这样,一路上,大家也算相安无事。 等到了小西庄,下了牛车。董香香这才迈着平稳的步子,向家里走去。 到家之后,她才愕然发现,许国梁居然从京城里回来了? 许国梁见到董香香,明显有点热情过度,又跟她长篇大论地讲京城里有多好,大学里的生活有多精彩,又给她拿出了从京城里特意带回来的高档礼物和书籍。 董香香没办法,只得放下东西,打起精神应付他。 上辈子这个时间,许国梁倒是也回家过年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早就被徐璐媛迷得神昏颠倒。只是一时理智还能压制住情感,所以并没有直接跟董香香提离婚的事情。只不过,许国梁怎么看董香香都不顺眼。他总是心烦,总是能在董香香身上挑出点错来。 就连大年三十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许国梁还把董香香骂哭了。 他说什么来了?对了,他说董香香是个败家媳妇。明明长得瘦巴巴,却吃那么多饭。还嘴馋,非要吃肉。家里的底子都让董香香给败光了。 董香香想起这些往事,拿着许国梁送给她的书和钢笔,手指头都在发抖。真是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都扔了。 偏偏,这辈子,许国梁也不知道怎么搞得?难道他没爱上徐璐媛那位才貌兼备的班花?居然还在往她身边凑,嘴里还说着一些文邹邹的甜言蜜语。 一时间,董香香也不知道,到底是那里出了错?只不过,却还得应付许国梁。 那天晚上,许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可董香香吃得嘴里却没什么滋味。 晚饭后,许国梁突然又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董香香谈谈。 没办法,董香香只能跟着他,一起进了隔壁房间。 董香香心里拿定注意,这次许国梁要是敢打什么歪主意,她就打得他不能自理。结果,反倒是董香香想多了。 许国梁关好门,就一脸严肃地,跟她谈起了正事。 “香香呀,咱们庄里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进村,就遇见有人打架。我想劝架,那人却对我指桑骂槐的,还骂了咱妈。我也不好跟那种无知的老头计较,只是好不容易到了咱们家门口,我又看见一帮三青子在找咱妈的麻烦。 依我看,咱们家是不是在小西庄是住不下去了?这样一天到晚地闹腾,你们可怎么受得了? 咱家现在不是也富裕了么?不如让妈在县城里买套房子,你们都搬过去住,你上学也方便些。”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不禁吓了一跳。这许国梁在京城里念了一年大学,竟知道在县城买房子了? 不过,她也没空琢磨这些,只得温声劝许国梁。 “哥,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妈不是想在庄上办个瓜子加工厂么?队里有一部分人暂时还不能接受,不同意在公家的地里种葵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经过妈,小英姐,大伯他们的劝说,乡亲们们总会想明白过来的。毕竟,办瓜子厂是件好事。妈也是为了带着大家一起致富。” 许国梁听了她这话,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反而更添了几分愁绪。他深锁着眉头,看着董香香说。 “妈也是,干嘛非要带着庄上的人一起干瓜子加工厂?咱们家自己开瓜子作坊不是很好么?有城西糕点厂和大湾乡糕点厂跟咱们进货,咱家根本就不愁赚不着钱。妈又何必这样又受累又受委屈的,还要遭人埋怨呐? 你不知道,村头住的那个老头骂得有多难听。就好像妈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似的。我这个大学生,还要站在那里被他戳脊梁骨。” 听了他的这番话,董香香顿时觉得很无语。 她看向许国梁,这个人穿着时髦的新衣服,手里攥着母亲赚来的钱,在大学里学习着文化知识,是走在时代最前沿的知识青年。可到头来,原来他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却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许国梁还是只会为他自己着想。别人对他好是应该的,他却完全不懂得体谅别人,更加不会平白无故地为别人着想。就连他从小长大的村庄,他竟也没有留下半点情分。难怪上辈子,这人后来发展得很不错,却从来没有再回来过? 许国梁被董香香看得有点发毛,于是又开口道: “香香呀,这件事哥现在也就只能跟你谈谈了。你到底算是比较明白了。我到了京城,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所以,我想以后等你也考上大学,咱们全家干脆就都搬到京城去住算了。在京城里,妈也可以做瓜子买卖。而且,还不怕马文梅来捣乱了呢?” 董香香听着许国梁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笑话”,都忍不住被他给气乐了。这人的眼界还是这么窄,遇见事情完全扛不起来,只想着逃跑了。 “在哪里做买卖是妈决定的。就算留在这里,妈照样不怕马文梅。不管是谁来捣乱,咱们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董香香反驳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咱们家继续留在村里又能有什么前途?只有到了外面,才有更大的发展。而且,外面的人都很明白事理,绝对不会像咱们庄上的人这么愚昧又低俗。 香香,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在这一年里,好好劝劝咱妈。让她别在那么糊涂下去了。庄上的人爱干嘛就干嘛去,他们要种粮食就种粮食,根本就不关咱们家的事。咱们家就算不种地,靠着瓜子也能好好生活了。何苦继续这么为难自己?” 许国梁说着就想拉董香香的手,却被董香香狠狠甩开了。 她抬起眼睛清,凌凌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对不起,哥,我并不觉得妈做错了什么?你要想劝妈,就自己去劝吧。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她眼神里不自觉地带着一抹轻视,这样的眼神里,一下就戳到了许国梁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上。 曾经他彻夜难眠,心中不安,总觉得他为人处世,各个方面都比不上董香香这个女孩子。可是,自从上大学之后,这一切都改变了。 这一年的大学生涯,许国梁已经不在郁郁不得志,挣钱又不多的农村小学老师了。他现在是走在时代最前沿,最有出息的知识青年。而且,他多次在报上发表文章,在学院里以才子自居,是同学们关注的焦点,是老师喜爱的高材生。 许国梁的自信心,早就又回来了。曾经在母亲和董香香身上感受到的那些挫折。许国梁也早就忘了。 他现在个子高,身体强壮,有文化,还见过世面。自然就不能容忍董香香这个乡下小媳妇,忤逆了他的意思。 而且,许国梁心底认定董香香是他媳妇,他有权利管教她,改变她的一些错误偏差的想法。 “香香,你刚才说得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跟你哥说话呢?您好歹也是念过高中的人,好话赖话,难道你都分辩不出来么?” 许国梁的脸上也带着对董香香的不满。他的言语里,也带着逼迫董香香服软道歉的意味。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眉头皱得紧紧的。她微微垂下头,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半响都没有吭声。 上辈子,许国梁就喜欢这样压制董香香。好像她永远都只能是无知的农村妇女,只能在家伺候着他这个大男人。只要有一点跟许国梁相违背的想法,董香香就会遭到批评,甚至是唾骂。 有一次,吵得太厉害,许国梁直接就把董香香的戒指扔到河里了。 在董香香的记忆里,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一次又一次的忍气吞声,都是她的噩梦。 只是,让她没想到得是,到了现在,这个男人居然还想用这一套压制她? 这怎么可能呢?她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软弱的董香香了,她根本就不会嫁给他,为什么要继续委曲求全跟他示弱。 就在许国梁以为董香香已经被驯服,要给他认错的时候,董香香却突然抬起头看向他。 她那双杏眼黑白分明,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冷。 “哥,我们两个其实性格、习惯各个方面都不太一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其实并不适合在一起。 那一瞬间,许国梁只觉得他的双耳肿胀得厉害,他根本就听不清董香香在说什么,他也一点都不想听。 然后,一个人影走了出去,门被打开了,又从外面被带上了。冷风也被带了进来,吹得许国梁忍不住一哆嗦,他这才清醒了一些。 他想对董香香在说点什么,只是回过神来一看,董香香已经不在屋里了。 第32章出局 许二桥本来就是胆小之人,拿出来的配料也并不多。 马文梅直接就把那些干巴巴,脏乎乎的佐料和粉都交给厂子里的炒货师傅们了。 她请来的师傅们一听说小西庄瓜子厂竟分工这么细,都感到很震惊。在加上,那边是祖传的炒货手艺,他们就更不敢小看了。两位师傅小心翼翼尝了这些佐料,并且在讨论了整整两天。 有些炒瓜子的常用佐料他们倒是能分辨出来,比如糖精之类。他们也能猜到干燥粉里面有明矾。 可是,有些佐料他们就辨不出来了。最后,也只能很抱歉地交给马文梅这么个结果。“我们虽然也是做炒货的,可并不是什么专业厨师。我们也搞不清楚这佐料里具体放了什么。而且,许婆瓜子跟我们的炒法都不一样。我们不浇汤汁,也不需要散粉晾晒。她这个工序比我们炒货的方法要繁 琐,我们一时半会也学不会。” 马文梅既不好跟这两个师傅发脾气,又不好责怪许二桥办事不利,只能暗自在心里憋屈。 只是她这人终究是不死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通过许二桥找到了小西庄瓜子厂负责制作配方的工人,花了不少钱,买了不少东西。 那人才战战兢兢地告诉马文梅,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把掺合好的配料熬成汤汁。可是配料到底是啥,他们也不清楚,都是许母单独配置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佐料。 马文梅费了半天劲,到底还是没搞明白许母的瓜子配方到底是什么? 她请的两个师傅到是已经开始用许婆瓜子的工序炒瓜子了,他们也自己配置了佐料,熬成了汤汁。可是师傅们改良后的瓜子,那些商贩根本就不买帐。就算降低价钱他们也不要。 有人还声称,“买这种不够味的瓜子,还不如去小西庄进点许婆瓜子呢。反正,那边的瓜子又便宜有好吃。” 听了这话,马文梅又急又气。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母那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老太婆。不知是被哪路神仙庇护了?周遭就跟有道铜墙铁壁护着似的,把她护得滴水不漏。 马文梅几次三番算计许母,却每次都撞得头破血流。 她不甘心就这么输给许母,同时她也不想放下到嘴边的那块儿肥肉。 于是,马文梅干脆就下狠心,拿出一大笔钱,找了小西庄三队的长舌妇马大娘聊天。 说起来,这马大娘还跟马文梅沾着亲呢。马文梅带礼物上门,马大娘自然就就亲热地接待了她。马文梅一口一个姨奶奶叫着,两人自然亲近了起来。 可是,等到马文梅说明来意之后,马大娘却一口回绝了。 “文梅,你还是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去招惹那个许秀兰,那女人急眼真敢拿镰刀砍人的。” “姨奶奶,您别急呀,听我细细地给你说。”接着马文梅连哄再捧的,给马大娘出了许多注意。最重要的是,她承诺了一笔让马大娘动心的好处费,马大娘这才改变心意。“您呀,就像我刚才教您的那么说,肯定没问题的。既然这个瓜子厂都是属于小西庄的,许秀兰自然应该把这个配方公布出来。这么藏着掖着的,还不是她要当经理掌握这家瓜子厂么?她嘴里说得那么好听 ,厂子是为大家谋福,可实际上,还不是她想为自己家赚钱?” 在马文梅的洗脑之下,马大娘越想越觉得许母就是在剥削他们。 马大娘原本就因为性子刻薄,当上了瓜子厂的巡检员。她把这些想法跟那些喜欢挑事的同事一说,大家也都觉得她说得有理。 于是,很快关于许母的流言蜚语就起来了。 “说什么瓜子厂是小西庄3队的,实际上,还不是掌握在许家人手里么?” “到了现在,咱们的地全都给他们种上向日葵了?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也有人很快就反驳了他们。 “上个月刚领了奖金,你们忘了?” “不愿意种葵花,你退股就完了。西边的那些地,还有富余吧?” 一时间,两方人马僵持不下,许母也急忙把陈小英叫回家想办法。 刚好这一天是礼拜六,当天晚上董香香就回家了。本来建了瓜子厂之后,就没她什么事了,她平时假日有空,会提着自己做得点心去见鲁师傅,或者拿到城里卖。许母忙着瓜子厂的事,也就默认了她自己做点心买卖的事了。只是提醒她灵活些,别让工商 抓到。 可是,今天这事实在太特殊了。许母干脆就把董香香也叫来,一起过来开会了。开始的时候,董香香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旁听着。 陈小英也做了一些调查工作。“婶子,这事肯定跟马文梅有关系。到现在,她还打咱们这瓜子配方的注意呢。我打听了,她前几天去找过马大娘,马晓月的男人前些日子也神神叨叨的,好像拿了咱们厂里的配料。然后,厂里就出现这些 言论了。” 许母皱着眉头,想了想。“就算知道是马文梅背后捅刀子,咱们也只能先压下厂里的这件事了?不然,继续这么闹下去,人心浮动,咱们都没办法正常生产了。” 她说着又看向董香香。“香香,厂子里的事你也都听了,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 这一二年下来,许母已经习惯在关键的时候,询问问董香香的意见了。在她看来,董香香的脑子实在太好用了。似乎就算有什么为难的事发生,董香香也能想出恰当的解决办法来。 这一次,董香香当然也没让母亲失望。她抬起头,用那双黑白分明地杏眼看着她,嘴角忽然就扬起了一抹笑意。 “妈,厂里那些闹着要退出的人,咱就让他们退呗!他要种粮咱们就把可种粮的地配给他。只不过以后在分钱的时候,他就永远别想再拿。而且通过这件事,完全可以彻底把厂子完全分开,就像包产到户那样。每人占多少彻底分清楚了。不想要的时候,就可以把自己那份给卖掉。而且,我想经过这段时间发工资和分奖金,村里那些种粮的肯 定有人改变主意,想要加入进来吧?” 许母和陈小英听了董香香的话,顿时就是一惊。 董香香却继续说道。“既然让您带方子进厂,那自然也得把咱们家的这个方子占多少给分清楚了。如果给得合适的话,咱们当然可以把方子公开。” 许母听她说要公开配方,心里就有点急了。“可是,方子一公开,马文梅那边就能炒咱们的瓜子了。” 董香香却冷笑道:“还怕她不用这个方子去炒瓜子呢?” 陈小英脑子反应够快,随即问道:“香香,你是要给她个假方子?可是,这能行么?她厂子里的师傅难道不会认出来么?” 董香香却说:“主料没有变呀,自不过稍微做了点调整而已。到时候,咱们也可以说,这个方子是厂里的命脉,自然要保护它。只有对厂子贡献最大的人,才能知道具体的方子配比。” “原来,还可以这样呀?”陈小英听了这话,顿时就瞪大了双眼。 到现在,她是彻底服了董香香这脑子了,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盘算? 许母也笑着对陈小英说。“我就知道,我们家这小丫头肯定有办法。” 三人又具体商量了一下,陈小英就先回去了。 那天晚上,许母放下心事,干脆就亲自下厨,给董香香做了点好吃的。娘俩一边吃饭,一边谈一些具体操作问题。 第二天,董香香在家里休息。 许母和陈小英就去找厂里的领导层商量这件事。很快,厂里就开始行动起来。 到了第二天,厂里就宣布了,不满厂里福利的人,可以退出小西庄瓜子厂。厂里可以赔偿离开的人的损失。马大娘是收了马文梅的好处费的,这种时候,她自然也就站在人群里继续折腾了。很快她转头对旁边那位同事说:“说得倒是好听,我家那块儿田里都已经种上向日葵了。他们怎么把那些葵花给我变成粮食 ?说让退出去就退出去,再给点钱就打发我们?到年底,我们没钱又没粮的,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呀?” 陈小英站在人群前面,看着马大娘不但没生气,反而笑道。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厂子里自然不会让大伙吃亏的。马大娘,您是真的要从瓜子厂退出么?”因为陈小英直接点名了,马大娘也没办法继续搪塞了,一咬牙就开口说道。“国梁妈连秘方都不愿意交出来,到头来还不是利用我们这些人白给她干活。在呆在这儿没意思,又是赔得足够的话,我自然是想 退的!” 陈小英又问:“好,您放心咱们厂里绝对会给您一个交代。我在问一句,别的人还有想退得么?” 之前,这帮人闹得挺凶的,可是除了马文梅找的马大娘和其他两个无赖汉以外。大家都不愿意从瓜子厂退出去。毕竟,他们刚分了奖钱,除了固定工资以外,每人有一百块呢。 陈小英又反问询问了好几遍,于是,当场找出那三个人当初按了手印的合同。然后,开口道:“既然都决定退了,那这个合同也就没用了。” 她说着,就把合同当场撕了。 那三个人一看她撕毁合同,也就急了。“陈小英,你干嘛撕我们的合同,咱们这可没讲好呢。” 陈小英却笑着说:“大伙别急呀,我马上把地里的粮食也陪给你们。陈二叔,陈三叔,陈四叔你们先出来吧?你们把种了粮食的地换给他们三个,以后就是咱们瓜子厂的人了。”陈小英说完又转头看向那个要退出的人。“怎么样,陈家分得可都是好地,地里也都种着粮食呢。到了冬天,你们绝对不愁没粮食吃。这三个月你们一直在厂里干活,领的补助和奖金就算赔偿给你们得了。 这样你们也不亏吧?陈家这几位叔叔,可都是种地的好手。”马大娘三人听了陈小英的安排,当场就傻掉了。这陈家三兄弟不止是种地的一把好手,人也比较混。陈家老二年轻时还因为打过架,坐过大牢。平时在村里,根本就没人敢惹他们。谁成想陈小英居然去找 了他们来? 这回好了,马大娘他们如果敢反悔,陈家三兄弟绝对会弄死他们。 就这样马大娘他们灰溜溜地离开了厂子。 人群里的许二桥默默地看着这三人,流了一脖子冷汗。幸好马文梅没叫他挑这个头,不然他家老头子能活活打死他。 厂里的其他人一看,原来有人一直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位子呢,自然也就消停了。 这次闹事不止是陈家三兄弟,还有另外两户种粮的也加入了进来。也不知道许母是怎么找他们谈得,反正这五个人是一心跟着许母干了。 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是,厂里开始划分了。所谓“划分”,在村民看来,跟过去在公社记公分也差不多。 可是,因为许母把瓜子配方计算进来,就占了很多分。另外,厂里已经正式公开配方了,配方就放在许母的办公室里。想看得人都可以过去看看。 那些闹着让许母公开配方的人,落得这么个结果,自然是后悔极了。 就因为这个配方公开了,许母每年都得多拿不少钱。可是,到了现在大家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在闹事,他们也有可能被换过去,种粮食了。 这件事唯一得意的也就是马文梅了。她趁着浑水摸鱼,终于拿到了许母炒瓜子的配方。 这时候,她才知道许母一直在蒙她。总共也就不到十种,最简单不过的常用配料,许母亲愣是弄出几十种炖肉佐料来糊弄她。 不过,到了现在,马文梅也没什么心情生气了。她拿着这个配料让师傅去炒瓜子,炒出的味道果然差不多。 马文梅心中大喜,立马召集厂里的员工,开始大量的炒瓜子。 她受了许母这么大的委屈,终于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这一次,她要凭着高超的手段,把许母的小瓜子厂彻底玩死。到时候,她要许母跪着来求她赏碗饭吃! 马文梅很快就找来那些销售商,以极低的价格,跟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正宗红梅瓜子。那些商贩一尝样品没问题,自然就跟马文梅签订了合同。 就在马文梅最得意的时候,马大娘带着那两个退厂的人,没少来找马文梅闹腾。 马文梅已经按照约定把钱还给他们了。可是,这三个人觉得赔了瓜子厂的工作,这样也太亏了。就想让马文梅额外多补偿他们一些。不然,在零食厂给他们安排新工作,也是可以的。 马文梅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他们,可是心里却知道这三个,人品都不怎么样,自然也不愿意招他们这样的工人。当然,也不愿意多陪钱。于是,就总是拿话搪塞他们。 可马大娘三人也不是善茬,就一直堵马文梅。 有一次,在路上发生争执,还把马文梅推搡得,扭伤了脚。马文梅扬言要去告他们,这三人才算消停下来。 只是,被他们一折腾,马文梅就忽视了厂里的管理工作。等到她的红梅瓜子都发出去了,没过几天,那些商贩就开始在她厂子外面疯狂地围堵她。 “马文梅,你怎么搞得?你给的瓜子都是苦的。买瓜子的客人都给退回来了!” “马文梅,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居然拿假货骗我们!” “告诉你,马文梅你赶紧给我们退款!我们可不是冤大头,你不给我们退款,老子有的是办法弄你!” 到了这时候,马文梅整个人都傻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苦的?咱们都是吃过的,那些瓜子没问题。”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个小商贩拿出一个臭鸡蛋就砸在她头上。 “你这婆娘心黑,为了赚钱什么都敢干。我猜,她买的都是便宜的沉瓜子,有的瓜子都发霉了,所以,才是那种味!” “是呀,不然那瓜子怎么有的苦有的不苦的?” 这时候,就算马文梅在如何辩解,那些人也不会相信她。 因为有些商贩比较混,社会关系很复杂,马文梅也没办法,只好把钱都还给他们了。又因为她太贪,这次出货尤其多。一次砸下来,竟把自己这两年来辛辛苦苦赚的钱都赔上了。 因为总有人闹事,她厂里的工人也都急着忙着找她要工资,特别是那两个炒货师傅自知惹了货,怕马文梅找他们算账,早就收拾东西逃跑了。 就连马晓月这个好堂妹,现在看着马文梅也躲得远远的,生怕受她牵连似的。 马文梅下狠手,一心算计许母,可到头来,她却钻进了许母设下的圈套里。 马文梅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用这么狠的手段整治她。只是不管怎么说,她刚做起来的事业,一下子就彻底被打残了。 而且,她失信于那些销售商,自此在县城里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马文梅垮掉之后,马晓月本以为自家逃过一劫。 可谁成想,没过几天,许二桥就收到了陈小英给他的解除合同通知。 没人知道陈小英到底在私底下跟许二桥说了什么。只是,许二桥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那天涨红着脸,低着头,离开了瓜子厂。 回家之后,就跟他媳妇大吵一架。 那事闹得特别严重,甚至惊动了他家老头子。许二桥被那老头狠狠打了一巴掌。许二桥就说,马晓月是搅家精,死活要跟她离婚。 马晓月连哭带求地认错,直到半月后检查出身孕,这一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只是,自此,许红旗家那一支和许二桥他们家这一支,到底是生分了。 …… 这件事算是彻底的过去了,许母却在偶然间,听见有人私底下议论,五里沟的那个私营的厂子倒闭了。那个姓马的女人和她丈夫离婚了。她把母亲留下的房子给卖了。一咬牙,就南下去闯荡了。 听了这些话,许母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自她做瓜子生意以来,一直提心吊胆地担心被马文梅给吞掉。 这两年,她屡次和马文梅发生摩擦,却屡屡都能顺利过关,甚至还能回手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反击。 只是,她却没想过,马文梅那么厉害,那么强势的一个女人,居然真的说不行就不行了。 而这一切,都是董香香一直在背后帮她出谋划策。许母心中暗想,她好像一不小心就养大了一个不得了的孩子呢? 许母推开房门,走进昏暗的土房里。往里一看,粗重的木桌子上,正摆着一盘晶莹剔透的点心,旁边还放着一壶茶。 那茶是许红旗三儿子放探亲假的时候,特意从京城里买回来的。也给她家拿了一些,后来,董香香为了应景,就在城里买了一套青花瓷茶具。 许母原是不懂这些的。只是,此刻,董香香端坐在桌子旁,吃着糕点喝着茶,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惬意。那一瞬间,许母觉得,她看到了一个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少女。她甚至忍不住想,如果香香生在古代,那她该是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做那些精致稀罕的糕点呢?还是坐在一家华丽的大酒楼上,思考着这家酒楼 的日常运作呢。 许母竟一点都不怀疑,凭着董香香一人之力,就能把一家大酒楼运作得很好。就像帮着她彻底整治马文梅一样。 到底还是不一样,董香香不是她家的孩子。她们许家似乎也生不出这样灵巧的女孩子来。许母又忍不住想起了董香香那位外公,人人都说那位老先生是厨子,可实际上,他却更像是个读书人。他能写出很漂亮的毛笔字,擅音色,喜欢拉胡琴。远近的孩子都喜欢那位老先生,他也对村里的孩子 们很好。 其实,在许国梁的父亲去世后,是董香香的母亲一直暗中在帮衬着许母,她总是在夜色下,往她家送些粮和物。同时,也一直安慰她,鼓励她。 许母一直记得那个温柔领秀的女子,也记得董家的恩惠。所以,在他们都去世后,她咬着牙,也要把董香香接回来养,而且还把她当成亲女儿看待。 一时间,很多过去的事情在许母的脑海里闪过,她心中多了几分伤感。 这时,董香香已经看见她了,拿起茶壶,倒好了一杯茶。然后笑道: “妈,快来尝尝茶点,我外公留下来的食谱上面写的,刚好咱们家也有茶,也有东西,我就做来尝尝。” “唉。”许母连忙走到桌子前面。她到底没有问董香香是不是早就料到马文梅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心里早就认定了,香香也是像她妈妈一样,温柔灵秀的女子。不是被逼到绝境,不会费劲心思去算计人的。 许母随手拿起了一块儿黄橙橙的点心,连声问道:“这是什么?” “豌豆黄。”香香轻轻地说。 许母咬了一口,点头道:“嗯,豌豆做得么?很好吃呢。” 董香香又把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就着茶吃,感觉会更好的。” 母女俩谁也没提起马文梅,说说笑笑地吃了一顿美味的下午茶。 在所有的茶点都进肚之后,董香香突然眯起了眼睛,沉声对许母说。 “是糖精,放多了炒出的瓜子自然就变苦了。还有明矾,也有问题。如果有可能的话,以后瓜子厂还是用五香粉代替明矾吧。” 她一点都不后悔对马文梅下狠手,也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既然动了歪心思,想吞掉别人,那么至少要有自己也会被别人吞掉的觉悟。这就是她为人行事的准则。 董香香只是不希望,母亲觉得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许母抬起眼看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岔开话题。 “就快高考了,你哥高考的时候,一天到晚都急死急活的。你这丫头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呢?” “大概是因为我比我哥要聪明吧?”董香香也开玩笑似的说道。 不想,许母竟同意了她这个说法。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说法。我还真没见过你着急呢。” 许母说着,摸了摸董香香的脸。她的表情很温柔,手指也很温暖。 董香香甚至忍不住闭上了双眼,这似乎就是有母亲的感觉。 上辈子,她很珍惜;到了这辈子,她仍是会留念。 只是,她好像快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或许,母亲会伤心一时,只是,短暂的分离之后,她们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她永远都是她的母亲,她也永远都是她的女儿。 只是,这一世,她真的不能当她的儿媳妇了!对了,还有一个人欠她一笔帐呢。 第33章对峙 董香香高考的时候,许母也是杀鸡炖兔子的,准备给她好好补补身子。如果不是董香香坚决不同意的话,许母就要亲自送她去考场了。 就这样,董香香也是骑着许国梁那辆破自行车去高考的。考完试回来的时候,就见许母正在院子外面等她。 许母显然已经等了很久,没事干,就顺手检查了一下门前种的向日葵花苞。 董香香远远看去,刚好母亲站在一簇向日葵中,人脸对着盛开的向日葵,这景象很美,就像是一幅画。 董香香心里想,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副画面。 许母这时刚好回头看见她,于是朗声笑道:“怎么样呀?那些题你都会做么?” 董香香笑道:“还好,大部分都会做。” “走了,进院去,妈给你炖肉了。你小英嫂子也让小柱子提过来一条鱼,打算给你炖点鱼汤喝呢?”许母絮絮叨叨地说着。此时的她一点也不像是雷厉风行的管理者,纯粹就是一个关心孩子的老妈。 董香香连忙道:“还是别做太多了,我吃不下的。大夏天的,吃太多上了火,考场上流鼻血就不好了。” “我没做很多,也听你的把半只兔子半只鸡给你堂大爷家送去了,小英家都送了一些。不过,兔子腿鸡腿,妈都给你留下了。你每天起码吃一只腿。”许母一脸严肃地说道。 董香香这时已经停好了车,走到许母面前撒娇道:“妈,你跟我一起吃不行么?我还真吃不下。” 许母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跟别人都不一样,别人是看见肉就没够,你倒好就爱吃贴饼子,棒子面粥。唉,妈今天给你熬鱼汤喝吧,多少也喝点。” 董香香讨好地笑道:“妈,我帮您。” “可别,这都考了一天了,脑子都累坏了,还是赶紧回屋歇着吧。”许母催促道。 “好。”董香香听了母亲的话,就笑眯眯地进屋里去了。 那天晚上,董香香笑眯眯地跟许母聊着天,许母也跟董香香说着村里发生的新鲜事。“对了,你们班那个特别不招人待见的女孩子,就是叫牛晓丽的那个,她好像是被人搞大肚子了。他姥姥家这边的人也不好惹,扛着锄头就堵在五里沟老王家大门口了。还说王家要是不肯风风光光地把牛晓 丽娶回家,他们就要没完没了。” “还有这事呢?那牛晓丽可是城里户口,平时可骄傲了,她会愿意嫁到乡下来么?”董香香对这事也很好奇。 牛晓丽是不打算考大学的,早半年上学就不怎么勤快了,与此同时却谣言不断。 “可不是不愿意么?不然,老王家也不会这么为难。不过,别管他们愿意不愿意,这婚是结定了。都有了孩子,还能怎么样?不然乡里乡亲的,肯定会戳他们脊梁骨。”许母沉声说道。 “牛晓丽也算可惜了。”董香香垂着眼睛说道。 上辈子,她不就一直都怕被乡里乡亲的戳脊梁骨,所以什么事都不敢说。特别是在小西庄这种地方,人言可畏,吐沫星子真能淹死个人。 牛晓丽这种情况,放到了三十年后,顶多算是青春期犯了一个错误,以后照样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是,这事放在70年代末的乡下,牛晓丽就不得不嫁过去了。依她那样的性子,肯定不愿意从一个城里人,变成一个乡下人。现在,她外婆家越是能折腾,将来,牛晓丽嫁到老王家日子就越不好过。 可惜,牛晓丽的家人显然就没想不明白这些事,还耀武扬威的。 许母却说:“她可惜什么?那丫头就是个歪心眼的,不然当初她能那么挑事么?” 董香香笑道:“妈这事都过去了,咱就忘了吧?” “哼,你这小丫头倒是心大。”许母有点无奈地看着她。 董香香连忙盛了一碗鱼汤端到许母面前。“妈,再多喝点汤,您这鱼汤熬得可真是一绝,好喝。” “这破孩子,就知道甜言蜜语的哄着你妈?”许母笑骂道。 董香香却说:“我哪儿有哄您?我妈手艺就是好。” 这两年,许国梁不在家,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共同经历了几次大风大浪。她们的感情甚至比上辈子,还要好的多。 近一二年,许母已经不再提起董香香和许国梁的婚事了。只是许国梁一直在追董香香,特别是这半年,许国梁经常给董香香写情书,而且他上大学后,好像进步了很多。 所以,作为母亲,她又忍不住对这个婚事抱有几分期待。许母就是这样矛盾着,两个孩子各自找到幸福,她也会觉得很开心。可如果万一他们还能在一起,她也会支持。 董香香隐隐猜到了许母的一些想法。 她不想让许母为难,更不想听见村里的人说母亲的风言风语。所以,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解决问题。 特别是她在许国梁给她的信里,看见了徐璐媛在那本书里写的情诗。董香香心里的感觉格外复杂,她到底要去见见,那位光明正大她抢男人,还倒打一耙,坏她名声的著名才女作家徐璐媛。 上辈子,董香香就曾冲动地想在新书发布会上,破那个女人一盆狗血,却到底没那么做。 到了现在,前后两辈子,她终究是要去见见她,把有些话说清楚的。 …… 许国梁上个月写信回来,随口就提了,暑假他要留在学校里学习,所以不会回老家了。等到年底,在回家过年。 董香香大胆猜测,这时候,许国梁跟徐璐媛应该已经在一起了,而且爱的死去活来,一分钟都不忍心离开彼此。 董香香高考结束后,刚好陈小英要带着小西庄的瓜子,去参加京城的农产品展会。 董香香跟许母打好招呼,也就跟着陈小英他们一起去京城了。 一路上,陈小英还笑着打趣董香香。 “香香,你跟嫂子说老实话,你就是看你哥去得吧?你哥也真是,给你写了那么多信,放假了还不回家。他这是想什么呢?” 董香香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她脸皮厚的很。 “他忙呗。话说回来,小英嫂子我跟你一起去参加展销会,你难道不高兴么?那我回家去算了。” 陈小英笑着作势就要拧她。“这小丫头居然敢呛你嫂子?就让你白跑来帮忙了,怎么得你还不愿意了,是不是?” 董香香连忙躲开了。“我哪敢?自然愿意帮嫂子干事了。” 说着,两人很快就笑作一团了。 这两年,因为和许母一起办厂的缘故,陈小英跟董香香的感情也处得特别好。 陈小英的男人看着她们这么又笑又闹的,也只是在一旁笑笑。别看陈小英在厂子里一贯都是很厉害的,可是在自家人面前,总是特别能放得开,而且能说爱笑的。 而且,私底下,她特别尊重自己的男人。所以,这对少年夫妻感情就特别好,家庭生活也很和睦。 …… 小西庄瓜子厂因为挂靠在城西糕点厂这个国营厂下面。所以,他们来这个展销会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 他们一行人带着几麻袋瓜子,来到展销会登好记,填好表格之后,就在工作人员的推荐下,住进了招待所。 看见有的民营食品加工厂站在展销会大门外面,怎么恳求工作人员都不让进。陈小英顿时就有点发傻。 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民营企业有多艰难。同时又想到,他们会成为国营厂的挂靠厂,当初可是董香香出的主意。 而且,在跟马厂长订立合同之后,许母就说过,马厂长要多少瓜子,他们先可着先紧着马厂长那边给送货。后来,马厂长那边酥饼卖得很火爆,连出了四种口味。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陈小英只是没想到,除了销路以外,作为马厂长那边的下属供货厂,他们居然还多了这么一层保护。 一时间,陈小英就忍不住有点怀疑,该不会董香香早就想到这一切了吧? 可是,看着董香香打开窗户,傻乎乎地看着远处的楼房发呆。陈小英就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香香也说了,她都是从报纸上学来的。 陈小英很快就笑着对董香香说道:“等这几天忙完了,嫂子带着你去找你哥,然后咱们四个一起在京城里好好玩玩。” “好呀。”董香香也笑道。 接下来,董香香让许国庆给她买了大红纸,然后用毛笔写下许婆瓜子的传承和故事。 看着“古法炒方工艺”“几代传承”之类的夸张话语,陈小英整个人都懵了。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陈小英一脸担心地问。 董香香眼皮都没抬,随口说道:“不会呀。我姥爷家本来就是几代厨师,我们当然是几代传承了,传承了那么久,自然就是古法炒方了?” “那这个红纸,黑毛笔字会不会太过分了?到时候,人家能让咱们弄这个进去么?”陈小英又问。董香香笑道:“又不占什么地方,就贴在墙上就行,为什么不让进?嫂子,我去沙滩中学报道的时候,离很远就看见学校写得‘欢迎新生入学’了。咱们也这样写,到时候,远道来的客人也会被吸引过来的。” 董香香解释道。 “这样呀。”陈小英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能全听董香香的安排了。更让她惊奇的是,董香香居然还用毛笔勾出了一盘像模像样的瓜子来。 “这写字画画,也是你在高中里学得?” “嗯,刚好我们语文老师很有才华,我就跟他学了一点皮毛。”董香香淡淡地说。 “这还皮毛,已经够可以得了。”陈小英叹道。 董香香笑笑,没有说话。 小西庄的乡亲们都说,许国梁是全庄最有才华的文化青年。可陈小英却觉得董香香比许国梁强不少。 …… 就因为这样一个红纸“宣传”,使得小西庄瓜子厂在展会上出了不小的风头。很多来自南方的企业都对许婆瓜子很感兴趣。 还有一些个体、私营厂,也在私底下,偷偷跑来找陈小英谈进货的事。 一连几天,陈小英都很忙,董香香也就跟着她一起忙。 董香香知道展会这边,其实离许国梁的学校并不太远。所以,有时候出去买东西,她就会特意往学校这边走走。 可巧的是,有一天晚上,董香香还真就看见那两个人了。 许国梁推着自行车,徐璐媛走在他身边,还故意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脸上带着一抹甜蜜的笑。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干脆又握着手,悄悄地放在许国梁的口袋里,然后继续故作无事地说说笑笑。 这样趁着黄昏,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示爱,让那对恋人似乎格外的兴奋。又过了一会儿,两人就饶道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董香香悄悄地跟着他们,直到那两人走进了小树林里,紧紧地抱在一起。 之后的事情,已经不必再看了。 果然,许国梁怎么说喜欢她,会娶她,还是会在感情和身体上一起出轨徐璐媛? 说到底,许国梁还是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上辈子,他和徐璐媛最终没能在一起,他带着遗憾和对爱情的美好憧憬,痴痴地爱了徐璐媛一辈子。 那么,这辈子,如果她退一步,正式成全这两个人。他们还能这样深爱着彼此么? 想到这里,董香香有点恶意地笑了。她发自内心地祝福,这对幸福爱人,能“甜甜蜜蜜”地过完下半辈子。 董香香回去的时候,刚好遇见了陈小英。陈小英还问她:“你刚刚去哪儿了?” 董香香看了她一眼,一脸疲倦地说。“我去买馄饨了。” 陈小英又问:“那你的馄饨呢?我不是让你给我也带一份么?” “噢,我忘了。”董香香垂着眼睛说道。 “那你吃晚饭了么?” “我今天不怎么饿。”董香香说。 “不饿也得吃呀,这几天你跟着我这么辛苦,回家要是瘦了,你妈又该心疼了。走,跟嫂子吃饭去。”陈小英说着就把董香香拉走了。 那天晚上,陈小英已经猜到董香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他们的瓜子买卖实在太忙。她也抽不出时间关心董香香,董香香那也面上不怎么显,只是一直陪着她一起忙。 陈小英暗下决心,等到展会结束了,一定要好好补偿董香香。 于是,展会结束的那天,吃完中午饭,三个人就来到了许国梁的学校里。 报了他们是77届中文系许国梁的家属,来自小西庄,还给看门大爷看了他们队上开得介绍信,看门大爷就让他们进来了。 刚好这时候,几个77届中文系的男生从大门口走进来,看门大爷就叫住他们。 “唉,小王,小张,小李,这三个人是你们班许国梁的家属,你们带着他们去找许国梁吧?” 走在前面的小王,很热情地应了下来。“好嘞,大爷,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 他说着抬头一看,见到大爷身边的董香香,不禁眼前一亮。 这两年,许母可没少给董香香补,总给她兜里揣着白兔子糖,再加上董香香自己也很注意保养。所以,她早就不是两年前那副豆芽菜的模样了。此时,她已经发育起来了,倒有了几分大姑娘的样子了。再加上,她本来长得就好,皮肤白里透着粉。柳叶一样的眉,杏儿一样的大眼。特别是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眼眸流转,真的好似会说 话一般。 同时,她也不像学校里那些女同学那么张扬,反而带着一种斯文内敛的气质。 刚好,今天,她穿上了许母新给她做得红格子布衫,还用红头绳绑了两条粗壮的辫子。这样一身打扮,带着一股乡下人的特有的朴实和内敛。 在这几个男生看来,董香香这样的乡下小姑娘实在太漂亮了。 这时候,三人中脸皮最厚的小李,直接就奔着董香香走过来了,笑嘻嘻地问:“这位同学,你就是许国梁的妹妹吧?” 董香香点了点头,刚要开口,陈小英就插嘴道:“什么妹妹呀?她是许国梁订了婚的未婚妻。” 听了她这话,一时间,那三个男生就惊呆了。 “什么?许国梁他都有未婚妻了?” 陈小英见这三个学生反应有点大,就皱着眉头道。 “怎么?许国梁不能有未婚妻么?要不是他考上大学,现在香香都要准备和他办喜事了。我们这次就是特意跑来看许国梁的。” 小王听了这话,就更震惊了。“那徐璐媛怎么办?她不是正跟许国梁……” “处对象”三个字,一下就被小张捂住了。可是,陈小英还是猜到了。 她脸色一下就沉下来了,转头看了董香香一眼。董香香却低着头,并没有开口说话。陈小英打心底替她委屈。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对这三个男生说:“不管怎么样,你们至少先带我们先去找到许国梁吧?我这妹子从小就到许国梁家里了,养猪、种地什么力气活都干过,什么苦也都吃了。一直一心一意地顾着家,比许国梁还孝顺他老妈呢。好不容易来城 里探亲,总不能连人都见不到,就把我们打发回去了吧?” 陈小英这话一说出来,那些男生顿时就觉得董香香有点可怜。 小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咬了咬嘴唇,就对董香香说道。 “这样吧,我带你去找许国梁。你们见了面,好好把话说清楚了。” 董香香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很快,他们一行三人就跟着小王一起走了,陈小英还忍不住偷偷地拍了拍她的手。董香香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小王离开后,小张和小李也跟在他们后面。刚巧拐弯的时候,又碰见他们班的几个女同学了。 其中,小方最是能说会道,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小梁个性耿直,最是见不得那些不光彩的事。两外两个姑娘,也是平素就极喜欢聊天的。 这些女生一见小王跟一个漂亮姑娘走在一起,就凑过来主动跟男生们聊天八卦。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吓了她们一跳。 “什么?那个姑娘是许国梁在老家订了婚的小媳妇?” 小李皱着眉道:“可不是么?这许国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订下这么漂亮的媳妇了,居然还跟徐璐媛搅在一起了?” “那不是徐璐媛倒追得勤么?她那么热情,长得又漂亮,是个男人就被拿下了。”一个女生在旁边冷冷地接话道。 另一个女生听了他俩的话,不赞成地摇了摇头。“我可是听说了,许国梁之前好像拒绝过徐璐媛,也说过他在老家是有媳妇了。可是,徐璐媛却说他那是包办婚姻,她有责任帮许国梁同学争取婚姻自由。”其他人听了这话差点喷出来。“那人家小姑娘在老家帮他干活,帮他看家,喂猪,种田,照顾老娘,又怎么算呀?这徐璐媛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得?”小李一脸不屑地说。他现在对 董香香的印象极好,自然不会站在徐璐媛这边说话。 小张就劝他。“你小声点,别让前面那小姑娘听见。她也真够可怜的。说到底,许国梁也有错。这么好的媳妇都不知道珍惜,现在居然还公然跟徐璐媛出双入对的。” 他们几个同学一路窃窃私语,就跟着董香香他们来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 这小树林本来是个读书的幽静之所。只是从去年开始,有好感的男男女女都会来这里坐坐,大家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当然,也有人趁着没人的时候,牵牵手,做点亲密的小动作。这也是能够理解的。 就像许国梁和徐璐媛,此时正处于热恋中,两人没事就爱往这个小树林钻。 小王是个有些呆气的读书人,他为人耿直,脑筋又有点不会转弯。直接就把董香香和陈小英他们带到这边来了。 好巧不巧,许国梁和徐璐媛正到了动情之处,两人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了。还亲热地抚摸着对方。 这要是晚上,两人指不定干出来呢? 小王走在最前面,见此情景就想挡住董香香。可惜这时已经晚了,不只是董香香,就连陈小英和她男人也看见了。 陈小英性格泼辣又爽直,她眼睛里容不得这种破事。在加上在村里,哪个男人搞了破鞋,家里的女人是会打上门去的。 这两年,陈小英完全是把董香香当亲妹妹看了。所以,一看见妹子的男人在跟别的女人瞎搞,陈小英的脾气一下子就火起来了。 “许国梁,你这个混蛋东西在干嘛呢?你妈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就是让你来城里瞎搞破鞋呢?你跟你妈说,你暑假学习,你妈又给你寄过来一笔钱。你就拿着你妈钱,给这个野女人糟了是吧?” 陈小英这一嗓子把许国梁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地就把徐璐媛给推开了。回头一看,更是吓得魂要掉出来了。 原来不止陈小英,董香香怎么也来他学校里了? 此时,董香香就站在小王的身后,幽幽地看着他,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剩下一种冷漠。 许国梁只能那么呆呆地看着董香香,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陈小英却继续破口大骂: “许国梁,你倒是说话呀?这个臭不要的女人到底是谁?你们刚才干嘛呢?你上个月还给董香香写信,说年底就想跟她正式订婚?短短一个月不到,你就被这城里的狐狸精勾走了?” 那些同学听见陈小英这些骂得这些话,顿时就炸开了锅。 说到底,这许国梁根本就是脚踩两只船,这人可太缺德了。 法律都规定,重婚罪是违法的。许国梁倒好一边在学校跟徐璐媛处对象,一边又往家写情书,答应人家年底就订婚。这简直太缺德了。 一时间,同学们都在单方面谴责许国梁,还有一部分怜香惜玉的男生觉得徐璐媛也是受害者。 这时候,突然有个女生说了一句。“我想起来,这半年,徐璐媛一直在教许国梁写家书呢。她早就知道许国梁有未婚妻了吧?” 听了这句话,周围的同学马上就变了。本以为徐璐媛是被许国梁欺骗的受害者,那里想到她知道人家有未婚妻,还主动跟对方交往。 “这徐璐媛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硬抢么?” “她还要不要脸了?明知道人家有媳妇,还干出这种缺德事来?” “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徐璐媛从头到尾就是自己靠过去的。根本就是她勾引了许国梁吧?”“怪不得人家里,骂她骂得这么难听呢。” 第34章巧合 徐璐媛是个长在胡同里的姑娘,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 长到15、6岁的时候,就成了远近青年之间争相追捧的对象。再加上,徐璐媛本性就有点风流,从来不公开表明自己的态度,总是跟一大帮男孩子玩在一起。 闹到最后,两伙小青年为了徐璐媛大打出手。陆洪英手重了,给了对方一板砖,蹲了5年大牢。 他蹲大狱那几年,徐璐媛就没他写过一封信。倒是他的发小谢三,隔三差五就去昌平看看他。 谢三这人就是嘴巴不太好,总说陆洪英是个眼瞎的,劝他出狱之后,找个好女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完了。陆洪英那人性子倔,别人怎么劝,他都不带听的。出狱后,仍是心心念念想着徐璐媛。可徐璐媛在这几年,下过乡,插了队,然后拼命削尖脑门考上大学,总算是回家了。可这么多经历下来,她跟十六七 岁的时候,早就不一样了。陆洪英一直想找徐璐媛谈谈,却始终没能找到。反而被徐璐媛的母亲连讽带刺地说了好几次,话里话外都是陆洪英和徐璐媛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叫陆洪英以后别竟想着癞吃天鹅肉。而且,现在人家徐璐媛 在大学里已经有了不错的男朋友了。 陆洪英慢慢心灰意冷,借着酒劲就跟谢三说: “我也知道人家徐璐媛看不上我这个劳改犯。三儿,你说我陆洪英这辈子冤不冤?我就是个傻子,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手一抽筋,就给那小子开瓢了。不然,现在我陆洪英怎么也算个人物吧?” 谢三用筷子夹了颗花生米放在嘴里,眼皮都没抬,就随口说道。 “你现在开始做个人物也来得及。大英子,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神不好。要我说徐璐媛那样的真配不上你。她就不是安心过日子的人。” 陆洪英被他说得心头一冷。“谢老三,你这人就是嘴欠,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瞎聊,最后陆洪英实在坐不住了,借着酒劲就站起来了。 “不行,我得去找徐璐媛去。怎们也得当着面把话说清楚了。不然我怎么都放不下。” 陆洪英纯粹是借酒装疯,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谢三家。 谢三不放心他,生怕他闹出点什么事来,干脆就跟在陆洪英的身后。一路上,他们还遇见了住在同一条胡同的二丢子。 二丢子就说:“我还没进过大学校门呢,干脆今天就跟两个哥哥一起去见见世面吧?” 于是,三人一起就走到了那所大学校门口。 好巧不巧,谢三一抬头就又看见董香香那个乡下小丫头了。 可惜,董香香光想着收拾许国梁了,就没注意到他。 谢三对董香香做的点心,印象极其深刻,在加上汤老三跟他说了不少董香香家里那些事。谢三表面上不当回事,实际上,他对董香香这个小丫头还挺上心的。 于是,他干脆就给陆洪英和二丢子打了手势。三人就悄悄地跟在这些人身后。 结果,一路上被灌了一耳朵徐璐媛的风流韵事。陆洪英听得脸色直发青,要不是二丢子和谢三玩命拉着他,那小子早就冲上去打人了。 谢三还冷眼警告他。“大英子,你小子能不能冷静点,你不是也想看看徐璐媛的男朋友么?你现在要是闹起来,还看个屁呀?” 最后,陆洪英总算是被拉了下来,垂着头就跟着这些学生一路走。结果,刚到小树林那边,就赶上了这么一场“抢男人的大戏”。 陈小英满嘴“小破鞋”“狐狸精”,把陆洪英心中的女神徐璐媛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有些人一口咬定徐璐媛是自甘下贱,明知许国梁家里有未婚妻,还倒追着他。 一时间,徐璐媛这个系花,名声大跌。 陆洪英一心爱慕徐璐媛,受不了这些,他忍无可忍,就想冲过去护住徐璐媛。 只是,他刚要推开谢三硬闯过去,站在陈小英旁边的董香香突然开口说话了。 “嫂子,你别再骂了,咱们今天把话说清楚就完了。” 许国梁听了这话,就抬起头看向董香香。一时间,他不禁有些胆战心惊的。他甚至有点害怕董香香继续说下去。 可董香香抬起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看了他一眼,然后还是开口了。 “我本来就是母亲收养的女儿,自然就住在老许家,干活也好,孝顺母亲也好,都是我的本分,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十年来,我喊许国梁一声‘哥’,我们就只是兄妹关系。就算我们曾经有过婚约,那也不过是随口定下的,并没说死。现在,既然国梁哥找到了心怡的姑娘。那我们之间的婚约也就作罢。从此以后,我们两 个各自嫁娶就完了。 嫂子,你也用不替我的事着急上火的。我董香香虽然是个乡下人,可扪心自问这些年还算活得端正,又有一技之长傍身,不愁以后的生活。所以,这事以后嫂子你也就别再提了,也不需要觉得我有多怨。 我今年刚18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嫂子,你难道不相信,没了许国梁,我董香香也能找到真正喜欢我,待我好的男人。” 董香香这番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原本以为董香香这个年纪轻轻的乡下小媳妇,遭遇到这种背叛,肯定会撒泼耍赖,跟徐璐媛扭打作一处。却没想到,人家乡下来的小媳妇竟这么有气度,这么洒脱。 ——你许国梁既然不在意我,跟别的女人搅在一起,那我就放手成全你,这段婚约我也不要了。而且,我活得很好,我也不愁找不到欣赏我的男人嫁出去! 董香香说得这话实在太带劲了,那些女生听了都忍不住给她鼓起掌来。 有人就说,“这才是自由恋爱,这才是新时代女性。” “那个徐璐媛又算什么东西?口口声声说要,追求自由恋爱。实际介入人家婚姻,行抢夺男人之实。这女人好不知羞耻。” “许国梁简直就是个糊涂蛋,还要让人家女方给他收拾残局。” 许国梁听见董香香这话也傻了,他下意识地开口喊了她的名字。“香香,我没想……” 可他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董香香硬生生打断了。 “哥,以后有空,还是常回家看看妈吧。” “唉。”许国梁下意识地应道。 “那我回去了。”董香香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她说接触婚约不是开玩笑的,她当真拿得起放得下,没有半分犹豫。 “等等。”偏偏,许国梁还在犹豫,他不想就这么失去董香香。可董香香根本就不听她的话,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学校外面走去。 …… 另一边,不小心围观了这一切的陆洪英已经彻底傻了。董香香的话语,深深地敲进了他的心底。他本来对徐璐媛痴心一片,这些日子,他就算受到徐母的奚落,却总是安慰自己,徐璐媛并不知情,她要是知道了,定不会这么对他的。直到今天,看见徐璐媛光天化日之下,任由那个男人轻薄。甚至, 逼得人家小媳妇当场退婚了。 这一切,就好似一大盆冰水从陆洪英的头顶上泼了下来。 到了现在,陆洪英才明白,这个徐璐媛已经不是他从小喜欢到大的那个小姑娘了。或者说,时隔五年之久,他已经不认识徐璐媛了。这时,谢三冷笑着在他耳边,奚落道:“英子,你一个大老爷子们,还不如人家一个乡下小丫头呢!你看人家,订婚了十年的未婚夫,说放手就放手了。人家都说,她有手有脚不靠许国梁,而且,她能找到 真心待她的男人。你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却一直这样优柔寡断。你这不是重情义,这是脑子有毛病!” 谢三说得话极难听,然而这一次,陆洪英却无力反驳。 …… 与此同时,许国梁想追去追董香香,却被陈小英一把抓住了。 “许国梁,香香说算了,你妈那边这事可完不了。没得让香香一个人吃亏受委屈的。就冲你干出这些下三滥的事,你就等着你妈来收拾你吧!” “小英嫂子,真不是你想得那样的。”许国梁懦弱地解释。 这时候,徐璐媛也凑上前来,哭着解释道。“姐姐,我和许国梁是真心相爱的。既然姓董的姑娘成全我们了,那咱们就让这件事过去吧?姐姐,你不要生气,以后我和许国梁会好好答谢董姑娘的。” 结果,她话都没说完,陈小英一口唾沫就吐在了徐璐媛的脸上了。“呸,不要脸的狐狸精,抢人家男人你还有理了是吧?董香香8岁就定婚了,从小在许国梁家长大,今年好不容易到了18岁,该结婚领证了。你到趁人家不在身边,捡了大便宜。我告诉你,香香心眼好,她 顾全大局忍了退了,成全许国梁了。可你也别欺人太甚,别以为她就没有靠山,我还告诉你,只要你敢嫁到我们小西庄来,看我们那庄上的人不拿唾沫星子淹死你个下作的小破鞋!” 陈小英嘴皮子实在太厉害了,直接就把徐璐媛骂得痛哭起来。许国梁有心帮她说两句,可是面对愤怒的陈小英,竟一声也没敢吱。 还是许国庆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拉了陈小英一把。 “小英呀,香香都算了,这件事咱们也暂时先放下吧?回去商量商量再说。” 陈小英平时很尊重她男人,基本家里的事都让国庆做主。可是,眼前这事根本就没得商量。 陈小英红着眼睛狠狠地拍开许国庆。“怎么着?这还没怎么地呢,许国庆你就开始帮你堂弟说话是不?你这么帮他说话,是不是也想跟这没羞没臊的东西学,背着我也去搞个爱哭,爱装可怜的小破鞋?现在怎么就没有个包大人,也来管管这陈 世美这点破事?” 一看她急了,许国庆脸也胀红了,他硬着脖子就说。“谁跟他学呀,大老爷们不知道顾家过日子,花着他老娘辛辛苦苦赚来钱,在外面竟搞这些花花绿绿的事。小英,我真不是为了国梁这狗东西说话,只是这事咱们回家在说。我堂婶那边自然会收拾他的。再 说,香香,一个小姑娘,现在赌气跑了,咱们不是先得顾着她么?” 陈小英一听他这话,这才想起董香香来。于是,二话不说,拉起许国庆就跑,可董香香早已跑得没影了。 …… 董香香跑了,陈小英两口子也去追了,这件抢男人的大戏看似就这样落幕了。然而,学校里的同学却久久没有散去,还在旁边对着许国梁和徐璐媛指指点点。 前一天,他们还是学校里备受倾慕的才子佳人,今天就被推到了道德审判的大舞台上。 还有人当场就表示要进行一个大讨论。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婚姻自由?婚姻自由,难道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介入别人的婚姻? 而作为当事人的许国梁已经完全傻了。徐璐媛抹着眼泪,试图上前想要安慰他,许国梁却推开了她的手,一脸难过地说:“这都是什么事呀?” 如果要是以往,别人敢这么对待徐璐媛,依陆洪英的性子,都能拿砖头拍死他。 可是,此时此刻,陆洪英就那样绷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 被许国梁推开之后,徐璐媛又摸了摸眼泪,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上前搀扶许国梁。 几年前,徐璐媛胡同里的一枝花的风范早就没了。现在的徐璐媛看起来就像是一支干巴巴的狗尾草。连刚才那个乡下小媳妇的风度都比不上。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对陆洪英的冲击实在太大。他不仅酒醒了,对徐璐媛的那份痴梦也醒了。 再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围观的人群慢慢地散去了。 徐璐媛抬起头,用泪眼打量着四周。在泪光中,她好像看见陆洪英了。 陆洪英显然没有跟她打招呼的意思,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她,就好像不认识她这个人似的。 一时间,徐璐媛下意识地放开了许国梁的手,她突然很想过去跟陆洪英解释清楚。可陆洪英显然并不想跟她说话,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了一抹嘲笑,就好像再说: “徐璐媛,你竟是这样人?我这些年还真是日了狗了。” 陆洪英是第一个真心诚意,倾尽一切爱慕着徐璐媛的人,可是到了现在,他显然已经不在爱她了。 原本,徐璐媛一直觉得,陆洪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是这一刻,她却还是难过又沮丧。那一刻,徐璐媛低着头痛哭起来。 陆洪英却没理她,带着二丢子,转身就往学校外面走去。 直到走了很远,他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今天可真够晦气的,不行,咱们哥几个得去喝一顿。唉,谢老三哪儿去了?他可是个财主,他不在的话谁给咱们垫酒钱呀?” 二丢子看了他一眼。“三哥早走了,还叮嘱我好好盯着你,千万别干出什么没脑子又丢人的蠢事。” “谢老三这家伙真够可以的,居然扔下兄弟自己走人了?对了,他跑哪去了?”陆洪英气呼呼地问。 “三哥?大概好像是跟着刚才那个乡下小媳妇走了。” “噗……”陆洪英听了这话,当场就喷了。他忍不住一下就搂住了二丢子的肩膀。“这可是件大事,你说咱们三儿该不会发春了吧?” “英哥,你这话敢当着三哥的面这么说,我就服了你。”“哈哈,我陆洪英有什么不敢说的?对了,那个词是什么来了,春心萌动?情窦初开?反正,谢三是动心了,这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走着,咱们哥俩先去庆祝一下。”顺便庆祝一下,他失恋了。不,是 他彻底从那段不像样的初恋里毕业了。 虽然这样的结局有点恶心,就好像他这五年的青春日了狗一样。不过,一切总算过去。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 另一边,董香香回到招待所,就把写好的信放在柜台,让他们转交陈小英,然后就拿着包袱离开了。 短时间内,她是不想再回小西庄了。所以,在给陈小英的信里,还有一封留给母亲的信。在信里,董香香明确表示,她对许国梁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意。现在,既然哥哥找到了心爱之人,就请母亲成全他们。而且,她18了,已经长大了,就想去外面闯荡一番。她外公留下的日记里,也 写了关于白案厨师的历练和修行。她如果留在小西庄,永远都学不到真本事。只有自己闯荡一番,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 最后,她又请母亲多多保证身体。等过几年,她历练完了,一定会回家里去的。到时候,她再好好孝顺母亲。 明明一切都是她预先所想,可是,到了此时,董香香的心情却仍是带上了几分沉重。 她离开了招待所,一路向西而行,走着走着,背后突然有人问了她一句。 “你有地方去么?” “唉?”董香香下意识转身一看。 上辈子,她最后的老朋友,竟这样又出现在她面前了。董香香突然想起,上辈子她旅行的时候,谢三好像也经常这样出现在她的摊位前,问她买些点心吃。 谢三一看她这傻乎乎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其实并没做什么详细的打算。 她单单只凭着一时之勇,当着众人的面解除婚约,紧接着就是离家出走。就算她有一技傍身,像这种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乡下丫头,还想混京城呢?十有八九会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的。 想到这里,谢三抿着薄唇问道。“你身上带着你们村里开的身份证明么?” 董香香一时间也不知道谢三是什么意思,就摇了摇头。 “户口本,你随身带了么?”谢三又问。 “……”她的户口本自然放在母亲那里了。 “既没有户口本,有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招待所会让你住的。而且,只要被人逮着,立马就会把你遣送回原籍去。”谢三淡淡地说道。 听了他的话,董香香的表情都快裂开了。 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上辈子,她带着一张身份证就可以走遍全国,回到七十年代,怎么一切都跟她想得不太一样了? “那我该怎么办呀?”董香香下意识问谢三。“算了,看在咱们也算老相识了,你又这么倒霉催的份上,跟着我走吧。对了,咱们在昌平县城见过面,你还记得吧?我家还有一间空房子,就暂时租一间给你住了。唉,可怜劲的。”谢三说着,转身就走 。 一时间,董香香都傻了,她这老朋友谢三,怎么看都有点像拐带少女的小混混。这说话像,动作也像,时隔三十年,果然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谢三走了一会儿,回头见那小丫头居然还傻站在原地发愣呢。于是开口威胁道:“被抓到了,真的会被遣送原籍的。尤其是你这样的,一看就是刚才乡下来的小丫头最招眼了。你走不出一里地,就该有大妈 问你话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五官顿时就皱在一起了。她也没时间再去想过去了,很快就跟上了谢三的脚步。 谢三见她跟过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嘴上没说,心里却还是认定,这董香香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别人随口一骗就把她拐走了。 这也就是他一时好心,打算收留她,不然这么个小丫头可怎么办好? 他又哪里想得到,董香香也是因为认识三十年后的他,早就知道这人脾气古怪,说话总是带着刺。实际上,对人没有坏心。所以,董香香才会跟他一起走的。不得不说的是,再次相见,两人都产生了一点小误会。 第35章租房 两人走了40分钟才走到,到了狗尾巴胡同里的一个普通的小院子。在这胡同里,别人家都是两三户挤在一个院子里,谢三家倒好,一个小院子只住着谢三和一个老太太。谢三到家之后,就跟他们家老太太打了个招呼,以后东边那屋子就给董香香住了。老太太眯着眼睛愁了董香香半天,看着这姑娘老实安静,不像是那些花里胡哨会胡来的人,这才放心把东屋的钥匙交给了 谢三。还说了一句,“到底是你姐姐的屋子,把她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谢三接过钥匙,随口说道:“我姐的东西早就拿出来了。等会您帮着找个褥子被子什么的,趁着太阳晒晒吧!” “唉,好嘞。”老太太答应了,就回屋去翻箱倒柜的。 这老太太虽然看着像是奔六十的人了,走路却很灵活,做事也很灵巧。 董香香觉得她倒不像是谢三的奶奶,可是两人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亲近。她现在和谢三毕竟不太熟,也不好细打听。 谢三拿着钥匙,就带着董香香进了东屋。 “这房子好久没住人了,你再自己好好收拾收拾。家里只有我和我们家老太太,有时候我的朋友也会来,你要是不放心就换把锁吧。等有空我帮你找锁匠来。至于,房租你打算怎么算呀?” 董香香听到房租不禁抬起头,一脸诚恳地看着谢三。 “你肯租房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你看给多少合适,我不还价也不拖欠。” 谢三听了她这话,冷笑道。“你这离家出走的,身上又能带了多少钱?还不还价不拖欠?小小丫头别再我面前说这大话了,我也不会为难你。对了,你以后是打算继续做了点心,拿卖吧?” 董香香点头道:“嗯,我也就这么一个手艺拿得出手。” 谢三也记着她跟许国梁说,她有一技傍身,不愁养活自己。不禁抿了一下薄唇,开口说道:“那这样吧,以后你卖点心的时候,每次都给我留一份,就拿这点心抵了房租吧。饭费其他费用,暂时也不要你的了,你就先跟着我们吃吧。等以后你自己赚了钱,在看着给饭费吧。你要是想自己做也不是 不可以。” 董香香一听这话,就知道谢三是担心她手头没钱。可实际上,她带了不少钱过来。 “我有钱的,可以负房租的,这样太占你们便宜了。” 谢三听了她这话,冷笑道:“怎么,当我是在同情你?伤你自尊了?也不想想你的处境。” “……”董香香也没想到,三十年前的谢三脾气居然这么坏。一言不合就把她直接堵死。 不过,她已经跟谢老头相处习惯了,知道这人也是好意。于是,干脆就没有再出声,直接就接受了他的安排。 谢三见她老实了,又想起这不是大英子那帮从小一起长大的混小子,而是一个刚被退婚的农村丫头。他觉得自己说重了。于是,放低声音又说道: “对了,等会我去跟我家老太太说一声,就让她就跟外人说,你是她远方亲戚家的孩子,暂时借住在我们家的。这两天可能还要去登机,以后你就可以暂时住下来了。”谢三淡淡地说道。 “那实在太感谢你了。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董香香温声说道。显然没有被谢三影响道。 谢三对她的反应也很吃惊。于是,淡淡开口道: “我叫谢时燕,在家里行三,你叫我谢三就行。”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谢三也就不想继续跟董香香景旭说话了,又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吧!”就推门走出去了。 董香香很客气地把他送出门外。这才走进屋里上下打量一番。 这间小屋子虽然一看就不经常住,却显得很齐整。刚好屋里有块儿布,也有扫把,董香香就顺手收拾起来。站在院里的谢三冷不丁看着她推开窗子,扫地、打水,擦东西。顿时,心中就多了几分感慨。谢三自认个本性凉薄的人,在加上家人早已不在世上,性子就变得越发孤寡了。除了陆洪英,谢三其实很难对 别人放下戒心。 可这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总是能很轻易就扯动他的情绪。 刚刚在学校里,他下意识地跟上了董香香,他甚至能猜到,她一定会离家出走似的。 其实,细想也是,当初她是被许家领回去当小媳妇的,现在跟许国梁解除了婚约,她又以什么身份住在许家。就算许母不介意,那村里的人又会怎么说? 那时候,谢三甚至觉得,如果他不帮她一把,董香香这小丫头就会走投无路似的。 这种感觉实在太怪了。谢三想了半天都没明白。 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董香香才被谢三叫了出来。那天晚上,吃得是馒头和青菜炒鸡蛋,就那么一大盘三人吃。 菜式虽不花哨,可是,在这时候已经算不错了。 董香香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倒是,老太太主动问了董香香一些事,她都一一答了。 老太太耳朵似乎不太好,有的话听得不清楚,谢三就耐心地帮她重复一遍。后来,董香香在答话的时候,也就放大声音了。 董香香虽然初来乍到,这段饭吃得却还算和气。老太太让她别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她就是。董香香点头答应了。 吃完饭以后,老太太就起身收拾碗筷。 董香香这人看不得上了年纪的人干家务,她反倒坐在一边看着。于是,就站起身主动帮忙刷锅洗碗了。 一开始,老太太还推脱,说这是她的本分,叫董香香别上手。可是董香香硬要帮忙刷完,最后老太太也就笑着同意了。 对此,谢三倒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董香香刷完的时候,老太太忍不住跟谢三说,“还是有个姑娘在身边好。三儿,你还真是该想想成家的事了。” 谢三就像没听见似的,起身就回屋里去了。老太太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这谢三是真想让老谢家断了根儿呀。 那天晚上,董香香又给母亲写了一封信。信上表明,她现在过得很好,遇见一个很不错的人,目前已经有了落脚的地方。还说明,看见母亲把瓜子事业做起来了,她开心的同时,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憧憬。她也想做出一个不一样的糕点事业。所以 ,叫母亲不要太过想她,她会照顾自己的。 …… 第二天上午,她就把信寄出去了。 董香香是个很有心思的人,她既然决定做糕点事业,就开始招收准备了。她先是跟老太太打听了一下,附近买食材的地方。 董香香身上的粮票并不多,所以就用钱买了高价的黏米和红豆回家。 到家后,董香香看见,老太太又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呐。 董香香见她眉毛头发都白了,还这般辛苦。于是,她干脆就放下了东西,给老太太打了个下手。 那老太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就同意了。做饭的时候,一直跟她念叨着三儿喜欢什么口味,还跟她说了一些从大厨那里学来的菜的做法。 谢家在吃方面很是讲究,就算是一饭一菜,也有自己的标准。 在这样的年代,老太太唠叨这样的话其实有点古怪的。董香香却耐着心思听了。 另一方面,她也发现这老太太左耳不太好,是个半聋的,所以董香香就开始冲着她右耳朵说话。 这些在董香香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老太太却忍不住在私底下跟谢三说,“三儿,你带回来的可是个心眼好的孩子。” 谢三听了她的话,半响沉默不语。后来,他就忍不住想,怎么所有认识董香香的人都说她人好呢?只是,他们家老太太不知道的是,这董香香人好,还有个下半句,可她命不好。 这一点,董香香倒是跟他相似。 董香香这时也没心情管谢三想什么,她正盘算着如何在诺大的京城里,开始她的点心生涯呢? 董香香倒是也曾想去找上辈子的师傅,可惜,她师傅此时还没来京城开店,董香香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那天下午,董香香借用了谢家的厨房和蒸锅,开始在厨房里做红豆蒸糕。 谢三无聊的时候,坐在窗前,一壶清茶,欣赏着自家小院里的花草风景,可他的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董香香那小丫头的身上。 就只见那小丫头,在院子里一阵忙碌。就算没有趁手的工具,她也能把那些糯米蒸熟,然后想方设法,把那米里的水分压出来。 在这之前,谢三从来没想过,点心师原来也可以像这样的,什么东西都能当做点心的工具,居然连石头和木板子都能用得上。 可偏偏董香香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来了。 当天下午,她就蒸了雪白雪白像一团雪,里面却夹杂着一粒粒红豆的蒸糕。 既然早就约定好了,董香香就切了蒸糕,端进了谢三的房里。 谢三已久等了很久了,一接过碟子,就忍不住打量一番。 由于压过了,那糕显得很紧实,中间还夹着些许的红豆,再加上被董香香切成了一块块的菱形,摆在一只雪白的碟子里,这盘点心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雅。 谢三看了看,眉都不抬,就对董香香说道:“你本不用这么着急的,我不会催你付房租。” 董香香却笑道:“是我自己想尽快开始挣钱,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说得也是,总不能坐吃山空。”谢三点了点头,又随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去卖这些点心?该不会都用盘子装着吧?” 董香香想了想,开口道:“我打算就拿那个做蒸糕的盆去,我还买了荷叶,谁要这糕我就切下一些,拿着荷叶包给她。”谢三听了董香香这番话,顿时就觉得这漂亮又风雅的点心硬生生地掉了几个档次。不过想想董香香现在窘境,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已经不容易了。于是,谢三又问:“那一盆糕,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搬得动 么?” “这……应该可以吧?我以前在家下地做农活的,还是有点力气的。”董香香也没多想,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谢三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样吧,家里有辆破烂自行车,平时也没人用,你拿去先用着吧。到时候你把那个木盆绑在自行车上,也就不用那么费力气了。”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顿时心里就生出了些许的感激。果然,谢三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为别人盘算。 “那就谢谢三哥了。”董香香一脸感激得说道。听着她这么叫他,谢三顿时就觉得心里有些发飘。他忍不住有点想训她,这么大姑娘了,别随随便便就管一个男的叫哥什么的。可是,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不带半点暧昧的杏眼。到嘴边的话,谢三愣是 没有说出来。 总不能因为他这人性子怪,心思又多,就随便责怪人家小姑娘吧?而且,不叫三哥的话,还能叫什么呢?总不能直接管他叫谢时燕吧? 站在对面的董香香看着谢三脸色变来变去,游移不定,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开口说道:“那三哥你先吃着吧,我先出去忙了。” 谢三听她说要走,这才清醒过来,随口叫住了她。“等一下。” “三哥,还有什么事么?”董香香挑眉问道。 “你初来京城,又不是在这边长大的,你知道在哪做买卖合适么?”谢三问。 “我想着推着车,往居民区里走吧?到时候,肯定有人会买的。”董香香含糊地说。这地儿她还的确不怎么熟,她却曾经在后世见过,有人在居民区门口卖红枣年糕的。 谢三却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书桌前面。随手拿起了一张宣纸,沾了点墨汁,开始画图。 董香香看着他这样有点懵了。要知道,三十年后,谢三的一副字画被能拍卖出十几万的价钱来。而且,谢三性格孤寡,本职又是金石学家,他的笔墨极难求得。 谁又能想到,回到三十年前,谢三竟随手就要给她画一副地图? 谢三的画工果然很好,了了几笔,就把他们住的狗尾巴胡同给画下来了。而且,画得极为传神。他一边画,一边还跟董香香说呢。 “你走到马路上,往前门楼那方向走,大该走个20分钟,在往里拐,那边有个大学的教职员工家属院,附近还有个机关宿舍。你就奔那边去,那里的人应该会买你的点心。” 谢三画完图,就想在那个目的地给董香香圈个圈。 董香香看见之后,连忙制止了他。“别画圈呀!” “啊?”谢三听了他的话,一脸不解地抬起头看向她。 董香香被他那双桃花眼看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么好一幅画,画了圈不就悔了么。” 谢三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哪儿算得上什么画呀?你还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呢。” 谢三嘴里虽然不满,但是到底没有继续画那个圈,反而是把笔放在一边了。 董香香走过去,一脸认真地问:“那这画能送给我吧?” “唉,你拿走吧。”谢三有点无奈地看着她,这丫头性子也真怪,怎么就喜欢他的画了? 就见董香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画纸,才抬头道谢。“那就谢谢你了,三哥。” 谢三见她这样,忍不住嘱咐道。“别蹭你一身墨水,又不是什么好玩意,你至于这样么?”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眼见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这么看重他的画,心里却还是很高兴的。 又说了两句,董香香就小心翼翼地拿着这“画”离开了。 她心想这画又放在几十年后,也算是谢三的早期的原稿了,指不定多少人抢着要呢。她这也算是收藏了一副名家画作。董香香心里就觉得特别开心。 关上门之后,谢三才走到脸盆架子旁边,洗净了手。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桌边,抓起了红豆蒸糕,小小地咬了一口。 顿时满嘴都是松软甜糯,竟是说不出的美味。 就冲董香香这手厉害的点心功夫,让董香香在他家白吃白住,谢三也是打心眼里愿意的。 只是,这董香香根本就不是那样甘心依靠别人的人。这不是刚来他们家,就开始自己想办法解决生计了。谢三也没想到,这丫头竟还是个有谋算的。 其实,仔细想想,董香香倒是和他一样,都是知道要怎样生活的人。 …… 第二天上午,董香香吃了早饭,刚想刷碗就被老太太推走了。“你不是还有事情做么?就别耽误时间了。” 董香香推不过她,就推着谢三借给她的自行车,除去买糕了。 老太太还不放心她,送出大门外还在嘱咐她。 “香香,你路上小心点,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别担心。找个人往家里叫人就是了。” 谢三听着她们一老一话,也不言语,只顾着低着头吃着自己的那份早饭。 一时间,他竟觉得董香香做得饭,特别合他的胃口。 老太太一进院里,就满脸不高兴地埋怨谢三。 “香香一个刚从乡下来得小丫头能懂啥呀?三儿,你也不知道帮她一把。街上不老实的人多了去了,万一那丫头吃了什么亏,可怎么办呀?” 老太太埋怨半天,谢三也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吃饭了。等到吃完饭,他把碗一推,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 老太太连忙问一句。“三儿,你干嘛去呀?” 谢三皱着眉说道:“找陆洪英他们去,不是您说得么,怕那丫头惹上麻烦,没法处理。我去找英子他们帮忙看着点,总可以了吧?” 老太太这才开心起来,她笑着拍了拍手。“总算干了点正事。” 谢三也没在说话,很快就离开了家。 他到陆洪英家的时候,陆洪英还没起床呢,就光着膀子,穿着大裤头往床上一躺。 谢三推门走进去了,立马就闻到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这时候,陆洪英也醒了,迷迷瞪瞪地瞪着谢三说。“三儿,你怎么来了?昨天,让你跟我喝酒你不去,现在怎么又来找我了。” 谢三皱着眉看着他。“赶紧醒醒酒,我有正事找你说。” 陆洪英这才摸了两把脸,清醒了过来。随便穿了件衣服,坐到桌边吃着谢三带过来的豆浆油条。 “什么事,你说吧。” “是这么回事,我们家老太太有个亲戚,现在就住我们家了。那丫头不愿意白吃住,就打算在大街上卖个点心小吃之类的。你叫咱那帮小兄弟帮忙看着点,别让那丫头出什么事。” 谢三还没说完,却被陆洪英一声怪笑打断了。 “好你个谢三,给我派活了,还不肯跟我说句大实话。” 谢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并不开口,只听陆洪英继续说道。 “两天前,不是你把徐璐媛男朋友家里养的那个小媳妇拐跑了么?还藏着掖着不肯跟我这个兄弟说。怎么着,你怕我陆洪英会跟你抢那个小媳妇?” 谢三微微皱着眉头。“谁跟你说的?” “二丢子都看见,你跟那丫头走了,你还想不承认?”陆洪英撇着嘴说道。 谢三瞪他一眼。“别瞎猜,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我在昌平县城的时候,就见过那丫头。她是汤家老三的同学,也是个命苦的。除了许家,也没亲人了。现在她跟姓许的闹翻了,也回不去了。” 陆洪英听了他的话,一脸不怀好意。“回不去,那不是更好,拐过来给三儿你当媳妇呗。” 谢三一听他这话,当场就生气了。“怎么的,大英子,你还没放下徐璐媛呢?这心里还有怨气呢?那女人宁愿当狐狸精,抢别人男人都不要你。怎么地,你还想过去下跪求她不行?” 陆洪英听了这话,当场就变了脸色。“好你个谢三,专门往人软肋上戳是吧?我陆洪英还告诉你,我在怎么犯贱,也不会再回去找徐璐媛了。” 谢三冷哼一声。“算你有点自知之明,一个大男人大度点,别老想男女那点破事。我们家那小丫头的事,你到底帮还是不帮,给句准话。你不帮的话,我就去找二丢子了。” “得了,我答应了,总可以了吧?就没有你这样的。”陆洪英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陆洪英答应以后,谢三也懒得继续跟他扯,转身就回家去了。 陆洪英眼见他走出去,嘴里忍不住骂道。“你要是没看上那小丫头,我把两眼珠子扣下来给你当弹球完。还在小爷面前,装什么装?” 第36章蒸糕 董香香按照谢三说的路线,骑着车就到了那个居民区附近,找了个靠近大门的合适位置。 董香香上辈子做买卖已经做习惯了,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她趁机吆喝了一声,很快就吸引了几个老太太的注意。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上来就问她,“小姑娘,你这买什么呢?” “我卖的是黏米红豆糕。大妈,您过来看看么?”董香香一边说着,就把那个罩着白布的木盆打开给这些大妈看。 因为之前她给谢三和老太太切了红豆糕,所以,现在这糕的刚好缺了一个角,露出软糯晶莹的膏体,里面还混杂着红豆粒。 大妈们一看,顿时就觉得董香香这糕做得紧实、干净又漂亮。 有个短发的老太太就忍不住说:“这糕看上去还真不错,可是这小姑娘你带秤子了么?家伙事都没带全,你打算怎么卖这黏米红豆糕呀?” 董香香听了她这话,并不慌乱,反而笑着说道:“大妈,您要多少给我报个数,我随便给您切一刀肯定就是你要的那份量。您要不信,可以拿着我这糕却旁边找人称称看。” 短发老太太一听这话,再一看董香香这年龄,就一脸不信。“这小丫头,没事拿你大妈开涮呢吧?” 董香香笑道:“怎么会呢?我买糕的,切糕就是基本的本领。不然,这样您看行不行?我这要切得不准,就不要你的钱。” 周围那些老太太,听了董香香这话,不由得开始议论纷纷。其中有个把头发挽在脑后,梳成发髻的老太太就说:“我倒是听说,有买糖果的一抓就抓一个准,还真没见过切糕能切准的。这么的,大妈我也不贪你一个小孩的钱,我就买你一块儿糕试试。你给我称一整 斤红豆糕。” “好嘞,给您切一斤。”董香香说着,就拿着那刀按照那个切口,切下一整片红豆糕下来,又用刀背托着,拿了个干荷叶给她包好。 “给您,大妈,这是一斤红豆糕,一斤7毛钱。您拿着我这糕,去旁边找个称试试。不准,我就不收您钱。” 那大妈一听她说这话,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小丫头还犯上倔呢?说大话也不怕风扇着舌头。” 董香香只是笑着说:“您就试试吧,我切得这个保准一斤。” 那大妈在众人的催促下,找了周围卖水果的借了秤子一称,果然是一斤,一两都不带差得。跟她一块儿看热闹的那帮老太太,顿时就觉得很神奇。 于是,那位大妈过来给董香香7毛钱,其他人也一人一块儿,纷纷上前跟董香香买糕。也有人诚心试她,有人要半斤,有人要八两,董香香却切得极准,一点儿都不带错的。 那些大妈试过之后,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这小丫头这刀法简直神了。小小年纪,手怎么这么准呢?” 董香香就笑着道:“我花了花几年才练出来的。” 大妈们听了这话就更好奇了。“怎么的,这糕也是你自己出来的?” 也有人就忍不住上下打量她,显然有点不信她的话。董香香听了她们这些质疑,倒也不恼,反而笑着说:“我会做得糕可多了,跟师傅学了好几年呢。只不过,我现在没钱没粮票,工具也不齐全,暂时没办法敞开手脚做糕点,就选了这个黏米红豆糕来做。等 我以后都准备好了,再做一些新鲜的糕点给大妈们尝尝。” “这小丫头,该不会是在吃牛得吧?你能会做几种糕呀?”董香香到底年纪太小了,有人就不信她的话。 这时,另一位大妈已经忍不住开始吃这红豆糕了,就开口道:“老姐姐,你还别说,这小姑娘做得这红豆糕就是好吃,反正跟别人卖的红枣糕都不一样。”董香香看着刚刚质疑的那位大妈,就笑着说道:“不然这么着,等我这个糕卖完了,我再用黏米和红豆做个不一样的黏米红豆糕给你尝尝?光这黏米红豆糕,我就能加不同配料,做出8种不一样的糕点来。 不过就是工具不全。” 那大妈听她这么说,就一口答应下来。“行,你要真有这等本事,以后我们这些老姐妹就一直跟你卖糕了。” 其他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说要给她们当证人,叫董香香明天无论如何一定做个不同的黏米红豆糕来。 董香香的态度不卑不亢,行为举止也不浮夸,再加上她这糕的确做得好看又好吃。 有一位老太太刚好带着一个盆,就让董香香给她装一斤红豆糕放在盆里,不要荷叶包了。 董香香听她说,是想拿回家给孙子孙女吃,干脆就笑道:“那我给您切成小块儿小块儿的怎么样?吃着方便,小孩看见也喜欢。” 老太太就说,“那也好呀。” 于是,董香香几刀下去,就把那糕都切成了漂亮的菱形,大小还都是一样的,排成一排放在饭盆里,所有的糕都雪做得似的,干净有松软,看上去就讨人喜欢。 有人看着她切得这么好,就叫她照这么切一下,董香香也都一一照办了。 一时间,这些老太太都挺喜欢董香香的。她们随口就帮着她宣传了一下,小区出来进去的人,都凑过来买了点董香香的红豆糕,回家尝尝。 就这样,她的生意很火爆,一盆糕很快就卖完了,那几位大妈还打趣似的对董香香说:“明儿,我们可等着你这不一样的红豆糕呢?” 董香香又笑道:“您放心,明天的糕肯定和今天这个不一样。” 大家又打趣了几句,就都走了。董香香也打算收摊子回家了。 正在这时,一个看似吊儿郎当,带着几分邪气的青年,冲着董香香就走了过来,董香香顿时就觉得不好,70年代末,也有收保护费的? 董香香沉住气,抬眼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来得这人,不就是上辈子徐璐媛的铁杆追求者,陆洪英陆总么? 陆洪英就是赶上时代,先富裕起来的那一批人。他是靠什么起的家,没人能说得清楚,只知道他曾经去国外做过贸易。后来,他赚了不少钱。又回国,开了家娱乐公司。 后来,经过九十年代的大浪潮,那家公司旗下聚集了诸多明星大腕。 只不过,这陆洪英似乎一直钟情于徐璐媛,心甘情愿给她当了几十年的备胎,也无怨无悔。后来,他花了大价钱买了徐璐媛的版权,拍了那部让董香香恨了半辈子的知青连续剧。 董香香这个不关心娱乐圈的人,都能记住陆洪英的长相了。实在是恨死这个人了。她那时在背地里,没少骂陆洪英是个冤大头,纯属傻蛋。万般追求,方法尽出,到最后徐璐媛还是没跟他,跟了许国梁。 此时此刻,董香香面前这个陆洪英,还不是未来那个叱诧娱乐圈的大老板陆总,他还只是胡同里一个吊儿郎当的小痞子。 董香香也并不怎么怕他,同时暗下决心,这家伙又是敢惹她,她就给他点好看。 她哪里又知道,陆洪英实际上是受了谢三之托,过来照应一下她生意的。 陆洪英吃完早饭,没事就过来看看。这一看就吓一跳,就见董香香这个乡下小丫头,还真挺会做买卖。居然几下子,就把那帮大妈都给哄过来了。 陆洪英眼见着一帮老太太一边吃糕,一边帮着董香香做宣传。 他不禁也有点嘴馋,只是又不想惹麻烦,也就一直没往过凑。直到大妈们都走了,他才过来想跟董香香这边买点红豆糕,顺便照顾一下这小丫头的生意。 只是不成想,他还没开口说话呢。董香香却先说了:“对不起,今天已经卖完了。” “你这盆里不是还有一块么?”陆洪英一脸不悦地说道。这丫头该不会是故意不想卖给他么?瞧不起他这人还是怎么的? “这糕是我特意留下来,给家里人吃的。”董香香客客气气地推脱道。实际上,她就是不想卖给陆洪英。同时,她也盘算好了,这陆洪英如果敢胡闹,她就给他个难看。 可陆洪英一听她说,要带给家里人吃,一下就想起谢三来了。 谢三那小子还说没有奸情,这不是郎有情妹有意么? 顿时,陆洪英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坏笑。 “行,那你拿回家,给家里人吃去吧?英哥也不买你这糕了。” 董香香听了陆洪英这话,也是一头雾水。这“陆总”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么?刚刚明明都要跟她吵架来着。 不过,董香香也没闲心理会陆洪英。她很快就骑上自行车,就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她心里不住地想,这陆洪英会不会明天还过来给她捣乱?难道那一片就是陆洪英的地盘?那以后,她到底还要不要去那边卖糕点呀? 到了家里,她把那黏米红豆糕切切,给老太太留了一些,又给谢三端过去一盘。 谢三看见她回来了,面上也有点吃惊。 “你这么快就把一盆糕卖完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没卖出去,你都拿回来给我吃了?”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笑道:“哪儿能一块儿都卖不出去呀?只不过,今天遇见了几个特别和气的大妈,她们一帮我做宣传,很快就卖完了。剩下一些,我就想留下来给你和奶奶吃了。 对了,三哥,我跟大妈们说了,明天做个不一样的红豆糕给她们尝尝。这附近有能把黏米磨成粉的地方么?” 谢三想了想说:“有倒是有,就是比较绕道。得,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就带你在这附近转转吧?你也顺便去找找,有没有你用得着的工具。既然要开张做买卖了,总是用木板子和石头做糕也不合适。” “那就谢谢你了,三哥。”董香香笑眯眯地道了谢。 他们离开房间前,谢三还找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把那盘红豆糕给扣起来了。 董香香看了谢三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谢三果然很爱她的糕。 两人在附近走了一圈,董香香到底是买了一些趁手的工具。 她甚至有幸买了一个石盆和石杵。谢三看着董香香挑的东西忍不住直唆牙,这东西他能弄得动么? 再一看董香香倒好,一下就把那石头家伙都给抱起来了,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费力气。 谢三吓了一跳,忍不住暗叹,这董香香真是个苦出身的孩子,小时候一定受了不少罪。这么想着,他还是搭把手,帮她把石盆搬带到自行车前了。 董香香看着他帮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又合作用了两条绳子,把那石头盆子给绑在车座上了。 谢三一边绑绳子,一边忍不住问。“这两个玩意,也能用来做糕点?” 董香香点头笑道:“是呀,这个东西可以用来捶面。把面筋捶出来,那面做糕点就更好了。” 两人说着,就带着这些东西回家了。 一路上,谢三就发现董香香话不多,他们搭话的内容也就限定在糕点的事情上。可是,只要他说一句话,董香香很快就能接过去,一点都不会让他觉得无趣。 董香香这人当真是灵巧得很,既不会让他觉得烦,也不会没话找话跟他说。他们两个人似乎意外的投脾气。 这个想法把谢三吓了一跳,之后他也就不在言语了,只是很快就带着董香香回家去了。 倒是董香香回家后又骑着车去买了趟黏米,还找人磨成了粉。 磨完粉之后,董香香才回得家了。 只是,刚一进门,她就在院子里看见了吊儿郎当的陆洪英。 一开始,董香香还以为进错门了,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想要往外走。 陆洪英一回头就看见她了,龇牙一笑。 “大妹子,你退什么?这里就是谢三的家,你没认错门。” “那你怎么在这里?”董香香沉声问道,心中暗含警惕。 “我呀,我叫陆洪英,跟谢三可是好哥们!”陆洪英这才想起来,董香香并不知道他跟徐璐媛那点破事。一时间,心里反倒自在了很多。其实,细想想,他和董香香处境都差不多,都是被那对男女踢开的受害者者。只是这董香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像一直对他抱着敌意似的。 陆洪英看了董香香一眼,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是谢三托我去照应你的,他怕你人生地不熟的会吃亏。可惜,谢三却没想到,你这丫头年龄不大,做起买卖来却有办法得很?” 这时候,谢三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看见陆洪英跟董香香臭贫,就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还不赶紧跟我进屋来。” “得嘞,还不让我跟人家小姑娘多说几句话了?怎么着,这姑娘是你谢三罩着的?”陆洪英一边走一边唠叨。 他这句话说的,董香香的耳朵根就有点发热。不过,她很快就扛着面,到厨房去,帮着老太太做午饭去了。 董香香觉得陆洪英这人既然是谢三的朋友,她现在又是谢三的房客,实在不宜跟这人闹多犯口舌。所以,干了一会儿活,她也就把陆洪英这人放在一边了。 …… 另一边,进屋后,陆洪英干脆就坐到了谢三对面,一脸不高兴地骂道。 “好你个谢三,求哥帮忙看场子的时候,倒是还算客气。现在,哥哥帮你把事都办了,你就开始嫌弃我了是吧?连句话都不许我跟那丫头说了。” 谢三知道他这并不是真生气,就冷冷地开口道: “那丫头是个正经人,你没事别搅和她。她那人跟你喜欢的那些爱笑爱闹的姑娘都不一样。” 陆洪英听了他这话,撇了撇嘴。“怎么着,三儿,你对那小丫头可真够上心的?” “你能说人话么?不然就马上滚回家去。”谢三冷冷地警告他。“得了,我陆洪英还是有底线的,不会抢兄弟女人。你放心,我不会对那丫头怎么样的。而且,说来也奇怪,我自认为面相还算不错,那丫头却防我防备得厉害。怎么你一昨天说,就把她带回家来了?那丫 头应该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吧?”陆洪英皱着眉问。 谢三冷哼一声。“还能因为什么?你长得凶呗?” 他说着就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打开盖,慢慢地喝了起来。 他小时候是受过祖父的言传身教的,一饮一食都带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优雅。这一点,还真不是陆洪英能媲美的。 而且,陆洪英坐在对面,一下就发现谢三这小子心情突然变好了。 陆洪英不满地抱怨道:“说得跟你小子多招姑娘待见似的。也不看看你那是什么破性子,什么破长相。” 刚好这时,谢三突然从茶杯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明眸微转,灿若星辰。 陆洪英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到了肚子里。他竟忘了,谢三这落魄少爷长了一副难得的好皮相。 少年时代,陆洪英也曾临时起义,想带着谢三到处出去勾搭姑娘。 可惜,谢三冷笑着骂她。“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毛都没长齐,也算上什么美女?小爷我懒得去看,你自己疯去吧!” 就因为这事,他俩差点绝交。 不过,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陆洪英知道谢三家里的那些事,自然也明白他心里的苦。 后来,两人一个仍旧不正经,喜欢姑娘,喜欢打架闹事;一个成天钻进古书堆里,恨不得把祖辈上传下来的东西,都给掰开了嚼碎了吞进肚里。 陆洪英也曾开玩笑似的说起:“谢三,你晚生了几百年,不然你还真是个夫子,状元的料。” 谢三看着他,嘴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却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我们家就只剩下我一根苗了,大英子,你说,我不学这些谁学呀?我们姓谢的留不下那些老物件,难道连祖上的那些本事也不留下来么?那我还姓谢作什么?” 自那以后,陆洪英就再也没给谢三捣过乱,相反他还想尽办法帮着他。就连谢家二姐的丧事,也是陆洪英帮忙张罗的。 再后来,陆洪英出了事进去了。所有的狐朋狗友在一夕之间散去。那时,谢三家境也不好,他也还只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少年人,却一手照顾了陆洪英生病的老娘,年幼的弟妹。 有时候,陆洪英甚至忍不住想。他这辈子就算谁都不认,只认得谢三这个兄弟,其实也足够了。 说来说去,陆洪英实在太了解谢三了。到了现在,可能连谢三自己都没发现,他待董香香特别上心。陆洪英却一下就看出来了。 不管谢三嘴里再怎么说,这辈子不结婚,就一个人过了。陆洪英却还想着,帮这兄弟找个伴呐。 现在不是正好么,人家小姑娘都送上门来了? 谢三眯着眼打量了陆洪英半天,也不知道这人想什么美事呢。脸色一时一个变,嘴也咧起来了。谢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继续喝自己的茶。 陆洪英这才反应过来,捧起了面前的茶,也喝了一大口。 谢三就喜欢搞这些,这茶倒是好茶。陆洪英随口问道:“三儿,你这小茶碗也是你家老爷子留下来的?” 谢三淡淡地撇了他一眼。“知道是好东西,你就用着上心点。” 他一边说,一边抓起了盘子里的黏米红豆糕,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那样子当真是一派闲适。 “我真懒得理你这些酸臭毛病了。反正你给我用,我也就用了。这杯子打烂了,也不能怨我。”陆洪英说着,也想伸手去那盘红豆糕。 可惜还没抓到,谢三直接就把那盘子抽走了。 陆洪英看着他这动作都惊呆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谢三一向待他都很大方。怎么就突然连块儿糕点都不舍得给他吃了? 再定睛一看,谢三倒好,干脆端起那盘子放在自己面前。然后,继续吃那盘雪团一样的点心,吃得这叫香甜,满脸都是喜欢。却坚定的摆明了,就是一点都不想分给他吃! 陆洪英到底还是挺了解谢三的。他知道,谢三这人大概是拥有的东西太少了,所以,他真正在意的东西,定会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绝不放手。 只是这一次,他喜欢的到底是这盘子糕,还是那做糕的人? 陆洪英心中有了底,再看谢三那嘴一张一合的,就没有停下过。特别是他吃糕时,那一脸惬意的神情。 陆洪英真被这小子馋得够呛。 两人又胡乱拉扯了两句,陆洪英就起身回家去了。 走出谢三的房间,他又想了想,还是跑到谢家厨房,厚着脸皮问了一句。“小董,你做的红豆糕还有么?” 第37章美味 乍一听“小董”这个称呼,董香香还真被惊了一跳。 她没想到,陆洪英这个上辈子跟她有仇的痞子,居然也能这么客客气气地跟她说话,甚至还有点讨好她的意思。 那董香香也对他也没什么好气,只是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 “没了,最后留得那块儿,奶奶刚刚吃完了。” “嘿,这算什么事?”陆洪英随口嘟囔了一句,转身就走。 老太太却忍不住叫住了他。“英子,今天中午,不留在家里吃饭啦?我已经泡了你那份米了。” 陆洪英连忙摆了摆手。“老太太,我还有事,就不在这吃了。” “什么事呀?都不能在家吃个饭?”老太太又问。 “我蹬三轮接我妹妹放学。下午,我就出去赚钱了。” 老太太听这话,一脸欣慰地笑道:“英子现在还真是知道顾家了。” 陆洪英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这样离开了谢三家。 一路上,陆洪英都在想着董香香帮老太太干活的样子。 他就觉得董香香这么个丫头,论长相并不比徐璐媛差。只是这人性子有些拘谨,没有徐璐媛那么风流活泼。 大概是她性子太过安静了,并不太能引起小伙子们的注意,反倒是能跟那帮老太太聊到一块儿去。 特别是谢家这老太太,是当年谢三奶奶身边的人。谢三打小跟着这老太太长大,心里自然是恭敬着她,把她当奶奶看待。反倒是这老太太一直守着那一层主仆关系不曾真正放下来过。 这老太太看似随和,跟左右邻里也能聊到一块儿去。可实际上,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心里很难接受别人。陆洪英也是因为年少时一直护着谢三,才被老太太接受的。 可这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轻而易举就入了那老太太的眼。 陆洪英算是看出来了,谢家老太太是真喜欢董香香,估计也想给谢三找个媳妇。 想想也是,董香香这人勤快又本分。关键是她还有骨气。取消婚约之后,当真就不赖在许家继续呆着了,而是选择靠自己的那身本事赚钱。 这样的姑娘大概就是谢三嘴里,那种能过日子的女人吧?她要是真能跟谢三过到一块儿去,其实想想还是挺不错的。 陆洪英作为兄弟,怎么也得推谢三一把。绝不能让那小子再磨磨唧唧的,说什么,一个过一辈子就算完了的话。 …… 另一边,既然跟大妈们说好了,董香香自然要用黏米和红豆做出不同的点心的。 中午吃完饭后,她就开始忙活。 先是把调好的红豆煮成了红豆沙和红豆馅,她煮红豆沙也是相当麻烦的,还要挑出豆皮来。然后,再把豆沙和黏米粉和在一起,做成了深红色的黏米红豆面团子。还用新买来的石盆揣打了很久。 午饭后,谢三刚好坐在窗前的藤摇椅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微微一侧头,就看见董香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揉那面团子。 董香香动作似乎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感。一下一下的,就像在敲打着木鱼似的。她倒也不嫌累,那双白生生的小手不断地和红色的面团混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谢三甚至能看清她那小巧又整齐的指甲。在遇见董香香之前,谢三一直觉得现在的小姑娘们都是浮躁的。性子也都风风火火的。经常坐在不同男孩的自行车后座上,大声说话,开朗的笑;也会和很多男孩子一起,在后海旱冰场踩着旱冰鞋,张扬 着自己的青春。 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像董香香这样,可以静下心来,重复着做着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很久,面团揣得差不多了。 董香香又拿出案板,把那面揉成了一个个的紫色的小圆团子,里面还裹了豆沙的馅料。 明明是一件极其乏味的事情,谢三却像着了魔似的,似睡非睡地一直看着那双忙碌的小手。 最后,就连他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鼻翼间也隐隐能闻到那股又香又甜的点心味道。谢三到底还是合上眼睡着了。 院子里,董香香还在继续揉她那些小团子。所有的团子都揉好之后,又放在锅里蒸上。 等到一锅蒸好了,第二锅团子也做出来了,做好了准备就又上火蒸了。 这时,董香香收好了点心,放在一边晾着。又捡出了那几个特殊的点心,摆好了盘,就端到谢三窗边来了。 谢三睡觉本来就浅,听见董香香的脚步声,一下就醒了。 他侧过头微眯着眼一看,就见那双白生生的小手,端着一只雪白的瓷盘,盘里却绽放出一朵朵“梅花”来。 那些“梅花”各个圆润可爱,中间还放了芝麻做花蕊。怎么说也算是精巧好看了。可谢三的眼睛却完全没法离开那双手。 其实,近一看,那双手根本就没长开,也算不得好看,指肚还肉呼呼的,略显粗短,侧面还带着薄茧。唯有那指甲倒是个个圆润饱满,就像粉红色的珍珠一般,竟是说不出的灵巧可爱。 另一边,董香香见他盯着梅花点心发呆,就开口道:“三哥,这是今天刚出锅的点心,你现在要吃么?” 听了她的话,谢三心中微微一动。伸手接过盘子,又随口问道: “你都把红豆蒸糕都做成这样拿出去卖?” 董香香也不隐瞒他。“不是呀,我都揉成圆团子了,也就做了这几朵梅花,是给三哥你吃的。因为没有模具,都弄成梅花就太累了。” 董香香知道,谢三这人在吃方面是很讲究的。不光是要味道好,他还很看重造型,越是做得精致的糕点,他就越是会喜欢。 至于别人么,只要样子过得去,味道足够好就可以了。而且,董香香也没打算,马上就做那种精致的点心,一下就卖个高价。她还正处于刚开张,促销打广告的阶段。手里又没钱,也还没开店。 就只能想方设法,通过口口相承的方式,把她做点心好吃的名声给传出去。 谢三听了她的话,目光微微一闪,低头问道:“你说的模具都是什么样的?”“我们做糕点的模具,也叫饼印,也叫饼模。大都选用温润的木头雕刻而成的。主要就是一些花草,瓜果,龙凤图案,以及一些传统吉祥花纹。最常见的有圆形的,方形的,也有元宝形,金鱼形,葫芦形等 。传说慈禧太后过寿的时候,曾经做有人过百福百寿饼。这些东西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不敢想的。上午的时候,我不是买了刻刀了么?就想自己动手,做个简单的饼印试试。万一做出来,以后会省很多事 呢。”董香香笑道。 谢三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问:“这么说,饼印也是记载着历史的老物件喽?”“是呀,唐代‘烧尾宴’上就有‘八方寒食’,那就是用方形饼印做出来的。不同的时代,白案厨师会做出不同花纹的糕点。也有专门做饼印的匠傅。不过,现在大概已经找不到了吧?”董香香说到这里,到底是 有些落寞。 “能跟我说说,你打算做什么样的饼印么?”谢三说完,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董香香那双小“肉”手。 董香香见他这么感兴趣,就继续跟他说了一些。“我就想先做个最简单的模具,就是那种做方形小点心用的,上面刻着一些简单的纹路。我想着也没那么麻烦吧?是在不行就刻个福字出来。” 董香香正说着,突然想起坐在炉火上的蒸锅了。 “哎呀,我的锅,我都忘了。” 说完,就甩着两条辫子跑了,也顾不得继续跟谢三聊天了。 倒是谢三,总算在董香香身上看到点活泼劲了。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坐在了摇椅上,看着那一盘子“梅花”,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笑意。 …… 那天下午,董香香就忙来忙去,也没在跟谢三说话。谢三吃完了点心,又喝了茶,就拿出纸笔开始画画。 屋子里外,两人就各忙各的。 到了晚上,谢三吃完晚饭就出去了,老太太并不问他要去哪儿,只是嘱咐他早点回来,别熬到半夜。 董香香虽然挺好奇,也不好多说什么。 …… 狗尾巴胡同另一边的民宅里,许老头刚吃完饭,就接待了谢三,嘴里的还唠叨着:“你小子不会又拿出什么笔筒让我看吧?我可只会鉴别木头的好坏?” “哪呀,我想请您帮我做点东西,价格好说。”谢三开口道。 “什么东西呀?先说出来听听。你这小子古怪得厉害,我还真未必能做出来。”许老头又看了谢三一眼。 “饼印,您会做吧?”谢三问。 “不就是饼模子么?那有什么难的?大奎都能做。”许老头不怎么在意地说道。两人又客套了两句,直到他伸手拿出了盒子里的那块儿上好的海南黄花梨,两眼才冒出精光来。“这还真是块儿好木头,我就知道你家还得有点好东西。对了,三儿,你小子刚说要把这块儿黄花梨做成什么 来着?” “饼印,许爷爷,您把这木头做成饼印吧。”谢三说。“啥玩意?饼印?做点心那个模具?你小子有毛病吧?这么一块儿黄花梨,做个小摆架多好呀?你居然要做饼印?”许老头听了谢三的话,眼睛都瞪圆了。要不是因为他跟谢三是忘年交,谢三那边辈分又高 ,他早就过去抽这傻小子了。 只听那谢三继续说道:“许爷爷,我就做饼印,图都画好了,您给我作出来吧!这样吧如果剩下的边角料,就做成手串。到时候,送您一条。”许老头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你还不如都做成手串呢!不然我这里还有几块不错的角料,先给你做成饼印了。这块儿黄花木,我先帮你收起来。等将来你小子结婚的时候,做件摆件放在新房里 ,也算有面子了。” 谢三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许爷爷,我没打算结婚,这块儿木头就像做饼印了。您老给我一句痛快话,您要是不帮我做的话,我就去找大奎帮忙做了。那小子顶多就是手艺糙点。” 许老头一听他要找大奎,当场就不干了。“你小子疯了吧?大奎那是什么手艺,你也不怕他糟蹋了这块儿上等的木头。得,不就是饼印么?我老头给你做了,总可以吧?” “那就谢谢您老了,我加倍给您酬劳。” “酬劳个屁,糟蹋东西的臭小子。赶紧滚,我看见你就一肚子气。”许老头破口骂道。 “那我什么时候来拿?”谢三又问。 “一个月以后。”许老头说。 “不然这么着吧,你先做方型的饼印出来,过几天我先过来拿,其他的不急。”谢三又说。 “好家伙,你到事多了。我还跟你说,这饼印怎么做,得按照我的规矩来。总之一点料也不会浪费,你这臭小子就赶紧滚吧!”许老头骂道。 谢三又跟他告辞后,就转身离开了。 在路上,他遇见了很多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还有那大声说笑的青年男女。 谢三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寥寂。他整个人都跟这世界有点格格不入。 这时,二丢子刚好喝完酒出来,晃晃悠悠往家走,刚好看见谢三,就大喊了一声。 “三哥,您今晚上怎么出来了?去哪儿喝酒去了?” 谢三走过去,看了他几眼。“你怎么喝这么多,明天不用上班了?”二丢子却红着眼说:“三哥,没事的,我们厂也就那样半死不活的,都拿那点死工资。师傅们都喝酒打牌的,我这个当学徒的还能怎么样?说实在的,我还真不如跟英哥去拉板车呢。多少也是个来钱的生计 。” 谢三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总得先跟师傅学点手艺吧?英子他想找你这样的正式工作,还找不到呢。” “我这正式工作,是我妈求爷爷告奶奶给安排下来的。就我这臭德性,没少让我妈着急,可是到现在,还不是这么没起子?”二丢子喝多了,心里堵得慌,干脆就当着谢三面哭了出来。 谢三也没办法,只能把他送回家去。一路走一路劝,还要听他那些酒后疯话。 就这样,谢三到家的时候,已经8点多了。 一进院子,他就看见董香香那小丫头真得弄了块儿木头,在门灯下拿小刀一点一点刻着饼印。 她到底是真不太擅长做这个,木头刻得坑坑洼洼的。可那丫头却一直低着头,跟那块儿木头较劲。 此时,夜色刚刚好,树叶遮挡住了半个月亮,忽而来了一阵夜风,吹散了白日里的暑气,然而带来了一树槐花的香甜味。 谢三抬眼望去,看着董香香那小脑袋,心中突然一软。 她那样子就好像在刻意等他回家似的。虽然,谢三心里也知道自己想多了,却仍是忍不住高兴起来。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伸手拍了拍董香香的小脑袋。 董香香吓了一跳,抬起头,刚好撞进了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睛里。顿时,就是一缩脖子。 “谢三哥,你回来了。” 谢三看着她害羞的小样,忍不住骂道:“这小傻丫头,哪有大晚上刻东西的?你那眼睛不要了。” 他说话语气上很不客气,话里却藏着对董香香的关心。 董香香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毛躁小姑娘,自然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禁抬头笑道: “这门灯还挺亮呢,奶奶说明天给我换个大灯泡,叫我去她房里做,我不好意思扰了她休息,就在着这里做了。” 谢三被她笑得心头有些发毛,又板着脸说道:“赶紧回屋休息去吧。明个你不是还要去卖点心么?” “噢,好。”董香香听好地应着,拿着那些东西就走了。 谢三看着她的背影,到底有些不忍。于是,开口道:“你那饼印,先不着急做呢。” “喔。”董香香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谢三却没在说什么,转身就进屋去了。 进屋后,谢三看着自己的那一屋子书和那些淘换来的宝贝,半响无语。 他细细想来,竟发现董香香好像从来就没怕过他。 以前,陆洪英曾经说过,就谢三这张破嘴,可不招女孩待见了。后来,谢三自己也试过了。 上高中的时候,几句话就把对他有好感的姑娘弄哭过。再后来,认识谢三的姑娘就都对他没那个意思了。 也有姑娘直言不讳地骂道:“谢三长了一张缺了八辈子德的嘴,连体谅人的话都不会说。他那种人就不配结婚,不配娶媳妇,不然他媳妇也能被他气死。” 可谁成想,兜兜转转的,到了他二十三岁,已经决定这辈子不成家了。却遇见一个能体谅他,能明白他,还在各个方面都和他心意的小姑娘。 那一夜,谢三没睡好,他想起年少时跟在外公身边,外公对他言传身教。想起后来,家境不好了,哥哥意外死了,父亲自杀,母亲疯了,一个没看住,也跟着父亲走了。 姐姐想尽办法,下乡当了知青。每次来信都说,她过得很好。后来,她遇见了一个很好的男人,他们相爱了。可是,姐姐却永远沉睡在那个偏远的小村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种事情经历得太多,谢三也就不会难过了。把所有的悲伤放下去,过着有书,有画,有酒,有茶的日子,一个人反而清静,这样不是很好么? 随随便便找个老婆,然后睡在一张床上,过几年在生几个小崽子出来,那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重复悲剧而已。 谢三就那样迷迷糊糊地睡了,第二天醒来,一室清冷。 他有点头疼,喝了半壶残茶,这才略微好些。 他再次确定,一个人过日子才是最省事的吧?他很快打水洗脸,收拾利落。 又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在房门外面喊他。“三儿,出来吃早饭了。” “唉,我就出来了。”他淡淡地说着。 大概是夏日的缘故,他的胃口一向都不怎么好,对早饭也都提不起劲来了。 谢三懒洋洋地走出了房间,离厨房老远,就听他们家老太太在笑。“你做这个可太麻烦了,也亏得你早早就起来了。” 董香香就说:“不算麻烦,我就是个做点心的,看着家里有材料,一时技痒,就拿来做了。您不气我浪费东西就好。” 老太太忙笑道:“你这算什么浪费东西呀?说实话,我还真有好多年没看见这么好的手艺了。前两天,我还以为你小丫头只会蒸个糕,拿出去卖呢。没想到你手艺还真是不错。”“我这手艺也算不得好。记得我小时候,每年过春节,我外公和我妈妈就做一大桌子点心。说来很奇怪,那时候,我都未必记事。可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点心,我却一直都记在我的脑子里。到现在,我也 还是特别喜欢做点心。可能,我注定要做个白案厨师吧。”董香香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谢三听了董香香的话,眼睛就忍不住睁大了,甚至连他的心也都漏跳了一拍。 董香香这种感觉他也有。其实,仔细想想,他和董香香的命运何其相似。 只是董香香那一脸带着满足的笑意,竟像是暴风雨过后,天边挂起的彩虹。 董香香到底跟他不一样。在某种意义上说,她比他要强吧? 正在这时,老太太一回头看见他了,随口招呼道。“三儿,你总算出屋了,赶紧坐过来吃早饭吧。” “唉。”谢三淡淡地应着,仍是没什么胃口。 直到董香香端来一盘子四喜烧麦过来,他才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大早晨吃这个呀?” 董香香小心地说道:“就把昨天剩下的葫芦卜,芹菜,再加上点肉和鸡蛋做了。” 端着粥锅上来的老太太,连忙说道:“香香,你别理他。三儿,没别的意思。赶紧坐下来吃饭吧。吃完饭,你不是还要出去干活么?” “噢。”董香香这才坐了下来。 谢三看了那烧麦很久,都没有言语。董香香没办法,只好给他夹到碗里一个。 即便是这样,谢三似乎还是不太满意,眉头都皱得死死的。 就在董香香都以为他不喜欢烧麦的时候,谢三却突然夹起了烧麦,咬了一大口。 在那一瞬间,谢三脸上的烦躁和不满一下就化开了。满嘴都是一股鲜香美味。与此同时,有个念头狠狠地敲在他的心底。 ——拐个会做好吃的,又不会闹事;跟他投脾气,又不会惹他烦;懂得他的心思,又知道体贴他的小媳妇,不是也挺好得么? 这个念头很快就在他的心底,强行占据了一席之地。就算谢三再怎么想甩开它,也无济于事。特别是在他的味蕾完全被美味俘虏的时候。 第38章心结 等到谢三吃完饭,找回理智的时候,董香香已经跟老太太打好招呼,准备出发了。 谢三看着董香香要走,第一句想要说的话居然是,“你倒是走慢点呀,刚吃完饭也不怕积食。” 一开口就不招人待见,平时谢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是,此刻,他心里却有点不对劲。 反倒是董香香并没往心里去,反而开口道:“噢,好哒,我推着车走慢点。对了,三哥没有别的事了吧?我先走了。” 看着她这大大方方的样子,谢三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小家子气。于是,沉声说道:“那你走吧,路上小心点。” “噢。”董香香答应了,推着自行车就离开了谢家。 一路上,董香香怎么想都觉得今天的谢三有点怪怪的。 一开始她还以为谢三不喜欢烧麦呢?结果,谢三的筷子也没停,吃得还挺香的。就是一直沉着脸,也不知道琢磨什么的。回到三十年前,她是越来越不了解她的老朋友谢老头了。 董香香想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在她很快就到了居民小区大门口,也容不得多想什么了。董香香刚一停好自行车。昨天那几位大妈就又都围过来了,这一次她们每个人都拿着饭盒子。她们显然对董香香昨天做得糕点都挺满意的。 为首的那位大妈就是昨天跟董香香打赌的那位,她抬眼看着董香香就开口道。 “想不到这丫头还真敢来。怎么着,今天你带来红豆糕不同的红豆糕了么?” “当然带了,保证跟昨天那个不一样。”董香香说着,就打开白布给大妈们看。 挑头的那位大妈一看,马上就不干了。“你这哪是什么红豆糕呀?这小丫头打量着我们都不认识紫米小馒头吧?做成团子就来骗人的。” 董香香听了她这话,倒也不生气,反而开口道:“大妈,你别说这还真不是紫米团子,还真就是红豆黏米糕。不信的话,我掰开,您一看一尝,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董香香说着就拿起了一个红豆团子,用手撕开了一块儿皮。只是虽说也撕下了,里面却黏连得紧,显得又软又糯。最里面还过着红豆馅。 而且董香香这一撕,顿时就有一股又香又甜的豆香味道,诱得这些大妈都想尝尝这些红色的小团子。那位挑头的大妈,昨天到底是吃过董香香做得红豆糕,也明白这糕是怎么回事,就忍不住说道:“这还真是黏米做得红豆糕。这丫头既然做出来了,那我就买了吧!丫头,你这个红豆团子是怎么卖的?还是 按7毛一斤算么?” 董香香就摇了摇头:“这个团子,比昨天那红豆糕手工上就麻烦多了。做了一下午,就这么些个。怎么着也得让我赚点手工钱吧?这样吧,2毛一个,大妈您要么?” 董香香这次订的价格,就跟最便宜的月饼一个价。 如果不是她刚刚掰开给大妈们看了,可能真就没人买了。 可是,刚才大家一看,这团子里面特别软糯,还真想董香香说得,是真材实料的好东西。而且,昨天吃的那个红豆糕就很好吃,大家都好奇今天这个红豆团子的味道怎么样? 于是,大妈们也就三个五个的纷纷买了董香香这红豆黏米团子。 有的大妈买了之后,当场一吃,顿时就觉得这团子外形虽不显,却比起昨天那糕更加软糯,也更加美味了。 有个大妈一说:“这个红豆团子可比中秋节的那月饼可好吃多了。这么算起来,的确也值得一买。” 她这么一招呼,买红豆团子的人就更多了。 也有大妈就忍不住说道。“这小丫头的确会做一两种小点心,做得都还不错,只是你上次说红豆糕有好几种,你还能继续做出不同的红豆糕么?” 董香香点了点头,说道:“光用红豆和黏米做主料,还可以做出不同的糕来。不过,要加别的材料。我得看看能不能买到。” 大妈们很痛快地说道:“成,你买到就做给我们看看吧。” “好。”董香香也很痛快地答应了。 结果,当天董香香就买到了牛奶和一些荸荠。她废了半天劲,才把那些荸荠处理好了,放在一边晒粉了。 接下来几天,董香香就像打擂台战似的。 只要当天她做得糕点卖完了,隔天就会做一种不同的红豆黏米为主料的点心出来。 她接连做出了层次分明的千层红豆糕,上面顶着奶冻的牛奶红豆糕,接近透明的马蹄红豆糕…… 董香香做得点心越来越精致,价格自然也就越来越贵,她的生意却一天比一天好。当然,为了照顾到所有的顾客,董香香总会做最基础那款红豆糕,当然也是经过改进的,不过那种糕始终都卖7毛钱一斤,味道也很好吃,连小孩子都买的起。至于那些精致的糕,就做得少些,专门拿出来 给大家看的。 就这样,董香香做的糕点,每天都能卖完。 慢慢地,住在附近的人们,也就都认可了她做糕点的好手艺。大家也都喜欢找她买点点心。 董香香卖糕的时候,差个几分钱,出手不方便的,董香香也就随口不要了。特别是她对小孩子都特别和气。有的小孩特别想吃糕,又没钱,董香香就切上一刀,白送就给那孩子吃,也就不要钱了。 这些人都是街里街坊的。有的孩子的妈知道这事,就过来买董香香的糕了。 一来二去,大家就觉得董香香这姑娘,心眼好,为人也实在。 就连最开始很喜欢呛董香香的那几个大妈,现在也对她特别好。都是一口一个“小董”,亲切地叫着她。没事过来跟她买个糕,还顺便聊聊家长里短的事。 只要聊过一次,大家就发现,董香香虽然是个乡下孩子,可是她知道的事挺多,见识也广。每次,跟她聊天都能很愉快。董香香就这样赢得了附近大妈们的喜爱,也圈了不少的固定糕粉。特别是那些手头富裕的大妈,几乎每天都会来买董香香换着花样做得精品点心。其中有一位老太太,特别欣赏董香香的这份手艺。有机会就同她聊一些传统点心的话题。董香香刚好也喜欢聊这些。所以, 慢慢就跟这位牛奶奶熟悉起来了。 董香香在外面做点心买卖是越来越顺利了。可是,一回到家里,她就忍不住直皱眉。 这年轻了30岁的谢老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还跟她闹上别扭了。自从上次吃了四喜烧麦之后,小谢老头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董香香了。一开始,董香香还觉得是她想太多了。上辈子,他们怎么说也算是性情相投的知己;这辈子,怎么也该像朋友那样相处吧?谢老头那些怪脾气,董香香也都忍了。谢三头说话不太好听,她也就一耳进一耳 出,取那些好话听了。 她都拿出老太太的耐心,体谅他,照顾他了。这后青春期的小谢老头到底还想要怎么样啊? 一转头就对她爱答不理的,也不愿意跟她说话了。就连她端点心进去,他也只是淡淡地接过来。她在院里做糕,他是绝对不会出屋的。 后来,就连她做好了饭,他也不到厨房吃了。非得要他们家老太太辛辛苦苦把拿饭给他端到房间里去,他才肯吃。这是什么臭毛病呀? 小董老太太现在一想起小谢老头就觉得很糟心。真不知道,他还要耍小性子到什么时候? 到现在,董香香已经完全肯定了,谢三就是不想看见她。关键是她又没有惹到他。一直都老实巴交躲一边了,谢三还就这样胡闹。 董香香有时候,真想像母亲抄起笤帚打许国梁那样,去打谢三了。 这天中午,老太太又拿出饭盒准备给谢三送饭了。 董香香低着头,戳了戳她特意炒得苦瓜炒鸡蛋,随口就问了一句。 “奶奶,谢三哥还是不想出来吃饭?” 老太太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香香,你也不用管他。三儿他每年都会闹几次这样的毛病。可能就是天气太热了,他就有点苦夏了。” 董香香头也不抬地说:“那正好,这苦瓜就是降火消渴的,多给三哥拨点吧!” “这……”老太太本想说三儿不爱吃苦瓜。 可是董香香已经站起身来,很热心地拿起盘子,就给谢三拨了半盘子苦瓜。 拨都拨了,老太太也不好说不要这个了。只得硬着头皮,又给谢三拨了其他的菜。盛好了饭,老太太这才端着菜出去了。 她走后,董香香冷哼一声。“乱耍小性子,给你吃半盘苦瓜。” 老太太自然是没听见董香香那赌气似的话语,她端着那饭盒缓缓地走进谢三房里,刚放下饭盒,嘴里就埋怨道。 “三儿,你在屋里蹲得就快长毛了。也不知道去外面透透气,晒晒太阳。这样下去,你身体能好么?” 谢三却没搭这呛,而是沉着脸用筷子夹出一片苦瓜出来,不满地说道。“咱们家怎么买苦瓜了?”老太太瘪瘪嘴,说道:“这是香香那丫头买回来当加菜的。她倒是喜欢苦瓜喜欢得紧,一回来她就炒了个苦瓜鸡蛋。刚才我说你苦夏了,她就说吃苦瓜好,去火消渴的,还特意动手给你拨了半盘子。她那么 热心,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老太太正说着,忽见谢三经把夹在筷子里的苦瓜放进嘴里了。他本就不喜欢那种苦味,五官很快就皱成了一团。老太太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又补了一句。 “三儿,你又不爱吃,就把那苦瓜放在一边吧。这不是还有别的菜么?” 谁知这话刚说完,就见谢三竟又夹起一片苦瓜,“愁眉苦脸”地吃了下去。 “这孩子什么毛病呀?”老太太抱怨道。 她竟不知道他们家三儿,竟变得不挑食了呢。老太太不得谢三“吃苦”的样子,摇了摇头,就转身出去了。 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他们家三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事非要耍小性子,跟那小丫头闹别扭。这不是就被那小丫头给整治了么? 不过,这两人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太太也懒得管这年轻人人的事。她这么想着也就回到厨房里,准备吃饭了。 一进门,就见董香香也正一边吃苦瓜,一边发呆呢。老太太忍不住念叨一句,“这都是什么毛病?” 董香香这才反应过来,跟老太太一起吃了饭。只是她吃饭的时候也是一脸厌厌的。 等吃完饭,老太太拿回来饭盒一看,那人都把苦瓜给吃了。 董香香却又有点后悔,给嗜甜如命的小谢老头吃了半盘子苦瓜,好像是有点不厚道。 所以,那天下午,董香香就用茶碗当模子,做了透明清亮的桂花红豆糕,打算拿给谢三吃,让他也甜甜口。 做好之后,董香香还特意拿凉水拔了。直到这糕冰凉凉的,她才把这糕扣在白碟子里,给谢三端了过去。 至于,陆洪英刚刚过来找谢三了,董香香就全当没看见了。 …… 另一边,吃了一肚子“苦”的谢三,也正在闷头喝水呢。近日里,他心里不痛快,整个人都有点怏怏的。却不得不继续听着陆洪英跟他废话,撺掇他去追求董香香。 就陆洪英脑子,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大道理,只会车轱辘话来回说。谢三早已听得不耐烦,正想寻个借口,赶紧赶他走呢。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去追董香香的。他就是不结婚,不娶老婆。 那陆洪英可不管他心里怎么较劲,开口说道:“你既然喜欢那丫头,主动点追求一下人家小姑娘怎么了?你谢三难道比大姑娘还害羞么?非得等着人家小姑娘上赶着追你是吧?前些日子,你还说我死掉在徐璐媛一棵树上,不够爷们呢?现在,事情到了 你头上,你还不是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谢三听了他这话,当场就落脸子了。“你又喝多了是吧?还是耳朵塞鸡毛了?都说了,我这辈子根本就不打算结婚。你还非要拿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开玩笑。你陆洪英就不能留点口德?” 陆洪英斜眼看他,冷笑一声。“谢三儿,你才脑子有毛病呢?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又有一身真本事。身上的零件一件也不缺。怎么就不能结婚了? 好吧,就算你谢家之前运道不太好。你有点心病。可那也不能证明,以后你谢三就好不了是吧?你还非得塌在这条狗尾巴胡同里,霉了烂了是吧?” 谢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话,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我研究过,我这根本就是绝活命,命中无子,不宜娶妻!” 陆洪英不听他这话还好,一听他这话气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就站起来了,冲着谢三就吼道:“绝活个屁,我看你是看书看呆傻了。谢三你个老迷信,信什么命呀?我陆洪英跟你做了这么多年兄弟,这不是也否极泰来什么都好起来了么?还有你们家那些老太太,把你从小照顾到大,这不是没病没灾 的,眼看着都奔六十了,活得也挺好的?怎么我们都行,你就顾忌上董香香那丫头了?谢三,你那脑子给我清醒点,别竟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们家出了那些事是时代的悲剧。华国大了,像你家这样的人家多了。要是都像你这样,死钻牛角尖,拼命在自己身上找责任,大家就都别活了。还有 你姐姐,那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根本就怨不得你。” 董香香端着碟子走到门外,刚好就听见了陆洪英在屋里这通乱吼。 一时间,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敲门。 只听房里谢三沉声说了一句。“你不信命,可我信呀,我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死了。这世上,除我以外已经没有谢家人了。” 霎那间,董香香甚至觉得,谢三这句话的时候比哭还难过。他的声音里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董香香甚至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顿时,鼻子就是一酸。这种所有的亲人都离开了,只有他一个人被独自留下来的心情,董香香也是懂得的。上辈子母亲去世以后,她离了婚,隐名埋姓,独自一人四处流浪。那时候,她就觉得世界这么大,她却始终孤身一人。 她也觉得自己命不好。 想到这些,她就和谢三多了同命相连的感觉。 只听屋里,陆洪英继续骂道。“谢三,你是读书读傻了吧?你说你只有一个人。可若是想要家人还不容易么?你早点结婚,多生几个孩子就是了。 这样吧,既然你怕董香香被你带坏了运气,干脆就找她要来生辰八字,自己拼拼看就是了。别人家都还没什么事呢,你自己就躲在房间里,整日里胡思乱想的。这样下去,你谢三还出不得大门了是吧?” 陆洪英说着,就要出去找董香香。谢三再想拦住他也来不及了。 陆洪英三步两步就走到房门口,一拉开门,就见董香香刚好就站在门外面,手里还端着一盘子晶莹剔透的点心。 一时间,陆洪英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也不知道董香香站在门外,听了多久? 董香香也没理陆洪英,直接就走进屋里。 她之前还真不知道小谢老头原来有这么悲观的想法呢。毕竟,三十年后的谢老头可是狂傲得很。 董香香几步就走到谢三面前。 “我以前也觉得我命不好。从小没爸,后来外公和妈妈也不在了。那时候,我很担心村子里没有人会要我。可后来,我被我妈收养了。 很长时间里,我谨小慎微的过日子,生怕自己出半点差错。我心里也曾怀疑过,我的命是不是特别不好。所以,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没有了。 可是,前两年,我突然记起了外公炒瓜子的配方,于是临时起意,让我妈跟着我一起卖瓜子。从一开始,我和我妈两人做小零食的买卖,到后来,4个人,8个人。年初的时候,我妈还在我们庄上建立了一家瓜子加工厂。厂子给县城的国营糕点厂供应瓜子。而且,现在我妈的许婆瓜子好像在京城里 也能买得到? 这两年,我妈和我们村里的人都说,我是个特别有福气的孩子,不止自己命好,还能给别人带来好运气。 谢三哥,不然咱们试试吧?就看看,是你把我的运气带坏了,还是我这个有福气的人,把你的运气带好?谢三哥,你愿不愿意跟我打个赌?” 说完,董香香就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直视着谢三的眼。 那一刻,谢三竟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满天星斗。他甚至觉得自己眼睛花了,连忙微微眯了下眼,在睁开时,那丫头竟仍是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不肯离开。一时间,竟让他无处可逃。 谢三突然就乱了心绪,他微微抿了抿嘴角,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还是陆洪英走过去,狠狠地拍了他后背两下子。“三儿,你发什么愣?人家小姑娘这么豁达,心眼这么敞亮,就不怕被你带累。你一个老爷们还别扭个什么劲?倒是赶紧答应下来呀?没听说么,人家小董可是个福娃呢。以后你多亲近她,说不定你的坏运 气就没了呢?” 陆洪英说这话的时候,一个劲给谢三使眼色,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谢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没骂他。而是侧过头,淡淡对董香香说: “本来也没什么事,你别听陆洪英满嘴胡说。这人本就不大正经,这没喝多就能说出一车疯话来。对了,香、香,以后你远着点他。” 谢三面上仍是一片风轻云淡。可是,董香香却知道,这已经算是他在让步了。不管怎么说,小谢老头总算又跟小董老太太和好了。不在单方面耍性子,跟她闹别扭了。 第39章饼印 陆洪英一心想帮着谢三这兄弟,哪里想得到这人还没娶媳妇,就把媒人扔过墙头了。居然坑他! 陆洪英气得当场骂道。“好你个谢老三,乱说什么呢?我一心为你打算,你这人倒好,翻脸不认人是吧?居然还诋毁上我的名誉了?” 他骂完也不理谢三怎么说,转头对董香香说: “小董同志,你千万别听谢老三的话,我陆洪英绝对是个够义气的大好青年,从来不说那些虚的歪的。” 董香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跟陆洪英算是上辈子的宿敌,又有什么话好说?所以,也就没吱声。 陆洪英倒是急了。“嘿,这丫头,还真听谢老三的话,这两人可真是好没道理!怎么我陆红英倒成了坏人了?” 他这里咋咋呼呼地,谢三也没理他,只是看向董香香,口气淡淡地问:“你这盘里装得是什么?跟昨天做得马蹄红豆糕似乎不太一样?” 董香香马上把小碟子放在了桌子上,开口道:“听奶奶说,你不是苦夏么,我就做了这个败火的小点心。糖桂花红豆糕,三哥,你尝尝看吧。” 谢三眯着眼睛一看,只见那糕呈碗形,看上去晶莹剔透,上面还带着一些细碎。都不用端到面前来,就闻到一股桂花的香甜。 单单看着它,谢三的喉咙里就已经润湿了。他微微抿了下嘴唇,沉声说道:“终于不给我吃苦瓜下火了,这算不算打一把掌,给两甜枣吃呀?” “不算吧,顶多就是先苦后甜吧。”董香香笑道。 谢三也不再跟她说话了,上手抓过那小碟子。 董香香也知道他这性子,笑笑没吱声。 倒是陆洪英看着盘里,那两个近似透明的淡黄色糕点,大为感叹。他从小到大,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点心。于是,理所当然地问了一句。 “小董呀,你这个点心还有么?怎么没给我端来一份?” 董香香看了他一眼,笑道:“就在这盘子里呀。我手上没合适的模具,就用茶碗先做了四个。” 陆洪英听了她这话,都快哭了。这丫头怎么能这么干事呢?她怎么就不想想,谢三那个吃货,到了他盘子里的点心,还能拿出来了么? 董香香也不管他怎么想,见没什么别的事,也就走出去了。 屋里,陆洪英眼巴巴地瞅着谢三端起盘子,护住,然后从旁边拿起一个小勺,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这叫一个香甜,这叫一个满意,就是没有半点要分给他吃的意思。 也就是谢三,吃独食都是这样理直气壮。可恨这人面上清冷,目下无尘。刚刚还耍小性子,非说他命不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现在倒好,紧扒着那小碟子不撒手,一口一口吃着点心,这叫一享受。到了这时候,他也就不怕自己命不好,影响人 家小姑娘了。 一时间,陆洪英都不知道说这谢三什么好了。果然,董香香就是谢三的冤家。刚刚谢三说什么来着,董香香给他苦瓜吃来着?该,真是活该,苦死谢三这臭小子,让他一天到晚胡思乱想,还迷信。 陆洪英越看谢三护食吃点心的小样就越生气,他摇着头就离开了这间充满桂花香味的屋子。 也巧得很,他刚到院子里,就见老太太和董香香也一人抱了一盘子,正在吃点心呢。 老太太显然是很喜欢这点心,一边吃一边还说: “香香,你这点心做得可真好。冰凉凉的,吃到嘴里就就像化了似的,又软又糯,还带着桂花的香甜味。这也是红豆糕么?” 董香香也刚吃了一口,还细细地回味了一番,确定味道不错,才开口说道:“是红豆糕,这是糯米粉做的,里面还放了我之前做得糖桂花呢。” 老太太又问:“这糕你也打算拿出去卖呀?” 董香香摇了摇头。“这个处理起来太麻烦了,也没有模具,还是暂时先算了。不过,我会换种方法,再做个桂花红豆糕试试看。” 陆洪英眼巴巴地看着她们吃糕,馋得够呛。他又不好意思上前,去跟老太太要嘴吃,只得一脸讪讪地离开了。 一路上,陆洪英忍不住叹道,他大概就是没有口头福,好像跟董香香做得点心,完全没有缘分似的。好在他不是谢三,他比谢三爷们,他不爱吃糕点甜品! …… 自从董香香说了自己运气好,还要跟谢三打赌之后,谢三倒也不在躲着董香香了。 他终于肯出来一起吃饭了。偶尔,他还会在院子里溜达一圈。也能坐下来,一派自然地跟董香香聊天了,偶尔还跟她谈一些历史民俗之类的事。 虽然多少带了点刻意,但是,这也算表现不错了。 董香香到现在才知道,三十年后那狂傲老头,放在三十年前,就是这么个傲娇青年。 自从听了谢三那番话,董香香心里就对他多了份体谅。所以,她干脆就随谢三怎么折腾了。 不过,董香香想要治他也容易,通常一盘糕点送上去,这人马上就能变“心”。 所以,不管怎么说,两人也算相安无事,相处挺好。 没过两天,董香香吃完早饭,要去卖糕点的时候,谢三突然叫住了她。 “香香,先别走呢。” 董香香都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谢三就舍去了姓氏,开始叫她的名字了。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声音总是有点发软。听得她耳朵有点痒痒的。 董香香回头看着他。“唉,三哥,有什么事?” 谢三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两块木头来,就放在了桌上。 “香香,你看这就是饼印吧?” 董香香看见那两块做得整齐精致的木头都呆了。这么多天下来,她自己已经不知道玩坏了几块儿木头了。这谢三怎么就有现成的饼印了? 她急忙走两步到桌前,握着那木把手拿起一看,这饼印做得可太精致了,外面打磨得很齐整,里面饼面整齐,纹路清晰,花纹也算精致,特别是那个“福”字写得极好。 谢三拿出的饼印,有一个是带着手柄的单饼模具,还有一个是一左一右,龙凤凤舞的一对模具。 这两套模具甚至比上辈子,董香香用过的那些模具都要好。一时间,董香香忍不住轻轻地抚摸着这饼印,就有点爱不释手,她难忍兴奋地问谢三。 “这饼印是哪里来的?” 谢三眼皮都没抬,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早饭,直到缓缓地咽下口中的粥,他才淡淡地说道: “噢,我收藏的。那天听你说完之后,我突然觉得饼印很有意思,就想收藏一些。对了,你现在不是用得着么,那就暂时先借了你用用吧?” 董香香这时候是真高兴,就一脸喜色地说道:“真借我了?那可实在太感谢你了,三哥。这样,我以后做心就方便多了。” 谢三看着她这么高兴,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也没吱声。 董香香又跟她道谢了一番,把饼印收好,这才推着车,出去卖糕点了。她走了之后,老太太忍不住冷哼一声。“把家里藏了多年的那块儿木头都用了,你还装个什么劲?万一,那丫头真以为你做来收藏的,就借她用用,你要怎么办?三儿啊三儿,别怪老太太说你,你小子呀, 做什么事都拐弯抹角的,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时谢三已经吃好了,他放下手里的碗筷,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嘴。就在老太太都以为他不打算搭腔的时候,他却垂着眼睛说道:“她不是那样的人。香香这丫头,心思重。别人对她一点好,她都能记一辈 子。倘若我说把这饼印送她,她反倒不肯收了。倒不如借她用了呢。” “这……”老太太听了他这话,才知道他心思。原来他们家三儿不是对董香香没意思,而是太过上心了吧?最后,老太太忍不住问了一句。“三儿,你是真喜欢香香那丫头吧?” “我也不知道。”谢三说完,就起身站起来,不急不缓地向他的房间走去。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很想把她娶回家。他要费尽全部心力,才能把这个想法死死地压在心底。然后,才能心无杂念地跟她做朋友。 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直摇头。“这孩子今年都23了,怎么还是让人有操不完的心呀。” …… 因为手里有了饼印,董香香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从今以后,她就可以批量做一些精致好看的点心了。 那一天,董香香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她的生意特别好。早早就卖完了水晶桂花糕和红豆糕两种点心,推着车就往家里走去。中午吃饭的时候,谢三和老太太算是看出来了,董香香的心情特别好。她甚至还特意夹了一柱子小青菜,放在了谢三的碗里,老太太刚想插嘴说一句,三儿,不吃太喜欢那青菜。就见谢三居然夹起那菜两 口就吃掉了。 老太太实在觉得很无语,这都是谢三打小的毛病,这些年都没能改过来。怎么一到董香香这边就改了? 她忍不住侧头一看,董香香心情还是那么美,吃个饭都能对着菜笑眯眯的,两眼都眯成了小月牙。难得在她身上,看见这种属于少女的可爱。难怪三儿改吃青菜了呢,这是有赏心悦目的下饭菜么? 这两孩子可真是。老太太叹了口气,也开始吃饭了。 吃完饭,刷好碗之后,董香香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做饼了。 谢三也对饼印很感兴趣,所以就干脆留在院子里,看董香香怎么用这饼印做点心。 为此,还特意把他那张摇椅和小桌搬到树阴底下来了。可到头,他竟没空坐过去。董香香早就是大师傅了,一开始她还想着迁就谢三,就跟他讲讲糕点饼印的历史,以及古时候糕点的做法。可是,说着说着,她也就拿出师傅的款儿来了,随口就对谢三说道:“你帮我把那样东西包糖递过 来。” 大概是董香香太过理直气壮了,谢三不经意间,就随手帮她递了。递了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 过了好一会儿,谢三就发现他居然给董香香打上下手了。而董香香这丫头指使他,居然还指使得这样理直气壮。可他什么时候干过厨房里的伙计呀?一时间,谢三都呆了。 刚好这时董香香转过头来,绷着小脸,很严肃地对他说道:“三哥,这个红小豆要去洗净的,等会咱们把它分成两份,一份熬成红豆沙,一份做成红豆馅。噢,对了,红豆沙就是要熬得时间长一些,把那豆子完全熬碎。在把豆皮弄出来。不知道怎么弄出来?当然是 用手了。” 她说完,就把装着红豆的盆子塞进了谢三的手里。 谢三有心说,君子远庖厨。可是看着董香香那副信任又依赖他的样子,竟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最后,竟真就帮她把红豆给洗了。 那边董香香一边揣面一边对他说:“三哥,一定要洗干净点。” “……”这丫头越发得寸进尺了! 坐在窗前的老太太,看着那对青年男女在院子里一起干活,顿时就觉得眼睛都花了。他们家三儿可那是什么臭脾气,怎么一到董香香那丫头身边就变成顺毛驴了。他也不讲那些读书人的气节了是吧? 偏偏老太太一细看,谢三儿蹲在自来水台子上一边洗豆子,一边在那边抿嘴乐呢。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 她都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他们家三儿这么高兴了。 似乎自从董香香到了他们家以后,三儿就越来越鲜活了。 果然,这小丫头是专治他们家三儿的。 …… 院子里那两人忙了好半天,面和馅料总算都准备好了。 董香香这才把那两个模具,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把单个模具放在了谢三手里,自己拿了那个双点心模具。 “这上面先要抹点油,或者弄上一层粉上去,不然它就退不了模了。” 董香香说着,就已经把其中一个模具上面放了一团面,中间还留了个坑,坑里又放了一些红豆馅料,然后才把整个模具都填满了。 她是做了一个雪白的黏米面的豆沙饼,又做了一个红色豆沙面的点心,等到两个点心脱出模来,刚好就是一龙飞,一个凤舞。 董香香看着这点心,忍不住拍了拍巴掌。她一脸笑意地说着:“三哥,这个都可以当喜饼了,龙凤呈祥,结婚时候给新人吃的。” 谢三听了她这话,面皮虽然还紧绷着,内心里却掀起了巨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把“他们结婚时就吃这个龙凤呈祥的喜饼”的想法甩开。 这时候,董香香刚好向他这边看过来,谢三生怕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思,连忙转开头。 董香香以为他不是会做,两步走到他身边,温声劝道。 “没有那么复杂的,用这个模版做饼很好玩的,就像我们小时候玩游戏一样。” 谢三听了她的话,心里又是一颤。 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祖父一起读书学礼仪了。童年时,他的玩具也就不过就是纸墨笔砚,日常生活也就是念书。哪里有玩过什么游戏呀?也就只有透过窗子,看别的小孩玩游戏的份罢了。 偏偏,那时候,祖父待他还极其严厉。很多事情他只能放在心底,又不敢提起来。谁成想他今年都二十三了,董香香却要带着他玩小孩游戏呢。这也算是实现了他童年时代的梦想了吧? 董香香见他看着模具发呆,干脆就握住了他的手拿起那个单模具。 她到底是有点鲁莽了,两人的手相碰的一瞬间,竟然还起了静电。 董香香也没当一回事,甩甩手就拿起了刷子,开始往这个模具上涂油。 谢三却被电的,心里都是麻嗖嗖的。“这个模具虽然好看,也不能光看着它发呆吧?咱们总要用它作出饼来吃吧?”董香香继续说道,她说话的时候,气息刚好喷在谢三的手背上。倘若不是谢三小时候苦练书法,这会儿还真就握不住这糕饼模 具了。 就这样谢三也是紧绷着身子,戳在那里站着。 董香香连头都没抬,弄了一块儿红色面,放进了饼模里,然后加了豆沙,又再填了面。面都填得差不多了,她还用手把面按平了,拍了拍。“这样按按,面就瓷实了,咱们的饼就成型了。” 谢三都被这动作吓坏了,他们这样岂不是隔着一个饼印牵手了么? 董香香还以为他也觉得这饼印很神奇呢,就笑着说道:“好了,你把这饼扣出来吧?” 看着她那笑眯眯的样子,谢三心里直发毛。他的手终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却又不得不集中注意力,把那个饼脱模出来。 打开模具的那一瞬间,一块儿红色的“福”字饼,就出来了,上面还带着叶子的花纹。 谢三看着这个福字,整个人都呆住了。 董香香还站在他身旁笑道: “怎么样?这饼刚好适合三哥你吧?这个饼印第一块福字饼是你做出来的,你吃了它,以后一定会有福气的!” 少女爽朗的笑声,再加上空间中布满甜腻腻味道。谢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脊背已经完全都湿了。 可就算这样,谢三仍是故作镇定地抬起头,一脸淡定地说道。“但愿吧。好了,这饼印我也试过了,你就继续干活吧?我呢,就先不打扰你了。” “喔,好呀。”董香香随口应道,心里却觉得有点扫兴。 这小谢老头还真是个冷场高手。不是玩得很高兴么?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呀?这样下去,还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么?该不会他打小时候,就这么讨厌了吧? 董香香一边吐槽,一边看着谢三加快脚步往房里走去。 她哪里知道,小谢老头被她撩出一身冷汗来,好不容易关上了房门,直接就靠在了门板上,心上如同鼓在敲,脑子里也在胡思乱想着。就连他那张常年不见阳光,闷出来小白脸都涨得红通通的。 再这样跟董香香相处下去,他真是没法继续做个端方正直的大好青年了。不然干脆就妥协算了,屈身勾搭一下门外那个已经成年的小丫头,又能怎么样? 只是,谢三到底是谢三,他意志极其坚定。过了一会儿,冷汗退了,心跳也平复了,他的理智也就回来了。他十分肯定,自己就是不想结婚!也不想跟门外那个笑得他心里发毛的老成少女在一起,过两年生几个孩子!他就是要做这尘世中一抹清流,一个藏在狗尾巴胡同里的翩翩公子。最重要的是,他就是要光 棍到底。 谢三自我暗示了很久,这才走到书桌前,摊开纸墨,开始挥毫写下岳飞的《满江红》。 虽然他看似镇定,可写得却是狂草。 刚写完这幅字,门外就有人敲门,只听董香香说:“三哥,点心好了。” 谢三一惊,差点把毛笔甩开。 只是此时,他心意已决,又岂是一盘红豆糕能左右的。谢三清清喉咙说道:“我正忙着,等下在去吃吧?” 门外的董香香却说:“真的不要么?刚出锅的糕特别软糯,而且,别有一番滋味。”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谢三口气淡淡地说道。“那拿进来吧,门没关。” 董香香推门进来,谢三就说:“就放在门口吧,凉凉我在吃。我先写完这副字吧。” “噢,好。”董香香看了他一眼,推门就出去了。 她心里却忍不住觉得好笑,这小谢老头面对点心的时候,一向嘴不对着心,嘴上说不吃,要先凉凉,可他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这盘糕,不曾移开过半寸。 董香香有点坏心地想着,你就闻着香味吧。我看你到底要倔到什么时候。 那天下午,董香香心情特别好,一边用饼模作福字饼和龙凤呈祥饼,一边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 房里,小谢老头看着那盘饼,正在跟自己做着激烈的斗争。 他甚至安慰自己,他本就不是那么嘴馋的人,人品和毅力绝对经得住考验。可这话,好像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第40章烤炉 不得不说,饼印对于董香香的糕点事业,就就像是一阵及时雨。 双色福字饼和龙凤饼一经推出,就受到了顾客们的一致欢迎。 “唉,咱们小董做得这糕,终于有点样子了。” “这可比去年买的月饼都好看多了。” “可不是么?我长这么大吃过那么多糕点,都不及这个饼的花纹好看。” 有人就说:“小董呀,我们也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白案师傅,要让你继续做红豆黏米糕,你也能继续变着花样继续做下去。只是,我们实在想尝尝别的点心了。不知道你做的酥饼,又会是什么样呢?” 那位牛奶奶也凑上前问:“是呀,小董,我都好奇很久了,你会做传统酥皮点心么?京八件你会不会做呀?” 还有人好奇地问。“小董,你会不会做那种满族勃勃么,皇宫给皇帝做得那些点心,你能做么?”他们这么七嘴八舌地问,董香香听了,沉吟道。“有些点心我的确会做,只是目前手头工具有限,连个烤炉都没有。所以,暂时还不能做酥皮一类的点心。这样吧,我先捡着能买到的材料,用手边的工具, 继续换着花样给大家做点心,只是不拘于红豆糕了。” 众人听到她这么说,心里自然也就很高兴。 “那小董,你就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吧。” “是呀,有了小董在,我们这些人也算是大开眼界了。点心都能做出个花来。” “对了,小董你说过你外公就是做糕点的,你祖上该不会是在皇宫给皇帝做点心的吧?” 董香香就笑着说,“哪有那么夸张呀?没的事。我外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白案师傅。”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又纷纷买了不少“福”字饼和龙凤呈祥饼,就回家去了。 倒是牛奶奶卖完了点心也一直都没走。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她才凑上前来,悄悄问董香香。“香香,你说那烤炉是什么?能买到么?” 董香香就笑道:“就是可以烤点心的炉子,酥皮点心一般都要烤一下的。我倒是也可以用砖头砌一个简单的烤炉先用着。只不过,我现在是借助在别人家里呢,一时间,也不太好意思在人家院子里动土。” “这样呀?那倒是不太方便了。唉,你要是能做酥饼就好了。”牛奶奶叹道。 董香香沉声问。“牛奶奶,您有什么事么?”“唉,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月底要结婚。我一看你那饼上面龙凤呈祥的纹路,就觉得挺适合结婚用的。你做的饼可比我们在别的地方买的饼好吃多了。这要是在我亲戚结婚的时候,买二斤你做得饼给她 送过去,还挺不错的。可是,这大热的天,你做的蒸糕不能放太久。要是烤出来的酥饼,还能多放些日子。结婚过节,送礼就再合适不过了。”牛奶奶叹道。 董香香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这事,我一时半会还真不能应下您。这样吧,我先回去问问,看看房主愿不愿意让我在院子里,砌出一小烤炉来。” 牛奶奶听了她的话,忙笑道:“好,好,小董,你有这份心,奶奶就感谢你了。对了,我那儿子,闺女,再加上孙子,外孙子都喜欢吃你做的饼呢。你这手艺也太好了。” 董香香也笑道。“那感情好,承蒙您全家照顾我生意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散了。董香香推着车子就回家了。 车进门之前,董香香还在想,今天小谢老头的心情也不知怎样?是躲了呢,还是又跑出来故作自然地跟她聊天? 董香香好像越来越坏心眼了。动不动就想欺负小谢老头一下,逗逗他,看着他板着脸,口不对着心,非要装正直君子的模样,董香香没少在心里偷着乐。虽然,这样好像有点不厚道。可是,在欺负小谢老头的时候,董香香总能彻底放松了下来。她大底也知道,就算对小谢老头做点坏事,那人也不会跟她计较的,他对她宽厚得很。所以,她好像越发淘气起 来。就好像早已在她身上逝去的那些青春岁月,正在慢慢复苏似的。她的心也越来越年轻活泼起来。 她推车进去的时候,谢三刚好坐在槐树底下的躺椅上纳凉。 一抹阳光刚好从树叶的缝隙里投过来,打在他那张清俊的脸上。那双深邃勾人的眼此时微微眯起。那双总是张扬的剑眉,似乎也放松了下来。此时,他似睡非睡,手里拿了个蒲扇,时不时还摇上两下。 躺椅旁边,还摆了个小方桌,桌上还摆着一壶清茶。 与往日的一派清冷不同,此时的谢三简直舒爽到了骨子里,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他那张脸也稚气了好几岁,到底是年轻,长相又好,一时间董香香看着他这样子,竟有点脸红心跳。 好一副逍遥自在美男图,倘若换上了旧时公子的衣服,这人大概真就是个大家公子。偏他就是能把简单平凡的生活,也过得如此享受。 一抹阳光,一片树阴,一张摇椅,一壶清茶,竟也能让他这般逍遥自在。 看到这里,董香香的脸莫名地涨红了,那那颗一向沉稳的心也莫名失去了秩序。她的脚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是往前一步,走进属于他的世界,还是后退一步,不要扰了他这般清静悠闲。 突然,谢三那双眼睛突然睁开了,一时间当真是明珠生晕,灿若星辰。特别是剑眉一扬,眉宇间竟带着一种傲然的书卷之气。 董香香下意识地错开眼睛,倒退了半步。这谢三还真是个会勾人,看得她这一个小老太太,心中竟如小鹿乱窜。难怪三十年后,那些女人都喜欢看高颜值小鲜肉呢。原来小老太太也是喜欢看的,何况谢三这可比小鲜肉有看头。想到这里,董香香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倒是谢三被她看了个正着,顿时就觉得有点羞耻。他这人是极好面子又重体统的。于是,一翻身就正身侧坐在躺椅上,老太太的蒲扇也放在了一边。 他心里虽然有些尴尬,但一看董香香那样不好意思,倒先镇定下来。于是,他微微清了清喉咙,淡淡说道:“怎么,今天,你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董香香也不好继续傻站着,干脆就势放好了自行车,才回道。“用饼印做得饼很受欢迎。大家一抢,就卖光了。不过,最后一块儿饼就被我留下来了。三哥,你吃吧。” 说着,董香香就跟变魔术一样变出一个小盘子,几步上前就放在谢三的小方桌上了。一时间,清雅的白瓷盘,精致的红色福字饼,再加上一壶清茶,就有说不出的好看。 谢三撇了那点心一眼,喉咙下微微湿润,他面皮微微抽动一下,淡淡地吩咐道:“我也不是那么爱吃点心,你也不用每次都特意给我留下,都卖掉就算了。”他这样说着,偏偏眼神就是移不开。 “这样呀?那好吧。”董香香看着他,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谢三被她这样看着,顿时有点心虚。只是他这人倔惯了,一向都不服软的。就故作镇定地,端起那杯茶喝了起来。眼神也终于移开了,只不去看那块点心。 董香香看见他这样别扭,就越发想笑。倒也不好嘲笑他嘲笑得那般明显,只得换了个话题。“对了,三哥,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谢三缓缓地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问。“是这样的。我能在咱们院里的西边那个角落,用砖头砌个简单的小烤炉么?有了烤炉,我就可以做一些酥皮点心了。而且,那东西好弄得很,什么时候你想拆掉,我就可以随时拆掉,并不怎么碍事的。” 董香香客气地向他请示。心里想着以他这种讲究的性子,还真未必同意。 谢三听了她的话,微微眯起双眼,随口问道: “烤炉?弄那么个玩意,就影响我这院子里的景致了吧?” 董香香连忙说:“不碍的,我就弄个小小的,占不到半米地,放在那个小角落里就好。”她说着就连忙一指。 “那你先跟我具体说说,想做个什么样的炉灶,我在仔细思量一下。” 他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董香香干脆就把她在家时,做得那个小烤炉并烤出酥饼的事,都跟谢三说了。 谢三摆着个房东的谱,一边听,一边喝着茶,偶尔还问两句。 没说多久,他就注意到,董香香这丫头已经在外面跑了一上午了,出了一身汗,嘴也干了。于是,随手拿起了另一只小巧茶杯,到了一杯茶,往董香香这边推推。“先喝点茶在说。” 董香香也没跟他客气,端起那杯茶就喝下肚里。顿时,她就觉得那茶味虽然略清淡,喝在嘴里却让人觉得很舒爽。 谢三侧坐在摇椅上,不满地看着她,嘴里说道:“茶是要品的,要慢慢喝,你这样一口灌下去,简直糟蹋了我这茶。小小丫头偏要学陆洪英,当个鲁莽俗人。” 董香香被他骂得顿时无语,连忙放下茶杯。心中想着,小谢老头又开始来劲了,这是在跟她挑衅么?她要做苦瓜给他吃了。 却听那人又吩咐道。“你去把房檐下的那个马扎拿过来,坐在这边,规规矩矩地陪我喝点茶。咱们在继续谈盖烤炉的事。” 没办法,董香香正求他呢,只得依从他的意思,把小马扎搬过来,就坐在小方桌旁边了。 谢三有心说,离得太近了,坐远点,姑娘家家需得自重。只是想想桌子这样小,一时间竟没有说。只是董香香依靠过来,顿时就带着一股糕点的香甜味。他本来不饿,却有点饥肠辘辘。 没办法,谢三只能微微垂着头,给她又倒了一杯茶,嘴里还说着:“喝茶的时候,你要沉下心来,你刚才那是牛嚼牡丹,糟蹋东西。大姑娘那么喝茶真难看。” 董香香嘴角抽了抽,回嘴道:“哪里来得牛?我应该是那朵牡丹才对吧?哪有三哥你这么说人家的?” 谢三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后讽刺道:“还牡丹花呢,你顶多就是个花骨朵。居然还跟我犟嘴?年长的人教育你,你就好好听着。哪有你这样顽皮的?好了,先静下心来,跟一起我喝茶吧。” 董香香心里认定小谢老头又在闹了,偏他一脸严肃,她也拿他没有办法。 其实董香香倒是很喜欢茶,她也知道所谓的功夫茶。只是,她一向把茶当作日常饮料来喝,也就没那么大规矩。反倒是小谢老头,不论干什么,都有一大套讲究和讲究。 不过,谢三知道的事情很多,他的声音又有磁性,董香香也喜欢听他说那些旧时候的风俗趣事。所以,两人一边淡淡交谈,一边到底把这茶喝了。 董香香还顺带着把关于烤炉的想法,都跟谢三说了。 茶都喝下了好几杯,谢三才开口道:“这么说,你根本就没学过正经的泥瓦功夫。就想在我的院子里,砌个炉灶出来?”董香香只得跟他解释。“虽然没正经学过,可我在老家已经动手盖过了。我们农村人没那么讲究,鸡窝兔子窝自己就盖了。我在家盖的那烤炉,一直用着挺好的。我还反复收拾过好其次呢,完全可以随时拆 掉。”谢三听了这话,眼皮都没抬,随口说道:“我这院子可是精心布置的,复合风水和各种杂学,虽然小巧却也美观舒适。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半吊子泥瓦匠乱来?再说,你要破坏了院里的景致可怎么算?你指得 那个墙角也是我园中一景,冬天看雪最合适了。”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嘴角直抽抽。“什么风水杂学?谢三哥你还在想那些迷信?该不会你没事时,在这院子里还布下什么阵了吧?” 董香香这纯粹是讽刺。这茶都喝了,他还不答应盖烤炉的话。董香香绝对会让这小谢老头吃下2斤苦瓜。 还好谢三这人到底还是有分寸的,他又想了想,淡淡地开口道:“这样吧,灶可以盖,不过你都得听我的。图我来画,也不要你这个半吊子动手。我自然会找上好的泥瓦匠来做。你先等几天吧。” “啊?喔。” 谢三拽了半天,竟还是答应了。一时间,董香香都被他弄蒙了,最后只得又拿起谢三倒的茶,缓缓喝下去。然后随口夸道:“这茶还真是好茶,果然好喝。” “你这花骨朵,心太浮,人也毛躁,讨好人都不会讨好,拍马屁都不到点子上。还有,你又糟蹋了我得好茶。”谢三老气横秋地说她。 “……”一时间,小董老太太竟再一次哑口无语。 自打重生以来,别人不都说她这人老成稳重么?也就小谢老头敢这么一而再地批评她。 不经意间,小董老太太就这样被小谢老头玩了个回马枪。论嘴上功夫,她还真是败给这个念书多的小谢老头了。 这难道就是吃苦瓜之后的蓄意报复?这样你一来,我一往的,可就有意思了。 …… 不管怎么说,谢三是答应了,董香香中午不但不能给他吃苦瓜,反而还特意炒了一盘他喜欢的花菜。一顿饭吃下来,还算和睦。 吃完饭,董香香刚要站起身去干点别的事。就听谢三淡淡地说道。 “说你太毛躁,你心里还不肯认?吃完饭也不知道坐着多歇会,消化消化食。你这样吃完饭就跑,长此以往,胃都要坏了。” “……”董香香也知道他这是出于好意。 只是这样两次三番地被小谢老头压着说,董香香顿时觉得很别扭。 到现在,董香香才想起来。小谢老头不耍小性,闹别扭的时候,他骨子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稳从容大气,而且既有旧时读书人的风骨,又有审时度势的眼光。 特别是他身上经年沉浸书海,早早经历了悲欢离合,所洗练出来的气魄,轻而易举就把董香香压制住了。 自打重生回来之后,董香香骨子里其实是带着几分轻狂的。她自认走得地方多,见识也广博。所以,很多事她都会自作主张,还总觉得她的想法就是对的。就算在小西庄帮着母亲做瓜子买卖也如是,说到底也是董香香在幕后左右着一切。瓜子厂成功了,她的自信 也随之爆棚。有时,她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什么事都想得足够周到。 可是,到了年轻三十岁的小谢老头面前,这人沉下心来,心境竟也跟她一般老辣。同时他轻而易举就能把她压住,强逼得她不得不也跟着沉下心来。 这种感觉让董香香感到格外心惊,她坐在饭桌前半响无语。 反倒是谢三也不理她是什么反应,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上辈子,他们两人是一路同行的缘分,也可以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辈子,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难道也要论个谁强谁弱? 一时间,董香香是想不明白了。可她哪里又知道,就算小谢老头一直嘴不对着心,百般反抗,拒不承认,实际上,已经下意识地开始拿她当媳妇看了。所以,才会插手她的事,准备好好煞煞她的性子,同时也教她一两分为人处事的道理 。 只是,那万般的关心都藏在了那张冷淡清雅的面皮底下,也不知道小董老太太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得了? …… 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谢三就出去了。 董香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就抱怨。“太阳这么大,这时候出去,也不怕中了暑气。”老太太听了她的话,不禁笑道。“三儿是去找英子了。英子现在拉三轮车赚钱呢。大中午太晒,不便做生意,他就回家休息。到了下午凉快,他就蹬着车出去了。晚上的话,又不知道忙和到几点才能回来。 回家后,他都累了。三儿也不想去扰他休息。英子这人也不容易,他妈身体不好,他弟弟又跟他脾气不合,上个月,还吵着中学毕业就不准备念书了。被英子打了一顿。两兄弟闹得不可开交。还是三儿去劝和的。死说歹说,陆家小二算是答应念高中 了。英子这些日子,较着劲,想多赚点钱呢。所以,三儿找他谈事,就得这时候去。” 董香香听了这话,就是一惊。“看着陆洪英大大咧咧的,人又能闹腾,想不到他家里也有这么多事?”老太太却叹道:“谁说不是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年头,谁家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你也就是遇见现在的英子了。如果是五年前,那就是个张扬的混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追着临街徐家那丫头屁股 后头跑。为了她跟别人打架,把自己折腾进去了,一蹲就是五年。出来之后,这小子才算是知事了。现在一家老小都靠他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就更吃惊了。她竟是第一次知道,陆洪英竟还为徐璐媛蹲过监狱呢。 说来徐璐媛就是陆洪英的初恋情人,怪不得他一直念念不忘。过了二十年,陆洪英成了娱乐公司老总了,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徐璐媛呢。 董香香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说陆洪英这人好了。这人上辈子当了一辈子冤大头,一直把徐璐媛捧着爱着念着,却不敢乱动她分毫。徐璐媛却只是在利用他,却从没想过回报。当然,她会冠冕堂皇地说:“不爱就是不爱,爱情就是一件极其自私的事。我心 里只是感激他罢了。” 这辈子,由于董香香的介入,倘若徐璐媛早早嫁给了许国梁。陆洪英还会死缠着她不放么? 他会不会就此放下徐璐媛,也放自己一条生路?董香香眯着眼睛胡思乱想着,一时间,对陆洪英的怨愤也少了不少。说到底他们都是被命运牵连的可怜人。 第41章心意 那被董香香惦记着陆洪英,此时正敲着二郎腿坐在桌子前。因为太激动,一口茶水直接就喷出来。他擦了把脸,冲着谢三骂道:“谢老三,你疯了吧?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家那小院子连块儿砖都是古董,符合风水格局,轻易动不得。现在怎么突然就要找泥瓦匠,在院子里做炉灶了?合着你自己定下的规矩,说出那些的话,都 喂狗吃了是吧?” 谢三握着茶杯,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口水。他早就习惯陆洪英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了,倒也不生他的气。反而淡淡地说道:“都说了,炉灶我自己亲自布置。不会破坏院中的景致,不影响风水格局,也不会坏了那些老物件,而且找一些做城墙砖过来做,反而还更好了呢。我不过是让你帮忙找个老练的泥瓦匠,你至于这么说燥么 ?” “得,三爷,您读书多,我也说不过你这些歪理。不过,今天咱们可得把话讲清楚了,必须要分辨个青红皂白,不然我可不管。”陆洪英不满地说道。 谢三知道陆洪英是有心想审他,微微扬扬眉毛,随口应道。“行,陆爷,有什么想分辨的,您说。”“那你就实话实说,你谢三对小董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有什么章程没有?别百般狡辩不承认对人家姑娘动了心,却一边动用祖上留下的黄梨木给她做饼印,一边又在自己的院里刨墙刨地,给人家用老 城墙砖,做什么烤饼的炉灶。三儿,咱们可是过命的兄弟,按理说,再怎么你也不应该继续瞒我了。今天,你多少得给我点准话,我才好继续帮着你。你若不说实话,以后你那些破事,我陆洪英可就都不管了。就眼睁睁地看着你谢老 三,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哭去吧!”陆洪英赌气说道。谢三垂着眼睛,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叹道。“也罢,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还真没你说得那么多曲曲弯弯的心思。我就是打量着董香香这丫头人品不错,日子过得特别有意思。所以,就想跟她好好 相处,看看能不能成为一辈子的知己朋友。既要做朋友,自然是真心相待,这些年我怎么待得你,自然就怎么待她。实在不行,等我老了,还可以收她做个妹妹。刚好她也孤苦伶仃,我也孤家寡人。” 陆洪英听了这话,差点把茶杯砸了。“谢三,行了吧你!这男女有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承认了欣赏人家小姑娘,就娶回家,好好过日子就完了。你居然还有脸说,要跟人家姑娘做什么知己朋友?还想着收人家做个妹妹。我今天才知道,你谢老三有多倔,当真是是要嘴不对着心,一路死 硬到底是吧?谢三儿,谢三儿,我倒是说你什么好?”谢三听了他这话,倒也不急,只是淡淡反驳道。“这又不是旧时候,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的女人都已经像男人一样出去工作了。有句话不是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么?我跟董香香做朋友,想认她做妹 妹又怎么了? 大英子,你这想法可就有问题了。说白了,你这就是眼皮子窄,目光狭隘。偏偏要把正常的男女关系,硬往不正常上面凑。” 这谢三当真是个厚脸皮。他本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性子却像个倔老头一样。 明明就是这人想法有问题,可偏偏到了他嘴里,就成了陆洪英眼皮子窄,目光狭隘了。更让陆洪英气闷是,谢三太过理直气壮了,一时间,他竟辩驳不得。只得听谢三继续说道。 “那泥瓦匠这事就交给你了。你现在总在外面跑,认识的人也多。行了,也没有别的事了,你还得好好歇着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说完,谢三就自顾自地起身告辞了。 陆洪英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暗骂:“我就坐屋里,等着你谢老三栽跟头了。就这口不对着心的破性子,嘴里死活不承认,却什么事都给人家做好了。等你结了婚变成床头跪,到时候,看我怎么笑你。” …… 谢三这人做事比较讲究,他当真就按照董香香说得那些,画了个烤炉构造图,还是仿古的。没两天,陆洪英就带了个砖瓦匠师傅过来,又用了几天的功夫,那个烤炉总算砌起来了。董香香原本只想要一个用砖砌起来的小土灶,可谢三却愣是给她弄出了一个精装小型仿古“豪宅”,就差在灶门口摆一对小石狮子了。特别是那灶里面,炉膛也够宽敞,还放了两层铁板,董香香一次就能烤 几十个点心。这种设计,就为她省了很多事了。 一时间,董香香看见这样高档的烤炉,顿时就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特别是那天下午,陆洪英还特意过来,围观了这个谢三整治出来的炉灶。 他看见这灶就没好气地讽刺道。“这灶做得也太简陋了吧?怎么不做个顶棚呀?不遮风不挡雨的,冬天里用着多都不方便呀!” 谢三也不理他,只在屋里一心读书。陆洪英见他这样,干脆就转头对董香香说。“他这都是打小养成的破毛病,什么事都穷讲究,就连这炉灶都能折腾成这样,他怎么插对翅膀,飞上天呀?小董我跟你说,就连这砖都是老城墙改造时,他一块 儿块儿捡回来的。说这也算是古董了,一直小心收着呢。这不是刚好你要砌灶,就都给你用上了。不然指不定在要藏多久呢。” 董香香听了这话,心里直犯嘀咕。这么说,谢三是送她一个古董咯? 这要放在三十年后,绝对会让人想歪的。那时候,土豪送豪宅,送豪车倒追个把小姑娘,也不过如此了。可是,放在七十年代末,这小谢老头又算怎么回事?也在追她么? 董香香眯着眼睛像谢三的窗子看去,那人正端坐在书房里看书,时不时还喝口茶,一派端方怡然。 这哪里像是在追她?倒追别人的时候,至少要看看对方收到礼物后的反应吧?其实,细想想也是,这人明明一直在怼她,话里话外都对她不满意,又怎么可能追她。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小谢老头这个注定孤生的家伙,肯定对她没这层意思。就算她年轻了三十岁,正赶上漂亮的时候也如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董香香的心里却像长草了一样。做酥饼的时候倒还好,用这个“豪宅”烤箱的时候,却忍不住带了点小心翼翼。偏偏她又因为太在意了,导致忙中出错。还好陆洪英这时已经走了,她倒 不至于太过丢脸。 反倒是谢三却趴在窗边,冷笑道。 “就是一个炉灶,董香香,你踏实下心来,做点心就完了。磨磨唧唧的干嘛呢?你干脆别烤饼了,用你那二流的泥瓦匠技术,给这灶上外面镶层金箔吧。” 被他连讽带刺得一说,董香香的脸当场就红了。这么骂她讽刺她的,果然对她没那种意思。还是她想得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被他一骂,董香香反倒抛开了那些心思,总算是踏实下心来,开始用这烤炉做饼了。 一炉饼出来,院子里香气扑鼻。好不容易做出一大锅酥饼,明明是一件开心的事,董香香却完全开心不起来。她在心里忍不住嘀咕,谢三这人可真是,明明所有事都帮你做到最好的。可是,他一张嘴就让别人完全感激不起来了。这人完 全是做不得好人的。 很快,董香香拿着一小碟酥饼给谢三端过去了。谢三果然嘴里说着:“就放在门边吧,我还要念书呢,等凉凉我在吃。”可他那双眼睛却一直往这酥饼上瞟。 一时间,董香香是彻底无语了。 这人完全是个嘴硬心软,嘴不对着心的家伙,他是绝不会好好说出自己想法的。所以,后来,董香香也就放弃猜测小谢老头的心思了。这人肯定对她没有那种想法。否则,哪有人这么追小姑娘呢? 可偏偏这个想法却在她心里生了根。另一方面,谢三自从跟陆洪英聊过之后,当真是放下心中的包袱了。他现在是堂堂正正地跟董香香亲近起来。看不过眼的,冷不丁就教育董香香一顿。时不时,就能冷着脸,蹦出几句话来,就像什么“姑娘 家的,还是稳重点好,别动不动就碰男人的手。” “你站得离我远些,我耳朵不聋,能听清你说话。” 这些话都让董香香再次确定,小谢老头绝对没有看上她。她也不往心里去,也知道这人是什么性格,就当耳边风,听完就完了,也从来不生气。 可是,有些话却直刺进董香香的心里,让她苦恼的同时却忍不住反思。 “香香,你不是念高中了,我听汤家老三说你功课不错,怎么没去念大学呀?多读些书总是对你有好处的。你不能因为被姓许的恶心了,就连带着也排斥起大学了吧?”董香香的确是受许国梁影响,对念大学其实并没什么那么执着。许国梁倒是高材生呢,念大学念出了个狼心狗肺的心性。徐璐媛号称才女,读书大概就为了以爱为名抢男人。她所谓的才华,也不过是写几 句酸诗和一些恶心人的爱情故事。 董香香心里厌烦这些人,反倒连大学都轻视了。直到听了谢三的这番话,她却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有点偏颇了。好像有机会也应该去多念点书,再学学文化。谢三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道。“你这丫头还是心太浮,在家的时候,看着你妈做瓜子买卖做起来了,发财了。就一心想做糕点买卖,也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可就算你做糕点的手艺不错,也未必就能发财 。你还是放缓了步子,一步一步地慢慢来吧。” 董香香呆呆地看着,谢三那张开开合合的刻薄嘴。她上辈子都不知道,小谢老头竟是这样的人。这要是放在旧时候,小谢老头完全可以去当教书先生了。 可现在,他似乎把教书育人的热情,莫名其妙地全用在了董香香身上。这让董香香格外酸爽。 偏偏,人家说得都在理,批评得又对。董香香想怼他几句,都怼不出来。 只是这人嘴太欠了,把董香香招烦惹急的时候,董香香也不跟他讲理了,只是变着方的给他吃苦瓜和小青菜吃。 小谢老头这人又特别好面子,尤其在董香香这个“学生”面前,他怎么都要维持端方君子的形象的。而且,大丈夫绝对不挑食。于是,每次吃到不喜欢的菜,他也就忍了。 董香香那边就是蓄意报复,每次都热情地给他往碗里加小苦瓜和小青菜。 谢三每次都微抽着嘴角吃掉了。吃完饭之后,他脸都绿了,偏偏还要死死绷着面皮强撑着。 不止如此,董香香那丫头为了治他,居然还变本加厉地开始试做各种菜了。 谢三暗下决心,绝不能让董香香发现他不喜欢胡萝卜。吃饭的时候,他硬撑着动手夹了一片胡萝卜,一派自然地吃了。却还是不幸被董香香识破。她坏心眼地端起盘子,就给他拨了半碗的清炒胡萝卜。 谢三看着碗里的一片红,脑子里直发懵。偏偏这人骨子里固执又倔强,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把胡萝卜都吃掉了。 董香香还笑眯眯地说着风凉话。“吃胡萝卜对身体可好了,我就知道三哥你会喜欢的,下次我还会继续炒的。” 谢三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呀,我喜欢着呢,下次你就继续炒胡萝卜吧?” 小谢老头性格死硬,几次三番地吃“苦头”,可他还是看见董香香有什么不对,就会说出来。说教的时候,也还是会那般的理直气壮。 说急了,董香香也仍是会变着方,喂他吃苦瓜、小青菜和胡萝卜,吃得他满嘴都是“苦味”。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的,小打小闹。不过,董香香倒也知道谢三是为她着想,并不会把事情做得太过分。谢三也想着既然把董香香当妹子看了,该教的时候要教,其他时候宠她几分又如何? 于是,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谢家的老太太看着两人相处得这样好,心里忍不住高兴。 这还是第一次,有小姑娘能容忍他们家三儿的臭脾气,能跟他相处得这么“融洽”。老太太是怎么看董香香怎么顺眼,越相处就越对这小姑娘满意。就差把话说清楚了,迎娶小姑娘进门了。 当然这就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了。董香香和谢三是绝不会承认的。 …… 后来,董香香就发现谢三和陆洪英相处似乎也是这样子,就连二丢子也是大事小事都喜欢跟谢三讨个主意。那些处得好的朋友,竟都把谢三当成主心骨。 董香香慢慢也就明白了,谢三也把她划在朋友范围了。所以,才特别“照顾”她。 他对她完全就是君子坦荡荡,并没有男女之意。想到这里,董香香的心里突然一松,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她正忙着创业,也没太多心思想男女之事,也就把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扔在一边了。 倒是陆洪英拉了一段时间的三轮车之后,就开始想着跟别人搭帮一起拉车,赚更多钱了。他特意跑来问谢三的主意。 两人在屋里一起商量了半天。董香香透着窗子,看着谢三给陆洪英出主意。不禁心中就是一动。像陆洪英这样鲁莽暴躁,又容易惹事的人,能从一个拉板车的到去做跨国贸易,再到后来的娱乐公司。几十年下来,他一直顺风顺水。难不成就是小谢老头,在背后推着他?后来,董香香也曾听说,那家 娱乐公司有个从不露面,也不做决策的背后股东,莫非就是谢老头? 虽然只是一厢情愿的推断,可董香香却觉得这命运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谜题。不过,自从她重生之后,似乎很多人的命运轨迹都慢慢改变了。也不知道,这辈子,她和陆洪英还会不会站在对立面? 倘若还有那么一本书,陆洪英还是会拍成连续剧,这辈子,她定是会凭着自己的力量闹个天翻地覆的。 只是一旦她和陆洪英闹起来,谢老头他又会站在谁的一边呢?陆洪英还是她?谢老头会不会为了她跟陆洪英翻脸呢? 想到这里,董香香忍不住垂下了眼。好像不知不觉中,她就对小谢老头抱有太多的期待了? 只是这人有些时候到底太过温柔了,偏又将那份温柔藏在那种死硬的面皮之下。反倒让她的心越来越失了分寸。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一旦出了事,谢老头也会站在她这边。 这一天,董香香是废了好大的心力,才烤出了一炉的酥饼。这酥饼也就只能算是恰强人意。装在碟子上,给谢三端过去,摆在门口的墙桌上。 又过了一会儿,谢三咬了一口饼,不客气地趴在窗户上,冷冷地教训道:“你刚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干活的时候都不上心,你这饼还能卖出去么?这不是砸自己招牌么?你还想做大买卖,哼哼。” “……”董香香顿时觉得很无语。 这人刚才不是还在说,他不喜欢酥饼么?现在倒好,竟连她一点差错,都能通过酥饼品出来。 …… 另一方面,自从有了烤炉,董香香的糕点生意是越来越好。 用烤箱烤出来的酥皮点心,可以放得更久,董香香卖的价钱也不贵,味道又好。很多人就愿意多买一些。 特别是牛奶奶想要的龙凤呈祥的喜饼,董香香顺手就帮她做了。 老太太拿到喜饼,心里特别高兴。直拉着董香香地手说,“这次多亏了你,我可有面子了。让他们也尝尝这好吃的饼。” “哪呀,您客气了,我就是随手做得。”董香香笑道。 牛奶奶家境富裕,不差钱,还特意多给了董香香一些加工费。 其他买糕点的人看见牛奶奶跟董香香订了喜饼,也有人找董香香问有没有祝寿的饼,满月吃的饼。 董香香只能遗憾地告诉他们。“暂时只有福字饼和龙凤呈祥饼。” 刚好,那天中午,谢三绿着脸吃完了苦瓜拌饭。就把一套精雕细刻的饼印,拍在桌子上了。“唉,真不想给你用。只是这饼印做好了,总要有人试用过才好收藏呢!” 董香香拿过来一看那套饼印一看,不禁脸上笑开了花。 这套饼印不但做工精致,而且想得很齐全。花好月圆字样也有,福禄寿喜也有,还有几种传统吉祥纹。有了这套东西,不管是结婚还是做寿,她都可以做订制饼了。 董香香细细地摸着饼印上的纹路。惊喜的同时,却又有些愧疚,刚刚好像不应该给小谢老头吃苦瓜。早知道他这么大方,就该好好炒个花菜给他吃的。 董香香正想着,就听谢三嘲笑道:“嘿,你那是什么表情,就跟抱着金元宝财迷似的。我还跟你说,这套饼印也就是暂时借借你用用,你可千万别背着我眯起来。” “……”又来了,泼凉水这人是最擅长不过了。有时候,董香香真想去撕他那张嘴。 不过,看在这套饼印的份上,她也就不跟他不计较了,不然她能继续让他吃一礼拜苦瓜。 那一整天,董香香心情都特别好,她走到哪儿都带着这一套饼印。谢三还特意给她找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小箱子。 不止是饼印,擀面杖,菜刀也可以放在里面。就这样,董香香终于又有了白案厨师工具箱。 有了这么多饼印,董香香自然就开始接了个定制点心的业务。 还有人听了说了她的名号,大老远跑来跟她定制点心。董香香也都接了下来。因为陆洪英跟这边的人都打了招呼,附近那些混混也没为难董香香。她的生意还真是越来越红火。不过,因为小谢老头总是跟她唠叨的缘故。董香香现在做事谨慎了许多。她并不急于求成,而是继续耐下心思,积累客户。 第42章旧事 这一天卖完点心,收摊的时候,看着提着点心,三三两两离开的人们。 董香香突然想到,好像该给自己的点心摊子取个名字了。将来她开了点心店,总要有个招牌的。倒不如现在就先把招牌挂出来。一边积攒人气,一边做品牌推广了。 只是这名字到底取个什么好呢? 回去的路上,董香香一路走,一路想。“百味阁”,“喜饼店”,“花好圆月”这些名字好像都太普通了点。 董香香觉得,怎么也得取个上点档次的名字。最好是既带有历史韵味,又能有点鲜明的特色。让客人一下就能记住,她们这家糕点店。 走着走着,董香香突然就想起外公留下的那本《八珍玉食谱》了。那本古老的食谱,是跟她祖上有关系的。董香香甚至觉得倘若《八珍玉食谱》有下部的话,那说不准,她也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在。而且,刚好《八珍玉食谱》上有一款很特别的药膳点心就叫八珍糕,清 朝历代皇帝都很喜欢吃八珍糕。 那款糕点不止好吃,还能治病。董香香就想着不然干脆给她的点心摊子就取名叫“八珍阁”得了。 以后,她开了点心铺也叫八珍阁。如果,将来她把点心买卖做大了,还可以开个点心茶楼,就叫作“八珍玉食府”。 取好了名字,董香香回到家放好了车,就急匆匆地去找谢三借宣纸和毛笔了。 她打算先把名字写出来,在自己动手做个小招牌,先挂在自行车上。 她既然开口要借纸笔,谢三自然也就答应了。他拿出了上好的宣纸,亲自磨墨,让董香香就在自己的书桌上写。 跟他借用东西,都服务得这般周到,弄得董香香还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太正式了点。 谢三那里磨好了墨就催促她。“赶紧过来呀,不是要写字么?” 董香香顿时就有种关公面前耍大刀的错觉,没办法只能几步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毛笔。 这两年,董香香也算在书法上下了不少功夫。之前,她也帮陈小英写过宣传海报。写个牌子,更加不在话下。 董香香干脆就沉下心思来,附身在谢三的书桌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八珍阁”“八珍玉食府”几个大字。 她的字虽然算不得簪花小楷之流,可是在董香香看来,算是挺端正的,起码可以做醒目的小招牌了。 写完之后,她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得意。重生回来后,她又学会了写毛笔字的本领了。 只是她刚放下笔,就听谢三冷哼一声。“这几笔字也就是个七八岁小孩水平。你拿着这字打算做什么呀?也不怕被人家看了笑话。” 董香香被他说得,一时间得意全无,脸也微微涨红了。她这时候本就年轻貌美,这一脸红,不禁又添了三分艳丽。弄得谢三一时也有点不敢正眼看她。董香香垂着头说:“也不做什么大用,就是端端正正写个大字,做个小牌子挂在自行车上。让来买点心的顾客都看看,以后我做的点心就都挂着‘八珍阁’名字了。将来,有机会我就开个八珍阁点心铺。赚了 钱,我再开家点心茶楼,就叫作‘八珍玉食府’。” 谢三也没想到,董香香竟是这么有想法。微微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 “为以后的铺子当招牌?亏你想得出来,还是得了吧。你这手字实在拿不出手。这么难看的牌子一挂出去,人家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你呢?得了,还是我帮你写吧?” 董香香一想,这小谢老头三十年以后,可是有名的金石专家,而且他在国画书法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书法协会几次三番邀请他入会,他都没有去。 这人性子极其孤寡,别人跟他求个墨宝,他也推三阻四不肯给的。现在,他竟愿意帮董香香写招牌。这要是放在三十年后,可就算是当代书法家提名的招牌了,肯定特别气派。 所以说,总不能因为小谢老头这张狂的态度,就记恨着人家,总想着喂他苦瓜和胡萝卜吃吧? 董香香想明白这些,才笑着说道:“那就多谢三哥了。” 很快,谢三就把字写好了。 他写的字体苍劲有力,一撇一捺都很有力度,字里行间透着一种狂放不羁的潇洒。 董香香看着这字写得这样好,心中最后那点埋怨都就淡了。连声说道:“三哥,你有印么?能不能给我再印个印?那就更棒了!” “做个招牌还要印章?你这是什么怪癖呀?”谢三嘴里抱怨着,却一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拿出自己的印章来,还真在字下面,印了印。 一看董香香这么欣赏他的字,谢三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至少这丫头还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起码,她懂得欣赏他的字。 董香香小心地看了看这字,诚信心意地又跟谢三道谢,还小小的恭维他了一下。 “三哥,你这字真是好,想必那些书法大师都赶不上。” 谢三却冷笑一声。“也不过就是写个字而已,当不得你这么捧着。你心里不记恨我多管闲事就好了。” 董香香连忙道:“那怎么可能呢,三哥也是好意,一心照顾我,帮着我。我心里自然只记你的好。” 谢三挑着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时间,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顿时顾盼生辉。董香香被他看得脸红心跳的,有点不敢抬眼。只听谢三说道:“这么说来,你这人还算明白事理。也罢,我就替你好好板板那一笔烂字。省得你拿出去丢人现眼。这样吧,以后每天下午,你做完糕点,就来我书房里写几张大字。晚饭本就吃得清减,用 不着你帮忙。这事我会去跟老太太说的,你不用操心了。”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整个人就懵了。 什么?要教她写大字? 这小谢老头每天都在家里呆着,也不去收货,不是读书就是写字,显然是没什么正事干。好么,现在他终于闲不住了,要给她当先生了。 偏偏他这副自降身价,勉强教她的样子,董香香还真拒绝不了。可是,每天都跟他在一个屋里呆着,动不动就用眼神勾搭她,这又算怎么回事? 小谢老头真的不是在追她么?一时间,董香香还真糊涂了。 那谢三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意了,冷笑着说道。“你还这样年轻,不多读点书,学点东西,一心只想着卖点心赚钱,你那八珍阁指不定什么时候做起来呢?与其荒废时光,不如多学点办事。” 董香香见他落了脸,连忙说道:“我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么?” 谢三又瞪了她一眼,骂道。“你住在我家里,我没嫌你麻烦。你给我苦瓜吃,我没嫌你麻烦。教你写点大字,督促你多念点书,又算什么麻烦?你这样罗里吧嗦,不够爽利,才是真麻烦呢!” 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董香香已然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应道:“那就麻烦三哥了,我以后会跟你好好学写大字的。” “好,那就从今天下午开始吧。”谢三点头道。 “好。那我先去准备午饭了。”董香香说完,就想拿着大字走人。 谢三却又开口道:“那字你留下,招牌我找人给你做。你才来京城几天,哪里找得到什么像样的好木匠?别再糟蹋了我的字。” 董香香也没好意思说,她是打算熬点浆糊,用纸胡一个小牌子挂在车上的。于是,又连忙跟谢三道了谢。 谢三那双剑眉微蹙,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斜长而又俊美。 “我怎么不知道,香香,你竟这么客气了。” “……”董香香顿时被他看得脸红心跳的。 这小谢老头也太讨厌了。不知道自己皮相好么?还动不动就用眼神勾人。这样下去,也真不是个事,董香香随便找个借口,就匆匆离开了谢三的房间。 谢三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禁微微抿着薄唇一笑。 就这小丫头,还想治他呢。他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谁收拾谁? 不过话说话来,他们这样一来一往地,倒是给谢三的生活带来了不少兴趣。 出了房门,过了好一会儿,董香香才平静下来。其实,仔细想想,她前后两辈子,还真没有跟别人抬杠的时候。 跟谢三住在一起以后,也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似乎越来越年轻了,性子竟也变得这么活泼了。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改变,董香香自己都觉得有些心惊。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这改变到底算是好还是坏? 如果小谢老头真的对她有那种意思,那么她该答应么?还是假装不知道,努力维持着他们这份牵连了两辈子的友谊? 她嘴里一直说要找个比许国梁好的男人嫁出去。可是,真的有了那样的男人,她又有胆子去抓么? 一时间,董香香彻底迷糊了。 …… 只是不管董香香想不想,到了下午,做完了隔天要卖的糕点。 谢三真就把她叫进屋里,开始教她写大字了。 谢三所谓的教,就是他自己写几张行云流水的楷书,让董香香先照着仿写。 谢三还说呢,“你先临摹,到了一定程度,你那字也就有了自己的根骨。以后,也不至于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谢三在书法方面也算权威,董香香也没什么辩驳的。于是,董香香干脆放开心事,踏实下心来,开始写大字了。 谢三也不去管她,坐在一边静静地看书。 董香香一写就是一个多小时。 写完后,谢三看了看她这字,仍是一脸嫌弃,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还要继续苦练,就放她走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董香香写的字越来越多,字也也越来越像样。 与此同时,她的心也在日复一日的大字中,慢慢地沉静下来。 谢三让她练得大字极其繁杂。她抄写时,总会记下一些。那字里行间,总是蕴含着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董香香这样抄着,也就记在脑子里。原来,谢三就是这样教她念书的。 若是哪一天,董香香没有进入状态,胡乱抄写了。谢三定会挑眉骂她。董香香也会虚心认错。 后来,董香香反而养成了跟谢三练大字的习惯了。 有的时候,谢三怎么看待事情,她也渐渐懂了些。她竟是通过写大字,加深了对这人的理解。 陆洪英知道这事,就笑谢三。“你还真把小董当学生教呀?我看你这人没事干脆就去收货呗?偏偏,你非要赖在家里,当什么教书先生。” 陆洪英心里想,谢三虽然嘴上打死不承认,实际上,却是拿出培养媳妇的态度培养董香香的。难得董香香这丫头,居然也能听得进去,也愿意跟谢三读书学习。要是他的话,早就跟谢老三彻底翻脸了。 陆洪英就觉得,董香香和谢三,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两人就是天生一对。 谢三听了他的话,也没言语。 陆洪英难得早早收了车,是特意过来找谢三来喝酒的。他顺便就在谢三的房间里,吃了晚饭。 酒菜摆上桌之后,两人就谈了最近发生的事。 陆洪英一口酒下肚,就闷闷地说道:“三儿,你说巧不巧,昨天,我居然见到徐璐媛了。” 谢三喝了一口桂花酿,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怎么着,你小子又动心了。又想跑回去,跪着求她了,是不是?”陆洪英连连摇摇头。“这回还真没有,说来也怪。自从亲眼看见,她被那厉害的乡下娘们侮辱,还哭着求许国梁的样子以后,我对她的那份心就彻底死了。那天在大学里发生的事,一幕幕地就像是印在我脑 子里一样。她那副样子实在太难看了,关键是本来就是她做得不对。这些天,我翻来覆去想了无数次。不管怎么想,她干得那些事就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虽然没读太多的书,可是,做人的道理我还是懂得。她做 得那些事,我心里都过不去那关。 这次再看见徐璐媛,我也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再加上,我家里现在就那样,我还真想找个董香香那样的小媳妇了。” 他刚说这话,谢三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拿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胡乱开玩笑。” 陆洪英被他瞪的倒也不生气,反而坏笑道。 “得,我不提你家小董总可以了吧。小董是你学生,是你谢老三罩着的人。” 谢三打断他的话。“行了,废话少说,赶紧说昨天你遇见徐璐媛的事吧。”陆洪英又了一口酒,才沉声说道。“好吧,那我就跟你说说。昨天,我是真不想拉徐璐媛,反而是她走过来,非要坐我的车。我又不能把她赶走,于是就送她回家了。一路上,她都哭哭啼啼地述说着,她们 学校里发生的事,好像多委屈一样。 唉,许国梁的老娘的确是个厉害的人,不愧是敢开办厂子的女人,做事就是有魄力。她本人根本就没去许国梁学校,就让人带话过来。她也不反对许国梁搞什么婚姻自由,只是对许国梁瞒着家里谈恋爱,一边又给董香香写信祸害人的事不满。许母说了,既然现在许国梁长大成人了,翅膀硬了,知道自由恋爱了。那干脆她就放儿子自由算 了。以后许国梁大学期间的生活费书费,她就一概不管了。 许国梁不是一心要跟城里的姑娘结婚么?他老娘还真不反对,只是让许国梁大学阶段也别回家了。农村人讲究结婚后,就分家过。许母也不用他养着,所以提前就把许国梁踢出家门了。 那许国梁虽然是农村人,一进大学里就是个有钱的,日子比别人过得都阔绰。 现在老娘突然断了他的供应,许国梁只能靠着学校里补助过日子。他写得那些酸诗也是时发时不发的,也赚不到多少稿费。所以,他的日子一下子就不好过了。 作为女朋友,徐璐媛不得不支援他。可徐璐媛之前当知青,手里也不宽裕。就她妈那副势力样,自然不会拿钱给许国梁花。 没办法,徐璐媛只能想方设法挣点钱。她自己说,去给外国人当导游了,还顺便学了点外语呢。再加上,他们之间的事都在学校里闹开了。两人现在总是被别人说三道四的戳脊梁骨。徐璐媛委屈得这叫一个哭。她说爱情本身就没有错。她只是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自己最想爱着的男人,她会守护这 份爱情,为了这份爱情奋不顾身,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陆洪英顿了一下,灌了一口酒,苦笑着说道。 “小时候,我就知道这丫头喜欢文艺,总喜欢一些苏联作家写得爱情诗。几年前,我还就喜欢她这份天真浪漫。却不成想,她现在居然一头扎进了爱情的死胡同里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她哭得那么惨,我竟一点都同情不起来,反而心里还觉得怪恶心的。 这些日子里,我总是忍不住想,她还是我心爱的姑娘么?我在大牢里蹲了5年再放出来。现在,到底是我的心变得不堪了?还是她变得让我都认不出来了。 三儿,我也不过是在自己少不更事的时候,喜欢上一个自己觉得不错的姑娘。现在,却不再爱她了,仅此而已。”谢三微微皱着眉,温声安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我早说过,你跟徐璐媛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而且,大英子你难道不觉得么?徐璐媛其实并不只是为了爱情。如果不是许家有钱,许国梁又小有才华,能 写几首酸诗登在报上,徐璐媛还会这样奋不顾身的抢人么?” 陆洪英苦笑道。“三儿,你还是闭嘴吧!” “就算我不说,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谢三淡淡地说道。 “反正,我也不会再惦记她了。”陆洪英叹道。 “那你就振奋起来,别再理徐璐媛那点破事了。对了,你没因为她哭得可怜,就给她拿钱吧?”谢三挑眉问。陆洪英连连摇头:“哪能呀,我家里还一摊事呢,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唉,我家那小二除了你,谁都不服气。要不是你拉着他,那蠢小子真就不念书去当小混混了。前两天,那小子知道了小董的事,还要 带着几个小兄弟去拜见嫂子呢。幸亏被我拦了,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谢三一听他这话,当场把脸沉下来了。“要不是你满嘴胡说,能惹出这种事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娶董香香了。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只作朋友,我当她是我妹子!” 陆洪英见他生气了,只能拿软话哄他。“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总行了吧?你谢三爷就继续跟小董做朋友,一起写大字念个书什么的,她还能做一手好点心给你当房租,这是不是也算红袖添香了?” 谢三听了这话,连连骂道。“不会用成语,你就别乱用。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陆洪英干脆放下酒杯。“我还不是正心烦么?嘴就没个把门得了。对了,有件事,我就想问问,你家小董到底怎么回事?许国梁老娘对她也算不错,她也不知道回家去看看。” 谢三头也没抬地说道:“她心思也重,这不是钻了死胡同了么。我教她念书,煞煞她的性子,以后也就懂了。” “那好,三爷,您就继续教着吧。对了,我也是您的朋友,怎么没见您对我这么上心呀?”陆洪英撇着嘴说。 “我找两本书,你先回家学学认字吧?”谢三冷笑道。 “得了吧。不跟你瞎贫了。咱俩就好好喝点酒。至于小董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想清楚就完了。别人说什么也没用。”陆红英说完,就真的开始喝酒了。 “英子,你还没完没了是吧?”“三儿,明明是你心虚了!” 第43章介绍 董香香慢慢习惯了和谢三一起写大字,慢慢就开始享受那份午后的宁静。 她甚至觉得谢三的书房里总是带着一股书墨香气。这屋里的瓶子,罐子,桌上上的一只茶杯、一个镇纸都带着一股旧时的气息。而谢三就像是那从旧时候走出来的男人。 就好像他已经被时光遗忘了似的,身边也没有真正和他契合之人。很多时候,他只能孤零零地一人呆在书房里。 董香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似乎越是靠近了谢三,就越是会忍不住心疼他。偏偏这人又是张牙舞爪的,嘴头上也厉害得紧,似乎并不需要别人来心疼。 董香香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回头看向谢三。 此时,那人刚好睡了。就躺在老旧的竹摇椅上,微眯着眼睛,枕着白天里最后的一点太阳。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就附在肚子上。那椅子时不时还轻轻摇动着。 谢三的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自在闲适。董香香看着熟睡的谢三,一时间心里有些发软。 不管看了几次,董香香仍是最喜欢谢三熟睡的样子。明明这男人性子极不讨喜,嘴也总是不对着心,骨子里还带着几分旧时君子的傲气。可是,一旦他安静下来,单单是长相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董香香甚至觉得秀色可餐一词,用在这人身上竟意外的合适 。 每次偷偷盯着他那张脸看,董香香总是觉得很紧张,甚至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生怕他突然睁开眼,发现她在偷偷看他。可那她也移不开眼,反而是趁着他睡觉,肆无忌惮地偷看她。 直到这时,董香香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人,单单只凭一张脸,就让她愿意看上一辈子。即便这人醒来时,总是张牙舞爪,口不对着心。 又原来,有些人,一旦不小心触碰到他的内心,就会让她发自内心地喜爱着,总是忍不住怜惜他,宠着他,甚至会想要一直陪着他,保护她。 这一刻,董香香的脸不由得涨得通红,她的心也乱了秩序。 很多,她刻意逃避的问题,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了答案! 刚好,此时,谢三睫毛微动,双眼缓缓地打开。 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眸子,霎那间,灿若寒星,让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他就那样直直地向着董香香看过来,看得她不由得错开脸,用力地攥了攥拳头。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他们明明就只是朋友,仅此而已。她此生勉强维持住这份两世情谊就足以。又何必在强求什么? 谢三刚醒来,喉咙有些干,他连忙伸手拿了方桌上的茶喝了,这才淡淡地说道:“写完了么?怎么不叫醒我?” 董香香只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谢三又说:“把字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董香香依言把字拿到他的面前。此时,谢三已经端坐正体,却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董香香从他的上方看去,刚好看见他那盈润优美的唇,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藏进衣裳里的颈子。她甚至能看见他皮肤下面的血管,能感受到血管里脉脉流动的生命力。 一时间,董香香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她下意识地又退后一步。 谢三皱着眉头,仰脸看着她。“怎么了?无缘无故地躲我作什么?我又不会骂你?” 董香香微微抿了抿嘴,淡淡地说道:“不是三哥你说的,女孩子不能靠男人太近?细细想来,三哥教导得是,我也的确该自重些了。” 一时间,谢三敏感地发现,董香香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她的冷淡突然在他们中间划出一条界限来。就好像谁都不许越雷池一步。 这个想法让他不禁有些心慌。谢三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没站起身来,质问她:“无缘无故地,你又闹什么?” 明明是他教过董香香的话,可是此刻,他却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只想让她别这样远了他。只是这人一向嘴硬心狠,到底把这份想法给硬压下去了。 他指着她那副字,口气淡淡地说道:“你练字的时间还短,不急于求成,以后也要多上心些。” 董香香甚至没抬眼看他,也学他的样子,口气淡淡地说。“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 从那一天起,两人之间就突然冷淡了下来。之前,互相赌气,小打小闹,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们相处得倒也挺愉快。现在董香香是彻底沉下心来,不再理会谢三了。她不再变着方的做胡萝卜和苦瓜给谢三吃,故意整治他。谢三说了什么话,她也都老实本分地答了。此时的董香香是冷静而又理智的,当然她做事是极有分 寸,极为有理的。 谢三竟完全挑不出她的错来。在她冷淡之后,反倒是他方寸大失。 现在的谢三总是下意识地往她这边凑,总是会绞尽脑汁跟她说上几句讨巧的话。可不管他说了好听的话,很气人的话,董香香也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就像是看着淘气小孩一样,然后纵容一笑。 偏偏,她一笑,倒让谢三整个人都有点发毛。 现在,董香香已经不用想法设法治他了,只要冷待他,不理他,就已经把他治得死死的。 两人一连冷淡了几天,谢三只觉得了无生趣。这妹妹怎么突然就这么对待他了,谢三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肚子气闷,却又无计可施,拿董香香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只得又去向陆洪英去讨主意。 结果,陆洪英却用关爱傻小子的眼神看着他,冷笑道: “人家小董又不是你的小媳妇,凭什么就要一直亲近着你。你不是常说,要收人家小董作妹妹么?现在,干脆就当这妹妹嫁人了吧!” 这是硬生生地在打谢三的脸。偏偏一向巧舌如簧的谢三,此时却完全反驳不了陆洪英的话,只得默默地听了。 陆洪英到底是在乎他这傻兄弟。看着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心中升起了几分不忍。他也不拿他继续开玩笑了,叹了口气说道:“三儿,你回去好好想想,你到底是要小董当你妹子,还是想娶她做老婆?倘若只是当个妹子,你们就此淡了也好。你也别胡乱亲近人家小董了。人家一个大好的姑娘,年轻漂亮,性格也好,又有一技傍身 。她不是说了么,要找个比那许国梁强百倍的男人。你如果不愿意当那个男人,总要给别人让让地方吧。我前两天蹬车经过小董的摊位,可是看见好几个大妈,抢着要给小董介绍对象呢。小董在婆婆妈妈眼 里,可有人望了。” 谢三听了这话,脸色就是一沉。陆洪英却又继续说道:“你又不是没看见,当初小董对许国梁多绝呀。那姑娘是面软心硬,关键时刻就对能硬起心肠来。你若是这样在拖下去,不给人家一个准话。小董说不定,真就先一步,把你也给舍了 。到时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你谢三可别后悔!” 陆洪英的话就像响鼓,敲得谢三耳边一直嗡嗡作响。甚至在回家的路上,他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到了此时,他终是瞒不过自己的心意。他就是喜欢董香香,发自内心地爱着她。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敞亮的。看着她笑,他也会跟着开心起来。哪怕是吃些不爱吃的菜,被她治着玩,他也 是满心欢喜的。 他此生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姑娘。可这份喜欢太过沉重了,重得让他害怕,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它藏在心底。 同时,他也知道,一旦错过了这个姑娘,他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遇见这样好的人了。只是,如果董香香跟了他,难道真就好么?她会不会被他带累,死于非命? 谢三不敢继续往深了想去,他身边的亲人都已经没了。 那天回来之后,谢三就不敢再往董香香身边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更冷淡了。老太太看着他俩直着急,偏偏这两人都是倔脾气,老太太想劝都劝不上话。 也就是这时候,汤家老二托人带话给谢三,让谢三赶紧到昌平去看几个老物件。那些东西要是能要,最好赶紧收走。不然,还有别人惦记着呢。谢三不收,马上就让别人买走了。 谢三一收到这信,连忙就收拾东西,准备去趟昌平。临走之前,他还跑去问董香香。“我要去趟昌平,你可有什么话要带回家去?” 董香香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我几天给我妈写一封信,没什么可说的。” 谢三抿了抿嘴,到底没有再教训她什么。只是嘱咐道:“那你好好看家,我两三天,就回来了。” “唉,三哥,那你路上小心些。” 董香香看着谢三匆匆离开的背影,沉默半响。 她从来不曾想过,他们之间的冷淡,竟要以这样的方式就被打破的。 只是,不知以后,他们又能何去何从?难道真要这样不清不楚地继续做朋友?可她却突然不想跟这人做朋友了。 …… 谢三离开之后,董香香该做糕点做糕点,到了时候,就出去做买卖。整个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又沉默了不少。 倒是陆洪英大概是受了谢三的请托,经常会来过看看她的糕点摊子。 有一次,甚至跟她买了一些糕点,说是要拿给他小妹妹吃。陆洪英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何况董香香还算不上谢三媳妇,也就没让她打折。 董香香这人也老实,真就照原价收的陆洪英的钱。只是,又偷偷多送了他两块儿高档点心。 陆洪英看了看那两块做得精巧细致的点心,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这时候,刚好也没什么客人了。陆洪英就忍不住对董香香说了几句心里话。 “三儿呀,从小就不容易,你也别跟他太置气了。他家里的人一个个都走了,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了。所以,他就被吓坏了。你是不知道,他姐姐没了的信,刚寄回来的时候,三儿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总是在夜里醒来,走到胡同口。说是他姐姐回来了。只是这本就不是他们的家,所以姐姐不认识路。他要在胡同口等着,好领 她回家里去! 我那时候都以为他疯魔了,还托人给他开了睡觉的药吃,他也是那时候才学会喝点酒的。 他折腾了好一段时间,人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别人怎么劝他也不听,这人那会偏执得厉害。我们都担心得不行了,觉得他会不会就此疯了。 后来,他却突然好了。只是一头钻进那些周易命理的书里,说什么他本就该是这么个命。他命里注定就不该有亲人。他克亲,所以亲人都被他克死了。他说,人活着总要信命的!” 听了陆洪英的话,董香香眼圈都红了。一时间,她心里堵得厉害,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可我这人就不信命!我知道,倘若认了命,我这辈子就完了!”董香香垂着头,哑声说道。 陆洪英叹道:“这有时候比三儿强上许多。可你总要给他点时间吧?他不是已经为你改变了么?” 然而,董香香却没在言语,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 又过了一会儿,陆洪英拿着点心,登着车离开了。 …… 谢三当初说得是两三天就回来。可是,直到第四天,他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家。 谢三进家门之前,董香香一直在胡思乱想的,总担心他路上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直到这人进了门,她才算放了心。 谢三收来的货是一对黄色的小瓷碗和一些古钱币。他当着董香香和老太太的面,就拿出来看过了。 七十年代末的时候,长途车并不是那么方便。谢三坐了大半天的车,身体早已疲累不堪。他小心地收好了东西,吃了一顿饱饭,又梳洗一番,就倒头睡了。 隔天,他又出去跑了一趟。把古钱币卖出去一些,赚了不少的钱。 陆洪英知道,他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就笑着起哄。 “三儿,你既然发财了,那就请客吃饭呗。哥几个好久没有聚聚了。” 谢三儿被他闹得不行,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请客行,就咱们几个亲近的,你可别把你那些狐朋狗友都给我胡乱招过来。” 陆洪英想了想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就你我、二丢子,许老头,再加上一个胖子。胖子去年没考上大学,正卧薪尝胆地苦读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来不来让他自己拿主意,你知会他一声吧!”谢三沉声道。 “行。”陆洪英痛快地应了下来。 …… 那天晚上,谢三特意出去,买回来不少卤肉,又请老太太帮着炒几盘菜。买了二窝头,又拿出了他自己酿制的桂花酿。趁着月色,在院子里摆了一桌。 二丢子,董香香是见过的,倒是那许老头和那胖子董香香并不认识。 谢三儿要请客,董香香自然要帮忙打下手的。 等到最后一个菜端上去之后,她刚要下去,到厨房跟老太太一起吃饭。谢三却突然叫住了她,指着自己旁边的空位,说道: “香香,你来坐这里。” 董香香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不太好吧?三哥。” 谢三却说:“没什么不好的,都是朋友,你过来坐吧,也认识一下。” “唉。”董香香到底还是坐到了谢三身边。 谢三抬起头就对这些相近的朋友说:“这是董香香,就在附近买糕点。她年纪小了点,大家以后多看护点她。” 众人听了谢三这话,就是一惊。谢三还是第一次正经八百的,把一个姑娘介绍到他们面前。上次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在5年前,陆洪英把徐璐媛拉到了他们的饭桌上,郑重地给他们做介绍。 那时候,陆洪英正在跟徐璐媛早恋处对象,他是想娶她当媳妇的。 要是按照这个旧历算的话,谢三这就等于是在介绍自己未来的媳妇了? 陆洪英听了谢三这话,忍不住闷笑一声。“好好,以后,我们这些人肯定会照顾小董的。” 二丢子拿起酒瓶子,就想倒一杯酒给董香香,谢三却呵道:“她还小,喝什么酒呀?二丢子,你别倒了。” 二丢子只能作罢,笑笑说道:“我都不知道,咱们三哥竟是这么会照顾人的。” 陆洪英在一旁插嘴道:“那当然,人家小董到底还小呢。” 董香香听着他们这些隐含着暗示的话语,已然是一头雾水。她只觉得谢三今天这正式介绍,有点出人意料。 两人都僵了这么久,他又在闹什么呢?不过董香香也没有时间多想。 作陪的那胖子只顾笑眯眯地看个热闹,也不多说什么。谢三亲自加了一只卤鸡腿,放在了董香香的碗里。“你本就瘦弱,多吃点吧。” 董香香看了他一眼,一时间竟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刚好这时候,许老头突然笑道:“今天正赶上个好日子,干脆我老头就借花献佛,拿出来吧。” 他说着,就拿出了一个做工精巧的木件来,往董香香面前一放。 陆洪英眼尖,干脆就把字念出来了。“八珍玉食?许大爷这是什么玩意呀?” 就见董香香拿起这个分别印着“八珍玉食”四个字的四模饼印,激动得眼圈都有些泛红。 谢三来不及阻止,就听许老头摸着胡子笑道: “这是三儿画得图,又特意找好木头,请我做得饼印。我原也不知道他做这个干嘛。今天才知道,原来是给小董的,小董做饼的手艺的确好,再精致的饼印也用的。三儿也真是有心了。” 谢三听了这话,连忙隔着陆洪英就给许老头倒酒。“老爷子,您还是喝酒吧。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老头却笑道。“你这小子,打小就这毛病,嘴不对着心!” 他们说说笑笑的,大家都是朋友,也不好在董香香面前,拿谢三开玩笑开得太过火。总要给他留点面子的,就推杯换盏地转开了话题。 倒是,董香香拿着这套八珍玉食饼印,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那一晚上,她滴滴酒未沾,却觉得醉得厉害。 耳边男人们一直在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在谈笑之间,却对她照顾备至,时不时就夹菜给她吃。 董香香忍不住抬头,借着月光和院子里的灯光,看着谢三那张清俊的脸孔。此时,他的眼角眉梢正带着些许得意的喜气。 这人当真不喜欢她么?还是骗鬼去吧? 不喜欢她的话,还对她这般体贴照顾?不喜欢她的话,还给她做饼模?不喜欢她的话,又为什么把她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 他表现得这般明显了,可就是偏偏不肯开口说出来。她又能拿他怎么办? 那天晚上,董香香只觉得醉得厉害。 直到所有的客人都离开了,她的酒意都未曾醒。 董香香收拾盘子的时候,就见谢三醉眼朦胧地趴在桌子上,撑着脸看着她。如果不是真的喝醉了,这人肯定不会这么失态。 有那么一刻,董香香觉得她自己就是盘里的糕点。谢三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从头到尾,都在不错神地盯着她。 最后,董香香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是真没什么话好说,你就回房休息去吧!你也醉了。” 那一刻,谢三的整个张脸都被月光照得朦胧起来。他突然微启薄唇,轻笑着说道:“香香,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董香香待要开口问他什么,那人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着房内走去。 这也算是告白么?董香香心中微微有些发软。突然一阵小风吹过,空间中飘散着桂花酿的香甜,就像是董香香做得点心。 第44章说穿 那一夜,董香香心头思绪万千,她一直在想着谢三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感谢她来到他的身边,到底是不是要跟她处对象呢?将来,如果他们真的凑成一对,日子又会过成什么样呢? 只是不管怎么说,都会比上辈子过得好吧? 董香香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觉。起床后,一照镜子,黑眼圈都出来了。董香香连忙用热毛巾傅了半天,才变好些,只是她的气色仍不见好。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影响她的活计。董香香搓了搓脸,就出了自己的房间。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饭。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动不动就往谢三那房间里看。看他到底醒了没有?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谢三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却完全不见半点醉态。 他大大方方地跟董香香打了个招呼。一时间,反倒是董香香暗自生出了不小的气闷。她这一夜想东想西的,没睡好觉。这人喝得晕乎乎得,却是一夜好眠,简直就是没心没肺。更过分的是,吃饭的时候这人面上虽然还是紧绷着,心里那股高兴劲却是藏也藏不住。他竟主动给董香香又夹小包子,又夹咸菜的。嘴里还没话找话:“香香,你这小菜做得真好,不会是得了你母亲的真传 吧?” 董香香听了这话,就斜了他一眼,冷冷地堵了回去。“别说的跟你吃过我妈做得小菜似的,我妈做得小菜可好吃了。” 谢三心中暗道,我还真吃了。表面上却不好跟她说什么,只得作势揉揉额角,垂着头说道:“昨天喝得实在太多了,头也很疼,到现在说话都没个分寸。” 董香香却冷哼一声。“不能喝酒就少喝点,昨天在别人面前那么没分寸,当真不像平时的三哥。” 谢三此时心中正爽快,又习惯性多宠她几分。也就计较她的挑刺。反而,好脾气地哄她道:“好,我以后跟他们喝酒都会有分寸么。这不是难得高兴么。” 董香香又冷哼了一声,没在理他,只低头继续吃包子和粥。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她就起身带着糕点,准备出门了。 那谢三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放下手中的包子跟她一起站起来了。 董香香出门的时候,那人竟送到院子里,又细细地嘱咐她,一路小心,别那么着急做买卖。 这时,就连坐在厨房里吃饭的老太太都看出来了。谢三这是想开了,终于打算开始追求董香香了。董香香全忍不住瞪了谢三好几眼,这人废话连篇,却一句重点都没有。讨好她,待她好,又有什么用?饼印都送了,这人却始终不肯表明态度,要跟她谈对象?难道还要她这姑娘家自己问他?这又怎么可 能? 董香香冷眼看着谢三那副容忍她的大度做派,心里又生了一肚子闷气。也就不再理他,直接推着车往院子外面走去。只是她刚走出大门,谢三竟追了出来,把一个军绿色的水壶递给了董香香。 “现在天气这样热,你一走就是一上午,带着这个水壶,难受时喝点茶水倒也好些。还有,你在阴凉地做买卖,千万不要盯着大太阳傻站着。” 董香香狐疑地打量了那军用水壶两眼,要不是这壶是崭新的。她真就以为这是她在家里的那个水壶了。 “你去过我家了?”董香香下意识地问。 谢三连连说道:“没有,那倒是没有。我在昌平县城看你背过,就给你买了一个,刚好装茶用。” 董香香又撇了他两眼,这谢三绷着面皮的时候,是丝毫看不见心虚的。董香香也没办法,时间也快到了,她懒得跟谢三废话,接过水壶,蹬车就走了。 只是,一直走到很远,她还能感觉到谢三在门口目送着她。就像在老家时,妈妈也是这样送她。 一时间,董香香心情突然变得很杂乱起来。 另一边,谢三等到董香香背影消失后,才缓缓地迈着四方步走回家去。 又回到厨房里,继续就着小菜,吃了一碗粥。此时,他似乎早已抛去了心中的顾虑与烦扰,整个人都变得松快了不少。又是那个心无挂碍的谢三爷了。 老太太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就忍不住开口问。“三儿,你是去了香香老家了吧?”老太太是从小看着谢三长大,自然一下就猜透了他的心思。 因为董香香已经走了,谢三也就随口承认了。“恩,我还见到她母亲了。跟她母亲好好谈了一番。香香离家出走这事,一开始她妈妈是急坏了。可香香两三天就写一封信,说是遇见了一位很好的房东,房东对她很是照顾,她也已开始做糕点买卖了,遇 见了很多不错的顾客,大家都很照顾她。她一切都好。 她的信总是写得很细,她母亲也就没那么急了。只是托人一直在京城里找她。 我去她家以后,就表明了身份,她母亲很快就接待了我。她母亲说,这事其实也怪她之前太忙,到底没对香香说清楚。不过,说到底都是她儿子造的孽。她也并不怪香香。 她还说,香香打小没少吃苦受罪,基本上就没享过福。所以,托我照看她一二。还说,这丫头表面上软,实际上心思重,又爱钻牛角尖。就是需要别人多关心她。” 谢三说到这里,微微垂下了眼。他没对老太太说得是,他一去许家就被许母看穿了。 许母问他是不是对董香香有意思?想跟董香香处对象。一开始,他还矜持着,不敢承认。可是许母却说,大闺女没得白白住在男人家的道理。若他不给个准话,那房子也不用他租了。她明儿就上京城来,或租或买一套可靠的房子,给董香香住。刚好,她还有一位姓马的挚友就是京城人,她这位朋友可以帮她找到合适的人,照顾董香香。董香香 就算留在京城做点心买卖也无所谓,要钱她给钱,要铺子她就置办铺子。而且,她们家姑娘都十八了,在村里,早就该有婆家了。董香香既然不愿意念大学,她干脆就托了人帮着她在京城找个婆家了。反正她养的闺女,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长得好性子也好。自打许国梁找城 里姑娘谈对象之后,村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家找她询问亲事了。 许母嘴里是真厉害。她几句话说起来,就必得谢三承认了那份心思。 之后,两人又约定了,他会好好待董香香,会守礼,不会打歪主意。许母这才不提让董香香搬走的事。只是这件事在沉沉,等再过段时间,许母来京城办事,就会来看董香香。在把事情说清楚。 谢三还从许母那里,拿到了董香香的生辰八字。 董香香总是说自己是福娃,很走运。可谢三一看她八字,这人比他还要惨得多,一生波折,孤老病死。可偏巧他细细一合,他们俩个不好的命,碰在一块而,竟还真就合上了。 董香香遇见他居然成了转机,他竟成了改变她命运之人。 于是,谢三这才放下了心中最后那块儿石头,就此认定了这段缘分。所以,才有了昨天,他把董香香介绍给朋友的事。今天,他当然也就顺势把心里话都跟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听了他这话,也是大吃一惊。“这么说,香香就是你命定的媳妇了?这也算是冥冥中的一种缘分了吧。”老太太叹道。 谢三点头道:“我算了一卦,我这样的命竟于她有利。” 老太太又问:“那你呢?她对你有益么?” 谢三微微抿了抿嘴角。“我俩将来儿女双全,一生虽有几次大波折,却能互相扶持到老。” 老太太听了这话,连忙拍手笑道。“这么说,咱们老谢家的香火是不会断了。好呀,真是太好了。三儿,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你的小媳妇。” “这是自然,我都答应了她母亲了。”谢三点头道。直到这时,他嘴边才露出一抹清淡至及的微笑。倘若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 老太太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就觉得这是段极好的缘分。 只是两人光顾了高兴了,就忽视了一问题。 谢三跟朋友都公开了,跟老太太也说清楚了。就是没跟人家董香香说清楚,董香香为此还在闹情绪呢。 只是做买卖的时候,她还算小心,对客人也是客客气气的。卖完点心,回家的路上,她的脸色却越来越沉。好不容易到了家,推着车走进了院子里,就见小谢老头又把小方桌拿出来了,还摆好了两个马扎。早早就备了一壶茶,一碟子果脯。一见董香香进门,连忙招呼道:“香香,你回来了,热坏了吧,快来喝杯 茶。” 董香香看了他几眼,有心说,我才不喝你的茶,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可是,看着小谢老头上赶着这么讨好她,她到底心有不忍,于是还是坐到马扎上,喝了他一杯茶。 茶还没喝完,谢三竟又把果脯往她面前一推。 “吃点蜜饯,配着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这些日子,董香香早就被他教导得习惯了。于是,不止喝了茶,还吃了两个蜜饯。只是,一杯茶都喝完了,也不等他在满上,董香香就起身说道。“三哥,谢谢你的茶,只是茶也喝了,我也该忙我的事去了 。” 反倒是谢三有些措手不及,连忙说道:“噢,那你去忙吧。” 董香香也没理他,转身就回屋了,给他了一个没脸。 刚好老太太走了出来,看了谢三几眼。“香香,这是怎么了。” 谢三却一脸宽容地说:“小姑娘闹点小情绪,使点小性子,反倒可爱些。她本来就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跟我闹一闹倒也没什么。” 老太太忍不住又看了谢三两眼。她怎么觉得香香姑娘,这是要跟他们家三儿一刀两断呀?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她哪里想得到,他们家三儿没跟人家小姑娘把话说清楚,就一厢情愿地把人家当媳妇看了。 到了中午吃饭时,董香香虽然沉闷,倒也还算相安无事。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炒了一盘苦瓜,想让董香香喂了谢三儿吃,也顺便出出气。偏偏,董香香就是不给谢三夹苦瓜了,只是沉着脸自顾自的吃饭。倒是谢三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自己夹了好几 筷子苦瓜,都吃掉了。 老太太看了看这两人,忍不住直摇头。现在这年轻人处对象真是难呀。 哪里像他们那个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恨不得新婚之夜,接了盖头,新郎新娘才正式见面。现在倒好,非要自由恋爱,你来我往,两人就像是打架一样。 …… 好不容易闷头吃完饭,董香香又开始在院子里做糕点。 刚好,下午的时候,老太太出门探朋友去了。家里,就剩下她和谢三两人。 董香香费尽心力,才能把心思放在糕点上。她也知道她不应该这么闹。上辈子,谢三就打了一辈子光棍。这辈子,人家就算不想结婚,也是无可厚非。是她忍不住对人家动了心思。 或许,他对她的关怀,对她的好都是把她当妹妹看了。可她却偏偏要较这个劲。若不是真心喜欢她,要跟她结婚,那就不要对她好。 好不容易,等到点心都出炉了。董香香小脸也热得红扑扑的。 闻着一院子的糕饼香,她的心情这才变得好些。她又想,不容干脆找谢三说清楚。倘若谢三不能给她个准话,她倒不如干脆搬出去。找个临街的房子,租下来,开她的八珍阁。 董香香看着那些热腾腾的糕点发呆,终于拿定了注意。反倒是谢三在屋里,看见她一头汗水,又热又累,就忍不住有点心疼她。 一见她做完了,忙从窗子探出头来,对她说:“你做好饼了吧,快来屋里写字吧。” 董香香放下糕饼,站在树下,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心里却忍不住埋怨,这人到底是想什么呢?或许,他们两人当真只有同路一程的缘分,就不该住在同一屋檐下。不然,也不会生出这般多的烦恼。 谢三见她不说话,又催道。“写字岂是一朝一夕的事,香香,你怎么能轻易偷懒呢?” 董香香听他教训人都教训得这么理直气壮,登时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把话说清楚。大不了,她立刻收拾行李走人。 董香香快步走到谢三的窗外,隔着一扇窗子看向他。 “谢三哥,我突然觉得,咱们俩并不是一路人。我就是一个乡下野丫头。你是名门之后,读书多,嘴里的大道理也多。或许,我就不该扰了你的清静。我这样粗鄙的人也配不得用你的纸笔,写什么大字。” 谢三本还想着要宠着她,待她好,就算她耍点小性,他也就容忍了。可是,此时,见董香香竟说出这般决绝的话语。一时间,他也忍无可忍,也跟着董香香急了起来。 他甚至隔着窗子就抓住了董香香的肩膀,急忙问道:“你在说些什么呀?你怎么就不配写字?怎么就不能饶我清静呀?我说你配的你就配的,我就愿意让你打扰,我又不嫌你麻烦!” 听了他这话,董香香眼圈顿时就红了。她心里有着千般的委屈,万般的无奈,最后只化作一句哀怨的话语。“可你说了么?你从来不曾对我说过吧?” 谢三看她要哭,一时间又忍不住心软起来,声音也放低了些。“我刚刚不是说了么,你怎么还哭了。” 董香香眼泪忍不住落下来。“这不是我想听的话,我想听得的话,你不想说,也不愿意说。你还是别管我,继续在家做你的隐世修士吧。以后也别再在惹我。” 谢三见她哭了,连忙用袖子擦去了她的泪。一时间竟大失方寸,心也软的一塌糊涂。他连连说道:“你想听的话,我都愿意说,只要你别哭就好。” 董香香却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冷笑道:“你不是嘴硬么?打死都不承认,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花言巧语了?放心,我也不要你说了,我马上收拾东西,回老家去,在我们村里找人嫁了就是。” 谢三听她说要回家嫁人,心里顿时更加慌乱起来。一下就抓住了肩膀,沉声说道:“胡闹什么,你要嫁人也只能嫁我!” 而且,他都已经去拜见过丈母娘了,也算正式获得丈母娘同意了。小媳妇又在闹什么? 说完这话,他下意识地收回了手,小心地打量了她。“我并不想唐突了你。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 这时候,董香香也不哭了,抹去眼角的泪,直直地看着他。“小谢老头,这是你真心话?你真的要娶我么?”到了此时,他也不再隐瞒了,只得叹道:“如果不是遇见你这个耍小性的坏丫头,我这辈子恐怕真就不结婚了。可是,既然命中注定,让我们俩个相遇,我自然是要娶你这坏丫头的!好了,你也不要在和我 闹了,稍稍耍点脾气,虽然也很可爱。可是,要是没完没了地乱发脾气,我就该罚你抄书了。”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眼泪又再次涌了上来。“这还不都要怪你,明明早就该说得话。你却一直没有说,还逼着我来质问你。到头来,反倒像是我逼着跟我处对象似的。” 谢三连忙给她擦眼泪,他那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抚摸在她的脸上,就像是触摸着稀世美玉。一边撷去她的眼泪,一边说道:“这是哪的话,明明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从让你住进我家里,也就认定了你。不然,你以为我谢家是随便哪个想乡野丫头都能住进来的?我只是不想唐突你,陆洪英说女孩子要追的要哄得。结果我万般手段 还没使出来,你这心急的丫头,就非逼着我挑明了。果然,你还是太浮躁了。不管,罚你今天多写一张大字。” 董香香瘪着嘴说道:“你这也是追求?若不是我心智坚强。早就跟你一刀两断了?到头来,还不是我拿着点心一直在倒追你?” 谢三嘴角抽了抽。“姑娘,这时候,你是不是应该矜持些?” 董香香挑眉怒道:“就是因为你的追求内敛得过了火,我的全部矜持都已经耗费殆尽!” 谢三只得放软语气。“好好,都是我的错,总可以了吧。姑娘,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在下吧!” “哼哼。”至此,董香香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下了。她也算是得尝所愿。 上辈子,懵懵懂懂嫁人,遭背叛,离婚,孤老。 这辈子,她却总算是,得偿所愿,得到了她真心想要的男人。 谢三却忍不住问道:“对了,有件事我实在想问。董香香,你居然喜欢给别人随便取外号?小谢老头又是怎么回事?我很老么?还有,我到底哪里像老头了?你就在心里这样叫我?” 董香香虽然有些心虚,却强辩道。“有个我们之间的昵称不是很好么?人家处对象不是都这样么?总不能我们两人单独相处时,你还叫我小董同志,我还叫你小谢先生吧?” 谢三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那我又该叫你什么昵称呢?小董老太么?” “哈哈……”听了这个称号,董香香一下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这也是一语道破了他们的前世缘分。 谢三看着她笑得那么开心,也不自觉地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那一刻,积在他们心头的阴霾,一下就散开了。 谢三忍不住想,他已经认定要和这个笑颜如花的姑娘一起走一辈子。几十年后,岁月会染白他们的头发,他们会是一起相扶到老的老头老太。所以,这个有些可爱的昵称,他提前认了又何妨?干脆就跟她一起做一对小老头,小老太太! 第45章相好 既然已经说开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理当应该更近一步。 只是这个年代并不像30年后那么开放。这时候民风还是很保守的,总是有着诸多讲究。处对象大多都是靠长辈亲朋们介绍。也有些地方,结婚就成了组织上给安排下来的任务。董香香觉得既然要跟谢三处对象,总要让家里人和亲朋好友都知道才好。所以,等到写完大字从谢三房间里出来,一看见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董香香顿时就有点心虚。就好像她拐带了人家的孩子一样 。反倒是谢三一直把她送到门外,眼角眉角都带着说不出的喜气,生怕别人看不出他遇到了好事似的。董香香心里就埋怨他,平时不是很能装么,不是打死都不结婚么?怎么一把事挑明了,这人脸上就藏不 住事了? 董香香不满地瞪了谢三一眼,那人刚好也看过来,连忙问道:“香香,你有什么想吃得么?咱们晚上加点肉菜吧?我去斜街买点卤猪肉回来,他家的猪肉好吃得很。” 董香香不满地说道:“没有。” 谢三却说:“那我就去随便买一些吧?” 说完,他就拿着钱出去了。面皮虽然还绷着,脚下的步子却是说不出的轻快。他这副明明在自己心里偷偷乐,却又巴不得别人都知道他很高兴的样子,弄得董香香很没辙。 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儿这是怎么了?又去买肉吃了?昨天不是都庆祝了,今天咱们家里还有什么喜事么?” 听了她这话,董香香的脸又红了。 本来就是她上赶着,找谢三挑明的关系,主动要跟谢三处对象的。哪有再上赶着主动跟男方家里人说得道理?于是,董香香心虚地摇了摇头,对老太太说:“也没什么。大概是三哥他自己想吃肉了吧?” 老太太想了想,随口叨念:“三儿,从小到大,从来都不馋肉呀?他这是怎么了?莫非在昌平呆得那几天亏嘴了?” 董香香在一旁听着,微低着头,也不再言语。只是在心里一个劲埋怨谢三,这人性子可真够呛。心里想着可就是不说出来,现在弄得她多尴尬? 董香香打定主意,要尽快提醒谢三,让他早早跟老太太说清楚,千万别让老人家以为他们故意隐瞒着她。 同时,董香香又想着,她也该赶紧给妈妈写封信了。告诉妈妈,她在那天仓惶离开,遇见一个青年仗义相处,把房子租给她,又提点她把点心买卖做起来,现已可以自食其力。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她深感这人不止人品端方,而且心地善良,实在是自己此生所托。刚好,那人也对她有意,她就想跟这个人先好好处处。不知母亲有什么意见没有? 这样她和许国梁各自都有了合适的对象了,也就可以正式退婚了。算不得谁负了谁,这事大可就此抹去。村里人也就不会再说他们许家的闲话了。以后,她就可以跟母亲亲近了。 所以,这次董香香决定附上地址,请母亲有时间过来看她。如果母亲实在太忙,等再过一两个月,她和谢三的关系再稳定点,她就带着这人回家里去。 董香香想到这里心情稍微变好了些,至于谢三这嘴不对着心的毛病,她以后自然会好好教他的。 ……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因为没正式说开,董香香也不好意跟谢三特别亲近。还特意坐得远了些。 她哪里想得到,谢三早就跟身边人都坦白过了。也就董香香一直被蒙在鼓里,反倒认定是她用了非常手段,把小谢老头追到手了。 所以,董香香试图跟谢三维持着,严肃却又略显亲近的房东房客关系。谢三那边倒好,根本就是无所顾忌。一上了桌,就伸长了胳膊就给董香香夹肉菜,嘴里还说着: “你这两天是不是累着了?气色实在是不太好,多吃点肉,好好补补吧!” 董香香见他这么不配合,就瞪了他一眼。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核眼,平时略显稚气率直,生气时却多了种说不出的风情。 谢三被她这么直晃晃地看过来,顿时心中乱跳,脸都红了。他心里还住不住埋怨呢,怎么刚处对象,他们家小董就挑拨他?这样下去,难道不出三月,他们就去领证结婚么?想到领证,他又心中暗算了一番,他们家小董只是长得有点小,其实已经过了18岁,领证应该也没问题了。只不过,这丫头大概是小时候过得不太好,这小身板瘦呀,让他看着都忍不住心疼。不行,这必 须得好好补补。 想到这里,谢三干脆就拿起了桌上的猪头肉,又给董香香拨了一碗。 这时候,他显然已经陷入了对喂养媳妇的美好向往里。又哪里想得到,董香香为了警告他,瞪得眼睛都抽筋了。 董香香一看,谢三根本就没明白她的意思,反而做得更过分了。气得脸都红了,眉毛倒立起来。只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也不好意思跟谢三翻折,只能咬着牙沉声道。 “我不爱吃猪头肉!你给我夹这么多干嘛?” 谢三凝眸一看,只见她那张小脸红扑扑的,当真是艳若桃李。一时间,他心里都变得软绵绵的,连忙把她的碗拿过来,把猪头肉拨到自己碗里,放软了声音哄道: “那你喜欢吃什么?咱们就买什么。对了,马上就快立秋了,这节气吃羊肉最合适了。不然,我明天去卖点羊肉,咱们也好好补补。” 董香香斜眼看他,从牙缝里硬挤出一句话来。“我身体好得很,不需要贴秋膘!我也不爱吃羊肉,就爱吃苦瓜炒蛋!” 谢三听了苦瓜,眉头微微皱起,绷着面皮说道。“光吃苦瓜总是不太好的。对了,你是不是喜欢吃鱼呀?不然买点鱼来吃!” 董香香嘴角抽了抽。“都说了我不爱吃,你省点钱,比什么不好!” 省钱?也是呀,他是该攒钱为结婚做准备了。一时间,谢三的眼神都亮了,他脸上的喜色挡都挡不住。 董香香已经气得不行了,没办法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踢了他小腿一脚。提醒着他,正经点,别得意忘形。你还没跟老太太说咱们的事呢! 谢三小腿疼得一缩,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一时间弄得董香香骂也不是,说也不是,只能气闷在心里,扭脸不去看他。反倒是谢三一脸无辜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事实上,她不止想踢小腿,还想狠狠地拧他胳膊! 小董老太太上辈子和小谢老头一起走过了十年,竟从来不知道他原来是这么愚笨的一个人。还是说谈恋爱的时候,真的会降低人的智商呢?小谢老头那么聪明的人,现在明显智商不在线上。 两人就此僵住了,谢三还忍不住想哄她。 坐在一旁的老太太,看他们这样,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俩这总算是和睦了?要我说这小吵小闹的,总比谁都不理谁要好?” 董香香听了老太太的话,脸不自觉地就红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谢三还在直愣愣地看着她呢,根本就没有跟老太太解释清楚的意思。一时间,董香香就更尴尬了。老太太到底是过来人,为人处世远比谢三周到。她自然也猜到董香香心事。于是,就拍了拍董香香的手,温声说道:“孩子,三儿之前就跟我提过他的心思了。现在,时代已经不同了,谢家又没有长辈了。 他的事情也就自己做主了。你心里也不要有什么想法。只要,将来你们两个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我老太婆自然也就开心了。就算将来我去了,见了老爷子老夫人,也算有个交代了。” 说道最后,老太太有感而发,眼圈都红了。 她是真没想到,他们家的三还能改变注意,决定娶媳妇。多亏了有个董香香,不然,他们家三儿可能真就认死理,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董香香又忙着安慰老太太,谢三也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 两人安抚了好长时间,老太太总算是转悲为乐。 三人又继续吃饭,饭桌上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气。董香香还特意给老太太夹了几片猪头肉。 谢三也趁机给她夹了两块儿,一边劝道:“是猪耳朵,沾点醋吃,又香又脆的可好吃了。一点都不油腻。不信你尝尝。” 这一次,董香香到底是吃掉了。谢三儿这才又高兴起来。 不管怎么说,董香香和谢三的事也算是正式挑明了。只是,明明刚刚开始处对象,董香香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她已经嫁给了谢三了似的。 董香香忍不住抬起头,借着厨房里的灯光,向着谢三看去。此时,他刚好也向她望过来。两人视线相处,凝视着彼此。 那人嘴角微微弯起,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喜。 董香香知道,这男人是真心地喜爱着她。 上辈子,有人说她命不好,她认了命,所以一世凄苦。 上天垂怜,有幸回到16岁,这辈子她不承认自己命不好,也再不肯轻易认命。经过那么多事,到现在,她终究是找到肯真心待她的男人。这一世,她希望可以跟这个男人牵着手,一路相扶到老。 想到这些,董香香眼圈微红,谢三有点担心地看着她。她却突然抿着嘴,笑了起来。霎那间,她眉宇间积压了一辈子的怨气,突然就没了。 她笑得竟比那三月里的桃花还娇艳。 谢三突然觉得,她嫣然一笑,他心里的花儿也跟着开了。 这辈子,她就是他小媳妇了。他不管她以前遇见了多差劲的男人,多糟糕的事情。从今以后,只要有他在,定是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了。他会让她一直这样笑下去。 谢三甚至忍不住想,不然马上就去领证算了。 可是,想想许母那张带着几分凶性的脸,这份心思到底是压下去了。只不知道,许母到底什么时候才来看董香香,他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尽快把婚事定下。谢三暗想,不然他给许母写封信算了。 两人各怀心事,却因为袒露了心扉,这一晚各自都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醒来,董香香的气色极好。她匆匆起来,做了早饭。 反倒是谢三醒来后,反而是一副疲累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昨天想什么呢,这么费神。 吃早饭的时候,谢三无精打采的,总算没想昨天那么折腾了。吃完饭,董香香又坐了一会儿,就收拾东西,准备去做买卖了。 谢三这才故作镇定地走进院里,把军绿色的水壶递给了董香香。 董香香接过水壶,随口问道:“昨天那是什么茶?味道怎么和你那些茶都不一样?既不像花茶也不像绿茶。” 谢三就开口道:“是凉茶,消暑解渴的。你总是在外面,喝些凉茶总是好的。” 董香香这才知道,又是他特意为她备下的。一时间心里又有点发软。 谢三也没有注意到董香香的异样,还在一旁嘱咐着她,在外面要多注意,千万别中了暑云云。 董香香听着他这么唠叨,也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心情挺好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推着车出大门了。 一直走到胡同口,董香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责怪道:“好了,我知道了,你继续这样送下去,难道要送我到家属院小区那边么。” 谢三却绷着面皮,故作冷淡地说道:“也好,刚好,我也好久没去那边看看了,胖子家就住在那边。刚吃完早饭,散散步,其实也蛮好的。” 倒是董香香听了这话,脸就更红了。推了他一把,呵道:“打住。我只是去做个买卖,顶多两三个小时就回来,离家又不远,哪里用得着你来送?你赶紧回家去吧,要读书还是写字都好,只别来缠我了!” 谢三却虚着眼看着她,满脸不悦地说。“咱们不是已经正式处对象了么?” “处对象也不带这么黏着的,总要有各自做得事情吧?好了,你赶快回去吧!”董香香已经有点恼羞成怒了。谢三愿意宠她,自然不再反驳她,于是不得不停了脚步。 董香香侧头看了他两眼,又忍不住催促道:“怎么还不走?” 谢三却沉声道:“总要看着你走了,我才回去吧?” 两人都没有过真正的恋爱经验,竟不知道谈个恋爱,是要这般瞻前顾后,摇摆不定的。董香香觉得再不走,她就要迟到了。于是,一咬牙,上了自行车就离开了。 只是走很远,她都能感觉到谢三那专注的视线。也不怎的,她嘴里那么嫌弃着,心里却甜滋滋,软的一塌糊涂,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欢。 她竟不知道,原来被人珍重喜欢,竟是这般滋味的,就像是她做得甜品。 这一天,卖糕点的时候,董香香心情都格外的好。招呼客人的时候,也是面带三分笑。那些熟悉的客人都打趣她,说她一定是遇见什么喜事了。董香香却笑而不语。 那些糕点一如既往地早早卖完了。有人就提醒董香香,快到中秋节了,是不是可以做些月饼了。 远近的人都已经认定董香香的白案功夫了,自然是愿意找她买月饼吃,不想再去抢供销社那些撮合出来的月饼了。而且,供销社的月饼都是要票的。董香香这的月饼可不要票。董香香想到小谢老头之前送她那套“花好圆月”的饼印,刚好中秋节就能用上了。于是,也就答应会在中秋节做月饼。顾客扪就建议她,最好做出来就开始卖了,别等到十五在卖了。附近的人都惦记着呢, 全指着十五那两天,肯定不够卖的,董香香自然也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董香香就在想,有了烤炉,月饼倒也不难做。只是馅料比较麻烦。 传统月饼有红豆的,枣泥的,芝麻的,莲蓉的,好一点的还要有五仁的,再好点的可以加咸蛋黄。她要是做五仁和蛋黄的,成本就上去了,自然要比世面上的月饼贵得多。就算有人会买,也不利于她给八珍阁做推广。所以,董香香就打定主意,主要还是做红豆和枣泥的基本月饼,也不买高价,就三四 毛一块。一般人家也都吃得起,还能在过节的时候乐乐。至于其他成本高的月饼,她也可以做一些。卖得出去就卖了,卖不出去就留着自己家里吃了,还可以送给亲朋好友们。 卖月饼的事都盘算好了,董香香也到家了。 她一进门,就见谢三又已经在树下摆好了小方桌,沏好了茶在等她。手里还摇着那把大蒲扇。这人本就长得清俊,又带这点旧时公子的风范。此时,他这副家常的样子,反倒有些不伦不类了。 董香香正热得有点烦躁,可是一见谢三这样子,就不禁笑了出来。这次,也不用他叫了,董香香很自然地坐到了马扎上。谢三先是把一块湿毛巾给她擦拭一番,又把放得凉了的茶推到了她面前。然后一边摇着蒲扇,给她扇凉,一边说道:“热坏了吧?我思来想去,不然咱 们还是下午太阳落山了,再去卖饼吧?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 一杯茶下肚,董香香顿时就觉得身上的暑气全都退了。再加上坐在树荫下,蒲扇又送来习习凉风,她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只觉得舒爽了许多,整个人就有点懒洋洋的。 听了谢三的话,她微微蹙了眉,淡淡地道:“做买卖,哪有怕吃苦的?你在家里不好好呆着,胡思乱想这些干嘛。” “好好,不说总可以了吧。还不是怕你受罪么?”谢三只得哄她,很快又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董香香却继续说道:“这点苦我才不怕呢。将来总有一天,我的八珍斋会开遍全国的。” 看着她两眼亮晶晶,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谢三就忍不住有点想笑。“我还就喜欢你这副张狂的小样。把一家糕点铺开遍全国,这话也就你这丫头说得出口。” 董香香瞪大眼睛,不满地看向他。“怎么?你还不信?”谢三连忙说道:“信,我心里自然是信的,总有一天八珍阁总会开遍全国的。”嘴里这样说着,他心里却忍不住想着,只要是她想要的,就算她自己做不到,他也要帮她扶起来。于是,赚钱这件事又再次落 在了他的心头上。 董香香听到他这么说,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喝了点茶,吃了几颗腌制的梅子,随口叹道:“这梅子配着茶,果然好喝很多。” “那你就多吃一些吧。”谢三在一旁劝她。 董香香却说:“还是先不吃了,我还要去买一些食材回来呢!” “那正好,我随你去吧,也可以帮你拿一些东西。”谢三连忙说道。 “也好。”董香香点头同意了。 于是,两人放好了东西,就推着车出去了。 到了大街上,谢三突然回头看着董香香,然后温声问道:“我骑着车带你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反倒是董香香大大方方地同意了。 谢三很快就上了自行车,董香香也跟着坐在了后座上,鬼使神差的,她伸出了双手,放在了他的腰间,抱紧。这动作其实有些不合时宜。 很快,他身子颤了一下。董香香下意识地想放手,那人却及时抓住了她,嘴里不悦地说道:“搂紧我的腰,我就要上路了。” 她嘴里没吱声,手却抱紧了些。她心里却有种偷偷做了坏事似的错觉。 很快,自行车就骑起来了。忽而刮起了一阵小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却来不及拢头发,只是抱着他的腰。他这人看着显瘦,腰身却结实有力。她透过薄衫,甚至能感受到那股肌肤带来的热力。一时间,她的脸再次涨红了。那种偷 偷做了坏事一般的错觉,竟又来了。 刚好,这时胡同口聚在一起的青年学生,看见他们这样“抱着腰”经过,有那小青年淘气地吹起了口哨。 走在前面的张扬少年,原本也想跟着起哄,转身一看竟是谢三。他回身就给了那个吹口哨的青年一拳。 “那是我哥和我嫂子,你丫没事瞎起什么哄?” 那人就忍不住问:“你哥不是蹬三轮得么?我们可是知道的,你哥是陆洪英,曾经是咱十七中的老大。” 张扬的少年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烦躁地说:“这才是我亲大哥呢!他把我们养大的。” 警告完这群小伙伴,他又向谢三哥看过去。 可惜,谢三哥也不知道想什么呢,一时间也没注意到他。就那样一直看着前面,脸上带着一种平静又幸福的表情。 陆家小二看着他这样子,不禁惊呆了。相识了这么多年,被谢三哥照顾了这么多年。谢三哥一直都是睿智又沉稳的家长。他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快活过,一时间,竟又觉得他又年轻了不少。 自行车飞快地窜了过去,陆家小二刚好看见了车后座上,那个笑魇如花的少女。 此时,两人都是正青春年少,男的帅气,女的貌美。看上去,竟像是偷偷背着师长,偷偷跑出去约会的青年男女,竟是这般恣意轻狂,甚至有些不管不顾。就像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似的。 原来这就是谢三哥喜欢的姑娘,原来谢三哥也是可以这样幸福的。 也好,至少,谢三以后就不用孤家寡人了。他们家念小学的三妹,也不用一天到晚想着,等她长大后,嫁给谢三哥当老婆,照顾他终老了。 想到这里,陆家小二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原来竟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第46章营生 董香香当天就做出了第一批月饼,只是做好的月饼并不能拿出去卖,还要放在密闭的容器中回油两三天。 三天后,董香香才带着第一批月饼,来到众人面前。 大家一看,她做得月饼当真跟普通的月饼不太一样,不止外观精巧,饼面上还带着旧时的吉祥纹路,里面也蕴含着丰富的馅料。 吃起来外皮口感松软,馅料甜糯却不油腻。对比着供销社里卖的月饼,董香香这月饼实在强上太多了。 而且,董香香这儿也不要票,月饼4毛钱一块儿,也不算贵。 一时间,这些月饼遭到了疯抢。就连那些比较贵的五仁月饼,蛋黄月饼,瘦肉月饼也都被抢光了。 到最后,没买到月饼的人围着董香香,不上她走,约定明天还继续卖月饼,大家这才各自散去。 董香香也没想到提前卖个月饼,生意竟是如此火爆。如果不是她早上起来,灵机一动,特意藏了几块月饼给谢三和老太太。指不定小谢老头是不是还要跟她闹别扭呢? 董香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着车就往家里走。可巧的是,谢三竟不在家,反而是老太太坐在树下,躺在摇椅上等她呢。 顿时,董香香就觉得有点尴尬,她知道肯定是谢三嘱咐老太太等她的。 老太太反到没想那么多,一见董香香回来,就笑眯眯地招待她。“香香,你回来了。赶紧坐过来,凉快凉快,眼看着就要立秋了。偏这天气还是闷热得厉害,你别在中了暑。” 董香香连忙坐了过来,老太太也递一个毛巾给她,还给她推过去一杯茶。董香香不好意思麻烦老人家,连忙说道:“您歇着,我自己来就好。” 老太太知道不好意,也就任由她自己喝茶了。待她一碗茶下肚,老太太才笑眯眯地说:“有人找三儿去帮忙看画了。他去了,中午大概也不回来吃饭了。就嘱咐我,给你喝茶,别在热着你。” 董香香红着脸说道:“我哪里像他说得那样矜贵,下次他再说这话,您就当没听见吧。” 老太太却笑道:“哪有这样的?三儿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上心过。他吩咐的事,我老太太自然就替他办好了。香香呀,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直接受了就是。就让他多费费心吧!” 老太太一说,董香香就更不好意思了。老太太也知道她面皮嫩,很快就转开话题,跟她聊中午吃什么好。 董香香这才静下心来。和老太太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忙和去了。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董香香就把打算送月饼给陆洪英他们的事,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听了这事,自然也是愿意的。就笑眯眯地说道:“好姑娘,你竟想得这样周到。三儿那些朋友,都是至交。家里落难,那些人没少帮忙。往年三儿也会照应他们,却还真没送过月饼呢。”两人商量着 ,也就把这件事定下了。 偏偏,谢三接连几日都很忙,只有趁着吃完早饭,和董香香碰到面聊聊。两人才刚开始热恋,谢三从前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一时间就有些失了分寸。在对待董香香的态度上,他经常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若是情况允许,他当真会听了陆洪英的那些话,想方设法地好好追求 他们家小丫头。 只是现在挣钱的正事来了,他那骨子里的精明也就恢复了大半。 他自然也关心董香香,不知关心她的身体,还问了她这两天买卖怎么样?董香香自然就告诉他,月饼卖的很好,生意一切都很顺利。谢三随口也告诉她,自己正在忙的事。原来是有人家里收藏了一副古画。只是家里的日子实在不好过,老娘又生病了。不得已,那人就想把那副名家之作卖出去。经人介绍,知道了谢三哥的大名,就找上 谢三当个中间人,帮忙谈谈价格。 谢三去那人家里一看,那画倒真是好东西。倘若不是谢三想跟着董香香结婚,当真就要把那画拿下了。 不过,现在既然请他做了中间人,如果把这画谈个好价钱,他倒是也能赚一笔不菲的酬劳。刚好,这时有位港商老藏家,愿意出两万块钱买下这画。 谢三心里觉得出价太低,糟蹋了这画。就劝着画主先不要卖,他再继续帮他谈谈价钱。画主自然是答应了。所以,这些日子,谢三都要忙这件事了。 董香香跟谢三一聊,就听出来了,谢三很喜欢那副画。于是,就温声劝道:“那不然,你把那画拿下来吧?” “什么?”谢三听了她这话,面皮微微抽搐了一下。“香香,你的意思是让我把画买下来?” 董香香点了点头。“你现在手上的钱够么?不够的话,咱们可以凑凑,我这里还有几千块。” 谢三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微沉。“哪里用得着你的钱,我干了这么多年,几万块钱,还是拿得下来的。” 他骨子里有点旧时男子的气节,媳妇花他赚得钱就行,他花媳妇攒下的私房那是万万不能! 董香香早就了解他的脾气,见他沉了脸,倒也不生气,只温声劝道:“那你就去买下来,还犹豫什么?” 董香香说到里,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谢三自然不能被她小看了,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你不是要开八珍斋么?还要全国连锁,我怎么也得给你准备铺子吧?”还有结婚,办喜事,特别是彩礼钱。许家现在那么有钱。许母一开口,就要给董香 香买房置办铺子的。 到时候,他若送上一副古画作聘礼,那厉害的丈母娘能认才怪。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脸一红,怒道。“哪里像你说得那样急,我这铺子一二年根本就开不起来。就算要开,一个门帘足以。万事总要一步一步起,我什么时候跟你要铺子了?铺子,我会自己攒钱置办的?” 谢三听了她这话,顿时觉得很好笑:“你要拿自己存的钱帮我卖画,却不许我攒钱帮你买铺子?这丫头真是好不讲理!”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也忍不住笑了。“不如这样,你先把你喜欢的画买下,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吧。至于铺子,我就跟你说说,你又急什么?” “好好,我去买买看吧?倘若那画买下了,将来也送你。依我看那画留在家里传家也不错,实在不行过几年,那画的价格翻番,在卖也未尝不可。只是现在卖不得。”谢三正色道。 董香香却斜了他一眼。“我又不懂那些,你送画我干嘛?” 谢三摇了摇头:“以后,我有好东西,自然总要让你收着的!” “我才不管你!” 两人又说了几句,然后相识一笑,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只是董香香虽是忙着卖月饼,每天回家却有茶喝。谢三晚上回家,也总有糕饼吃。两人都忙,谢三回家也晚。就让董香香自己在书房里继续练字。第二天,董香香总是能看见小字批语,或者谢三留小的小 诗。她倒觉得这样传递消息,倒也别有情趣。 董香香总是等着谢三回家,有时候也借着夜色,在院子里跟他闲聊几句。 只是谢三这人在这方面守礼得很,决不轻易越雷池一步,自然也不会在晚上,跟她同处一室。 有时候,董香香分明能在谢三的眼中看见一抹光火。她也知道他是喜欢着她的。然而,下一刻,他却板着脸,又变回来那副老夫子的模样,催着她赶紧回屋睡去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忙呢。 总是弄得董香香有些哭笑不得,她觉得这人简直就是自相矛盾。只是,又总是因为他这自相矛盾感动不已。有些男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一个唾手可得的玩意,随随便便就摆布了她的人生,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有些男人却待她如珍似宝,半点不敢轻薄了她,只想把她娶回家里,跟她好好过日子,陪她 一世。 想到这些,董香香再次忍不住感谢上天,给了她这样一个重生的机会。让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里,从新跟这样的谢时燕再次相遇。 这一夜,董香香睡得很沉,在梦里她早早就嫁了谢时燕。 结婚的时候,她穿了一件谢时燕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大红旗袍。婚后,他们虽然也会闹些小性子,却一直过得很美满。 三十年后,谢老头突然嫌弃起,他们结婚的时候办得不够体面,非要拉着她去重拍结婚照。她那时候还是会宠着他的小性子,自然就陪着他去了。 他那时候,已经很有名望,特意找了有名的摄影师。他们当真是婚纱,唐装,旗袍,各种礼服都穿了,足足拍了一大本相册。谢老头还特意洗了一副婚纱照,悄悄挂在卧室里墙上。 她就取笑他,真是个闷骚老头,都一把年纪了,还臭美呢。 谢老头却绷着面皮说,“你哪里知道,就算你一把年纪了,也漂亮得很。” 她就笑:“我看你是越老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他就突然侧着脸,冲着她亲过来。在碰触到一刻,董香香红着脸惊醒过来了。 董香香也没想到,她经过了前后两世,居然还做上春梦了。 第二天早上,她忍不住盯着小谢老头的薄唇看了很久。这人性格这么别扭,结婚后真的会一言不合,就霸道地吻过来么? 董香香胡思乱想的,脸就有点红扑扑的。 谢三发现她不太对劲,于是忙伸出手掌,摸摸她的额头。“你该不会真的中暑了吧?看你脸红的,不然,我今天还是不去了,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董香香羞耻地拍开了他的大手,急忙说道:“我根本没病,是你看错了。” 谢三却又摸了摸她的脸。“没有呀,你脸又更红了!” 董香香气得又怕了他一巴掌,骂道:“你不是最守礼的么?哪有胡乱对姑娘家动手动脚的?” 谢三嘴角抽了抽,一脸趣味地说道:“原来你在害羞呀?哎呦,小董老太太也会害羞呀?” 董香香才不会承认,又瞪他一眼。“我分明就是被你这人气得。”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又各自忙去了。 董香香还在忙着做月饼赚钱,随着中秋节的临近,很多人大老远闻风而来,买八珍阁的月饼。 没办法,董香香做得月饼一天比一天多,却仍是不够卖。 通常,她大早晨刚登着车过去,月饼就被抢光了。有人也建议她,下午也过来卖月饼吧。谢三却生怕她中暑,坚决不许。 没办法,董香香只能把两个大盆,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拉过去买。这也仍是不够卖的。 另一边,谢三也在忙着谈那幅画的买卖。他在外面行事,自然沉稳了许多。 那位港商藏家也是玩画的行家。他虽然喜欢这画,却也不急着买,甚至还想再压价。他一连看了几次,总想找出点这画的不是来。还曾经怀疑过,这画是民国画家仿出来的。 谢三却冷笑着,一一跟他辩驳。谢三自小就跟祖父学这些东西,那个奸猾藏家自然辩他不过。 这藏家也曾动过暗中收买谢三的心思,偏偏谢三不吃他这一套,不为金钱所动,一心只想帮着卖家把这画卖出好价钱。 画的主人也把谢三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自然很信服他。一时间,就真把画全全托给了谢三处理,不在自乱阵脚。偏偏那位藏家早就摸清了卖家底细,打量着这里的人生活水平低,竟咬定2万一分不涨。画主也急了,都忍不住要妥协了。谢三却示意他先不要答应下来。画主看懂了谢三的意思,在狡猾藏家威逼之下,顶 着压力还是没同意。说是还要在考虑一下。 那藏家也故作姿态,说是只等一天,过了明天再不卖,这画他也就不要了。 一回头,谢三就在私底下对画主人说:“他给这价格实在太低了,不然我出2万5跟你买下算了。2万5其实也是糟蹋画了,只是我一时也拿不出再多。不过,倘若我买了你这画,自然也就不要你酬劳了。”画主一想,谢三哥这人果然是个实在人,一直兢兢业业帮他谈不说。也从在他面前说虚话。只可恨那港商藏家实在太欺负人,反复谈了几次,就是看准他们这边急用钱了,就死命往下压。他觉得与其卖给 那个资本家,还不如给了谢三哥算了呢。 画主当场就想把画卖给他。谢三却让他再多考虑一天,倘若明天他还是决定卖,他们就签下协议,一手交钱一手交画。 画主听他这么说,更觉得小谢人品贵重。于是,也就答应下来。 刚好那天中午,谢三谈完画的事,正往家走。就在街上遇见了汤家老三,他心里一思量,就把汤晨带回家来。 他们到家的时候,董香香已经开始做月饼了。 一见她高中同学汤晨突然走进院子,董香香整个人都懵了。还是,谢三忍不住喊了她一声。“离炉子远点,仔细烫着。” 董香香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柴火,上前就跟汤晨打了招呼。汤晨在谢三上次去昌平的时候,早已经知道了谢三哥和董香香的事情。念书的时候,他也是很欣赏董香香的为人的,于是就笑道:“董香香,甩了那个姓许的坏胚,跟三哥在一起,也算是天定姻缘了。对了 ,我也算你们之间的媒人吧?将来办喜事的时候,一定别忘了通知我,我也要过来讨杯喜酒喝的。” 董香香被他说得脸都红了,倒是谢三护着她,刺了汤家老三两句,就把这事顺过去了。 董香香又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汤晨也一一说了。“你家里现在一切都好。你们小西庄在县城也算有一号了。不止是你们庄上,现在很多庄子都跟着你们种瓜子了。对了,现在,你们小西庄又叫‘瓜子庄’,你妈现在也被叫作‘瓜子婆’。所有人都说,你妈是极 能干的,都能把瓜子卖到全国各地去了。” 董香香也没想到,短短两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突然就想起当初陈小英签下的那些单子了,一时间心里也非常激动。 汤晨又把许母夸奖了一番,说她是罕见的女强人。董香香也是一副与有荣焉。 这时,反倒是谢三提醒她。“你不是在做月饼了么?还不赶紧拿一些,好让汤晨给你母亲捎回去。” 董香香连连应道,这才忙着去准备月饼了。 谢三也拉着汤晨进到屋里谈事情去了。等到他们走出来,董香香已经用草纸包好了两包月饼,递到汤晨手上。 “一包是给你的,拿回家过节吃吧。另一包,就麻烦你给我妈带去吧!” 汤晨看了谢三一眼,就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下来。他是有急事的,当天就要回县城去,也不便在谢家久留。很快,就跟他们告辞了。 董香香这时才知道,是谢三哥特意把汤晨拉回来了。就为了让她有机会给母亲送月饼。一时间,她心里竟是说不出的感激。 若不是谢三哥提醒,她做月饼买卖已经忙昏了头,光顾赚钱了,竟连母亲的过节礼物都忘了。 只是她抬起头,看向谢三哥那双幽深的眼睛,一时间,竟也说不出口什么感激的话。最后,只得抿嘴笑了。 谢三看着她笑,自然也跟着她微微弯了弯嘴角。他的笑容是极清雅的,董香香看着他那微微上弯的嘴角,却有些移不开眼。 最后,还是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温声道: “这些日子,咱们两个都忙昏头了呢!” “可不是么,亏得三哥心细,帮我想着!”董香香软软地说着,有些像撒娇。然后,就见那人的眼睛,似乎越来越温柔了。 有那么一瞬间,董香香还以为,他真的会一言不合,低头吻她。 可那到底只是梦里发生的事,现实就是,小谢老头清了清喉咙,对她说:“香香,你那炉里的饼好像已经好了。我都闻到香味了!” “唉?”董香香惊了一下,急忙跑过去看烤炉了。 谢三站在原地,摇了摇头,迈着四方步,缓缓地回房去了。 …… 第二天,谢三就跟画主人写了买画字据。当天下午,就跟那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狡猾的藏家拖了两天再去打听,方知到了嘴边的肥肉,竟被谢三截去了。顿时,他心中对谢三这个中间人极为不满。 一气之下,就想花钱找人,收拾谢三一顿。最好是逼着谢三把那幅画低价转卖给他。 可惜,他找中间人一打听。那人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这还真就不行。谢三那人,还真动不了他。” 那奸猾藏家一听这话,就直皱眉:“你这话可当真?我多花钱难道都不行么?” 中间人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真不行。你想找小混混整治谢三,可谢三有个过命交情的兄弟,也是地头蛇。那人以前出来混过,结识了不少朋友。后来他坐牢出来,虽然改走正道了。可是,他出来一招呼,很多人都会给面子。 到时候,不但没人接你这档子事。反过来折腾你,倒是容易得很。而且,谢三背后有人,你交好的那些人物,还真未必惹得起人家。” 奸猾藏家自然听懂了他这暗示,顿时就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他本以为谢三只是个跑腿的中间人,那里想到他居然这么厉害。最后,没办法,他就只能吃下了这个闷亏。只是,自此他就记住了谢三的这个名号了。他在收货的时候,也暗中打听了很久。只是众人都说,谢三有靠山。却又说不出他靠山是谁?更多人又说谢三这人命不好,谢家人在旧时曾经显赫过,现在除了 谢三都死光了。一时间,他也就听了个云里雾里。心中暗想,谢三莫不是编出来的靠山吧? 第47章中秋 自从谢三办好了古画的事情之后,一时间,名声大胜。 业内的人从前都觉得,谢三这人虽然一身本事,可为人太过孤寡,脾气又怪。别人有什么事找他,他还真未必愿意去办。 可经过这古画的事,众人对谢三的看法一下就改观了。现在很多人都觉得谢三这人出身好,品鉴能力强,人品又靠得住。他虽然年轻,在这个行业里,却已经可以被人称作“爷”了。 一时间,竟有好几人请谢三去品鉴东西。 谢三原本是想着,就留在家里过中秋了。可是,想到他买画花得2万5,又想到了结婚,想到了昌平那位财大气粗地丈母娘。谢三那份懒散的心立时也就没了,他自然也就接了这些送上门的买卖。 所以,一直忙到中秋节当天下午,谢三才退了别人的邀请,往回家走。又赚了不少钱,他腰杆都挺拔了不少。 刚好在路上,碰见陆洪英蹬着车,拉了客人过来。 陆洪英做了个收势,示意谢三稍微等等。谢三干脆就站在路边等他了。 又过了一会儿,陆洪英送完客人,又从胡同里出来,就冲着谢三就喊了一嗓子。“三儿,上车,哥拉你回家去。” 谢三也不跟他客套,一躬身就上了三轮车。 今天过节,陆洪英也不打算继续做买卖了。两人就一道往家走。一边走还一边聊。 那陆洪英就埋怨道:“三儿,你这些日子可真够忙的,都没心思顾家了吧?” “可不是么。”谢三就把董香香劝他把画买下来,他就想着多挣点钱的事都一一跟陆洪英说了。 陆洪英听了他的话,直嘬牙。“这么说来,你们家小董也是打算全力支持你了。怪不得她也挺拼得呢。” 谢三听出他话里有话,连忙问道:“英子,到底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这几天,她那月饼卖火了。小董为了多赚钱,把几个大盆摞在一起绑在自行车上拉月饼过去卖。她那盆堆起来挺高,她人又瘦小,我看着她走起路来颤悠悠的,怕她磕了碰了。就蹬车帮她 运了好几天的货。 那丫头还挺不好意思呢。倒也知道不能送钱,就还要送我月饼。我就劝她,赶紧打住。几天前,她就托了我,帮你给各家都送了特别好的月饼。现在我家里的月饼都没吃完呢。我们家三妹每天放学都吃一块儿,哪有再要她月饼的道理。我就让她别瞎送人,都卖出去赚钱就完了。要道谢,也 是你谢三请我喝酒。 要我说,你那小媳妇可真是不错。又会为人处事,又能赚钱。只是有一点,她这人不喜欢跟别人说,吃了苦受了罪,她也闷不吭声,自己就变着方扛了。 前几天,她到我家送月饼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也不知道跟我打个招呼。这要不是我看见她,唉,指不定怎么样呢。” 谢三听了陆洪英的话,顿时心里就心疼坏了。“是我这几天太急,也没顾得上看她。” 陆洪英叹道:“按理说,男人在外面赚钱也是正理。可是,小董这人还真是没得说了。这样的丫头,你就得多看着点。” 谢三也叹道:“我还不是一个人野惯了,以后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陆洪英却笑道:“不过,你谢老三现在可真好呀,也过上老婆媳妇热炕头。在多跑跑,挣钱养家,这日子也算有盼头了。” 谢三也笑道:“你既然这般羡慕我,不如也赶紧找个媳妇吧。反正,你已经跟徐璐媛断了。也该处对象结婚了。话说回来,大英子,最近你没想着吃回头草吧?你又见了徐璐媛没有?” 陆洪英听了他这话,就啐了一口。“呸,我陆洪英再下贱,也不至于像你说得那样。不过,昨天我还真又碰见徐璐媛了。她又坐了我的车,跟我哭诉了一路。 徐璐媛那脑子里也不知道怎么想得?现在,她一回家就奔着我这车来了。每次都说,她和许国梁那点破事,我耳朵都磨出糨子来了。”谢三却冷笑一声。“她那脑子倒是没问题,只不过还想个傻小子给她大把花钱,带她出去玩。在她遇见事时,不问青红皂白,冲上去就替她打架卖命罢了!反正,从一开始她就只把你当朋友看。现在继续做 朋友,倒也不尴尬。” 陆洪英听了谢三这话,忍不住又啐了两口。“咱们能不能别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那时候,我年少无知总可以了吧?你倒是还想不想听我说徐璐媛和许国梁的事了?” “得,你继续说吧!” “徐璐媛她妈本就眼皮子浅,为人又势力。她不知从哪儿听到许国梁不行了,立马就让徐璐媛赶紧分手。徐璐媛自然不肯同意。她妈干脆就去学校闹了一通。那老女人就是有名的长舌妇,说话自然很难听。许国梁那位才子也不是好惹的。被徐璐媛她妈骂急了,也回嘴骂道。当初是徐璐媛介入他的婚姻了。以教他写信为名,摸了他的手。后来,也是徐璐媛一直在勾搭他,还破坏了他的婚姻。直说到徐璐媛她 妈哑口无言。徐璐媛就被她妈和她男人彻底搞坏了。现在学校里的人都在说她是个不要脸的。徐璐媛拗不过她妈,只是又跟许国强吵了一架。那许国梁早就对她已经不满了,自然就说干脆分手算了。偏偏,徐璐媛就是 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就是不肯分。”谢三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嗤笑一声。“那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许母的身家了吧?徐璐媛在农村插队时,指不定造了多少罪呢。她也是穷怕了。现在自然也就死咬着许国梁这块儿肥肉不放了。可她也不动脑子 想想,许母是能赚钱,可她的钱未必肯给儿媳妇花。” 陆洪英听了他的话,不免好奇,就问谢三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三只说许母烈性得很,脾气爆。以她的做派,未必会接受徐璐媛这种斯文柔弱的儿媳妇。 谢三倒是知道,许母和马厂长往来得比较密切。只是那到底是他丈母娘,他是不会随便往外瞎说的。不过,在谢三看来,许母今年还不到40岁,若是当真和马厂长在一起了。那也是一件美事。 两人一路聊着,就到了家。谢三又说,过两天请陆洪英喝酒。两人才各自分开了。 到家以后,前后一转,董香香竟不在家里。他特意去跟老太太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董香香大早晨,很快就把月饼都卖完了。偏偏,那些没买到月饼的人,非得求着她再做一些月饼拿出来卖,不必那么精致,他们也愿意买。大过节的,总得拿点好 的,给孩子们吃吧。 董香香心也软,没办法,她就答应了下来。所以,上午回来,她就又跑出去买原料了。忙了一上午,特意赶制出一批自来红自来白来,又都拿去卖了。 谢三一听,顿时觉得不好。这丫头还真是拼了命在赚钱呢。“她别再中了暑吧?” 谢三暗骂了一句,连忙就出去接应董香香了。 到了居民区那边一看,果然就见董香香连人带车,被团团围住了。那帮人挤在一起,简直是一团糟。 谢三几步上前,推开人就走进去了。刚好,就看见有人手里拿着钱,都快戳到董香香的脸上了。 谢三心里这叫气,一巴掌就把那只碍事的手狠狠打开了。 那人刚想破口大骂,对上谢三那双怒火中烧的眼睛,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谢三横了这群人一眼,厉声怒骂道:“干嘛呢?你们再戳到她眼睛里,把她戳瞎了。是买月饼呢,还是欺负人呢?要月饼就排起队,一个一个来,不然就都给老子滚蛋。这月饼等会老子都倒进护城河里,也 不卖给你们!” 谢三此时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性子也混,一时间就把这群人都给镇住了。 也巧了,陆家小二刚好从这边路过,就听出谢三的声音了。一见谢三哥被围了,陆家小二立马就带着几个小子,往这边赶过来。 这些冲动的小子,看上去就像是要来干架的。 一看见这帮三青子,买月饼的人到底是老实了,也不敢继续围着董香香闹了。 于是,一个个的按着顺序排了队。谢三就让董香香站在一边,先歇歇,他来负责卖月饼。 谢三沉下脸的时候,剑眉一立,眉宇间就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戾气。他本来长相是极好的,可是此时却真像凶神恶煞一般。那些买月饼的,被他这么盯着,自然老实不少。 谢三看着这么长的队,就又立了规矩。“不许多买,每人最多买四块儿。估摸着轮不到自己的,就赶紧去供销社买月饼吧,别耽误了过节。” 这时候,董香香也给陆家小二拿了一些自来红,让他分给朋友吃。 又过了一会儿,陆小二就把那几个朋友打发走了,自己却留了下来,帮谢三维持着秩序。董香香从没见过,谢三这副模样。很长时间里,董香香甚至都觉得这人是不会流汗的。可是,看着他站在阳光下,热汗淋漓,却一脸凶巴巴的样子,董香香却忍不住有些怦然心动。这样的谢三已经不再是 白面皮的书生了,反而充满了阳刚之气。 刚好这时,谢三回过头来吼她。“怎么,你都热傻了吧?还不赶紧喝点水?你这丫头就是脑子转不过劲来,人家求你,你就过来卖月饼呀?你体谅别人,谁又体谅你了?” 排队的人听了谢三的话,多少有些心虚,也就更老实了一些。 董香香捧着水壶,喝着去火的苦茶,心里却有点甜滋滋的。 谢三这人做起事来很精明,他手脚也快,不一会儿,就卖出了很多。董香香缓了缓,也很快就过来帮忙了。 两人合作一人收钱,一人装饼。再加上陆家小二帮着维持秩序,很快这饼就卖完了。 排在后面那些人原本还骂骂咧咧地想抱怨,一看横眉立目的谢三,以及张扬叛逆的陆家老三。到底什么话都没敢说,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人群很快就算了。谢三也推着车,带着董香香和陆老二回去了。 一路上,谢三也不跟董香香说话,只问陆家小二。“这是你嫂子,洪明,你认识了吧?” 陆洪明点了点头。“嫂子给我们家送月饼去,就是我接待呢。” 谢三又说:“那以后要是看见你嫂子有什么麻烦事,你小子就帮把手。” 陆洪明连忙点头,恭敬地说:“我知道,三哥,你就放心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洪明就说,他还要找朋友去,暂时先不回家。谢三就嘱咐他,多用点心思在学习上。陆洪明也老老实实地点头应了。这才拐进另一条胡同里。 董香香看着他走远了,才忍不住说道。“他怎么一到你面前,就变成顺毛驴了?” 谢三却一本正经地说:“我教他读书来着。” “噗……”董香香听了他这话,就笑喷了。在心里,却并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谢三睨了她一眼,也不多做解释。只是陪着她,缓缓地往家走去。 一路上,两人各自思量今天的事,反倒无话了。 董香香想起谢三袒护着她的样子,心里就甜滋滋的。她觉得谢三这人,虽然脾气不好,却当真是可以让她依靠的对象。这人明明就是个骨子里很清高的读书人,却肯为了她买糕点。谢三却在思量,董香香到底还是太年轻。平时看着沉稳,关键时候却容易冲动。以后,他定要盯紧了她,别让她在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了。赚钱养家本来就是他的本分,她以后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 回到家之后,谢三看着空荡荡的盆子,忍不住暗想。糟糕,董香香这丫头卖月饼都卖疯了。该不会把自己家吃得月饼给忘了吧?今天可是中秋节,怎么也得阖家团圆一下吧? 往年,他身边只有一个老太太,过什么节都淡淡的,没滋没味的。今年可不一样了,他也是有媳妇的人了。谢三干脆撂下车,就又要出门去。 没月饼,那就卖点肉,给小媳妇补补吧。她这两天,她也遭了不少的罪。 董香香看他要出去,连忙问道:“三哥,你干嘛去呀?” 谢三顿了一下,怕她多心,就转过头说道:“我馋了,买些肉回来吃。对了,香香,你到底想吃肘子肉,还是驴肉呢?”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突然就忍不住抿嘴一笑。“我就爱吃那猪耳朵,又香又脆,特别是沾着醋吃,那滋味还真是美。” 谢三听了她这话,也微微抿起了嘴角。“行,那咱们就来点猪耳朵。那干脆在买点酱猪蹄,他们家也是老手艺,猪蹄子做得也好。” 董香香笑眯眯地答应了。谢三这才转过身,向院子外面走去。 一路上,他迈着轻松的步子,嘴里还哼哼着小曲。董香香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又扬起了一抹笑意。 原来,生活也能过得这般有滋有味的。 董香香站在院子里正发呆,老太太刚好买了菜回来。看见董香香就问:“三儿不是找你去了么?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么?” 董香香就说:“我刚到家,三哥就去买肉了。” 老太太就笑道:“唉,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这也买了一条鱼,想着晚上清蒸了呢。” 董香香连忙,接过了那个菜篮子,随口道:“那还是我来做吧,你也忙了一天了。我其实还挺会做清蒸鱼的。” 老太太就说:“那行,我就给你打个下手。” 两人进了厨房又是一阵忙和。谢三到家的时候,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鱼香味。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他走到院子里,就见已经摆好了桌子。老太太拿着大蒲扇,坐在桌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三儿,你回来了,赶紧把菜都摆好了,把你自己酿的桂花酿也拿出来。今天咱们娘三,好好过个节。” “唉,好嘞。”谢三嘴里应着,拿着肉菜就到了厨房里找盘子去了。 刚好,董香香正忙着摆月饼呢,就帮他把猪肉也摆好了。 谢三看着那一盘子月饼,都惊呆了。“原来,你还记得给咱们家留月饼呀?” 董香香睨了他一眼,笑道:“那是自然了。”然后又突然凑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我还做了两块特别的月饼,放在你书房里了呢。”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谢三被她那两条辫子扫在脸上,只觉得不止脸上痒,心里也有点发痒。 一时间,他只觉得很香,点心香,鱼的香味,再加卤肉的香味,还有桂花酿。他只觉得自己被一股说不出的香气环绕着,弄得他还真有些饥肠辘辘了。 这时,老太太在院里叫他。“三儿,还不赶紧拿酒出来。” “唉,我就来了。”他应道,连忙拿着桂花酿和酒杯就出来了。 借着月色,看着桌边围坐着的一老一小,谢三突然觉得自己又有家了。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快意。 …… 这一夜,圆盘似的月亮,高悬在当空。此情此景,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杯酒下肚,董香香就已经晕乎乎的,她的脸上也像是涂了一层胭脂。谢三特意给她摆了一块儿猪蹄,嘴里还温声劝道:“这蹄子上的肉,最好吃了。他们家做得也不腻,你也 尝尝看。” 董香香借着这份醉意,侧脸过去,孩子气地张嘴就咬在谢三手里那块儿肉上。 谢三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提醒道:“是有骨头的,你可记得吐骨头啊。” 董香香咬下了一块儿肉,这才把骨头拿了下来,慢慢地嚼着。 谢三觉得她这娇憨的样子,实在说不出得可爱,不禁叹道。“想不到,你竟也有淘气的时候。” 董香香却半眯着眼,笑眯眯地说:“有人疼,自然也就淘气了。没人疼的话,又淘气给谁看呀?” 听了她的话,谢三儿心里软得一滩糊涂。只想说,以后我疼你吧! 可是,当着老太太的面说这话,又实在有点不像样。最后,他只得悄悄把这份心思留在心底。暗中决定,以后定会,好好待董香香,做一个疼她的人。 月亮也看了,月饼也吃了,董香香因为心里高兴,就喝得有点多了。 那一天,谢三一脸无奈,只得破了大防。懒着她,把她送回到屋里。老太太看着他们只是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董香香实在醉得厉害,倒在床上就不起来了。谢三又打了水投了湿毛巾,给她擦脸擦手。 董香香晕乎乎地,一个劲傻笑。冷不丁又拉住了谢三的手,突然发问:“你知道么,8岁以后,就没人帮我擦过脸了。” 谢三有点无奈地说:“那你还不老实点。不然后果,你自负?” “什么后果?”正说着,董香香眼睛突然划过了一道幽光。 谢三都拿她没辙了,又擦了擦她的脸,就说道:“我都不知道,你喝了多了之后,竟是这般无赖的。”而且还流氓。 董香香却笑着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喝醉呢。” “算了,我给你倒杯茶来了吧。以后可不敢让你多喝酒了。”谢三说着,又去给她倒水。 偏偏等他倒水回来,董香香已经沉沉睡去。只是在她睡梦中,仍是能感觉到,那温湿的毛巾在她的脸上轻轻划过,又擦了她的手。 又过了一会儿,把她盖好了被子,谢三才出去。老太太就笑道:“香香睡了么?这些日子,那丫头还真累坏了。” 谢三叹道:“可不是么?” 老太太又问:“三儿,你是打算结婚了吧?” “这……想倒是想,不过她娘家不太好办。”谢三沉吟道。 “要不,我想办法,找人帮你去提吧?”老太太又说。 “您还是先别着急了,我在多赚点钱吧!”谢三说。“反正,你思量好了就行。”老太太笑道,她是真想看着两个孩子把婚事办了。 第48章礼物 夜渐渐深了,看着正当空圆盘似的月亮,谢三心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 以往看月牙,只觉得它孤高清冷。今日方觉得,原来这一轮圆月,是象征着阖家团圆的。 后来老太太也累了,早早回去睡了。只有谢三一人赏月到了半宿,桂花酿也一杯杯喝进肚里,他只觉得说不出的舒爽自在。 一直到了接近午夜,谢三才从桌前站起身来,迈着缓缓的脚步,向着房里走去。 进屋后打开灯,一眼就看见书桌上摆着一个一盘月饼。走近细看,清雅的蓝边白瓷盘,里面放着两块月饼。却并不是花好月圆,而是那龙飞凤舞图案的。这明明就是可以作喜饼的饼印,董香香却偷偷做了两块儿月饼给他。虽然是不合时宜的,却看得他心中又 开始发软。 仔细想来董香香那丫头一向是老成惯了,绷着小脸,总是作出一些常人不敢做得事来。她甚至有几分男孩子气,脾气也觉得很。 偏偏,她一柔和起来,却屡屡作出一些戳他心窝子的事来。他暖心的同时,又不得不对她又怜又爱,忍不住想着多待她好一些。 今天下午也是,倘若不是他及时去了。那丫头指不定遭多大罪呢?今后,他还真是要多为她谋算了。不然那丫头似乎就不知道怎么心疼自己。 想到这里,谢三捧着月饼,面色如水。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有些半明半昧。 夜静悄悄的,整个世界似乎也安静下来。反而只有窗外那轮圆月,仍是高高挂在天上,像是悄悄见证了他许在心里的誓言一般。 良久,谢三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沉茶喝了一口,酒意渐渐退了。他才拿起了桌上的月饼,一口一口咬下去。董香香做得点心自然是极合他的口味,明明是豆沙馅却带着一股桂花香味。吃在嘴里也并不粘腻,反倒有些软弱爽口。他吃着吃着突然忍不住停了下来,定睛一看,原来那枚“圆月”也被他们家巧手的小媳 妇藏进了饼里。 这蛋黄月饼也做得太精巧了,也算费劲心思。一时间,他心中生出了几分喜爱。 她送他的礼物他喜欢得紧,那么他送她的礼物,她会喜欢么? …… 第二天早晨,董香香醒来时,头有点昏昏沉沉的。 昨天,她已经把自来红都卖完了,今天,自然没有饼可以卖。董香香想了想,干脆懒在床上,多睡一会儿,就当过节放假了。 不成想她这几天累坏了,竟一觉睡了过去。 还是老太太在外面喊她吃早饭了。董香香这才急急忙忙地起来,用脸盆里的水洗了把脸,又照着墙上的镜子收拾了一番。 在她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有个红绳从领子里掉了出来。她自己一看是一块儿古香古色的玉扣。那玉扣虽然很小巧,上面的图案却雕得极其精巧。 董香香细细一看,是一只生肖羊。一时间,她就猜到这是谢三哥给她挂上去的。虽然没有明说,却也就相当于定情之物了。 董香香今生既然已经决定非谢三哥不嫁。他给的这件东西,她自然也就收下了。只是他把本命生肖玉扣送了她。她怎么也该给他一个还礼,董香香思来想去,就想起自己那个玉戒指了。 虽然那玉戒指一看成色,就比不得这个生肖羊玉扣。可那戒指就是她今生最珍惜的东西了。代表着她的家族本源,也算是她的一个念想。 董香香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戒指送给谢三哥了。 将来倘若有一天,真的有人凭着玉戒指找她来认亲。到时候,她在让谢三哥拿出来见证一下就好。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董香香就把挂在脖子上的玉戒指摘下来,只带着这个生肖羊玉扣出去了。只等着吃完饭,在去书房里,把戒指送给谢三哥。 因为起晚了,董香香就有点不自在。好在老太太和谢三哥都心疼她,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围着桌子坐着,等着她开饭。 董香香加快步子,在谢三哥身边坐了。 反倒是谢三哥转头问她,昨晚睡得可好?是不是头疼了?用不用给她准备解酒? 他这般殷勤,弄得董香香脸都红了,忙开口道:“不用,我好得很。只是今天休息一天,不去卖点心了。” 谢三点头道:“那正好,我今天也没事情。已经很久没看你写字了,等吃完早饭,你来我书房吧!” 董香香点头应了。之后,饭桌上很快安静下来。 董香香接过粥碗,就开始吃早饭。谢三哥把她喜欢的小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又给她加了猪耳朵。董香香也都一脸自若地接受了。 一直到吃完饭,董香香收拾了一下。就拿着玉戒指来到谢三哥书房里。 此时,谢三刚好写完了一副字,把笔架在一旁。董香香进来,把一个小东西交给他,谢三很自然地接了过来。 谢三还以为董香香是要找她品鉴这个古戒指呢。于是,就拿着那玉戒指仔细端详。这一看,就觉得这玉戒指比较普通,并不值多少钱。玉质就一般,算不得美玉。雕工也很糙,一看就不是出自行家之手。他猜测这戒指也就是门外汉,自己雕出来玩得。而且,这戒指很大,一看就是男人 的指骨带的。董香香那指头根本就戴不上去。 谢三决定还是尽快帮董香香寻一个上好的玉戒指,这个玩意就不要带出去了。 他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戒指上,雕得居然是饕餮。 旧时在玉饰上雕得瑞兽,多是貔貅。貔貅又名天禄、辟邪,有招财、送福、送官之寓意。很少有人往玉饰上雕饕餮的。雕了饕餮代表着什么?说不好听了就是吃货,往好了说算是精于品鉴美食。 谢三还在细细地琢磨着这个戒指,就听董香香说道: “谢三哥,既然你送了我玉扣。我自然也想送你一样东西。这个戒指是我外公留下来的,虽然算不上有多好,可却是我一个念想。我就把它送给谢三哥了。” 谢三听了她的话,当场就懵了。刚刚他还嫌弃玉质不好,雕工不够惊喜。可是此刻,观感却完全变了。他是怎么看这戒指怎么喜欢,就连那只刚才还被他嘲笑的饕餮,都变得可爱起来。他把戒指拿在手里,又忍不住带在手指上试了试。原来董香香带不上,他却带着正合适。“这戒指怎么就不好了,这也是个老物件。据我推测大概是明末清初的东西。我给你那个生肖羊只是民国的。论年代 自然是你这戒指比较珍贵了。这枚戒指指不定有多少故事呢。”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就是一惊,很快她眉宇间就染上了一抹喜色。 “真的有那么老了?原来我的家族也有那么长的历史谢三哥,你说会不会从那个时代开始,我家就一直是做厨师的?这戒指上那个张着的大嘴,就是在吃饭吧?” 看着她这么兴奋,谢三也跟着开心起来。他点头道:“还真说不定呢,这戒指上雕得兽就是饕餮,最是能鉴赏美味的。”董香香又笑眯眯地开口道:“那可真好。从前我还以为,这世间就独独我一个了呢。想不到,我的家族竟也流传了这么久。对了,谢三哥,我外公还留下了一本食谱。那本子看起来也很老了。等我有空回了 家,定要拿来,请你帮忙看看。” 谢三自然是懂得她的心事。于是,他也点头道。 “好呀,到时候,我再帮你好好看。你要不先把你家里的事跟我说说,我也试试能不能帮你打听到一下。” 董香香想了想,就把鲁师傅跟她说过的那些话,都跟谢三哥说了。 “我也是听我干爹说得,据说我外公在几十年前,曾经是京城里的贵香楼,当过白案师傅。不过那时候,我还没出生,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只记得小时候,过年时,我外公和妈妈都会想办法,做出一些精致的点心,一年只有那么一次。” 谢三看着她那双充满怀念的眼睛,一时间,竟和她感同身受。他们说到底,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年少时,都曾经拥有过短暂的幸福的家庭。可惜,还没等到他们长得足够大,命运却改变了。他们小小年龄就承受了丧亲之痛。岁月留给他的是一份荣光,一份曾经的辉 煌。岁月留给她的却不敢开口提起,却铭记在心底的温暖回忆。 谢三给她倒了一杯茶,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她叙说着外公和母亲的事。 任由她漫无边际地回忆着,毫无头绪地说着复杂而又散碎的记忆。 哪怕是母亲曾经说过的话,外公写得春联,都能让她激动不已。 这么多年来,原来,她不曾忘记过。 谢三哥一边听着,偶尔也会搭一两句话,或给她倒茶。在他似有似无的推动下,董香香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董香香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拍手道:“对了,三哥,我记得我外公就会刻饼印。他雕刻的东西很好,还给我做了一个木头的小马呢。只有巴掌那么大,却活灵活现得。我外公还说,食雕就是我们的基本功 。可惜,我都不曾学过。那匹小马后来也不见了。” 说到这里,董香香又生出了几分伤感,眼圈就有些红了。只是,待她忍不住抬眼看去。那人正凝视着她,他的眼神那么温柔,又充满了怜爱。 一时间,董香香突然发现前后两辈子,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块儿疮疤,在不经意间就袒露了出来。而他却温柔地给那疮口上了药。 董香香忍不住上前,用力地握住了他的大手,沉声说道:“这些年,妈妈带我真的很好。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念外公和母亲。”谢三哥也站起来,用双手回握了她那双带着粗茧的小手,温声说道:“这不是错。怀念亲人并不代表不会感恩。你只是童年时代有位很好的母亲,在你长大的时候,又幸运地遇见了另一位很好的妈妈。两者 并不互相矛盾。香香,至少在我面前,你不用压抑这份怀念。” “谢三哥,谢谢你。”董香香泪如雨下。下一刻,她忍不住抱住了谢三的腰。 谢三也没想到她竟是这么的冲动。不过,在最初的诧异和尴尬之后,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脊背。其实,不止是她的那个伤口,似乎就连他自己心底的那道伤,也开始愈合了。 他垂下头,轻轻地对她说:“我会帮你寻找家人的,哪怕只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谢谢你,三哥。” …… 虽然主动抱了谢三哥,可董香香清醒过来后,顿时又羞又愧,拔脚就跑出了书房,连大字也不写了。 反而是谢三哥,透过窗子看着她那仓惶的背影,忍不住弯起嘴角,笑得一脸无奈。 之后的一整天,董香香一见谢三哥就尴尬,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倒是谢三哥待她还是一如往常,也并没有笑她,或者教训她。 董香香只能安慰自己,这要是三十年后,女孩主动拥抱男朋友根本就不算什么。至于,在这三十年前的七十年代末,至少,她那守礼的男朋友,并没有说她的不少。 就这样躲了两天,他们又都各忙各的。董香香这才慢慢好了起来。只是她总觉得谢三哥在看着她的时候,眼神虽然温柔,却像带着一把小勾子,总是勾得她心驰神往,想要亲近她。与此同时,谢三那边也觉得有些怪怪的,他们家小媳妇明明就是一个老实朴实的孩子。可 是在她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总觉得她下一刻就会化身小兽,向着他扑过来。 男女之间的事,果然是个无解的难题。纵使谢三看书再多,再怎么早熟睿智沉稳,也无法在爱人面前处之泰然。相反,他们两之间的关系,倒像是董香香在主导的。 谢三并豪不怀疑,只要董香香跟他撒个娇,闹上一闹。下一刻,他就会不管不顾地拉着她去结婚了。 想到要结婚,谢三对工作就更伤心了。中秋过后,他一边忙于帮人家品鉴藏品,做着中间人。一边也开始着手看铺面。自从那天董香香被人围了之后,谢三就想着一定要给她置办个铺子。 那种街面上的大铺面,他是不敢想。却可以看看胡同里当街的那些铺面。谢三经常光顾的那家做卤肉的就是这样。在墙上打出一个门来,开门做生意了。店主人凭着那手过硬的厨艺,卤肉生意倒也做得风生水起。谢三一点都不怀疑,董香香在胡同里开个八珍斋,就凭着她拿手 好手艺,也能做得起来。 谢三那些古董行当的人脉,到底不如陆洪英这个满街跑的男人。所以,找铺子这事,谢三就托给陆洪英这兄弟了。 陆洪英耐心地听着他的那些要求。 谢三要当街的铺面,不拘大小,便宜得就直接买下来,贵得话就先租着,等攒了钱再买下来。只一点,那主人家一定要好相处好说话。千万别有不识相的坏小子,欺负董香香脾气软。林林总总一大堆条款,听得陆洪英直皱眉。最后,陆洪英干脆一摆手,沉声说道:“三儿,你事儿也太多了。照你这么说,只能是孤寡老头老太太把房子租给小董了。可谁家孤寡老头老太太肯在自家院子上 ,打个门出来做买卖呀? 要我说,倒不如这样,你家西边院墙不是有个两米宽的空地么?咱们找人在那里打个小门,在改个棚子,不就成了铺面么?小董还不用出去了,你也放心了。”谢三听了他这话,气得两条眉毛都立起来了,他破口骂道:“好你个陆洪英,你是诚心要把我院里的景致糟改个彻底是吧?就那么两米宽的一块儿地,砌个顶棚子,又够干嘛的。而且,我那院子本来就小又 满,加了这棚子,就真是一点空地都没了。住着多憋屈呀!” 陆洪英听了他这话,反而嗤笑了一声。“谢三呀谢三,你也不想想,谁家不是盖得满满当当的?多一间两米的房子,就多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也就你谢三仗着家里人少,总是穷讲究。再说了,你不是已经给小董盖了一个炉灶了么?再多盖一间小房子又能怎地?你还非要去找铺面租房子。就算你租到了,房主是个脸软的好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你自家的地盘。有人欺负小董 ,你谢三可帮不上手。” 谢三被陆洪英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只留下一句,“你先帮我在附近寻寻吧?”说完,就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陆洪英蹬着车赶过去,还冲着他喊了一句。“三儿,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吧。你不是也懂一些风水么?自己布置就完了,就别在摆你少爷的搭架子了。” 谢三闷哼了一声,也没再言语。 要真像陆洪英说的这样,他那小院子里的雅趣可真就没了。一想起小小一个院子,四周满满当当的,谢三心里就觉得别扭。倒还真不如,再攒点钱给他们家小媳妇再买个小院子呢。 自此,谢三对那些送上门来的活,就更上心了。他态度好了点,不拒绝别人了。反倒是让他圈里的名声又更上了一层楼。甚至有人说,谢三家学渊源,虽然年轻,在金石学方面却有很高造诣,尤其擅长字画。那些想买卖一些老物件的人,找谢三来帮忙鉴别是再好不过了。这人虽然脾气有点怪,却有一身本事,只要他接手的 事情,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所以,很多人都找谢三帮忙。也有那想投机取巧的,把一副假画拿到了谢三的面前,试图混淆是非,借着谢三的名声,发一笔横财。结果却被谢三一眼就看穿了。不但把他赶了出去,而且说话极为刻薄。 “假了东西真不了,何况你做得这玩意根本就上不得台面,又何必拿到人前来丢人现眼?从此以后,你别登门找我,你手里最好的东西,我谢三也不屑看!” 那人最后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自此这行当里的人,也就都愿意接待他了。每个行业都有着自己的准则,像这种只为了一己私利,就造假坑人的家伙,自然是没人待见。反倒是因为这件事,谢三在圈子里的声望就更高了。 一些行家拿不准的东西,也会送上门去找谢三帮忙给掌掌眼。 谢三也赚了不少钱。可这些酬劳在旁人眼里就算多了,在谢三看来无非也就是小打小闹。他倒是真有心在往昌平、河北这边跑跑。只是一时间,又放不下董香香,总怕那丫头会吃亏。 另一边,董香香的生意也特别好。 那位牛大妈从一开始就对老年间的点心很感兴趣,特别是京八件。她很喜欢找董香香聊天,话里话外都在央求董香香,做那京八件或者是做一些传统的点心。 董香香拗不过她,做不了京八件,倒是做了一回驴打滚。 董香香做那驴打滚,最高兴的其实还要算是谢三哥了。巧合的是,那天下午刚好也没什么事。谢三哥就坐在书房里,看着董香香写打字。名义上说是指导他,实际上,他一直在吃点心。董香香都写了两页纸,谢三哥那嘴就没停下来过。他就着茶水,一路吃, 把小半篮子驴打滚都吃下去了。董香香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撂下毛笔瞪着他。“谢三哥,我是觉得咱俩这辈子是因为驴打滚才结下的缘分。所以,才特意拿了25个驴打滚,放在篮子里拿给你,也让你有个念想。可没让一口气,把25个驴打 滚都吃下去!这么粘的东西,你这么吃,能克化得了么?连今天晚饭也不用吃了吧?” 谢三听了她的话,自然是有点尴尬。只是他这人好面子,又不想在媳妇面前示弱。 他连忙喝了口茶水,把嘴里的驴打滚咽下去,才紧绷着面皮,开口道。 “唉,香香,你误会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爱吃这玩意。只是你送来的点心,我总不好白放着糟蹋了它。” 董香香瞥了一眼他那紧绷着的面皮,哼笑一声。“那正好,剩下的半篮子点心,我明天还是拿去卖了吧?牛大妈可是盼传统点心盼很久了,我干脆就送她个筐了。” 董香香上前就要拿篮子,谢三连忙拦道:“别呀,既然送了我谢时燕,哪有再卖给别人的道理。香香,你又在胡闹了!” 董香香见他是把她的话当真了,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笑,谢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收回了手,站在了一边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幽幽的眸子盯着她的手不放。 董香香却还是拿起了那点心篮子。谢三的眼睛眯了眯,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失落和惆怅,却听董香香笑道: “反正,三哥你今天是不能再吃了。我帮你拿起来,留着明天在吃,这东西又放不坏。” 谢三斜了她一眼,埋怨道。“好呀,你这丫头居然戏耍起我来了?”两人又笑闹了一回。 第49章团子 董香香做得驴打滚,不止谢三爱吃,牛大妈爱吃,其他的客人也都很喜欢。 大家都纷纷请董香香再多做一些传统点心,拿出来卖。也有人让董香香多做几天驴打滚的,董香香也都笑着应下了。 董香香接连买了几天驴打滚,每天都被一抢而空。这一天,牛大妈一脸激动地,又跟董香香聊起了那些传统的京式点心。 直到两人都说得很尽兴,才各自回家去了。只是,刚一走到家门口,还没进去,董香香就听见谢三哥在跟一个陌生男人吵架。那男人很生气地骂道:“我给你介绍这么多好姑娘,你死活看不上,非说这辈子不会结婚,还让我不管你的闲事。我到要问问,那林子安有什么不好,文学教授的女儿,跟你也算是家世相当,性情相投了。 你要读书作画,她也都能跟你聊到一块儿去。你们也可以夫唱妇随? 结果人家姑娘对你有几分心意,你倒好,一见面就给人家说,你这辈子不结婚。现在倒好,你倒自己打嘴,看上了一个订过婚,又被抛弃的乡下姑娘? 你觉得我会答应么?三儿,你也不好好想想,你们两个从文化层次,家庭背景都完全不一样。你跟她谈书画她能明白么?她就是一个卖糕点的厨娘?三儿,你这不是糟蹋了自己么?” 这人罗罗嗦嗦地说了一堆话,一开始,谢三还不想理他。后来,听他说董香香的不是,谢三才生气了,开口便骂道: “我要跟什么人结婚,是我自己的事。跟你姓王的有什么关系?是我求你给我介绍姑娘了么?你就巴巴地凑上来?你千万别以姐夫自居,我谢时燕不吃你这一套。当初你可没跟我姐姐结婚,身不正言不顺的。我谢家的事还轮不到你姓王的来做主。媳妇是我自己定下的,我谢时燕就是要跟她过一辈子。将来日子过得好 坏,我自己擎着。用不得外人插手!倒是你最好收敛点,千万别对我媳妇打什么歪主意。”那人听他说话这么难听,气得直哆嗦,忍不住扯着嗓子就骂道:“就算没结婚,我也是你名副其实的姐夫。再说,是我不愿意的结婚么?报告都打上去了多少次,就是不给批下来。现在倒成了你谢三踩我的 借口了。我还告诉你,结没结婚,你姐也是我媳妇。” 谢三以往就算再生气,也就只是冷笑着说一些刻薄的话。可是,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连自己的君子之道都丢在一边了。张口嘴就骂道: “你要真把她当妻子看待,用得着她为了救你丢了性命?大男人顶天立地,你又是当兵的,凭什么要一个弱小的女子来护着你?” 那人开始还理直气壮地骂谢三,却被他两句话就堵了回去。偏偏谢三这话说得又是极重,还专往他软肋上捅,直刺得他鲜血迸流。 一时间,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是瞪圆了眼睛站在那里,只顾着生自己的闷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声说道:“我是对不起你姐,我也欠你谢三的!所以,不管你这人嘴有多欠,你姐来不及做得事,我都会替她做了!谢三儿,我还告诉你,我就是不同意。不管怎么说,你当得起一个温柔贤良的好女子,怎么能如此 草率,说娶就娶呢?” 谢三却冷笑道:“所以,你也想对我做,你家里人对你和我姐做的那些事?你们姓王的都是有颜面有地位的人,何必上赶着跟我们落魄的谢氏攀亲戚? 你爷爷订下的亲事,自己都反口了。你王恒做这些又算什么? 我今天就想要你一句准话,你到底把我姐埋在哪儿了?我要把她迁回到祖坟里,没嫁人的姑娘总要埋在父母身边的。”说到这里,谢三的眼圈都红了。 那人却苦笑道:“你们谢家哪儿还有祖坟呀?还是我来安排她更妥帖!她嫁了,已经嫁给我王恒了!” 说到最后,两人到底还是不欢而散。谢三最后懒得继续跟他说话,一转身,就回到屋里去了,他甚至还撞了下门,表示对这人的不喜。 倒是老太太忍不住走过去,劝了那人几句:“王先生,我也知道,您是为我们家三儿好,可是三儿就是这么个破脾气,您多多见谅吧!” 那人看了老太太一眼,冷哼了一声。“他从小就这德性,跟他计较我早就气死了。老太太您放心,我是他的姐夫,三儿的事我肯定要管。” 老太太连忙劝道:“不,不,我那意思是想劝您,还是不要插手三儿的婚事了。他这人左性,说句不中听的话,错过了董香香,三儿说不得真就不结婚了。到时候,老谢家也就断了根了。” 那人听了这话,半响无语。过了一会儿,他才皱着眉问:“三儿,是真的非那乡下小丫头不可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他喜欢那姑娘着呢。” 那人又问:“那您考量过那丫头的为人处世了?做人还本分?还方正么?她那种层次,真的可以跟三儿过到一块儿去?”老太太连连点头。“我看了,董香香那丫头人品真是不错,心眼也好,也有耐性。说来倒也奇怪,两人虽然性子不同,她跟三儿却偏偏相处得很好。三儿自然是极喜欢她的,还教她读书写字呢,她倒也真肯 学。你要是一直反对这门亲事,三儿多半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那人听老太太这么说,一时间倒没了刚才那股锐气,他忍不住叹道。“这……我还不是为了三儿好,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老太太连忙赔笑道:“可不是么,这些年,家里亏着您一直在照顾了。三儿也就你这么一个肯为他上心的亲人了。” 听到老太太肯定了他的话,那人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这些年,他倒也不算为谢三儿白白谋划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叹道。“罢了,随三儿自己高兴吧。这事我也不管了,他爱娶谁娶谁。将来后悔也是他自己的事。” 老太太在旁边,又劝了半天,那人的脸色方好转了过来。 两人说着,就往大门口走。 出门一看,董香香正在门口站着呢。 那人一看见董香香,眉头就皱起来了。想到谢三的惊才绝艳,人品风流。他还是觉得董香香这乡下姑娘,肯定配不上他的小舅子。只是,话都说出去了。他也不好反悔了。 王恒在打量董香香,董香香也在看他。只见,从家里走出来的那男人,也就刚刚而立之年,只是头发已经灰白了。再加上总是阴沉着脸,这倒让他显得多了几分老气。此外,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刚强,走起路来笔杆调直,一看就像是习惯发号施 令的人。偏偏,他对谢三又半点没辙,只能一再迁就。 他们互相打量着彼此,董香香之于王恒就是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媳妇”。而王恒之于董香香,其实也是那刁钻又不能容人的“恶婆婆”。偏偏这“婆婆”还是个有地位的男人。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吭声。还是老太太赶紧说了一句: “这孩子,到家了,怎么不进来呀?对了,赶紧过来先认认人,这是咱们家的姑爷,你以后见着了就叫声‘姐夫’吧!”她说着就给董香香使了个眼色。 董香香虽然多少有点尴尬,却还是听了老太太的话,喊了一声“姐夫”。大概是在谢三面前受了太多的挫折,一遇见董香香这么个和软温柔的丫头。那人的脸色反倒是好了些。他细细再一打量,董香香这丫头长得还真是漂亮,气质温婉又老实。跟她在一起,很难会让人产生反 感。难怪三儿一定要娶她呢。 就在董香香觉得这人大概不会搭理她的时候,王恒却抿着嘴说道:“总在街上也不是个事,还是尽快找个铺子开店吧!到时候,你多跑跑,把一应手续都办齐全,该交的钱也都给交上。” “唉。”董香香连忙点头应了,虽然她仍是一头雾水。那人这才大步离开了谢家。第一次见面,他对董香香勉强也算满意了。只是一想起谢三对他那态度,他就又多了几分埋怨,谢三儿这臭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这份苦心。就算这世道,所有人都 待谢家不公。至少,他这个姐夫多少会袒护他一些吧? 那人满腹心事,很快就离开了狗尾巴胡同。 ……另一边,董香香跟老太太一起走进了院里。老太太关好门,才对董香香说道:“唉,王先生也不是不同意你们这事,他总怕三儿会吃亏。唉,他倒是真把三儿当兄弟看了。可是,三儿却总是不肯好好跟王先 生说话,两人一见面,就吵架。其实,他也不是单单只怨恨王先生,在二姑娘那件事上,三儿也不能谅解他自己。” 老太太这一解释,弄得董香香整个人都懵了。 一时间,她又想起陆洪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失去姐姐后,谢三几乎都要把自己折磨得疯了。他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总是在半夜里起来,去胡同外面接他姐姐,生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再一听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谢三和谢家二姑娘的事,董香香突然觉得心疼得厉害。 她知道失去最后一位亲人,对他的打击多大。也能够体量,他那种不能维护亲人的悲伤和无力感。难怪后来谢三哥一头扎在命理书籍里,靠算命找答案。 老太太又说:“香香,今天下午,你做点好吃的点心给他吧!每次王先生来,他都会把自己关好几天呢。” “唉。”董香香连忙点头应了,此时,她的眼圈又红了,她心疼谢三哥心疼得厉害。 那天中午,谢三果然闷在房间里,也没出来吃饭。董香香特意炒了他喜欢的菜,又去买了猪耳朵,最后还是老太太给他端进房里去了。 老太太送饭回来后,董香香急忙问道:“他肯吃饭么?不然我再炒个爽口的菜?” 老太太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也别忙和了,香香。三儿那人总会吃下饭的。自从二姑娘去世之后,他大病一场,就不再跟自己的身体较劲了。” 董香香这才稍稍放下心。 她知道,姐姐意外去世,就是谢三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旁人就算靠近他,想碰触那块儿伤疤,都碰不得。别人的关心都是徒劳的,他只想一个人躲起来,慢慢疗伤。 吃完饭,老太太去取盘子,谢三仍是没有露面,连窗户都没打开。 董香香走到他的门前,站了很久,却终究还是没有上前敲门。屋内,谢三几乎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她,却也同样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就这样一个屋里,一个屋外,互相陪伴着站了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董香香还是转身离开了。她思来想去,打算做一份特殊的甜点给谢三吃。为此,她还特意跑了好几个地方,总算买到了她需要的食材。回到家里,董香香在院子里一阵忙和。谢三也知道她是在为他费心,只是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作为一个要当家的男人,他不想让自己这副失落的样子。后来,他又走在窗外,透过窗户纸看着她那道 模模糊糊的影子,却始终没有推开那扇窗。 董香香今天做得点心显然是比较麻烦。直到四点多,她才敲了谢三的房门。 谢三走过去,开房门一看,董香香并没在门口等他。而是还在炉灶前继续忙碌着,只是在门口放着一个篮框。 谢三又看了董香香一眼,她却没抬头看他,继续在忙着自己那摊子事。他这才弯下腰,把篮子拿进房里去了。 坐回桌前,打开篮子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白瓷碗和一叠草绿色的点心。 那瓷碗里装的大概也是元宵吧?比平常吃的元宵小了不少。这年头,元宵都是自家摇出来,用糯米粉做得,馅料以白糖红糖为主,也有豆沙芝麻馅料的。可董香香做得这碗小元宵,却不是白色的,紫色、橙色、绿色各色都有,一起混在白瓷碗里。看上去就新鲜得 很,倒是多了不少的意趣。 原本,没有什么胃口的谢三,单单是看见这碗彩色小巧的元宵,就恨不得马上拿起勺子,品尝一番。 再看向旁边那碟子里的小绿团子,虽然也显得清新雅致,只是对比这碗彩色元宵倒底是逊色了许多。若是其他人一定会舍了团子,先吃元宵。 可董香香却早把谢三的口味摸透了。自然也就知道他对软糯的点心,有种特别的偏爱。 所以,这盘里的绿团子,一个个都软乎乎的,外面还裹着一层糖霜,看上去雅致又精巧,别有诱人之处。 果然,谢三竟没有动那碗彩色元宵,而是急切地拿起了一个小绿团子,就塞进了嘴里,细细品尝。果然,这团子吃起来非常的柔滑软懦,而且还很有嚼劲。正是谢三最喜欢的口感。更难得的是,不止外皮清甜,里面还裹着甜爽细腻的红豆馅料。那馅料煮得恰到好处,入口即化。配在这团子里,竟是说 不出的美味。 这团子实在太合他的心意了,谢三下意识的抓起另一个小绿团子就放进了嘴里。只是吃着吃着,他突然就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刚才那团子是红豆馅的,现在这团子却变成了清茶味。 整盘绿团子,外观看起来完全都一样,吃起来味道却各有不同。这时候,谢三已经完全被这团子挑起了好奇心。他一口气接连吃了六个小绿团子。口感相似,馅料却有绿豆的、红豆的、花生的、茶味的、芝麻的、还有栗蓉的。董香香当真是没少为这盘团子费心思,每 种口味都做得恰到好处。每块儿都能给他带来不同的惊喜。 吃了这些松软可口的小绿团子,他心中的烦闷倒也去了大半。董香香这饼做得足够小巧,谢三一口气就吃了十几个,才稍微缓了下来。在到拿起第十一个的时候,他突然就忍不住捂脸闷笑。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期盼,手里这个团子最好不是茶味和花生的,而是他喜欢的红豆馅或者芝麻馅的。吃点心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提起 来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才发现居然还是茶味的。 一时间,他心里竟多了几分失落。世间的事果然不能总是顺着他的心意。 他又接连挑着吃了几个团子,竟都是茶味和花生味的。弄得谢三有点哭笑不得。这也不知是什么运气。 刚好,这时口里有点干了,谢三顺手端起那碗彩色小元宵吃了起来。 一吃就发现,元宵和小绿团子其实是一个材料做得。只不过煮出来的甜品,另有一番风味。 这元宵自然也都是带着馅料的。谢三忍不住捞起不同颜色的元宵,各自吃了一个,却发现都是他最爱的红豆馅。所以,他吃得格外香甜。 只是吃着吃着,他好像就有点明白董香香的意思了。于是,连忙放下手里的瓷碗,几步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香香,忙完了么?有时间的话,就来屋里一下。” “唉。”董香香擦了擦自己的手,就向谢三的房里走来。 她进屋的时候,谢三已经坐在桌边等着她了。见她过来,他连忙把盘子往前一推,就随口问道:“这元宵原来也能做成团子吃的?” 董香香就笑道:“这不是元宵,是我外公记下来的一种闽南传统小吃,叫草饼。只是材料到跟着元宵是一样的。” 谢三见她笑,就故作生气地说:“草饼?这还当真是很有趣。不过,你这丫头是故意的吧?害我总是吃到茶味和花生味的团子。我到想问问你,你有办法分别出它的味道么?” “我都是随便码在盘上的,赶上哪个味道就是哪个味道。不如让我也试试看吧!”董香香说着,就拿起了两个团子,试了试,最后随便选了一个。 这过程,谢三死死地盯着她的手,却没发现两个团子有什么不同。 这时,就听董香香继续说道。“我倒是没有什么偏好,也挺喜欢茶味和花生的!” 她说着就咬了一口团子,看着里面露出的豆沙饼心,谢三眼睛都红了。他刚刚挑了半天豆沙馅,却再也没能吃到。 董香香随便拿起一个,竟然就是豆沙。而且,这丫头好像故意逗她似的,在他的注视下,竟一口一口地吃下肚了。 谢三顿时就有点不服气,又挑出一个小绿团子,咬了一口,却还是茶味的。 一时间,他也有点无可奈何了,只得默默地把团子吃下去。 董香香那还大言不惭地说:“所以,我的运气比较好把?”她说着又咬出了一块儿芝麻馅。 谢三只觉得,这丫头来,就是故意气他的。还有大半盘子小绿团子,他却不敢轻易拿起来再吃了。 董香香却不想在继续逗他了,随便拿起了一个小团子,笑着说道:“三哥,这个团子给你吃吧。” 谢三冷着脸说道:“你确定这个是我喜欢的口味么?” 董香香却说:“吃吃看呗?” 谢三一吃,果然是红豆的。他又狐疑地看了董香香一眼,“你再挑一块儿给我。” 董香香只是笑笑,单拿出一个盘子又连着挑起好几个,推到了他面前。 谢三拿起来,果然一吃一个准,就都是豆沙的。于是,不满地说道:“你果然做了记号。” 董香香却笑着反驳他。“哪里有什么记号?只不过放了什么馅料,厨师自然是清楚的。拿起来垫一垫分量,我也就猜个大概了。”谢三素来知道董香香在做点心方面,是有几分怪才的,倒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他突然发现,再次吃到红豆馅料的团子,让他格外的满足。 第50章分享 董香香和谢三一起坐在桌前吃点心,分享着日落前的休闲时光。 董香香挑到红豆的,芝麻的团子,都会放进谢三面前的盘子里。其他馅料的团子,都塞进嘴里吃了。 谢三见她眯着眼睛,细细地拼着茶味团子,一脸放松又享受的样子。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当真喜欢茶味的团子么?”董香香却笑笑开口道:“其实,这些点心我倒也没什么偏好。与其说,我是喜欢吃点心,倒不如说我更喜欢做点心。只是作为厨师,总要学会分别每样点心的美味。我是把做点心当成毕生的工作来做的。自 然跟你谈不来诗词书画。倒是三哥,你真的不会介意么?我们俩好像只在点心上面有共同话题呢。” 谢三听了她这话,剑眉微微蹙起,冷哼了一声。“你果然还是听到王恒说得那些废话了。只是,结婚过日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理别人干嘛?王恒那人是在高处站得太久,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我向来跟他不和,说是仇敌也不为过。你又理睬他干嘛?下次见到那人只当没见过吧。他若说了什么,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回来就告诉我,我自然会找他算账的。” 董香香见他一提起王恒,就像点着的炮竹一样,只得温声安抚道: “我自然不会听那人的话。只要你不说讨厌我了,叫我滚,我这辈子就死死赖在你身边了。都吃了我那么多糕点,还收了我的传家之宝,你自然就是我的家人了。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变成老头老太太呢!” 董香香说到这里,突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有点发软,带着点少女般的娇憨。她总是这样。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她轻轻说上两句,他好像就没有那么大怨气了。 只是这丫头太耿直了,也太随便了点,口口声声说要死赖着他,还声称他就是她的家人,要跟他一起变老头老太太。几句告白的话,听得谢三耳朵微微发痒,脸色也微微涨红起来。董香香却又继续说道:“我也曾经觉得我这人一点都不人讨喜。跟许国梁解除婚约的时候,说得好像跟我有多好似的。但实际上,我并不没有那么大的自信,也不觉得真的会有男人特别喜欢我。我已经做好 了单身一辈子的准备。 可是,直到今天听见王恒说我不配你。我却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因为我认定,你谢时燕就是喜欢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对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的。 然后,我就突然发现,跟你在一起之后,我的自信好像又回来了。我觉得我一定是个很棒的女子。不然,孤傲的谢三哥又怎么会喜欢我呢?我现在就想着,只要你在我身边,未来的几十年肯定特别有意思。在我们在一起之后,有一次,我居然真的梦到过,30年后,我们变成了一对很好的小老头,小老太太。谢三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上辈 子,这辈子,下辈子,可能都不会这么喜欢一个男人了。” 她说话的语气太过认真了,眼神也太过真诚了。 他听着她的倾诉和表白,心越跳越厉害。听到最后,他的脸一下就涨红了。一时间,他完全懵了,竟不知道如何回应她。脑子里也只是不断地回想着她的话。按照她的说法,他也是个很好的男人,不然她不会这么喜欢他。所以,他也没必要太过介怀过去,也没必要自卑。因为, 以后,她会陪着他好好生活的。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谢三想明白之后,抬眼一看,董香香早已离开了这间书房。 谢三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就看见董香香又在院子里,开始忙着做明天要卖的点心了。 谢三默默地看着她良久,突然觉得这丫头,竟像极了盘子里的小青团子。表面软糯,内力却藏着一股倔强,总是能给人带来说不出的美味。 又过了一会儿,谢三走回桌前,却发现那些小青团子原来已经被董香香分开了。豆沙和芝麻馅料全都被挑出来,放进了他面前的盘子里。 谢三低着头,看着这些团子,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嘴角。 也就是今天他心情不好,不然香香真的不会让他吃这么多点心。不管怎么说,能扯开肚皮随便吃点心。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 那天之后,董香香继续卖糕点,谢三也继续做他的行当。两人都很忙,却总能抽出点时间来,聚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有时候,谢三上午没事,也一定会去接董香香回家。 那些买点心的常客们,都已经知道董香香有对象了。曾经想给董香香介绍对象的大妈们,心里暗恨说得晚了。不过,看了谢三的人品,众人又都觉得不错。这期间,董香香也收到了母亲的回信。母亲是没正式上过学的,只是在扫盲班学过写字,后来又因为半瓜子厂,习惯了看报纸学习。所以,她的文化程度也就算是不错了。只是写出的字不大好看,偏偏她 的字又随了本人性格,带着一种强势,好似那些笔画都能穿透纸似的。信里,母亲只说已经知道了。要董香香沉住气。想处对象,她倒是不反对,只是女孩子万不能轻浮,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依从了男人的话。还叫她注意保护自己。因为订单太多,她暂时抽不出身来。等到忙 过这阵子,她就会按照地址去看,就算要结婚也等到时候再细说。 看到这信董香香突然觉得很愧疚,当初是她带着上辈子的执念,有些不管不顾地离开了许家。母亲不但没有生她的气,反而还一直为她打算。 董香香突然觉得自己经历了两辈子,有些事反倒不如母亲通透豁达了。 看完之后,董香香把那封信妥善收好。然后,就开始清点这些日子里她赚到的钱。自从上次王恒对她说了那几句话之后,她是真的开始想办法找铺子了。倒是跟那些买点心的大妈熟客们问过了。 大妈们也都答应帮她打听着消息,一旦有合适的房子就会告诉她。所以,董香香就打算先准备好钱。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挺想在京城里买个房子的。她想向母亲证明自己过得很好。可惜,钱还是少了些。 董香香一心想找铺子,却不知道谢三那边为了铺子没少催陆洪英。 陆洪英也帮着找了两处胡同里临街的铺子,一处房主是个精明厉害的寡妇,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不易,就打算把房子租出去,赚点花销。 细谈下来,谢三就觉得这寡妇虽然泼辣厉害,心眼倒是不错的。双方都快谈妥了,谢三却发现对面住了一个上了岁数的老疯子,家里人还管不住,时不时就跑到大街上发疯,见着年轻姑娘就拉人家。 谢三怕这疯子到铺子里面闹腾,董香香那种姑娘脸嫩,应付不了他。所以,就算那寡妇说会帮忙照看。谢三最后还是放弃了那处铺子。 另一处房主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眉毛胡子都白了。 陆洪英打听出那老头一惯都是个老实人,性子还有点窝囊。这辈子一直被他老婆管得死死的。前些年他儿子也死了,老头就是一个人凑合过着。倒是和街坊们都相处的不错。 可是,等到谢三去见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没聊几句,就非说老头面相不好,看似忠厚实则藏奸。 董香香为人处事经验不足,谢三生怕她被那老头坑了。所以,这铺子也不能租。 最后,陆洪英都被谢三弄得没辙了,就沉下脸埋怨道: “我辛辛苦苦帮你寻的铺子,你却一个都没选中。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呀?不然,就把你家的院墙开个小门出来得了。” 谢三却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你继续帮我寻着就是,别总打我那小院子的主意。”陆洪英听了他这话,忍不住冷哼一声。“这都快结婚了,你还摆哪门子少爷谱呀?过日子就是过日子,谁还像你家似的,巴掌大的院子,你非得把它弄成一个花园出来。两米宽的院墙,你也把他弄成一个景 。” 谢三听了他的话,皱着眉说道:“我就这么点意趣了。我媳妇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非得埋汰我那院子?大英子,到底是想干嘛?”“还能干嘛,就是管管你身上那些破毛病。三儿,过日子就是茶米油盐酱醋茶。你现在有了媳妇,就踏踏实实地好好跟人家过呗。别竟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小董那么和软的人,就算嫌弃你事多,人家也不好 意思开口。你要是继续这么折腾下去,等小董忍不下去,不嫁你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陆洪英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谢三挑眉看他两眼,冷笑道:“谁说她不嫁我了?她这辈子就是我媳妇!日子总要我们自己过的。大英子,你就别给我捣乱了。有那闲心,赶紧想办法找个对象吧!你妈为你的事,可没少着急。上回老太太 抓着我的手,眼圈都红了,要我赶紧帮你惦记着点,看见合适的就往你身边带。” 陆洪英被他拿住了要害,又反驳不得。最后,狠狠地瞪了谢三两眼,就气呼呼地走人了。 两人虽然不欢而散,陆洪英却还惦记着要帮谢三寻铺子。他忍不住心里骂道,谢三也就在兄弟面前这么拽,到了人家小董面前马上就软了。他倒要看看,谢三会不会自己打自己的嘴? …… 过了中秋之后,天气就越来越冷了,人们也逐渐换上了厚衣服。 一天早上,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雪。谢三看着天,有心不让董香香出去卖点心了。可是,看着她那一脸倔强的样子,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董香香吃完早饭,也就推着车出去了。谢三一直送她到门外,还嘱咐她。“今天天气不好,你出去卖一些点心,差不多就完了。早点回家来吧。反正那些点心也坏不了。” 董香香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唉。三哥,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唉,也是赶巧了。我跟别人约好看画,不然就跟你去了。”谢三叹道。 “我这么大的人,哪里用得着你陪着。”话虽然这么说,可董香香脸还是红了。 都快走到胡同口了,董香香这才催着谢三赶紧回家去。两人这才分开了,谢三又回家拿了东西,半小时以后也就出发了。幸好他今天去的地方也不远。他就想着看完画,再去接董香香。 一开始,天上只是掉下点雪糁,倒是打湿了地面,却并不变成雪。 路上也是人来人往的,大家显然并不把这第一场雪当一回事。谢三却有点心神不定的,就怕董香香会冻着,或者伤着。 这时候,他也不想在较劲了,其实细细一想,陆洪英说得还真对,在家里盖个棚子,冲外开个门,给董香香当铺子就完了。 不然,等到天真的冷下来,董香香可怎么办呀?依那丫头那固执的性子,就算大雪天,她也会出去卖点心的。 一想起董香香从来不开口求他,也不给他添麻烦。谢三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所有的讲究和坚持一下子就抛之脑后了。 好不容易帮主人家看完了古画,谢三再往窗外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刚刚明明就是小雪,现在竟稀里哗啦地下起雨来。这是雨夹雪呀? 谢三一想董香香肯定来不及收拾,就站在没有个屋顶的地方。于是,他连忙站起身,跟画主人打了个招呼就想走。 画主人本来还想请谢三好好吃一顿,喝点酒的。看他这么急着走,就忍不住问一句。 “谢三爷,你这是怎么了?” 谢三急着说道:“老陈,我有点急事,得马上走。你家里有雨衣雨伞么?先拿给我用用,过两天我再给你送过来。” 老陈连忙说道:“有呀,我这就去给你拿去,你先别急。” 他说着就给谢三去找雨具,谢三又提醒了一句。“要是有的话,最好能借我一个雨衣一个雨伞。” “好嘞。”很快,雨衣和雨伞就都准备好了。 谢三穿了雨衣,拿着雨伞,就迅速离开了老陈家,向着董香香卖点心的家属区奔去。 老陈站在屋里,看着谢三小跑的背影,不禁有些心惊。 这段时间,谢三爷名声大胜。很多行内人都说,谢三爷虽然年轻,却是极有城府的。大家都说他,少年老成,又有背景,一般人都不敢惹。 可是,看着雨中的谢三爷,明明就还是个毛头小子。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私奔会小情人去了。 …… 谢三心里想着,董香香那笨丫头干脆就别管那盆点心了。不能要就扔在哪儿别要了,千万别为了那些点心出什么事就好。 雨混着雪,越下越大,谢三也越来越担心。 好不容易等他赶到家属院的门口,也没看见董香香的人。只是那些点心,三三两两地散落了一地。谢三暗叫不好,看样子还真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也顾不得颜面和其他了,干脆就把脚狂奔,向着家的方向赶去。 跑了一会儿,好算追上了董香香。此时,董香香身上已经被雨打湿了,还沾着泥水,正硬着头皮,推着自行车往家走呢。 她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左脚根本就使不上力,一看就是摔得不清。 谢三几步跑过去,在她头上就打起了那把大黑伞。 董香香早都被淋得傻了,回头一看,不禁惊道:“三哥,你怎么跑这边来了,不是要给人家看画去么?” “看完了呗!”谢三是一路跑来,他身上那种沉稳和优雅早就没了,只剩下一身狼狈。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急忙把身上那个胶皮雨衣脱下来,套在了董香香身上了。这时才有空骂道:“这小笨丫头,看天不对,还不早点往家走?看你把自己都摔成什么样了?该不会又有人堵你吧?你跟我 说是谁,我陆洪英收拾他去!” 董香香反看着他这副紧张的样子,一时没忍不住,就笑出来了。“三哥,我没什么事。也没人躲我,是我躲小孩子来了,就摔倒了。” 谢三却一把接过自行车把,斥道:“还说没事,腿都使不上劲了吧。你坐大梁上吧,我推着你回家再说。”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就有点发傻,连忙说道:“我真没事。” “少废话,赶紧上车。”谢三是真生气了。 没办法,董香香还是听话地上了车。谢三就推着车带着董香香一路往家里走。 说起来,只有小孩子才会被父亲这样用自行车推着。可是,谢三这样推着董香香,董香香却并不觉得有半点违和感。 可能是靠得很近了,就好像她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似的,身边也笼罩着他的气息。一时间,董香香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着。 此时,谢三的衣服早就被冷雨打湿了,他还要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把那把伞,那伞还尽量撑在她的头顶上,他自己的脊背都湿了。 一时间,董香香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连忙抬起手,拿过伞撑在他的头顶上。才开口道,“这样反倒还方便些,不然我们又该摔了。” 谢三却嗤笑了一声。“我才不会摔掉你呢,你才有多重呀?” 话虽这样说,他到底没在跟她抢伞,就这样推着她继续走。 两人明明没有靠得很紧,可是远远看去,他们却像是拥抱在一起。 一时间,谢三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想想他只是抱着自己的媳妇,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明明空气里充满着湿漉漉的雨气,可是谢三身上的那股墨香味,却始终萦绕在董香香的身边。她脑袋昏沉沉的,又有点冷,可心里却觉得格外的安心。 还好因为下雨,街上没有太多人,不然又该有人说三道四了。 …… 好不容易到家了,谢三儿把董香香搀扶下来,送进屋里。又赶紧给她打了一盆热水,让她赶紧擦洗一下,换上干衣服,千万别冻着。 因为还没结婚,谢三到底没好意思帮她擦洗,低着头就退出去了。回房草草换上干衣服,他又连忙跑进厨房里。 老太太这时候,也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三儿?” 谢三闷声说道:“那丫头笨,摔着了,腿都走不了。我过去接她,她就顶着雨在路上磨蹭呢。老太太,您还是拿着药酒过去看看她吧?这水我来烧。” “唉,好。”老太太应了,连忙去番药酒了。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董香香正在用热毛巾擦澡,还怪不好意思的。老太太就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过来帮你的。对了,三儿说让我看看你的腿。” 她说着上前一看,就见董香香的右膝盖果然都磕青了,不禁惊叫道:“怎么摔成这样了?你先坐回去,我帮你看看吧。” “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下雨了,我就想骑着车赶回家。可是没想到,胡同里突然钻出三个小孩来,他们也正往家跑呢,我为了躲他们就摔倒了。”董香香随口解释着,并没有太多的抱怨。 老太太却皱着眉说道:“我先给你用药酒揉揉,总要划开了才好些。香香,你别的地方伤到了没有呀?” “就是蹭伤了手。”她说着就把手掌给老太太看,这一看可把老太太心疼坏了。她那手掌被磨下一块儿皮来,都见血肉了。 “你这是造的什么罪呀,我再去那些紫药水来。”老太太说完,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拿了一小瓶不起眼的自制药粉,走了进来。“是三儿特意找人弄回来的云南白药,这药治外伤可好用了,我赶紧给你擦上吧。” 老太太是懂得治一些小伤的,拿着小瓶子在董香香伤口上倒了药粉,然后又小心地给她绑上了绷带。董香香顿时就觉得伤口好了些,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第51章发烧 处理完手掌上的伤口之后,老太太开始用药酒,给董香香揉膝盖上的淤青。一边揉还一边唠叨她。 “你就是个姑娘,出门在外总要多心疼自己才是。别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就没问题,什么事都能扛过去。现在,你不是已经有三儿了么?有什么事,就叫他帮着。你弄成这样,他得多心疼呀。” 董香香坐在床上,默默地听着,眼圈都有些红了。过了一会儿,她才闷声说道:“这次是我鲁莽了,我以后会多注意安全的。” 老太太听她认了错,脸色这才好了些。又开口道:“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找个避雨的地方躲着。三儿总会赶过去接你的。” “唉。”董香香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揉得差不多了,老太太才帮着她铺好了褥子,让她躺在床上好好歇着。 董香香原本觉得今天就像是撞了霉神了,接二连三地出事,点心毁了不说,自己还受了伤。只是,她上辈子早就习惯一个人独自生活了。所以,也不会怨天忧人,只会默默地自己扛过去。 可是,自从被谢三冲进雨雪里,把她捡回来之后,董香香的心里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好像她那颗总是漂泊不定的心,突然就有了依靠。 想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一切都想梦似的。她可以在三哥面前很狼狈,完全不用总是那么坚强;她也可以对他耍点小性子,发发脾气。他不但不会嫌弃她,埋怨她,反而是容忍她,心疼她。 三哥这人性子很别扭,嘴上是不肯说说实话的。可实际上,他却待她极好。还真是事事都替她着想。这辈子,她跟这个男人一起过,一定会很幸福吧? 董香香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皮也有点发沉。这时,老太太又端了一碗姜糖水进来,走到床边说道。 “丫头,先别睡呢。三儿刚刚烧水的时候,顺便给你熬了一锅姜糖水,说是要给你赶赶寒气的。他本来要亲自给你端过来,我却打发他先回去洗澡了。” 董香香听了老太太的话,坐起身来,一脸担心地道: “三哥,他没什么事吧?刚刚他把雨衣脱给了我,后背都淋湿了。”老太太却摇头道:“没事,三儿这几年东奔西跑的,身体好的很。何况他爱惜自己着呢,帮你打好热水,他就回去把湿衣服换了。刚刚,我也让他喝了碗姜糖水,现在肯定是没事了。倒是香香你,还是赶紧 喝了这姜糖水吧。” “唉。”听了老太太的话,董香香这才放下心,接过姜糖水。 刚熬好的姜糖水热腾腾的,带着股说不出的辛辣,却又混着甜。因为放了一会儿,没有那么烫嘴了。董香香一闭眼,就都喝下去了。 很快,她脊背上就被汗打湿了。小肚子里也热乎乎的,全身上下都变得温暖起来,脸色也变得红扑扑的。 老太太见她气色恢复了不少,就让她好好歇着,然后她自己倒是转头出去了。 董香香又躺回到被窝里,不用猜她也知道三哥那么守礼的人,不会在她睡觉的时候过来看她。大概是姜糖的缘故,她嘴里还带着点甜,心里却有些失望。 董香香并没有想太多,她今天遭了不少罪,又受了伤流了血,到了此时,只觉得头混混沉沉的,身体却温暖而又舒适。很快,她眼皮就沉下来了,整个人半梦半醒,好像飘上了云间,竟是说不出的自在。 她鼻翼间似乎始终都笼罩着,谢三哥身上那种特有的纸墨味道。她终于安心睡了。 另一边,谢三梳洗了一番,就又到厨房问了老太太,董香香的情况。 听说董香香已经睡了,他这才稍微有些放心。又嘱咐老太太过一段时间,就去看看她,就转身向自己书房走去。老太太忍不住问一句。“三儿,你这急着忙慌的要干嘛去?” 谢三回身对老太太说道:“我打算在咱们东边加个小房子出来,对外开门,给董香香当铺子。” 老太太想了想,才点头道:“那也好,那边一直空着,看着也挺别扭的。倒是三儿你不是很反感改房子么?怎么就突然改变注意了。”谢三两条剑眉微微蹙起,沉声说道:“天马上就变冷了,总不能让那丫头继续在外面冻着做买卖吧?英子那边又没找到合适的房,还不如改了咱们家的小院子呢。再说了,香香在家做买卖,您总能照顾着她 点吧?那丫头太要强了,吃亏都一吭不坑。我还真怕她在外面受什么委屈。” 老太太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笑道。“行,既然你说了,我就照样点。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的功夫,三儿就大了,知道心疼小媳妇了。” 谢三听了老太太这话,脸一下就红了,就不再说话,转身往回房里走去。 原本,谢三是打算下午董香香又是没事,就抽空去找陆洪英的。 可巧的是陆洪英中午吃饭前,就跑到家里找谢三了,顺便想蹭点谢三的好酒喝。他大大咧咧地走进屋一看,谢三正捧着书一直在看呢。 见他进来,就示意陆洪英自己倒茶喝,也就没吭声,还在继续看书。 陆洪英已经习惯他这性子了,干脆就坐到谢三对面,到了一杯茶捧在手里暖着,然后开口对谢三道: “我又给你寻了一个铺面,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赶紧过去看看吧。这都下雪了,你就别那么多事了,赶紧把铺子定下。总不能大冷天,还让你媳妇在去大街上卖点心吧?” 他说完话,就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谢三探起头,深深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英子,不用再看铺子了,你还是尽快帮我找泥瓦匠吧,咱们把东墙砌出一个门脸来。” “噗……”陆洪英听了他这话,忍不住就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了。还好谢三有准备,不然陆洪英真就把他的书喷湿了。 陆洪英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一脸张狂地笑道: “三儿呀,三儿,你不是一直嘴硬么?死活都不让我打你这小院子的主意?怎么着,现在您谢三爷突然就改变注意了? 你说你这人不是一向嘴硬心狠么?怎么一到你媳妇面前,你就只有服软的份了?啊,三儿,你倒是说说,你媳妇怎么跟你说的?居然把你说服了?” 谢三抽着嘴角,低着头就是不去看陆洪英那张放肆的脸。他难得没有还口,尖牙利嘴地刺陆洪英几句。直到陆洪英笑够了,谢三才沉声道:“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过。只是,我稍微流露出一点喜欢那副画的意思,她就要把全部积蓄拿出来资助我买下。在我面前,她从来都不任性,也不娇气,更不会开口跟我要什么东西。反倒把重要的东西,送给 了我。她什么事替我想,我又怎么能不多为她打算?” 谢三说着,就垂着头摸了摸右手食指上那枚玉戒指。 陆洪英听了他的话,再也笑不出来。他又反问道:“既然小董都没跟你说,你怎么就突然改变注意了?前两天还跟我嚷嚷,死活都不让动你这小院子么?” 谢三又说:“今天这破天气,又是雨又夹着雪的。香香为了躲那些破孩子,摔了一大跤,不止腿磕了,手也破了一大块儿皮。以后,天气越来越不好,不能再让她在外面做买卖了。 大英子你说得对,在外面租铺子,我也总不能安心。倒不如就让她在我眼前办买卖呢。我能看着,也有老太太照应着。 就算哪天我出去收货,至少还有你们兄弟,老许他们都能帮着看着点,不至于有人来生事。等再过几年,我赚了钱,倒要给买个既有花园又有门脸店的大房子才是。”谢三在陆洪英面前,一向是很坦诚。 陆洪英见他都承认了,也真不好在继续嘲讽他了。于是,点头说道:“反正,你想好了就成。我尽快给你找瓦匠,不然天冷下来,地上冻了冰,就没人接你这活了。” 之后,两人就开始商量,到底弄个什么样的铺面好。谢三还是老毛病,总是从风水和外观着手。听他说完铺子的构想,陆洪英差点跳起脚来骂他。 “你居然又来这一套?盖个炉灶你穷讲究也就完了。咱们这急着弄个小糕点铺子出来,你却非要做成仿古酒楼酒楼是吧?你怎么不说,在上面加个牌楼,门口再放一对大石狮子呀?那多气派呀?”可陆洪英显然还是低估了谢三这人的下限。听了他的话,谢三竟拿出了画好的糕点铺草图,当真就几笔在门口加了一对石狮子。嘴里还念叨着:“牌楼是不行了,不过的确该放对狮子震一震了。我们家近来 的运气,不太好呀。” 陆洪英听着他这话,脸都气红了,张嘴骂道:“谢三,你赶紧给我打住。就是两米半宽的铺子,两石狮子并一块儿,客人还怎么进呀?” 谢三却说:“你放心,我自然会找一对小巧一点的狮子来。像卢沟桥上面的狮子,不是很好么?”陆洪英听了这话,气得肺都有点疼。他想着不能在继续跟这人生闷气了。这人在某些方面有些太过不食人间烟火了。于是,陆洪英又开口骂道。“我等着你媳妇来收拾你。反正,她不会愿意,你这么胡搞她 的铺子!” 谢三却一脸挑衅地看着他,嗤笑道:“我这怎么叫胡搞?我这叫有品位。我媳妇可比你有品位多了。她会懂得欣赏的。” “玩去!” 两人为了铺子的事争了半天。这时候,已经到了饭点了,老太太就喊了一嗓子,叫他们赶紧过去吃午饭了。 陆洪英也不推脱,很快就跟谢三一起到厨房去了,还叫谢三拿上他的好酒。 老太太让他们先吃着。董香香脚不方便,她干脆先把饭给她送到屋里去了。 这时候,天空已经放晴了,地面上有些湿漉漉的。谢三看向窗外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是什么破天。 陆洪英挑眉看了他两眼,微微扬了扬眉,到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又加了两口菜吃。还叹道:“你们家老太太这手艺还真是到家了。我就喜欢吃她做得菜。” 谢三却冷哼一声。“我媳妇做饭的手艺也很好。倒是你想吃好东西的话,不如找个擅长厨艺的媳妇。我可听说,你妈打算给你介绍个在食堂工作的媳妇。” 陆洪英连忙打断他。“得了,你快别燥我了。我还是喜欢身材苗条的姑娘,不喜欢膀大腰圆的。” 谢三瞟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刚要拿起筷子夹菜。突然就听老太太打开董香香的房门,扯着嗓子就喊了一声。“三儿,你快过来看看。” 谢三一下就把筷子拍在桌上了,三步两步走到了厨房门口,开门就问: “老太太,怎么了?” 老太太一脸着急地看着他。“香香这丫头好像烧起来了,是不是赶紧买两片退烧药给她吃呀?” “什么?”谢三也顾不得别的了,迅速走进了董香香的房间里。 到了床前一看,董香香两眼紧闭着,脸上还带着一抹异样的红晕。谢三心里就觉得不太妙,抬手一摸,董香香的额头果然很热。他摇了摇,董香香居然没醒。这是已经昏迷了么?谢三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拿着被子把董香香裹了起来,横抱在怀里,就想带她去医院看病。老太太本想说,给董香香先弄点药吃,一看谢三儿都急眼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赶紧跑回到屋里找东西去 了。 这时候,陆洪英也赶过来了,喊了一嗓子。“三儿坐我车去吧,就停在外面了。我马上就给骑过来。”他喊完就往外跑。 三个人各忙各的,动作都很快。不一会儿,谢三就抱着董香香坐在陆洪英的三轮车上了。为了保暖,老太太还把谢三冬天穿得绿军大衣,绿军帽都找出来,给董香香穿戴上了。 谢三脸色惨白,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只是死死地抱着董香香。还是陆洪英劝了老太太两句。“您也别急,我们带小董去医院看看就好了。说不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回来了。” 老太太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你们路上可小心点。” “好嘞,您放心吧。”陆洪英说着就蹬着三轮车出发了。他本来就身高体壮的,腿又长又有力。加上现在又比较急,他愣是把车蹬得跟要飞起来似的。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谢三抱着董香香就去找大夫。那位上了岁数,头发花白的女大夫,一看他这么冲进来,还以为出人命了呢。忙迎过来一看,才知道董香香只是发烧了。而且,并不怎么严重。可是,抱着她来的小伙子却已惊慌失措,脸色刷白,显然是 吓坏了。 老大夫对这长相英俊的小伙子到底有几分同情,于是开口问道:“给她吃退烧药了么?用湿毛巾降温了么?” 谢三一问三不知,只心急火燎地说。“她都烧成这样,还吃什么退烧药?大夫您给她好好看看吧,不然挂个水!” 大夫听了他的话,嘴角抽了抽。没办法,只能拿出体温计先给董香香试了试温度。又细细地检查了她的伤口。董香香的确是摔得不清,可是已经被处理得很好了。大夫又对谢三说,“她这伤,以后还是这么处理吧。只是轻轻破了皮,并没有那么严重。依你说,她也就是受了风寒,再加上最近劳心劳力累着了。所以 ,才睡得这么沉。”说话期间,差不多了,她又拿出体温计一看,果然不算特别高,只有38度。于是对谢三说:“这样吧,我给开点退烧药,你带回家去。先给她用湿毛巾敷在她的头上,在时不时擦擦她的手脚。如果温度降下 来,就算好了,都不用吃药。如果晚上还降不下来,再给她吃片退烧药吧。” 谢三听了这话,顿时就急眼了。“大夫,她都病得这么重了?怎么能就随便开这点药呢?怎么也应该给她挂水吧?这是人命关天,草率不得。” 大夫皱着眉头,有些无奈地说。“真不是人名关天,你媳妇这程度不需要挂水。这是假烧,退下去就好了。” 最后,谢三好说歹说,大夫才给董香香打一针,又给开了几片退烧药。嘴里还劝他:“这位同志你不要这样胡来。” 可是,看着谢三见董香香还没醒,眼圈都红了的样子,她到底也没忍心在说什么。年轻的情侣,正是感情好的时候,可不是这位小同志就有些患得患失么。 等到出了医院,谢三仍是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上了陆洪英的三轮车,他仍是死死地把董香香抱在怀里,一句话都不说。蹬车的陆洪英,想起刚才谢三那紧张兮兮的怂样,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他都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谢老三居然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又笑了好一会儿之后,也不见谢三搭理他。陆洪英这才收住了 笑意,叹了口气,安慰谢三。 “三儿,你没听大夫说么,小董就是太累睡着了。没什么大病,咱也不要叫醒她,就让她睡就到自来醒就是了。你也该放心了才是。” 结果,他劝得根本没用,谢三仍是一声不坑,只是看着董香香。 陆洪英没趣地摇了摇头,加快速度,蹬着车就把他们送回家了。 到家之后,谢三又把董香香抱回到床上,都整理好了。又跑出去打了盆水进来,用湿毛巾给董香香又是敷着额头,又是擦手擦脚的,一阵乱忙和。 好不容易都忙完了,他也没心思跟老太太解释。就在董香香床边坐下来,眼睛都不错神地看着她。看着样子是要瞪大眼,等着董香香睡醒了。 陆洪英看他这样,不禁叹了口气。“这人还真是疯魔了。” 老太太都快六十的人了,还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等着消息呢。陆洪英没办法,也管不了谢三了,拉着老太太就去厨房了。 他们去医院也就30分钟,菜还是温热的。陆洪英坐到桌边,对老太太说:“小董没事,人家大夫看了,她手上和腿上的伤处理得很好,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淋了雨冻着了,温度也不高。医生本来说让拿点退烧药就回来吧。可是三儿死活不信,还 要跟大夫争执,非得求人家就给董香香打一针。”老太太听了他的话,脸上带了几分尴尬。“我一开始就说,先给姑娘吃片退烧药。三儿心急火燎的,根本没法劝。不过去医院看看倒也挺好的,至少咱们就安心了。对了,英子,我帮你热热菜吧?闹了一档 子,你连中午饭都没吃好。” 老太太说完就站起来了,端着菜往灶台前面走去。陆洪英忙开口说道: “倒也不用热了,我随便吃点就行,有酒菜就好。”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教训道:“大白天的,你还贪酒,下午不是还要出车么?” 陆洪英嘿嘿一笑,连忙说:“我只喝一点,并不妨碍。倒是等会儿,您去张罗一下三儿的饭吧。不过看他那样子,一时半会是吃不下了。 人家医生说小董没事,只是睡过去了,他偏就是不信,非说小董昏迷了。医生都被他缠得没办法了。”老太太闷声道:“他这人不是有心结么。平时倒是没什么,就怕身边的出什么事。那年,你闹出那档子事的时候,就把他也急的够呛。天天都跑出去找门路。还想办法找到了那家人,赔了不少钱,可人家最 后还是判了你!”说到这些旧事,陆洪英也没心情笑话谢三了。他干脆就低着头,合着闷酒。老太太却又叹道:“也亏得三儿遇见的都是肯真心待他的人。英子你算一个,打小就护着他。香香也算一个,那孩子虽然年轻,却 是真懂得疼人。如果不是你们这样的,三儿那些心思也就白费了。别人不但没人明白,反而倒会错怪了他。”陆洪英拿起酒,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眼圈微微泛红。“我们兄弟,哪有谁亏欠谁的?我亏得有三儿这么个兄弟,不然,我进去五年,家里指不定怎么样呢?就我们家小二那破性子,打小就有主意,谁说他都 不听。也就是三儿把他降住了,不然他就敢上天入地。”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谈起旧事,都觉得这几年虽然生活不易,可大家互相扶持,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走过来了。 一时间,他们越说越高兴。 老太太说,等香香醒了,一定要跟她说说谢三干得那些事,也让那孩子也笑上一场。 陆洪英就跟她说了,谢三要往糕点铺子门口摆小狮子的事,老太太也笑得不行了。“那孩子讲究着呢,你说他也不会听得,恐怕真会弄对狮子回来。” 第52章陪伴 陆洪英吃完饭走得时候,又过去看了谢三一回。 透过窗子,他就看见谢三正端坐在床边,眼不错神地看着董香香睡觉。他那么专注,陆洪英在外面敲了几声玻璃,都没有回头。 陆洪英没办法,就说一声。“三儿,我先走了啊,下午我抽工夫再过来看看。” 谢三这才应道:“英子,你去吧。过两天,这边好了,我在跟你喝酒。”陆洪英就说:“哪来得那么多事呀?先忙你这摊子事吧。你也别太担心了。别等到小董好了,你在把自己弄得病倒了。到时候,还怎么给她收拾铺子呀?你这人又那么能挑,随随便便让我们瞎弄,你看了肯 定不高兴。”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这次谢三却没回应。也不知道那人把话听进去了没有。 陆洪英也没办法,只得转身就走了,连屋里都没进去。 其实想想挺可笑的,谢三这人打小就事多。陆洪英却是个鲁莽俗人。两人这么折腾着来往了十多年,经常是别见一些谁看谁都不顺眼的小事。 陆洪英一向嫌弃谢三事多,又不会过日子;谢三那边也嫌弃陆洪英这人又粗鲁又无礼。 只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人倒也磨合出来了。陆洪英不知不觉就学会了谢三那些破规矩,行为处事也是有量有度。所以,他也不会在董香香睡得时候,进了人家的闺房。 谢三呢,也沾染了几分陆洪英的洒脱率性,所以这人虽然死守着祖宗留下来的那些老东西。为人处世却绝不死板,反倒多了几分灵活。 两人虽然时常吵闹,却也能坐下来,一起喝酒吹牛,分享一些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也就是这样互相帮衬着,他们反倒自在地走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到了现在,谢三终于找到了一个处得很好的媳妇。陆洪英也是为他高兴的。 …… 陆洪英走后,屋子外面一下子就变得清静下来。谢三忍不住轻轻地握住了董香香的那双小手。她那双小手从外面看着只是肉乎乎的,掌心上却都磨出茧子来了。怪不得她累得,都叫不醒呢。 可就算知道她只是睡着了,谢三仍是静不下心来。他甚至有一种恐慌,生怕她会出了什么意外,就此去了。 还好,此时她的小手热乎乎的,气息平稳舒缓,脸上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恬淡。谢三终是没忍不住,探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和额头。 大概是打了那一针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湿毛巾,她的温度真的降下来了。谢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在看着她另一只藏在被子里,却露出绷带的小手。想起她那摔得青紫的膝盖。他仍是心疼得厉害。从来没有人这么让他挂心过。似乎他只要有一点想得不够周到,一个不小心。她 出去跑一圈,就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 一时间,谢三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其实,做他们这行当,赚钱也不少,已经足够养家了。很多人当真就不会让媳妇出去上班了。 可是,一想起董香香一脸认真地对他说,总有一天,她的八珍斋会开遍全国。 他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当真是一点妨碍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想让她趁着年轻,在这么可爱的年轻里,撒花似的尽情撒野。 他就喜欢她那样生机勃勃,又充满干劲的样子。就算她遇到失败也不要紧,他定会为她一路护航的。 他的心思就是这样的摇摆不定。就在这时候,老太太端着热饭进来了。把饭放在靠墙的桌上,才走到谢三身边说道。 “你先吃点中午饭吧,我替你看着她。有什么事情,我在叫你。” 谢三只是盯着董香香看,嘴里不太在意地说:“您别忙和了,我不饿,中午就不吃了。”老太太皱着眉,愁了他一眼。“三儿,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不管怎么的,你都会好好吃饭的,绝不为难自己的身体。等你和香香结婚后,你可就是当家的爷们了。到时候,香香还要你照顾呢。你现在要把自 己在折腾坏了,将来她又靠谁去呀!” 听了这话,谢三想想也是。虽然并不饿,他还是决定先去填饱肚子。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忘把董香香的小手放进被子里。只是,他刚一帮她塞好被子,董香香那双小手却又软不住伸出被子来,想要抓住他的手。他下意识想握她的手,却被老太太抢先了。她嘴里说道:“还是 我来吧,你赶紧吃饭去!” “嗯。”没办法,谢三只能应了。 老太太把那只小手又塞了回去,这才拿起体温计,帮着董香香试了试温度。 过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她又把体温计拿了出来。坐在桌边的谢三连忙放下饭碗,开口问道。“老太太,怎么样了,香香的体温降下来了么?” 老太太眯着眼,迎着光看了看。“已经接近那条线了,也就没事了吧。” 谢三连忙走过来,拿起她手中的体温计看了看。“36度半,温度倒是差不多了。等到晚上再看看,要是不再烧起来,大概就没什么事了吧?”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催促道:“既然没什么大事了,那你还不赶紧过去吃饭去。” 谢三这才一声不吭地走回到桌子前面,再次捧起了饭碗。只是那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董香香,就那样一边吃饭,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就好像董香香是他盘里的菜似的。老太太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又给董香香按摩了一下四肢,最后又给她捏了捏额头。谢三小时候生病发烧,也是老太太在照顾他的。那时候,她也是这么捏他的额头,甚至会给他捏出“三 角”来。 现在想来,好像不经意间,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了。 他曾经几度经历丧亲之痛,对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和目标,过着消极的日子。可是,到了此时,他却发自内心地感激老天,把董香香送到他身边来。并且没有轻易就又把她夺走。 孤孤单单地在世间飘荡6年,他终于又有了比血缘关系更亲的人。今后,他定会好好看护她。 吃完饭,谢三还是留在董香香的房间里坐着干等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干别的事,就眼巴巴地等着董香香醒过来。 直到,快天黑的时候,陆洪英还特意蹬车过来,问了老太太。“小董怎么样了?没什么大事吧?” 老太太说:“已经退烧了。那孩子就是累得狠了,一直还在睡。”这时候,谢三也听见陆洪英的声音了,连忙推门走了出来。对陆洪英说道:“英子,你知道不知道哪有有本事的老中医呀?我想过些日子,带香香过去看看中医,再让人家给她开几个疗程的汤药,先调整着 。香香小时候没少遭罪,这身子的底子就不好。”陆洪英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他平时可是看着董香香那脸色是极好的,而且精力还很充沛。大概因为干惯了农活的缘故,董香香的力气很真不比大男人小。就这么个看着显瘦,实际上身体倍棒的小丫头 。哪里像亏了底子得呀?也就是谢三被吓破了胆,才这么万般紧张,总觉得董香香很弱吧? 只是这种时候,陆洪英也不好跟谢三抬杠。只是随口对他说道: “那就去中医院吧,那边好像就有很好的老大夫。等过几天香香好些,你就带她去看看吧。我也找机会帮你先打听一下,到底哪个大夫更好些。” 谢三听了他的话,只是微微点点头。也没见他多高兴,反而沉着脸叹道:“我当初真该多看几本医书,学点东西,不然现在至少也能分辨个轻重好坏了。” 陆洪英听了这话,终于忍无可忍了,抽着嘴角埋怨道: “你还有完没完了?六年前,你非说命不好,就一头扎进命理书里。好几伙,几年下来,你越来越神神叨叨,连位置摆件都能穷讲究半天,俨然就是半个神棍。 现在倒好,你又要看医书了?三儿,你还是别瞎折腾了。给别人也留条活路吧。你就老老实实地玩你的古玩字画吧!顶多往你家门口,摆两只小石狮子就得了。你还来什么劲呀?” 谢三听了他的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却颇不以为然。他显然已经准备去找《黄帝内经》《本草纲目》出来看了。 他这副高傲又自信的样子,把陆洪英气得够呛。本来事情就多,他也懒得在同谢三争辩。只等着董香香痊愈后,再收拾谢三就完了。反正,谢三在董香香面前,就从来没硬气过,竟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想到这里,陆洪英就起身告辞了。当然,还不能忘了,尽快给谢三找个泥瓦匠。好拆了他这小院子。一想起这事,陆洪英就有点幸灾乐祸。 …… 董香香醒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下来了,她房间里也已经开了灯了。 一觉醒来,董香香只觉得浑身舒爽,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胯上难以启齿的地方,在转身的时候,就有点疼。 董香香回想白天摔倒的事,她明明就没有摔到后面呀?难道是扭伤了胯骨?她正想着上手揉揉,就见谢三推开门,端着脸盆走了进来。 一时间,董香香就有点傻眼了。谢三哥从来都是极守礼的。在她睡觉时候,从来都是避得远远的,而且很少进她的房里。这次他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进来了? 谢三刚好看见董香香像虫子似的,扭来扭去,裹着被子还滚了一圈,不禁笑道:“你可总算醒了。” 这时候,老太太也跟进来了,也说了一句。“香香,你在不醒过来,就快把三儿急死了。” 董香香也顾不得别的了,抬起头,瞪大眼睛问道。“这是怎么了?我不就是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大觉么?” 谢三当然不愿意提起,他今天做得那些蠢事了,就使了个眼色也不上老太太说。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笑道:“得,三儿不让说,我也就不说了。对了,我给你弄点饭去。下午的时候,三儿想办法给你喂了点小米粥,这都半天了,香香,你现在饿坏了吧?” 董香香摸了摸肚子,果真是瘪瘪的。 老太太看了她又笑笑,就转身去厨房了。谢三放好了脸盆,又忍不住对她说:“您弄清淡些的饭菜。”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先好好陪香香坐一会儿吧。” 谢三转身问董香香。“你出了一身汗,要先擦洗一下么?” 董香香摇着头道:“先不用了。” 然后又忍不住问谢三。“三哥,我真的发烧了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大夫说不太严重,你就是这些日子累着了。你才多大呀,以后可不能这么拼命干活了。不然身子都累垮了,你将来老了,有你的受罪的时候。”谢三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又到了一杯温水拿给她喝。 董香香坐起身来,捧着杯子把水喝了。他又往她肩上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袄。 在董香香印象里,小谢老头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却不知道他居然这样会照顾别人。这么温柔细致,都快成了高级看护了。 她喝水的这功夫,谢三又在她身后垫起了被子,让她可以轻而易举地靠在被子上,然后又帮她把棉被盖好,当真是一点都不透风。 这都做好之后,他才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又问她。“你还喝不喝水了?” 这时候,董香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不用了,三哥,我哪有那么娇气呀?真的就只是睡了一觉。” 谢三却冷笑道:“你这一觉睡得好吓人,怎么叫你都不醒。别人还以为你怎么了?” “所以,你就把我送医院去了?”董香香又想起问这事来了。她其实更想问,是不是还挨了一针呀? 谢三轻哼了一声,却不正面回话。他这人最是好面子,特别是在媳妇面前,一定要拿出那副翩翩君子,坦荡又从容的样子来。所以,决口不提那些丢人现眼的事。 董香香很了解他这嘴硬的性子,知道他不想说,也就不跟他较劲了。两人绕开医院的话题,又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谢三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就把要在家里开糕点铺子的事,跟她说了。 董香香听说他要在院墙上,开个门帮她盖间糕点铺子,连忙就拒绝了。“不用了吧,你喜欢在那里赏雪景,别在破坏了你的雅致。” 谢三却一脸高傲地说道:“我这院子虽小,可却处处都是景致,舍了一个东墙也不算什么的。再说,我自然会想办法把你的糕点小铺子,也弄成一处更好的景致来。” 董香香听他这么说,才不在推脱了,反而笑道:“还得符合风水吧?” “那是自然,而且还要弄得上档次。”他理所当然地说道。董香香就一个劲地笑,并没有任何反对他的意思。 谢三又试探着跟董香香说,要在糕点铺门口要放一对小石狮子。 说起这石狮子,他其实心里还是挺紧张的。生怕被陆洪英猜中了。董香香会不同意。 可董香香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睁大了双眼,一脸惊叹地说。“真的要弄对石狮子么?那可真是太好了。” 谢三被她这反应都弄懵了。“怎么,香香,你也喜欢石狮子么?” 董香香却理所当然地说:“三哥找得东西,肯定都是好的。咱们摆在门外头是不是可惜了,不然收进院子里来?”谢三看着她那张粉扑扑的小脸,终于还是没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嘴里却埋怨道:“哪有人家把石狮子收进院子里的,当然就摆在外面镇宅了。对了,你对铺面有什么意见没有?说来给我听听,我 也好去想办法。” 董香香却摇了摇头。“哪来的什么意见,三哥画画那么棒,又懂风水。你整治的糕点铺子肯定很棒。倒是有件事,三哥,你会给我写八珍斋的牌子吧?外面师傅写得肯定没有你的字好。 对了,三哥,不知道到时候,你能不能作两副画,或者写两副字摆在我店里。虽然,有点麻烦你,可是有了你的字,咱们的糕点铺子也能提高点档次了。倘若真能弄出点八珍阁店铺文化来,也是极好的。” 听了董香香这番话,谢三简直都要以为她是在故意拍马屁讨好他了。可是,看着小丫头那双真诚坦荡的双眼。他才发现她说这些话都是认真的,没有半点虚情假意。董香香是真的认为他在书画方面造诣很深。她是真的觉得他的字画拿出挂会很有面子。她就是相信他的审美,能把小糕点铺子弄得整治得特别好。她竟是这般地信任又依赖着他。而且,她好像还很崇拜他 呢。 一时间,谢三好似吃了人参果一般通体舒爽。他整个人都有点发飘。 话说回来,当媳妇的都会觉得自家男人在某方面是天纵奇才么?还是他们家小媳妇比较与众不同?不行,为了不负媳妇的期待,他以后定要在书画上在继续下功夫。终于早日变成大师。谢三哪里知道,三十年后,他不止是金石专家,不止擅长怼人,在书画方面也是备受藏家推崇。几乎每幅他的字画,都能拍出大价钱。特别是他年轻时候的作品,更是备受好评。小谢老头就是公认的画家 ,审美自然没得说。就算超越了时代,也一定会很棒。 所以,董香香才一心期待谢三帮他整治铺子。再说那两头小石狮子,不用问,肯定是古董吧?再次也是工艺品呀。董香香这个俗气的小老太太,又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不管怎么说,两人虽然各怀心思,在这些方面却出人意料地合得来。 老太太端着饭菜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董香香正兴致勃勃地跟谢三讨论小石狮子材质呢。 一时间,老太太还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中午吃饭的时候,陆洪英还一口断定,董香香会为了两头石狮子,跟谢三大闹起来呢。 谁成想,人家姑娘不止没吵,反而也很喜欢石狮子。 老太太不禁暗想,屋里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就算家庭出身,文化程度不一样,两人却偏偏很能谈到一起去。 两人正谈得起劲,老太太还是硬着头皮,把饭给端进去了。顺便还给谢三又摆上了一个碗。还随口说道:“香香,亏得你醒来得早,不然三儿真要担心得吃不下明天的早饭呢。” 原本正在董香香面前炫耀才华的谢三,突然被老太太一巴掌从天上拍了下来,当场就沉着脸,反驳道。“您说什么呢,我哪儿有吃不下饭呀?明明,晚上我还吃了一大碗呢。” 老太太见他有点恼羞成怒,就忍不住笑道。“好,好,好,是老太太我误会你了,总行了吧。不管怎么说,小董也醒了。她一个人吃饭也不好,不然,三儿你就勉为其难地在陪着她吃点吧。” 谢三这才勉强答应下来。只是摆好炕桌,一开始吃饭,他那筷子就没停下来过,不是给董香香夹菜,就是给自己夹菜。看那样子,还真是饿坏了。 董香香看他那张紧绷的面皮,心里顿时就觉得很好笑,这人到现在还是嘴不对着心。只是,她脸上到底是没带出来。 倒是老太太笑眯眯地出去了,离开前还说了句,她要再热个菜,顺便在把饭盆拿过来。不然还饭真是不太够吃的。 老太太这么一说,弄得谢三有点不自在,连筷子都停下来了。 还是董香香一边帮他夹菜一边劝道:“三哥,你多吃点吧,正好我也没什么胃口,一看你吃,反而能多吃些。”谢三这才继续吃饭了。他这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吃饭也是食之无味。直到晚上这顿夜宵,才算吃得好了。 第53章定下 董香香养病的前两天,一有个风吹草动,谢三哥就跑来看她。 一开始,董香香还以为他是想跟她进一步发展呢。 她在私底下没少盘算,如果谢三哥真的跟她提结婚,她是带着他回家去见母亲,还是再给母亲写封信?虽然,带他回家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董香香还是觉得等母亲先过来,把事情谈清楚了更好些。不然,就好像她这个姑娘家的急着嫁人似的。母亲都没同意,就把小伙子当回村里了。到时候,小西庄 那些村民指不定在背后说什么坏话呢。董香香为了这事反复斟酌了好几天,甚至都想着先给母亲写信告知,谢三哥想跟她结婚了。只是信还没动笔呢,董香香就发现她想多了。人家谢三哥真的只是怕她身娇体弱,再昏过去没人照顾,才总是跑 来看她的。并没有马上就跟她领证结婚的意思。 认清这个真相之后,董香香既是失落又多了几分尴尬。亏得她没主动提出,要带谢三哥回小西庄的事。不然,现在可就太丢人了。后来,董香香一看见谢三那张冷淡守礼的面皮,心里就有点埋怨他。他们俩不是已经发展得挺好的吗?都已经认定对方了,这些日子也算情投意合。这人都送她定情物了,还要给她盖糕点铺子,怎么就没 想过要跟她结婚呢?董香香实在想不明白。直到偶然间,听老太太说起,那天她发烧38度把谢三吓坏了,裹着被子就带她去医院了。到了医院,人家大夫说她没什么大事,只是睡了。可谢三就是不信,非得求那大夫给她打退烧针。从医院回来,他 就没离开过她的房间,就那么坐在床边守着她,连饭都没吃下去。大晚上的也没睡好,起来好几回,只是为了看看她。 董香香听了这些话整个人都懵了。原来,他真是怕她出什么事。他是真心待她。她又怎么再怀疑那人不想娶她呢?她真是太傻了。 于是,那天晚上,谢三又随便找了借口,跑来看她的时候。董香香思来想去,还是暗示他,如果到了元旦的时候,妈妈还不过来看她。她就想带着谢三哥回小西庄去看看妈妈。 没办法,她男人在这方面有缺陷,指望他主动提出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所以,小董老太太干脆暗示他,想结婚了。 谢三听了她这话,脸一下就涨红了。照董香香这意思,就是要带毛脚女婿见丈夫娘了,也就是该商量结婚的事了。他自然是巴不得想娶董香香过门呢。 只是丈母娘有钱有势,还很有魄力。一对比,他反倒成了不太上得了台面的穷女婿了。人家会愿意把闺女嫁给他么? 想到这里,谢三心里就直发愁。他刚要对董香香说,不然等到过春节的时候,在陪她回小西庄去。可是,看着董香香那张有点害羞,却充满期待的脸。他那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就变成了。“行呀,那这一个多月,你先调理一下身体。尽量再养胖点,脸色也养好点。然后,咱们先把糕点铺子盖起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在去小西庄看望你母亲,顺便好好谈谈咱们俩的事。只是,现在家里的境况 不太好,到让你跟着我吃苦头了。不过,以后我会好好赚钱养家的。” 他这么直白地说,想娶她,要养她。董香香的脸就更红了,心里也软得一滩糊涂,口里软软地说道:“我都听三哥的。”她本来长得就好,这张脸一红起来就像上了粉,娇艳得像朵花,那双杏眼此时就像两汪秋水,再加上那双正咬着着樱唇。一时间,他突然很像过去亲近她。只是他到底是个守礼的人,用力地握紧拳头,后 退了半步,才垂着眼睛对他家小媳妇说。“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会好好置办礼物的。”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只留下董香香一个人留在屋里,暗自欢欣不已。 这辈子,她终是要嫁给一个会疼她,会喜欢她的男人了。刚好这时候,陆洪英帮谢三找来了泥瓦匠。这一次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师傅带着几个徒弟来的。人家本来不肯来,谢三加了价钱,人家才肯过来的。那也是要抓紧时间赶工。不然等到天冷到零下,就容易 结冰了,就不好盖房子了。 谢三怕那几个大小子,冲撞了董香香。就不太让她过去。所以,整个糕点铺子,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人盯着。因为时间急,他的要求又高。所以,这几天,谢三都特别累。 董香香却成日里无所事事,顶多就是帮忙做做饭。她见接连几天,天气都算不错。就对谢三说,她好得差不多了。想再去卖几次点心,顺便跟老顾客说明她要开糕点铺子的事。也好请大家捧场光顾。谢三皱着眉看了她还几眼,却到底没有拒绝她。只是沉声道:“天气到底冷了,你穿暖和点,去去就赶紧回来,别在外面待太久。点心也不许多带,就只做一盆。你就是去送开糕点铺消息的,并不为了做买 卖。卖不出去,就算送一些给熟客吃也未尝不可。” 他罗嗦了半天,给董香香订规矩。董香香也都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 可是,到了第二天,她正准备推自行车,要出去卖点心的时候,却见陆洪英急急忙忙地推了一辆三轮车,放在了大门口。 陆洪英一进院子,看见董香香就大大咧咧地说道:“三儿说,两轮不够稳;昨天,非让我给你弄一辆三轮车来。我这也是昨天晚上,匆忙寻了一个半新不旧的。虽然看着不怎么样,可这车就是我们拉人的,好骑的很,也稳当。小董,你会骑自行车,三轮的 也一样骑,你就暂时用着吧。” 董香香看着门外的三轮车,整个人都懵了。这都就开铺子了,就这么几天功夫,谢三哥居然还拖人给她弄了辆三轮车来?这实在太意外了。一时间,董香香也不知说他什么好了。 不过,虽然三轮车有点浪费钱的嫌疑,可不得不说的是,谢三哥还真是样样事都替她想周全了。变着方的帮着她,还不阻止她去做买卖。这人实在是太好了。 董香香想到这里,忍不住望过去。只见那人正拿着图,跟师傅商量怎么做铺子呢。他的要全实在繁琐,师傅听了直皱眉。陆洪英连忙走过去,劝了谢三两句。那人却沉着脸站在那里,就是不肯更改。 看他这副叫真的样子,董香香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突然喊了一声。“三哥,那我就出去了?” “你慢走,路上小心点。”谢三侧头看向她,一时间,他刚才那副气死人的样子完全都没了,反而倒多了几分婆妈。 只是他这样子,在董香香眼里,却是极好看的,简直当得上公子如玉,貌美如花。 董香香看着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顿时嘴边也扬起了一抹微笑。 又看了他一会儿,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很快就出门做买卖去了。 一路上,董香香的心都在碰碰乱跳。直到居民区,把写着铺子地址的纸牌子挂在三轮车上,她才稍微镇静下来。 很快,那些熟悉的客人就看见董香香了。大家连忙凑上来就问:“小董,你怎么了?好些日子都没过来卖点心了吧?” “是呀,我们都想你做得点心了。” “这几天,想吃点心就去合作社买了,那可比你做得差远了。” 大家都很亲切,董香香干脆就把下雪那天,她摔伤了腿,走路不方便,家人不许她出门这事说了。这不是,嫌自行车不稳,又给她换了辆三轮车。 众人一听这话,又不免安慰她一番。 有人劝她,先不忙做生意,好好养养在说。老话说,伤筋动骨要养100天呢。 也有人觉得,她的对象谢三还真是不错,是个会疼人的。董香香又趁势说了,以后她要在家里开糕点铺子了。请大家有时间去她的铺子里捧场。因为离这边并不算太远,众人也纷纷答应了下来,都说等开张的时候,要过去给董香香捧场。还有人恭喜她要开店了 。 一时间,好不热闹。而且,因为是伤愈后,第一次过来卖点心,董香香特意卖的便宜点。 此时,她做点心的手艺在附近早已流传开来。再加上,打折促销,她的点心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了。有些人本来没打算吃点心,一看见董香香也跑过来凑热闹抢购了几块儿。 等到常客牛大妈往这边走的时候,一看见董香香来了,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可惜,她走到董香香车前的时候,盆里的糕点早就卖完了。一看见盆都空了,牛大妈满脸都是失望,嘴里就抱怨道。“这些天,我天天过来看你,你却都没出来做买卖。现在,好不容易来了,就因为我先跑了趟医院做检查,居然就没买着。我都好几天,没吃你的点 心了。” 董香香跟这位老太太是再熟悉不过了。很早牛大妈就帮她一起拉客人,做宣传。两人也经常聊一些传统点心的话题。董香香自然不想让老人家失望,自然又是开口解释了一番。 “让您挂心了。其实,也是赶上倒霉,我在下雪那天摔了一跤,腿和手都伤了。那天下午就发了烧,我们家人就把我送医院去看了。等到晚上九点,我才醒过来。这几天,家里就不肯让我出来干活了。还打算要在家里给我开个铺子呢,就请了瓦匠过来帮忙。这几天,事特别多,我脚也不好就没出来。这样吧,您来了也不能让您空着手回去。我这里还有带一些桃酥 ,不然您拿几块回去吃吧,也不要您钱了。等明天上午,我再做些好点的点心过来,您再来捧场吧!” 董香香说着就用草纸包了几块桃酥,递给了牛大妈。 牛大妈却不肯拿,只是对她说道:“你一个人孤身闯荡京城也不容易,我这老太太哪儿能白吃你东西不给钱?” 董香香却笑道:“我拿您当知己看,您还跟我客气什么?两块桃酥你自然是吃得。而且,我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转过年来,我就带家里那人回小西庄去看我妈去了。”“嗬,你们这是已经打算办喜事了?”牛大妈笑着问道。她是见过谢三的,也觉得那小伙子不但长得一表人才,人品也相当不错。特别是待董香香又是极上心的。细想想这还真是一段不错的婚事。两个孩子 也算是有缘分了。 董香香也没说话,只是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此时,她的眼角眉梢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欢喜。 牛大妈看着她这么好,就发自内心地替这丫头感到高兴,于是就接过了那包桃酥。又开口说道: “这可真是要恭喜你了。那这两块儿饼我可就收下了。等你结婚,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也给你出个份子。” “哎。”董香香笑着答应了。 看着董香香这张年轻却又幸福的脸,牛大妈突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身边也跟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想起那个小伙子,她微微垂下了眼睛。“香香,其实我喜欢吃点心这个毛病,都是我那老头惯出来的。当年呀,他去我家提亲的时候,提的就是京八件。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又买了京八件。后来,每次我过生日,过年过节的,他都会特意买点心 给我吃。我也就被惯的嘴馋了。对了,香香你会萨琪玛吧?明天来得时候,能不能做些那个呀?” 老太太说到这里,嘴角微微颤抖,眼圈都红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那个人的缅怀。 董香香连忙点头道:“行呀,我明天给您带过来。我到时候,一定给您留着。” “好,那就谢谢你了。”老太太摸了把脸,再抬起头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开朗爱笑的大妈了。 这时候,刚好谢三从胡同里走出来,过来接董香香了。 董香香一看见他的身影,眼里也就容不下其他的人和物了。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就弯起来了。只是,看着他一个劲的笑。 牛大妈也看见谢三了,只见青年那张原本略显淡漠的脸,在看见董香香之后,也变得异常生动起来。她知道这样的情分就叫情投意合。她年轻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美好的事。 只不过,后来就不太好了。再后来,不知不觉的,她也就老了,好像还病了。 董香香忍不住迎着谢三走了两步,问了一声。“不是很忙么?干嘛还特意过来接我呀?” 谢三抿了抿嘴角,很淡定地说:“你这丫头太笨,不过来接就放不放心。再说,一来一回也就二十分钟,都说完了,师傅们自己干活就行了。” 他说着两步走到车前,推着车就走。嘴里又说道:“得,今天难得谢三爷蹬板车拉客,你这丫头好大的福气呀!” 董香香站在一旁,笑道。“可不是?自打遇见你以后,我这福气就没断过。” 谢三干脆坐在车上,仰着头对她说道:“那咱们就赶紧回吧。” 董香香说:“再等一下。” 说完,她就转过头想跟牛大妈告别,却发现大妈早已走远了。 她终究已经上了年岁了,步子很慢,有点拖拖拉拉的。看着她那孤独的背影,董香香突然就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甩开了。 牛大妈跟她可不一样,她有儿子有女儿,子孙满堂,被一大家人环绕着,照顾着。按理说,她的晚年应该很幸福才对。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的牛大妈显得格外的低落消沉。 董香香当场就决定,下午就做了萨琪玛,明天就带过来给牛大妈吃。 这时候,谢三正坐在三轮车上,一脚踩着地等着她。那样子像极了故作潇洒的高中生。 董香香忍着笑,爬上了车。 谢三却转过身,把脖子上的围巾硬挤在了她的脖子上了。董香香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弯着,就像一道月牙。 谢三看着她这副笑眯眯的样子出,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嘴里嘲笑道:“傻笑什么呢?都快变成傻小孩了。” 董香香却故意耸了耸鼻子,嘟囔着嘴撒娇道:“心里就是想笑,不行呀?” “行,我媳妇怎么笑都行。不过,你可坐好了,咱们要出发了。” “好嘞。”董香香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车子很快就蹬起来了,其实不止是董香香,自从决定要结婚后,谢三的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特别是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更是格外雀跃。如果不是谢三一向严肃惯了,此时他说不定也笑得像个傻小孩了 。 就算面上不显,那他心里也是快活,嘴上就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谢三还隐约记着,十几岁的时候,陆洪英教他吹口哨其实是为了泡妞。那时候,他对这个理由颇为不齿。可那会儿,他正处于叛逆,就想做一些过火的事。于是,把吹口哨的习惯偷偷保留了下来。 谁成想,这么多年不曾给别人吹过,这时候却给他媳妇吹歌听了。 董香香静静地听着他的用口哨吹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不禁有些入迷。 听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停了下来,她才忍不住问:“三哥,你会一直吹口哨给我听么?直到我老了,都走不动了。” 谢三嗤笑一声。“这丫头又想什么呢?口哨而已,还不容易么?你什么时候想听,我就给你吹呗。还真不是我吹牛,我这口哨吹得可比陆洪英好多了。”董香香听了这么一本正经地炫耀自己,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就像一把小扫帚,轻轻地在他的心头扫来扫去,他的耳朵也有些发痒。他随口就说:“这丫头怎么又傻笑?也不怕喝一肚子风,仔细你回 到家肚子疼。” 董香香这才继续问:“三哥,以后这车咱们也留下吧。以后,你还一直带着我走,好不好?” 他哼了一声,也算是答应下来了。只要是董香香提的意见,他基本就不会反对。 董香香又说:“刚刚牛大妈说,她老伴当初就是拿着京八件去她家提的亲。结婚时也买了京八件给她吃。后来,每年过春节或者她过生日,老板都会给她买京八件吃。所以,她才那么喜欢京八件的。我就觉得牛大妈和他家老头感情肯定特别好。然后,我就忍不住想,咱们之间有没有一件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事呢?我呢,就一直做点心给你吃,你呢,就一直吹口哨给我听,一直骑着这辆三轮车带着我 回家。等到我变成老太太,也可以跟别的小姑娘这样炫耀了。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这么幸福过。” 听了董香香这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话语,谢三的心突然乱了秩序。过了好一会,他才沉声说道:“你怎么不说,我一直教你写大字呀?合着你学写字,就不是真心的吧?你是不是又想偷懒了?” 董香香很快反驳道:“我哪有?明明是你说我手伤了,可以休息几天的。” 谢三却说:“既然能做点心,说明手上的伤也好了,那就从今天开始继续写大字吧?” 听了他的话,董香香的好心情都飞了。果然,他们家三哥最擅长冷场了。 可偏偏,谢三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我也会一直教你写字的。” “好。”董香香这才又高兴起来。“不过,三哥,我觉得像牛奶奶那样可真好,我们将来也会像她那样幸福到老吧?” “那是自然。”这一次,谢三倒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拐进了狗尾巴胡同了。就快到家了,董香香却觉得有点意犹未尽,他们的单独约会就这样结束了。不过,想想未来,肯定还有的是机会呢。 第54章失约 当天下午,董香香为了做萨琪玛,也费了不少心思。 因为泥瓦匠们都过来辛苦好几天了,所以董香香昨天就把她做得点心,拿了一些给他们分吃。那位带头的老师傅是个见惯世面的人,倒是还好。他带的徒弟那些年轻的徒弟,因为吃了点心显得格外。昨天回去的路上,大家就开始议论,他们都觉得这家里的男人事多又麻烦。可这家里的小媳妇真是 灵巧又能干的。自己动手做得点心,居然比糕点厂里,做得还好吃。 有人就说:“怪不得他们家才要开个糕点铺子呐。你没看出来么,这铺子就是给那个小媳妇开的。她手艺那么好,肯定能赚钱。” 年纪最小的那个就说:“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也想从他们家铺子里买些点心,带给我妈吃。她做得饼可真好。” 旁边的人就说:“你到时候就来呗。那小媳妇很会做人。说不定,到时候,还给你算便宜一些呢。”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娶媳妇的事。有人就说,也想找个心思灵巧的媳妇。师傅才清清嗓子,制止他们胡说八道。 在这样的冷天,还在继续做这种繁重的工作,本来心情就很压抑。偏偏,有了好吃的点心,一下就让这些小伙子们提起劲来。原本以为昨天那只是一份意外的礼物。谁成想,今天,董香香做了萨琪玛居然又端给他们吃了。而且,这次谢三干脆就跟一起吃了。都是一样的点心,只不过谢三那份是单独用白盘子装起来,萨琪玛上面 的山楂糕多放了一些。 谢三这人事太多,瓦匠跟他凑在一起,本来是挺别扭的,怕他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可是,那人却没说什么,只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点心上。吃点心的时候,他虽然仍是绷着面皮,仍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可是,他吃东西的速度非常快,那张嘴一张一合的,很快就把一小块儿萨琪玛吞下去了。一块儿点心进度,他的眼角眉梢都沾染了些许的 满足。 几个泥瓦匠小伙子看着他这么吃点心,顿时就觉得有点馋。连忙把自己那份萨琪玛也给吃掉了。大概是一起分享了点心的缘故,大家反倒不是那么烦谢三了。 至少他媳妇要给大家分点心吃,他也并没有出声反对。其实,细想想谢三家里管的饭,油水都还挺足食的,工钱也给得不老少。这人其实是个挺大方的人,并不会亏待帮工的人。 吃完点心之后,还要继续工作,虽然谢三这人还是事情特别多。可是,这帮干活的小子也就没有那么多反感他了。 最年轻的泥瓦匠刚刚十七岁,他就忍不住问了谢三一句。“为什么门一定冲南呢?冲着马路难道生意就好了?” 他问完话的时候,其实有点心虚。心里还想着谢三脾气那么坏,大概不会理他了。搞不好还会嫌他多嘴呢。 谁成想,谢三不但没嫌弃他,反倒是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下风水的问题。 小泥瓦匠别的没听明白,就只听懂了一件事,冲着南放石狮子位置好。店铺前面放石狮子不止辟邪,还可以招财。 那些泥瓦匠突然就觉得谢三这人知道的事倒是真多,还有点神神叨叨的,大家也就没有那么埋怨他了。老师傅又过去细细地跟谢三聊了聊。 像谢三那样纸上谈兵,就盖房子肯定不行,还得跟老师傅的盖房经验结合在一起。虽然,谢三又跟那位师傅争辩了一番,但至少大家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将就着了。于是,在这座小院子里,盖出一个既符合谢三审美,又符合实际的小铺子来,就成了所有人的共同目标。到后来,大家反倒相处的融洽了。甚至也不用陆洪英再过来帮忙劝解了,老师傅也跟谢三聊的很好 。房子的进度也快了不少。 董香香只是觉得谢三哥对糕点铺子满意了不少。倒不知道这里还有她的点心的功劳呢。她只是觉得大冷天的干体力活这么辛苦,用点心招待一下人家也是应该的。 谢三又不让她插手盖房子的事,所以,董香香还是把心思都用在了点心上。只是有件事实在让她有些担心。 那天做好了萨琪玛,隔天,她就拉到家属院那边去买了。 来买糕点的人看着这种手工制作的萨琪玛都很新鲜。而且董香香做得这个焦黄焦黄的,上面还放上了红艳艳的山楂条。看上去就格外的诱人。大家纷纷买了一些,带回家去吃。 很快,萨琪玛就被抢购一空了。还好董香香早就给牛大妈留了一份。 可惜,牛大妈那天并没有来。一直等到谢三都来接董香香了,牛大妈还是没有出现。董香香干脆就让谢三陪她又等了一会儿,才不得不收拾东西回去了。 一路上,董香香心里还想呢,牛大妈不是那种会爽约的人,而且她那么喜欢传统点心,按理说不应该不来拿呀。 谢三也知道她的心事,就温柔劝她。“没准,牛大妈家里突然出了什么事呢?所以,就没有心情吃点心了。又说不准,明天人家就来了呢。你继续帮她收着一份萨琪玛不就得了?” “这话说得也是。”董香香这才心情好转了些。 只是,打那天起,董香香每天都带着一盒萨琪玛。连等了三天,董香香就忍不住跟那些熟识的大妈们打听,“牛大妈怎么就不来了呢?她还说要吃我做的萨琪玛呢?”这一打听,有位短发的大妈说:“姓牛的那位老姐姐,并不是跟我们同一个家属院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经常跑过来跟我们大家一起聊天,一起玩。因为她性格好,知道的事情也多。所以,我 们家属院这些老姐妹都喜欢跟她玩,也爱跟她聊。” 说来说去,也就只知道,牛大妈有一儿一女,儿女们都挺有出息的,也有孙子外孙子,算是儿孙满堂。只是家里的人都很忙,没时间陪着她。所以,她才到家属院这边玩的。 至于别的家庭情况,大家就一概都不知道了。也没个地址,所以,牛大妈一不出来,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她。 董香香又忍不住问一句。“那牛大妈没跟老伴一起么?” 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妈就说,“她老伴好像早就去世了,她是一个人把一个闺女一个儿子拉扯大的。” 董香香听了这话,顿时感到很震惊。又想起那天牛大妈跟她说的话,董香香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原来,京八件对于牛大妈来说,承载了太多对她老伴的思念和会议。 所以,董香香无论如何都要把这萨琪玛送给牛大妈吃。 回家的路上,董香香整个人都有些闷闷的,她干脆就把牛大妈的事都跟谢三说了。 谢三在这方面,反倒比她看得开。他只是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年轻时候,遇到了情投意合的人也算是一件幸事了。很多人穷其一生,也遇不到这样一份感情呢。” 董香香却说:“可惜,到相遇,却不能相伴到白首。被留下的人得多难受呀。” 谢三闷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倘若将来我要是不再了,你就再找个待你好的人吧。千万别为了我苦守着。” 谢三这话还没说完,董香香那边已经回过身来,把两手架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狠狠地拧起了他两颊上的肉。嘴里还恶狠狠地说:“不许你咒自己。” 谢三被掐的疼了,就骂道。“这熊丫头,还不赶紧放手?你是炮竹脾气么?一言不合,直接上手。我之前教你那些礼仪,你都忘了是吧。” 董香香却死活不放,嘴里还倔强地说:“不是有句话么,‘执子之手与子皆老’,你既然过来拉我的手了,就一定要陪我到老才是。” 谢三听了她这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只得哄她。“我陪你到老总可以了吧?我一定比你晚死总可以了吧?你这丫头脾气这么坏,不然到了那边,指不定怎么说我坏话呢。”董香香得了这句准话,才放下了手。她干脆就直接跪在了座位上,然后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闷声说道:“我自然也会陪你到老的。前二十年,我们先辛苦点,为孩子们挣出一份家业,也攒下一笔钱来 。等到我们上了岁数了,就一起去旅行吧!到时候,去看看全国各地的糕点都是什么样子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都做给你吃,好么?” “好。到时候,我就骑着这辆三轮车带着你去旅行。一路上,你学习做点心,我也可以一边收货。”他口气虽然仍是淡淡的,心里却充满了向往。 听了他这话,董香香都笑得都不行了。 又过了一会儿,谢三突然又开口问道:“到时候,这街道证明信要怎么开?咱们不会被派出所遣送回原籍呢?” 董香香听了这话,实在受不了,闷笑着拍着他肩膀说。“哪有这样的?三哥,你这人果然一点都浪漫不起来。二十年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到时候,搞不好,咱们还能坐飞机去国外旅行呢?” 谢三却有点无奈地说:“哪里像你说得那么容易?你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董香香也懒得继续反驳小谢老头了。时间会证明她才是对的。 …… 之后的日子里,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董香香穿得衣服也越来越厚,她却坚持还在家属院买点心。给牛大妈送上一份萨琪玛就成了她的执念。 谢三知道她的心事,倒也不阻止她。 董香香不管做了什么点心,每天都会带上一盒子新鲜的萨琪玛。可惜,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后来,家属院那边的人都知道她在等牛大妈的事。大家也都很热心地帮着她找人,却始终都杳无音讯。自从听说牛大妈的老伴早就不在了,董香香就更对牛大妈产生了几分难言的情绪。有时候,董香香甚至会想,牛大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就像是上辈子的她。她得到了重生的机会,这辈子有爱人,有亲人 ,过得很幸福,所以,她也希望牛大妈也有个美满的晚年。千万别像她上辈子那样,独自一人,孤孤单单的,在病床上痛苦地死去。 董香香也知道自己想太多了,可她就是没法放下牛大妈。 这事到了那些买糕点的客人嘴里,就变成了董香香这小丫头厚道重情义。 有人就说:“大学家属院门口买糕点的那个小丫头,一直在等着姓牛的那位大妈呢,她说要给牛大妈送上一份点心,都等了十多天了,牛大妈却没有来,她却还在苦等着。” 也有人说:“那丫头的糕点铺子已经装修好了,她却每天早晨还过来,就是在等牛大妈呢。偏偏,这牛大妈到底住在哪里,却没人说得清楚。” 后来,这件事就慢慢传开了,甚至传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的耳朵里。那人听了约定中的点心,不禁眼神一亮。 ……那一天,天气特别冷。谢三也不知道从哪儿给董香香淘换来一套小号的绿军大衣来,还有一双合脚的马靴。董香香浑身上下,裹得像个球,却还是坚持要出来。没办法,谢三就陪着她一起来做买卖了。天 气太冷,也就没骑车,两人就一路走着过来。 路上,谢三忍不住唠叨董香香。“这可真是最后一次了,要是牛大妈再不过来,明天咱们可真就不来了。我已经拖大英子帮你打听了,他那边人脉广,又都是在京城里跑得人,不比你在家属院前死等着强?说不定,牛大妈已经不在这边住 了呢。” 董香香一开始只是听着他说话,也不吭声。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撅着嘴说道:“咱们就当锻炼身体,不行么?就在等几天吧?说不定,牛大妈明天就出来了呢!”她说话的声音软软的,还故意撒了个娇。偏偏,谢三还真就吃她这一套。没办法,他只能又叹了口气,说道:“那也只能等我有空的时候,再陪你散步。我要是出去干活,你自己就别来了。我看这天,又要 下雪了呢。你这笨丫头,一不下心又把自己摔了。” 两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 这时候,突然从路口里,走出了一个很严肃地中年女人。 那女人听到他们谈起牛大妈,就动了几分心思。又看见了车里写着八珍斋的牌子,更是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跟上了董香香他们。然后,开口问道:“小同志,你们是要去家属院那边卖糕点么?” 这人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干练又凌厉的感觉,她的语速很快,声音也有些尖锐。 谢三就不喜欢这样强势的人,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反倒是董香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温声对那女人说道。“是呀,大姐,您有什么事么?” 中年女人这才放缓了语气说道。“小同志,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跟一位姓牛的大妈约好了,要给她做萨琪玛吃?” “是呀。大姐,您有牛大妈的消息么?”董香香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中年女人见董香香的深情不像作假,这才微微抿了抿嘴说道:“如果没弄错的话,我想你口中的牛大妈,应该就是家母。” 董香香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牛大妈是个很和气很普通的老太太,可她女儿竟是这样一个严肃又有气势的女人。在她那有些怀疑的注视下,董香香还是跟她说了和牛大妈认识的经过。“我认识的牛大妈很喜欢京八件,她见识很广,为人有和气。她知道很多点心,我又是个做点心的,所以,我们非常聊得来。之前,我还帮着牛大妈做过酥饼。月初的时候,牛大妈又让我做萨琪玛吃。我还 答应一定给牛大妈留着。可是,牛大妈一直没来。我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放不下这事。” 那中年女人听到这里,眼神不禁温和了许多,她甚至抿嘴笑道。“那大概就没错了。我母亲一直很喜欢传统点心,也很喜欢京八件。” 董香香听了这话,立马从三轮车里,拿出了一包点心递给了那女人。 女人自然是接过去了。然后问了一句:“多少钱,算我买下了。” 董香香却摇头说:“不用钱,这包点心是我想送给牛大妈的。” 她实在有点太年轻了,有着一双单纯不会作伪的杏眼,眉宇之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气。她的嘴角一直向上玩着,似乎说着说着,她就能笑起来。 她说话的时候,手还紧紧地握着那男人的手。这样的亲密在大街上,其实是很不合时宜的,她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就这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这小姑娘的性格单纯又直爽,心眼也好,还喜欢笑。实在是很讨人喜欢,怪不得母亲总是找她买点心呢。 这时候,中年女人待董香香就更好了。她笑道:“你也不怕我骗了你?” 董香香却坦荡荡地说:“一包点心而已,您还不至于骗我。不过,我倒想问问,牛奶奶到底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不出来了?” 那女人又紧着眉头,叹道:“我妈她并不是不想来,她是来不了。月初的时候,她就已经住院了。” 董香香也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忙问道:“牛大妈病得很严重么?” 那女人却没吱声,显然不想说得太多。只是看着董香香那么担心,才勉强点了下头。“我们已经想办法请名医过来了,但愿老太太能度过这一劫吧。” 董香香眼圈都红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沉声道:“希望牛大妈,早点好起来。” “但愿吧。”女人也跟着叹道。 她又忍不住问董香香。“听说你要开糕点铺子了,你的店开在哪里开呀,叫什么名字呀?有功夫,我们再去你那里买点心。” “就在狗尾巴胡同里,我们家的糕点铺,叫八珍斋。欢迎您过来。”董香香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小方纸板递,递给了她。 女人一看,这小纸板算然看上去很普通。上面只是简单地写着八珍斋的地址,以及销售点心的基本品种。还特意标出了可定制各种喜饼。 显然,这就都是董香香自己写的,见着老顾客就从兜里拿出来一张发过去。 原本牛大妈的女儿只觉得董香香是个老实本分的乡下丫头。倒是她身边的那个青年,似乎很不太好对付。 直到看到这张小纸板,她才忍不住高看了董香香一眼。只不过她自持身份,是不会问董香香什么的,只是随口说道: “好,到时,我们一定会去的。” “随时欢迎。”董香香笑道。 说完,双方又打了个招呼,就分开了。 女人走远后,谢三就一直没有说话。董香香忍不住拉着他的手问了句。“怎么了,三哥?” 谢三这才沉声说道:“那女人就像王恒一样讨厌。”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有些一知半解。不过,她也并不太放在心上,如果有需要的话,三哥一定会提醒她的。董香香反倒是有些担心牛大妈的病,只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自从把萨琪玛送出去以后,董香香到底也算是了却了一番心事。再加上天也冷了,她也不出来卖点心了,只等着铺子里放放气,就准备开始尝试营业了。门口到底还暂时没摆上狮子,谢三说一定要弄一对 好的给她。 与此同时,谢三经常会接到一些工作。他现在几乎是来者不拒,就是想在新年之前,赚上一大笔钱,好风风光光地跟董香香一起回小西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12月里,厂里没有什么大事,许母干脆就抽空进城来看望董香香了。她一来是为了收拾董香香一顿,二来是为了看看女婿。 第55章探亲 这一二年瓜子生意做下来,许母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这一次,她谁没带着。就这样一个人,一路打听着,来到了狗尾巴胡同。 到了胡同口一看,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新装潢的仿古风格小糕点铺子。上面还挂着个很有气势的招牌“八珍斋”。 许母看了半天人家这招牌,心里想着城里的人还真是会玩,这么一个小糕点铺子弄个小招牌都能写得这么漂亮。不过,她好像也应该找个城里人,给他们小西庄瓜子厂写个厂牌出来。 到了现在,他们的厂子早已今非昔比。如今也是县城里,小有名气的乡镇企业了。所以,门面还是该换换的好。 别到时候,全国各地的分销商来他们厂子里一看,还是把他们当成没文化的乡下人,那就不好了。对了,这好像也属于香香那丫头告诉过她的企业文化。 想到董香香,许母自然加快了脚步,往狗尾巴胡同里面走去。走着走着,迎面走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手里还提着一个菜篮子。 那老太太一看就是住在这条胡同里的本地人。 许母这人性格很爽快,胆子也大。她干脆就大大方方地上前跟人家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老太太,您好啊,请问这里是南大街狗尾巴胡同吧?” 眼前这老太太约莫五十多奔六十的年龄。看起来却很有精神,人也带着一种说不出平和。老太太说起话来,咬文嚼字,慢条斯理的。对许母这个外乡人都带着些许的体谅。 “对,这里就是狗尾巴胡同。您这是要去谁家呀?这胡同里都是老邻居了,要是找人的话,报个名姓出来,我带了您过去就是了。” 许母只觉得这老太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度。这让她平和而又从容。听到说话会让人感到很舒服。 在许母打量老太太的同时,人家老太太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呢。老太太只觉得许母这人虽然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可她身上却没有半点乡下女人那种羞涩和扭捏。说起话来,办起事来,都是大大方方的,不带半点胆怯。同时,她待人也有礼貌,态度真诚,有一说一,绝 不作伪。 两人这一打照面,就都有点欣赏对方。 许母听老太太说要带她过去,不禁笑道。“不用您那么麻烦,反正都到了,你给我指个门就行。” 老太太听她这么说,倒也没在说什么,只是笑着问:“那您到底要去谁家呀?” 许母这才从开袋里拿出了一封叠得很整齐的信,仔细看了看,才开口说道:“我闺女给我写的信里,说是狗尾巴胡同22号,那家人姓谢。” 老太太一听,狗尾巴胡同22号这不就是他们家么?这人提起她闺女,难道是董香香的母亲? 老太太想到这里,上前两步,又细细打量许母一番,才轻笑道:“这还真是缘分呀,我们家就是22号。您该不会是香香的母亲吧?” 她说着,就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许母的手。 许母一听,还真是遇上了。于是,连忙也握住了老太太的手,笑道:“那您就是那位待我闺女很好,一直很照顾她的老奶奶吧?说实话,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很想过来感谢您呢。 我家那小丫头,脑袋瓜子转不过弯来,居然留了封信,就不回家了。她一小丫头十几岁的年龄能懂什么呀?身上连封介绍信都没有,也没带多少钱,就敢说在京城里闯荡。 知道她跑了之后,我担心得不行,一宿也没睡觉,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就恨不得放下手中的事,赶紧到京城来找她。那时候,刚好我的一位朋友就劝我。我一个没离开家的乡下女人,到了京城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找我闺女就如同大海捞针。倒不如他托朋友先帮我找找看。刚好他有个老战友就是 干公安的。我勉强答应下来,心里扔是急得够呛。 幸好,隔一天就接到了那丫头的来信。在信里,她说遇见了一位好心的房东收留了她,把房子租给了她,家里的老奶奶也待她很好。她已经准备开始卖糕点了。我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那丫头也算是有心,几乎隔天就给我写信。在心里细细地写着她每天都干什么,过得怎么样?我才渐渐安心下来。她那些信里,您真是很帮了她不少。也亏得遇见了你们,不然那丫 头指不定怎么着呢。” 老太太连忙摇头道:“您说得这是哪里话?香香那丫头本来就是个可人疼的。她性子好,人也勤快,说我照顾她就不对了,她反倒帮我干了不少活呢。我就觉得您还真是会教养孩子,把香香养得真好。” 许母却叹道:“那也还小,不懂事呢。不知道要为她操多少心。” 两人凑在一起,客套了一番,老太太就带着许母回家去了。到了家门口,许母才发现胡同口那间弄得跟旧时别院似的小糕点铺子,居然就是谢家的。怪不得刚刚看“八珍斋”三个字,她就觉得很眼熟呢。这本就是董香香的糕点铺子,连名字也取得跟那本食谱差不多 。 许母再看这糕点铺子,就觉得很不顺眼。董香香虽然在信里,跟她说了要和谢三处对象,可却没提过人家谢三已经帮她开糕点铺子了? 她在那封回信里一再交代傻闺女,要慎重,不能胡来,不能听男方的。香香怎么能让谢三帮她开铺呢?那小傻丫头到底明不明白拿人家的手短?这还没结婚就收了人家的铺子。真等到结婚了,她在婆家腰杆子还能直得起来么?谢家的婆婆指不定怎么欺负她呢。而且,她要嫁得还是谢三那种落魄的大家子弟 。 真等结婚后,在被嫌弃,在被欺负了,董香香到时候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许母思来想去,都觉得董香香到底还是年轻,做事实在不够妥帖。她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女儿,众多情绪混合在一起。 所以,进到谢家,一看见董香香,许母就三步两步冲了过去。 老太太还以为会是感人的母女相会,哪里想得到,许母一过去就开始用力拍打了董香香。 董香香一开始还躲着,一见是许母反而不敢躲了。嘴里喊了一声“妈”,两眼还含着泪。 可是,许母还不依不饶地骂道:“现在知道喊我妈了,你前几个月干嘛呢?” 老太太看见许母突然变得这么厉害,都傻眼了。她想上前劝几句也不是,站在一边看着也不是,一时间老太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刚好这时候,谢三也从门外进来了。一看见董香香被人打,他顿时就急眼了。急匆匆地跑了两步,想过去拉架,待到看清了行凶的人,脚步却不自觉地缓了下来。这时候,许母也不在动手打董香香了,只是一脸怒色地骂道:“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平时老实听话。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你就犯左性呢?你哥自己那边出了事,关你这死丫头什么事呀?你又瞎跑个什么 劲?京城大了去了,人多了去了,是你个小毛丫头能瞎闯得? 你有什么事不能先回家跟妈商量一下?你回家跟我说,许国梁一边给你写信,一边跟城里的狐狸精勾勾搭搭,看我不抄打断许国梁的狗腿! 这些年,我是亏待你什么了么?还是我这个当妈的对你做过什么不公正的事?我把你当成亲闺女养到这么大。一直疼心窝子的疼着你。你这死丫头倒好,说走就走了,你长了心没有?你把我当你妈了麽? 合着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倒底跟我不交心?什么话都跟我说,就只会离家出走了是吧?” 许母一边骂着,眼泪就留下来了。董香香被她骂哭了,一个劲地摇头,嘴里还含着,“妈,我没有。我没有不忍您。妈,是我错了。您就是我妈,我以后再也不干这么混蛋的事了。” 可许母根本就不听她解释,只是一个劲的骂她,骂得生气的时候,又狠狠地打了董香香的屁股两下。 董香香也早已哭得不行了,嘴里还说着。“妈,我真错了,你狠狠打我一顿吧!只您别气坏了就成!” 她口口声声让许母打她出气,许母反倒不打了,而是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哭道。 “这死丫头到现在说这话管什么用?怎么就这么不让人放心呀,你是不是想急死你妈?我什么时候说非让你嫁给许国梁不可了?你不跟许国梁在一起了,难道咱们母女还要断了? 许国梁不好,妈自然会在庄子里挑个好小伙子把你嫁了?你犯得着这样么? 你知道么,高考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又找不到你的人。你说你是不是傻子?把自己的前途都耽误了。” 骂道生气的时候,许母又狠狠地拍了董香香的屁股两下。 董香香就一个劲地道歉,说她错了,她想事情的时候不够妥当。 两人情绪都非常激动,谢三就算是想上前劝接几句,都靠近不得。 许母把董香香骂得狗血喷头,直到骂完了,才勉强平静下来。董香香干脆就带着许母回到自己的屋里,梳洗了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许母才一扫刚才的狼狈,出来见人。 虽然刚才又哭又闹的打孩子,许母却并不觉得尴尬。 她很有礼貌地再次跟谢三和老太太道了谢,感谢他们收留照顾董香香。同时还送上了特意准备的特产礼物,瓜子和家猪做成的肉制品。 老太太虽然也算见过世面,却还是被许母这样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吓傻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还是在谢三的提醒下,才接过许母手中的礼物。 老太太有点尴尬地对许母说:“您真是太客气了,当不得您这份礼。” 许母笑着回道:“应该的,应该的,要不是遇见你们这些好心人。我们家傻闺女指不定怎么遭罪呢!” 虽然刚刚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两次的语气也都差不多。可是,看过她收拾董香香的样子,在听她说这样的客套话,老太太就忍不住有点毛骨悚然。 老太太倒是见识过大家族里,打孩子手板和罚跪祠堂的教训方式的;也见过邻居家的妈妈追出大门去打孩子,可那也只是把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打得并不疼,孩子下次还会闹。 可她却从来没见过像许母这么教育孩子的。刚刚许母就是专挑董香香身上肉多的地方,狠狠地打。一连打了董香香的屁股好几下。 刚才董香香跟着许母身后走出房间的时候,走路都有点瘸了。可见,许母刚才是铁了心,要狠狠收拾她,半点都没留力。 偏偏,在老太太看来,这对母女感情是真好。绝不是那种勉强虚掩的母女关系。这大概就是爱之深,责之切。 老太太过了好半天,才能适应许母那样凶悍的一面。可是,她来不及说一些劝慰的话,许母就跟着谢三进书房里,单独谈话去了。 没办法,老太太只能带着董香香去厨房做饭了。等到了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老太太就忍不住劝董香香。 “丫头,你也别怨你妈,你妈知道你跑了之后,就托人在京城找你,急得几宿都睡不好觉。她是真担心你。” 董香香连忙点头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思量的不够周全,我妈打我也是应该的。” 老太太又问:“那不然,我先给你去找些伤药擦擦吧?家里还留着一些很上好的药呢,一直都没人用。” 董香香却摇头道:“伤药就不用了,刚刚进屋后,我妈就帮我揉过药油了。她都专挑肉多的地方打,虽然下手重,其实并不妨碍什么。在家的时候,她打我哥都直接拿笤帚打。 我在小时候其实就明白了。在我们家里,也没有爸爸,所以,很多时候,我妈就把爸爸该做的事都接手了。她其实心里也不舍得我。只是怕我因为鲁莽会受到伤害。”董香香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老太太听了董香香的话,顿时半响无语,她都不知道竟然还能这么教孩子的。同时,她也忍不住为许母感到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一个农村的母亲独自拉扯大两个孩子,可不是软的硬的她都要使,父亲 做得事,她也都给做了。 老太太这边心里唏嘘的同时,打算好好做顿饭,招待一下这位很强势的亲家母。另一边,谢三做在桌子前面,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只听许母客客气气地对谢三说道:“谢家大侄子,我这么叫你没关系吧?” 谢三忙开口道:“没关系,您随便怎么称呼我都行。” 许母却决口不提他和董香香的事,只是随口对谢三说道:“其实,我这次来京城,其实是带着公事来的。我们那厂子现在也算小有名气,我就想看看在京城里能不能设立一个办事点。 等到有外地客人想要我们瓜子的时候,办事点的人就可以直接负责了。另外也可以带着他们直接到昌平本厂去。” 听到这里,谢三就想帮着许母出谋划策,顺便表明他愿意为许母效劳。只是,他还没开口,就听许母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事,就是为了我们家这死丫头。上次你去小西庄找我的时候,我也曾经提起过。我打算在京城里,给我闺女买一个靠在路边,繁华的地方买个铺子下来。” 她一开口就是在繁华的大街上买铺子,一下就把谢三精心准备的胡同里的小糕点铺子压下去了。谢三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许母是有意敲打他。 只是这种时候,他也不能摆出那副君子的谱,不然许母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于是,谢三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件事,上次我已经跟您谈过了。” 许母却冷哼一声。“我也以为你答应了我那些条件呢。别以为一个铺子,我闺女就一定会跟了你。”谢三只得急忙解释了一番。“伯母,我真没那意思。我谢时燕当真没有对香香起过半点坏心思。只是下雪那天,香香她摔了一跤,腿都伤了,下午又发了烧。我实在觉得大冬天,放她去外面做糕点买卖,实 在有些不太方便。这才弄了这么个小铺子出来。” 许母听了他的话,语气到底是软了几分。她问道:“怎么,香香伤得严重么?” 谢三老实地答道:“那倒没有,当天晚上她的烧就退了。只是她身体不太好,我正想着带她去看看老中医,开几副药补身呢。”许母这才放下心。只是她并不想就此放过谢三,遂又问道:“我就说我们乡下的孩子没有那么娇气。不管这城里人怎么要谈自由恋爱,我们乡下的孩子大多还是要听父母的话的。一般要处对象也都要经过双 方家长同意才好。”听了许母这话,谢三的脸一下就红下来了。“这倒是我的过错了,本该抽空再去看望您一次才是。只是最近我的买卖比较忙,就耽误了下来。我本打算等到元旦就正式去小西庄跟您过礼的。没想到您居然还 亲自来了。” 许母听了他这话,又冷哼了一声,才拿话继续点他。“正式过礼自然是要的,我们老许家的闺女,可不能那么随随便便,不清不白的嫁出去。 不过,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家里人好好聊聊。虽然,我们家香香是农村户口,可你家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轻视了她。我闺女怎么说也考上大学了,只是因为意外才没去念的。” 谢三听了她的话,半响没有言语。许母还以为他真的介意户口问题,刚要跟他翻脸,却听谢三苦笑道:“我家里没有亲人了。” 说完这话,谢三就垂下头不在言语。他生怕许母嫌弃他这孤寡命,不同意董香香嫁给他了。 许母又问:“你家总有个爷爷,堂叔,堂伯什么的吧?婚事总要一家人都知道的。” 谢三却一脸苦涩地摇头道:“没有。” 许母又问:“那外祖那边总有一两房亲戚吧?” 谢三又摇了摇头,然后抬起脸来看着她,沉声说道:“我家的亲戚都不在了,就直接跟您说了吧,我就是个孤寡命。” 说完这句话,谢三突然感到一股寒彻心脾的冷。 他知道他和董香香算是完了。许母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的。董香香那么敬重她母亲,自然也不可能跟他走的。 就在谢三沮丧又绝望的时候,却听许母啐了一声。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居然还这么迷信,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从来就不信什么命。 我年轻的时候,丈夫就去世了。所有人都说我孤寡命,我也没选择再嫁。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家过得也不比其他人差? 香香也是,她小时候,我们庄上的人都说她命不好,克亲。可是,她现在就是全小西庄最棒的姑娘了。虽然没有念大学,可她到底考上了,十里八乡就这么一个考上正经大学的女孩。 现在别人家孩子都在为工作发愁,我家闺女都已经能在京城能做点心赚钱养活自己了。这不比那些孩子都强?别人总说我们命不好,可是到头来,我们比谁过得都好。谢时燕,我到要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信心跟着我闺女好好过日子?不能好好过,就赶紧散了得好。别等到过不下去的时候,再把所有事都怪到命 上。” 许母说到这里,心里多少已经有点看不上谢三这女婿了。她喜欢痛快大气的小伙子,只是人到底是她闺女选的。她闺女又很看中这人,她也不想太过为难他们。 谢三被骂了一顿之后,反而犹如灵光灌顶一般,连忙开口道:“伯母,您放心,以后我会待香香好的,一定跟她过日子,绝不在自怨自艾了。”许母这才冷哼一声,又对他说:“那就刚才那位老太太吧?我跟她谈你们的婚事,总可以了吧?你没有亲人,办喜事的时候,总有三五个朋友吧?到时候,能请得都要请来。我家嫁闺女需得办的热热闹闹的 ,才像样。”谢三连忙点头应道:“这些都应该的,我把能请的都请了来。” 第56章谈心 许母又问谢三:“那你们结了婚,你还让董香香去考大学么?那丫头今年都考上了,就是因为这些破事,没有念成。一想起这事,我想收拾她!” 不得不说,死丫头没能去念大学,都快成了许母的心结了。别人家的孩子是怎么都考不上,她们家这丫头是考上了,却也没去念。 当初,初中升高中的时候就是,董香香为了让她不那么辛苦,就不去念书了。还跟她说,念高中根本就没用,不如提前两年赚钱。当时,许母也对读书没有那么多想法,就点头答应了。 可是,这一二年,许母见识得多了,才知道那时候其实是委屈了董香香。她也就想着以后无论如何都要供董香香念下去。却没想到孩子高中考大学,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许母可是特意跟董香香高中的班主任打听过的。像董香香的成绩,完全可以重新考大学的。依许母的心思,自然要董香香先去念个大学,在结婚才好。 可是,这两人现在都到这种程度了,结婚也就结婚吧,只是大学还是必须得念。 而且,许母总觉得谢三论长相,论人才都算上乘。董香香在小西庄的时候,条件也算出类拔萃了。可是,一到这谢三面前,就像是高攀了似的。 谢家现在虽然落魄了,可也曾经是个大户人家。虽然现在没有什么亲戚,却有朋友。董香香就是一个乡下姑娘,到时候,谢三那个圈子里的人会不会接受她都得两说着? 许母生怕他们结婚后,董香香再受什么委屈。所以,才跟谢三郑重提出,结算结了婚,也要让董香香上大学的事。 谢三本人倒是没什么,董香香做什么他都支持。只是见许母态度这么坚决,于是连忙应道:“您放心吧,我一定催着让她去考大学,考上就让她去念。” 许母这才舒服点,嘴里却说:“嗯,那丫头学习很好,不念大学可惜了。要孩子倒是不急,反正你们还年轻。” 谢三也点头道:“以后,我一定督促她上进。”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可是许母见他这么通情达理,也不限制董香香,总算有了点好脸色。又随口说了几句,许母就离开了书房,去厨房看闺女去了。 她走后,谢三缩着肩膀坐在椅子上,良久都没言语。 他突然就发现,虽然不是亲生的,可董香香的性子在某些方面却跟这位丈母娘很像。董香香平时也是温和又讲理,也不在乎吃点小亏,很是能讨别人的喜欢。关键时刻,她却比任何人都有主意,而且一旦定了注意,就雷厉风行。此外,她小事一般不会同人计较。可一旦发起火来,那就是 暴风骤雨,相当吓人。 细细想来,大面上这对母女俩性格虽然看似不同,但是有些观点和处事方法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想到这里,谢三忍不住抱着头,闷笑出声来。 他是真得感谢这对母女在他的事情上,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了。她们都是敢与命运相博的人。不然,如果遇见很在意八字的丈母娘,这婚事当真是要泡汤了。 想到这里,谢三只觉得庆幸,还好他挑对媳妇了。 午餐是很丰盛的,老太太把压箱底的手艺都拿出来了,谢三也特意出去买了不少酱鸡、熏鱼、卤肉回来。 明明只有四个人吃饭,去硬是摆了满满一桌,真跟过节似的。谢三还殷勤地拿出了他自己酿制的桂花酒,给许母倒上了一小杯。 因为基本上已经定下了婚事,这女婿倒酒,许母也就受了。饭桌上,许母又回复了和善,跟老太太聊起了一些轻松话题。 老太太此时也算平静下来了,两人很自然地聊了起来。开始的时候,谢三还是紧绷着神经,不肯多说一句话,直到许母问他,他才郑重回答。到了后来,他就发现董香香喜欢的猪耳朵居然摆在了这边,那丫头眼巴巴地看着,都不敢夹,于是忍不住夹了一筷子 给她。 许母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到底也没有说话。谢三干脆就直接动手,把猪耳朵给董香香换过去。 这其实已经有点失礼了,许母瞪了董香香一眼,董香香一缩脖子。没办法,谢三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其实,我比较喜欢吃这苦瓜炒鸡蛋。” 坐在旁边的老太太听了这话,差点喷出来。三儿这孩子是被亲家母吓傻了吧?刚才他们在书房里到底说了什么呀? 老太太也是没辙,就笑着说道:“刚才摆菜的时候,没打注意。反正都是自己人,孩子们爱吃什么吃什么,您千万别在意。” 许母也笑眯眯地说:“我没在意。只是在家的时候,哄着她吃肉她都不肯吃,挑剔得厉害,非说油腻。怎么一到城里就变了口味呢。” 董香香连忙也给许母加了一筷子猪耳朵,讨好道:“这个又香又脆,沾了醋很好吃,妈你也尝尝。” 许母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到底还是把董香香给夹得猪耳朵给吃了。 谢三自然也想讨好她,又加了猪蹄给许母,许母也给面子的吃了。饭桌上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许母就发现,谢三对董香香还真是殷勤得很,只要是董香香喜欢的菜,就一定夹给她。而且还特别自然,似乎早就熟练了。再看董香香,也并不觉得谢三给她夹菜有什么不对。 两人之间虽然有些刻意的拘谨,在眼神交汇的时候,却也甜甜蜜蜜的。 许母就想,这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呀。看来,她还真得帮董香香准备婚事了。 …… 于是,当天下午,许母就跟老太太谈了谢三和董香香的婚事。 老太太原以为许母这般厉害的人,肯定会给谢家出什么大难题。以她收拾董香香的劲头,怎么也得顺带手地收拾一下他们家三儿。 没成想,人家亲家母很豪爽地,只说婚事根本就提彩礼,也没提什么他们做不到的要求。 只是说,两孩子结婚不管是在小西庄,还是在竟城里,都要办婚事的。最差也得摆上一桌,向亲友们正式宣布两个孩子成家了。可不许悄没声地就领了证,好像他们家孩子见不得人似的。 在城里,自然要让谢三所有亲友都来,左邻右里也都得请。办大办小就看家里的情况,许母并不插手。至于在小西庄里,怎么办喜酒就不用老谢家管了,只要到时候,人来了就可以。 老太太只得笑着保证,在城里,他们也一定大办一场,一定把所有亲朋都给请来。绝对不辱没了董香香这么好的孩子。其他的像结婚三大件,置办家具什么的,人家许母连提都没提。还是老太太向许母保证,手表、缝纫机肯定都得有,家里自行车有了却都没用,就用别的东西补上。而且,过了春节,就把家里重新布置一 番,家具也都会重新打造。一听重新布置,许母就连忙跟老太太道歉。“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家孩子不懂事,这还没办喜事呢?连铺子都给她盖起来了。哪能再跟您这要其他东西呀?我看这样吧,其他结婚的东西,还是我来张 罗吧?” 老太太忙回道:“那怎么行呀?您肯把闺女嫁到我们家来,就是我们家的荣幸。这些东西我们一定会一样不差的准备上。” 许母待人是很有分寸的,她虽然有钱,却没有拿钱压人的想法。既然老太太这么说,她也就顺水推舟,点头答应了下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很和气。这婚事谈得倒也爽快的。几乎一下午,就都说定了。只等过春节的时候,让董香香带着女婿回小西庄过礼了,到时候,见见村中族老长辈们。年后,就可以帮两孩子办喜 事了。 一下午的细谈,老太太只觉得许母这人性格是真不错。除了收拾不听话的孩子的时候,这人比较凶悍。其他时候,还真是很讲理,很能体谅人的。 总体来说,老太太还是很喜欢许家这门亲的。等到董香香过了门,两家自然是要常走动的。 那天晚上,许母自然是留下来跟董香香一起住了。 白天的时候,母女俩根本就没有时间详谈。睡觉之前,才能独处。 董香香又为她离家出走的事,正式跟许母道歉。 许母一开始还不想理她,脸都拉下来了,一副不打算原谅董香香的样子。可董香香从小在她面前长大,一贯都是很会跟她卖乖撒娇的。她放软了语气求了半天,许母总算是冷哼了一声,开口骂道: “这件事咱们还不能算完呢,要让我原谅,还需得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董香香立马就点头说道:“以后,我一定听妈的话。什么事都跟您商量,绝对不再胡来了。”许母却骂道:“你现在不是已经在胡来了么?你跟我商量了么?就都快把自己嫁出去了?处对象就老老实实处对象,你倒好,人家的铺子你都敢收?你这死丫头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吧?你 要真想要铺子,咱们家自己买一处不就完了,何必要在你对象家里折腾,给人家添麻烦呢?” 董香香被骂得一阵心虚,不得不再次告饶。“妈,我就是想着,过春节就带三哥去看您了。这都快结婚了,三哥说给我整治铺子,我也就点头答应的。反正,这辈子,我也就嫁他了。”许母听她这么说,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又骂道:“你糊涂呀,香香,结婚前跟结婚后能一样么?也就是老谢家没有什么厉害的大家长,不然有个刁钻婆婆小气姑子,早就在背地里把你给骂死了。你这是还没 进门,就搅和人家里头来了。说不定,直接就以这个为借口,不许你进门了。” 许母这话虽然有点严重,可是细细想来还真是这么个理。 董香香这才明白,她好像又把三十年后的想法,不自觉地带回来了。再加上,谢家一向都是谢三哥一个人做主。这些日子,他又特别宠着她,她好像就有点被惯坏了。 许母见她发呆,也不言语。干脆就用手指戳了戳她脑门,骂道。 “这笨孩子在家时候,一贯也是个明白的。怎么一到城里来,就变笨了。遇到什么事,你都得多想三分,哪有你这么理所当然的?” 董香香再次低头温声认错。 许母才继续说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就看上姓谢的那小子了?真的就是因为他在你落魄的时候,把你捡回来了?虽然在我面前,他倒是不敢张狂。可我却看得出来了,他真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董香香低下头,小声说:“三哥他待我是极好的。那人是真把我放在心坎上。恨不得事事都帮我想到了,一点都不肯让我吃亏。然后,不知不觉,我就依赖上他了。说实话,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妈也就是谢 三哥了。在你们身边,我才觉得安心又自在。而且,一开始,我也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想租他房子好好赚钱,等着日子过好了,就回家看望您。可日子一久,我就忍不住想,若是跟他在一起,说不定吵吵闹闹就一辈子了。这辈子肯定还特别有意 思。所以,我就对谢三哥动了心思。 反倒是他这人古板,一开始只说收我当妹妹,却又待我好。直到后来,我急了跟他发了一通脾气。他才承认想跟我处对象。我就急着给您写了信。” 董香香说这段感情的时候,脸上始终都带着一抹傻气的笑。看得出来,她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 许母到底也算是放下心了。她轻轻地拍了拍闺女的后背,叹道:“这男人真要跟你过一辈子,倒是也还好。只是过日子,总是需要自己慢慢品的。也不能只人家总待你好,你也要学会疼自己的男人。” 董香香点了点头,红着脸说道。“妈,我会跟谢三哥好好过日子的。以后,我也会疼她。” 许母看着那张太过年轻的脸,总是对董香香有些不放心。“那你也得想明白些。对了,我托你马叔在城里给你置办了一套临街的房子,就给你当嫁妆了。你也不要声张,等结婚之后,你找个机会单独跟女婿说。别让他觉得,咱们家是嫌他家院子小。你听见了没? ” 董香香连忙点了点头。许母又继续说:“有了这个嫁妆,不管怎么说,你进门之后,在这家里也能硬气起来了。” 董香香听了母亲这话,眼圈都红了,眼泪也快流下来了。她轻咽道:“妈,我这么不听话,这么乱来,您还管我?” 许母瞪了她一眼,用手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废话,就算你再有什么不是,也是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拉扯大的闺女。反正你再怎么胡闹,我也有的是办法治你。” 董香香听了这话,顿时就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她这都成年了,居然还能被母亲狠狠地打了屁股,这话又是传出去可真是丢人现眼。 不过,也幸亏母亲打她一顿也就完了。倘若一直跟她置气,不理她,董香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母女俩时隔半年之久,总算是交了一次心。许母又接着问了许多谢三的事,董香香也都老老实实地回了。 等到听到,谢三还教董香香读书写字之后。 许母心里又忍不住有些着急,原来这谢三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董香香这才高中毕业,当真是有点配不上。于是,一想起董香香没去念大学的事,许母又把蠢闺女骂了一顿。 最后,逼得董香香保证,明年肯定还会考上大学,无论如何都会念到大学毕业。许母脸色才算好些,却又忍不住叹道: “别人都是很重视念大学这事的,你这死丫头怎么刚好就反了过来,不想念书,却一心要做小买卖赚钱?” 董香香倒也没说,念大学也念不出好品行来这种酸话。只是开口道:“妈,我就想跟外公一样做糕点,然后开个糕点铺子。” 许母皱着眉看了她一眼,然后沉声说:“既然要开糕点铺,那就去学习经营铺子的相关专业,不也很好么?你又不一定非得考文史之类的热门专业。” 董香香心想这倒也是,于是点头答应了。“妈,你说得对,我一定会念大学的。” 母女总算都摊开说了心事,也就关了灯准备睡下了。临睡前,许母又跟董香香说了不少,结婚之后,两口子之间如何相处的事。就说大男人,在外面一定要给他面子,多在亲朋面前让让他也不妨。但是回到家里,当人家媳妇的,你底子得够硬,做人做事都 不能让人挑出理来。 董香香深深觉得许母说得有理。 接着许母又细细跟她分析,谢家这么个情况。现在谢家是败落了,可能看起来还真不如他们家有钱。可是,倘若过几年,谢家又再起来了呢。到时候,不联系的亲朋在一登门,差距一下子就拉开来了。 到时候,就算谢三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可那些朋友就指不定说什么呢? 所以,董香香还是念了大学,比较好自处。不是大家都说,念大学就可以翻身么?董香香听了母亲这么说,还真是方方面面都帮她想到了。于是,也再次保证肯定会念大学。董香香突然发现,她没能念大学竟然对母亲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只知道母亲这么在意,她 就回去拿录取通知书了。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只能再努力参加一次高考了。上辈子,不是有人连考了十几二十年,才考上理想的学校么?她再拼搏一次,又能如何? 接下来,母女俩又说了一些比较隐私的话题。董香香就问母亲,“我哥和徐璐媛那事,您接受了么?” 许母冷笑一声,说道:“我倒也不反对他们这些年轻人自由恋爱,只要许国梁能养活他和他媳妇,我就啥也不说。” 董香香一下就听出话里的深意来了,就劝她:“反正他们都这样了,妈,你也别太责怪我哥了。把关系弄僵了,到底不太好。乡亲们该看咱们家笑话了。” 许母却说:“就许国梁那破性子,我早就摸透了。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人越大性子也就越是糊涂。说实在的,这事刚闹开的时候,他又是敢带着姓徐的女人回小西庄去,跟我把事情都掰扯清楚。我也不会太跟他计较。可他偏偏就是躲了,死活都不肯回家见我。一点大男人的担当也没有。我能不生气么 ?” 董香香上辈子就知道许国梁是个怂货,在她年前摆个大丈夫的谱子,可是一到许母面前,那腰杆就直不起来。 可上辈子,是因为董香香被牵扯在其中,那会子许国梁已经结婚了。许母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带着人闹到学校里,往死里整治徐璐媛,让她在学校念不下去。 这辈子倒好,董香香没掺乎许国梁的自由恋爱,也算是和平分手了。许母从一开始就没去学校里闹,也没整治徐璐媛,可是许国梁却还是这副怂样。 他就这么躲着,拖着,死活不肯把徐璐媛的事在母亲面前摊开了说。到最后,他的真爱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董香香只得温声安慰道:“妈,您也别跟他们置气。气坏了就不好了。”许母却漫不经心地说:“我生什么气呀!就让许国梁去自由恋爱呗,反正他那堆破事,我是眼不见心为净。不过说实话,我是真看不上那个不知自重的小狐狸精。不过,她要是真能跟许国梁一起吃苦受罪, 三年五载地忍下来,这媳妇我认下倒也无妨。” 许母这几句话说得轻飘飘,听上去很是大度。可是,董香香后脖子上的汗毛都树起来了。原来,她妈还是想想狠狠地整治徐璐媛呀?不,这次她准备连许国梁一起整治了。 第57章婚事 许母到底还有很多公事要做。招待点那事谢三本来还想帮忙的,可是许母却说不用了,她的朋友已经帮忙找好了,她主要就是过去看看。 于是,谢三到底没能讨好这位霸道的丈母娘,倒是董香香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事情,开始一天到晚跟着许母一起忙和。 母女俩一连跑了两天,看了好几个点。 董香香突然觉得,时间仿佛又回来的两年前,她和母亲一起去城西糕点厂找马厂长的时候。只不过,那时的许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就只会炒瓜子的农村妇女。就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把马厂长打动了。董香香做的瓜子饼,帮着母亲赢得了第一份大订单。他们的瓜子作坊才能顺利变成瓜子 厂。 到现在,酥饼仍是城西点心厂的王牌产品。也有别的酥饼厂模仿他们的口味和制作工艺。可是,由于瓜子加工的缘故,别的厂做得酥饼就是没有城西点心厂的“幸福饼”好吃。 倒是也有其他糕点厂想从小西庄瓜子厂进一些瓜子出来,却被许母拒绝了。他们厂现在就只提供城西点心厂的食材加工。 特别是董香香暑假离开前,又给城西点心厂想出了一个新的瓜子配方,现在城西点心厂的瓜子都是单独生产的。跟零食加工不是同一个工艺。两家厂的关系自然也越发紧密了。 到了现在,许母已经是个成功的经理了。她做什么事都不会怯场,想事情也算比较周到。她身上已经具有了一些女老板的气质。 董香香看见母亲成长得这么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跑了一上午,等到了中午,许母又带着董香香进入了一家大饭店吃饭。 此时,已经跟两年前完全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气场的缘故,许母再也不会被服务员寻问是不是带了足够的饭票和钱了?服务员们跟她们说话都客气了很多。 从点菜到给钱和粮票,许母都是一副坦然,就好像经常在饭店里吃饭似的。 菜端上之后,许母就只顾着给董香香夹菜。嘴里还埋怨道:“竟瞎跑,没少吃苦头吧?” “拿到没有,我过得还挺好的。倒是您好像瘦了,不过倒是精神了不少。”董香香说着,就给母亲夹了菜。 许母就笑看着她。“这丫头嘴还是这么甜。这是变着方地夸你妈呢?” 两人在谈笑中,这顿饭吃得格外轻松自在。 她们却不知道,饭店大门外面,有人因为她们娘俩发生了不小的争执。 徐璐媛红着眼睛看了一眼那家高档饭店,许母居然真的带董香香进去吃饭了?看那态度就跟逛路边摊位似的,底气这就一个足。可见,许家是真有钱。 她心里又是嫉妒许母对董香香的厚待,又是气闷许国梁始终都不肯待她回家见母亲。她轻轻地揉了揉饥饿的肚子,柔声问许国梁。“不是说看见你妈了么?咱们这都跟了一路了,你怎么也不上前认人呀。国梁,你难道不想介绍我给你妈认识么?咱们俩关系都这么近了,你却从来没说过带我回家。今天,我到要问问,国梁你到底打算拿 我怎么办?” 许国梁心不在焉地看着饭店大门,吞吞吐吐地说:“也不一定是我妈,我妈一贯是留长发的。咱们见得那人是个短头发。” 徐璐媛听了这话,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也不想继续委屈下去了,就冷笑道: “许国梁,你当我是傻子呀?我不认识你妈,难道还认不出董香香么?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董香香现在就住在我们家旁边的狗尾巴胡同里呢。她早就跟那房东相好上了,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许国梁听了她这话,眼睛都瞪圆了,他忍不住伸着手指着徐璐媛,质问道:“你,你,你居然知道香香在哪里落脚,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妹今年才刚十八,又能分得清什么?她一生气就跑出去了,也没 回家,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你担得起这责任么?” 徐璐媛听了这话,脸都快气歪了,破口骂道:“董香香都已经成年了,还在大街上做点心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她又能出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了,好让你跑去求饶,然后再去求董香香回头嫁给你么?你觉得可能么?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 谢时燕可是我们哪儿有名的人物,名门之后,学识又好,人又有本事,又会赚钱,还重情重义。就算10个你许国梁,也比不上人家。” 许国梁听她这么夸那个谢时燕,心里受了很大刺激。于是,口不择言地还口道: “是,我许国梁是没本事,我许国梁就是个大混蛋。那你徐璐媛这么优秀,倒是听了你妈的话,早早离开我呀。犯不着一边把我说得一文不名,一边死赖着我,就是不肯分手。 你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千万别说你爱我,连身子都守不住,你哪里配说什么爱情? 在我之前,你早就不知经了几手。当初你就是看我是个没有见识的乡下人,就死缠着我不放,后又百般勾引。 等到咱俩终于成了那些事,你又百般推脱隐瞒,装得好像是把第一次给了我似的。我也就懒得揭穿你。 是,我许国梁的确在你之前,没经过人事,可我并不傻,你都没有落红,做那事又很习惯,我难道还不知道么?我只是一直给你留面子,不想说穿罢了。” 其实,这又放在以前,许国梁还真不知道这些。只是,他当初打董香香的主意,又没能得手。后来,还跟那位同事走得近了。也跟同事的朋友出去喝了几次酒。 他们都是些年轻小伙子,背着人什么都敢胡说八道,自然就少不了女人的话题。有人就说起村子里那些不正经的小寡妇,一旦经了男人,就耐不住寂寞,喜欢到处勾男人的事。 因为母亲也是寡妇,却一贯正直,就跟男人一样顶门立户,一把镰刀弄得好多大男人都怕她。所以,那时候,许国梁很反感风流寡妇这个话题。可他到底是知道了风流寡妇的那些故事。 在大学里,遇见徐璐媛之后,这姑娘又漂亮又有文化,当真就是一朵盛开的花。 一开始,许国梁也没往那方面想,可是徐璐媛待他却越来越热情。特别是年初的时候,许国梁受不住诱惑,就跟徐璐媛成就了那事。 许国梁刚刚二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很快就被徐璐媛捕获了。两人背着家里,也背着董香香,谈起了火热的恋爱。 只是那事做得多了,许国梁慢慢也就发现了,徐璐媛本来就是个风流的人。她不但追求心灵上的自由恋爱,在那事方面也很是放得开。 如果不是董香香找过来,许国梁估计到了现在,还跟徐璐媛处于火热的恋爱之中。只是,陈小英骂徐璐媛的话,倒是一下就把许国梁骂醒了。 细细想来,徐璐媛可不就是小破鞋么?她在许国梁之前,早就经历了男人,身体上也守不住,所以当初才那么费尽心机的勾搭他的。 而许国梁现在却要为了一个别人口中风流小寡妇一样的货色,放弃自己那青梅竹马,人品正直的小妻子。 母亲也断了他的供应,让他这在这半年里,过得苦不堪言。 所以,许国梁一直都挺窝火的。他逃避似的,并不想带徐璐媛回家。他也不想把这件事,在母亲面前摊开了说。 于是,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初。 徐璐媛咋一听许国梁拆穿了她,小脸变得惨白。她紧咬着嘴唇,无声地流着眼泪,半响都没能挤出一句解释的话来。只是作出一副受了委屈和悔辱的样子。 这要是在往常,许国梁看她这样可怜,早就忍不住哄她劝她了。可是,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却回荡着,别人说过的小寡妇勾搭男人的那些计量。他们说那小寡妇,不仅跟支书睡了,还睡了村上的会计。几乎村里有头有脸的,能帮她办事的,她都可以睡。年轻力壮的小 伙子她最是喜欢的。也有人说,她连那六十多岁的老村长都睡了。许国梁呆呆地看着徐璐媛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孔,想着她也曾经下过乡。在那粗俗野蛮的漠北,徐璐媛这样娇嫩的姑娘,要想返城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她又要睡多少男人呢?现在他们之间这样炙热的爱情 ,又是徐璐媛的第几手? 只不过,许国梁到底是明白事理的读书人,他知道发生在徐璐媛身上的事情,是整个时代的悲剧。并不是徐璐媛自己能够选择得了的。所以,他其实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只是他清清白白的一个读书人,要接受这样一个风流小寡妇般的伴侣,多少还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更何况还有个董香香那样乖巧守礼的前任未婚妻做对比。 他们这段感情就越发显得不堪了。 有时候,许国梁也会从睡梦中惊醒,他也曾后悔当初是着了什么魔呀? 只是,许国梁到底是带着一种书呆气的天真和善良,都跟徐璐媛那样了,他也不能真的丢下她不管。 最终,许国梁还是叹了口气,上前拉了徐璐媛一把。“好了,你也别哭了。我暂时不带你去见我妈,其实是为你着想。我妈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乡下女人。她可不懂什么自由恋爱,也不会体谅你对爱情的勇敢追求。她见了你这种勾搭了他儿子,气跑了她闺女 的小狐(狸精)、女人,我妈气急了真会抄镰刀砍人的。” 徐璐媛本来就没理在先,见许国梁都低声下气地过来哄她了,也就借坡下驴了。 其实,她也心虚的厉害,她当初的确没有守住身子,还流过孩子。只不过那是为了她心爱的男人,后来那男人回城了不再联络她了。徐璐媛才心灰意冷,拼着命考上了大学。 倘若在之前,徐璐媛是看重许国梁家里有钱,人也老实。那么到了现在,她是真被这男人近似愚蠢的善良给打动了。在这样一个保守的时代里,有几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有过不清不白的历史呢? 许国梁却无心想太多,低着头就快步离开了那家饭店。 很多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便宜都占尽了,他还真没脸继续卖乖。现在他所希望的,不过就是母亲和妹妹都好。千万别因为他的错误,耽误了什么就好。 其实,说起来有些可笑。许国梁离开家的时候,明明对董香香一片真情。现在,他却又为了徐璐媛甘心放下了尊严。 爱情,还真是个解不开的谜题。 …… 许母和董香香并不知道许国梁曾经来过。两人饱餐了一顿美食之后,下午还要继续东奔西跑。 到了下午四点多,接待点基本已经定下来了。董香香的婚事也跟谢家谈得差不多了。所以,许母打算隔天早晨,就回小西庄去了。到底她还有一大摊子事呢。 当天晚上,谢家又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只不过,这一次,食材都是许母买来的,只是借用了谢家的厨房,她还把老太太都给请了出去。就只许母带着董香香两人忙和着,做了一顿像模像样的晚饭。 上桌后,许母再次感谢谢三和老太太对董香香的照顾。 她很清楚,谢三当初好心地伸出了援助之手,才有了今天董香香和他的缘分。所以,许母虽然之前跟谢三说话不太客气,心里却很感激他。 现在,就只是希望,等他们结婚之后,这女婿也待董香香一直这样好。当然,她肯定也会为自己闺女撑起来的。 不同于第一天的冷硬蛮横,许母在谢家的最后一天,众人反倒放松了很多。 就连谢三也终于给丈母娘敬了酒。许母笑眯眯的接过来,态度别提多和气了。一点都不像她第一天来时那样张牙舞爪的。 到了晚上,母女两个并没早早就睡了。许母自然还有很多话要嘱咐董香香。也说了很多过日子的道理。 董香香都老老实实地听了应了。 到了后来,董香香终于忍不住,同母亲说了心里话:“妈,我和哥现在都已经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生活了。您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自己了?倘若真要遇见了合适的人,就干脆一起过日子吧!” 黑暗中,许母听了这话两颊都涨红了,她有点恼羞成怒,就抬手打了董香香屁股一下,嘴里骂道: “你这死丫头怎么编排起你妈来了,也不怕别人笑话。我这么一个半大不小的老太太了,还嫁什么人呀?这丫头就会胡说八道。”董香香却固执地说:“笑话就让人笑去吧。我跟我哥这事,已经够那些人笑好几年了。倒是您今年才38,还年轻得很,怎么就老太太了?难道下辈子您就要继续一个人冷床冷灶,孤零零地过活吗?现在已经 是新时代了,不讲究谁为谁守着。过日子,还是个人过个人的,自己怎么好就怎么来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辈子过得好的缘故,董香香有时候就忍不住想,上辈子如果不是她那么较真,心里那么多怨愤。她和谢老头是不是也能成就一段姻缘? 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候,谢老头说不定真的就对她有点意思了。只是这人一贯口是心非,又总怕自己命不好会带累了她。所以,他们才做了10多年的朋友。 董香香想起这些就觉得很遗憾。所以,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母亲也遗憾下去。她希望母亲可以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才耐下性子,这样劝她。 许母听了董香香这话,心里“扑通扑通”乱跳,马厂长的身影一下就映入了她的脑海。其实,就算她再怎么不承认,她也知道老马一直对她照顾有加,还很欣赏她。作为过来人,许母自然知道,老马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因为性情不和,老马的妻子也去世了很多年。而许秀兰的男人也早早就过世了。两人经常合作,情义相投,人也都很正直可靠。倘若真要再婚,也 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只是许母一直很在意别人的看法。生怕有人说她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正经。或者晚节不保什么的。 所以,这事也就一直没有戳穿,她和老马也就以好朋友以及合作伙伴的方式相处。 直到今天,董香香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许母才忍不住想,好像真的不能让老马继续等下去了。不然就太亏待那个男人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耳朵根子软,在意人言,就要继续陪着她蹉跎下去? 当年,许秀兰跟国梁爹结婚的时候,还很年轻。她男人待她真好,所以在那人去世的时候,所有人都劝她改嫁,她却咬着牙硬抗了下来。 那时候太忙也太辛苦,也没时间好好教孩子。所以,许国梁才出现了偏差。可是不管怎么说,孩子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还考上大学了。 她是不是也应该从苦熬中解脱出来了? 现在,有个男人真心欣赏她,喜爱着她,尊重她,理解她。她是否也应该回应这段感情,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许母心里到底是犹豫了。 听着董香香断断续续地用温和的语气劝着她。人生就是为自己而活的,然而她其实并不亏欠老许家什么。 女儿的话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敲打在许母的心里。她的心也慢慢地变得柔软而又松快起来。 果然,还是女儿知道心疼她。就这样她也慢慢地敞开了心扉。 母女俩就这样,聊了半宿的私房话。 许母到底没有直接说出她和老马的那些事。只是告诉董香香,如果在城里出了什么事,就去找老马的朋友帮忙。那是一位老公安,认识人广,人也足够活分。看在老马的面子上,他一定会帮董香香的。 董香香点头应了。两人这才倒头睡去。 到了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早饭是谢三特意早起,买来的豆汁豆腐脑油条。 许母喝不惯豆汁,就吃了一碗豆腐脑。 吃了早饭,许母要回小西庄去了。 昨天的时候,许母其实就对董香香说过了,不要她去送了。可是,今早吃完早饭,许母却突然改口了。 “香香,要不你还是去送送我吧!我思来想去,咱们母亲俩又要很久不见了。这离过春节还早呢。” 董香香自然是很乐意了,笑眯眯就答应了。 谢三倒是也想跟过去送呢,却被母女俩异口同声的拒绝了。董香香就笑着对他说:“这是我跟我妈的私事,三哥你就不要来了。” 看着他们感情这么好,许母到底是有些放心了。 最后,母女俩也没骑车就走着离开了。 一直走到公共汽车站,好不容易上了车,还到昌平的换车点,许母提前好几站,就突然对董香香说:“咱们下站就下车吧。” 董香香就跟着许母下了车。董香香在车站东张西望,还以为许母要去买什么东西。却听许母又说道:“就在这里先等等吧。” 董香香虽然很好奇,却也没多问什么,就陪母亲在路边继续等着。许母始终沉着脸,也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凝重不自然。 因为昨天刚跟许母聊完,董香香也没想太多。所以,就自得其乐地打量着过往的人们。 又过了一会儿,就见马厂长提着包,急匆匆地从一条胡同口走了出来。 在车站的众多人中,他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许秀兰同志。刚想开口打个招呼,就见董香香那丫头,也站在她母亲身边呢。 一时间,马厂长心里多了几分惊喜。许秀兰同志该不会终于下定决心了吧?不然,也不会把她闺女带到他们事先约好的地方来?她这是想让他们正式见个面么? 第58章后续 董香香一看见马厂长,心头就是一惊。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昨天,她还说要支持母亲开始新生活呢,现在细想起马叔待母亲的态度,还真是合适的人选。 想明白之后,董香香就笑着跟马厂长打了个招呼。“马叔,您也在京城呢?” 马厂长是个精明的人,看董香香这态度,自然就明白了她是支持他们在一起的。于是,也笑着对董香香说,“总算是谈开了吧?我早就劝你妈赶紧来京城看看你。香香,你这丫头可把你妈急坏了。” 董香香一脸愧疚地说:“这次是我太不像话了,还好我妈没有跟我计较。对了,马叔,您是要跟我妈一起回县城么?” 马厂长很坦然地说道:“是呀,我刚好过来开会,我们一起回去,路上也好多个照应。” 董香香笑着说:“有个照样就好。马叔,那就麻烦您好好照顾我妈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严肃。马厂长也听出了里面的深意,于是却点了点头,很诚恳地说。 “放心,香香,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他这是很郑重地作出了一个承诺。 董香香听了这话,自然也就笑开了。因为之前合作过,她还是很放心马厂长的为人的。 听了他们这些含着深意的话语,许母脸都涨红了。虽然,她肯带董香香过来见马国文,的确是有挑开的意思。可是,却没想到这两人一见面,就这么默契地做出了承诺。 一时间,许母觉得很尴尬,就骂了董香香一句。“这孩子乱说什么呢?你妈这么大的人,哪里需要别人照顾?” 董香香只是笑笑,也不还口,脸上还带着很明显的祝福。 马厂长也看着她笑了。 两人就这样当着许母的面,完成了一次心照不宣的认亲。 许母实在受不了他们在大街上就这样乱说话,于是干脆就催促着马厂长,赶紧回昌平去吧。 马厂长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对董香香说了句。“香香,你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叔进城来开会,再过去看你。” “好呀。”董香香笑眯眯地点头应了。 许母显然很急,推了马厂长一把就走了。 两人都走出去二三十米,董香香才突然又喊了一声。“妈。” “干嘛?”许母红着脸地转头看她。 许母其实刚刚38岁,身上带着一种成熟的朴素美。她年轻时也曾有过不错的容貌,只是在田间和灶台上都被时光蹉跎了。 直到此时,害羞装点了她的脸,爱情让她整个人都鲜活美丽了起来。青春似乎也快要回来了。 董香香深深地看着这样美丽的母亲,然后突然开口说道:“妈,您回去以后一定好好保重。只要您过得好好的,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其他的就都不算什么事。” 说完,她的脸上还扬起了一抹傻气的微笑。许母只觉得在闺女笑得那一瞬间,四周的一切都暗淡了下去。她的小闺女还真是漂亮的像朵花,偏偏她的心里也是这样透亮又温柔。许母现在只希望,女婿以后也能多看看香香的好,结婚后能尽量待她好 些。 许母到底做不得太感性的事,也说不出太斯文的话,只闷声对董香香说道: “知道了,这小丫头子,还为你妈操心呢?我这么大的人了,自然什么都晓得。倒是你,以后留在城里好好过吧,别再做蠢事了。” 董香香也笑着应了。“我和妈都会好好的。” “那我走了!”许母扬起眉说。 “一路顺风!”董香香还在笑。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母女俩突然停下来,这样隔老远说话,或许一开始引起了路人的好奇心。只是并没有人特不已为了他们停下自己的脚步。自然也没有人关心他们在说着什么。 说到底,怎么样生活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罢了。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许母又看了董香香一眼,就催她大冷天的赶紧回家去。然后,就一转身,跟着马厂长走了。 董香香并没有听话,而是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因为天气冷了,许母和马厂长都穿着呢子做得老款外套,两人就像是相熟的同事,始终都规规矩矩地并排走着,中间还留了一段安全距离。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距离的关系,董香香就觉得母亲和马叔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突然,有个调皮的男孩飞快地从人群跑过,狠狠地在许母身上撞了一下。许母身子顿时就歪了,眼看着就要摔倒。 董香香下意识地想跑过去,却发现马叔已经一把拉住了母亲手臂,又把她拽了回来,还帮她平衡了一下。他一脸急切地问:“怎么样?秀兰,脚有没有扭到呀?” “没事。”许母闷声说道。 短暂的调整之后,两人继续并排往前走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然而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也没了。 董香香突然觉得,她这辈子过得可真带劲。 不只是她有了小谢老头,就连母亲也有了马叔,他们这对普通平凡的中年人,大概也能互相陪伴地走过这一辈子。 …… 那天,董香香已经忘了她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一路上,她的心都在哼着歌,脚步也格外轻松自在。 身边不断有着各式各样的行人,她却只觉得岁月静好。 下了公共汽车,董香香就发现谢三居然在车站等着她。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董香香很快小跑过去,开口就问。“这天多冷呀,谁要你过来等我了?” 谢三却面不改色地说:“我没等你,只不过你们一出门,我也去别人那里拿东西了。也是刚回来,就在你之前下的车。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走,你也跟着下车了。”董香香听了他这番解释,嘴角直抽抽。明明都被戳穿了,这人却是嘴不对着心,死活都不肯承认。不过,董香香心情好,也懒得和他继续掰扯了。于是,就拉着他,哼道:“既然这么巧,那我们就一起回家 去吧。” 谢三却没动,而是把从包里,拿了一条围巾出来。在董香香的头顶一兜,又细细地围在她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 那围巾一看就是新买的,绿色的,料子也好,看起来就蓬蓬松松的,很温暖,而且还出奇的长。 谢三这一上手围围巾,一下就把董香香这个18岁的姑娘,变回了小西庄的小媳妇。 董香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埋怨道:“你又乱花钱了。” 谢三却说:“是陆洪英的朋友从广州那边带回来的,说是女人们都很喜欢,我就让他帮忙留了一条。这一看,果然很适合你。” 董香香听了这话,就更抽了。“三哥,你确定么?我们在村里也围这种,买点毛线就能自己动手织了。对了,不然,我也给你织一条吧?” 谢三瞥了她那双小胖手一眼,淡淡地说道:“算了吧,还是不要了。你现在该拿起课本好好念书了,别把心思浪费在别的地方上。到了明年,你还得参加高考呢。” 董香香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圆了,鼓着腮帮子就问他:“三哥,你被我妈怎么了?这几天,她一直跟我念叨一定要念大学,好不容易我妈刚走,怎么连你也开始念叨了?” 谢三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严肃地说道:“你妈说得本来就对,难道你不想考了?” 董香香摇头道:“考,我自然会考上大学的,总可以了吧!” 她说完,就想扑过去,抱他的手臂。 还是谢三够警惕,轻轻地挡了一下,又推了她一把,嘴里说着:“赶紧回家吧,别再大街上贫了,再让人家看了笑话。” 董香香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大马路上,闹得太过分,会被人骂不正经,当成流氓的。 两人很快并排向着胡同里走去,他们的身子笔管条直,走路的姿势也是一本正经。 直到拐弯走到了狗尾巴胡同里,谢三才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下一刻,董香香的小胖手狠狠地反握回来。两人的心里都跟开了花似的。 …… 因为要去考大学的缘故,董香香就得把大部分的精力用在读书上面。所以,她就不适合在铺子里看店了。 于是,谢三就想着给她找个看铺的伙计。这种人脉方面的事,他自然要找陆洪英说了。 陆洪英这几天,没少听谢三的笑话,只是没敢登门。 狗尾巴胡同里早就传开了,说是董香香母亲来的时候,老谢家打得都快拆房子了。左邻右里传的话什么都有。 大家公认的就是,董香香的妈是个极厉害的农村女人。发现谢三勾搭她闺女处对象之后,就打上门来,把谢三揍得皮青脸肿不说。又骂得他狗血喷头。 没办法,生米都煮成了熟饭,最后只能尽快定下婚事,以防丢人现眼。 等谢三来到陆家之后,陆洪英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谢三。然后,嘲笑道:“唉,脸不是没肿么?街上的人怎么说你被你丈母娘揍成五眼青了?” 谢三抽了抽嘴角,骂道:“你听那些话废干嘛,那些人都没有个正经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八道。咱们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陆洪英却摇头道:“先说完不正经的,我才听你说正经的,不然我可不管你的正经事。” 谢三没办法,只得把许母过来的事,挑挑练练说了一些。 陆洪英听了,大为惊奇。“这么说,你丈母娘过来之后,把你媳妇收拾了一顿,倒是对你算是不错了?” 谢三抿了抿嘴角,淡淡地说。“倒是也骂了我一顿,说我年纪轻轻还迷信,不能跟香香一起好好过,就叫我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分明带着些许的兴奋。 陆洪英也为谢三感到高兴,嘴里却骂道:“该,你丈母娘就该骂你一通,让你好好醒醒脑子。早就跟你说别学那神棍的做派,你偏偏就是不肯听。对了,你们家那对小狮子怎么到现在还空着呢?” 谢三撇了撇嘴角说:“自然要找到最好的,请回家里去,普通的不要也罢。倒是你别再瞎扯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呢。” “什么事,你倒是说呀?”陆洪英挑眉问道。 “这不是答应我岳母,要让我媳妇念大学么。要考上大学自然要看书的,那她肯定就不能盯着铺子里的点心买卖了。 我们家老太太倒是想帮着看铺子,我媳妇又不让,怕她太辛苦。你看能不能帮我找个合适的人呀?工钱都好说,只是人须得靠谱些。你知道的,那小铺子就是我媳妇的命根子。” 陆洪英又问:“那你有什么条件没有?说出来我听听。” 谢三想了想,就说:“其实,我心里倒有个人选,你帮我参谋参谋,觉得成就找人过去探探口风吧。” “谁呀?”陆洪英问。“就是你给我找的第一个房东,丈夫刚刚去世的那位马大姐。她那人我看着还行,性格爽利又泼辣,看着就厉害,却难得明事理。她现在不是正愁生机么?如果她能过来帮忙,倒也合适。”谢三就把自己的 想法跟陆洪英说了。 陆洪英听完,半响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谢三一番,都把他看得发毛了,才叹道: “谢老三你这人呀,性子是真讨厌,嘴巴是真不招人待见。可是这人品还真是……得,我去帮你问问那马大姐吧。对了,这事你也跟你媳妇好好说说。别让她误会什么。” 谢三瞪他一眼,很爷们地说道:“我媳妇最是随和大方,她能误会什么?我之前早就跟她说了。” 陆洪英刚想喝茶,就又把茶杯狠狠地拍在桌上了。不然他喝了也得喷出来。他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谢三,随口骂道: “你还别跟我面前来这一套?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么?你嘴上再横再怎么厉害,你们家的事还不是都要你媳妇同意?” 谢三却不以为意地说:“大事当然我做主了,小事么,我宠她一宠又何妨?” “你快闭嘴吧!你以为我能信么?谢三你这人也就在外面继续横吧?在家里指不定什么怂样呢。哼!”陆洪英又把谢三从头到脚鄙视了一遍。 谢三倒也难得没反驳他,两人又聊了两句,就各忙各的去了。不管怎么说,看铺子的人选暂时就这么定下了。 又过两天,陆洪英就带信过来了。 “那位马大姐一听说,你要请她看铺子,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因为对面住了个疯子,她家铺子到现在也没能租出去。她还跟对面吵了一大架。我去的时候,她正在家里为了生计发愁呢,也算都赶巧了。” 谢三听到这个消息,就把董香香叫过来当面问了。董香香在外面,自然是特别给自己男人面子。就软软地说:“三哥,你看重的人肯定不会错,你定下就好。” 谢三这才得意地看了陆洪英一眼,随口道:“那就叫她尽快过来看铺吧。香香先带她几天试试再说,合适就留下。我已经给香香报了个学习班了。”陆洪英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嘴里应下了,转身就离开了。 第59章念书 陆洪英离开后,董香香才忍不住问谢三:“我怎么不知道学习班的事呀?都这种时候还报学习班,你又乱花钱了吧?” 谢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半点都不心虚。“怎么算是乱花钱呢?那个学习班可都是重点高中的老师,你现在插进去算然有点晚,也能跟着同学一起学习。总比一个人在家看书好吧。而且,到时候人家老师会押题的。你好好跟着人家老师学,争取明 年就考上吧。” 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董香香一时间倒也无力反驳。只是她心里多少有点气闷,于是开口问道:“难道我这刚开始的糕点铺子真要放手么?这是我这一辈子的事业。” 其实这些日子,董香香一直都在纠结这事。 谢三瞪了她一眼,有点恨她总是把他忘在一边,于是冷笑道:“董香香你当我是死人呀?你又忘了你有自己的男人可以依靠了吧?你既然嫁了我,我自然替你谋算。这小小一个糕点铺子,自然是我来帮你接手管着。难道说,家里的事由我做主,你心里不高兴是怎么地 ?董香香,你翻了天是吧?” 董香香见他生气了,连忙摇头哄道。“家里的事自然都听三哥的安排。” 他见她这么识相,才又开口道:“那不就完了,这几年,你先好好念大学。省得岳母大人一见到你,就气不打一处来。等过了春节,咱们在请个糕点师傅来不就完了。” 董香香想想谢三哥这话,很有道理。谢三哥也算个难得的明白人,他若用心思,什么事都能处理得好。只是这人性子太过闲散了些。 现在三哥既然肯帮她照顾铺子,董香香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只是又怕耽误了他发展自己的事业。 董香香又问。“可那你的古董书画买卖要怎么办?” 谢三却皱着眉头说:“我这活计开张一次能吃三年。在你放假的时候,我去收货就是,平时要急事离开一两天,你难道不能回来支应么?” 董香香想想好像很有道理,就笑道:“这样的话,咱们算不算夫唱妇随呀?以后,是不是我也可以跟着三哥一起去收货?到时候,咱们一路走一路看,倒像是旅游了旅游吧?这样想想还真是不错。” 谢三看她笑得傻乎乎的,就笑骂道:“美得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这糕点铺子你又不要了吧?” 董香香撅着嘴说:“反正,三哥会帮着谋划呗!” 谢三眼睛里在笑,嘴里却继续挑拨她。“这丫头,顺杆爬是吧?我也就花费那么一丁点心思,勉强帮你照看一眼。” 哪儿知道董香香却一下就扑过来,抓着他的手说道:“三哥那么聪明,花费一丁点心思,勉强照一眼就足够了。说不定,等我接手的时候,八珍斋就变成了京城里的王牌大铺了呢。”看着小媳妇眼中不作伪的信任和崇拜,谢三肚子里就像喝了半斤蜜水般的舒畅,又好像吃了一大盘子驴打滚。他只觉得心间一片绵柔,甚至想伸手抱抱这个欢蹦乱跳的小媳妇。只是他到底是个守礼的人, 也做不得半点看清她的事,于是干脆伸出手指,弹了她一个脑门。 既然她这么崇拜他,他就把这八珍斋帮她弄起来吧。 董香香诧异地捂着额头,抬眼问道:“三哥,你干嘛弹我?” “哼,没规矩,都说了没结婚前不许动手动脚的。你刚刚又干嘛呢?” 谢三自以为摆出了一副严肃正直的君子样,却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水,能溺死个把人。董香香被他这样注视着,头皮发麻,脸也都红起来了。 她连忙放下他的手,却不好意思再同他说话了。 谢三看了她一眼,就催促董香香去念书了。结果,董香香心跳如鼓地走出了书房,谢三却靠着门上半响无语。心里盘算着,正月里结婚总是不太好的,最早好像也要等到三月份才能办喜事。 可是,他跟小媳妇好像都有些等不下去了?这要如何是好? 不行,怎么能一天到晚想着结婚孩子热坑头呢?他需得拿出读书人的风范来,悉心教导年幼稚气的妻子,顺便给她做个好榜样。谢三暗下决心。 董香香再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谁欠三哥钱不还似的。她几次想上前劝他钱财是身外物,却始终没来得及开口。因为谢三哥动不动就在她面前,转身而去。每次都身子站得直直的,步子也走得无比坚定。 弄得董香香一头雾水,实在弄不明白谢三哥这是又犯什么毛病了。 …… 好在隔天那位马大姐也就来了,工钱和工作时间也都谈好了,马大姐对这待遇样样都满意。自从她丈夫去世之后,她和婆婆苦苦度日,生活总算出现了转机。所以,马大姐十分珍惜这份工作,接待客人的时候特别热情。干起活来也格外的卖力。她也是乡下嫁过来的媳妇,也属于身大力不亏那种类型。所以,很多时候看着董香香那么瘦小,一遇见力气活她就很 自然地接手过来。 董香香就觉得马大姐的际遇和性格,都跟母亲还真有点像。自然就愿意看待她。几天接触下来之后,就发现两人格外合拍,于是就真把马大姐当自己人看了。 月底的时候,董香香就跟谢三商量给马大姐涨了工资。马大姐心里自然感激他们这份照顾。 于是,家里的这摊子事,总算有了着落。董香香自然开始把心思放在了学业上。 谢三给她报的学习班,董香香怕浪费钱,就一期不差的跟着去读了。班上的同学年纪没有太小的,都是屡败屡战,立志靠考大学改变命运的有志青年。董香香和这些人在一起,很快就被同学的执着和热情打动了。从77年到79年,有人已经三次没中,却还在继续努力。有人已经二十八岁,说是等到三十再考不中的话,也就死心了。那么在三十之前,在拼 两年又何妨? 在这样一群勤奋上进的同学中,董香香心里还真有些后悔。只是自怨自艾也没用,不如从头再来。 董香香很快就加入到这些还要工作,只能在业余时间念书的同学们中间来。 那段时间,董香香也很努力。她这种认真学习的态度,受到了同学们的肯定。有位26岁的大姐,很喜欢跟董香香聊天,课业上也喜欢跟她讨论,还给她提供了之前的复习资料。 董香香是要报文科专业的,她本来就擅长背东西,高中时基础知识打得也比较牢靠。所以,很快就在学习班里很快就展露头角。 别人向她请教问题,董香香也不藏着掖着。她这种厚道的性格格外地招大家喜欢,慢慢地,也就和同学处得越来越好。 虽然在学校里过得很得意,可是在家里就发生了让董香香感到很挫败的事。 她不会的语文题目,谢三哥居然拿起卷子,看上两眼就轻易给出了答案。那些历史古籍典故,谢三眼皮都不抬,就能随口道来。那些古人名言名篇,他也信手拈来。这人连《出师表》都能倒背如流。 董香香这才知道,原来他说会督促她考上大学,绝对不是说空口白话。这人除了迷信意外,在文学历史上面,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大家。尽管初中毕业,他就辍学在家,当无业游民了。 董香香没办法,也说不过他,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了谢三哥的再教育。那人罚她抄书,也暗搓搓地忍了下来。与此同时,她却暗下绝心,大学干就念个文史类的专业得了,咬牙学上几年,把书念好了,到时再来跟谢三哥叫板死磕。到时候,她也罚他用毛笔字抄书,也要反过头来刺他,“你怎么读书的,这段历史明 明是这样的!”董香香正在胡思乱想着。坐在一旁吃点心喝茶的谢三却突然冷笑一声:“董香香,你干嘛呢?你又在走神了。你可是考生,不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不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念书,你真能考上大学么?79年的 考题太简单了吧?还是你撞上了大运?” 董香香抬起头,一脸哀怨地看着他,这是什么男人呀?明明平时都很正常,怎么一进书房里,这人就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更让她无语地是,就连书房里的布置也全都变了。完全不见从前的书香,反而处处充满了杀气。 此时,她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悬挂着一张行云流水的毛笔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往左看是一副“破釜沉舟”,往右看是一副“背水一战。”那字大得恨不得能从画框里戳出来,狠狠地戳进她的眼里心里。 董香香此时已经不是后悔可以形容的了,她就觉得如果不考上大学,以后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 在董香香念书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 高中期末考试的时候,学习班也暂时停课了。董香香只得回家读书。 又因为八珍斋的名声都出去了,所以铺子的生意格外的好。董香香干脆就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糕点上。 倒是谢三哥每天都抽出一段时间,看着董香香读书。董香香被刺激的够呛,两人又开始了吵吵闹闹、神神叨叨的日子。 眼见着1979年份即将走到尽头,1980年一月正式到来了。许母没有再来过京城,只是一直跟董香香通信联络。 在信中,许母终于放下心里负担,坦白了她要跟马厂长重组家庭的事。 董香香很快回信,表示了对母亲的支持,并且鼓励母亲彻底从心里走出来,她有权利获得本该有的幸福。 日子就在母女俩的书信往来中慢慢走过。 后来,马叔进城办事的时候,还特意过来看望了董香香。谢三也知道他和许母的关系,自然对他特别客气,一路把他迎回家,也跟着董香香一口一个“马叔”地叫着。 马叔对谢三这个一表人才,颇有城府的未来女婿,还是很满意的。他来的时候,带来了两只熏兔子,两只风干鸡,和一片腌制好的猪肉,都是上好的农家肉菜。一看就知道,是许母的心意。 董香香看着这些东西,微微皱着眉说道:“这也太多了,您着这么多东西,路又远,实在太辛苦了。”马叔见她这般体谅他,就笑着说道,“我也是赶上了厂子运货的车。不然还真不敢把这些东西带来。你妈她到底还是不大放心你。说你长这么大都没在外面过年,所以,特意嘱咐我送过来的。说是,你自己 会料理些吃食。” 董香香点了点,又忙问道:“近来您和我妈都挺好得吧?没出什么事吧?”马叔就笑着说:“挺好的,也没什么大事。到了年底,你们那瓜子厂,还准备大赚一笔呢,你妈也很忙,所以不能亲自过来看你了。不过,你妈捎来话,让你们年初二就回去,见完村中族老走过礼,最好三 月份就办了喜事。你妈说,最好别再拖了。” 听了结婚的事,董香香有点害羞地看了谢三一眼。谢三立马回道:“我和香香初一大早就回去,只在家里守个三十。” 马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早回去也好。” 他早就跟许秀兰同志商量好了,等忙完了闺女的婚事,他们就张罗自己的事。 闺女的婚事自然是要大办的,至于他和许秀兰同志的事,就没必要那么张扬了。 他们都是低调内敛的人,年纪也都已经不小了,并不打算把再婚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只要三五个较亲近的人,过来坐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 …… 马叔既然来了谢家,自然要留在家里吃顿饭的。 中午的时候,董香香在厨房里帮忙,准备好好露一手。谢三就陪着马叔一起喝了一顿小酒。 两个男人一坐在酒桌上,就亲近了不少。天南海北的聊了不少话题。 谢三这才知道马叔原来也是部队出身,有很多性情相投的战友。他这次进京城来不止要看看董香香,也是打算在节前去看看那些战友们,顺便帮帮那些家里困难的。 谢三就觉得马叔这人真是重情义,岳母若是跟他在一起,定是能相扶到老的。所以,心里也为这段缘分感到高兴。 因为马叔也是京城人,谢家辉煌的时候,他多少也听过一些往事。只是现在谢家到底是败落了。想到这些马叔就不禁有些吁嘘。 反倒是谢三自己适应得很好,小日子过得挺舒心。这人心胸也豁达,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马叔打心里就觉得这样一个女婿还真是不错。 一顿饭吃下来,这对未来的翁婿反倒有点心心相惜。 谢三倒是想挽留马叔在家里住一宿,马叔却笑着说道。 “我自己在京城里也有房子,离这里也不算远。平时都没人住,都年底了,也是时候该回家收拾一下了。” 没办法,谢三只得客客气气地把马叔送到车站,见马叔上了公共汽车,他才转头回去。 结果,刚一走进狗尾巴胡同,就见董香香在墙角探头看他。 谢三忍不住吼了一声。“穿军大衣了么,你就往外面跑?再冻感冒了,我就带你去医院挂水,在给你打上好几针!” 董香香听了这话,一溜烟地就跑回家去了,灵活得就跟小兔子钻进草堆子似的。 谢三看见她这样,忍不住摇着头叹道:“都快结婚了,还这么孩子气。一点都不注意身体,这还得管!” 谢三几步走到家里,抓住董香香就到书房里训话。 谢三这人读书多,道理也多,毛病更多。冬天里,就非要把董香香裹成棉球,他才觉得安心。不然就总觉得董香香身体不好,生怕她再冻病了。为了这事可没少唠叨董香香。 董香香也知道谢三哥为她好,自然不会跳起脚来反驳她的话。 只是,有时,董香香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已经提前进入了老夫老妻的阶段。 谢三就是个特别能唠叨的小老头子,偏偏他说什么都有理,她又总是想让着他一些,于是一般都不反驳。不过,哪天她若是气狠了,这男人反倒先软下骨头来,低下了大男人的头,又开始哄她了。 两人就这样小打小闹地,过着红红火火,又充满着无限希望无限憧憬的生活。 在即将结婚的日子里,小董老太太几乎可以料想到,未来三十年,她和小谢老头,会继续这样手牵着手,继续闹下去。大概偶尔还会鸡飞狗跳的。 她也还是会被这男人管着宠着,生气时也还可以耍小性子跟他闹。反正这人是不会放开他的手的。 想想这样的日子,好像并不会觉得腻烦。 比起上辈子一个人孤单度日,有这人陪着可太有意思了。 所以,还是尽快结婚吧! 到时候,她再扑过去,握住这人的手,这人还会一副君子样的拒绝么?还是反手抱住她?倘若结婚后,这人再跟她谈什么守礼。那一定是傻的没救了。她定会恶狠狠地扑过去,先教他一些做人的基础道理。 第60章故人 马叔离开后,董香香继续一边学习,一边和马大姐一起照顾着糕点铺子。她看马大姐可靠又勤快,就教了她一些基本的白案功夫。 马大姐自然是很感谢董香香教她手艺。 董香香却不得不告诉她。“真正的白案厨师要跟师傅学六年手艺,才能出师,我也就只能教你一些皮毛。” 马大姐却笑着说:“我只学点皮毛就足够了,比起做点心,我还是更喜欢卖点心,和客人打交道才有意思呢。” 董香香对此倒也没说什么,马大姐的确是个销售方面的人才。只是不管怎么说,铺子里还是得找个合适的白案师傅。不然,等董香香上大学之后,就顾不过来了。 这年月,过年的时候,人们都喜欢提着点心匣子走亲访友。这半年,董香香又在附近闯出了些许的名声来。所以,春节前夕,来八珍斋买糕点的人突然变多了。 董香香和马大姐也都忙了起来,他们比平日里又多做了一倍的点心,点心的种类也变成了6种,却仍是不够卖。基本上,头天做得点心,一上午就卖完了。 中秋节已经闹过这么一回了,谢三生怕董香香再累病了,就不让她做太多的点心,所以,店里顶多也就只比平常多做一倍的数量。 近几日,八珍斋基本上一到中午就关门了。门外还写着纸牌子“今日点心已售完,欢迎明日再来。”顾客们大多也能理解他们人力有限。 这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八珍斋的点心还剩了一些。 董香香就说:“那不然,马姐,你就把点心拿回家去吧?你们家妞妞不是也很爱吃么?” 马大姐连忙就说:“那怎么行,你总让我往家拿点心又算怎么回事?咱们还是等等吧。” 就这样她们也就没关门。只是两人又到院子里去忙和了。 也就是这么个时候,一个身穿呢子大衣的中年女人,皱着眉头,缓缓地走进铺子里。 进来一看,这八珍斋的小铺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因为窗子开得好,店里显得亮堂堂的,白天都不用开灯。 墙壁上,挂着很有意境的书法字画,顿时就让这家铺子多了几分清雅。墙边还有一张小方桌子,桌上还摆着一只茶壶和几只白瓷杯子。 再加上,这铺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糕点也都摆在前面的柜子上,一共有六个大簸萁,簸萁上还盖着干净的白布。 女人又往前走了几步,马大姐一脸笑容地撩着帘子迎了出来,客客气气地问道: “请问您想吃点什么呀?咱们只剩下豆沙酥饼了,而且也不多了,你要么?” 中年女人抬起头看了马大姐一眼,她那双眼睛就像刀子一样利,眼睛周围还带着细细的皱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问道:“这里是小董的糕点铺子吧?” 这人气场十分强硬,带着一种不容别人拒绝的气质,胆子小的人或许都会敢与她对视。 泼辣如马大姐也不知怎么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只可惜谢三今天不在家。不然放他一出马,直接就把这个难缠的女客人打发走了。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马大姐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是呀,这里就是小董开的铺子,您和她认识呀?” 中年女人并不作话,却反问道。“那小董人呢?” “在里面做点心呢。”马大姐说。 “麻烦你进去告诉小董一声,就说牛大妈家里的人来了,请她就出来见我。”女人嘴里说着麻烦,眼神里却有些不耐烦。看得出她的心情并不好,情绪也有些烦躁。她甚至并不想应付无关的人。 马大姐连忙就向院子里跑去,跟董香香说了一声。 董香香正在拿饼印印饼呢,一听牛大妈的家人过来了,自然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路小跑了出来。 她掀帘子进铺里一看,果然是上次在家属区遇到的那位严肃的大姐。董香香就眯着眼笑了起来,客气地问候道:“牛大姐,您来了?怎么样,牛大妈的病好点了么?” 中年女人皱着眉看了她两眼,嘴里不满地说道:“我不姓牛,我姓肖,叫肖红霞。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鲁莽,下次可别再胡乱叫人了。”“噢,原来您是肖大姐呀,那还真是我搞错了。”董香香一脸歉意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因为她这种尖锐带刺的态度就远了她,或是惧怕了她。反而是笑眯眯地又上前几步,继续热情地招待她,顺便打听牛大 妈的事。肖红霞一看董香香这副笑眯眯的样子,顿时就觉得跟她母亲有几分相似之处。这两人都是上赶着跟别人说话的性子,也都那么心宽爱笑。而且都有一副热心肠,见了生人有事,也都愿意凑上前帮一把,完 全不怕吃亏上当似的。 怪不得母亲愿意跟董香香交好呢。上次也是,一吃董香香做得萨琪玛,母亲就改变心意了? 肖红霞现在想想,或许并不是因为那点心做得好吃,而是因为董香香这么个年轻的孩子吧? 想到这里,肖红霞激几乎有点克制自己的情绪。以前没出事的时候,她只觉得母亲身体好着呢,就是有点天真得过了头。那老太太心胸敞亮着呢,从来没见她跟别人置气过。人也开朗,又爱玩爱笑,大家都以为她一生幸福,晚年也过得很好。却不知她 心里藏着那么深沉的伤痛。她是如此地思念着她们的父亲。 董香香见她情绪有些绷不住,连忙就把肖红霞请到旁边的小桌上坐了下来,又端了一盘点心,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肖红霞也没跟她客套,捧着茶杯就喝了一大口,茶水一下肚,她的身体就温暖了起来,情绪也缓和了下来。 她有些压抑地看了董香香一眼,缓缓地说道:“我母亲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开始的时候,老太太连手术都不愿意做,我们做儿女的怎么劝她,她也不愿意听。非说命该如此,何苦再去强求什么?又说她都六十多的人了,我们这些子女也长大了,她也是 时候该去见我们的父亲了。 说来也怪,那天我就把你做的点心拿过去给老太太吃。老太太吃了你的萨琪玛,不知怎么得突然就笑了。还说你做得果然跟她吃过的京八件都不一样。 然后就改了主意,答应接受手术治疗。手术倒也算是成功,但是恢复的并不好。医生说她并没有多少求生意识,在她心里,甚至觉得死了也没什么。”肖红霞作为家中长姐,因为父亲早逝,她从小就尝遍了人情冷暖。懂事后,就知上进,又懂得谋划。这么多年下来,这人身上早就不再有任何柔软了。偏生,她对人对事都带着几分难得的坚持,始终守着 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平日里,母亲和弟弟都说她是个六亲不认的性子。她跟丈夫也是同志般情谊,并没有太多的情爱。几乎可以说,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肖红霞从来就没柔软过。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鼻翼间闻着甜甜腻腻的点心香,看着对面的董香香那张稚气的脸,肖红霞的心突然就变得柔软起来。 董香香还那么年轻,几乎还是个孩子,可是她的眼神却那么从容又温柔,带着种说不出的宽容和体谅。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这么个小不点的姑娘,肖红霞突然就想起了病榻上的母亲。 她终于就忍不住失控了,眼圈都红了,几乎痛哭失声。 “小董,我这次来就是想求求你,再给我母亲做一份点心吧?说不定吃了你的点心,她又能好起来呢。” 董香香见她这样激动,连忙掏出手绢递给她擦眼泪,然后又开口劝道:“大姐,您别哭。给牛大妈做份点心这事,我应下来了。只是不管怎么说,肖大姐,你还是想开着点,牛大妈那边还靠着你照应呢。” 在董香香的安慰下,她的情绪终于再次平复了下来。她也是个有地位的人,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有些尴尬。 董香香很识相地给她留下了独处的时间,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去院子里,找马姐了。 董香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牛大妈做一份京八件。 只是京八件也分酥皮大八件,奶皮小八件,酒皮细八件。单单大八件又分头行、破皮、酥皮三种,共25个样式。其他的奶皮,酒皮也有不少种。 至于要给牛大妈做哪种京八件,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董香香就在院子里绕了两圈,一边走一边想着。直到走到三哥的书房前面抬头一看,董香香才想起三哥在家的时候,每次都借着养眼睛的功夫,站在窗边偷偷看她。他还以为她没发现呢,其实,哪一次不是她也再偷偷看他呢?只不过她总是装作不知道 罢了? 想到谢三哥,她的心里突然充满了柔情。她虽不知道,牛大妈的老伴每次带点心回家都在想些什么。可董香香却知道,她每次拿各种点心喂三哥吃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忽然间,有个念头电光火石一般在董香香的脑海中闪过,却被她一下子抓了个正着。她终于知道该做怎么样的京八件给牛大妈了。 那京八件做起来到不算麻烦,只是馅料实在不太好配,材料也多。有玫瑰豆沙、桂花山楂、奶油栗蓉、椒盐芝麻、核桃枣泥、红莲伍仁、枸杞豆蓉、杏仁香蓉等等。 她就招呼马大姐,去买食材回来。 马大姐听她报了一堆食材,就猜到董香香可能是答应帮那女人做什么复杂的糕点了。她生怕董香香年级小,耳朵根子软,会吃了亏。于是,在院子里就扬着嗓门提醒道。 “咱们现在每天都那么忙,点心也比平时做得多一倍,谢三本来就不愿意让你受累,你还要念书准备明年高考呢,哪有时间做那些复杂的点心呀?” 董香香也知道马姐为她着想,只得低声劝她:“马姐,这事我会自己跟三哥说得。你先去买食材就是了,我自然会想办法。” 马姐也没办法,只得叹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谢三又不同意,你性子也倔,你俩在吵起来。这都快结婚了,多不吉利呀。” 董香香又忙说道:“都是老相识了,三哥若是知道我帮牛大妈做点心,也不会说什么的?” 肖红霞坐在铺子里,自然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又稍微整理了一番,脸色自然变得好多了。 院子里,马姐看了看董香香写食材的那张纸,又皱着眉说道:“你要得东西实在太多了,大过节的,可未必都能买得到。” 董香香就说:“先买着吧,买不到的我再想办法。” 这时,肖红霞刚好从铺子里走出来,对董香香说道:“那张单子给我看看吧。香香,你答应帮忙做点心,已经与我们家有恩了,所需要的材料自然是由我们来准备。” 董香香皱着眉看着她。“这样好么?我要做京八件,八种不同口味,食材还都挺杂的。” 肖红霞听了不禁双目圆瞪:“你居然要做京八件?那可真是合了我母亲的意思。别的也别说了,你只管把做点心需要的材料写在纸上拿给我就好,明天我就给你送过来。” 她既然这样有把握,董香香也只得点头答应了。 于是,又把材料正式誊写在一张纸上,就交给肖红霞了。双方约定,明天中午送材料,后天中午过来取点心。 加工费也是按照多一倍的钱给的。董香香本来想说不需要。可肖红霞却说,他们已经麻烦董香香了,自然要多给工时费。 这人太过强势,董香香自然是说不过她,最后只得点头答应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肖红霞就离开了八珍阁。 这人走了以后,马姐转身对董香香说道: “小董,不是大姐说你。刚才这女人一看就不好惹,你怎么就招惹了她呢?万一,这糕饼做得不好,白费力气不说,反倒还招人家埋怨记恨了。” 董香香想起了牛大妈的处境,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开口道:“我还真不是为了她,只是为了牛大妈,这糕饼我也非做不可。” 她本来上辈子就已经达到了白案大师水准,有经历了10年的糕点修行,所以对自己做得点心非常自信。 她一向也知道自己的点心很好吃。只是倘若她做的点心,真能对一位重病的朋友产生一点积极的影响。那么,也不枉费这些年她在糕点方面的修行了。 马姐见她这么坚决,也不好在说什么。这件事也就暂时定下了。 等到下午四点多,谢三回到家之后,董香香就把肖红霞来店里的事都跟他说了。谢三听了眉峰拢起,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和牛大妈投缘,愿意照顾她,随你心意就好。至于牛大妈的儿子女儿们会怎么样,你倒也不用太过在意。倘若牛大妈吃了你的点心,状态转好,他们自然会 记你这份恩情。倘若吃了没好,你也已经尽力了。至于那些人会不会因此迁怒于咱们?哼,这也完全不需要当心。”说到这里,谢三明显顿了一下,他看了看董香香,才继续说道:“有那王恒挡在前面,一般人家也不敢动咱们分毫。现如今对你说了也无妨,王家过去与我祖父有旧。只是两家走得并不是同一条路,谢家也 渐渐没落了。 我姐插队的地方与王恒的部队很近,一来二去两人就恢复了来往。他就跟我姐相爱了。他们家现在的情况,自然不愿意让我姐进门,就一直卡着他们的婚事。再后来,我姐反倒为救王恒……” 后面,谢三到底是说不下去了。董香香怕他伤心,连忙抓住了他那双细长有力,筋骨分明的大手。 谢三低着头,看着媳妇那双胖乎乎,指肚短粗的小手,原本酸涩的心情也被一顾喜感取代了。真的原来真的有人从手指头开始发胖。 谢三抽着嘴角,忍不住开口骂道:“你这丫头就是死性不改是吧?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你倒好一言不合,马上握手是吧?”董香香见他脸色恢复正常,就厚着脸皮说道:“谁上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呢。再说了,我们不是都订婚了么,握一下小手又怎么了?难不成再过两个月咱们都结婚了,洞房的时候,你也教我背《出师表》 ?” 谢三听了她这么不要脸的话,顿时脸都气红了,他狠狠地瞪了这犟嘴的小媳妇一眼,沉声说道。“简直就是死不悔改,你说得那是大姑娘该说的话么?也不知道害臊。”董香香这边就更加无所顾忌了,她干脆就叉腰做茶壶状,指着谢三说道。“我不过是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才不像你这人似的,总是嘴不对着心。做人一点都不坦白,亏你还自诩为君子,却还没 有我坦荡荡!” 董香香说完就如狡兔一般,灵活地钻出了书房。 谢三被这丫头的作为弄得半响无语。这丫头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动手动脚不说,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挑拨他?当真以为他不敢拿她怎么样是吧? 哼,还新婚之夜背《出师表》呢?这个主意细细想起来还真不错,他就等着新婚之夜,让她背书背到哭了。 谢三恶狠狠地想着,大步走到窗前,光明睁大地偷看着他家小媳妇在厨房里、院子里一阵瞎忙乎。她倒是工作得很投入,只是刚挑拨完,就把扔在一边了。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这丫头肯定不知道,他想收拾她也已经很久了。如果不是他真的够坦荡荡的话,她真的已经很惨很惨了。谢三阴沉地想着。 好在快到春节了,过完春节翻过年就到三月了。到了三月他们就办喜事结婚了。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她还怎么挑拨他?谢三满肚子的郁闷,偏偏他看着董香香的眼神却是极温柔的。 第61章寿桃 第二天,肖红霞并没有来,反倒是打发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骑着自行车把所有的食材都给送过来了。一共十多个小口袋,也就董香香能分得清楚里面都是什么。 董香香接过来一包看了看,就对那小伙子说:“这也太多了,做一盒子京八件用不了这么多的料。莫不是我那纸上写得不够清楚?” 年轻人见董香香这么老实,就笑着说:“我们肖大姐说了,你要的料子太少也不好买,干脆就一样都弄了一斤过来,也不拘着你怎么用,能作出一盒京八件就好。剩下的料子就干脆送你了。” 董香香这才收下了食材,年轻人很快就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董香香为了给牛大妈做京八件,昨天就一直在加班加点地做点心。所以,到了今天,马大姐帮忙看店,董香香就能把手腾出来专心在厨房里忙和。 京八件最重要的还是馅料,董香香制作馅料就废了很大得功夫,用八个大碗装馅料。 等到馅料都差不多了,她又加入鲜奶和面。 等到马大姐得空进厨房时,就看见董香香用牙刷给那小桃子上色呢,顿时便觉得大吃一惊。 “这些也是点心么?怎么跟手工艺品似的?” 董香香也没有理她,只低着头沉住气,弹着牙刷一点一点上色。又过了一会儿,一排小桃子上完色。 她才笑着看向马大姐,开口道:“怎么不是点心呀?这些可是传统的小八件,吃着口味倒是没差。可过去的白案师傅都是这么做点心的。” 马大姐听她这么说,就忍不住在嘴里咕哝了一声。“这玩意也太精细了些,我还是不叨扰你了,你先忙吧!”说完,就连忙转身出去了。她实在怕了董香香这细致的点心了。她走后,董香香低头看了看她刚刚上好色的小桃子。过去的记忆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荡着,有小时候外公给她做得金鱼,小鸭子,小兔子。也有后来,师傅板着脸教她做的面塑。那时候,师傅说,面塑是 白案厨师的基本功。 董香香学了很久,也是一般。到了后来,她依赖各种模具,也倒没有机会用了,慢慢地也把这份手艺放在一边了。她到底做不到师傅和外公的那种程度。 此时,就算做些小果子的面塑,做起来还是极其费劲的。 见识过师傅做得精品,董香香其实对这点心的造型并不太满意,只是短时间内大体也就只能这样了。 想到这里,董香香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师傅看见这些,肯定又会骂她了。不过,她还是决定尽快把这些小点心给做出来。特别是她还借机给谢三哥准备了一份礼物呢,但愿他也会喜欢吧? 想到这里,董香香心里就有点小兴奋,手里的活计也快了不少。 …… 等到下午陆洪英来找谢三谈事的时候,就见谢三面前摆着一碟子小桃子。刚进门的时候,他还以为谢三在大冬天里,买着什么稀罕的果子了呢。结果,上前一细看,才知道那些居然是桃子形状的小点心。各个做得很精致,染色也细致,远远一看真跟小桃子似的。白盘子里大概 放了有七个,第八个被谢三抓在手里正吃呢。 看谢三吃得那么香甜,陆洪英忍不住直嘬牙,他叹道:“你媳妇也太供着你了吧?你才多大岁数,就给你弄了一盘小寿桃吃。”刚说完这话,方想起来不太对。掐指一算日子,才明白过来。“不对呀,原来明天是你阳历生日。三儿,你不是最烦提起你的生日么,阴历生日从来没见你庆祝过。你媳妇又是怎么知道的?还用这种方式给 你庆祝阳历生日了?这也算投了你的喜好。” 他对董香香过阳历生日的做派,突然有点好奇了。然而谢三正忙着吃小桃子,显然不想搭理他。那小子的表情这叫一个享受,这叫一个得意。 不用问,陆洪英也知道这一盘小寿桃,别人一个也别想碰,不然谢三真会跟他急眼的。于是,他只得干喝了杯茶水,润润喉咙才说道: “是这样的,我打算趁着年前,去我在里面的朋友家里看看。” 谢三一边咬着桃子一边问他。“是在里面过世的那位?”“对,我答应帮老常照看闺女的,他闺女今年才15岁,比我家小二还小呢。半年前,我过去看她的时候,那丫头住在她舅舅家,倒还算乖巧。起码,外婆也能看护她一二,也算是不错了。我这次过去也就送 个年礼,顺便看看,那丫头过得好,我也就能放心了。”陆洪英沉声说道。“行,那你去吧,来回顶多两天吧?你家里有我帮着看着呢。不过,你最后还是在周围都打听打听,谁家也不愿意帮别人养孩子,何况那孩子爸爸还死在里面了。”谢三随口提醒他。却连眼皮都没抬,那两 只眼睛始终都死死地盯在那盘子小桃子上。 陆洪英一看他这德行,也懒得在跟他说什么了。他要是骂谢三是个吃货,这人是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惹急了的话,还会说出一番大道理,反骂他一顿。 所以,陆洪英干脆喝完那杯茶水,拍着桌子就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终究没忍不住,随口骂道: “谢三,你就继续吃你的小寿桃子吧!就跟没吃过馒头似的,德性!” 他骂这句话,就开门掀帘子准备出去了。谢三却不干了,站起来还口道:“得了吧,你这不识货的大英子。普通馒头能跟我这小桃子比么?这可是有馅的,是最正宗的京八件,我媳妇为了给我庆生日特意都给做成小寿桃了。天底下就这么独一份。 你没看出来,每个桃子都不大不一样么?” 陆洪英也不理他,冷哼一声,抬脚就出去了。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刚好董香香喊了他一声。“英哥。” “有事么,小董?”陆洪英停住脚步看着她。 董香香连忙提着一个点心匣子出来看他。“英哥,这是我今天刚做的点心,拿家给三丫头吃吧。” 陆洪英接过来看了一眼包装,忙开口问道:“这该不会就是你答应给人家老太太做得京八件吧?怪麻烦的,你还给三丫头带什么?”他虽这样说,却并没有拒绝董香香的好意。 董香香就笑着说:“不麻烦,我给牛大妈做的时候,顺手就多做了几份。最好的自然就挑出来给牛大妈了,剩下了就大家分着吃了吧。这不是刚赶上过节么?” 陆洪英很感谢她这份情谊,就笑着说道:“那还真好,我替三丫头谢谢你了。” 董香香笑着说:“客气什么,你跟三哥都是朋友。” 说完,陆洪英提着那点心匣子就想走,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停下来问董香香。 “小董,这京八件还有富裕么?能不能在给我拿一盒呀?我明天就去外地探亲戚了,那家小女孩一年到头都未必能吃到一嘴零食呢?” 他说这话挺让人心酸的,董香香连忙点头说:“有,英哥,你先等等,我给你装去。这盒子里不止有京八件,别的点心我也会装一些,要凑一盒子。所以,你多等等。” 陆洪英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在这等着。”董香香说完就去厨房里装点心了。谢三干脆就端着那盘子小桃子从屋里走出来,一边吃桃子一边看着陆洪英,嘴里还淡淡地说着:“大英子,回家赶紧尝尝京八件吧,省得你这么没见识,连桃馒头和宫廷点 心都分不出来。” 陆洪英实在受不了这人,于是忍不住反唇相讥。“我又不是你,大老爷们喝酒吃肉也就完了,我才不爱吃这些丫头们才喜欢的点心呢。我拿那点心,是要给老常的闺女送去。” 谢三冷哼一声,骂道:“装,你继续装,你又不是没吃过我媳妇做得点心,现在又说这种话了。”他还假意向厨房里吩咐道:“香香,不给他装点心了,看他拿什么过去看亲戚。” “得,你谢三变抠门了,既然不愿意给,我陆洪英还不要呢。”他说着就作势走出谢家大门。 董香香也知道两人是闹着玩的,并没把谢三的话往心里去。很快就装好点心,几步追到大门外给陆洪英送过去了。 送点心的时候,董香香还说:“我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喜欢什么口味?我就把家里的点心都装了一些。一年到头都没有零嘴吃,过年的时候,有一盒点心肯定特别开心。” 董香香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显得温柔又和气。 陆洪英实在觉得谢三家这小媳妇真是不错,大方、体贴、懂事、心眼也好。谢三还真是撞了大运了,才能捡回她来。 于是,也笑着对董香香说道:“行,那这点心我可就收下了,谢谢你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温和了不少。 董香香又说:“你跟三哥也说谢呀?这不都是应该得么?得,我也先回去了。” 陆洪英也笑着说:“那你忙你的。” 两人就此分开了,陆洪英目送着董香香进院里,这才转身离开。 谁想还没走两步,就有人突然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这看到眼睛里,就拔不出来了吧?” 陆洪英一听这话就火了,他转身定睛一看,却是徐璐媛? 陆洪英现在根本不想理她,却只得强忍着不耐问她:“你来这边干嘛?你家不是在两条胡同之外么?” 他说着就往家的方向走去,并不打算放缓步子迁就小个子的徐璐媛。可徐璐媛却加快脚步追上了他,嘴里还说道: “我是过来看看,许国梁有没有来找董香香的?我跟许国梁又吵了一架。” 陆洪英听了这话,就又停了脚步,皱着眉看着她。“谢三跟董香香都快结婚了,两家人也都谈好了。你千万别在这种时候,给人家捣乱。倘若真闹出什么事来,谢三那人你是知道的,他要是真疯起来,什么都敢干。那张豁子家可是受过谢老爷子大恩的,谢 三又是去找张豁子,你可落不得什么好。”徐璐媛见他生气了,只得放软了语气道:“我又能闹出什么事来?这辈子我就只爱许国梁,也只要他一个了。董香香又不跟我抢男人,我又能闹出什么来?只是,我惹得许国梁生气了,自然要找到他把话说 清楚。我本来就无疑招惹董香香。” 陆洪英听了这话,越发觉得徐璐媛的想法有问题。于是,又忍不住说道:“你要堵许国梁也别来谢家门口堵着呀?在许国梁的住处堵着他不就得了?你觉得谢三真的那么怂,能容忍别的男人去他家么?” 徐璐媛却说:“我这也是没办法,许国梁昨天就没回家,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知道他很担心董香香,一直说要来看看他妹妹,别让妹妹在城里吃了亏。所以,我才过来这里等人的。” 到了现在,陆洪英也不知道说徐璐媛什么好了。他只觉得徐璐媛对许国梁的态度好像变了。如果说原本只是喜欢,那么现在就变成了疯狂的,不顾一切地“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曾经喜欢的女孩居然变成这般模样了?不止陌生,就连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通道都堵塞了。他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爱。她却总是眼巴巴地看着他,试图对他倾诉,似乎是想获得他的理解。 第62章闹事 转过天来,肖红霞是亲自过来拿京八件的,董香香还特意给她拿了两盒。 肖红霞打开其中一个点心匣子一看,不禁问道:“这也是京八件呀?这也太精巧了些。”她们家倒是吃过京八件,可真没见过这样的京八件。只见那点心匣子里,铺满了别的点心作趁,上面放着小个的桃子,杏儿,石榴,苹果,核桃,柿子,橘子和枣方子。一个个活灵活现的,让人看着就忍 不住心生喜欢。难得肖红霞这么吃惊,董香香就笑着跟她解释道。“传统小京八件就是做成这样的。这小桃就是寿桃;小杏取了谐音幸福之意;小石榴代表多子多孙;小苹果是平平安安;小核桃是和和美美;小柿子是事事 如意。每一样都有不同的含义。 我这塑形的功夫还不算到家,倘若真正的大师傅来做,这小京八件还能做得更漂亮呢。” 肖红霞听了她这么说,连忙摆手道:“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这手艺还不到家,那要是到家之后,这点心谁还敢吃呀?唉,一看就知道这些点心,肯定废了你很多功夫?香香辛苦你了。” 董香香摇了摇头说道:“你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应该的。而且,既然做了,我就干脆又多做了些,一盒给牛大妈,另一盒您拿回去吃吧。” 肖红霞听了点头道:“也好。对了,我听说你要考大学是吧?以后肯定也没工夫,做这么精致的点心了吧?” 董香香就点头笑道:“这些点心,的确不能拿到店里卖。” 肖红霞本来就对这京八件满意得不得了,知道董香香对母亲这么上心,就更是心生感激。只是她并不是那种和软的人,口里说道:“还是学习要紧些,多念些书总是好的。” “是呀,我家里人也这么说,我妈叫我可以靠个经营类的专业呢。”董香香笑道。 两人多少又聊了几句别的话,肖红霞付了钱,就提着两盒点心离开了。 大概是因为盒里的小果子实在太精致了些。肖红霞走着走着,从手里提着又改成托着盒子往前走了。那她也带着积分小心呢。 这么一盒带着吉祥寓意,又讨人喜欢的京八件,可见董香香还没少费心思。但愿母亲看见以后,也能体谅到他们做儿女的心情,可以对生活重新燃起信心和热诚。肖红霞忍不住期待着。 …… 京八件都送出去以后,就等着过春节了。 因为有谢三看着,董香香也不再一门心思想赚钱了。八珍斋也都只在上午营业,慢慢地顾客们也都习惯了。 特别是离春节越近,买点心的人也就越多,后来大家甚至早早就在店里排起了长队。 二十七这天早晨,顾客们正一边排队一边聊着天一边等着新点心出炉呢。街里街坊的,又经常过来买点心,大家都混了个脸熟,聊的也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大伙正闲谈着,一个年轻的姑娘突然红着眼睛闯进了铺子里,冲着招呼客人的老太太就问了一句。 “董香香呢,叫她出来见我!”她这番做派非常无礼。 老太太一看这姑娘,就觉得她不太对劲,只得沉声说道:“姑娘,她们在里面正忙着看锅呢,你且先等等吧。不然耽误了功夫,一锅饼都烤坏了。” 老太太这也算客气了,说得的话也没问题。可那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急赤白脸地瞪着她,就像是被夹了尾巴的小兽。她那双眼睛早已红肿了,大眼里还蓄满了泪水,就跟人家老太太欺负了她似的。 “不管怎么着,我现在就要见董香香,你让她马上过来见我。她不见我就是她心虚!” 她表面楚楚可怜,对老太太说话却极其不尊重。 这些街坊一见他欺负老太太可就不干了。有那脾气暴躁的大爷,开口就骂道: “这不是就隔两条胡同,小小年纪就跟大英子搞对象的徐家姑娘么?怎么突然就跑到我们狗尾巴胡同野来了?打量着我们这条胡同里没人跟你一般见识吧?街里街坊的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底细似的?” 徐璐媛17岁的时候就是个风流人物,挑得陆洪英那臭小子到处打架生事,被关了5年大牢。可这徐璐媛倒好高中毕业就下乡躲出去了,他们老徐家也不厚道,都跟没事人一样。谁也没说管徐家孤儿寡母的。 谢三这人平时性子极不讨喜,关键时候却真够爷们。那时候,谢三也才17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在家呆了两年,捣鼓着一些大家都不懂的事物。结果,陆洪英出了事,谢三就忙前忙后地帮他跑。没办法,陆洪英还是进去了。谢三又帮着照顾了陆洪英家孤儿寡母的五年,缺钱给钱,缺粮给粮。陆洪英老娘生病,谢三背着给送医院。陆洪英家小二脑 子一根筋,要离家出走,也是谢三想办法把他找回来。又拘着他读了一个月的书,那小子才算安生下来。 两家一对比,徐家太无情,这徐家丫头自然落不得好。狗尾巴胡同里的人现在谁不说她是个疯丫头,搅事精呀。徐璐媛名声早就坏了,反正这片的人都不会娶她。站在前面的大妈也是个爱说小话的,听了中年男人的话,就接口道:“听说这丫头不是去念大学了么?你妈当初可是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没的。还说你交了个家庭条件特别好的男朋友。那你就好好念书去吧 ,还跑这边找谢三家小媳妇闹个什么劲?人家小董跟你可不是一路人。” 两人一开口,就把徐璐媛的那点底子都给刨出来了。一时间,排队的人都忍不住义愤填膺的。 狗尾巴胡同其实很窄,胡同里的居民又爱聊天八卦。平时谁家有了什么事都能闹得人尽皆知。何况是徐璐媛那些少年时的风流韵事呢。 这时候,徐璐媛要是还有点理智的话,就应当转头就走。可偏偏她已经好几天都找不到许国梁了,人都已经急傻了。见这些街坊都站在董香香那边。 徐璐媛就想,这还不是因为他们一直吃董香香做得点心,所以嘴软么?她倒要恶心恶心这帮人,把他们先赶走就完了。 徐璐媛突然有一计上心头,就开口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董香香做得那饼,我买了她做的饼吃坏了肚子,所以,特意找来跟她算账的。” 众人一听她这话,心头就是一惊。那些远道慕名而来的客人立刻就有点发傻。 反倒是那些从一开始看着董香香,一点一点地把买卖做起来的大妈一点都不信徐璐媛的话。有一位短发大妈特别了解董香香为人,根本不相信徐璐媛这话,反口就骂道:“我听你说着这不长眼的屁话,我们全家吃香香做的点心都连吃半年了。从来没见哪里有什么不好,我那挑嘴的小孙子也长胖了 不少。这是那里蹦出来来的坏丫头满嘴红口白牙,糟蹋别人。” 跟她一起来的几个大妈也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呀,我们也都吃香香做的点心半年了,也没出任何问题。董香香那小丫头厚道,才不会拿不好的饼卖给别人吃。” 他们一说,左邻右里的人也说话了。 “谢家可是名门大户出身,谢三那种性子最是见不得腌臜事的,又怎么可能由着他媳妇乱来。” “就谢三那脾气,倘若是卖了有问题的饼,早把他媳妇收拾了。” 老太太也连忙说道:“我谢家媳妇不会那么没轻没重的害人。” 别人听了也觉得有礼,大家都不相信徐璐媛的话。说来说去,大家反而更加不屑徐璐媛这“疯”丫头的为人做派。 刚好这时,董香香和马大姐抬着大簸箕点心进了铺子,顿时就窜起了一股诱人的甜香味。在往簸萁里一看,那饼各个酥软脆黄,根本就不像有问题的。 一时间,大家就更不相信徐璐媛的话了。 董香香倒是也听见有人说,谢三会收拾她的话了,心里暗笑一声,他们俩之间只不定谁收拾谁呢。然而,她却并不打算理睬徐璐媛。只当没见她似的。 徐璐媛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好,她陷害董香香别人还都不肯相信,她的心情就暴躁了。现在董香香居然假装没看她,就要转身出去了。 一时间,徐璐媛就觉得她被董香香轻视侮辱了。不禁怒火中烧,当场就厉声喝道: “董香香,你给我站住,你别在那边给我假装成没事人一样。我就是吃了你卖的豆沙饼,才坏了肚子,还去了医院。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董香香本不想跟她攀扯,只是她非要纠缠,闹到这种程度,她也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于是就开口问:“你是那天来买的豆沙饼?” 徐璐媛也怕圆不回这谎话,就说:“五天前买的。” 董香香听了日子,扯着嘴角笑了笑。“巧了,五天前,马姐休息,刚好是我自己在看铺子。我那天一共做了216个豆沙饼。”说到这里,她干脆从台子后面走出来,到了排队那些人面前。然后挨个说道:“那天沈大妈一口气买了16个豆沙饼,说是她孙子要回来,就爱吃我这饼。刘阿姨买了8个,陆家婶子买了6个……徐大爷那天没有来,倒是这位大哥那天你也来我们店里了,却没有买豆沙饼,你喜欢吃枣泥 糕……” 董香香挨个报出了所有人在五天前买的饼,大家听了都傻眼了。偏偏她说得数目和品种也都对得上。 闹了半天,这丫头是真记住了卖饼的人和饼的数。这脑瓜子也太好了吧?大家在叹服董香香的记忆力的同时,也不免开始信服她了,对饼这么上心,怎么可能卖坏饼给别人吃? 等到报了一圈点心,董香香才缓缓地走到徐璐媛面前,冷笑着说道:“半年前,我孤身一人开始在京城闯荡,要不是大家怜我年纪小,照顾我生意,我董香香也到不了今天。我又怎么可能记不住买我糕饼的客人?徐家姐姐,你五天前,根本就没来过我们铺子里买过豆沙饼。 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徐璐媛惊一头冷汗,却不想同她认输,只得胡乱开口说道:“是我妈过来买了四块饼。” 董香香却摇头道:“我还真认识那位徐大妈。可她一贯都嫌我这里的饼比供销社贵,砍了几回价,我都没有让步。她便赌咒发誓,再不来我这破铺子点心了。” 周围排队的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就说:“她怎么不想想,你的点心不要票呀?” “想吃好吃的,又嫌贵,非得逼人降价。这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哄笑起来。这时候,徐璐媛脸都涨红了,却又一句话都反驳不得。偏偏,董香香又开口道:“我的食材大多都是在李大姐,黄阿姨,林大叔那里买,他们都是本分的买卖人。我每日都从他们那里买进足够的新食材回来。我的饼不过一天就都能卖出去。又怎么可能出现吃坏 肚子的问题?” 这时候,徐璐媛已经不敢直视董香香的脸。 董香香这次却没打算放过她,冷笑道: “倘若我回到家告诉我妈,你跟我哥好也就好了,吵架了生了间隙,偏偏来我店里造谣生事,毁我名声,坏我清誉。你说我妈她还会让你这种人进许家的大门么?” 徐璐媛听了她这话,脸色惨白惨白的。她嘴里却软了。“我不是故意的。” 董香香却不理她的道歉,继续说道: “其实,我心里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你抢了我小时候定下的未婚夫,我放手成全你们了,并且还赌气离开了家。到了现在,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可以在跑到我面前这么胡闹? 难不成真是我妈说对了,老实本分的人总要吃亏,占了别人便宜的人永远不知满足,也不会心软。你是真当我董香香好欺负是吧?难道非要我也拿起镰刀追你砍好几里地,跟你打个你死我活,大骂你这个抢别人男人的狐狸精,你才能远离我的生活么?为什么偏偏我刚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们刚刚订了婚,你就又跑来闹?我 幸福地过我的小日子,管你什么事了? 徐璐媛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吧?你念了大学,成了先进的知识分子,反倒连道德礼仪廉耻都丢了?那念了大学又有什么用?你不过是给大学抹黑而已。” 董香香最后几句话骂得实在太厉害了,徐璐媛气得伸手就想打她一耳光。 董香香想往后躲,却偏偏撞在一睹肉墙上,还被那人搂了个正着。一闻到那股混合着点心香的书墨香味,董香香下意识地也就不想躲了。 果然,很快,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她背后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徐璐媛的手,把她推了出去。他根本就留力,徐璐媛打人不成,反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 只听谢三冷笑道:“滚出去,别污了我家的门槛。” 这时候,刚好陆洪英也跟在谢三身后进来了,他上前就想去拉徐璐媛。 倒是谢三一边护着自己的媳妇,一边拉了兄弟一把。随口骂道:“都这样了,你还想沾这个女人不成?赶紧彻底跟这疯婆子断了就完了吧。别再惹出一身腥来。” 陆洪英回头看着自家兄弟,眼神深沉得厉害。他本来就是心怀坦荡之人,对待朋友亲人也都重情重义。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懊恼又后悔。 他本该早点把徐璐媛来过的事告诉谢三。而不是拖到现在。累得小董自己说了出来,到底对她名声有损。 “三儿,这些年我累你不清,这次的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陆洪英沉声说道。 谢三这才放开了手。随口说道:“我不要你交代,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你总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陆洪英点了一下头,上前就抓了徐璐媛的肩膀,很粗鲁地把她拽出了铺子。不用问也知道,陆洪英这次是真生气了。 第63章异路人 陆洪英用力地把徐璐媛拽出了糕点铺子,这过程中徐璐媛一直喊疼,可是陆洪英却没停下来。后来,徐璐媛也知道这次他是下了狠心,也就不再挣扎了,就老老实实地跟着陆洪英走了。 到了背人的地方,陆洪英才松开了手。徐璐媛眼睛都哭肿了。她委屈地看着陆洪英说道: “你以前从不敢这么对待我。那时候,你脾气也爆,可不管对别人怎么样,你待我却从来都是一百一的。 陆洪英,你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了?我知道了,你一直恨我害你坐牢了对不对?你心里一直记恨着。可那事都赖吴胖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陆洪英听了她这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徐璐媛一眼,随口说道: “徐璐媛,你现在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想嫁给我,帮着我操持家务,照顾我妈和我弟弟妹妹么?” 听他这么问,徐璐媛的身体冷不丁地抖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有点惨白。她嘟囔着嘴抱怨道:“这怎么可能呢?我跟你已经不合适了,再说我现在已经有了爱人了,咱们顶多就算是个朋友。” 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一点心虚都没有。反倒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陆洪英讽刺地看着她一眼,冷笑道:“果然五年不见,徐璐媛你根本就没有长大过。大概是早年间,被我们这帮傻小子给捧坏了。也搭着那时候,我们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什么是好姑娘。眼前就 你这么一个像模像样的。所以,各个都为你神魂颠倒,你也以逗弄我们玩为乐。 说实话,做了五年牢,我从来没怪过你,顶多就恨自己太年轻也太傻逼罢了。不管怎么说,这五年到底让我成长起来了。可是我出来这么一看,你做得那些事,还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上眼了。我就只问你一句,徐璐媛,你凭什么觉得所有的男人都必须围着你转?你都不肯给我当媳妇,又凭什么让我再上赶着追着你,死乞白 赖地拿热脸去贴着你冷屁股?要那样的话,我陆洪英得有多贱?干脆咱们趁着机会,就把话说开了。从今以后,咱们俩还是别再来往了,你就好好跟许国梁谈你那惊天动地的恋爱去吧?我呢,再熬一年半载,赚点小钱,娶个懂事听话的小媳妇,帮我照顾家里,一起好 好过日子,过几年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我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我就是个俗人,体会不了你那伟大的恋爱,你也别再来找我,跟我汇报你恋爱的经过了。更加不要出现在我兄弟和他媳妇的面前。到底年轻时相交一场,徐璐媛,咱们也好聚好散吧!”徐璐媛一听陆洪英这是要彻底甩了她,顿时心里就是一寒,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用力地抓住了陆洪英的手臂,质问道:“你这意思是要甩了我么?陆洪英你这个劳改犯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你凭什么不 要我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点疯魔了。 陆洪英拉开了她手,沉着脸说道。“是呀,我陆洪英就是个劳改犯,可你徐璐媛又算个是什么东西?除了念了大学,你有哪点比别人强了? 你口口声声说你那爱情有多伟大,有多感人,可实际上,你还不是抢了别人的男人?这事又放在胡同里,谁家不在背后骂你一声臭不要脸呀? 好,你说我没资格甩了你么,我还偏偏就甩你了。从今以后,咱们一刀两断,你也别指望我在给你留什么情面。你再去我兄弟媳妇那边闹腾,可别怪我收拾你。我的手段你多少也是知道的。” 一听陆洪英说得这么绝情,徐璐媛就更加受不了了。她扬手就想打陆洪英,可是陆洪英本就是个职业痞子,一把就把她手给挡下来了。还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 徐璐媛被那陌生而又残酷的眼神刺激得够呛,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对她狠下心了。她越想心中越委屈,越想就越不甘心,就哭骂道: “我算明白了,说到底你就是为了那个董香香打抱不平对吧?董香香那贱人原来不只勾引了谢三,她竟把你也笼络过去了?怎么着,她就装得多正经似的,到头来还不是把你们一个个的都给勾搭了。” 她说这话实在太过无耻,陆洪英气得就推了她肩膀一下。“闭嘴,不许你糟蹋别人的名声?” 徐璐媛被他推得后退两步,心里越发气闷起来。到了现在,她也没什么不敢得了,抬起头冷笑道:“怎么着,她自己做过的事,还不能让人说了?不,我偏偏就是要说出来。董香香在老家睡了许国梁,还为许国梁掉过孩子。到京城之后,假装清白小姑娘,又睡了谢三。到现在,连你也被她勾搭得五迷三 道的。怎么着,你也想跟她睡是不是?可是你是劳改犯,那小妖精才不会看上你呢?” 那一刻,徐璐媛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太绝望也太悲伤,所以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股脑的都倒在了董香香的身上。似乎这样就那缓解她会被许国梁抛弃的恐惧。 然而,下一刻,陆洪英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丝毫都没有留情。把她的脸都打歪了,嘴角也淌了血出来。 她转过头,泪眼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然而却抵不过那男人眼中的愤怒。 “你若是还有一星半点尊严的话,就冷静下来,别像条疯狗似的攀咬别人?把自己身上的破事都扔到董香香身上。”他说这话几乎是从心底嘶吼出来的。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只是从来不曾说过罢了? 莫名的,徐璐媛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她不在疯疯傻傻的,而是抬起那双悲伤的眼睛问陆洪英。 “倘若我说得是真的呢?在这个时代,若是董香香跟别人上过床,为别人掉过孩子,你说谢三还会要她么?” 话一说完,徐璐媛脸上都是惶恐无措的眼泪。她还是没勇气说她自己,只得用董香香代替。 自从那天,同一个地方的返城知青把她的事都跟许国梁说了以后。许国梁就脸色惨白地离开了。还叫她不要跟上来,好像她是个病毒似的。 接连几天,心虚早就把她熬坏了。她总觉得许国梁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是回来了,也会像那男人一样弃她如敝履。所以,她才彻底疯了。 失去了这一生一次的爱情,她生不如死! 陆洪英看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到底还是多了几分心软。于是,正色开口道:“若是谢三,就不会在乎那些过去,不管是订过婚也好,离过婚也罢,有过孩子,还是个寡妇都无所谓。只要是他看中的人,定会倾全力将那人袒护到底。所以,你不要再上门招惹他们了。谢三发起脾气来 ,真会发狠了弄你,到时候就不会这样了。” 徐璐媛却完全不理会他的威胁,反而两眼直愣愣地看着他问道。“谢三能做到,那人性子死板,心地又忠厚善良,他大概也做得到吧?”陆洪英叹了口气说:“你总要理智些,把自己顾好点。像个疯婆子似的到处撒野。又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何况你也说了,许国梁把董香香当妹妹看。他知道你上门欺负他妹妹,还造谣生事,说她坏话,许 国梁还能喜欢你么?” 话都说到这里,徐璐媛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倒也不再和陆洪英说话,只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向着胡同口走去。 陆洪英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希望这人真能明白过来。 看着这人这样,他心里到底是多了几分无奈。不过短短六年光阴,他的初恋就变得这般面目全非。就算他已经不再爱徐璐媛了,却终究还是想给她留有一线余地。 他明明可以跟一个一排壮小伙喊打喊杀、争强斗狠,却终究应付不了一个为爱情发疯的可悲女子? 陆洪英突然陷入了一种自我厌弃之中,或许,他真的做不得谢三那样果决的人。 这时候,胡同里突然有个清冷的声音讽刺道。“想不到陆叔你这种豪爽人,也有这般优柔寡断的一面。果然是个男人都过不得美人关,也不管那美人是香的还是臭的。反正只要长一张好脸,男人都会对她心软。可怜我一个小孤女,也没有花容月貌,怪 不得陆叔你一路上对我非打即骂。”说话这丫头不止牙尖嘴利,而且面貌也不好。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剪的头发,就跟狗啃的似的,还遮住了大半张脸。又因为她年纪太小,小时候并未得到好好照顾。她都15岁了,身体还没发育起来,瘦得跟 豆芽菜似的。他身上穿了一件脏兮兮的工作服,看上去就像是个小痞子。偏偏她又戾气十足,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难听的话都敢说。这一路上,已经跟陆洪英骂了无数次。 这丫头一出现,陆洪英后脖子汗毛都倒立了起来,也就没时间想徐璐媛了,他连忙上前走了几步,生气地问道。 “常薇薇,我不是已经答应给你找个工作么?你就老实在家等着就完了,没事瞎跑什么?” 常薇薇却嘲笑道:“我又不在狗尾巴胡同里溜达一圈,哪里又知道陆大叔你也是怜香惜玉之人。” 陆洪英拿这死丫头根本就没辙,上前推了她一把。“你既然急着工作,就跟着我来吧。到了那里,你给我老实点,别到时候谢三不愿意要你。” “我自然知道。”常薇薇说着就跟陆洪英一起,向那个排着长队的糕点铺子走去。 她实在太瘦太矮了,就像是只杂毛小猫崽子。她性格这么糟糕,陆洪英却打她也不是,骂她也不是,拿她一点折都没有。 …… 另一边,自从陆洪英拽着徐璐媛出去之后,谢三也把董香香拉走了。 店铺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大家继续按着顺序排队买点心。 又过了一会儿,相近的人才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起。 “老徐家这闺女可真是够呛。” “这是一点廉耻心都没有了吧?” “还上大学的,这样的人上大学又有什么用?” “才知道她抢了人家小董的未婚夫,现在居然还敢上门来诬陷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有脸做这种缺德事?” 一时间,徐璐媛又再次扬了名了。 马大姐早就知道董香香也不容易,没想到她还曾经遇见过这种无耻的人和倒霉事。只是她也算有经验老员工了,也懂得做买卖的规矩,并不跟客人谈在一起,只是笑着给客人装点心。 …… 再说谢三,把董香香拉到书房,就开始训自家小媳妇。 “你是不是笨呀?脑子都想什么呢?徐璐媛那五大三粗的,比你高上一截,你又何必跑到她面前跟她对峙呢?” “……”原来,徐璐媛那种丰满的知性美女,也可以用五大三粗这种词形容么?董香香第一次发现,三哥这毒舌杀伤力有多大? 董香香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用眼神抗议,虽然她个子不高,也不够五大三粗,可她完全可以一个人收拾一排徐璐媛的。 谢三这时可没心情管小媳妇心里想什么,又继续开口训道:“你哪里知道,徐璐媛那女人有多阴险?她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拐弯抹角,挑拨别人,去收拾比她好看的女孩子。 那点手段就跟谁看不出来似的,也就是陆洪英那傻小子,没证据他就永远都不会相信。不管怎么说,你以后看见那女人躲远点。 再有什么事,就来找你男人。你是不是小傻子呀?都快结婚了,你也有男人了,也不知道往后靠?干嘛非自己顶在前面冲锋陷阵?你把我谢三到底当成什么了?” 谢三说到这里,越发生气了。倒是董香香听了这话,心里一片绵软。就好似七八月的天气里,喝了一瓶冰镇的北冰洋。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舒爽,还带着美妙的气泡。 谢三无奈地看着她那张笑得傻乎乎的小脸,忍不住点了点她的脑门。“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董香香反而笑得更开了,还用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谢三没办法只得扯着面皮骂道。“屡教不改是吧,给你抱了手也就完了呗,不许蹬鼻子上脸,把脑袋靠过来。大白天的,马姐他们隔着玻璃窗全都看见了,这样子多不好呀。你还有没有规矩了?喂,董香香 ,我警告你,不许这么没脸没皮的。你可是越来越过分了!这还没结婚呢,你就开始不听话了是吧?咱们家到底是谁当家做主呀?” 他带带拉拉骂了一大串子话,偏偏就是没有抬起手把他家小媳妇给推开。不止如此,不管他嘴里骂得有多凶,偏偏他眼睛里柔得就像一滩水似的。 所以说,他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董香香这个小老太太,才不怕他骂呢。更过分的是,她还故意用头蹭了他肩膀两下。 再次被调戏之后,小谢老头彻底骂不下去了。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也慢慢地红了起来。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害羞? 还好这时候董香香眼尖,早早透过窗子看见陆洪英带着一个小年轻进了院子里。于是,她连忙后退了两步,离开了谢三的范围,又做出作出一副老实认错的样子?谢三整个人都被她弄傻了,小媳妇调戏他不说,居然还在她面前演大戏? 第64章小丫头 陆洪英带着常薇薇进了书房一看,谢三正在瞪他媳妇呢。那小媳妇就垂着头站在一边,老老实实地一副认错的样子。反倒是谢三“气”得脸都红了,还一个劲地瞪她。 陆洪英一看对这里,就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三儿,得了,别没完没了的。你跟小董较什么劲呀?” 谢三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心里很堵。陆洪英又哪里知道他刚刚被这故作纯良的小媳妇调戏了。 他又瞪了董香香一眼,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意思是等他们走了,咱们再算这笔账,“吓”得董香香直缩脖子。眼见着陆洪英还想继续给为董香香求情。谢三干脆就侧着头打量着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小孩一眼,满脸嫌弃地开口道:“这就是你想带过来的小工?这孩子初中还没毕业吧?这也太小了点?她又能干得了什么 ?到时候还不够我们操心得呢?” 进到书房以后,常薇薇本来觉得这谢三这人长得特别好看,浑身上下都是读书人的斯文气质。他跟陆洪英这土匪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这谢三刚一说话,常薇薇对他的好印象瞬间就化作了飞灰。她狠狠地瞪了谢三一眼,倔强地反驳道: “我初中毕业了,毕业证都带着呢。” 谢三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很嫌弃地说道:“差生吧?及格线毕业也算毕业了呢。跟优等生能一样么?我们这个谱子可不要差生。” 常薇薇听了这话又急有气,开口说道:“谁说我是差生的?差生能考上县一高么,我都在一高念了半个学期了,老师们也说我是个考大学的好材料。只是我现在不愿意念书吧了。” 常薇薇冷哼了一声,就不在言语。在她张牙舞爪的面孔之下,藏着一颗敏感又脆弱的心。如果不是万般无奈,她又怎么放弃高中的学业? 只是生活本就是如此,没有人会同情她,她只要咬着牙变坚强,自己保护自己! 谢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才说道。“我们家铺子只要高中毕业生,你学历不够。如果要想留在我这干活,需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这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哪里有人招小工还要高中毕业的?常薇薇打心眼里开始讨厌谢三的这副做派。只是,她也知道她年纪又小,也没手艺傍身,要找工作也不是容易的事,只得默默忍耐了下来。她用力地握着自己的小手,把拳头攥得死死的。这些年,她什么都忍过来了,最是会装模作样的。难道还怕 眼前这个不会说人话的男人不行? “什么条件?”常薇薇问。 谢三随口说道:“第一,你只能当学徒工,工资只给一半。第二,你这个乡下蠢丫头降低了我们糕点铺的整体文化水平,这肯定是不行的。看在陆洪英的面子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不过,你得老老实实地听我们安排,继续念完高中学业。至于学费自然从你的工资里扣。我家这包你吃就是了。” 常薇薇听了谢三这话,差点喷出来。 这是什么玩意?想在这打工,还要一边念高中毕业?常薇薇就算再没有社会经验,也知道谢三这话很不合理。 虽然这人说话特别不招人待见,可他其实就是故意要帮她吧?该不会是陆大叔跟这人串通好了吧? 一时间常薇薇的毛都炸起来了,狠狠地顶撞回去。 “你同情我是吧?是不是陆大叔跟你商量好了,要给我出学费,供我继续念书?告诉你们,我常薇薇才不用你们同情呢?我有手有脚的,能自己养活自己。” 这姑娘就像个小刺猬,一有风吹草动就把身上那看似坚硬的软刺都立了起来。可是她又实在太小了,武器又不那么管用。除了放几句尖酸刻薄的狠话,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偏偏这次她遇见的又是谢三,谢三这人嘴巴比她还毒,说话刻薄又刺耳。而且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同情心,直接就反口骂道: “同情你?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谁有功夫同情你呀?这年头,就好像谁过得容易似的?你也说了有手有脚的,自己干活赚你的学费就完了。用得着别人给你出学费么?这丫头脑子有毛病吧? 就这么着吧,答应,你就留下来。不答应,你就去别的地找活干吧。别说得跟我谢三求着你过来帮忙似的?用得着么? 不然,让陆洪英给你弄辆三轮,你跟他一起蹬车赚钱就完了!” 谢三连讽带刺的,最后那话可有点太损了。常薇薇这丫头又瘦又小的,还真没有蹬车的那把力气。于是,她只得白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谢三却仍是不依不饶地骂道。“怎么着,想明白还是留在我家铺子里好吧?这样吧,香香下午就带着这臭丫头去澡堂子好好洗干净了。这么不讲卫生,往咱们铺子里一站,谁还敢吃咱们家卖的点心呀?” 常薇薇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谢三一眼,却敢怒不敢言。这人的这张嘴得有多招人恨? 常薇薇暗下决心,等她赚够了钱,念到高中毕业,就收拾谢三一顿,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至于现在么,她就暂时委曲求全算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想明白以后,常薇薇也就放下了一半心。只是她又跟谢三提了个要求。 “我在你这打工,总要包吃也包住吧?我可不住在陆大叔他们家里。我跟他本来就没有关系,犯不着靠着他生活。” 谢三听了这话,脸色就有点难看。他刚想一口回绝,却听董香香笑着说道: “行呀,三哥,就让小妹跟我一屋住着吧?反正我也没比她大几岁,我俩应当能好好相处。”听了这话,谢三的脸都拉长了,他不悦地说道:“这小破孩这么脏,一看就不爱讲卫生。你又爱干净,这能住到一块儿去么?到时候,你还要伺候她,凭什么呀?不然,她实在要住,让她跟老太太住一屋算 了。我看她倒是有没有脸,让个老太太照顾她?” 董香香却不同意。“三哥你这是哪里的话,咱们店里雇人,没得打搅老太太的。” 谢三左一个小脏孩,右一个臭丫头地骂着,听得常薇薇特别不高兴。倒是董香香这个姐姐,一看心地善良的。暂时被常薇薇当作了可以依靠的对象。 不过,很快,常薇薇就惊讶地发现,看着谢三尖牙俐齿的一派严厉。可是一遇到董香香的坚持,这人最后居然就同意了。任谁都看得出来,谢三在董香香面前到底是服软了。 这实在有些出人意料。这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不管怎么说,常薇薇一头雾水地跟着董香香去看房子了。 打开门一看,房子不大,可打扫却很干净。关键是只有一张大床。 董香香还怕常薇薇不习惯这样的安排。就说,如果她介意就让谢三想办法再弄进来一张床。 反倒是常薇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一张床就一张床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个地方能睡觉的地方就行。” 董香香心里有些怜惜她,就特意端了一小盘子点心过来给她吃。嘴里还说着:“你先尝尝看,以后咱们的工作就是做这样的点心。” 常薇薇一看这盘红豆饼眼睛就瞪圆了,她也不客气,上桌子抓起一块儿饼,就往嘴里塞。咬了一大口,又咬了一大口,这才忍不住说道: “香香姐,陆大叔送我那盒点心原来是你做的呀?可真好,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那么好的点心。小桃子,小杏子做得也好看。” 董香香就笑眯眯地看着她,随口说道:“你喜欢就好,以后有的是机会吃这些呢。” 又低头吃了一会儿饼,常薇薇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香香姐,那我能跟你学做那个点心么?我就学做小桃子。” 董香香见惯了她桀骜不驯的样子,还真没想到她还有这么温和老实的一面。顿时就觉得有些心软,连忙开口道,“行呀,怎么不行?你要真喜欢,我就教教你。” 常薇薇听了这话,一脸兴奋地看着她,开口道:“那等我学了手艺,赚了大钱,买了房子,就把我姥姥也接出来住。再也不让她跟我舅舅一块儿受罪了。 我那小家子气的舅妈对我姥姥一点都不好。我姥姥疼我都不敢表现出来,平时剩下一毛两分的零钱,都偷偷给我留着了。 这次也是我姥姥偷偷让我跑得,她说我要答应嫁给那大傻子,这辈子都完了,念再多书也没用。” 说完这话,常薇薇眼圈都红了。“所以,我就真跑了,我姥姥指不定在家怎么受气呢。我舅妈肯定又该指桑骂槐了,我舅舅就是个怂包。” 董香香连忙握着她的手,安抚了一番。 “不管怎么说,只要你过得好,你姥姥也会高兴吧?等过几年,你出来了。再把你姥姥接出来享福,也是一件大好事吧?” 常薇薇这才又振作起精神来。“香香姐,以后,我一定好好干活。你也多教我一些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常薇薇就离开谢家,去陆家拿自己的行李去了。说是行李,也不过是个背包,里面有二十多块钱。 陆洪英从窗子看着她一路走出院子,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三儿,这次多亏了你了,不然我还真受不了这丫头了。小大人似的,明明什么都不懂,却什么狠话都敢说,这牙尖嘴利的样子跟老常一点也不像。” 谢三看着他冷笑道。“人是留下来了,她又是敢炸毛惹事,我就敢动手收拾她。你要是心疼立马把这破孩子领走。” 陆洪英只得摇头道。“我心疼也没辙呀,这种孩子也就只有你能治得了她。所以,还是辛苦你了。 话说回来,三儿,老常这闺女也太惨了点,她一心想好好念书,给自己争口气。可她那舅妈实在太不是东西了。居然要把她嫁给一个傻子,还说傻子家供她念到大学。 这丫头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还说要报答舅舅舅妈的养育之恩。趁着买年货的时候,直接就奔长途汽车站了。 要不是被我撞个正着,这孩子直接就南下广州去了。到了广州她又能做什么?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谢三听了那丫头的这番机遇,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又忍不住问:“那上学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她连户口都没在这,怎么安排她上学呀?难不成也让她跟香香那样报个补习班么?” 陆洪英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开口道:“我找老张去想想办法吧?我家小二不就托老张帮的忙么?不行的话,先借读一下。这丫头学习是真好,不念书可就太糟蹋了。” 谢三点头道:“那就只能先这样吧。” 两人都商量好了,这才各自分开,干自己的事去了。 谢三嘴里说着要收拾常薇薇。可是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被常薇薇给膈应了。 以往吃饭的时候,就是谢三和董香香谈情说爱的时间。互相夹个菜呀,耍个小性子,也别有一番情趣。 现在多了个常薇薇,多了好大一个的灯泡不说。 那丫头瘦得跟杆子似的,肚皮却像个无底洞。吃起白米饭就没个够。 谢三眼见着她就狼吞虎咽地吞了两碗饭,犹豫了一下,她又盛了满满一大碗。 常薇薇倒也知道自己饭量大,不好意思夹菜,把菜汤都遮得碗里拌饭吃了。嘴里还说着:“在我舅舅家,我从来不敢往饱了吃。多吃一碗饭,我舅妈就开始掉脸子,我每天晚上半夜都饿醒。没办法,我姥姥就总是想办法给我留个红薯土豆什么的,给我了先顶着。现在好了,总算自己能挣钱了。 以后,终于能好好吃饭了。” 谢三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 陆洪英这是把一个什么样的小怪物弄到他们家里来了?还打工呢?就样的大胃,就算全天都打工也供不起她饭量吧? 偏偏他都已经答应了,君子一诺值千金,答应了自然就不能反悔。 只是作为当家的男人,谢三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又重了几分。从今以后,粮食都成了家庭重担了。 倒是董香香和老太太听了常薇薇的话,都忍不住又心疼她几分。 老太太连忙夹了一筷子肉给她,嘴里说着:“这丫头之前是遭了什么罪呀?吃菜,多吃菜,只要在这家里,定是要让你吃饱饭的。不仅有白米饭,还有肉呢,你以后不用再吃红薯了。” 董香香看着她,就跟看着小孩子似的,眼里一片柔情似水。她也夹了一筷子苦瓜炒蛋到常薇薇碗里,温声问道:“苦瓜,你吃么?” 常薇薇老老实实地说:“我最喜欢吃苦瓜炒蛋了。” 董香香笑道:“是么,巧了,我也喜欢这个菜。你别光吃饭,也多吃菜,不够吃,姐再给你炒去。” 谢三听了他们的对话,脸顿时拉得老长。这分明就是他的待遇,怎么现在全都用在了常薇薇身上了?谢三心里十分不满。陆洪英这是给他带回来一个情敌。 好在董香香到底是个心细的人,察觉出谢三不高兴了。连忙也加了几个菜给他,谢三的脸色这才变好些。吃饭的感觉也终于回来了。 只是,他刚要动手给自家小媳妇夹猪耳朵。就听常薇薇那死丫头在一边冷冷地说道: “这是什么坏毛病?难道吃个饭还要别人在一旁伺候着?真以为自己是大家少爷么?现在都新社会了,人人平等!” 谢三听了低下了头,刚想放下筷子,好好教训一下常薇薇这死丫头。就听董香香笑着对常薇薇说: “互相夹菜,吃饭才会香呀。不然,同坐在一张桌子上,个人吃个人的,又有什么意思?” 这一次,反倒是常薇薇无话可说了,谢三心中忍不住暗爽了一下。连忙也给媳妇夹了猪耳朵,两人相视一笑,自然是带着说不出的柔情蜜意。果然他媳妇还是向着他。 可惜,谢三并没有得意多久,常薇薇咬着筷子,耿直地说道:“对呦,香香姐,你是跟这位谢、先生已经订了婚么?你是真考虑清楚了么?可我姥姥说,女人家选男人可不能光看长相,性格也一定要好。” 这是在暗示谢三脾气太差,不是合格的丈夫人选。这不是挑拨他们夫妻关系么? 谢三听了这话,什么君子风度都顾不得了,恨不得站起身撸袖子,跟常薇薇这臭丫头拼了。董香香却拍了拍他的手,很和气地跟常薇薇说道:“肯定是考虑得清楚了。我就喜欢三哥这样的男人,自然就要嫁他了。不知道别人跟我是不是也一样。老实说,自从我妈过来之后,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嫁 了呢。” 这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公开表白。 这要是两人单独在一起,谢三又该骂董香香胡闹了。可是,此刻停了董香香的示爱,他只觉得心里受用得很。 一时间,他也顾不得那些礼仪风度了,就希望媳妇继续这样反驳常薇薇。 常薇薇耷拉着脸,想了想又继续问:“你都喜欢他什么?香香姐,你长得又漂亮,又温柔,肯定有很多好男人喜欢你的。你到底看上谢先生什么了?” 董香香不急不缓地说道:“什么都喜欢,哪怕是他耍小性的坏脾气,我喜欢。我觉得今生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三哥。不然这辈子一定会了无生趣。” 两人的对话实在有些惊世骇俗。在这个结婚就是完成任务的年月里,也就只有常薇薇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厚脸皮小丫头敢这么直白地问这种话?也就只有小董老太太敢这么直白地回答她。 常薇薇听了董香香的话,看着她那真诚的眼神,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来。她却知道董香香是真的喜欢谢三的。而谢三因为听到媳妇的告白,脸都红了。他扯着面皮,嘴里却说道:“吃饭,吃饭,你理这个小疯丫头干嘛?以后咱不跟她废话了。”说着,他手里还一个劲地给董香香夹菜。就好像他才是伺候董香香的人 似的。 常薇薇看着他那张紧绷着面皮,突然觉得这人真是很神奇。他心里明明就喜欢得不行,却偏偏还要作出一副教育别人的样子。这是口不对着心吧? 一时间,常薇薇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她出来打工,竟遇见了这么有趣的人和事。过了一会儿,老太太才想明白了,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又开口道:“还好离春节就剩下几天了,不然我还要去跟亲家谈改结婚日子的事。你们年轻人就是心急,不过这样也好。你们都高高兴兴的就好了。 ” 她这么一说,厚脸皮如董香香也忍不住脸红了。 或许,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刚刚自己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了。不过转头一看故作严肃的谢三哥,却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就是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恨不得把这份喜欢告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只是这个人好像有点害羞过了头了。他才不会在别人面前对她告白呢。 鬼使神差的,董香香还是突然问了一句。“三哥,你也是喜欢我得吧?”谢三顿了一下,又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才开口骂道:“都说了不要你跟这小疯丫头住在一起。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开始跟她一起发疯是吧?吃饭,食不言寝不语!你这么不像样,胃能好得了么?不行 ,等到开春后,我一定得带你去医院看看老中医。” 看着他红着脸,罗里吧嗦骂人的样子,常薇薇忍无可忍终于大笑出声来。不一会儿,老太太也忍不住笑了。再后来董香香也笑了起来。三个女人都在笑,只有谢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红着脸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第65章劝解 常薇薇虽然像小刺猬一样,正处于叛逆期,看谁都不顺眼。可是,她对老太太却出人意料的体贴。 原本吃完饭后,老太太是要洗碗的。可是常薇薇却抢着把活干了。老太太要不能干瞅着常薇薇,就跟她一起在厨房里,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看得出来,常薇薇对老太太特别有礼貌。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她姥姥来了。董香香倒也不打扰她们,也就去忙自己那摊子事了。 也不知道这一老一了些什么,反正,到了下午老太太就跟董香香说,她要带着常薇薇一起去洗澡了,顺便把头发修正一下。 董香香点头答应了下来,既然不用出差去,她就把点心的材料都准备好,只等明天早起烤出来现卖。 然后,就去书房里找谢三念书了。 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董香香公开说喜欢他。谢三到了下午,还有点不好意思。他干脆就坐在一边的摇椅上,喝茶吃点心,手里还拿了一本书,似模似样地看着,就是不开口跟董香香说话。倒是董香香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有点乏了,就主动开口对他说。“三哥,你也别跟常薇薇计较了,那就是个小孩子呢。她以为自己长大了,就作出一副大人的野蛮强悍样来。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似的。其 实,她却不知道越是这样越吃亏。” 谢三听了她这话,把手里的饼放回到盘子上,不悦地问:“谁说我跟那小混球一般见识了?我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么?” 董香香一听这称呼,就知道他就是还在记恨常薇薇。于是忍不住笑道:“怎么能这么叫薇薇呢,人家明明还是一个小姑娘。”谢三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那也得她有个小姑娘的样子吧?自己都不知自重,非要装成小子的做派,我自然也会以对待小子的方式来教导她。我不管她怎么样,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自然要守我 谢家的规矩。倒是香香你是怎么回事?好像有点太纵容她了吧?” 董香香听了这话,沉吟了片刻。她总不能跟三哥说,她是把这个常薇薇当成孙女辈看了吧。而且这么大点的孩子,居然遇见了这么糟糕的处境,她自然是有些心疼她。 谢三见董香香半响没有言语,心里就更不痛快了。却又听董香香开口道: “这么想或许有些奇怪,可是看见常薇薇的时候,我突然就想着我们将来的孩子,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三哥你不觉得你的性子倒和常薇薇有几分相似么?” “我哪里跟她像呀?那分明就是个野丫头,小混球。我带她几天,马上就把她教好。香香,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这也差得太远了些。”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严厉,可是因为董香香提到了他们将来的孩子,他的耳朵又有点发烧。他媳妇现在就想着给他生娃了,可他们还没结婚呢。董香香却继续说道:“倘若我们的女儿十几岁的时候,也是这般的脾气。到时候,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你们父女俩也是针尖对麦芒的吵起来?谁都不肯低头,又都是牙尖嘴利的,到时候,我要怎么安抚你 们? 现在常薇薇来了,不是刚好么,这也算是难得缘分吧。 我们不如就趁此机会,先试当一次家长吧?实习一下怎么跟孩子相处。三哥,我们待常薇薇耐心点,体贴点,多心疼点她。她有什么缺点和不好的地方,咱们慢慢教她就是。这样不是也很好么?”谢三听了她这番话,当场就想反驳她,他们谢家的女儿定是知书达理的,才不会像常薇薇这么讨人厌。可是,看着董香香那双明亮又温柔的眼睛,他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随 口问道: “你这到底为了什么那么看着常薇薇?那蠢丫头到底哪儿得了你的青眼了?” 董香香垂着头,闷声说道:“大概是因为我要是她那处境,可能真会嫁给傻子也说不定。我总觉得常薇薇很勇敢,还这么小就敢同命运抗争了。” 谢三听了这话,忍不住站起身走到书桌旁,用力地揉了揉董香香的发顶,嘴里却道:“都说你胡思乱想了。你怎么可能是常薇薇呢,倘若你是常薇薇,也一定比她做得更好。”董香香却眯着眼睛说道:“我还真未必比得上她。我呀,说不好胆子特别小,又特别好骗,大家都说好,我也就屈服于命运了。可能真就嫁了傻子。所以,我就觉得常薇薇虽然鲁莽又有些傻气,可是她说走 就走,哪里都敢去,这不是很帅气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头靠在谢三的腰上了,就跟没有骨头似的,不想起来。谢三本想像往日一样教训她,可那些话终究却没有说出口。 刚好这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虽然要遵守礼仪,却也不能太过墨守成规了吧? 谢三故作正经地说道:“想想也是,你是不太聪明,不过你放心,倘若你嫁了傻子也不要紧,我定是会把你抢过来的。”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眼圈都红了,她抬头看着他。“得了吧,就你这口不对着心的性子。你才不会抢,你顶多就站在我身边,同我做一辈子的朋友。” 谢三听了她这话,不禁有些闹了。“我才没那么怂,肯定会抢得。” 董香香用力地抱着他,闷声说道:“那可能你抢得方式太特别,我就没发现得了。” 谢三忍不住又拍了拍她的头。“所以说你笨呀。咱们这不是挺好么?你非要把常薇薇的事带入到自己身上。你是真的要考文学专业吧?想象力这么丰富,将来你可以写也说不定。” 董香香闷声说:“我要写,书名一定是《我的极品老公》。” 谢三挑眉问:“原来在你心目中,我这么好?” 董香香听了这话,忍不住闷笑了起来。也是,他还不知道极品的另一个意思呢。 这一笑,负面情绪也就都没有了。董香香干脆拉了谢三陪着她看书。 …… 等到常薇薇跟老太太洗完澡之后,趴在玻璃窗前一看。 只见谢三搬了凳子,坐在书桌旁边,正教董香香念书呢。两人靠得很近,董香香捧着脸,侧头看着他,嘴边还绽放一抹灿烂至及的微笑。只是那书真的听进去了么,就不知道了。 常薇薇突然觉得他们这样,漂亮得就像一幅画。 不知为什么,她好像突然就没有那么讨厌谢三了。 倘若谢三这辈子都对香香姐这么好的话,她就真的不讨厌他了。哪怕这个人嘴巴又贱又喜欢找人麻烦,她也决定不讨厌他了。 常薇薇小时候,所有人都说她爸爸是个杀人犯。可是,母亲却总是说,她父亲其实很爱她们,也待她们很好。 常薇薇长大后,甚至忘了父亲的模样。可母亲却记了一辈子他的好,到了临终之前,还拉着常薇薇的手说,你爸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进去的,他不是故意伤人的! 现在,只剩下常薇薇自己了,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可是,此刻,她却忍不住想,她的父母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谢三和董香香这样好?她的父母是情投意合才在一起的,然后才有了她。 不管后来被外人骂成什么样,她始终都是在父母期盼中生下来的孩子。 此刻,常薇薇满脑子都是一些荒谬的想法。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知什么时候,老太太也站在常薇薇身边了,忍不住叹道。“你这孩子真是够走运气,刚好这时候来到我们这儿。你要是早来,还真有你受得。” 她说完就悄悄地离开了,并不打扰屋里那两人的相处。 常薇薇忍不住碰碰跳跳地跑到了老太太身边,问道: “奶奶,您为什么这么说?” 老太太看了一眼她那头小男生似的短发,和那双带着几分凌厉的凤眼,笑着说道:“我说,你要是早来半年,跟我们三儿真的会斗得死去活来也说不定。” 常薇薇却小声咕哝道:“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只不过大人大量,决定不跟谢三叔一般见识了,谁让他老古板呢。” 老太太听了她这话,又忍不住喷笑出来。“你这孩子,到底是谁教你的?干嘛非得管英子和我家三儿都叫叔叔呀?又没差多少岁,叫声哥哥也勉强合适吧?” 常薇薇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 “那不一样,陆大叔是我爸的朋友,跟我又不认识了,当初也是我爸写信的时候有跟我说过他。 我爸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叔叔。谢三叔又跟陆大叔是朋友,间接也等于我爸的朋友,自然也是叔叔辈。” 老太太听了她这番道理,更是笑个不停。“那你还管香香叫姐姐?赶明香香跟三儿一结婚,你这辈分岂不是都乱套了?” 那丫头却嘴硬地说:“我这边单算,才不把他们一起算呢。” 老太太拿她也没办法,就随她自己高兴去了。 等到晚上,陆洪英蹬车回来,跑到谢三家里看见常薇薇,只觉他带回来得是老常的儿子,并不是他的闺女。 常薇薇那头发剪得竟比他都短,偏偏她又长了一双好看的凤眼。她身材实在太瘦了,董香香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松松垮垮的。 没办法,老太太再三思量,把谢三念初中时候的衣服找出来,给常薇薇穿了。没想到竟出人意料的合身。 穿着谢三的蓝色运动服之后,常薇薇身上竟多了种青春期男女莫变的味道。 特别是她说话办事,并不像个女孩子,性格大咧咧又有点痞气,这么看来,真跟小男孩没什么区别。顶多是嗓音稚嫩了点。 陆洪英看她这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此时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常薇薇了。最后,只得咬着牙说道: “洗得干干净净的多好呀?非得把自己弄得跟狗咬过的似的,那又有什么意思?” 常薇薇只是冲着他龇牙一笑,打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还真跟他们小时候挺像的。 陆洪英都快被她那口小白牙闪花眼了,又不是因为他认识常薇薇,都想说这男孩子长得真帅气了。 想到这里,陆洪英心里不但没有多高兴,反而又觉平添了几分愁。老常又知道他闺女比男孩子还爷们,能高兴得起来么? 不行,他得去找谢三这个读书多的朋友,好好谈谈心事。顺便商量一下,就常薇薇这样的丫头还能不能板板了? 可他哪里知道,谢三那边也快愁死了。他今天是丢脸丢大了,正愁眉苦脸地埋怨老太太呢。 “那些旧衣服您拿去丢了就是,何必留到现在呢?而且还拿出来给别人家丫头穿,这还真是一点都不讲究了?” 老太太皱着眉,说道:“这不是挺好的么?衣服又没坏。亏得我想起你上初中时候跟薇薇个头差不多了。不然,薇薇那丫头都没有合适的衣服穿。现在找出了许多件来,一年四季都有,薇薇有的穿了。” 她完全就是罔顾谢三一个劲给她使眼色,一不小心就说出了一个可怕的真相。谢三听了她这话脸都绿了。 老太太这才想起董香香站在旁边呢,她似乎终于明白三儿的意思了。这孩子在媳妇面前要脸面。于是,好心地补救了几句。 “嗯啊,别看三儿小时候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因为早上一直坚持打太极,等到他14岁以后,个头一下子就蹿起来了。这些衣服他也就只穿了一年不到,都还半新着呢。” 董香香听到这里,一下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三终于也不忍了,上前就抓住小媳妇,然后冷笑道:“好样的,董香香,你居然敢嘲笑起你当家的,欠收拾是不?” 董香香也不躲,只连忙收住笑意说道:“谁还没有过小时候似的?我14岁以前也瘦得的跟麻杆似的。我只是觉得三哥你那时候,个头小小的,肯定特别可爱。想到常薇薇换上你的脸,就笑了出来。” 谢三忍无可忍,拧了她嘴一下,嘴里骂道:“这是夸赞男人的话么?我看我真该罚你了,不然你这几天越来越不老实了。” 他越是这样,董香香就越是觉得他很可爱,于是忍无可忍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谢三也就嘴上凶,实际上对董香香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一脸懊恼地看着她笑。 陆洪英过去的时候,就见谢三跟他媳妇正闹着呢,直到看见陆洪英这两人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谢三绷着面皮,故作冷静地说道:“英子,你来了,怎么着,咱们书房里谈吧。” 陆洪英都被他弄傻了,强大精神说道:“好呀。” 两人说着就往书房走去,谢三还不往斜了董香香一眼,吩咐道:“英子来了,别忘了上茶。” 董香香倒也配合他,立马就点头说好。 看着两人互动,似乎家里的是都是谢三做主,谢三也特别爷们。董香香就是个听话的小媳妇。 可是,想想刚才谢三那脸无可奈何的样子。陆洪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里暗骂道:“好你个谢三,还在我面前样子。谁还不知道似的,你们家就是你小媳妇做主。” 陆洪英作为好兄弟,到底是要给谢三留几分颜面的,所以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故作无事地,进了书房,开始谈起常薇薇的事。 谢三听了陆洪英心中的困惑,想了想,开口道:“应该没什么大事吧?就只是头发短了些,长得难看了点。” 陆洪英听他说常薇薇长得难看,当场就想反驳,偏偏这时又不好打断谢三的话。只得听他继续说。“你也说了,那丫头在她舅舅家也没得到很好的照顾。很多姑娘家该知道的事,也没人跟她说。现在住在我家里,刚好先让我媳妇多带带她。她习惯了,自然也就知道姑娘该怎么打扮了,慢慢也会变过来了 。”陆洪英思量一番,倒也觉得这话有礼,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然这样吧,别让她一直穿你的旧衣服,趁着过春节,我也给她买几件新衣服穿吧?也让那丫头高兴高兴。刚好今年我也赚了不少,就给 我们一家都买了新衣服穿才是。你不是每年过春节都给我弟弟妹妹买新衣服么,我也把这事情延续下来。” 谢三就说:“过去的事,也就别再提了。对了,年初一我就陪着香香去小西庄了。我家老太太那边……”他还没说完,就被陆洪英打断了。“行了,你也别再说了。往年,我不在家,你们不是也跟我们家一起过春节么?今天也还一起过节算了。人多凑在一起还热闹呢。你媳妇和老太太做饭手艺好,我们就一起 沾光了。” 谢三微微点了下头。“这样也好,不过你到底小看你们家三丫头了,她小小年纪却特别能干。” 两人又聊了几句怎么一起过春节,陆洪英就转身回去了。 …… 第二天,常薇薇就到糕点铺里上班。她的到来也引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波。 没办法,按照现在的说法,常薇薇这长相就是个小鲜肉。还是英气逼人,充满干劲那种。 常薇薇虽然脾气不好,却也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所以干起活来,就特别卖力气。 董香香让干嘛就干嘛,留在店里买点心,马大姐也用心教她。她用心学习跟客人们怎么打交道。特别是常薇薇对老太太总是特别客气。 所以,很快就赢得了大妈们的喜爱。大家都觉得她小小年纪不容易,出了什么错,大家也都愿意体谅她。 所以,常薇薇很快就适应了糕点铺里的工作。而且,自从她来干活之后,大早晨来排队的小姑娘就越来越多。有的姑娘就是故意过来,跟“小常”聊聊天,说两句话的。而小常说起话来,特别爽快,还带着点小爷们的劲头。弄得那帮小姑娘都特别喜欢 她。 为此,董香香忍不住跟谢三说了几句。“三哥,你看薇薇那丫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远近的那些小姑娘可都把她当成小青年看了。” 谢三从书里掀起眼皮,淡淡地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狗尾巴胡同里根本就没秘密可言。她们老早就知道常薇薇是个女孩了。” “知道了,那帮小姑娘还来排队专门找薇薇给她们拿饼?”董香香又问。 谢三就说:“大概是觉得跟常薇薇说话有意思吧?” 听了谢三哥的话,董香香到底是有些放心了。只是那她也不能不管,所以特意拿出了一件比较新的红格子布衫,改瘦了拿给常薇薇穿了。 如果不是听说陆洪英要给常薇薇买新衣服,董香香也真带着常薇薇去买新衣服了。 就这样拿着那件红格子布衫,常薇薇还真是被感动了。 她当天就换新衣服了,第二天也穿着红格子衫上工了。可是,那些小姑娘却并没有被一件衣服挡住,仍旧热情不减,还是会过来排队买点心。 一时间,董香香都糊涂了,难不成真被三哥说中了?她好像又白担心了一场。 …… 很快,陆洪英买的新衣服就送来了。 他挑的也不是最新的款式,就是普通的女士衣服,一件稍显老气的蓝白花羊毛衫,脖子上还带着银丝线纹路。一件格子厚外套,适合冬天里穿。另有一套绿色的仿军装。 常薇薇拿到陆大叔给的新衣服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她只是倔强的不想开口说话罢了。 长这么大了,常薇薇早就习惯别人对她的冷言冷语和恶语相待了,她也习惯用更尖锐的态度回应别人。 只是,那些来自别人的善意,每一份都被她深深地藏在心里。就像珍宝一样。 现在她一无所有,无力回报什么,说再多感激的好话也是徒劳。还不如一个字都不说。 倘若,将来有朝一日,她能破茧成蝶,一飞冲天,定会报答这些曾经在危难之时,愿意善待她,容忍她坏脾气的良善人。 …… 那天,常薇薇因为新衣服开心了一整天,她虽然脸上不显,嘴里也不说,可是嘴角却带了一抹难得的微笑。 就在常薇薇这样的好心情中,春节就来了。 他们的小糕点铺子要一直开到年三十上午。 特别是临近春节的这几天,他们为了回报老顾客,做得糕点特别多。活也特别累。 谢三怕董香香累坏了,也放下读书人的架子,帮着她在后面干一些力气活。看到谢三撸起袖子,帮着董香香干活的样子。常薇薇突然发现,她真的没有那么讨厌谢三叔了。体贴自己媳妇的男人又能有多差?她以后大度他不跟他一般见识就是了。 第66章除夕 一直忙到大年三十的中午,小糕点铺子才正式关门。 董香香作为铺子的老板,特意给马大姐发了个大红包,又送了一盒点心。马大姐笑眯眯地拿着东西回家过年去了。 常薇薇本来觉得,她来了还不到半个月,肯定什么都没有。然而,出人意料地是董香香不仅给了她红包,又给了她一套新衣服。 常薇薇看了红包一眼,有点害羞地说:“就不要了吧,有新衣服就已经很好了。”董香香却说:“不管干多久,只要是干活的店员都有红包,这是咱们八珍斋的规矩。你也不用客气了。对了,这件衣服是你以后在店里的工作服,等咱们过了正月十五再开门营业,你再穿吧。过年的时候, 就穿英哥买的新衣服吧。” 常薇薇点头答应了,心里也是甜甜的。 到了下午,陆洪英他们一家人也都过来了。谢三和陆洪英带着陆小二聊天。女人们聚在一起忙着做年夜饭。 其实,之前已经准备年夜饭了。所以,大家并不算忙乱,说说笑笑地就把活都给干了。 饭很快就做得差不多了,有鸡有鱼有肉,很是丰盛,摆了一大桌子。 陆洪英的母亲和老太太打发年轻的孩子们出去吃饭,她们一边聊天一边继续煮饺子。 这时候已经晚上了,天都黑了下来,外面叮叮当当地放起了鞭炮。屋里,陆洪英和谢时燕也喝起了酒,小孩子们也捧起了碗。 帮忙端菜出来的董香香,透过一桌子人看着谢三,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她的1979年就要在这场梦里过去了。 这时,谢三一抬头也就注意到她了,笑着伸手招呼她坐到自己旁边来。董香香做过去了,谢三给她倒了一小盅桂花酿。嘴里还笑着说:“一年到头了,你也辛苦了,今天喝一些也是应该的。” 董香香干脆接过杯来,仰头喝了一口,只觉得这酒劲真是不大,甜甜的,倒是带了一股桂花的香甜。 很快,饺子就上桌了,老太太笑着说:“有里面带钱的和包着糖的饺子,谁吃着钱的明年一定会发大财,吃到糖的,明年会甜甜美美的。” 年轻的孩子们笑闹着一阵哄抢,谢三也慢条斯理地挑了一个给董香香。 陆家三丫头很快就吃了一个一分钱的钢镚出来,小姑娘脸上笑开了花。陆家小二也吃着了钢镚。就连常薇薇那丫头也吃到了糖饺子。 到底都是年轻的孩子,都因为获得这样一份难得幸运,显得格外开心。 谢三也问董香香,“你怎么还不吃你的饺子?看着别人傻笑个什么劲。” 董香香在他的催促下,总算把饺子夹了起来,咬了一口。然后就隔了牙,接着就吐出一枚硬币来。 老太太就在一旁笑道:“看来香香明年也要发财了。” 董香香也跟着大家一块儿笑了,她心里明明知道这是大人们逗小孩玩得把戏。只是没想到她也被当作小孩子了。 她又忍不住侧头看向谢三,那人仍是绷着脸孔,一脸淡淡的。只是眉眼间带了几分喜色。 董香香大纲是喝得太多了,只觉得这男人长得实在秀色可餐。屋里又暖和,肚子里也已经半饱,董香香简直都移不开眼了。只觉得他眼睛里也就只剩下了这个男人。 这顿饭一直持续到了八点多,才把盘子都撤了出去。老太太打头,拉上了陆洪英一大家子,凑在桌边打起了扑克牌。 董香香也想坐下来,却被谢三拉着走开了。他嘴里说着:“走吧,吃完饭咱们去外面消化消化食。” 董香香晕乎乎地,点头答应了。谢三又拿了绿色的军大衣给她都穿好了,两个人就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家里。 一走到院外,冷风一吹,董香香身上些许的酒意也就醒了。她有点冷,忍不住挎住了谢三的手臂。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没人注意到他们。所以,谢三也就没放开她。 两人并排走在黑漆漆的狗尾巴胡同里,倘若不是太了解谢三哥的为人,董香香真的会以为他要对她做点什么出格的事。现在,董香香反而摸不准这人到底要做什么了。 走了一会儿,两人就出了狗尾巴胡同,到了大马路上来。董香香刚想问谢三,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就听见四周又叮叮当当地响起了起来。 大概是到了九点钟整点了,有人放起了100多响的鞭炮,紧跟着二踢脚就上天了,接着还有人窜天猴和花。 那些炮竹点燃了之后,在天空中变成花扩散开来一簇接着一簇,似乎蔓延整个天际。 董香香突然就明白了,三哥是特意带她来这个宽敞的地方看烟花的吧?这男人虽然平时嘴巴毒,又总是喜欢端着个架子,谨守着礼仪。有时候,却又懂得玩浪漫。又过了一会儿,谢三突然说道:“我曾经看过一个小故事,迷恋尘世间男人的妖怪说:愿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不知怎么的,一直记得那个小故事。咱们的事情定下后,我突然就想带你来看看烟火 。就当是全了我少时的一个心愿吧。”远处炮竹震天响,谢三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董香香却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心里想着小妖精用三生才能换到男人一世相遇。她只受了一辈子的委屈,就换来今生与这男人携手到老。其实细想 起来,也算是很值得了。 两人就那样牵着手,又看了一阵子烟火。 又看了一会儿,四周慢慢地静了下来,也没有人再放炮竹了。 一阵冷风吹过,董香香鼻子一痒,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谢三怕她冻着,低着头给她整理了一下围巾。然后开口说道:“好了,烟火看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回去吧?” “好。”董香香抬头笑着看着他。 两人手挽着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狗尾巴胡同的时候,刚刚停住的炮竹声又突然响了起来,烟花也再次在他们的头上,顶盛开出一朵有一朵的花来。 明明是黑漆漆的一条小胡同,短短的一段必经路,董香香却觉得好像从上辈子走过来的似的。 到了大门口,那男人才对董香香说:“明年,你会走运一整年的。” “是么,我也这么想。”董香香就站在那里笑了起来。 …… 那天晚上,董香香看着周围的人乐呵,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到了第二天,她和谢三哥提着打包小包的,赶早班公共汽车,一路颠簸就到了昌平。 到了昌平县城,谢三又去汤家借了一辆三轮,带着董香香拉着行李就一路往小西庄走。 董香香还忍不住问:“三哥,你以前去过我们小西庄么?” 谢三故作镇定地说道:“啊嗯,我收货的时候,县城周围的村镇都跑遍了。” “这么说,咱们说不定以前还遇见过呢。”董香香就笑着说道。 “可不是么,那时候,估计你还是个念书的小学生吧?”谢三想到这里,也微微抿了抿嘴角。他脚下的三轮车甚至都蹬得飞了起来。 后面坐着的董香香突然觉得,两人缘分还真是很深。 …… 初一的早晨,整个小西庄里都热热闹闹的。因为开办瓜子厂,家家户户都富裕了。有的人家在门口点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一百多响。 到了小西庄,很快就有熟人看见董香香了,就大声笑着打招呼。 “香香,你终于回来了?听你妈说,你在京城里做糕点买卖了?怎么样,你买卖还行么?” 董香香就笑着说:“挺好的。您老也挺好得吧?” 旁边就有人笑着起哄。“别瞎问那些有的没的,没见香香带女婿回家了么?怎么着这好日子快了吧?” 听了这话,董香香脸都羞红了,脸上还带着喜色,就只不开口说话。她这副小媳妇的姿态,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倒是谢三生怕她尴尬,拉着她很快向许家走去。 就这样一路到了许家,许母特意在大门口等着他们。 此时的许家早就不是那几间低矮的土房了,而是变成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其实,这才半年功夫,庄里也有好几家盖新房了。没盖房的人也准备明年盖了。小西庄现在就是有名的富裕村落。 “回来了?”母亲迎上前,亲切地问。 董香香看着母亲,笑得格外灿烂。“嗯,我和三哥回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母亲的手下了车,谢三把三轮车推进了院子里,三人提着大包小包就进了屋子里。 进屋后,许母连忙倒了一杯热茶水张罗着谢三喝水。同时也说了她的安排,她打算让董香香下午就去堂大爷许红旗家里看看。也让他们看看新女婿。 正在这时,许国梁突然从外面进来了。 董香香被吓了一跳,这才知道他是回家里来了,怪不得徐璐媛怎么都找不到他,还跑到铺子里闹腾呢。 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谈恋爱就完了,还折腾个什么劲? 许国梁的突然闯入,使得原本热闹的屋子一下就安静下来。许母垂下头,一副完全不想见这儿子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谢三爷总算有机会正面打量许国梁这个脑子长包的废物了。 这一细看,就发现这许国梁除了面皮白了点,长相着实一般,论学识人品更是跟他相差甚多。谢三一下就放心了。 这样一个眼皮子浅,脑子又拎不清的男人,怎么可能争得过他?就算这人突然想明白了,想跟他抢董香香,也未必能抢得过。 想到这里,谢三心中大定。 许母看见许国梁,心里着实有些不痛快。刚想开口叫他先回屋呆着去。就见许国梁上前一步,对谢三自我介绍道:“我是香香他哥哥,早就想见见你了。你是谢时燕吧?这半年来,多亏你照顾我妹子了。” 他说话倒是还算有礼。只是他这是要干嘛?打量着谢三不知道他之前干过的那些混蛋事么? 一时间,屋里的其他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谢三微微垂下了眼皮,淡笑道:“你这也太客气了。这话是怎么说得呢,我一时好心照顾她一下,反倒得白得来了一段良缘,也算是福报了。果然遵从先贤教诲才是正道,读书人先知礼仪懂廉耻,心存善念 ,良缘福报也就跟着来了。” 他这话听起来只不过是一番自己的感慨,可是许国梁听了这话,脸都红了。反过来就是说他不知礼仪,不顾廉耻,把属于自己的良缘给扔了呗? 许国梁顿时就觉得他是送上门来,给谢三打脸的。偏偏面对谢三这番拐弯抹角的打击,他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许国梁气得脸都涨红了,一时间,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房子里很快就又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许母才说了一句,“国梁,你也刚回来,先去休息休息吧。我先照看一下你妹妹他们。” 许国梁这才就坡下驴,离开了客厅。回到自己房间里,他气闷地倒在了床上。 其实,他是半个月前,受了一番刺激之后,就直接回了昌平了。没办法,被徐璐媛闹得,他在京城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到了昌平之后,他也不敢回家,只得在那位较好的朋友宿舍里住下了。两人又喝了几天的酒,过着悠哉的生活。 朋友笑他艳福不浅,家里养了个小媳妇不说,现在又找了个城里媳妇。 许国梁喝醉了,就哭着说:“我其实早已后悔了。这哪里是眼福,明明就是美色陷阱,可怜我现在想跳都跳不上去了。” 朋友笑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这样的连媳妇影子都找不到呢,许国梁却有两人可以选。 后来,朋友的朋友也来了,变成了几个人一起喝小酒闲聊。不知道怎么的,就又谈起了风流小寡妇的话题,许国梁被恶心的够呛。连夜跑了出来,借着酒劲,回到了家里。 到家后,母亲到底是放他进来了。 只是面对母亲的冷眼,许国梁实在没勇气说徐璐媛的事。 最终,母子二人只剩下了尴尬。后来,许母就再也没跟许国梁说一句话。春节前,瓜子厂的事又多,两人根本就没时间掰扯。就相处得越发冷淡了。 更让许国梁郁闷的是,他偶然间发现母亲和马厂长有些牵扯不清。母亲守了这个家大半辈子,竟然动了改嫁的心思。改嫁也就算了,那马厂长能是个良人么? 许国梁一直想跟母亲分辨个清楚,可却因为徐璐媛的事情始终不能直起腰杆来。在母亲的冷眼注视下,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于是,母子俩就这么僵持着,甚至,连昨天的年夜饭都没吃痛快。 就这样初一上午,董香香带着妹婿上门了。许国梁其实也没有坏心,他也知道自己已经配不上董香香了,也希望董香香有段好姻缘。 他就想给董香香撑撑门面,摆个大舅哥的款,让谢三以后不要欺负董香香。哪想到好心没得好报,反而被谢三不带脏字地讽刺一顿,又被母亲给赶开了?他当真是丢尽了脸,在这家里连个立足之处都没有了。 第67章女婿上门 当天下午,许母就亲自带着董香香和谢三在村里走亲戚,见长辈。谢三他们也准备了茶叶,烟、酒和糖等礼物,送给那些村里人。 在庄子里转了一大圈下来,村民也就都知道了,老许家从小养到大的闺女,找了个京城里的帅小伙子当女婿。 一时间,大家都夸许母好福气。许母也笑眯眯地应着。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对这庄婚事很是满意。 所有的亲戚都看得差不多了,许母才带着董香香谢三去了许红旗这位堂大爷家。 这半年里小西庄瓜子厂实在是太出彩了。许红旗也得到了莫大的好处。等到明年,他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升。 所以,许红旗自然乐得跟许母交好,也就痛痛快快地接受了这个侄女和这桩婚事。 他们家老头子也坐在炕头上,跟谢三聊天。这一聊,就发现这小伙子见识真不一般。一老一小也算格外投机。 刚好这时,许家当兵的老三在进修,所以也特意赶回家过年了。 许老三和董香香也算一起长大的,只是小时候就没怎么一起玩过,长大后更是没说过几句话。董香香在许老三的记忆里,只是个沉默又安静的女孩。 不过近几年,他父亲和祖父都非常看中这个姑娘。甚至,在陈小英传回消息,说许国梁在大学里找了对象之后。 许红旗还曾经极力想凑成许老三和董香香的姻缘。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到底和董香香没有什么缘分。他们长大后,甚至没有正式交谈过,董香香就带回来一个白嫩的城里男人。 许老三心中到底有几分不是滋味。这几年,一直听家里人说董香香的好,他多少也对董香香有些上心。现在董香香既然已经定下人家了,许老三倒是也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想找机会,看看这姑娘长大后到底变成什么样了?真的如父亲他 们所说得那样好么? 只是谢老三刚抬眼向董香香看去,那从城里来的白嫩小子,马上一个冷眼瞟了过来,看得他心头就是一冷颤。 一个看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白脸,眼神里竟这般凌厉?一时间许老三都有些懵了。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许老三也没想到这男人看媳妇看得这么紧,连别人看几眼都不行?想到这里,许老三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他本就是个光明正大的人,也对董香香没有别的想法。所以,既然这谢三不许他看,他不看也就罢了。 很快,许老三就撩起帘子出去了。 谢三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他都没想到,单单是探个亲戚,都能探出一个情敌来。 家里有个脑袋不太好用的哥也就算了,连这堂哥也拿眼睛直盯着他家小媳妇看。看来丈母娘当初还真没说假话,董香香在这村里根本就不愁嫁。想到这里,谢三顿时觉得压力大增。 不管怎么说,他决定还是早些办喜事为好。哪怕过了春节先去领了结婚证也好呀。谢三心里盘算着,跟许红旗聊天的时候,就随口提起了让大队开结婚证明的事。 许红旗听了这话,就笑着对许母说:“秀兰呀,咱们家这新女婿这是等不及了。” 许母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孩子都说出来了,你这当大爷的,就想办法早点给开了呗。” 许红旗也笑着应了。“这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等他们回京城之前,我一准就给开出来,就完了。” 两家人凑在一起,又聊了好一会儿,许母才带着董香香和谢三回家去了。 到了家之后,就发现许国梁正坐在客厅里发呆呢。他两只眼都是直愣愣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呢。 许母也没理他,拉着董香香就去准备晚饭了。 于是,就剩下了谢三和许国梁在客厅里。 又过了一会儿,许国梁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谢三面前,很严肃地对他说:“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三看见他就想起了徐璐媛的那副做派。心想这许国梁该不会说什么恶心他的话,在破坏他和董香香的婚事吧? 上次徐璐媛来铺子里捣乱,谢三就没来得及收拾他。他心里正压着火气呢。刚好,这许国强又硬生生地撞上来,这不是请等着他收拾么? 于是,谢三一拂衣袖就站起来了,跟着许国梁就走到了他的房间里。 进屋后,许国梁很神秘兮兮地关好了门。 谢三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这副猥琐的做派。心中暗自打量,只要许国梁一开口说董香香的坏话,他马上就用太极拳把他打出内伤来。 却不成想,许国梁坐在了床上,垂着头,摆出一副忧郁的姿态来。还深深地吸了几大口气,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对谢三说道: “我和香香是一起长大的,我就跟她亲哥是一样。我们也就小时候亲近一些,玩闹在一起。长大后,香香一直谨守着姑娘家的礼仪,我也从来没有靠近过她。 香香在家里孝敬母亲,尊敬兄长;出去后与人为善,性子好又能干,是我们村里难得一见的好姑娘。我们订亲的事,只是小时候村里大家说着玩的,算不得真。香香从里到外都是很好的姑娘。还望你,不要听那些留言,以后好好善待她。千万别辜负了她对你的情谊。你若是待她不好,我这当哥的以后定 会找你麻烦的。”他说完就一脸严肃地站起来了。 听他无缘故地说了这番话,想替董香香揍他一顿的谢三也懵了。这许国梁的脑子怎么突然就转过弯来了? 许国梁那边还眼巴巴地等着谢三给他承诺呢。见谢三半响无语,他心里还琢磨呢,香香该不会找了个死读书的傻小子吧?这时,谢三才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眼睛又不瞎,自然分得清好赖人。我既然牵了香香的手,定会陪她白首偕老。以后她就是我媳妇了,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待她好,至于你也好好教育一下你媳妇吧? 没得让她去我们的糕点铺子里发疯胡闹。” 这是说他眼瞎,分不清好赖人么?还有徐璐媛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去香香的铺子里闹了?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谢三。谢三句句话都在讽刺他,可是这人却有种读书人的傲气,定是不屑撒谎的。 一时间,许国梁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徐璐媛到底想怎么样?明明都跟她说好了,要先冷静一下。她干嘛去找香香的麻烦呀?那女人真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不行? …… 屋外,因为不放心跟过来的董香香,刚好听到了许国梁的那番话。一时间,董香香怎么也想不明白,许国梁上辈子那么糟蹋她,这辈子怎么反倒回护起她来了? 难不成没做成夫妻,反倒让许国梁对她印象好了?只是他待她的好,她是不稀罕的。 董香香见他们一时也打不起来,干脆就回去继续帮母亲做晚饭了。 谢三推门出去的时候,刚好就看见了董香香的背影,不禁垂下眼睛,若有所思。 大年初一的晚饭,因为有了董香香和谢三,倒是热闹了许多。吃完饭,董香香以消化食为名,带着谢三去了场院里看相间的烟火。 乡下的夜空比城里的夜空要宽广很多,特别是这一晚,不止看了烟火,还能看见星星。 他们手牵着手,心神都飘到了很远。 谢三忍不住就问董香香:“你确定真的对你哥,没有半分情义么?他可是对你上心的很。”他说这话的时候,沾染了不少的醋意。 董香香却说:“倘若可以的话,我当真只想要我妈,不想要这个哥哥了。三哥,这辈子,我们俩就好好过吧。反正,我是真的把那些有的没的抛开了。” 听了这话,谢三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下来。 虽然,香香的过去她来不及参与;可是,香香的未来他定会陪伴到底。 …… 在董香香带着谢三出去玩的时候,许国梁终于鼓起勇气,跟母亲说了马叔的事。 他这人本来就愣,还特别喜欢讲大道理。特别是读书多了之后,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也就更多了。 当然也不是非得让母亲守寡,只是许国梁觉得许母应该找个条件相当的老伴。 那马厂长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他出身好,又是干部,还是京城人。按理说,他们这村里年纪大点的姑娘,嫁给马厂长也是愿意的。怎么这种好事偏偏落在他母亲身上了。 许母明明就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寡妇,而且从来没上过学,各方面的水平也很有限。她嫁给马厂长,两人不管是生活环境,教育背景,还是其他各方各面都相差甚远。 这样的两个人真的能过到一块儿去么?母亲真的可以获得幸福么? 许国梁也是为母亲的以后着想。偏偏这话从他嘴里一说出来,却变了一番味道。 反倒就成了,他嫌弃自己母亲什么都不好,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硬扒上了人家马厂长似的。 许母本来心情就不定,她也知道自己条件算不得好,只是董香香一直鼓励她,马厂长也待她十分上心。她才鼓起勇气追求幸福。 现在那些美好的憧憬,一下就被她儿子给戳破了。 许母一开始还闷声听着,也不言语。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拿着茶杯就向着许国梁砸去。 还好许国梁躲得及时,不然真就被开瓢了。那杯子也掉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许国梁也是个呆蠢的,他还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气愤地看着母亲,埋怨道:“妈,您干嘛突然扔杯子砸我呀?” 许母狠狠地看着他,嘴角直发抖,两眼都是泪水。 她用力擦了一下鼻子,颤声道:“合着我这儿含辛茹苦了二十年,反倒养出你这么一只白眼狼出来?我之前供你念书还供错了,你满口大道理,却连基本的体贴礼貌都不懂。现在倒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倒嫌弃起你老娘来了?你娘到底哪里不好了?就被你嫌弃到尘埃里。嫌弃你娘是个没文化,没教养,没条件,没背景,什么不好的乡下寡妇,你就给我滚出去。这是我挣 钱盖的房子,你也别住了。” 许母一边骂,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此时,许国梁已经完全傻眼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竟会这样想。一时间,他想解释却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得张口结舌地说:“妈,我并没有嫌弃您的意思。” 许母继续哭骂道:“这还叫不嫌弃?那怎么才算嫌弃呢?难道你也跟外人一样,非要作践死你妈才甘心么?” 这话实在太狠了,许国梁脸都吓白了。他颤声道:“妈,我真的没有这意思。我也是为您着想,您和马叔真的不太合适。”许母冷笑道:“怎么就不合适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难道还不足够么?你自己口口声声要谈自由恋爱,到了你妈这里,你反倒干涉起我的自由来了?好你个大学生许国梁呀,你念大学念出了两套标准 来。” 许母说道这里,已经涕不成声。许国梁上前想安慰她,却被她狠狠地拍开了。 这时候,刚好董香香和谢三从外面溜了一圈,回到家里来了。进门前,隐约听到了两人在吵架。 董香香急忙进了屋,一看母亲哭得这样伤心,当场就急眼了。 她也顾不得别的,上前就推了许国梁一把,由于没有收力,把许国梁推得差点摔倒,挣扎了半天,才稳住了身子。 只听董香香红着眼睛骂道:“许国梁,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插手妈的姻缘。她守了老许家半辈子,难道还不够么?你还非要让她熬到死不成?” “香香,我不是这意思!你不了解这事情的经过。”许国梁连忙想解释,可惜董香香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扶着许母就回房里休息了。 …… 那一夜,许母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嘴里还一个劲地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生了这么个玩意出来,还不如当初不生他就算了。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被他这么嫌弃。”董香香只得细声细语地安慰她。“妈,你放心吧,将来我给您养老,用不着许国梁。你现在还这么年轻,就跟马叔好好过,怎么高兴怎么来。倘若,将来生出什么变故来,您也还有我呢。我就是您坚实的后 盾,你又怕什么呀?” 许母就哭着说道:“丫头呀,幸好妈还有你呢。你说,妈是不是不应该动了再婚这念头呀?老马他那么好,我嫁了他,会不会害他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呀?”董香香又继续劝她:“这可不像我妈说得话,当初咱们起步的时候,不是什么也没有么?瓜子作坊可是咱们一点一点做起来的,现在已经变成瓜子厂了。倘若当初咱们因为一点小挫折就退了,还会有今天这 个瓜子厂么? 马文梅那么凶,当初您可没怕怕?今天您又怎么会怕别人那点废话了?倘若您实在觉得自己不够好,那就继续努力学习,不断地进步。以后,慢慢赶上马叔也就是了。” 许母也觉得董香香说得对,嘴里却忍不住问。“香香,你当真觉得妈嫁给老马没问题么?” “只要您喜欢马叔,自然就应该嫁。女人争取自己的幸福又有什么错?”董香香斩钉截铁地说。 许母听了她的话,再次留下了心酸的泪。 中途的时候,谢三还烧了一壶热水送进来。董香香打了水,亲自投湿了手巾给母亲擦脸,泡脚。 她废了好大心力,这才把母亲安抚了下来。 许母终于不哭了,却仍是犹豫了很久。那一夜,许母都没睡好,似乎一直都没拿定注意。事关她的姻缘,董香香心里再急,也不能直接替她做决定。 只是,她心里是恨死许国梁了。到头来,这人还是不懂得体恤别人。连对母亲都是这样,对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第68章娘要嫁人 留在客厅里的谢三,冷冷地看了许国梁几眼,也不打算搭理他。在他看来,许国梁的脑袋又长包了。这种拎不清,又不会说人话的人,谢三并不打算搭理他。 可架不住许国梁主动过来烦他呀。 此时,许国梁被母亲和妹妹怨恨,早已六神无主。在他看来,谢三就是唯一的浮木。所以,干脆就抓着这个未来妹婿,一个劲地道歉、解释、顺便喊冤枉。“小谢,我说那话根本就不是那意思,我妈和我妹都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让我妈守一辈子寡。我知道那并不合理。只是马叔那样的人真不合适我妈。两人真结婚了,马叔再甩了我妈,到时候,我妈的脸往哪 放呀?” 谢三眯着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个急着白脸的蠢货,有心推开这人就算完了,管他去死呢。 这许国梁可不止脑袋长包,性格呆板,眼皮浅不说,他还不会说人话,怨不得香香都烦死他了呢? 只是,想起这人也曾替香香跟说了那些公道话。谢三倒也成了他这份情。而且,这前任情敌实在档次太低,让谢三实在无心收拾他,实在太掉价了。 谢三觉得就算10个许国梁加在一起,董香香到头来还是不会选他。 反正也没事,谢三到底是在客厅里,听了许国梁翻来覆去地说了许多废话。 其实谢三那性子,他不理人家倒是还好。他偶尔应上几句,就够许国梁受得。 “谁是小谢?我今年二十有三,读书人至少要知礼,你这么胡乱称呼人,不但没有让我觉得亲近,反而失礼得很!” 谢三舒服地坐在椅子上,冷淡地斜他一眼,满面都是嫌弃。 许国梁被他看得头皮都要炸了。他突然觉得谢三怎么像先生似的,随口就把他教训一顿。 只是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别的倾诉对象,只得强忍着这人的脾气,继续牢骚下去。结果,就听谢三一路连讽带刺。 “岳母大人说得没错呀,你那些话的确就是嫌弃她的意思。她拿茶杯砍你倒是轻的,倘若是别人肯定上来打你。我到要问问,有儿子这么说娘得么? 你也算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难道还没学会说人话么?有些诋毁母亲的话,是你当儿子能说出口得么? 你这分明就是假耿直,假道学的卫道士,只想拿你自己的圈圈框框限制母亲。你这人当真无耻,一孝顺为名,难道别人就看不出来了?”说到这,谢三嘴角边还带着几分讽刺。 许国梁听了这话,当场就急眼了,立马反驳道:“我没有,我真是为了妈着想,我怕她吃亏。” 谢三却挑眉继续道:“岳母大人今年38岁,经营了一家上百人的大厂,这样有魄力的女人,眼皮子可比你宽多了,也比你会看人。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就对的? 在我看来,你许国梁不过就是个井底之蛙,还非要拉着岳母跟你一起坐井观天。人家想跳出井外,你却非要死拦着,把她强拉回来。这就是你嘴里的孝顺。到头来,你还不是为了自己省麻烦。” “这……我只有妈和香香两个亲人,一心为她们娘俩打算,又岂能害她?”许国梁涨红脸说道。“你若真为岳母着想,应该防患于未然。你先争取早日立起来,成了一家脊梁才是。就算将来马叔做错了事,你也能为母亲撑腰。可现在倒好,你也一尺八的汉子,又念了大学,说是时代的先锋,高级知识 分子。可你这人生性死板又愚蠢,是非不分,眼界又窄,又何谈保护自己家人?生为丈夫应顶天立地,你实在相差太远了。”谢三说完这话就摇了摇头,明摆着就是看不上他。 却不知他的话如同一剂威力强劲的火药,在许国梁心里爆炸开来。 许国梁从小就没父亲,还真没有人教导他如何当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此时,谢三虽然骂他骂得狠,却也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 谢三说完这番话就不在理他,而是去厨房里烧了一壶热水出来,又过来问许国梁,许母的屋里可有脸盆架子。 许国梁此时傻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点头道:“有的。” 谢三这才提着壶到了门口敲了敲门,董香香开门时正生气着,一见谢三和他提的壶,眼神反倒软了一些。她无声地说:“三哥,谢谢你了。” 谢三却笑道:“你有事叫我,我在外面守着。” “唉。”董香香觉得自己有了依靠,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她很快关了房门,就去照顾母亲了。 而许国梁刚好目睹了这一切,他原本以为谢三这人是极其讲究的。他事多又刻薄,还守着大男人的一套规矩。哪里想得到这人居然能弯下腰,给自己的媳妇烧洗脚水。这又是怎样的怪异。 一时间,许国梁心里就更茫然了。 等到谢三在走过来,许国梁连忙上前拉住了他。问道:“何为大丈夫顶天立地?你刚才给媳妇打水,也算顶天立地么?”谢三撇了撇嘴,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许国梁,嘴里冷冷地说道:“我给我媳妇打水,关你哪门子事?大丈夫顶天立地就是懂得处世,在外面够爷们能抗事。像你这样的看似守着自己那套老规矩,似乎也为了别人着想。实际上,你这般蠢,不是把人家正事给毁掉,就是一遇见事就躲起来。而且,你恐怕逃了也会给自己找一堆歪理出来。所以,我要说,你装出一副君子模样,却行的是小人行径。这种人当真 是个无耻的废物。” 谢三这话实在太过犀利,许国梁再次面红耳赤,却因为谢三真的都给说中了,他有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可不是一听说徐璐媛不自重,还流过孩子,他就躲起来了么?甚至脸当着面跟徐璐媛说明白的勇气都没有。 谢三说完这番话,推开傻愣愣的许国梁就坐在一旁了。 这一夜,许国梁都在发呆,就算回到自己屋子,也没睡好觉。他思来想去,想着这些年他做得那些混蛋事。却不得不承认,谢三虽然说话难听,却真是把他看透了。 明明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谢三也比他大不了几岁,可这人却这样厉害。 到了天亮的时候,许国梁头疼得厉害,他觉得当务之急,别真搅了母亲的婚事才好。 于是,一大早,许国梁就堵在母亲的房门口。 许母心中有事,自然也早早醒了。推门出去的时候,看见许国梁,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是真对这儿子彻底寒了心,并不想再搭理他。 反倒是许国梁,一直跟在她身后认错,甚至激动得连打自己嘴巴,说他说错话了,不应该那么说母亲。并且也同意了母亲嫁给马叔的事。 可惜,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许母冷笑一声。“还嫁什么?我这样的人早该熄了那份心思,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得了。” 许国梁听了这话,一时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劝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许母却冷眼看着他,讽刺道:“我不嫁了,还不是合了你的心。只是你以后也别出现在我面前,将来我也不要你养老。等过了节,你就去念书,别再回来了。” 两人完全是拧上了,许国梁怎么道歉,怎么说软话都不行。许母是铁了心,要冷他到底了。 很快,董香香和谢三也都起来了。两人也都忙着安抚许母。不能因为一时气话,就断了一世姻缘。 许国梁甚至赌咒发誓,他以后一定会成器,一定立起来当个大丈夫,再也不小心眼,干这些小人行径的混账事了。 许母哭骂道:“我养你20年,你就长歪20年。从小看老,你今年都二十了,还这般模样,以后真能好起来么?你别当我是傻子蒙骗了!” 许国梁无力辩驳,慌乱中又生了一计,拉着谢三就胡乱说道:“三哥是个明白人,以后他自然会教导我!”他这是跟董香香学得称呼。 谢三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他聪明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吃过亏。谁成想一时不慎,竟被许国梁这二傻子给硬赖上了? 这许国梁是真有毛病吧?昨天骂他不够爽,以后还要他教导? 谢三心中顿时升起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不容易娶了个可心乖巧的媳妇,却背了一个臭狗皮膏药大舅子。 只是,许母那么伤心,眼睛都哭肿了,满脸都是绝望。他又不能真的一脚把许国梁踹开,叫他哪凉快滚哪去。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是呀,岳母您放心,以后国梁在干糊涂事,我定会帮您骂他的。” 许母听了这话,犹豫着问谢三:“就他这德行,还能好得了?” 谢三皮笑肉不笑地说:“慢慢着,总能让他懂得点事理的。” “你当真要教他?”许母又问。 “嗯。”谢三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反正也就是没事的时候,把许国梁这蠢货从头到尾骂一顿而已。好像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反正三爷牙口好,除了吃点心,就最擅长骂人了。 到了这时,许母的情绪总算稍微缓和下来。董香香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整个春节,许家都是在兵荒马乱中渡过的。 好不容易等到大年初六,马叔带着礼物去许家了。一家人坐在一起,总算是正式见了面。许国梁虽然有点勉强,倒也说了一些好听的场面话。 只是许母脸上却显得有些犹豫。 后来董香香特意安排母亲和马叔在吃午饭前单独谈话。马叔也不知道给了什么承诺,反正许母终于是放下了心事。这事才算过去了。 吃饭的时候,许国梁正式给马叔和谢三敬了酒。请他们以后好好照顾母亲和妹妹。马叔和谢三也都郑重答应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没耽误正事。 隔天,谢三和董香香就出发回京城去了。 这次许国梁倒是识相,没说一定要跟他们一道走。 路上,董香香忍不住问谢三。“三哥,你当真要管许国梁的事,我都不待见他?” 谢三一边摆弄着大队开得结婚证明和户口本,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那蠢货送上门讨骂,我骂他几句又能如何?也不算累。相反,我稍微牵制他一二,你和岳母就能好过得多,岂不也算件美事?你既然认了许家,又不能彻底断了跟许国梁的关系。只得狠狠制住他,免生事 端才是。” 原来,三哥这么做都是为了她。董香香一时间就被感动了。“三哥,那就麻烦你了。”“有什么麻烦的?你男人这些本事还是有的。对了,明天就是八号,也该上班了。不如我明天上午就去街道开好证明,下午,咱们先去派出所领了结婚证,可好?岳母也都已经同意了。咱们就先领了证也算 可以了。只等到了日子再摆酒就是了。”谢三故作平静地说道。 董香香脸都涨红了,垂着脸小声说道:“我自然都听三哥的安排。” 这一刻,她害羞脸红的样子就像是一朵花。她的小胖手却悄悄地握住了他的大手掌。谢三这才忍不住抿嘴一笑。不管怎么说,他这小媳妇是娶到了。有点麻烦人,那也不算事。 第69章结婚 到家后,谢三和董香香身上都多了几分喜气。 老太太就看着董香香笑问道:“怎么样,回家之后,一切都还好吧?” 董香香笑着回道。“都还挺好的。” 至于许国梁搞出那摊子烂事,就没必要让老太太知道了。 老太太又问:“亲戚们可都看过了?” 董香香又笑着回道:“都见了,也都挺好的。大家都夸三哥好。” 老太太这才满意了。又听谢三说,明天就要去街道开结婚证明,好尽快去把结婚证领了。 老太太心里就更开心了。也忙着做了不少准备。下午的时候,还特意去找在街道上班的大妈们聊了聊,问了一些领结婚证需要注意的事项。 到了初八早上,谢三就带着户口本,去街道开结婚证明。因为老太太都跟那位大妈提前说好了,大家又都认识,街里街坊的,所以事情也算顺利,证明很快就给开出来了。 当天下午,谢三就想拉着董香香去领结婚证,却被老太太拦了下来。老太太说:“领了结婚证,就算正式结婚了,赶早不赶晚。需得明天一大早,去领了证才算合适。这样也比较吉利。” 谢三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到了初九那天早上,他和董香香一大早就到了派出所。 负责结婚登记的人刚好也住在狗尾巴胡同这边。她很了解谢家的情况。董香香的事情,她多少也知道一些。结婚证明开得也都很详实。 所以,登记员就问他们两人:“是不是自由恋爱,是不是要过一辈子?” 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的,都站在这里要领证了,反倒莫名地紧张起来。 她用力地点了点,很严肃地说道。“是自由恋爱,我这辈子就和三哥一起过了。”说着,还用力地拉住了谢三的手。 谢三看着她这样,也一本正经地跟登记人回了话。 登记员看着这对紧张的新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对,还真是很般配。” 很快就给他们发了结婚证。这年月也没有婚前检查这一说。 等到拿着结婚证,走到了派出所外面,董香香才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三哥,咱们这是正式结婚了吧?” 由于昨天太兴奋了,董香香一晚上都没睡着。到了今天,董香香整个人都有点发懵。看上去傻乎乎的,还带着几分稚气。 谢三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他上前两步,把别在胸前的那朵红花给她带好。然后,才缓缓地说:“对,媳妇,咱们俩结婚了!” 他说这话时,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得意。 两人一路说着,就往相馆走去。 他们两人分别穿着西装裙子和军装正服,正正经经地照了几张彩色结婚照。 这些都是上辈子董香香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这辈子,她却把最美丽的笑容留在了照片里。 回家后,老太太和常薇薇准备了一顿繁盛的午饭。 老太太说虽然还没到大办的时候,领了结婚证就算正式结婚了,所以,自家人也该好好吃一顿才是。 董香香整个人都喜滋滋的,别人说什么她都没意见。后来,又喝了点酒,晕乎乎的,只觉得这一天都活在了美梦里。 到了晚上,她也正式搬过去个三哥一起住了。 免去了旧时掀盖头,交杯酒等一系列古礼之后,两人渡过了热辣的新婚之夜。 董香香原本还怕谢三在新婚之夜,也会守着君子礼仪,甚至会盖着棉被纯聊天。 不过,显然是她想太多,当然这时她也不太了解谢三这人闷骚的本性。也不知道这人从哪本古籍上学来的手段,蚀骨之味似的,在新婚之夜就都尽用在董香香的身上了。 特别是为了治她,还真罚她背了《出师表》。 董香香后来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只得服输求饶。到了第二天,她更是腰疼得爬不起来。那人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直到这时,董香香才明白了,婚前撩得太过火,到了最后却成了她倒霉受罪。 也就是白天里,谢三对她足够温柔体贴,不然董香香真要跟他翻脸了。这夫妻间的,太过火热了也是一种罪。 偏偏,他们又赶上了春节假期的尾巴。董香香也不忙着开店,也不用去补习班学习。 谢三是就算别人找他,这几天他也不理会,就在家守着自己的新媳妇。 两人胡天胡地过了几天,最后董香香红着脸说,“夫妻生活需得细水长流才是,太急促了太过火了,对咱们都不好。” 谢三点头同意了,这才算勉强平静了几日。至少,白天里董香香也能直起腰了。对了晚上,谢三却总要拿出夫子的架势,硬逼着他媳妇背几段“书”的。 夜带着一种魔性,他轻易就能让一个君子,乱起性来。 再后来,度过了最初的尴尬和不适之后,董香香也就慢慢适应了。 至于家里另外两人,常薇薇经常被陆洪英叫到他家里去,生怕这丫头愣耽误了谢三小两口的大事,有时候也就留她在陆家住了。 至于老太太,她是眼睛和耳朵都不行了。她很多事即便是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她就像是个隐形人,从不打扰小两口的新婚情趣。 这样直到过了十五,他们的糕点铺子又开了起来。马姐也回来上工了。董香香总算勉强打起精神来,开始干正事了。 刚过了春节,点心自然就做得少些,活也轻松了下来。董香香倒也没什么适应的。 与此同时,谢三也开始继续忙他那一摊子事。结婚了,他总要多赚钱的。 只是在赚钱的同时,他也不断地添置着家里的装饰摆设。 有一天,谢三甚至搬了一台12寸的昆仑黑白电视机回来。 看着这玩意,董香香就有点发懵。原来80年代初,他们家就能看电视了。 谢三费了不少的功夫插电调试,把那天线竖起来,才按了开关。一阵雪花之后,真能播出黑白人影来。他又试了试,横竖就几个电视台。 老太太和常薇薇马姐都觉得好奇,凑在电视旁边一起看电视里的人。只有董香香站在一边看着谢三,也不说话。 晚上的时候,临睡前,在董香香的追问下。谢三才说出这台电视要400块钱。听了这话,董香香忍不住叹气道:“这也太贵了些。你能弄到电视票也不容易吧?” 谢三却说:“那有什么关系,我挣了钱就是给我媳妇花的。你都嫁我了,我怎么也得拿出一样像样的电器,给你做脸吧?就算岳母什么都没提,我也不能亏待了你。” 董香香听了这话,只觉得脸一热。三哥实在待她太好了些,于是忍不住靠了过去,两人一兴奋又忍不住背了半宿的“书”。 到了第二天,董香香揉着腰才开始后悔,似乎玩得太过火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出了正月,董香香和谢三要分别在城里和乡下大办了两次喜事。 因为家里也有钱,在城里的时候,干脆就办了一整天。 谢三的朋友,左邻右舍都过来了。王恒也来了,并且坐在了首位。 这次谢三倒也顾着大局,没跟他置气闹脾气,勉强也算认下了这位姐夫。 谢三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大师傅,厨艺相当了得,来的人都是低着头,敞口肚皮可劲吃。就这么热闹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众人才渐渐散去。 王恒打心里高兴,喝了不少的酒,他拉着谢三就说: “你姐她要是知道你能有这一天,指不定得多高兴呢。其实细想想,你挑这小媳妇还真是不错。起码,你喜欢她,愿意跟她一块儿好好过日子就好。以后,也踏实下心来,别再随着性子乱来了。” 要是以往,单单这几句话,就能让谢三跟他吵起来。可能是结了婚的缘故,谢三是真成熟了不少。 他看了看王恒,沉声说道:“其实,我和我姐都一样,我们都善于看人,总能一眼就分辨出谁待我们好。去了那边,我姐第一次写信回来,就说她遇见你了。透着信,我就知道她心里高兴。” 说到这里,谢三突然顿住了。这么多年,他能心平气和地跟王恒说话,已经是难得了。王恒听了这些,眼圈一红,差点哭了出来。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只得垂着头,清清喉咙说道:“你这大喜日子,我反倒喝多了。行了,我也不扰你了,去过你的新婚之夜吧。有个事我早想对你说得,只 是今天并不合适。过些日子,我在来找你。” 谢三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喝了这么多,还能自己走么?不然,我找人送你回去?”他终究叫不出一声“姐夫”。王恒摇了摇头说:“我到底当了那么多年兵,就算腿瘸了,也不至于连家也回不去。得了,你也别为我操这份心了。干你该干的事去吧。三儿,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人生在世,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尝 所愿的。我代表你姐,祝福你!” 夜色中,王恒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谢三拦不住他,只得放他回去了。 那一夜,谢三躺在床上,忍不住问董香香: “香香,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别扭?这么多年,一直跟王恒闹。可是到了今天,却莫名奇妙地放下了。 其实,我知道那时候他一心想跟我姐结婚,什么手段都使了,甚至不惜前途。可惜世事无常,他们终究没到那步。我想着我比他们幸福得多,又何必死拽着王恒不放。他其实并不欠我的!” 董香香刚跟他“背了大段书”,早已浑身无力,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听他问话,却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回道:“三哥,你这人一向嘴不对着心,王恒也了解你的性子,不然不会容忍你这么多年。现在把话说开也好,三哥,你打算跟他继续做亲戚么?” “那还是免了吧?别弄得我谢家在高攀他们王家似的。”谢三随口说道。 董香香听到这番话,忍不住闷笑道:“果然还在闹别扭。” 谢三忍不住靠过去。“有你这么说自己男人的么?罚你背书!”…… 第70章婚后 结婚绝对是一件又累又麻烦的事,不止在城里办酒,还要回到小西庄里,大办了一场。 他们在小西庄办婚事,许母还特意请了远近有名的大师傅做了乡间传统八大碗。 因为小西庄有不少都是满族,那八大碗都比较粗旷,每个碗都有小脸盆那么大。当天,小西庄三队的老老少少几乎都来了,闷头吃了整整一天。甚至比过春节吃的还好。 许母还特意请了唢呐艺人来表演。 一时间,董香香这个一文不名的寡妇家的养女,反倒成了小西庄嫁得最风光的姑娘。 在婚礼上,董香香隔着人群,远远地见到了牛晓丽。才一年不见,牛晓丽看上去老了得有七八岁,穿着朴素的衣服,早已不见当初的风采。 牛晓丽念高中的时候,曾经一度迷上了许国梁,在知道董香香是许家养的媳妇之后,还跟董香香打了一架。 谁又能想到这才没过多久,董香香不但没嫁给许国梁,反而嫁到城里去了,还是那么一个英俊又斯文的男人。 时过境迁,牛晓丽抱着怀中的儿子,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乡下汉子身旁,脸上半点情绪都没有。 看着一身红西装,笑得一脸幸福的董香香,牛晓丽的心里竟生不出半点妒意来。再想起那段被荒废了的高中时光,她只觉得无比怀念。 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说不定现在她也能向王秋华一样,考上大专去京城念书了。 牛晓丽忍不住拿起酒,喝了一小杯白酒。偏偏酒入愁肠又添了几分愁绪。 这时,她男人在忍不住提醒她。“少喝点,别喝醉了,孩子都要抱不住了。回到家里,你爱怎么喝怎么喝,我给你炒两鸡蛋。” “知道了。”牛晓丽淡淡地说道,心里却稍微好过点。如果不是男人待她好,这日子她早就不过了。 年轻时,她这人张扬又不可一世,结婚后,艰苦的生活却重新教她做人。到了现在,她还真是一点都骄傲不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牛晓丽说要出去方便一下,抱着孩子刚到了后院就看见了董香香。 牛晓丽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她的名字。“董香香。” 高中时候,两人因为许国梁闹得不可开交,可是到了现在大家都各自成家了,也懂事了不少。哪里还有那么大的仇恨。 董香香看着她,也抿嘴一笑。“牛晓丽,原来是你呀?” 牛晓丽倒也不觉得尴尬,淡淡地说道:“我结婚的时候肚子已经挺大了。嫁过去三个月就生了。所以,今天也带着孩子来喝你喜酒了,让孩子也沾点喜气。” 董香香并没有看不起她,心平气和地问:“男孩还是女孩呀?” 说到这里,牛晓丽终于挺起了腰杆子。“是个小子,我公公婆婆都喜欢他喜欢得紧。” “那就好。”董香香说着就上前看了看男孩的小脸。并不敢碰到他。 牛晓丽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董香香,你要不要抱一下?” “啊?我可以抱他么?”董香香一脸惊喜地问。 “乡下孩子皮实着呢,怎么就不能抱了?”牛晓丽说着把孩子稍微往前递了递。 董香香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轻轻地安抚了一下,那小家伙此时也醒了,睁着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她。一时间,董香香的心都要化开了。这辈子,她也想养个这么可爱的宝宝。 牛晓丽看着她这副样子,就笑着说:“你呀,到了京城里,还真把咱们乡下的老说法都忘了。” “什么?”董香香抬眼问道。 “结婚的时候,抱抱别人家的男孩,图个吉利。等明年你也会生个胖小子。”牛晓丽继续说。 “还有这么个说法呢?牛晓丽那还真谢谢你了!”董香香说着就把小宝宝小心翼翼地还给牛晓丽了。 “当不得你谢。我高中时候对你做了不好的事,其实我今天我是想跟你道歉的。你就原谅我那时候年少无知,不懂事吧。”牛晓丽垂着头说道。 “那些事我早就忘了。”董香香爽朗地说。 “那也是我对不起你。后来,我忽然觉得我落到那种地步,这大概就是报应。”牛晓丽闷声说道。 董香香看着她,忍不住劝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过得好坏,自己说了算。你千万别想太多。” “这话倒也对,只是我孩子还小,我现在什么都不敢想呢。”牛晓丽叹道。 养孩子和事业是每个女人都面临的难题,董香香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又劝道:“孩子大点,你的日子就好过了。手脚也能放开了。” “但愿吧!”牛晓丽一脸疲惫地说。 两人又聊了两句,也就分开了。牛晓丽离开很远,董香香的鼻翼间仍是有一股孩子的奶香,久久挥之不去。 一整天酒席办下来,全家都累得不清。董香香和谢三这对小夫妻也无暇想别的事情,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谢三又被许国梁拉去说话了。 许母看了一眼许国梁的背影,忍不住对董香香说道。“他跟我说了徐璐媛的事。他说他已经睡了徐璐媛,所以不管怎么说,也要对她负了这个责任。我若不喜欢那儿媳妇,将来他会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养家,养老婆孩子。至于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也不要我出了 。他好好努力写稿子,找事情做赚钱的。他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给咱们娘俩当依靠呢。” 董香香想了想,就劝许母。“我哥既然肯负责任,已经算是不错了。你千万别再说他,或者埋怨他什么。”许母点头道:“是呀,他若真能做到那地步,我倒也就安心不少。只不过,他那人脑子一根筋,不容易转不过弯来。姓徐的那女人我虽然没见过,也知道她不是个善茬。总觉得你哥那傻小子会被人家耍个团 团转。”董香香就握着母亲的手,安慰道。“那您也别管,一点也别沾手这件事。就让我哥自由恋爱去吧,到时候,他吃了苦头遭了罪,在帮他就好。您现在若是介入他们之间的事,倒成了您的不是了。搞不好别人 还说你是个恶婆婆呢。” 许母点头叹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得。我也不管他,就让你哥学着去负责任吧。” 母女俩谈话的时候,许国梁又被谢三连讽带刺地骂了一顿。“你愿意当冤大头是你自己的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徐璐媛根本就不是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人。你难道就没想过,她主动接近你,主动跟你睡,其实就是在挖坑等着你这傻货跳进去么?哪有正经女孩子这么 不在意自己清白的?轻而易举就被你得了手。你这根本就是桃花煞,被缠住了想跳都跳不出去。” 谢三明明就不知道徐璐媛那些风流旧事,却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猜到了某些真相。 一时间,许国梁脸都涨红了,额头上也出了不少冷汗。他实在不敢在谢三面前说出那些旧事。不然谢三一定会更看不起他。最后,他只得故作镇定地扬起脖子说道: “你也说大丈夫顶天立地,我既然沾了她,就娶她吧。始乱终弃并非君子所为。” 更重要的是,他要是因为这些事嫌弃了徐璐媛,又跟从前那些男人有什么两样? 谢三都被眼前这故作耿直的蠢货给气乐了。他冷笑道:“成,许国梁你就继续这么爷们下去,我倒要看看这徐璐媛会不会接受你这番好意?不管怎么说,要想成大事,必先有个稳固的后宅。你既然要娶徐璐媛,就好好管教她。她为人心不正,你就多费点心思把 她正过来。 我想男子处事之道,你大概也不太明白,我就给你稍微说两条。 第一点,大丈夫需得身正方能立于世。凡是你认为对的事就得坚持。不可因妇人之言,就有失偏颇。第二点,你可以宠她可以疼她,却不能因为她一时玩笑,耽误了正事和你的前程。 你若做不到这两点,当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窝囊废。别说当不岳母和香香的后盾了,你甚至不能立足于世。” 这话说得太重了,深深地刺进了许国梁的心里,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才不当窝囊费,你放心以后我会管好徐璐媛的。” 谢三冷哼一声,开口道:“那我拭目以待。你若真能坚持本心,到时候,我就认了你这个大舅哥。倘若做不到,你便是狗屎不如,也不要来同我说话了。” 说完这句话,谢三不留情面地转身就走。许国梁被气得,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一声。“我能做到。” 谢三头却没回,只是从鼻腔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哼。 听得许国梁一阵恼火,他下定决心无论要做个大丈夫给谢三看。 …… 当天下午,谢三就带着董香香回家了。一路上,两人也没说什么。谢三让董香香枕在他肩膀上,闭目养神,好好休息。 等到了家里,两人腾出手来,谢三才告诉董香香。 “许国梁是铁了心要娶徐璐媛了。” 董香香抿了抿嘴唇,淡淡地说道:“那就娶吧,反正也不跟我妈一块儿住。咱们也管他们干嘛,他们是好是坏都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好好过日子就完了。” “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谢三随口说道。 …… 结婚之后,跟结婚前似乎也没什么改变。只是小夫妻两人更亲密了些。 董香香既要忙糕点铺子,又要忙着学习,还要时不时和谢三一起背个“出师表”,整个人忙得分身乏术。 反观谢三,结婚后,他就进入了一种狂热期。 已经不单单是送木雕饼印,盖铺子那么单纯了。谢三本来就来钱容易,手里也散漫惯了。结婚之后,他看见什么东西,都觉得合适董香香用,然后就把那东西带回家里,拐弯抹角地送给董香香。 以前董香香是什么礼物都没有,还曾经羡慕过电影中的女主角。现在倒好围巾、手绢、衣服、头绳、高考资料,花盆种子,各种各样的礼物变着方的送过来。 董香香心里虽然也甜蜜,可是她到底是个过日子的人。见不得谢三这么浪费钱。 于是,这天临睡前,她就跟谢三好好谈了谈。 “三哥,我也知道你是疼我,一心为我着想。可是,咱们既然结婚,总得为孩子打算吧?过日子就不能大手大脚,想买什么买什么,咱们不是也得好好存点钱,将来生孩子养孩子么?” 她说得很婉转,谢三却半响没理她。就在董香香以为谢三哥生气了呢,准备明天早晨在好好给他解释。 谁知道三哥摸着黑,又靠了过来,于是两人又痛痛快快地背了个“出师表”。 董香香甚至忍不住想,他们到底算不算吵架了?怎么结婚后,连吵架都变得如此短暂火爆。果真是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哪里想得到,第二天上午,谢三哥在书房里外一阵忙和,然后就把所有积蓄和存款和地下室钥匙,统统都交给董香香保管了。 他抬眼看着董香香,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样吧,你以后每月给我拿零花钱吧。你觉得多少合适,就给我多少钱。其他挣的钱,你都存起来,咱们将来好养孩子。” “不,我真不是这意思。家里自然是你做主,我拿钱实在不成样子。”董香香晕乎乎地看着他。谢三却一本正经地说:“家里本来就是我做主,只是本来就应该妻子管家。只是现在家底单薄,也没什么好管的罢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拿不定主意的事,自然要问我。至于咱们收东西的钥匙,你 一定要收好,那才是咱们家的根本。” “我当真要拿着这些么?”董香香忍不住又问。 “这是自然。你不管谁管?”谢问。 得,董香香不小心又给自己找了一份差事。只是她心里那么甜,累一点也是心甘情愿的。至于谢三的零花钱,也是两人反复商量才定下的。董香香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男人。 第71章宝宝1 自从那天说好之后,董香香的零用钱也按时给出去了。 谢三也经常出去忙,往回家里拿回来的钱就没断过。只是那些小礼物小惊喜也没断过。 他时不时就会拿回来一个很漂亮的红苹果,或者一个质地的玉坠子送给董香香。 董香香虽然心里甜滋滋的,却又忍不住担心三哥不小心把钱花掉了。在外面走动得时候会吃亏。或是没钱吃饭要饿肚子,或是别人让他请客,他拿不出钱来犯尴尬。 所以,董香香总想着悄悄在往他口袋里多塞些钱。这样下来,钱也还是没攒下。 谢三知道后,就特意对他家小媳妇说: “香香,你不用再偷偷放钱了,我身上那些零用钱就够花得了。咱们都说好了,就得按照规矩来。你总给我添钱,这又成何体统?” 董香香双眉微蹙,凝目望着他,温声说道:“你成日里在外面应酬,万一别人让你请客,你拿不出钱来怎么办?” 听了她的话,谢三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他淡淡地说道:“这你放心,你男人在这个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谁请我去都得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哪里用得着我花钱?” “那你要是想收的东西呢?像你带回来那小玉坠子总要花钱买吧?不然,我还是多给你备些钱吧?以防你在外面行走不方便。”董香香仍是不放心。 谢三想了想,又说道:“等有什么值得收藏的东西,我在回家找你拿钱就是了。用不着这么麻烦。” 董香香却说:“不然这样,你新置办的床头柜,咱们给它加把锁。我在柜子里预备着两万,你随用随拿,用了我再想办法给你补回去。” 谢三一听小媳妇一口气就要放两万块钱,给他备着,顿时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是前两天因为一条围巾就跟他闹腾,让他节俭节约的小媳妇么?合着花在她自己身上小钱她也舍不得,非要节俭,一旦花在他身上,她倒比他还大手大脚了。 一时间,谢三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酸涩,最后都化作了对她的心疼。他忍不住瞪大双眼,看着她那张白净的小脸,竟不知说什么好了。董香香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连忙就解释道:“我那意思是,在生活中我们可以稍微节俭一点。至于你的事业,咱们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你也说了,那些东西过几年要翻很多倍的。做好了咱们家将来也 不用愁了。” 她不解释倒还好,一解释反而让谢三有些情动。他几步上前,就把自己的小媳妇抱在了怀里,也不开口,只是轻轻地抱着她,想抱着小枕头似的。 反倒是董香香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推了他一把,嘴里骂道:“大白天呢,不许动手动脚的,那些礼义廉耻,你都忘了吧?” 她说得这叫一个正气凛然,和两个月前的行为完全相反。婚前婚后,他们两人的位置刚好掉了个。 却听谢三理直气壮地说:“我在自己家里,抱着自己小媳妇,有什么不行的?咱们都领证了,自然合法。” 董香香被堵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你难道就不怕被别人看见?”谢三却冷哼了一声。“老太太自然知道体恤咱们,定不会没眼色地过来打扰咱们独处。至于常薇薇,她早就去老陆家疯去了,晚上都未必回来。再说了床上都换成毛玻璃了。在院里的人根本就看不清咱们亲 近。”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脸都涨红了,半响才忍不住说了一句。“三哥,你都是故意得吧?” 此时,她正在心中哀嚎,三哥,我当真是看错了你! 谢三却抱着她闷笑了起来,“总不能结了婚还受委屈吧?那不是君子行径,那是傻子。” 董香香也那他没辙,只是她也就嘴里说说,实际上那双小胖手正紧紧地抱着她男人的腰。 本来就是新婚小夫妻,两人相处得宜,感情又好,自然甜甜蜜蜜。 后来,谢三还买了电影票,拉着媳妇去看电影。还带着董香香去外面有名的饭店吃了大餐。 董香香都没想到,她在80年代初,就享受了这么多电影女主角的待遇。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可谢三却宠她宠出习惯了。他的零用钱,大部分都用在董香香身上了。 一开始,董香香也犹豫过,后来也就习惯了。反正两人一到商场,董香香也忍不住给谢三买新衣服,买生活用品。她也总想把自家男人弄得帅气些。另一边,谢三也想给她最好的。 月底的时候,董香香拿着她当家的账本一算,才开始烦愁。嘴里还忍不住嘟囔着。“这也太大手大脚了些。都顶人家几个月工资了。” 谢三就坐在一旁,笑她。“你嫁了会赚钱的男人,我也娶了个会赚钱的媳妇,所以花也就花了呗,咱们以后再赚么。” “唉。”董香香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是到了下个月,他们仍是这么散漫地过日子。董香香深深地觉得,作为持家女人实在不易,但她却乐得跟谢三一起这么“愁”下去。 五月里的一个周末,董香香他们特意回到了昌平,参加了母亲的婚礼。 母亲和马叔的确没有大办,只是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然后,就请自家人和亲近的朋友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马叔那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唯一的妹子家也在外地,一时赶不过来。不过,那天却来了四个老战友。 许母这边姐姐一家来了,儿子也来了,女儿女婿也来了,跟她相熟的陈小英也来了。 总共就十几个人,大家围在一张大桌子上坐了下来。 因为许母和马叔年纪也不小了,所有客人都很有分寸,大家也没起哄,拿这对新人开玩笑。 整顿饭吃下来,严肃又喜庆。 大姨很激动地对马叔说:“我们秀兰总算熬出来了,老马,你以后可一定要好好待她。” 马叔就站起来,客气地说道:“大姐,您放心,我和秀兰都是明白人,都知道生活不易,以后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大姨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马叔就跟战友们介绍了家里的孩子,董香香也终于见到了那位当公安的叔叔。 马叔的那些朋友都是老派的军人。坐在一起推杯换盏的,很热情。但是,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很有风骨的正派人。 吃饭的时候,董香香有点吃顶了,胃难受了一阵子。 许母也顾不得别的,拉着董香香就去屋里,照顾了她一下。喝完水之后,那股恶心劲总算缓和了。 许母却盯得董香香有些发毛,董香香忍不住问了一句。“妈,干嘛这样看我?” 许母撇了撇嘴,问了她关于月事的事。 董香香这才想起,春节过后,她那事好像就一直没有来过。 许母一听,直皱眉头。“你该不会是有了吧?你们平时都没注意避孕么?结婚前我不都提醒你了么?我说那些话,你都没往耳朵里听是吧?” 董香香一听有孩子,也慌了,她喏喏地也说不出什么来。上辈子,她一直没孩子,就以为自己是不孕体制了。哪里还用得着避孕? 许母叹了口气,骂道:“你不是还在准备考大学么?你这又是怀孕了,还怎么念书呀?” 董香香都傻了,缓了半天,才开口道:“没准只是吃坏了肚子,没有怀孕呢?” 许母气得又骂了她一句。“这小傻丫头,我可跟你说,这要是真有了,你干脆就生了吧。千万别胡乱打掉,毁身子。” “啊?唉,妈这事我得跟三哥好好商量一下。还不一定有呢。”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董香香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这段日子,他们一直甜蜜蜜的,这一不小心好像真搞出人命来了。 回家的路上,董香香就把这件事跟谢三说了。她也没说一定有,只是说母亲怀疑她是有了。 一听到自己要当爹了,谢三先是一阵狂喜,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连忙开口问: “那你考大学的事怎么办?不是说做模拟卷子分数很好么?不然,咱们先打掉了,过几年再要孩子吧?反正咱们都还年轻呢。” 其实谢三还是想要孩子,谢家人丁凋零,除了董香香他都没别的亲人了。倘若多了个小谢,家里一定会更热闹些。他也会像祖父教他那样,细心地教育小谢的。想到孩子,谢三心里就软了下来。 只是董香香这么年轻,他实在不忍因为孩子就耽误了媳妇的前程。所以,只得勉强自己改变了主意。 董香香多少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就撅着嘴说道:“可我妈说,不上打掉,她说落胎太毁身子了。再说了,指不定有没有呢,明天咱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吧?万一根本就没孩子,岂不是白担心一场。” 谢三一听这话有道理,于是点头道:“好,明天咱先去医院做了检查再说吧。” 他说着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了,盖在了董香香的身上。“这五月份没有你想得那么暖和,眼看风向都转了,你还是先穿上我的外套吧,省得冻着了。” 明明就是大晴天,头顶上还顶着大太阳呢,那里冷得起来?谢三哥嘴里说等明天看结果,可实际上,已经开始把她当作孕妇照顾了。 不过,董香香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只得在外套外面又加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男士外套。就像套了一个大麻袋似的。 她这样子实在有点怪。有人下车的时候,忍不住就看了董香香一眼,却被谢三面无表情地挡了个正着。 看着这男人这么小心地护着她,董香香心里有些好笑。同时,心里也有些甜甜的。 她突然就想明白了,她打心里愿意给这个男人生孩子。 这时,谢三转头对她说:“你靠在我身上歇着吧,我到站叫你。” 董香香点头应了,过了一会她突然开口道:“倘若真有了,就要了吧。说不定他长得跟三哥一样的眉眼,嘴巴又像我呢!”谢三拍了拍她的手,温声说道:“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你放心,不管有孩子没孩子都有我呢。肯定会让你念大学的。” 第72章宝宝2 第二天一早,谢三就骑着三轮车带着董香香去了趟医院。经过一番检查,医生果然告诉他们,有孩子了。还说了一些怀孕的注意事项。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也已经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可是董香香摸着还没凸起来的肚子,仍是感到很茫然。 去年的这时候,她对上大学还是可有可无,一心想作出一番糕点事业来。 可经过这几个月在补习班里学习,认识了那么多不断努力复读的同学们。董香香是真的打心里,想去念大学了。她也期待着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大学生涯。 可是现在要生孩子了,她以后也要留在家里带孩子吧? 想到牛晓丽脸上那种茫然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女人家生了孩子,哪里还能走出家门?都硬生生把那孩子给绊住了。 她好不容易做得有点起色的糕点铺子,说不定也要暂时关掉了吧? 董香香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她这崭新的人生还刚刚要开始,就要因为孩子而停滞了。 倘若等个三年载,孩子稍微大点,她在出来干事业。到时候,别人抢占了先机,她还能做的起来么? 只是那到底是她和三哥的骨肉,她又怎么可能不要他? 明明昨天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实在感。到了今天,她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有些细微的响动。就像孩子在同她打招呼似的。 董香香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这就是他们的宝宝! 董香香小心地用手指贴在肚皮上,这一刻,她几乎可以肯定,就算将来再怎么艰难,就算付出她的学业和事业,她也一定会把他生出来,疼他爱他,好好抚养他长大成人。 …… 在前面蹬车的谢三似乎猜到了他媳妇的心思,他并没有直接带她回家去,而是带她去了河边。 停好车之后,他小心地扶了她下车,又把棉垫子铺在了木椅子上,才让董香香坐了下来。他也坐到了她的身边。 董香香沉默地看着湖面,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虽然她已经下了决心,却仍然有些遗憾。 过了一会儿,谢三却突然开口道: “其实咱们刚结婚那会,我想带你来这里滑冰玩玩的。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大冬天里,陆洪英那帮人都喜欢带着小姑娘来这边滑冰的。他们那时候就把这当作谈朋友了。我本来想带着你过来,可是,我滑冰并不算熟练。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不动就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好像你男人无所不能似的。我思来想去,还是不在你面前露怯了。就带你去吃了西餐。对了, 媳妇,你会滑冰么?” “啊,我连冰鞋都没穿过。”董香香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谢三很平静地说:“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你会的话,就让你教我滑冰呢。既然你也不会,那以后咱们一起学吧。” “嗯。”董香香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点头同意了。 谢三却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沉声说道:“孩子也是,既然我们都不会,就一起学着带孩子吧。” “嗯,我以后是要多学学了。”董香香垂着头,闷声说道。谢三又说:“做父母的亲近子女其实很重要。孩子生下来之后,你去上大学,我来带孩子。可你放学之后,也要来抱抱孩子,照顾他,给他喂奶,换尿布,洗澡。总之,千万不能跟孩子生疏了。不然,就不 好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傻了。“三哥,你居然要带孩子?” 她没听错吧?又不是三十年后,哪里有大男人自己带孩子的?就在董香香难以置信地看着谢三的时候,他却侧过头来,一脸正色地说道:“我从小就跟着祖父长大,祖父言传身教,教我做人的道理和各种知识。我怎么不能好好带大咱们自己的孩子呢?就连孩子妈都要 我来教导,孩子当然也是我亲自来带,才更放心些。” 虽然又被刺了一句,可是董香香听了他的话,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她又忍不住问道: “三哥,你是说让我去上大学么?你来带孩子?可那样的话,你的事业要怎么办?” 谢三却摇头说道:“我的那摊子事,本来就松散,我愿意去才去。和在家带孩子并不相违背,咱们家不是还有老太太帮忙么?” 董香香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问。“这真的可行么?”“自然是可行的。”谢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只不过,今年你就不能考大学了。据我所知,在校期间是不能怀孕的。你再多复习一年,明年再考大学也可以吧?到时候,你就算靠上了大学,也会比别人辛苦 得多。住校是不行,你总要赶回家照顾孩子的。” 董香香连忙点头道:“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明年再考就是。就算上大学,我也会每天都赶回来。再辛苦我都不怕。” 谢三微微抿起嘴角,笑道:“所以,我们这对新任爸妈,都需要更努力才行。不能在像以前那么松散了。” 此时,谢三的眉眼都弯了起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平和与从容。 董香香只是看着他,就会对为未来充满勇气。似乎只要他在自己身边,所有事情都不再是难题。只要他们握着彼此的手,所有的难关都可以走过去。 不止什么时候,董香香的肩膀上又披上了谢三的那件外套。两人并排坐着,一起看着平静的水面。一股发自内心的温暖,不断地扩散开来。 回家之后,谢三自然是跟老太太说了,董香香有孩子的事。 老太太听了,忍不住念了一声佛。“老谢家终于有后了。还好,还好,我还没老到不能动,刚好也帮你们这些年轻人还能带带孩子。” 谢三也笑着说道:“到时候还真得辛苦您几年了。香香明年肯定还要考大学的。” “三儿,你这说得是哪里话?你和你哥哥,姐姐,小时候都是我亲手带大的。我带孩子可是很有经验的。”老太太却笑着说。 谢三也笑着说:“是呀,到时候,我们还真要仰仗着您了。” 董香香听了他们的话,总算是放下了心。 至于糕点铺子,董香香也曾经想过,不然就暂时先放下它算了。她又要生孩子,又要上学,肯定顾不过来。 可是,谢三却说这是她一生的事业,自然要坚持下去。到时候,这铺子他也接手管了。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个合适的糕点师傅来。好上董香香能彻底休息下来。 现在董香香怀孕了,自然也做不了什么重活了。 还好之前,她一直耐心教常薇薇一些做糕点的知识。那丫头性格虽然怪癖,却也是个心思手巧的人,好几种基本点心都做得有模有样了。 这种特殊时期,董香香在一旁指导她。常薇薇就做得更好了。再加上马姐的帮忙,在没找到糕点师傅之前,他们也能勉强维持下来了。 八珍斋的点心虽然变成了最简单的几种,但是因为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所以,并没有因此断了生意的来源。 那些老顾客听说董香香有孩子了,都纷纷祝福了她。大家也能体谅她,不在接手做那些高档点心了。要先养好身子,生下孩子。 这件事也就暂时这样定了下来。 至于董香香的补习班,还是坚持去念完了。那时候,她的肚子已经有点大了。她穿了很大的衣服,遮住了肚子。 有的同学下课后,还笑着跟董香香说,“你成绩这么好,这次肯定能考上了。” 董香香只是笑笑,也没说什么。等到她慢悠悠地出了教室,就看谢三哥在外面等她。 见她出来,就小心地把她扶上了三轮车。 那些同学看见他们这样好,就忍不住笑道:“董香香结婚了也是件好事,你们看她男人待她多好呀。” 有人就问了一句:“她结婚了,还能考大学么?” 旁边的男生就忍不住说道:“怎么不能靠大学了,我姐的孩子都八岁了,去年就考上X大了。有些学校是不招已婚学生的,可是有些学校放的比较宽,还是会招收的。” “那还好,不然董香香还真是可惜了。对了,你们发现没有,董香香结婚后,好像胖了不少。” “她那是一身‘福膘’吧。她男人对她好,自然就胖了呗。” 同学们还在小声议论,那边谢三早就蹬上自行车,带着董香香往家走去。 六月里的天已经热了起来,风吹着董香香的头发。她一脸放松地把头靠在三哥的脊背上。只觉得这人的肩背始终都是坚实有力。 1980年,董香香是不会去考大学了。但是,她却不会放下书本和知识。 待到明年,她自然又考进大学去。 不止为了她自己,也更是为了这个倾尽一切,护着她,帮着她的男人,以及即将出生的孩子。 董香香想,将来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她一定会告诉他,当初你爸为你付出了不少。所以,你一定要听爸爸的话,不要总惹他不高兴。你爸爸有时候会说一些口不对着心的反话,你听过忘了就是了,别总想着跟他计较。 第73章白案师傅 1980年的高考,董香香自然是没有去。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每隔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就要去医院做一次检查,又验血又是拍片子的。 八十年代的大夫,并不会告诉父母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是,董香香的情况比较特殊,医生告诉他们是双胎,叫他们做好心里准备。 知道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孩子,谢三心里高兴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忧虑。 他每次到了医生面前,都问一大堆问题。那位上了年纪的大夫被他磨得不行了。说是从来就没遇见过,这样磨叽的准爸爸。 不过,大夫倒也安了谢三的心,特意告诉他,你媳妇算是调理得不错了,没什么大问题。 谢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那他有时候也会在半夜里,被噩梦吓醒。吓醒以后,他又不敢乱动,生怕扰了董香香休息,就会一直盯着董香香的肚子发呆。 偶尔,还会对着那肚子里的小家伙低语:“要乖乖的,要听话。你们妈妈已经不容易了。你们要是在折腾她,等生下来,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们。” 这种连威胁带哄骗的话,谢三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董香香有时候也在夜里热醒了,听见他对着肚子低语,就会拉着他的大手附在自己肚子上,对他说:“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咱们一次生两个还赚了呢。” 谢三却说:“两个臭孩子出生后,我一定好好管教他们,让他们知道妈妈为他们受了多少罪。” 董香香却说:“还是爸爸更辛苦。自打有孩子之后,看你瘦得。我真担心我还没生,你先进医院了。” “哪至于呀,我这是苦夏。去年夏天,我不是也闹了一阵子么,等凉快下来,我也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打开了电扇,也不敢直接对着董香香吹,就把风扇冲着墙吹,弹回来一些凉风也好让她凉快点。 “不然,明天我还是给你做个豌豆黄吧?拿凉水浸一段时间,再拿出来吃,肯定又凉又败火,你吃了也会好点。”董香香想了想说。 谢三连忙制止了她,说道。“可别,你就别为我瞎操心了。赶紧歇着吧,你现在就好好养着就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搂住了自家小媳妇。心里还是有些暗恨当初不够小心,那时候真应该注意一下,不该让香香这么早就怀孕。 自从决定生孩子之后,董香香那种骨子里的韧劲和豁达就显现出来了。她避开了孕期的种种不便,把生活中所有的事都处理得很稳妥。 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有谢三在。他心思也细腻,总是能细致地注意到她的种种需求,先一步帮着她做好准备。 可是,有时候,他实在有点紧张过度。每到这时,反倒是董香香总会敏感地注意到他的情绪,然后在第一时间安抚他。 两人的性子实在很合,一进一退,越发相得益彰。 就这样,明明是一对新手父母,却在彼此的默契下,很顺利地渡过了怀孕初期的紧张期。 …… 另一边,常薇薇虽然年纪小,性子也比较张扬。但是,她既然领了董香香的这份情谊,也就咬着牙将铺子里做糕点工作苦撑了下来。 而且,常薇薇心比较细,又比较小心,基本就没出过什么纰漏。到最后,马大姐都有点佩服她。说她小小年纪,竟也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头。将来肯定不得了。 因为大家齐心协力,八珍斋的铺子倒也经营得不错。 这期间,谢三也试图再找别的糕点师傅。可是手艺差得,能把糕点做成烙饼,驴打滚做成碗那么大。这样的人就算招来,也会砸了他们的招牌。所以,不能要。手艺好的大师傅,早就被国营饭店招去了。再不济,也都去各大食堂里上班了。谁又 看得上八珍斋这个几米大的私人小铺子? 1980年在不知不觉中就走过了一半。眼看着就到了8月份,陆洪英早就帮常薇薇找到了借读的学校。 常薇薇却像个竖起刺的小刺猬一样,强硬地表示她根本不打算去读书。 现在董姐给她开得工资很好,比正式工人都高,她很满意这份工作,干嘛还要读书。 陆洪英怎么劝,这丫头都不听。陆洪英又说不过她,最后只得负气离开。 可是,董香香却明白常薇薇其实是怕她去上学了,就没有人在铺子里做点心了。她这铺子也就撑不下了。 这件事董香香和谢三私底下也商量了。 没办法,谢三决定多加钱,托人去找大师傅试试。 人终于勉强算是找到了。那位据说是清宫白案传人的吴师傅,同意见谢三了。 这一天,谢三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可是,董香香却说这白案师傅的事,她知道得比较多,一定要跟着谢三一起去。 没办法,谢三只得带着媳妇,去了第二机械厂的大食堂。他们打听了半天,终于找了那位据说很厉害的吴师傅。 吴师傅见他们来,用眼睛斜着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一点都不客气。就算看着董香香是个孕妇,也没想着给她找个座。 最后,只是抱着粗壮的手臂,满脸鄙视地对谢三说:“你别跟开这玩笑了,我这公家饭吃得好好的,可不惦记给你们这些私家小买卖干活。就算你在那个古董圈子里,有个顶有名的人物。可我吴胖子手艺摆在这了,也不只着你吃饭。也没必要跟你客气。依我 说,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干活了。” 谢三本来就傲气,看他这样无礼。这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就一挥袖子走人了。可是,此刻,他实在不愿意自己媳妇继续着急了,只得硬生生地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谢三脸上并没露出半点情绪,他很平静地对这肥头大耳的吴师傅说道。 “您要是愿意到我们那里,我们一个月给您开80块钱。晚上去我家干活也成,并不耽误你这份公职。只不过辛苦了些。” 吴师傅一听一月80块钱,马上脸色就变了。这都是他两倍工资了,还不耽误正事。他沉吟了片刻,想给董香香让一个座。 董香香却微微抿着嘴角说:“用不着,月份也不大,医生让我站站才好。” 吴师傅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客客气气地对谢三说道。 “谢三爷,我这里到底不太方便,在这大食堂里多少人盯着我这位子呢。一个不小心,我这饭碗可就丢了。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有个侄子,已经带在身边教了三年多了。白案的功夫他也都拿得出手。目前也在这食堂里给我打下手。不然,让他去您家帮忙,行不?他也是孤儿寡母的,早当家,那手白案功夫自然 也是拿得出手的。” 董香香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这吴胖子贪心舍不得这笔额外收入,又不想冒险,干脆把就拿他侄子来充数。 可白案厨师什么时候三年就能出师了?小助手也能当大师傅用了?这简直就是说笑话呢。 本来刚才这胖子那么不给三哥面子,董香香心里就已经不待见他了。还给他了一个不软不硬的小钉子。 现在看着吴胖子把他们当傻子骗,董香香就觉得没必要继续忍了。 只是她这人也算圆滑,不喜欢直接撕破脸,就笑着说道:“我们夫妻是久闻吴师傅大名,所以,才特意过来请您。”她先是捧了吴胖子一下。 那吴胖子听了这话,面上多了几分得意,他笑着说:“哪里哪里,我也就算是小有名声,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正宗的清宫白案绝活。要不是跟这机械厂有感情,我早就到调到国营饭店去上班了。” 董香香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也是知道你白案功夫好,自然倾全力过来请您。至于,低于您这水准的师傅,我看就没什么必要了。” 一开始听董香香夸他,吴胖子心里还满是得意。可是,董香香话锋一转,就变了一番口气。 人家这么客气,吴胖子也不好当场掉脸子,就转头对谢三问道:“三爷,您也是这么个意思么?据我所知,在这京城里,想找正宗白案厨师可不大容易。若是我侄子去了您哪儿,我能不去帮忙么?” 谢三却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这铺子本来就是我夫人开的,她身子不方便才高价找个大师傅。您这也不方便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谢三说着,扶着董香香就往外走,半点也没给吴胖子留面子。 他们都走出食堂了,就听吴胖子踹了一脚铁门,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响。他嘴里还骂了一句,“不识抬举。” 谢三连忙扶了董香香一把,小心地问了她一句。“没事吧?” 董香香笑道:“那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只是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师傅,我们不请他倒好。” 谢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又忍不住叹道:“只是这师傅又没找到合适的。算了,我在托人想想办法吧!” 董香香却笑着说:“三哥,你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已经给干爹写信了,他做了一辈子点心师傅,给咱们推荐一人,总比咱们大海捞针要好得多吧。” 谢三想想也是,干脆就换了个话题。对董香香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干脆就带你吃点好吃的吧?” 董香香笑着应道:“好,咱们的孩子也该吃点好东西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抄近路往附近有名的饭店走来。 他们经过路过小巷子的时候,饭店的后门突然打开了,一对头发花白的中年夫妇被赶了出来。 还有人厉声骂道:“呸,一个瘸子也想来我们这里当临时工?也不想想你配不配吃这碗饭?” 由于那人实在太粗鲁了,那位老先生的木箱子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里面的家伙散了一地。 刚好,就有东西落在了董香香的脚边。她低头一看,都是些擀面杖,木板,饼印等各种制作点心的道具,不禁就有些心疼。 第74章师傅 董香香见不得这些东西被糟蹋,连忙蹲下身想把它们都捡起来,却被谢三拦住了。 “你别在抻着肚子,我来捡!” 他说着就弯下腰,一样一样帮着那对中年夫妇捡东西。 再看那中年男人实在太惨了些。刚才被人推了一下,他的腿可能扭到了,本来就有旧伤。一时间,伤上加伤,根本就站不起来。 他妻子又实在太瘦弱了,试图去扶他,却根本就扶不动。急得眼圈都红了。 谢三也是受过磨难的人,见不得这事。几步上前就帮着那女人把她男人扶了起来。 两夫妻连连道谢,谢三却说:“不值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董香香这才看清楚那中年男人的脸。这一看,她心中就是一惊。这不是上辈子教她白案厨艺的恩师白师傅么? 上辈子,董香香是在88年才第一次见到白师傅。 那时候的白师傅头发已经全白了,人也干瘦干瘦的,满脸都是皱纹,就像风干的老树皮,身上也没有什么精气神。他那样子完全就像是六七十岁行将就木的样子。 他那时候独自一人经营着一家糕点铺,脾气特别不好,手艺却拔尖。经常留不住店里的员工,却有很多食客远道而来,只为吃他做得点心。 董香香那时候有份工作,能赚点钱,就格外珍惜。再加上,她又能隐忍,总算能跟白师傅勉强相处了。 处得久了,白师傅看见许国梁当着人面给董香香难堪,当时就把许国梁赶出去了。后来,他知道了董香香家里的那些破事。自此就对她另眼相看了。 他说他不为难命苦的女人。后来,还教了董香香一手白案功夫。说是让她学会养活自己的本事,别竟想着依赖那么个男人。 到现在,董香香想起白师傅对她的恩情,仍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此刻再见这位白师傅,却是四十上下的正当年,而且身强体壮,脸皮光滑,连点皱纹都没有。这跟88年的时候,可相差太远了些。所以董香香刚刚看着他的背影,就没认出来。 也不知道这几年,白师傅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就变成了那副模样。只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注定他们师徒俩提前相遇,董香香是不会让任何人在磋磨她师傅了。 只是有些话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从长计议。 董香香怕别人起疑,也不敢盯着师傅看,只得死死地盯着箱子里的哪些饼印看。 这时,就听谢三哥对白师傅说:“你这脚怕是扭伤了,还挺严重,我看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 听了他的话,旁边那个瘦弱的女人就是一惊。她支支吾吾地说:“这……能行么?我男人这脚是老毛病了,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治好。” 谢三微微皱着眉道:“那也得先去看看这扭伤吧?总不能放着不管,连走动都费劲了。” 女人有点尴尬地看着他,他们身上已经没什么钱了。 谢三一眼就明白了他们的窘境,也没说什么废话,只是说,“马路对面就有一家医院,咱们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女人最后只得点头同意了。 正说着,谢三眼见着董香香要把那个箱子背起来,他一急就骂了一句:“你干嘛呢,好好站那边别动。用得着你帮忙搬箱子么?” 董香香立马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地看着谢三。谢三这才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又对白师傅他们说。 “您先站好了,我来帮您背那箱子。我媳妇身子不太方便。” 白师傅这才开口道:“我已经好些了,还是我来背箱子吧。”他其实有点怕谢三背不动。 可是,谢三却摇摇头,过去硬把箱子背了起来,虽然重了点,但他也算能承受。 很快,他就过来扶白师傅,嘴里还叮嘱董香香道。 “你小心些跟上来。” 董香香连忙说:“我知道了。” 可实际上,她心里却有些心疼谢三。这白案厨师的箱子可沉了,他一个读书人哪里背得动? 于是,他们开始走得时候,董香香就上前去托了那箱子一把。谢三回头说道:“我背得动,不用你帮忙,你好好走路就行。” 可这话董香香却没听,只是一直帮他托箱子。后来,谢三见她没什么事,也就不在说了。 四个人就这样缓缓地向医院走去。 …… 此时,白师傅夫妻二人,心里多了几分感慨。 1979年,村里闹饥荒,像他们这样的半劳力就更吃不饱饭了。 白师傅一想,不能继续在村里饿肚皮了,于是就带着妻子离开了家乡。 结果都翻过年了,他们仍是没过上稳定的生活。好不容易来到京城托人找了事情做,却受到了冷待。 白师傅家传的白案厨艺,竟连个临时工作都没找到,他不禁就有些心灰意冷。 也就是这时候,他们又遇到了这对好心的年轻夫妇。 看着那怀着孕的年轻姑娘帮她男人托箱子的样子。白师傅就想起了他们夫妻这么多年,好像也是这样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一时间,他对这对年轻夫妇就多了几分好感。 到了医院,刚好有一位懂得正骨的大夫,两下就把白师傅的脚给正过去了。白师傅下地,居然能走了。人家大夫也没开药,也不要什么钱。 白师傅的妻子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夫,我男人年轻时候腿受了伤,一到雨天就走不了道。你看这能治么?” 大夫就说,那是风湿,外科治不了,最好去找老中医看看。 白师傅的妻子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好在白师傅现在没那么疼,也能走路了。 他们夫妻俩自然要到诊室外面,感谢谢三他们小两口。这时候,董香香已经跟谢三谈过了。自然不能明说白师傅是她上辈子的授业恩师。董香香只能对谢三说,一看那个箱子,她就猜白师傅是个白案高手。他的工具实在太全了,一般的白案厨师,根本就用不 着这么多。 谢三听董香香这么一说,心里就觉得他们是撞上宝了。他暗自思量一番,就等着白师傅他们出来,在跟他们详谈。 果然,白师傅治好腿,就跟谢三道谢。 谢三也不遮掩,直接就问白师傅,“您是不是会做传统中式糕点?” 白师傅自然是点头承认了。“我这也是家传的手艺。只不过,这年头已经不讲究这些了。我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谢三又还介绍了一下董香香和八珍斋的情况,问白师傅愿不愿意去他们家里试试? 白师傅一听,谢三那边管吃管住,一个月还给80块钱工钱,当场就傻了,连忙说: “当不得那么多的工钱,管吃管住的,随便给个二三十就行,我腿脚也不是那么好,一到阴雨天干活就不方便。” 董香香却对他特别尊重,连忙说道:“那倒没事,有人帮忙。我怀孕之后,就不能干活,以后店里就靠您支撑,您做大师傅的,自然是当得起这些工钱。” 白师傅仍是不肯,最后董香香只得说80块钱,把师母也一起顾下来工作。白师傅才勉强答应了。 双方说好了,就一起回到了谢家。 现在只剩下一件麻烦事了,就是谢家只有一个单间的房子,暂时还给常薇薇住了。就算常薇薇现在经常跑去陆家跟三丫头住在一起,可当初也是说好供她食宿了。 老太太见他们为难,就开口道:“我和薇薇那丫头也算投缘,不然就让那丫头跟我一起住吧?” 陆洪英也说:“那丫头根本就是小孩心性,跟我们三丫头倒是玩得挺好的。不然,还是让她住我家吧?” 董香香想了想,就说:“还是我去跟她谈谈,千万别让她有什么想法。” 众人想着只能先这样了。就常薇薇那么个性子,如果陆洪英或是谢三找她谈,肯定能闹起来。也就是董香香和常薇薇一直都处得不错,两人才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事情。 董香香干脆就把这些年的经历和想法转变,都跟常薇薇说了。 常薇薇一听,董香香也是孤儿出身,只是遇到了体贴的养母,顿时又跟她亲近了几分。 董香香又顺着话告诉常薇薇,她关于八珍斋的畅想。 常薇薇到底年轻,听这董香香要在全国各地都开起八珍斋来,顿时就觉得热血沸腾。她还发誓要跟着董香香一起好好干。一定要把八珍斋做起来。 董香香又顺势,劝她多读书多学点本事。常薇薇也都一一答应了。后来,听说请了一位大师傅回来,她也就愿意搬去和老太太一起住了。 董香香还不忘提醒她,他们请回来那位白师傅是位真正有本事的白案大师。就连她都想要找白师傅拜师呢,让常薇薇到时候机灵点,勤快点,听话点,争取多跟白师傅学点本事。 常薇薇知道董香香为她好,自然是喜滋滋地应下了。 就这样,所有的事情都算安排好了。 白师傅和师母也在八珍斋正式安了家。店铺虽然小了些,对于白师傅多少有些委屈了,可是他们在外漂泊这么久,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礼遇。白师傅也很满意这份新工作。 第75章合作 白师傅虽然近况不太如意,可是他到底是打小跟着父亲学出来的白案厨艺。在传统糕点领域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心气也高,到了厨房里,就有着自己的那套老规矩。这要是在旧时,几乎可以算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到了现在这么个年代,白师傅因为他那些老规矩,没少挨整治。 饭店的管理者几乎都嫌弃他事多,浪费东西。所以,白师傅在每个地方都呆的时间不长。他始终没办法融入别人的厨房里。 原本听说谢三家那小媳妇也是白案厨师,白师傅就觉得一山容不得二虎,他们未必能合得来。 只是谢三到底帮了他一把,又肯给他提供一个落脚之处,白师傅就暗下决心,不管怎么着他都要忍着,一定要待到那小媳妇生了孩子,调养好身子再走。也不枉谢三对他的这番照顾。 晚上休息的时候,白师傅就把这事跟媳妇细细说了。他媳妇出身不太好,在那年月也没少遭罪,贯是个会看人的伶俐人。 她细想了想,就对自己男人说:“香香看上去倒也还好,并不是个不能容人的。要不,你就先试试。万一,真的要是能合得来呢,咱们干脆就留下来吧? 今天香香还跟我说呢,他们认识一个老中医,医术了得,香香怀孕这段时间,都是那位老先生帮着调理的。说是,下次要带你去看你的腿呢。她这样热心,我们却暗中防备她,不太好吧。”白师傅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道:“厨房那种地方水深了去了。就算平时处得再好,一旦进了厨房,也会因为各自的家门内的那些规矩争执起来。你忘了咱们家和冯七那些老怨了。你别看董香香一副好脾气 的样子,我今天看着她教别人做饼,就发现她年纪不大,底子深着呢。不过说来也怪了,我总觉得她那一套有点眼熟。” 白师母就说:“你不是也说了,你们祖上曾经分过家么。有一支留在了北方,你们那支就南下了,董香香会不会跟那一支有什么渊源?” 白师傅想想,觉得这也是有可能的。就对他老婆说:“还是先别说这些了,赶紧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干活呢。你这些日子没少跟我受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可得想办法给你调理一下身子。”白师母就说:“我这一年到头都是这副样子,调理不挑理都是那么回事。反倒是你这腿,咱们留在京城里好好治治吧。唉,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可恨,我也不能为百家留下一个孩 子。” 白师傅连忙制止她。“唉,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不提那些旧事了。你还总是胡思乱想的。这辈子,只要咱们两个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也就什么都不强求了。” 白师母听了他这话,眼圈微微红了。她嘴里应了一声,又给他用力地搓揉了那只伤腿。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每天晚上坚持给他揉腿。这一揉就坚持了20年,可惜就是没有好。 白师傅看着他媳妇,也不说话。揉完了,两人才倒下睡了。 …… 到了第二天,白师傅才发现他那些担心好像有点多余。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跟那两个帮手说得,到了厨房以后,三人竟全都要听白师傅的安排。 特别是常薇薇那小丫头,眼巴巴地看着白师傅,带着一种油然而生的敬意。 再一看董香香,这小老板娘好像对他也点恭敬得过头了。 这一样一来,反倒弄得白师傅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清了清喉咙,就问董香香。“咱们今天准备做什么点心呀?” 董香香就跟他说了一下糕点铺子最近的情况,自打她怀孕之后,也就卖一些简单的酥皮点心,偶尔也会做一些蒸糕出来,都是一些最基础的点心。至于以后做什么,就全都白师傅做主。 白师傅又拿起常薇薇昨天做得酥饼点心,细细品尝了一番。这点心自然是差了些火候,但总体来说也算说得过去了。 起码比市面上买的那些点心强多了。难怪这家小铺子在没有白案师傅的情况下,也能撑下来。 白师傅又验看了厨房里准备的红豆、芝麻、红枣、面粉、糖盐油等食材,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上好材料。 至于那已经调制好的馅料,白师傅尝了尝也勉强过关了。他又回过头看向常薇薇:“这都是你做的?” 常薇薇垂下头,老老实实地说:“董姐看着我调的,我刚来几个月,这个功夫还没到家。董姐不看着是不行的。只是她身子不方便,干不了重活。以后自然全都听大师傅的安排。” 白师傅点头道:“成,这料等下我再给调调。” 他又特意在厨房里转了转。这厨房虽小,却收拾得干净利落。 常薇薇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董姐说,我们做得是下口的东西,必须得干净方能入得了口。” 白师傅听了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之前有一次,他就因为厨房里不够干净与人争辩,结果被开除了。还好董香香这边,跟他的习惯一样。 他到院子里看了看那烤炉,顿时觉得有些惊奇。“这是炉灶么?怎么弄得跟土地庙似的?” 董香香听了这话,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就低声说道:“这灶是三哥特意给弄出来的,又好看又好用。” 白师傅听了这话,多少有些释然了。想想也是,连一个两米多宽的糕点铺子都能盖成仿古酒楼模样,这灶盖成这样好像也不为过了。又看了看灶堂,他随口说道:“还算不错了,能一次烤三排点心。” 巡视了一圈下来,白师傅突然发现这家糕点铺子,虽然小巧,却样样都让他觉得满意。 最后,他点了点头,又问董香香。“那不如咱们今天就先做了豆沙,枣泥,芝麻,山楂四种烤制点心吧?” 董香香连忙点头道:“全听大师傅安排。” 白师傅在这家小糕点铺子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他来得当天,包括董香香在内,大家就全听他的调遣。倒是常薇薇怕他腿脚不好,经常主动凑上来干活。 白师傅就说,“不用,前两天下了雨,我腿才不行的。这两天晴天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常薇薇这才推到一旁。 有真正的白案大师坐镇,果然就不一样了。他拿得的饼印就跟董香香那些饼印都不一样。 白师傅那些饼印都是批量的模子,他把面活好站在案前,刷好了油,一手把面挤到饼印里,白师母站在旁边帮他加馅料。他又随手填了一层面。两人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不一会的功夫,就做出了一大批点心来。常薇薇看着他们这样的手艺都傻眼了。 “董姐,原来可以这么做点心得么?大师傅果然就是大师傅!” 董香香心话说:“就这样,师傅其实也没发力,他老人家明明自己就能把那套饼印玩得飞起来。大概是因为说好了要一起雇用师母干活,师傅才让她帮忙做些轻活的。” 紧接着白师傅就把做好的点心,一个个摆在铁板上,送进烤炉里烤了。他看了一眼火候,就吩咐常薇薇在那边看炉子。又转身回来,做了第二批饼出来。 就这么小露一手,白师傅就彻底赢得了众人的尊敬。 另一方面,在铺子里也发生了不小的躁动。 开始的时候,还不太显,后来有位客人尝了一下红豆酥饼,顿时就觉得不论是味道还是口感,今日的酥饼都比往常买的饼好吃得多。 这人一激动,当场就又要了枣泥的,芝麻的,山楂馅的酥饼各一份。 他这么一闹,别人也尝了自己买的饼。也都觉得好吃,就又过来排队抢购。 一时间,白师傅做得饼就买疯了。好在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事,又特意赶制了一批酥饼出来。 这一天下来,白师傅在这家小糕点铺子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到了下午,因为不用在做点心了,所以谢三干脆就领着白师傅去市集购买食材。 白师傅本来就对食材特别挑剔,因为挑剔所以也跟管理者闹过。 头一天开工,他也不好意思强求什么,只希望谢三不要买太差劲的食材,他就心满意足了。 却不成想,那些卖食材的商贩都跟谢三熟悉了,一见谢三爷来了,就把自家最好得货都拿来给他挑了。 谢三自然让白师傅随便拿。 白师傅就忍不住问一句。“这都不问价钱麽?” 谢三就说:“我媳妇一向都只用最好的食材做点心。这个市场里的人也都知道,大家都是长期合作了。您就尽管挑吧。” 白师傅听了这话,才放心大胆地拿起来。 就这样挑选了一次食材,也让白师傅改变了心意。到晚上,他忍不住对妻子说。 “这八珍斋铺子虽小,可是我跟这里的主人家样样都和脾气,也算投缘。倘若等她生完了孩子,还需要我们留下来。我们就长留下来,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白师母就垂着眼睛对他说道:“那估计你就真的得留下来了。人家香香生完孩子,明年还要考大学呢!这都打算依仗你这一身本事了。” “啥?还有这档子事呢?”白师傅听了这话,只觉得实在惊奇。 这谁家不是结了婚,有了孩子女人就在家顾孩子呢? 他早就认定谢三这小两口人都是厚道人,心眼也好。只是,这供媳妇上大学的想法,实在有点不合常理。 白师母却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香香今年还不到十九岁呢。她也是家里用心培养过得。当初她嫁过来,她母亲开得条件就是要让她上大学去。谢三也已经答应了。” 白师傅听了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城里人跟咱们想法就是不一样。” 白师母睨了他一眼,笑道:“这不是理所当然么?香香她跟我一样,挑对男人了呗。” 这些年她男人就疼她,什么好的都紧着她。所以,白师母感同身受,就觉得谢三待董香香这样,也不为过。 白师傅看她这样,不禁老脸一红,责怪道:“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可别在小辈面前混说。” “知道了,我只是跟香香很投缘分,不会在外面丢了你大师傅的颜面。”她说着就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又细声细语地补了一句。“我们家那孩子又是能生下来,也该像香香这么大了。说不定,我们也能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怪就怪没赶上好时候,都成型了又落了胎。那时候,老和尚不是说我们家孩子投抬到北方来了么?你说我要不 要去问问香香的生辰呀?” 白师傅听了妻子的话,心里不禁有些发酸,只得温声劝她。“好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们两个老来伴不也挺好得么?你又何必死死念着那些陈年旧事不放呢?” 白师母这才不再言语了,只是心里却仍然有些遗憾。 “那我也不胡说,不乱来,偷偷待香香好点总可以了吧?多少也是有个念想。” 白师傅听她说得可怜,到底是心疼她。最后只得叹了口气说道:“那就随你吧。只是你记得人家是董家,你做事要有分寸。”白师母点头道:“我晓得,我又不糊涂。” 第76章拜师了 白师傅夫妇的到来,使得八珍斋糕点铺子最后一块儿版图也到位了。 八珍斋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与此同时,董香香发现她好像跟白师母特别投缘。白师母好像特别喜欢照顾她,总是提醒她一些孕期该注意的事情,怕她冷了热了的。 董香香也是那种知冷知热的性子,关心都是相互的,两人越相处关系也就越好。 到后来,谢三没时间陪董香香去做检查的时候,白师母就主动陪着董香香一起去医院。 有一次,她被护士误认为是董香香母亲,白师母不但没生气,脸上反而绽放出了一抹特别母性的光彩。 董香香也就猜到,师母是把她当女儿看了。后来,她干脆也就把师母也当母亲看了。两人关系又更亲近了些。 白师傅就觉得,自从有了董香香的陪伴,他妻子身上又重新焕发了生命力。本来被蹉跎了半辈子,他妻子的气色一直都不太好,脸色也有点黄。她几乎是从来不笑的。 可是,自从开始陪伴董香香待产之后,妻子每天都特别高兴。就算回到房里也总是说董香香的事。 白师傅就暗自记了董香香这份情。 后来,董香香去看中医的时候,特意把白师傅和白师母一起带去了。 那位老中医医术很高,医德也好,很值得病人信赖。 在董香香没怀孕之前,就是这位老大夫给调理的。 后来,董香香怀孕了,他也就没给董香香继续开中药,倒是给她弄了几个药膳的食谱,让她回家做了吃。 这次董香香来看病,老大夫一号脉,就笑着说:“好家伙,你怀的这两小家伙还都挺精神的。从脉象上看,胎像也挺好的。你就继续好好这么养着吧。那些药膳也继续吃着。别的药就尽量少吃。” 董香香都一一应了。又把白师傅带到老先生面前,让他给看看风湿寒腿。 老大夫给白师傅彻底检查一番,只说这么个毛病很难根治,需得长期外敷,才会有所缓解。 白师傅没少去找大夫看腿病,久病成医,他自然知道这位老先生说得都是实在话。也就点头应了。 只是看完了白师傅,那老先生又看了白师母一眼。嘴里说道:“你这毛病虽然难治却与生命无碍,我倒想给尊夫人看看脉。” 白师母听了这话,心里还挺不愿意。“我天生体弱,几十年下来都这样子。就不用看了吧?” 董香香却劝她,让人家老先生帮忙看看,又不碍着什么事。 白师母听了董香香的话,到底是同意了。 老大夫很仔细地给她号了号两手的脉,又看了她的舌苔和眼睑,又详细问了一些她生活方面的问题,连月事都问了。白师母虽然有些不好意思,都一一回答了。 老大夫检查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三人之中,果然是你这边情况更严重些。” 白师母听了这话有点发傻,连忙说道:“我这一向都挺好的,没什么大病。” 老大夫却说:“你体虚乏力。一到季节交替之际,都会大病一场。” 白师傅听了这话,连忙点头道:“是呀,大夫,您看我妻子这病得怎么治?” 老大夫摸着白胡子说:“她这是年轻时落过胎,又没好好调养,心里又憋屈,才落下的病根。这病不能根治,只得慢慢调养。倘若不提早调理,不出几年她就要油尽灯枯了。” 白师傅听老大夫说得话全中了,自然是百般恳求他帮妻子好好调理身子。所以,老大夫也给白师母开了药。 到了这时,董香香才明白,上辈子她为什么没见过白师母,白师傅又为什么变成了那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还好,这次好心带白师傅来看了老中医,顺便把白师母也给看了。倘若真能把白师母调理好了,也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白师母一开始还有些舍不得钱,依她的心思,挣的钱都应该花在自己男人身上,治好他的腿才是大事。至于她自己这身子,多吃点饭好好调理一下就完了。 白师傅却哭求老先生,给妻子开些当用的好药,钱不是问题。 两口子因为这事,还差点争执起来。 董香香连忙拉住他们,开口道:“老先生您就按照白师傅的要求,开药吧。用点好药材,帮师母好好调理调理。” 她又回头对白师母说:“这药钱的事您不用担心,既然在我们那儿,我们自然要给您和白师傅治病的。” “这怎么行呢?你也要过日子呀?都给我们发工资了,哪还能要你治病?”白师母一心待她,自然不肯让董香香吃亏。 可董香香却说:“这是我们八珍斋的规矩。以后,只要是我们那里的人,我们都帮着治病。” 白师母听了董香香这么说,才勉强同意了下来。心里却想着以后好好回报她。 倒是白师傅又高看了董香香这个年轻的小媳妇一眼,心里又对她多了几分感激。 自那以后,董香香隔半个月就以看医生为名,让白师母陪着她来看老中医。至于那些补身的中药,他们家就没断过。白师母的气色自然也是越来越好了。 另一方面,董香香虽然把八珍斋的后厨全权交给了白师傅。两人却免不得经常交流。白师傅就发现董香香的一些手段跟他很像,却有带着些许不同。 他就思量着,董香香该不会真跟他同宗吧?他心里又对董香香多了几分欣赏。 白师母也去打听了一下董香香的底细。回来后叹了口气,告诉他。“董香香也算白案厨师世家出身。只是命苦了些,8岁时母亲和外公就去世了。她只是打小学了一些基础,后来又靠着外公留下的笔记自学。又有好心人指点她,才有了今天这手白案厨艺。至于,她家中渊 源自己都说不清楚了。”白师傅听了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没搞清楚这丫头跟咱们有没有关联?只是她连个正统师傅都没有,靠自学就到了这种程度。可见,她的厨师天赋得多好。这要是中途没断,现在肯定是白案大 师了。” 白师母也点头道:“这孩子跟咱们都一样,是个苦命人。” 刚好这时候,董香香一直很心虚,就在师傅面前藏拙。 白师傅就当真以为她基础不够牢固,有些该知道事,她都不知道了。 白师傅出于爱才之心,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指点她一二。每次董香香都瞪大眼睛认真地听了,态度还特别虔诚。弄得白师傅慢慢就对她起了收徒的心思。 只不过白案厨师是讲究门派的,每家都有每家的规矩。按照规矩,董香香就应该是董家的传人。他也不好轻易开口就收董香香为徒。 倒是董香香拐弯抹角地向白师母表示了,她想跟白师傅学些硬功夫的意思。 白师母那么喜欢她,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这事她又做不得主,还要回去跟自家男人商量。只好叫董香香先等等再说。 那天晚上,白师母回屋后,就把这事说了。 白师傅听了妻子的话,并没有马上应下来。而是,在隔天又去找董香香谈了谈。 等到两人单谈的时候,白师傅就抱着手臂,直言不讳地说:“说实话,你虽然一些基础并不牢靠,可是水平已经很好了,而且自成一体,并不十分需要一个单独的师傅教导。” 董香香垂着头,想了想说道:“我真正想学的其实是面塑。我记得小时候外公和母亲每年都会做一次点心,活灵活现的小金鱼,黄澄澄的小鸭子,红眼睛的小兔子。那些都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东西,我一直想重现他们。可是,我塑形的底子都不行。前些日子给客人做了水果型的京八件都差点丢了丑呢。还有一些馅料窍门,没有人教我,单靠自己摸索实在太费力了。 我是真心想拜您为师,跟您学一些糕点师的硬功夫。” 白师傅听了这话,心下就是一惊。 “你说得那是船点吧?现在这个时代,哪有人愿意吃那些东西?又费功夫,还不见得有人要买。你竟要学那些?” 董香香却两眼发光地问:“这么说师傅您是会了?对了,还有饼印,师傅您会做饼印吧?能教我么?” 白师傅听了这话就更无语了,要知道在那个挨饿得没办法的年代,他又做不成厨师,干脆就干了一段时间的木工。 可这完全是生活所迫,他户口用的。现在倒好,这小丫头竟要跟他学刻饼印?这直接找木雕师刻就完了,这丫头到底想干嘛?她个糕点师这是要上天不行? 一时间,白师傅实在有点无奈。“你怎么竟想学这些没用的?” 董香香却说:“可这些东西,您到底是都会吧?” 白师傅深深地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董香香很高兴地开口道:“其实,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我外公的笔记留下了很多罕见的食谱。我穷其一生,自己一个人也未必能做得出来。白师傅若是能指导我,很多失传的点心,说不定也能做了。” 听了她这一厢情愿的话,白师傅惊得面皮都绷不住了。“你居然打算拿家传食谱出来给我看?” 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内外有别么? 谢三不是挺精明的一个人么?怎么有这么一个不知防备的小媳妇? 可是,看着董香香那双赤诚的眼睛,白师傅到底是把那些牢骚都埋进了肚里。 他垂着眼睛,看着董香香问道:“你当真要拜我为师么?这事谢三知道么?不如,你回去再找他商量商量,把想法都告诉他。倘若他也同意了,你也考虑清楚了。我收你入门倒也无妨。 只是每一家有每一家的规矩。我不管你是不是家传绝学,又或者被别的名师指导过,你一旦入了我们白家的门,以后需得按照我们的规矩行事。 你需得行大礼,正式拜我为师。而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店铺经营自然随你,只是厨房里的事,你都要听我的。” 这些条件虽然听起来很苛刻,可董香香却一一应了下来。 回去之后,她自然把这些事都跟谢三细细说了。谢三听她说得有理,自然也都答应了。 第二天,谢三亲自带了礼物,来找白师傅谈董香香拜师的事。两人相处得不错,很快就说定了。 只是,这事到底需要跟董香香的母亲商量。于是,董香香又给马叔打了个电话过去。 马叔此时也正发愁呢,就对董香香说,“只是对你好的事情,你妈都没意见。不过,你拜师当日,你妈大概是去不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担心。连忙问道:“马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妈病了,还是厂里又出什么事了?” 马叔在电话那头,老脸一红,过了一会儿,才有点尴尬地说道:“那倒都没有,你妈没病,厂子也很好。只不过到了来年,你妈大概就要给你添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你妈年纪也不下了,头两个月坐胎不稳,医生不让她远行,何况是坐两三个小时的车进城去。所以,我说这事智能你们办了。” “啊?这可是件大喜事。恭喜您了,马叔。您最近可要好好照顾我妈。”董香香忍不住笑着说道。马叔在电话那边笑道:“那是自然,我会好好照顾你妈的,你就放心吧。原本,你妈还想抽空进城照顾你呢,后来查出她也有了,就没去成。她面皮薄,有点不好意思,又怕冲撞了,也就没对你说。这不是 刚好你打来电话,我就跟你说了吧!” 董香香连忙说道:“我明白的,等我这边孩子生下来,再去照顾我妈。” 马叔笑道:“你有这番心意就好。对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受什么委屈。医生说,还是要保持好心情。” 董香香也笑道:“这些我都晓得。” 两人又聊了聊家常,这才挂了电话。挂了电话之后,她心中暗自高兴了很久。 母亲不禁嫁了马叔,还要有孩子了。不得不说,上辈子很多让人遗憾的事都改变了。她和母亲都找到了各自的幸福。 晚上,董香香就跟谢三谈起了这事。 “三哥,你说到时候我妈生了孩子就是我弟弟,那孩子比咱们家孩子还小几个月呢,咱们家孩子却要叫他舅舅,想想都有点不可思议。” 谢三一边帮她按腿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不是很自然地一件事么?总不能乱了称呼吧?那些个大家族里,还有老人管小孩叫叔叔,叔公得呢。”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不是觉得咱们家孩子吃亏么?” 说着就忍不住抬了抬腿,抱怨道:“好痒。” 谢三被她不小心踢了一脚,倒也不生气,只是拍了拍她的腿叫她不要乱动。 “不给你揉开了,晚上你又抽筋了怎么办?痒痒你也先忍着吧。你不是很能忍么?抽筋疼醒了,也不知道叫我一声。”谢三不高兴地说。 董香香就说:“你不是已经买了牛奶给我喝了。喝了牛奶抽筋也就会好了。” 谢三却说:“那也得揉开了。”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才躺在一起睡了。 董香香还不忘把谢三的大手放在她肚子上,两人睡熟了之后。一侧身,就成了谢三抱着董香香和孩子们一起睡了。 九月里的天气虽然还有些热,一家人却睡了很香甜。 …… 由于许母不能亲自过来,所以拜师的事干脆就由谢三做主了。 由于白师傅也是老派人,谢三也足够尊重她,这事办得十分正式得体。事后,谢三还请了亲友过来吃饭。常薇薇也曾想过拜白师傅为师,只是她到底年轻,心性也不定,现在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面。她自然也知道白师傅大概不太可能收下她。只是细想想,她给董姐当徒弟似乎也不错了。所以,常薇薇也挺为 董香香高兴的。 除此之外,拜师当天,最开心的要算白师母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这个师母也算董香香的半个母亲了。她本来就很喜欢董香香,这也算是得尝所愿了。 自此,她更是以母亲的方式待董香香了。董香香自然也很珍惜她这份情谊。后来越发拿师母当做母亲看了。 白师傅自然也愿意她们相处得好。只是,自从拜师之后,他就待董香香严格了不少。 要不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估计这会儿已经开始上辈子那种魔鬼式教育了。 董香香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心生感叹。 到头来,有些不好的事情变好了。可是,有些事情并没有改变。比如,师傅的教徒方式。 只是,就算在接受一次严厉教育,董香香也是打心里愿意的。只为成全这份师徒情谊。 …… 事实上,从1979年开始,国家就允许向从事修理、服务和手工业的个体劳动者发放营业执照了。董香香这家小糕点铺子,自然也很顺利地拿到了营业执照。 为了这事,他们还特意花了1000块钱,添置了一台冰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王恒帮忙,他们的执照下来得还算顺利。 到了1980年10月的时候,京城第一家餐馆正式开业,作为先进事迹模范人物进行了报道。 有的记者一查,竟发现早在1979年底的时候,就有一家小糕点铺子也申请了营业执照。 记者顺藤摸瓜找到了狗尾巴胡同。就发现那家八珍斋的铺子看上去虽小。排队卖饼的人却一路排到了街面上。 这生意也太红火了些。他们家的饼真有那么好吃么? 中年记者连忙跑过去,准备进行采访。却被那些排队的大爷大妈喝止了。 “八珍斋有八珍斋的规矩,你想吃点心,就早点来排队。” “这样插队加三怎么能行呀?前面的人7点就来排队了。” 记者被骂得脸都红了,只得解释说他是记者,特意来采访八珍斋的店主的。 那些排队的人这才点头道。“原来是记者呀?这八珍斋还真是挺值得报道的。”遂又给他指了条道出来:“前面那个大肚子的小媳妇就是董香香。八珍斋就是她靠着卖糕饼开起来的。她的手艺好得很,只不过怀孕后就不做点心了。对了,近来,她还拜了一位很厉害的大师傅。现在大家 都是来买白师傅做得点心的。” 记者顺着方向往那边一看,就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小媳妇,正笑容满面地跟大妈们聊天呢。那小媳妇年岁不大,可说得都是些家常里短的话题。她却很自然地能跟大家聊了下去。 中年记者连忙走上前去,开口问道:“请问你是董香香么?” 董香香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呀,我就是董香香,请问您有什么事么?”她没说话的时候,嘴角就带着一抹笑意。说起话来,就跟透着一股和气了。 中年记者又说道:“是这样的,我是华成报的记者,想采访你一下。” 董香香听说他是记者,整个人都懵了。 “我就是一个嫁进城里的乡下人,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跟邻里相处得都不错。这有什么可采访的?”董香香满脸疑惑地问。 那记者就笑着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采访那些,我是来采访你这个京城第一家私营糕点店店主的。” 董香香听了这话,半天才想过味来。 “我这八珍斋原来是京城第一家私营糕点铺呀?” 仔细想想,1978年改革开放,1979年开始发放私营营业执照。搞不好她这糕点铺子还真是抢占了先机。只不过母亲的瓜子厂比她还早些,所以董香香一时间就没想到那么多。“可不是么?你就是第一家私营糕点铺子,所以我特意来采访你的。”记者看她这样,也忍不住笑了。 第77章记者来了 董香香突然意识到上了报纸,对她的八珍斋可是一个难得的打广告的机会。于是,连忙把这位中年记者请到了院里,又把白师傅请了出来。 大家都坐好了,又到了一杯水,中年记者才问董香香:“当初,你是怎么想起开糕点铺子的?” 这年头,做个体户是会遭人白眼的。一般都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才会走上这条路。可一看董香香面色就好,家境也算不错。更难得的是,她做者糕点还得到了街坊们的认可。 所以,这位负责经济报道的中年记者对她的经历还是很好奇的。董香香想了想,也没说那些需得,就直接说她外公就是白案厨师,她小时候就有一种糕点情结,很小母亲就手把手教她做过饼。后来,母亲和外公都去世了。她被养母收养,这些年养母对她很好。可是, 传统的中式糕点就成了她很宝贵的童年印记。 后来,到了京城独自闯荡的时候,董香香首先就想到靠着自己拿手的传统中式点心养活自己。于是就开始摆摊,也幸亏那些和善的大妈一直在照顾她的生意。 她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从一无所有,到足以养活自己。后来,也有了这段感情,有了这么一个家。 后来又在亲戚的提醒下,她才知道应该开个铺子正正经经地做买卖。所以就申请了营业执照。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记者又问:“你一路走下来印象深刻的事情?” 董香香想了想,开口道:“印象深刻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简直无从说起。好像我遇见了很多好心人,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肯信赖我,帮助我。包括我现在的先生也是。 让我觉得做人也好,做买卖也好,都要实诚,也就是厚道。你待人真诚厚道,好运气自然就来了。” 这时候,谢三刚好回家了,董香香看着他面上就是一红。很快她就笑着说道:“我先生也好,师傅也好,包括那些热心的顾客都是我的缘分。” 董香香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成算的,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往对自己有利的那方面带。 就这样她在记者面前,树立了一个朴实厚道的乡下姑娘形象。还有她童年时代的糕点情结,经过董香香一润色也变得光彩过目起来。 经过这次聊天,那位中年记者对董香香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徒生了几分好感。他又问董香香对未来有什么想法。 “目前只希望我这糕点铺子可以经营下去,让更多人尝尝我们做得传统点心。我相信只要尝过这点心的人,一定会深深地喜欢它的。”董香香很动情地说着。 这种朴实又有点可笑的梦想,让记者觉得董香香果然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 采访结束后,记者提出要给他们拍照。 董香香一定要拉白师傅跟她一起照。白师傅本来心里是不太愿意的,经过董香香一番说服,总算是同意了。 董香香也回去换上了洁白干净的厨师服,还带上了白帽子,把头发都拢在了帽子里,显得干练又利落。为了遮掩肚子,她还特意捧了一盒装好的中式点心。一脸严肃地站在白师傅的身边。 记者大叔在铺子前面,就帮他们拍了一张合照。很快,他就提出告辞了。 离开的时候,董香香特意包了一包点心给他。 中年记者本来不想要这点心,董香香却说: “大叔您认识人多,您拿去吃吃看,好吃的话帮我们向您的同事们推荐推荐吧。” 最后,记者只得笑着收了下来。 记者走后,白师傅深深地看了董香香一眼,他总觉得这小徒弟好像又干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出来。 看着董香香那张平淡的脸,谢三还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也不背人,直接就凑在一起低声说些小话,又做出一些亲密小动作来。 一时间,反倒是一旁的白师傅有些尴尬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走口了。 这小徒弟说她精明吧,小事上面却很糊涂,心也宽,性子也随意,是个不怕别人占她便宜的。在她男人面前,也竟撒娇耍赖的,也不见她有多沉稳。 白师母却说,“香香就是一个年轻的孩子,她刚十九岁,嫁的也好,她男人也疼她,日子过得也好。她理当是这副模样。” 可在大面上,董香香却从来没出过任何纰漏。一旦有突发事情,她那随机应变的能力却让人大吃一惊。 这次记者来采访也是,反正白师傅觉得,要是个心里没个成算,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关键时刻,董香香也太沉稳了,也太冷静了些。 在记者面前也不见慌乱,态度亲近有礼,又带着几分随意,却一句错话都不说。 在这方面,她又有些太过精明了。 这样矛盾的性子,让白师傅没少在私底下叹气。他忍不住问过白师母。“这丫头到底算什么呢?还真是怪得恨,我还真是摸不透她。恐怕在经营店铺方面,我都没她做得好呢。” 白师母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也不想想,香香小时候遭了多少罪。八岁时就开始寄人篱下,就算养母待她再好,可是外人却少不得对她说三道四。在这种境况下长大,她能不为自己谋划么?而且,她少年时又赶上了母亲开办乡镇厂子。几经波折,那里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她一路陪着母亲走过来,见得大场面自然就多了。你还别因为自己多吃了几年的干饭,就小看了那丫头。我倒觉得她是 难得保有了几分率直。” 白师傅想想这话也有道理,就叹道:“不管怎么说,这徒弟人品倒也没问题,是个心善的。” “那就得了呗,反正我是打心里喜欢香香这孩子。你总不能因为人家香香能干,就对人家有意见吧?”白师母瞥了他一眼说道。 过了一会儿,白师傅才叹道:“我哪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呀?我是正琢磨着把看家的本事教给她呢,干脆就让她传了我白家的衣钵,你看这么样?” 白师母垂下头,说道。“我的心思你不是知道么?我把她当闺女看,你愿意传她我自然心里高兴。只是,眼看着她月份就大了,你可千万别拿你爹教你那套教她。” 白师傅点头道:“这你放心,我自有思量。” 两人在谈话之间,轻易就决定了一件人生大事。此时,董香香那边还蒙在鼓里呢。 她正拉着谢三,吹嘘自己又给八珍斋做了个不错的宣传呢。 “这要是在报上登出来,以后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咱们家的糕点店了吧?到时候,来咱们店里买糕点的人就更多了。三哥,你说咱们家是不是在招两个学徒过来帮忙呀? 我师傅虽然看着身强力壮的,可是一变天,他腿就疼,干不了重活。薇薇虽然一放学就来帮忙,可是扩大生意之后,却也忙不过来了。我可不想让师母跟着操劳,她身子本来就不好,需得小心调理呢。”谢三干脆侧过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道:“行,我知道了,给你找学徒工总可以吧。陆洪英那边认识的人多,让他帮着打听一下。倒是你,大着个肚子还想那么多,也不怕儿子都跟着操心了 呢!” 董香香却笑着说:“这样将来我们儿子才聪明呢。” 谢三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你说咱们俩都是心思重的。将来咱们家的孩子一出生,不会就跟小老头一样皱着眉头吧?” 董香香连忙伸手就拧他脸,埋怨道:“哪有你这么说自家孩子的?我倒愿意咱们孩子一辈子笑口常开。” 谢三却闷声笑道:“你不是就总管我叫小谢老头么?却不希望儿子小老头了?” 董香香却说:“那是咱们俩之间的昵称,你不是也管我叫小董老太太了么?”两人要闹了一会儿,刚要睡下。董香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侧过身来就对谢三说:“对了,三哥,我们是不是该做高档礼盒了?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来买我们的八珍斋点心,总要拿出点唬人的东西出来卖 。对了,明天我可要跟师傅好好说说这个。” 谢三连忙喝道:“你能不能安生点,别再抻着了肚子。”说着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肚子,还安抚地拍了两下。 董香香却笑道:“我小心着呢。是三哥,你太过在意了些,反倒有点一惊一乍的了。 三哥,你说你现在就这样了,到时候,我在产房里生孩子。你会不会吓晕过去呀?” 谢三冷哼一声,冷淡地说道:“我至于那么不顶用么?你也太小瞧你男人了。” 董香香虽然没有吱声,脸上却带了几分那意思说来。她真的担心,到时候他会晕场。 气得谢三,上手拧了她那圆起来的胖脸一把。 “敢质疑你男人,等孩子生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谢三狠狠地说道。 “……”董香香顿时觉得很无语。 怀孕发福之后,胖脸竟成了他欺负的对象。这是不是有点过分?还别说,自从怀孕后,她也早就想欺负小谢老头很久了。只是一有风吹草动,那人就一惊一乍的,小董老太也只得放下了那些心思。 第78章点心匣子 第二天,董香香就跟白师傅商量了,在店里放稍微高档一点的点心匣子的事。 白师傅想了想,就对董香香说:“多做些传统点心倒也没什么,只是咱们没有装点心用的盒子呀?现在上门的客人,咱们都是用纸包的。” “这您到不用担心,装点的盒子我来想办法。我之前给人家做京八件的时候,就买来了几个盒子。还顺便打听了一下那家纸厂,正准备过去问问呢。”董香香说。 白师傅又问。“那这高档点心匣子,你想放些什么样的点心?随便放的话也能装上一盒子,只是没有什么特色。” 董香香又想了想,就问白师傅。“师傅,您那儿有没有京八件的饼印?” 白师傅忍不住开口道。“京八件的饼印,我手里倒是有一套。只是咱们做小京八件,装在点心匣子里拿到店里卖。这不年不节的谁又愿意卖呀?要是没人买的话,到时候,可就都砸到咱们手里了。” 董香香却笑道:“那倒是不打紧。咱们先做几盒子放在店里,如果真卖不出去的话,咱们自家人就分着吃了呗。反正三哥就爱吃,他自己一人一顿就能吃一盒子。” 白师傅听了她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嘿,这丫头该不会是变着方想给你男人做点心吃吧。” 董香香就只是笑,也不搭腔。 不管怎么说,白师傅还是答应帮董香香做京八件了。只是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就想着做个五盒十盒的,在店里摆个样子就完了。 …… 当天下午,白师母就陪着董香香去了那家纸盒子厂。 去之前,白师母也以为董香香只是随便买几个纸盒子就回来呢。 没想到董香香还真一路打听着,找到那家纸厂了。 到了纸厂,跟门房大叔一聊,董香香就直接表示,她想找人家厂里的负责人。 这要是别的时候,董香香这样的个体户根本就见不到负责人。说不定连门都进不去。还得像许母那样在人家厂子外面等着,或者请马厂长牵线搭桥。 可这时候刚好是淡季,这家国营纸厂的效益并不好。工人们在厂房里都闲着织毛衣,打扑克牌呢。 那位看门的大爷也是个心善的人,一看董香香是个孕妇,挺着肚子也不容易,就动了恻隐之心。又听说,她们想找他们厂里定做一批纸盒。就报着试试的心态,帮他们进去找厂长问了。 刚好这时候,王厂长正因为没有活干,急得团团转呢。 董香香的到来,就像是困了有人给他们送枕头。于是,厂长连忙让看门人把董香香他们带到了厂长办公室。 纸盒厂的王厂长是一个很有心气的大龄青年,他一见董香香带着肚子呢,就连忙先给她让了个座。 董香香也客客气气地坐了。白师母没跟这种厂长级别的人打过交道,此时心中很是紧张。 王厂长以为,跟他谈事情的是年长的白师母的,于是一直看着她。白师母紧张得直冒汗。 董香香握了一下师母的手,就笑着开口道:“王厂长,是这样的。去年的时候,我曾经买过您厂里做得纸盒子。我们店里用着非常合适。我过来就想问问,我们能不能跟您这订做一些装点心的盒子。” 董香香说着,就把她带来的小方盒子拿给王厂长看。 王厂长看了看,这还真是他们厂做过的一批硬纸盒子。 只是听了董香香的那番话,他心里顿时变得哇凉哇凉的。一家做糕点的店能需要多少纸盒子呀? 董香香这个年轻小媳妇大概不了解她们厂里的规矩。二三十个盒子的话,他们是不能接的,还不够他们费劲得呢。 想到这里,王厂长的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只是他觉得董香香一个孕妇也不容易,就耐着心思,继续客客气气地跟她解释。 “这的确是我们厂里做得盒子,我们也的确可以定制点心盒子,只是必须够了一定数量,我们才能接活。” 董香香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抬眼看他,问道:“那我们第一批要做300个盒子,您厂里还可以接么?当然我们以后肯定还要第二期的。” “什么?300个,这当然可以接了。”听了这话,王厂长一下就打起精神来了。又细细地跟董香香说了制作纸盒子的流程,还跟董香香谈了糕点盒子的尺寸的问题。 董香香要得盒子比一般的点心盒子要小要扁,具体尺寸,她也说给王厂长听了。 王厂长这边也表示没问题,他们可以做。 董香香又拿出一张画好的纸,递给王厂长看。 “点心盒子外面不是都会盖一层红纸么?到时候,我希望每个盒子上都贴一张这样的红纸,纸上要印着这些字样图案可以么?” 王厂长拿过来一看,只见那红纸方方正正的,却像贴福字似的立起来用。上写是一排八珍斋的毛笔行书小字,中间又写着京八件三个大字,还配了一些古代吉祥纹路。 王厂长干了这么多年,也见过点心盒子上面盖的红纸,却没见过这么斜着放的。 其实细想想,要是这样横在点心盒子上,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所以,董香香提出的这些要求,王厂长全部都一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谈得很顺利,很快就签好了合同,董香香也当场就付了定金。 王厂长也说,等做好了盒子,帮她送回家去。 两人都谈好了,董香香跟白师母也就回了家。直到出了门,白师母才反应过来,董香香一口气就订了300个盒子。 一路上,她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她早就知道董香香有几份本事,没想到她胆子居然这么大。 一开口就是300个点心盒子,倘若京八件卖不出去,这300个盒子岂不是要砸在自己手里了? 回家后,白师母就把这事跟他男人说了。 白师傅一听这话就有点着急。“什么,一口气订了300个点心盒子?香香那丫头简直就是胡闹。不行,我得去找她谈谈,看看能不能把这些盒子退回去。” 白师母也急了,连忙拉了她男人一把。“别去,你可千万别去。” 白师傅沉着脸说道:“怎么,你当初不拦着她,还不让我去劝她?就算她手里有点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呀?” 这时候,白师傅真是已经把董香香当闺女看了。 白师母连忙说道:“你不知道,在纸厂的时候,香香那小丫头跟往常不太一样,我也没法劝她。” “怎么不一样了?”白师傅沉声问。 白师母叹了口气说道:“你都不知道,那丫头胆子有多大,她是真敢直接找人家厂长谈。咱们这几个人的小铺子,人家那是百十人的大厂。可香香那丫头愣是敢跟那厂长平起平坐,丝毫不怯场。 说实话,我那时候吓得都有点腿软了。还是香香拉了我一把。然后,那丫头就理直气壮地让厂长按照她的要求做盒子了。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地,最后还真就就给她谈成了。 那时候,我一抬头,就见香香那小丫头的眼睛里直冒精光。就好像只要她决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似的。又好像她就是有把握能卖出300盒京八件似的。 她气势那么盛,我是真的不敢劝她,也没法劝她。所以,老白你也先别找她了。等明天,我缓缓在找她谈谈吧。” 白师傅到底是被他妻子劝住了。嘴里却忍不住念叨着:“这丫头胆子可真大,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这一没注意,她就能干出点吓人的事出来。以后,我可得盯着她点。” …… 第二天,白师母缓过劲来,就去问了董香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董香香也知道师母是担心那些盒子砸在自己手里,就笑了笑说:“您先别急呢,我这不是等着借东风呢么。” “借什么东风?”白师母好奇地问。 “那不是华晨报的记者采访过咱们家铺子么?等他们一登出来,咱们就是京城第一家私营糕点铺。肯定会有人对咱们铺子感兴趣,到时候客人不就多了么?肯定有人想买点有特色的饼。” 董香香这么一说,白师母觉得真有几分道理。“来客人就来客人,用得着订制300个点心盒子么?” “这不是为了提高咱们店里的档次么?京八件以后就是咱们店里的王牌了。”董香香笑着说道。 白师母虽然还是没太明白,却又觉得董香香说得也在理。 当天晚上,她又把董香香的这些话跟自己男人说了。白师傅听完之后,忍不住叹道: “香香这丫头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敢想呢?” 事到如今,他也唯有全力配合徒弟这个胆大又有点疯狂的想法了。 为此,他不止准备出了原有的京八件的饼印。还特意去挑了木头,准备赶制出8个小果子的饼印出来。 董香香上辈子可没见过这些,不禁有些好奇。刚好,她早就想学饼印怎么刻,就在一旁看着白师傅雕木头。白师傅那手塑形雕刻的功夫早就到家了,他的手是很稳的,雕东西的时候,一刀一刀,速度非常快。 第79章脱销 董香香看白师傅雕木头看得眼花缭乱。她也拿出当初自己准备的那些小木头,打算再尝试雕一下试试。却被白师傅拦了下来。 “你现在可别做这种活,仔细你的眼睛。先好好安胎才是正理。你感兴趣的话,以后师傅慢慢教你就是了。”白师傅警告道。 没办法,董香香只得收了东西,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看着师傅做饼印。 也就是这时候,谢三突然领着一个身材强壮的青年,走进了自家院子。 董香香忍不住迎上前去。刚要开口,就听谢三说:“咱不是说要多找两人过来帮忙干活么?陆洪英今天就帮咱们找到了一个。这是二牛。” 董香香上下打量了那小伙子一番,瞧着年纪是小了点,脸也嫩都不敢抬眼看她。就很热络地说道:“来得正好。咱们这店里正准备大干一场呢。” 白师傅听了这话,手就是一抖。好在没出什么大的纰漏,这块桃饼印算是保住了。 本来白师傅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着董香香干一些没影的事。没想到这谢三比他疯得更彻底,竟然又雇了一个年轻的小伙来家里干活。 一时间,白师傅还真那这对小夫妻没辙了。 另一边,那小伙子只是紧张地看了董香香一眼,却并不答话。 谢三就帮他解释道:“二牛说话虽然不太方便,干起活倒是没问题。我就答应让他过来了。他要是想说什么的话,会写在本子上给你们看的。平时,你们指使他做什么,直接说给他听就是了。” 名叫二牛的小伙子,听了谢三这话,他的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生怕这大肚子的小老板娘不要他,赶他走人。 二牛是个哑巴,从小就不能讲话,人却老实谨慎。 他虽然块头不小,今年其实还不到十八岁。勉强读了初中毕业就不读了,又有残疾,根本就找不到什么正经的工作。 他母亲想方设法,托人送他去拜了师傅学厨艺。可那黑心师傅虽然收了钱,却百般看不上这个小残废,于是动不动就欺负二牛,有时候甚至会打他。 二牛觉得母亲和哥哥已经为他操碎了心,也不敢把这事跟家里说。直到他哥大牛发现了弟弟背上的伤势。这才知道那师傅那么过分。 大牛本来脾气就爆,找那无良师傅大吵一架,声称要带着一帮兄弟们去弄死他。 那师傅算是怕了这帮小混混,忙不迭退了牛母送去的钱和礼物。只是二牛当了几个月的学徒工,工钱是一分都没有的。 出了这档子事,二牛的工作就更不好找了。 他不会说话,自然也不方便跟大牛他们一起拉车。最后,陆洪英就帮忙牵线,让谢三雇用了这小二牛。 谢三这人有些事特别较真,特别讲究。可是,对别人的身体缺陷并不太当一回事。 知道这小二牛能干活,心性也不错,会写字交流不成问题。直接就把小二牛收下了,说好了按照正常工开工钱。 二牛找到了工作自然很高兴。可现在,他却生怕董香香会不要他。 其实,这孩子倒是想多了。 董香香也跟谢三一样,根本就没在意小二牛不能说话。看着二牛两眼开口笑道:“成,那以后咱们就跟着师傅好好干活吧。我先带你见见师傅去。” 二牛听了她的话,整个人都呆了。这么顺利就过关了? 另一边,白师傅也曾因为腿不行,被别人嫌弃过排斥过。这会儿,他自然不会嫌弃二牛不会说话了。 二牛提心吊胆半天,却没想到所有人都很轻易地接受了他。一时间,二牛眼圈都红了。 …… 这会儿的白师傅,并不像上辈子遇见董香香时那样糟糕。 因为白师母也没出什么事,他们这小日子过得挺顺心的。 白师傅这会的性格也算是比较能容人。他也就对董香香这个徒弟严格了些。对小二牛这样的帮手还是挺客气的。 再加上,二牛自知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师傅让他做什么他就拼命地干。再加上之前他也在厨房工作过几个月。所以,很快就赢得了白师傅的信任,反倒成了一位很难得的帮手。 所以,就算另一个帮手没找到,八珍斋也能做出更多的点心了。 几天后,王厂长那边送来了第一批纸盒子。 白师傅也作出了第一批京八件。京八件礼盒就被摆在了铺子里。 老顾客们一见这京八件就觉得很新奇。只是因为定价比较高,所以看的人多,买的人却几乎没有。 白师傅这几天特别关注这京八件的销量。听说根本没人买,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倒是谢三这个当家的男人,半点不介意他媳妇订了一大堆没用的盒子回家。做了很多卖不出去的京八件。 谢三吃了白师傅做得京八件,对白师傅的手艺大加赞赏。 白师傅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心想这谢三这心可真够宽的。也不知道管管他媳妇。 这小两口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显然不懂得勤俭持家。 白师傅又忍不住有点担心自己的小徒弟。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好。 …… 就在白师傅为这小两口子发愁的时候,华晨报上刊登了《胡同里的美味》这篇报道。 报道里,特别介绍了他们是京城第一家私营传统糕点铺。 这报道比第一家私人开饭店的报道要晚些。却京城几乎没有这种专门做传统点心的铺子。还是引起了大众的关注。 一时间,来八珍斋买点心的客人暴增。 亏得白师母、二牛和常薇薇帮忙,他们做得点心才够卖。 白师傅此时已经对董香香有点服气了。没想到,还真被这丫头给说中了。 如果不是谢三请了这小二牛来,估计他们真是忙不过来了。 唯一遗憾的是那京八件的点心盒,好几天只卖出一盒。 这时代的人们都很朴素,大家显然更愿意买一口袋酥皮点心回家慢慢吃。也不要京八件这种样式美观,放在礼盒里,却贵好几倍的高档小点心。 白师傅甚至猜想,这些京八件肯定都要便宜谢三了。 有一天下午,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突然出现在了狗尾巴胡同路口。 他们看见八珍斋的仿古风格小铺子,就觉得特别正宗,特别有韵味。有个带照相机的外国人,还忍不住给那对小石狮子拍了几张像。 他还跟同伴说呢,“这家店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进了铺子之后,就发现铺面虽小,可是架不住人家谢三爷有品位。一看墙上挂的那些字画都跟古董似的,再看看那些仿古似的桌子柜子。 这些外国人自然就觉得这间小店很上档次。 这几个外国人一进来,马姐顿时就有点慌神。 没办法,只得老板娘董香香亲自过来接待了。还好董香香对英语下过一番功夫,简单的对话,问个你好,说个价钱,聊几句都能应付过去。 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外国人会说一些简单的中国话,所以,双方交流起来倒也不费劲。 外国人似乎对华国的传统点心特别感兴趣。也不知道是不是理解失误了,还是怎么着。董香香原话是说,他们学得是清朝皇宫流传出来的白案手艺。 到了外国人那边,就直接理解成这些点心是给清朝皇帝吃得了。一时间,他们就有点兴奋。 国人看起来卖贵了,买着不合算的点心盒子,在外国人看来却是相当便宜的。几个外国人二话不说,就把店里那些京八件礼盒都给包了。 特别是那几盒做成小果子形状的小京八件,更是受到了外国友人的欢迎。 有个背着相机的外国人,还给他们铺子和点心拍了照。 在院子里站着的白师傅,看到小徒弟说外国语,把京八件礼盒都卖给外国人了,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那帮外国人前脚刚走,董香香马上跑到后院,跟白师傅打了招呼。 “师傅,咱们还是多预备点京八件高档礼盒吧,特别是果子这种。” 这一次,白师傅到没再反对了。他是彻底服了小徒弟的手段和眼光了。 …… 几个外国人回去之后,都觉得给皇帝吃得华国宫廷点心很有意思。吃起来味道也很特别,就跟大使馆的人说了。 隔天,大使馆工作的外国人,就结伴来八珍斋买了点心礼盒。 很快,这家古香古色的糕点铺子和精致的华国宫廷点心,就在外国人中间传开了。 接下来很长时间里,八珍斋的京八件礼盒一直在脱销。 董香香干脆就跟师傅说,专门做水果型小京八件。 这种价钱是那种普通京八件多一倍,由于是纯手工制作,董香香也不涨价,却限定每天就只做30盒。后来真的有人抢购点心匣子了。 白师傅私底下跟自己妻子说:“这些点心都被香香那丫头高价倒腾给外国人了。这样真的好么?你说这外国人是不是傻呀?普通酥皮也照样吃,可他们非指定要抢购京八件礼盒。” 白师母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他们才不傻呢。香香说,外国人买的不只是点心,也是咱们古老传承和饮食艺术。” 白师傅顿时觉得很无语,细想想这么说,倒是也对。到了现在,他突然发现小徒弟那些弯弯曲曲的心眼都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第80章房子 应该说董香香上报的时机还算挺不错。前面有个京城第一家私营餐馆挡着,她这两米宽的小糕点铺子还真没受到多少非议。 再加上,董香香打得群众基础比较好。她并没有因为出名了就随便加价,反而坚持走大众路线。店里的散装酥皮点心卖得都不贵。 所以,八珍斋无论普通酥皮点心,还是高档点心盒子都卖得很好。店铺门前总有一些人排队买点心。由于人手有限,基本到了下午三四点,就没有点心可卖了。 为了尽快赶上食客们的需求,八珍斋只能继续请帮手。 于是,马大姐又介绍过来一位跟她同命相连的杨大姐。谢三这边自己也雇了一个返城的大龄女知青。 虽然加在一起也没有几个人,可是每天大家都是忙忙碌碌的。谢三就觉得自家小院挤下这些人干活,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不免又动了几分别的心思。 这些帮手来了以后,那些基础点心,白师傅已经不再亲自动手做了,而是带着这些人一起干活。只是所有细节都是他在掌控着,所以,做出的点心倒也没差什么。 有时候,看大家实在忙不过来,董香香也会凑过去。 只是,她肚子都大了,白师傅总是喝止她,不让她上手。白师母也会随时盯着董香香的情况,生怕她一不留神,就会吃大亏。 这样一来,谢三才稍微放下心来。有白师傅和白师母盯着,有马大姐和杨大姐这两人看着,董香香月份又还没到。 所以,在接近80年年末的时候,谢三一咬牙就接受了朋友的邀请,去京城周边转了一圈。用了小半个月的功夫,淘换来了不少的好东西。 谢三带着东西回家的那天,董香香一脸喜庆地迎上来接他。谢三却连忙挥了挥手,又倒退了好几步,嘴里还说着: “这半个月里,我可什么地都钻,你先别靠近我。等我去澡堂子里洗个澡,咱们在近了说话。” 就这样谢三放好了东西,就直奔澡堂子了。董香香都想死他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让老太太的帮着,炒了好几个菜。又给谢三哥准备了一盒京八件的点心。 谢三在澡堂子里泡了个澡,洗去了一路的艰辛和疲惫,回到家的时候反倒是显得精神焕发。 他还特意绕道去买了董香香喜欢的卤肉。就这样回家后,夫妻俩自然亲近了一番。 虽然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董香香嘴角一直弯着,眯着眼睛听三哥说那些走村穿巷时,听到的一些事情。 谢三见她喜欢,也没讲究餐桌规矩。他那双眼睛不错神地放在妻子的身上。 好在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在家里吃饭的也就白师傅两口子和老太太。他们对这对小夫妻这些亲近的小动作,已经见怪不怪了,倒也没说什么,就在一旁默默地吃饭。 等吃完饭,谢三又拉着媳妇去胡同里转了几圈。 半个月没见面,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等了八九点钟,两人才回到家里,早早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谢三一直在整理他带回来的东西。 这次出去,他买来了好几件不错的物件。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谢三还是决定尽快出手,换了钱在想办法置办一套大房子。 不然,等董香香生了孩子,这院子更是窄得没法呆了。 谢三稍稍放出点打算卖东西的风声,就先去找陆洪英商量置办房子的事。 陆洪英刚好也要给谢三接风,两人就着小菜,喝了点小酒。享受了一下难得的下午时光。 他们的下酒菜都是常薇薇做得。几个月下来,常薇薇的脾气早就磨得差不多了。她特别喜欢在陆家呆着,自然也就帮陆家干点活。 两杯酒下肚,谢三就提起了置办房子的事。 陆洪英听了他这话,沉思了片刻,就劝开口劝道。“要我说房子的事你还真别急。我也是偶然间听别人说起的,好像上面出了份文件,前些年被占去的民宅都要退还给原主了。三儿,要不咱也先等等,说不定你们家被粮食局占了的大宅子也就还你了呢?还 有那临街的九间铺面房呢。那可都是好位置。到时候,你不是也不用费心机再买房了么?” 谢三听了这话,两道峰眉顿时就立起来了,他沉声说道:“英子,你这话听谁说得?到底靠谱不靠谱呀?” “这是我们拉车的时候,随便听别人说了两句。人家那房主准备大着胆子去要回自己家的房子了。 这事你也着急,我在去想办法给你打听打听。倘若粮食局真的肯还你房子,你也就用不着出售那些心爱之物了。不也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么?”陆洪英劝他。 谢三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陆洪英说得就是谢三出生的地方,也是他童年时跟着祖父念书的地方,还是他们老谢家的祖宅。至今,已经被占用了10多年。 这些年,谢三在狗尾巴胡同里早就住习惯了,他也就在梦里重新回到过那套三进的四合院里。 他一直喜欢折腾自家的小院子,总是想下意识地把它往祖宅那样倒腾。可是过了这么久,他却从来奢望过他们家还能要回那套房子。 粮食局可是公家,真能把房子还给他们么?谢三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陆洪英却问他:“房契你还留着吧?” 谢三随口说道:“那是自然,我怎么也得留个念想。你说他们都占上了,真的能还么?”“反正,我听说上头下来的文件是那么说的。被强占的民房一律都要还给房主。不然,这事你找你姐夫商量商量。他要是肯出面,说不定真能帮你把房子要回来。再怎么说,那就是你谢家的产业。”陆洪英 沉声劝他。 谢三却皱着眉说道。“王恒五月份就调到南边去了,一时半会也不能回到京城来。这事估计还得咱们自己想办法。” 陆洪英只得劝他,“你也先别着急,实在不行,咱们到时候再去托托人。” 谢三点头道:“只能这样了。” 回家后,谢三就开始翻找那些文件房契。 自打董香香怀孕后,就是他在管家了。现在所有糕点铺支出都是谢三在搭理,他也给董香香发零花钱。所以房契自然也都是他在保管着。 谢三翻着翻着,就发现除了祖宅的地契,还多了一张新的地契。 细细一看,那房子离他家也不算太远,是一套两进的小院子。起码比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大一倍。上面写得可是董香香的大名。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房子呀?他居然都不知道。 谢三顿时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家小媳妇怀孕之后就变傻了吧?房契都上交给他保管了,却半点没跟他透过风声。这可实在有点本末倒置了。 谢三并不是那种急躁张狂的人,一直等到吃完午饭,董香香进屋里午休的时候,谢三才拿出房契开口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董香香看见房契才想起来。她忍不住拍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歉意地对他说:“哎呦,这事我是真的忘了。这是我妈给我的嫁妆,我妈怕你心里过意不去,就嘱咐我先暂时不要告诉你。我就想着,这房子位置也不错,也临着街,等过两年光景好了。刚好可以给你开个古董小铺子。所 以,就把房契给你了。可是,日子一长,我就真忘了跟你说这事了。” 谢三听了媳妇的话,心中微微有些发酸。 他这些日子,一直较着劲想赚钱给她换个大房子,开个大点铺子。结果,媳妇早就有了大房子,却一心想着留下来给他开铺子用,从来没想着自己用。 一时间,谢三心中有些绵软,随口问道:“咱们家小院子里挤了这么多人干活,你难道不觉得憋屈么?”说着还轻轻地摸了摸董香香的头。 董香香有点疑惑地看着他。“院子小是小了点,不过能赚钱就好。而且,大家又都合得来,倒也没什么。”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看谢三哥一眼,随口问道。 “对了,是不是人太多了,扰了三哥的清静吧?不然咱们先搬去新房子里住?” 谢三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哪有那么多事呀?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些日子我算是白忙了一场。本想着攒些钱,打算给你置办大房子大铺子呢。结果,你倒是早就有大房子大 铺子了。根本用不着我给你置办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连忙抱住了谢三的腰笑道:“那怎么一样?我更想跟三哥一起攒钱,置办大房子大铺子。那样才更有意思吧?而且,以后我们家就有两个孩子,总要让他们有地方住吧?” 谢三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腰,才开口道:“好,以后我们一起好好攒钱,置办大房子大铺子。” 谢三到底没有跟董香香说起谢家祖宅的事。说到底,那房子还没影呢。就算真有文件,粮食局也未必把房子退给他们。 董香香在过两月就要生了,谢三就不想让她跟着一起瞎着急了。只是为了祖宅,他肯定是拼尽全力的。 第81章转机 自打那天陆洪英跟谢三谈过之后,就开始帮他打听房子事。 他想办法找到了那位收到风声,准备要回自家老房子的老先生。就跟着谢三去人家拜访。 那老头一看就是个老油子,在解放前就是做小买卖的,攒下了一点小钱,买了几间门面家产。 十年浩劫期间,他就被打成了地主,房子都被强行没收了,最后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这老头子倒也算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年浩劫,他现在也算是孤家寡人。跟那些曾经批斗过他的子女们并不亲近。 这老爷子到底是带着几分精明。偶然间,他打听到9月份下发了归被强占的民房通知之后,就一心想要回自己那几间铺面房。 陆洪英和谢三也都是会行事的人,提着酒和卤肉就来到老头的破房子里。 三人坐在一起,开始只是山南海北的瞎聊。倒是挺投脾气。几杯酒下肚,三个人倒也亲近了几分。谢三这才跟老头说了实话。 老头这才知道,他们是为了房子的事来找他打听消息的。这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老头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呀,跟我打听其实也没用。下发的通知是在三年到五年之内,让各机关分批把房子还给房主。这里还分自家住的房子和出租的房子。先紧着自家主的房子还,还要先紧着住房紧张的房主还。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事情多了去了,还是得托人想想办法。不然,像我这样有间破房子能凑合着住的,指不定得排队等到什么时候呢。三年也是他,五年也是他,说不定还要等上更久。这些事谁又说得准呢 ? 依我看,你们还是先去找占你们房子的单位去问问吧。先登个记,排上队也行呀。反正按照这个风向,早晚都是要还的。” 听了这话,谢三反倒清醒了几分。他本来就觉得这事情并没有陆洪英说得那么简单。既然都被那些机关给占用了,哪有那么容易还给房主呀? 好在谢三之前就有心里准备,也没有太过失望,他就准备耐着心思,继续跟粮食局、其他的机关国企单位打持久战了。 隔了两天,谢三就拿着自家房契往粮食局跑了好几次。那里的工作人员对他并不怎么客气,只是先让他做了登记,回家等着消息。 谢三倒也曾经去找过,占了他们家大宅当宿舍的粮食局下属食品厂厂长。那个又矮又矬的厂长,厚着个脸皮,理直气壮地对谢三说:“我们这可是国企,有了房子自然就把你这房子给腾出来了。现在你就算逼我们搬出去,我们也没有地方去呀。难道为了方便给你腾房子,我们这 几十口人全都去睡大街上不成?” 本来就是谢家的房子,被这帮人占用了不说,他们还厚颜无耻地说了一些风凉话。 谢三生了一肚子闷气,强压着性子,才没跟那又矮又胖的厂长理论。 最后,他闷着头,就家去了。 其实,在谢三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尝过这种人情冷暖的滋味。他虽然一身傲骨,却不得不像现实低头。 他倒也不会把这种厚颜无耻的小人行径,放在眼里。只会思量着怎么把房子要回来。 讨回祖宅对于谢三来说,始终都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只要他还姓谢,就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自家的老房子给要回来。 谢三原本积了一肚子的火气,一路上,他见谁都没个好脸色。只是回到自家院子里,进厨房一看,挺着大肚子的小媳妇,正帮着往桌子上端菜呢。 谢三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下去了不少。他连忙压低声音说了董香香一句。“干嘛呢?哪里用得着你来端菜呀?放着,我来吧!” 他这么一说,董香香自然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小媳妇这样软乎乎,乖巧又听话的样子。谢三那一肚子的火气,突然就没了。 接着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吃晚饭。 董香香也知道谢三哥在处理一些事情,而且并不太顺利,就故意说了一些有意思的事逗他。 开始的时候,谢三还只是板着脸随便应付几句。慢慢地,他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也开始说一些关心媳妇的话。 特别是两人回到房间里,董香香还拉他坐在椅子上,要给他做个头部按摩。 一开始,谢三还不愿意让她受这份累,一口就给拒绝了。可董香香却十分坚持。最后,谢三也就勉强同意了。就这样,他坐在椅子上,头刚好靠在媳妇的大肚子上,董香香那双带着茧的胖手就像有魔力似的,给他上上下下做头部按摩。慢慢地,他的全身似乎都松快了下来。脊背上背 着负担都没了。 董香香还在那边慢条斯理地劝他。“三哥,你有时候很容易着急。你也喜欢较真,什么事都喜欢说得清清楚楚,辩个明明白白的。其实,这样你还挺容易吃亏的。有些人就是厚着脸皮,喜欢耍赖,你想辩都辩不过他们。他们才不会跟你讲理 。 其实在有些方面,我跟三哥真不太一样。我性子比较慢,做事情喜欢一步一步来。必要的时候让我稍稍让上一步,我也觉得无所谓。反正,最终还是我能得到自己心里想要的东西。 别人都说,我这人好像特别走运,来京城不到两年就开了一家小糕点小铺子。胡同里也还有人羡慕咱们家赚了钱,说我做外国人的买卖,将来总有一天会犯事的。可我知道,他们其实是在嫉妒咱们。他们总是说,董香香实在是太走运了。却没想过我之前风吹日晒的,摆摊子的辛苦 。” 董香香的声音软绵绵的。她就像小老太太一样絮叨。谢三听在耳朵里,却很是享受。后来他干脆就轻轻地枕在媳妇的大肚子上,双臂向后环住了她,就跟要背她似的。然后很郑重地说道:“放心,你男人能处理好外面的事。你和孩子在家里等着我就好了。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那些厚 着脸皮的家伙既然跟我装孙子,我顶多就是想办法,多提醒提醒他们就完了。”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顺便还把两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当然知道三哥,你肯定能办成的。” 那种感觉突然又来了,他们家小媳妇又在偷偷崇拜他了。一时间,谢三突然有多了几分勇气。 原本那些街边门面房,他倒是不那么上心。现在看着食品厂厂长的那种态度,他决定全部都用过来。 谢三详细想了想对他有力的条件。按理说,他一个无业青年还真没什么能跟食品厂叫板的。 可是,谢三倒也没灰心。硬性条件不行,他们就往其他方面想办法。 谢三就让陆洪英帮他打听了食品厂和胖厂长的一些私事。就连他们厂的效益不怎么好,那厂长勾搭了厂里的小寡妇,给小寡妇转正的事情都被打听清楚了。 谢三又细细谋划了一番。这种时候,谢三自然不可能再去跟那胖厂长讲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就在他准备对那胖厂长下手的时候,街道工作的刘大妈突然到家里来通知谢三,让他明天一早去粮食局一趟。 董香香还问了一句:“刘大妈,粮食局那边说是什么事了么?” 刘大妈摇了摇头:“这他们倒是没说,只是让你们家谢三赶紧过去。” 谢三以为是登记表格出了什么问题呢,要让他重新去填表登记呢。他已经烦了那些人,却还是不得不去。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谢三吃了早饭,带着房契,骑着自行车就直接奔粮食局来了。 到了粮食局之后,谢三就有点发懵。那些原本很冷淡的工作人员,突然就对他客气了起来。上次还爱答不理的那位大姐,这次却笑容满面地告诉谢三。上面已经批下来了,要把他们谢家的祖宅先一步还给他们。至于,那几间铺面房按照规定暂时还不能还。不过就算要还大宅,也得给食品厂一段 时间,怎么也得把先工人给安排出去。 谢三虽然很激动,却到底还保持着几分冷静,就沉声说道:“这倒是没问题,只是不知道食品厂的人什么时候能搬走?” 那位大姐连忙笑道:“这你放心,不出两个月肯定给你办好。我们局长都亲自过问了。那位吕厂长肯定会尽快想办法的。” 谢三一听她提到局长,心里就多了几分了然。 莫非王恒已经帮他打过招呼了?没想到这姐夫,都去南方了,还时时惦记着他家的事。 谢三不禁又对他多了几分感激。 那位大姐一看谢三这么沉得住气,就料定他背景深厚,于是对他就更殷勤了。 办手续的时候,谢三也不计前嫌地跟她聊了几句。 双方其实都在套对方的话。看似和气,实际上都在给对方挖坑。 那大姐也知道谢三不好对付,抓了机会直接就小声问了谢三:“这位兄弟,你跟我们肖局长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她家亲戚么?”谢三淡淡地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肖局长,也没姓肖的亲戚。” 第82章老熟人 谢三说他和肖局长没有任何关系。可那位大姐显然不太相信,她压低声音对谢三说道:“你还别蒙我。要真没关系的话,肖局长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就那么关心你家房子的事了?照着这种形式看来,顶多一二年再有通知下来,你家街边的那 几间房子也得还了你。” 谢三听了她的话,一时也没言语,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道: “要是真能把房子还回来,对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那倒真是件大好事。” 大姐见谢三敷衍她,顿时觉得好生无趣。两人不咸不淡地又说了几句,就把该办的手续都给办好了。 刚好这时候,粮食局里的领导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秘书就跟在她身边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包,两人一起往外走去,似乎正要去办公事。那位女领导身上带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有胆小的人怕她怕的厉害,恨不得躲她躲得远远的。也有那胆子大的,忍不住靠近她,跟她打招呼,喊她肖局长。她却只是冷淡地点点头。看得出来,这人有点 六亲不认,很难讨好。 谢三心里正对肖局长感到好奇呢。于是忍不住抬眼一看。这一看,他心中不免激起了千层浪。只是他到底是打小受过家门的教诲。心中虽乱,脸上却不带半点情绪,仍是那副冷静淡然的样子。 这时,肖局长刚好走了过来。她显然也看见谢三了,却只是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径自向外面走去。 一直到肖局长走远了,那位帮着谢三办手续的大姐才满脸尴尬地说: “原来,你真不认识肖局长呀。唉,我这还真是误会你了。” 谢三并不在意,只淡淡地说道:“以前虽然不认识,今天却认识了。这可是一位为民分忧的好官。” 那大姐尴尬地笑了笑,连声说道:“可不是么,我们肖局长一向大公无私,恪尽职守。”只是太过严厉了点。让人完全讨好不得。不然她也不会上赶着讨好谢三,这个传说中的肖局长的远房表弟。 谢三看了她一眼,又随口说了几句。就拿着东西,离开了粮食局。 到了外面,看着万里晴空,朵朵白云。他顿时一洗之前的满腹郁气,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在被迫搬离祖宅十多年之后,他却终于又把它拿回来了。不用机关算尽,利用所有人脉;也不用暗中谋划,跟食品厂的胖厂长拼个你死我活。他甚至都不用污了自己的双手,如此轻易就把祖宅拿回来了。 而这一切都要感些家里那个软乎乎,一直在支持他鼓励他的小媳妇。 他不认识那肖局长,他反感肖局长那种霸道的性子,不屑同她多说一句话。 可是,他家小媳妇却跟肖局长有几面之缘。 这位严厉又强势的女局长,就是当初那位牛大妈的女儿。 去年,八珍斋正式开业之前,董香香一直担心牛大妈,特意在家属区等了她很久,就为给牛大妈送上一份萨琪玛。 也正是因为那份萨琪玛,董香香才结实了肖局长。牛大妈也因缘巧合,答应接受手术治疗。 后来,手术恢复的不顺利,牛大妈一度失去了求生意识。这位肖局长又找上门,求董香香做一份传统中式糕点出来。 这事在别人看来,无疑是一件吃力又不讨好的麻烦事。就算做得点心能讨得牛大妈的欢心,牛大妈又是病情再恶化。说不定,她的儿女还会因此记恨上董香香。马姐也一度想劝董香香不要接着活计。 可是,董香香却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她费尽心思为牛大妈做了一份水果京八件礼盒。只是为了成全她和牛大妈之间的那份情谊。 几天后,肖局长拿走了礼盒,就再也没有在他们生活中。 后来,董香香倒是反复念叨过,不知牛大妈到底怎么样了?病好了没有? “三哥,你说,牛大妈病好了,会来咱们八珍斋的铺子么?” 谢三就一直劝他家小媳妇。那肖大姐没有出现也是好事。说不定,牛大妈好了,正在做康复呢。 就这样过了一年了。他们都把那位姓梁的大姐忘了。 谁成想董香香埋下的一份缘分,在谢三讨要祖宅的关键时刻,竟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现在想来,董香香那京八件定是对牛大妈起到了积极的影响。牛大妈说不定也因此重新活得了生机。而董香香那种为人处世的厚道和善良,也一定给这位肖局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然,她这么强硬又严格的人,也不会在原则允许的范围内,多说两句话,让下面的人把谢家祖宅还给他们。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回去的路上,谢三心中无限感概。或许,他当初还真是一语言重了。 他和董香香虽然命都不太好。可是,他们的八字却很合,凑在一起互相影响着,反而就让两人变得越来越好了。 其实,仔细想想,自从他和媳妇结婚之后,日子也越来越顺心了。偶尔遇见一星半点为难的事,却总是很快就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机。 这么看来,他和小媳妇两人都是彼此的福星也说不定。 谢三越想越高兴,回家的路上又特意绕路去买了猪耳朵和猪脚,打算给媳妇补补。他显然已经忘了,董香香今天早晨,还对着镜子捧着胖脸盘跟他抱怨,又胖了。 谢三提着东西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刚好看见纸厂的那位王厂长正在跟董香香说话。 “这次要2000个盒子么?”王厂长笑容满面地问道。 董香香笑着点了点头:“对呀,快过春节了。刚好是我们生意最好的时候。所以,王厂长麻烦您了,尽快走好纸盒,给我们送过来吧。” “成,这自然没问题。我会盯紧的,你就放心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两人商定好了数量,王厂长就先一步离开了。 董香香挺着大肚子,一脸从容地站在铺子门口。突然她一转头,刚好看见她男人从胡同的另一头走过来。 霎那间,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灿烂至极的微笑。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脸盘已经很圆了。一笑起来,就像是一只志得意满的胖狐狸。 大冬天里,他从寒风中走来,带着一身的寒意,脸也像冻僵了似的,没有半点情绪。 只是一看见她笑起来,他的心顿时就变得温暖而又绵软了,他的嘴角也慢慢地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的笑虽然淡淡的,可是却有淡淡的幸福,在两人的心底慢慢地弥散开来。 因为肚子已经很大了,董香香已经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跑到他面前,围着他转了。 所以,谢三干脆三两步,走到小媳妇身边,垂着头问她: “你这又是在忙什么呢?大冷天的你还跑到外面来,居然连副手套也不带?” 他明明满嘴都是不满意,却把包挂在手臂上,两手握着她的包子似的小手,搓了起来。还弯着腰冲着她的手呼了一口热气。 原本她也没有多冷,他却生怕她冻着。 董香香就笑道:“也没什么,王厂长亲自过来送盒子了,我肯定要出来接待他呀。其他事也用不着我帮什么忙了。就连接待外国客人,也都由常薇薇那丫头包办了呢。” 当初常薇薇看见董香香开口跟外国人做买卖,硬生生被吓了一跳。 她这才意识到学好外语的重要性。后来,常薇薇没少拼命背外语。放寒假后,她帮忙看铺子,竟也能磕磕绊绊地跟外国人交流了。 董香香见她这么积极,自然就把这活派给了她干了。常薇薇倒是越做越好了,外语也越来越流利。 所以说,现在的董香香除了养胎,还真是无事一身轻。 “对了,三哥,我跟师傅商量好了。过春节的时候,我们要大干一场。” “只要你别把身子累坏了,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了,我这边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以后我就留在家里看着你了。”谢三一边说,一边拉着董香香的手往家里走。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不禁吃了一惊。“什么?三哥,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谢三点头道:“是呀,都办好了。还多亏了香香你呢。” “嗳?跟我有什么关系呀?”董香香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谢三却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先回到屋里,我在细细地告诉你。” …… 两人进了书房,谢三先去泡了一壶热茶,拿了一叠茶点过来。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起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 董香香这才知道,谢三居然把谢家的祖宅给要回来了。 听了这话,董香香其实还挺惊讶的。 她隐隐约约地知道,的确有归还被侵占的房产这么一档子事。 只不过,在她的记忆中,很多人都是87年左右才把房子要回来的。有的人甚至要拖到90年代初,甚至更往后。 一般都是被住家的人占去了,反而更容易要回来。被机关企事业占去的话,讨要房子就非常困难了。那些机关国营厂非常擅长推脱,指不定三哥上次受了什么委屈呢?想到这里,董香香又有点心疼她。 第83章另一种选择 不管怎么说,在81年初,谢三就把祖宅要回来。可能也算是首批幸运者了。 董香香不禁在心中惊叹,三哥运气好,人脉足够强。 谢三却抿着嘴角对她说:“你知道这事是谁帮的咱们家的忙么?” “不是姐夫么?”董香香想也不想就随口问道。 谢三却摇摇头,叹道:“跟王恒没什么关系。他都调到南边去了,哪儿来的后手能帮咱们呢?你知道我今天是遇见谁了么?” 说到这里,谢三顿了一下,看向自家媳妇。 “谁呀?”董香香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谢三看她这么急切,也就不卖关子了,继续说道:“是牛大妈的女儿,你一直称呼肖大姐的那位。当初她到咱们家找你帮忙做糕点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她是粮食局的局长呢?现在,她随便关照咱们一下,那 边就把祖宅还给咱们家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叹道。“居然是那位肖大姐?这还真是赶巧了。” “所以说,这件事你可是咱们家里的大功臣。当初你结下了福缘,这不是善果又落到咱们自己头上来了么。”谢三点头道。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惹不住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时候,也没想到这么多。不过话说回来,这也还真算缘分了。对了,三哥,你说咱们用不用再去看看肖大姐?”谢三却摇头说道:“我看还是不用了。肖局长并没有跟咱们亲近的意思。她只是私底下帮趁咱们一把,也算是还了你那份情谊了。咱们也犯不着给她招惹是非。倘若将来她再来店里,你也同样待她就是了。 别因为她的身份就刻意讨好她,这才是相处之道。” 听了他的话,董香香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这副老实乖巧的样子,谢三的心顿时变得一团绵软。 他们小两口也没打算往外说这件事。只是在吃完饭的时候,同老太太和师傅师母说了一下。 谢三的意思是,等到房子还回来之后,先好好整治一番。到底房子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住了10年,指不定祸害成什么样了呢。 整治完了,他们就可以搬过去住了。到时候,在那边给董香香开糕点铺子也是很好的。那边不仅位置好,人也多,又是三进的院子,他们住在最里面也没有什么影响。 这么多年下来,谢三难得有这种意气风发的时候。就好像他生命中的前二十五年,都在等着那座老宅院,等着能回到那里,拿回属于谢家的东西。 这一夜,一向冷言寡语的谢三,突然变得能话多了起来。他不知不觉就对那座宅院有了太多的规划和憧憬。 只是听了他的话,董香香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他们夫妻两人都是个体户,在这样一个时代,个体和私营业主本来就被社会主流所排斥。谢三做得又是一些涉及隐私的买卖。他们家现在已经是“万元户”了。倘若他们夫妻两人都放开手,痛快大干一场, 肯定能获得滔天富贵。只是董香香却知道,在动荡不安的80年代,个体私营总是首当其冲收到牵连。董香香记得直到89年,那位瓜子大王还因故进了监狱。所以,董香香觉得,他们其实还是闷头赚大钱为妙,万不能太过财富外 露。不然招了别人的眼,有人在背后捅他们一刀,就不好了。 只是,她男人正在兴头上,董香香也不好一盆冷水泼过去。她只得暗自压下心中思量,想着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细细劝说谢三哥。 另一边,白师傅因为师母的身份,这些年诸事不顺,遭了不少的搓磨。所以,比平常人多了几分冷静和谨慎。他既然已经把董香香当作闺女看了,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冒失犯错。所以,听了谢三的话,他就忍不住提点几句。“你也说了,这还房子的通知刚刚下来没几个月。最好先不要急着过去收房子。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一旦风向变了,先牵扯到的就是你们。这话可能你 们年轻人不愿意听,只是我这老家伙还是要多说几句,凡事谨慎些为好,不宜张扬太过。” 董香香听了师傅的话,不禁眼睛一亮。她刚想也劝谢三哥几句,却见他低头不语。谢三本来就是心思深沉之人,只是拿回祖宅这事实在太过突然了,让他有点忘乎所以了。他也没来得及细想别的,只顾着高兴了,只想着让老婆孩子住最好的房子。倒是白师傅一言惊醒了他,谢三自然也 就想明白过来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才闷声道:“师傅说得是,我这还真是一时昏了头。倒忘了,什么时候都是枪打出头鸟了。现在,我们家又在做买卖,往后还真得谨慎行事。虽说已经改革开放了,可是到底开放到什么程度,真没人说得准。王恒走之前,倒也跟我谈过这些形式,南方也只是一个试点而已。唉,咱们家还真得先低调几年,等形式稳定下来再说吧。不过,只能先委屈香香和师傅了。这一二年,咱们这小糕点 铺子恐怕就在这狗尾巴胡同里扎根了。” 董香香自然也跟他心意想通,听了丈夫的话就轻声笑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只要咱们一家人都住在一起,平平安安地就行了。” 媳妇这么配合他,谢三心里自然很高兴。另一边,白师傅和白师母听董香香把他们也当作直家人,也不禁有些欣喜。这几个月来,到底没白疼她。 董香香看了看众人,又笑道:“咱们这胡同里出来的小糕点铺子真要做好了,其实也不比别人差。” 白师傅也点头道:“是呀,只要咱们能守住这小铺子,继续卖点心就好。” 不管怎么说,拿回了谢家祖宅也算是件大喜事。 谢三心里高兴,就跟白师傅多喝了两杯酒,又吃了点小菜。 到了晚上,他搂着大肚子的媳妇,怎么也睡不着。 晚饭的时候,他实在是高兴过头了,又在家人面前,自然就彻底放松了下来,却忘记危险时时刻刻都在身边呢。好在有家人提点了他。 谢三冷静下来之后,自然也就思量了一番。 隔天,他就去找食品厂的胖子厂长去了。胖子厂长上次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理直气壮地对谢三说了那么多厚颜无耻的话。这次却换了一张颜面。也不知道他是听谁说了什么小话了,大概是真以为谢三和肖局长有什么关系了。所以,这胖子待谢 三客气了许多,说话时候甚至有点谄媚。 谢三本不想多跟这种小人废话,只是事情总要办妥当的。所以,他就耐下心思问了胖厂长,食品厂的工人什么时候能搬走? 胖子厂长一听这话,深深地叹了口气,对谢三说:“你放心,我们自然会给你尽快腾房子,只是你得容我们再想想办法。” 谢三听了这话,眉头微蹙,又问道:“这么说,你们还没有找好住的地方?” 那胖子忍不住说道:“你以为那么好调配呀?本来住房就紧张。大家又都在讨要私房,都让我们腾房子腾得过来么?” 他这纯属是心中有怨气。只是刚一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生怕谢三去肖局长那里告他的状,给他小鞋穿。却不想谢三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既然这样,迟些腾房倒也不碍事。粮食局既然这么照顾我这个平民老百姓,肯把祖宅还了我,我谢三也不能不识抬举。这样吧,你们食品厂先继 续住着,多时能腾出房来,多时还我就是。只一点,这是我谢家祖宅,希望众位住的时候,多爱惜些才是。” 胖子厂长听了谢三的话,激动得满脸肥肉都抖动起来。他连忙问:“老弟,你说得可是真的?你真愿意把祖宅借给我们住下去?” 谢三垂下眼皮看了他一眼,沉着脸说道:“这是自然,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那胖子就更激动了,用力地抓住了谢三的手,笑道:“老弟,多亏你体谅我们。其他人要是都像你这么宽容就好了。你放心,这房子也不会白住你的。算我们食品厂跟你租的,我会尽快把合同给你写好。” 谢三却不以为意地说:“你看着办吧。”他说着甩开了胖子的手。 两人又聊了两句,谢三也就回家去了。 他倒也不是不着急拿回祖宅,只是这么多年,他都等过来了。再忍个一二年倒也无所谓。只是这样做对他们的名声有意。说不定关键时刻,对他们多一份助益呢? 不提谢三回家之后陪媳妇吃饭。 只说那胖子回头,就把谢三要临时租房给他们这事向直属单位汇报了这事。 他以为谢三是肖局长家的亲戚,自然把谢三好一通夸。连有觉悟,高风亮节这些词都用上了。 肖局长自然知道这事了。她就觉得谢三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她之前说了几句话,把房子提前还给谢家了。这虽然不违反原则,到底有点受人诟病。谢三这么一把祖宅临时租给食品厂了,倒也把这件事圆给回来了。 肖局长还是挺满意谢三这两口子的。小媳妇温柔厚道,虽有几分天真,还有一副爱管闲事的热心肠。可她男人脑子缜密,能清楚地判断形式。心思深沉,又能忍耐。这小两口子凑在一起,也算合适了。 如果说,肖局长一开始只是看重董香香,那么现在她对谢三也有点另眼看待了。这样识趣的人家,她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帮上一帮又如何? 第84章要生了 房子那事解决之后,谢三基本就不再出门了。留在家里看着他家小媳妇。 董香香怀孕到了八个半月的时候,家里人都紧张了起来。医生说的预产期已经到了。因为董香香怀了双胞胎,很可能会提前生。 谢三不得不随时关注着自己的媳妇。他早早跟附近开出租的小孙打好了招呼。只等媳妇一有反应,马上就送她去医院。 可偏偏连着好些天,董香香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该吃什么吃什么,该休息就休息,肚子里却没有什么动静。她心情倒还挺放松。 没办法,全家人都忍不住提心吊胆地盯着她。只希望她能顺顺利利地生下来。 只是不管他们家里的人有多急,八珍斋的买卖却还是要继续做下去。 就像董香香之前预想得那样,随着春节的临近,他们家的糕点礼盒卖得异常火爆。 只不过,普通老板姓显然更中意实惠的大八件礼盒。八件共一斤重,饼上印着福、禄、寿、喜、安康、如意等吉祥字的糕点。不止看着好看上档次,而且还很好吃。 一年到头,眼看就过年了,很多老顾客都想着到八珍斋买几个点心盒,提着串亲戚送年礼。 到时候,还可以炫耀,这就是报上那个八珍斋做得点心。他们家铺子里做得点心是正宗的宫廷点心。别人家是比不了的。 于是,接连几天大京八件都卖脱销了。没办法,白师傅只得带着帮手们,继续赶制大京八件礼盒。 这时候,就连谢三、老太太、陆洪英的弟妹都赶过来帮忙了。家里也只有董香香还在一边闲着。 她都这样了,大家根本就不让她往前凑,却又不得不让她在眼皮底下呆着。生怕她一个人会出什么事。 到了大年二十九的时候,董香香挺着大肚子,还不忘跟白师傅商量。 “师傅,今年大家都辛苦了。咱们可别忘了包大红包,让人家也过个好年。” 白师傅嘘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叹道:“行了,这事三儿早就安排妥了。家里什么事都不用你挂心,你就好好歇歇就行。” 白师傅说完又忍不住嘱咐她几句,注意保暖,好好照顾身子之类的话。 没办法,大家实在是等得有些心急了。医生明明说有可能会提前出生,可是到现在董香香都九个月了,还没反应呢。 董香香听了这话,只得说道:“师傅,这还真不是着急的事。医生也说了,也有可能错后半个月呢。” “……”白师傅自然是不懂这些,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什么好。 好在谢三已经忙不迭地跑过来找他媳妇了。两人又聊了几句,谢三就把他媳妇带回屋里去了。 谢三这人本来就心思就重,这些日子他又担心董香香,吃不好睡不好的,眼见着都瘦得快缩塞了。 董香香看着他这样,自然是心疼他。 于是,就经常拉着他一起吃老太太给她做得补品。 谢三心里自然不太愿意,两人免不了说上几句。 只是谢三表面上一向很强硬,最后却总会如了董香香心愿,陪她一起吃苦(补)。 一大家子人看着谢三绷着面皮跟他媳妇磨牙,也算是一件难得的趣事。 甚至在大年二十九的晚上,董香香还给谢三喂汤喝呢。谢三自然是辩驳一番,大男人哪有吃女人的补品的?最后却也黑着脸喝了。 大家看了,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倒也不说他什么。 吃完饭后,谢三和董香香也就回房休息去了。开始时倒也还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只是到了半夜,董香香的肚子突然开始坠疼。她本想着忍一忍,说不定就过去了。所以,也没吱声叫人。 倒是谢三觉轻,一点动静他就醒了。连忙打开灯一看,他媳妇都下红了。 这是要生孩子了? 一时间,谢三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跑出放去,把白师傅和白师母叫醒。还好他们多少也算有点经验。师母赶紧帮着董香香穿衣服,又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白师傅也赶紧让谢三穿上了军大衣。谢三披着军大衣,踩着棉鞋,又跑去胡同里,把开出租车的小孙叫了出来。 小孙睡得迷迷瞪瞪,一听谢家媳妇要生了,顿时就被吓醒了。他赶忙开着车停到了谢三家门口。 把董香香送上车之后,白师傅本来想说,他去医院吧,有需要帮忙抬人的时候,好搭把手。 可是,这时候,师母却异常坚决。她也知道她去了,可能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只是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去。 没办法,白师傅只得勉强答应了。 开车的小孙也劝了她一句:“没事,需要帮忙抬人不是还有我呢?白师傅,您就放心留在家里吧。” 都说定以后,很快就开车出发了。 到了医院里,连忙把董香香送到了手术室。 等手术室的大门关上,谢三才分出神来,让小孙先回去歇着。 其实,他也想让白师母回去,白师母身体本来就不好,也不适合熬夜。 可是,白师母却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 最后,小孙只得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谢哥您有事再去我家找我吧。” 谢三点头道:“等这两天事情完了,我在去你家拜年。” “您太客气了。”小孙笑笑就转身走了。 这年月,开出租车是个非常好的职业。不止赚钱,还很体面,很多姑娘都愿意嫁给出租车司机。 小孙开出租车之后,到处都有人捧他。难得他还记得小时候的那些情谊,在谢三他们有事的时候,愿意帮衬一把。 小孙走后,医院里就剩下谢三和师母两人了。 此时,已经凌晨两三点了。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谢三坐在候诊室里,看着半明半昧的灯光,心不由自主地,慢慢地沉了下去。 其实,他已经不记得送走祖父,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是什么样子了。 他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慢慢地也就变得麻木了。 谢三并不会觉得痛苦,只是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有时候会忍不住发疯。 八年前,刚得到姐姐去世的消息,谢三整夜整夜睡不着,他不得不起身,去房子外面到处游荡。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姐姐或者别的什么亲人?他只觉得,世界这么大,却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后来,陆洪英带他去看医生,吃了不少的药,都没有什么效果。反倒是在沉迷命理书之后,他才渐渐好转起来。 谢三早就认定自己命不好,注定孤寡一生。 再后来,他遇见了董香香还娶了她。婚后的生活比他想象中还要幸福美满。 原本,添两个孩子是一件水到渠成的喜事,可谢三却越来越不安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慢得可怕。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天已经蒙蒙发亮了。 谢三的背早已被冷汗打湿。他知道媳妇已经进去2—3小时了,孩子却还没生下来。他也曾听说,拖得越久越不好,一直生不下来,就危险了。 此时的谢三脸色苍白得厉害,整个人紧绷得就像弓弦。 他眼珠不错神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远处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就连空气都突然也降了好几度。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天傍晚的时候,有人拿了姐姐的封信给他。告诉他,你姐姐已经不在了。她是为了救人牺牲的,也算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谢三突然觉得一阵眩晕。那根弦突然就断裂开来。 谢三直愣愣地站起身,向着手术室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不生了,我们不生了!不要孩子了!香香,就我们一起过吧。把孩子打掉吧!人都保不住,要孩子还有什么用?!” 还好师母眼疾手快,拉了他一下。 “三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魇住了?你先醒醒,冷静一下,香香还在生孩子呢。你可千万可别捣乱。你这一闹,说不定反倒出事了呢。” 谢三听了她的话,到底镇定了几分,他也不往前走了。只是在嘴里含混地说道:“我们不生了,不要孩子了。” 这时候,脚步声越来越近。师母一看,原来是陆洪英和白师傅赶过来了。于是,连忙就他们过来。 他们一看谢三这情况不对,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马上一左一右把他拉住了。 谢三甩了两下,没甩下他们。就又小声说道:“都说了,我们不生了,不要孩子了。” 他声音虽小,说话的时候却咬牙切齿的,嘴唇都咬破了。同时,他眼睛也直直的,没有半点神采。这样子简直就像疯魔了似的。 最后,医院里的大夫和值班人员都赶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谢三按住,抬到急诊室去了。 没办法,值班大夫赶紧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谢三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嘴里还含混不清地说:“不生了,我们不生孩子了。” 那大夫又帮谢三检查了一下,又问了一句:“他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转精神科吧?” 陆洪英连忙拦了下来,好声好气地跟大夫说:“这不是他媳妇的肚子晚了半个月都没动静。昨天又折腾了一宿,到现在还没生出来呢,他这是被吓蒙了。” 大夫冷哼一声,说道:“这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老婆生个孩子,一个大男人却被吓破胆了。这还在医院里呢,他怕个什么劲呀?” 陆洪英笑笑,好声好气地送着那大夫离开了。 倒是谢三躺在急诊室,总算安静下来了。 白师傅和白师母看了彼此一眼,才问陆洪英:“他这样真没事么?香香还没生下来,这个当爹的别在出什么事了。” 陆洪英叹了口气道:“小董没事,他自然没事。小董要真出了什么事,三儿恐怕也就活不了了。” 白师傅白师母听了这话,不仅有些唏嘘。 谢三骨子就带着一股孤傲气,做事一向有理由度。却没想到香香对他来说,居然这般重要。他都不打算要他们谢家的血脉了,只求香香好好的。正在这时,有护士在外面喊了一声。“董香香的家属都去哪了?她那边母子平安,生下一对双胞胎。” 第85章新生 老人们常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有的母亲顺利地带着孩子来到了人世;有的母亲不仅无法带回孩子,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会有危险。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午夜发动的缘故,一路被送到手术室之后,董香香只觉得脊背发凉,四周阴森森的。 尽管医生护士一直在帮助她,董香香仍是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生气在不断地往外散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一直没生下来。疼痛慢慢地耗尽了她的全身的力气,她的感觉也变得越来越迟钝。后来,就连她的心跳也变慢了许多。 董香香在痛苦中挣扎,神智都已经不太清醒了。 很快,她似乎又再次回到了上辈子的那张病床上。 那时候,她刚刚47岁,却已千疮八孔,尘满面,鬓如霜。她心中了无牵挂,只希望能够早点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 一时间,董香香竟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了,她的记忆也变得混乱了起来。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荒缪的想法。这辈子,她嫁给谢三哥,跟他生孩子,这一切不过是她临终前的一场美梦。 将近不惑之年,认识了谢三爷,跟一起他聊天,做他喜欢的点心,对于董香香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她的前半生,受尽失败婚姻的折磨,最后还坏了名声,不得不背井离乡,到处漂泊。却在旅途中认识了嘴头上尖刻,内心却很温柔的谢三爷。 他从不嫌弃她,偶尔跟她讲些典故名言。他欣赏她的手艺,他们总会在下一座城市里再次相遇,他也总会来找她买点心。 慢慢地,这样一个活得精彩的男人在她的那灰暗的生命里,画出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她对自己说,能结识这样一位朋友是一件幸事。只是,她再怎么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仍是不由自主地为他心了动。 她那时已经蹉跎了半辈子,容颜已老,健康不在,却突然像个小姑娘一样倾心暗恋起别人来。 一时间,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更别提那位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谢三爷了。 喜欢又怎么样?合拍又怎么样?他们到底并不合适。就算他可怜她,愿意同她在一起,也不过是拖累他罢了。 所以,她悄悄地把那份喜欢深埋在心底,继续以朋友的身份同他往来。 后来日子久了,她也就渐渐地遗忘了那份喜欢。她对自己说,同他做朋友就足够了,已经很幸福了。 只是她仍是开始注重仪容,总是把自己弄得干净又利落,还会偷偷给自己买些新衣服来穿。 那段时间里,她每天照着镜子,总会想他们会在那里相遇。 直到有一天,她的症状越发明显了,已经再也遮掩不住了。她知道他们的情谊只能到此为止了。 那时候,她只希望他在未来的旅途中,一路安好。最好能碰见一个情投意合的伙伴。 后来,她就住进了医院里,每天都痛不欲生。 只是她到底还是心有不甘,所以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了一场华丽的美梦。 ——她重新回到了16岁,遇见了年轻的谢三爷,然后同他相识相恋,又很顺利地嫁给了他? 在梦里,他待她果然如她想得那般好,他们的生活每一天都很幸福。 不过幸福是有尽头的。而她的生命好像已经走到终点了。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是如果真有来生,她希望还能遇见他。哪怕只是一起看一次烟火也好。 董香香隐约听见有人说,她的情况很不好。 她仍是疼得厉害,就连最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开始觉得冷。 医生连忙给她打了一针,有人开始按她的肚子。还有人大声说,“再用力一些!” 其余的话她就听不清楚了。她隐隐觉得天已经亮了,四周却正在慢慢变冷。她甚至能听到一条漫长的廊道上,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就要来接她了。 这时候,她突然又听见一声嘶声裂肺地吼声。 “不生了,我们不生了!不要孩子了!香香,就我们一起过吧。” 那声音实在太痛苦了,也太真实了,一下就刺进了董香香的脑海里,瞬间也刺痛了她的心,她的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不对,那不是梦! 她就是在17岁的时候遇见了谢三哥;18岁的时候,谢三哥把她领回家;19岁的时候,她嫁给了谢三哥;20岁的现在,她正在给三哥生孩子! 这辈子,她过得那么幸福,他待她那么好,这一切又怎么可能只是个梦?她那千场百孔,充满痛苦的上辈子才是噩梦吧?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弃。她一定要继续跟三哥一起走下去,他们要一起白首偕老,子孙满堂。 下一刻,董香香压着呀拼尽全身力气,孩子们终于顺利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在听见孩子哭声的那一霎那,董香香决定彻底抛却那些前尘旧事,开始她的崭新的人生。 一位大夫对筋疲力竭的董香香说。“你做的很好。” 然后有人抱着孩子给她看,董香香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两个孩子。 孩子都好好的,护士拍了一下,他们哭声很响亮。 董香香这才勉强安下心来。 又听见有人劝她:“放心吧,好好休息,等到你再醒来时,一切都好了。” 很快一阵睡意涌上来,董香香这才闭上了双眼。 …… 谢三醒来后,知道孩子已经顺利生下来了,媳妇也一切安好。这才松了口气,不在吵闹了。 他也顾不得丢脸了,连双胞胎也没顾着看,就去病房里陪媳妇了。 他进去的时候,董香香睡得正熟。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谢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她鼻翼间微微探了一下。 还好气还在,她还是温热的。 谢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又顺手帮着董香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碎头发。 这时,有护士过来通知他,过会儿可以先去看看孩子了。因为婴儿房不能随便进,只能定时抱出来给家人看看。 却不想,谢三对看孩子这事并不太在意。只是随口说道,“先等我妻子醒了,在去看吧。” 他坐在病床前,双眼不错神地盯着董香香看。 护士见他这样,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先出去了。 离开病房后,她才忍不住跟同事说道。“这可真够新鲜的,生了一对龙凤胎,这是多大的喜事呀?这当爹的可好,居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点都不上心。光顾着直瞪眼看着媳妇了。”旁边的圆脸护士就说:“你还别说,这双胞胎的爸爸还真挺有意思的。你是不知道,他妻子生孩子的时候,他都吓得魔怔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以为孩子生不下来了,妻子有危险了,一个劲地直说不要 孩子了。整个人都要闹起来了。后来,林大夫给他打了一针,他才老实下来。也亏得真没出什么事,不然他真能闹翻天。” 那短发护士听了这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又开口道:“想不到还真有这样的男人,他比生孩子的妻子还紧张。对了,你知道么,刚才我看见他还握着他妻子的手呢。” 圆脸护士忍不住叹道:“这对夫妻感情可真好。这董香香也算是走大运了,找了个疼她的丈夫不说,还顺利地生了一对健康的双胞胎。这老天还真是偏爱她。” “可不是么?”短发护士跟着笑道。 在她们聊天的时候,白师傅和白师母已经看过那对在年三十早晨出生的猴宝宝了。 因为大年三十,铺子里还要做生意,不能没有个主心骨。所以,看时间差不多了,白师傅就准备回家看铺子去了。 陆洪英一看师母一脸疲倦的样子,连忙劝她道。 “小董这边算是母子平安了,师母您先回家睡一觉吧?您要是想他们,等下午睡醒了再来看他们就是了。到时候,再给小董带些补品来。医院里有我盯着呢,三儿也冷静下来了,真没什么别的事。” 师母觉得陆洪英这话很有道理,于是,也就跟着白师傅一起回家去了。 一路上,师母虽然满脸疲惫,气色却出奇得好。她忍不住对白师傅说:“直到看见那两个孩子,我才算踏实下心来。你是不知道,这几个月来,看着香香怀孩子,我总是忍不住提心吊胆的,生怕我那事也发生在她身上。好在,这丫头一切都算顺利。不然 ,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师母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她是真把董香香当亲闺女看了。自然是最心疼她不过了。 白师傅看见她这么伤感,就温声劝她。“你可别哭。这不是顺利的生下两个小猴么,香香也挺好的。这么吉利的时候,你就别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白师母忙抹了把脸,强笑道:“说来也真巧,两个孩子正好在阖家团圆的日子生下来。” 白师傅就说:“不过,香香是不能回家过年了。估计三儿也会在医院陪她。” “那咱们多给他们弄吃得呗。特别是香香,一定得好好给她补补,不然身体都跟不上。” 师母一路唠唠叨叨说要给董香香炖鸡吃。白师傅也在旁边给她提醒。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家里走去。虽然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白师傅和师母就像是抱了亲孙子一样开心。 第86章今生有约 董香香醒来后,就发现谢三正坐在病床边瞪眼看着她。猛然间,她就想起别人说过,生完孩子的女人很丑。就想让三哥先回避一下,自己先收拾一番。可是转念一想,自打她怀孕后,身材变圆了不说,后来肚子大了,翻身洗涮都不太方便,还要三哥来帮忙呐 。她最差劲最狼狈的时候,他都看见了,却从未嫌弃过她。 于是,到嘴边的话又了吞回去。就让他再多陪她一会儿吧。经历了一回鬼门关,她心里满满都是对他的怀念。 最后,还是谢三先开口对她说道:“好些了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去叫护士过来看看可好?”自从昨晚似梦非梦,又经历了一次前世今生。此时,董香香再听到谢三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恍如相隔一世。她心里只觉得无限欢喜。又想起上辈子那份无法明说的暗恋,她又有些燥得慌,耳朵也有些发热 起来。 “没事,不用叫护士来。”董香香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连忙用被子遮住了半张脸。 谢三看她这样子,只觉得她不太好,于是伸出手摸向董香香额头,试了试温度,还算正常。这才开口问道:“真没事?你耳朵怎么都红了?” 他这么一说,董香香就更害羞了,耳朵自然也就更红了。 谢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如果不是太了解他们家小媳妇,谢三都要怀疑董香香是在害羞了。 可是天知道,打没结婚之前,这丫头就一直在撩拨他调戏。结婚之后,她更是放开了手脚,对他为所欲为。这人待她一向大胆得很,脸皮也够厚,又怎么可能突然就害羞起来? “这是怎么了?”谢三又摸了摸她的头。 董香香被他一再追问,就有些恼羞成怒了,她开口道:“都说了没什么事。昨天晚上也折腾了一宿,三哥,你也先回家休息一下吧。我这里用不着人陪着,有什么事护士会帮忙的” 谢三却随口敷衍道:“我又不单是留下来陪你,也是为了留下来看孩子。一会儿,那护士就来找孩子家属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心虚。反正董香香不知道,孩子自从生下来,他一眼都没看过。 董香香倒是信了他几分,只是她到底担心自家的男人,就又劝道:“那不然趁着没人来,你也来床上躺一下吧。” 谢三连忙拉了她一把,骂道:“你可千万别乱动,再碰到伤口。就老老实实躺着吧。你男人哪儿至于那么孱弱?不是我吹牛,抗半个月不睡觉都没事。” 董香香撇了撇嘴,嘴里却说:“三哥你眼圈都出来了,一副累惨了的样子。” 谢三却一本正经地胡说。“是这屋里光不好吧?你看错了。”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累的。 董香香见他这么说,只是笑笑,也不再提这事。 两人有一遭没一遭地说着孩子的话题。 因为正赶上年三十,病房里也没别人,就成了他们的私人空间。 这时候的谢三一扫从前的凌厉,眼神变得格外柔和,嘴里的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说。时不时还喂董香香喝点水,帮她按摩一下。 董香香被他逗得不行,心里也越发甜蜜起来。后来,她忍不住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他说了。 “三哥,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好像看见了我的上辈子。” 他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上辈子?有我么?”他说这话时,其实并不怎么上心。一个梦而已。董香香就笑着说:“自然有你。那时,我暗恋你很多年。只是,咱们身份上相差太大,你是大家少爷,我是买糕点的丫头。偏偏你喜欢甜食,咱们偶然间就在街上相遇了。那时候,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却不敢表明心意。 只能把那份心思藏起来,每次都做一些你喜欢的点心讨好你。你待我也很好,总是给我说故事开解我。后来,我就死了。临终前,我想倘若有缘分,下辈子一定要再遇见你。” 谢三听了她这话,并不太相信,只是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睡傻了吧?做得这是什么梦?若是不喜欢你,我定不会同你说话。若是喜欢你,定会跟你说清楚,何必这样拖拖拉拉的。放着你这么好的媳妇在一边,让你白白暗恋我一场?” 董香香见他并不当真,只得说道:“行吧,那也就只是个梦。” 可谢三却又说:“不管是上辈子,还是下辈子,我谢三一定会娶你,你注定就是我家媳妇。” 董香香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轻轻地说道:“好,倘若真有来生,我一定等着你来找我。” 想起上辈子互相陪伴的十年,她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谢三却突然问她。“我们上辈子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民国么?还是更早之前的大清?” 董香香抿着嘴唇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在梦里迷迷瞪瞪的,我就没注意是什么时代。” 与此同时,她悄悄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不过只是场梦,一切都做不得真。她又何必一直记挂着它。不管在梦里有多难过,至少在现实中她有他相伴,过得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谢三见她合上了双眼,以为她累了,就忍不住开口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能不能给你找点吃的东西。这都折腾一晚上了,你也饿坏了。” 董香香连忙说:“三哥,你还是先给自己弄点吃的吧。” 谢三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了下来,就往外走去。 …… 他离开病房的时候,刚好老太太打发常薇薇过来给他们送吃的东西。 谢三接过保温桶和饭盒,颠了颠还挺重,心里还算满意。 “奶奶说,两个方盒是给你和老陆吃的,保温桶是给香香姐的。你们先找个地方去吃饭吧。我去看看香香姐,顺便照顾她吃饭。”常薇薇这也算是一番好意,可是却被谢三一口回绝了。 “不用了,我照顾她吃饭就行。倒是陆洪英也忙了一上午了,你先帮他送饭去吧。”谢三说着,把最上面的饭盒递给了常薇薇。 常薇薇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已经变得柔和了不少,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浑身是刺了。 谢三也没管她,提着那个袋子,掉头就回病房去了。 没办法,常薇薇带着饭盒找到了陆洪英。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陆洪英随口就说了谢三昨天那些丢人现眼的事。 常薇薇听了,不禁有些呆了。她突然很羡慕香香姐。 等到陆洪英吃完了,常薇薇提着空饭盒打算去看董香香。却在病房门口,刚好看见谢三正在喂媳妇吃饭。 董香香有些哭笑不得。“三哥,我自己能吃饭,不要你帮忙。” 谢三却说:“你可别乱动,再伤着你自己。我喂你吃点东西又怎么了?咱们就是两口子,还有人能笑话你不行?” 没办法,董香香只得红着脸吃了。 她刚生完孩子,需要好好调理身子。老太太在谢家呆了这么久,也是知道怎么照顾女人做月子的。 于是在饭桶里,按照董香香的饭量,装了不少牛肉鸡腿之类的好东西。 董香香看着一大桶热腾腾的肉,心里就有些发愁。没办法,谢三亲自喂她,董香香只得一点一点吃了下去。吃到最后,满嘴都是油油腻腻的。 可谢三却还嫌老太太带的不够多,又把自己饭盒打开,想挑些肉菜继续喂给她吃。董香香连忙拦了下来。 “三哥,你可别在喂我了,我已经饱了,实在吃不下去了。” 再三确定董香香不吃之后,谢三才连汤带水地把饭菜都扫进肚子里。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挑剔了。折腾了一整夜,他早已饥肠辘辘。 ……常薇薇也没好意思,继续偷看人家小俩口相处。不一会儿,就跑远了。只是,她心中有个想法慢慢生了根发了芽。她突然觉得将来若是有个男人,像谢三叔对香香姐这样待她,她也就心满意足了。与此同 时,她脑海里晃过了一个高壮得像熊一样的身影。 还没等到常薇薇多想,陆洪英已经过来找她了。 这时候的常薇薇害羞得厉害,她看不得老陆的那张脸。两人别别扭扭也没说上几句话。又过了一会儿,谢三吃完饭出来了,把饭盒就交给了常薇薇。又对陆洪英说道:“你也跟小常先回去吧。我媳妇都醒了,我也没什么事,你也别再医院继续熬着了。等过两天出院的时候,你让小孙来接我们 两口子就行了。” 陆洪英看着他那对明显的黑眼圈,就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三儿,不然,你也回家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然,我看你这真是要撑不住了。” 常薇薇也开口道。“不然还是我留下来陪香香姐吧?你们都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在往回打电话。” 谢三却一摆手说道:“别说这些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还顶得住,你们就回去吧,不用担心。” 没办法,这人太固执了,别人又说不过他。陆洪英只得拉着常薇薇走了。 一下午无话,董香香在睡觉,谢三坐在一旁盯着他。 到了傍晚的时候,陆洪英又来了,还带着吃的东西和一件厚军大衣。 他来得时候,特意给值班大夫送了两盒京八件。 大过节的,大家也就收下了。这点心实在上档次,那些值班大夫和护士都挺高兴的。陆洪英又趁机跟大夫商量,能不能让谢三今晚先睡董香香旁边那张病床。该交多少钱,他们交多少,加倍也行。 “没办法,小董就是三儿的眼珠子,他死活都不肯回家休息,我真怕他再累出点毛病来。”陆洪英说起这事也挺无奈的。 医院里的人早就看出来了,董香香只要是住在医院里,谢三就不错神地看着她照顾她。根本就不用护士上手,所有的事他自己就包办了。 谢三长得又帅,对媳妇又好,早就赢得了护士们和女大夫们的好感。再加上因为是大年三十,医院里也没有什么病人。 所以,值班的大夫想了想,就答应把董香香旁边的病床借给谢三睡了。只是双方都说好了,一旦有病人需要,马上就得把床腾出来。陆洪英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都说好了,陆洪英就带着东西去找谢三了。 他们这才算是安顿好了。不然谢三估计得在椅子上睡一宿了。 …… 大年三十,谢三是陪着董香香在医院里过的。 没有一家人凑在一起的觥筹交错,也没有一大桌子丰盛的年夜饭。只有谢三一个人静静地喂她吃饺子。董香香却打心里觉得这个大年夜过得有滋有味的。 她也顾不得别的了,伸手拿起饺子也往谢三嘴里塞了一个。 谢三也没拒绝,咬着饺子吃下去,才开口道:“哪用得着你动手呀?等你吃完,我自然会吃得。” 董香香却说:“这不是过年了么?咱们凑在一起吃饺子才有意思呀。” 她说着又拿起一个饺子喂了他吃,谢三也自然而然地吃下了。 两人干脆就你一个我一个互相喂着吃,直到饺子都吃完了。 那一夜,他们没有太多欢声笑语,只是夫妻俩总有着说不完的话。再不济谢三还能背高考的语文历史题,给董香香听呢。 董香香虽然觉得有点古怪,心里却又觉得很开心。 只是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弄得那些值班的护士有些哭笑不得。她们凑在一起,没少说谢三董香香这小两口子之间的事。讲笑话的同时,不免又有些嫉妒羡慕。她们怎么就没找个这么个贴心的男人呢。 …… 大年三十晚上,老话说是要熬一宿的。只是董香香刚生完孩子,耗尽了体力,肯定熬不了夜。谢三见她一脸疲惫,早早就关灯躺下了。 只是,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谢三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只得借着门外的灯光,静静地看着董香香的睡脸。 有那么一刻,他其实很想拉着她的手,感谢她能够活下来,继续陪着他走下去。如果没了她,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要怎么活。 只是这些话,他这个大男人是说不出口的。只能瞪大眼睛,时时刻刻看着她,才能安下心来。 谢三突然又想了自己的那对黑眼圈。他实在怕媳妇明天又担心他,这才合上眼稀里糊涂地睡了。 只是他睡得很浅,一有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就这么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谢三当真就梦到了他和董香香的上辈子。 梦里,他和董香香都穿着民国的旧式衣服,两人并肩站在街上。 他一副学生样,找她买点心。他不止喜欢她做得点心,也爱慕她的人。 只不过她从小就定了亲事,还没来得及完婚,男人就死了。她娘家不硬气,婆家逼着她守了望门寡。 谢三分明知道这也就是个梦。可是,那种爱在心底口难开的憋屈,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他只想情尽心思待她好,却偏偏不能娶她进门。 到最后,谢三硬生生被自己气醒了。再一看,天色已经大亮。而对床的媳妇睡得正香。 他忍不住下了床,踩着地板上,蹲在床头细细地看着她那张圆润的脸。甚至伸出手指,戳了戳她那张肉呼呼的腮帮子。 知道她是温热的鲜活的,他这才放下心来。或许,前世的他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勇敢。他不敢对她说出来,害她白等了一场。只是,从今而后,他会一直好好照顾她,跟她一起过一辈子。 第87章取名 婴儿室里的小宝宝一般是不能随便抱出来看的。再加上董香香生孩子费劲,身体虚弱,又还没奶水。头天也就没再看见过孩子。 直到大年初一的早晨,两个护士才把双胞胎抱过来给董香香谢三两口子看。 谢三也是这时候,才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孩子。昨天的情况实在有些凶险。谢三也就把孩子的事放在一旁了。直到这时,看见护士怀里的小猴宝宝们,他才多了几分当爹的真实感。 董香香眼巴巴地注视着护士怀里的孩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竟不知道先抱哪个才好? 还是前面的那个护士,笑着看了她一眼,把怀里的宝宝放在了她的怀里,对她说道:“这是你女儿,快看看吧,小家伙很好。” 董香香抱着这软乎乎的小东西,忍不住亲了亲孩子的脸,她的整颗心瞬间都化成了水。她又忍不住看向另一个。 那护士走到谢三面前,轻声问道:“要抱抱你儿子么?” “啊?嗯,要抱。”谢三回话时,整个人都有些手脚无措。 那护士笑了笑,把孩子塞到了他怀里,还帮他摆好了姿势,嘴里说道:“你得这么抱着,孩子才会觉得舒服点,不然他又要哭着跟你抗议了。” “噢。”谢三连忙应道,眼睛却完全无法从孩子身上移开。他凝视着自己的儿子,在那一瞬间,连呼吸都要停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猴年最后一天出生的缘故,谢三只觉得他儿子看起来真像小猴崽子,皮都没长开,小脸皱巴巴的。 这孩子是不是太丑了点?这到底长得像谁呀?爸妈的优点好像完全没有继承下来。他又忍不住往董香香那边看去,只见自家媳妇正在亲小猴闺女呢。 那闺女也是皱巴巴的,像极了小猴子。可是,看着孩子妈那样温柔地亲着小猴子,谢三的心里到底还是开了花儿。 他突然觉得孩子丑点,好像也无所谓,到底都是媳妇拼命给他生下来的。他心里是喜欢这两个小宝贝的。 谢三正想着,就听董香香招呼他过去。 谢三上前两步,就坐在了床头旁,把两个宝宝摆在了一起。两个宝宝倒也没哭闹,发出很细小的哼哼声,似乎知道那就是血脉相连的兄妹。 谢三心里顿时就觉得很惊奇。董香香看着宝宝脸上也更温柔了些,不自觉就带上了笑。 谢三看着媳妇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也就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我们的宝宝怎么这么可爱呀。”董香香轻声叹道。 “可不是。”谢三小声应道。 一家四口第一次凑在一起,就显得格外的温馨美好。只除了他们家两个宝宝真是越看越像小猴子了。男孩像小猴子也就罢了,闺女这么像小猴,将来真的能嫁得出去么? 谢三有些为难地想着。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多赚钱吧,要开始给闺女攒嫁妆呢。 团聚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小孩子并不能出来太久。很快就被护士送回到婴儿室了。 孩子走时,爸妈心里都有些舍不得。那也没办法,刚出生的小宝宝要继续呆在婴儿室里。 直到大年初三,谢三才得以带着董香香和两个宝宝回家。师父师母一大早就提前赶到医院来,帮董香香收拾东西。 时间差不多了,小孙开着车过来医院接他们。董香香裹得严严实实地,先被谢三送上了车。然后,他才和师母一人抱着一个宝宝也上车去了。白师傅是自己骑车回家的。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狗尾巴胡同。因为过年的缘故,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喜庆的春联,挂上了倒“福”字。 老太太和陆洪英那一家子正在院外头,眼巴巴地等着他们。 车一停下来,他们马上迎了过去。 最后,两个小猴宝宝是被老太太和师母抱进去的。谢三先把董香香送到屋里,让她先好好休息。才又出来跟小孙又道了谢。 小孙笑着说:“千万别这么客气,三哥,这孩子生得多吉利呀?咱们这条胡同里,真没有这么会生的龙凤胎。说不定我送了他们两个,明年也会有好运气呢。” 谢三听了这话,心里也挺高兴。两人一来一往聊了几句,说好了改天再拜访,就各自回家去了。 另一边,老太太师母师父喜气洋洋地围着这对双胞胎转,就连陆洪英的母亲也特意过来抱抱孩子。 这两个猴宝宝倒也不认生,不管是谁抱着也并不哭闹。一时间,所有人都挺喜欢这两孩子的。 唯独谢三,回家之后还是围着董香香转,又给她弄吃的,又问老太太有没有炖老母鸡。他是生怕董香香月子做不好,会落下什么毛病的。 老太太被他烦到不行,就说了一句:“我早就准备好了。虽然没生育过,我伺候月子还是很有经验的,三儿你就别在瞎折腾了。一切有我呢。” 闹到最后,众人才发现谢三这个当爹的,进门后还没看过孩子呢。于是众人都说他没个当爹的样子,又哄他过来看孩子。 谢三把两个孩子挨个抱了抱,他抱孩子的姿势出人意料的专业。不仅没弄疼两个孩子,孩子们还发出细小的哼哼声。就好像是在跟爸爸打招呼似的。 众人忍不住称奇,都说两个孩子还是和爸爸亲。 谢三一细看,才发现两小猴子就跟发面馒头似的,见风就长,才出生三四天,面皮就长开了些,眼睛也清明了不少。 单从面相看,两个孩子虽然长得像,却又不完全一样。这男孩的眉眼看着有几分像董香香,女儿的眼睛鼻子反而更像谢三这个当爹的。 谢三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心里在此化成了一潭水。 他自然很喜欢小宝宝。所以,抽了个空,就给孩子算了算八字。这一看两孩子的生辰还算不错,都是聪明而且长寿。 ——生于春月,行北方运,尤为显贵。只是还有另一说法,早年贫贱,中年才开始发达。 谢三心里盘算他家里真不算穷。特别是这一二年,他们夫妻俩财运极佳。他生怕跟两孩子冲撞了。于是,除了润晴,润朗两个大名以外,他又给孩子取了小名“猴哥”“猴妹”。 取好名字之后,他就让大家都这么叫孩子。他自己也“小猴崽子”“小猴崽子们”这样称呼双胞胎。 白师母老太太听了这乳名都傻眼了。纷纷劝说他,这名字实在难听,不如换一个好听点的名字。可谢三却一口咬定,取了“贱名”才好把孩子养大。 白师傅见多了这种事,居然也间接支持了谢三的说法。“在我们老家倒是真有这种规矩。只是这孩子的名字,咱们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谢三却顽固地说:“不用商量了,猴年最后一天出生的孩子,以‘猴’为名倒也合适。” 他这一较真起来,其他人自然是说不过他。最后,只得默认了猴哥猴妹的名字。 陆洪英早就说好了,要给双胞胎当干爹,他自然一有空就跑来看干闺女干儿子。 第一次听见两孩子的乳名的时候,陆洪英好悬没喷谢三一脸狗血。他忍不住怒骂道:“三儿,你整出这种名字来,双胞胎长大了会跟你拼命的。” 事实上,他现在就想替干儿子干闺女教训孩子爹了。 谢三却丝毫不怕他,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现在不是也好好的么?陆狗子?” 陆洪英听了谢三喊他“狗子”这乳名,顿时就软了三成。 没办法,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陆洪英年少轻狂时,所有黑历史被谢三攥在手里。谢三也够坏,专门往他胸口捅刀子。 所以,陆洪英不但没给双胞胎讨回公道,反倒被谢三给气跑了。 就这样,在孩子妈还不知道的时候,小猴宝宝们的名字已经被孩子爹蛮横地定了下来。 ……董香香坐月子的时候,谢三一直在亲力亲为的照顾她。谢三没说孩子取名的事,董香香自然也没机会听别人说起。等到一出了月子,乍一听见老太太管儿子叫“猴哥”,董香香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她耳边 还想起了某一部动画片激昂的片头曲。 “那小丫头又叫什么呢?”董香香颤抖着嘴唇问。 老太太愁眉苦脸地看着她。“就叫猴妹,三儿非说,小孩子不容易养大,需得叫个贱名,才能压住宝宝们的福气。” 小丫头居然叫猴妹?好家伙,猴哥猴妹两只小猴。 只是,董香香也知道三哥过日子过多了,是很信命的。如果不依了他,他很可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生怕两个孩子会留不下来。 董香香倒是有心劝谢三几句,只是心里又忍不住心疼他,也就没跟他较真。于是,两人聊了好几次,改小名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董香香实在觉得猴哥猴妹比叫大狗子二狗子强上太多了。为了防止三哥继续糟蹋孩子,她一狠心就认了“猴哥”“猴妹”这小名。家里人到底还是心疼孩子,偏偏又拗不过孩子爹。所以,一般都叫“小猴哥哥”,“小猴妹妹”。也就是谢三这个狠心的孩子爹,一直都蛮横地用“小猴崽子”称呼两个宝宝。 第88章再战高考 孩子生下来三天后,董香香才有了奶,那也不够两孩子吃的。没办法,他们家只得买了奶粉。好在这年月也没那么多污染,给孩子吃奶粉倒也还算安全。 老太太很习惯照顾小孩子,她有一些不错的小窍门。再加上白师母也经常帮忙。所以,董香香这个新手妈妈并不太忙乱。 另一边,谢三这个新手爸爸,嘴上虽然“小猴崽子”“小猴崽子”这么叫着。可是他抱起孩子喂奶,样样都做得像模像样。就算给孩子换尿布,他也能一脸坦然。 董香香算是明白了,到现在三哥还是口不对着心。 就这样,两个小猴宝宝在大人们的共同照顾下,逃过了最初的断粮危机,并且都长得白白胖胖的,很是讨人喜欢。 …… 到了五月里,许母突然发动被送到县城妇幼医院。董香香是在第二天早晨接到马叔的电话,她迅速做好准备,就打算去看望母亲。 谢三一起回到了昌平。 没办法,母亲已经将近40岁了,算是高龄产妇。董香香生怕会出什么意外。 幸好,他们赶到时母亲已经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子。 董香香过去看望的时候,母亲还算精神。只是一看见她就责怪道。 “我这没什么事,你弟弟也生下来了,都挺顺利的。倒是你们两口子都赶过来,家里的双胞胎怎么办?现在也算看见我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董香香连忙说道:“妈,双胞胎那儿有人在照顾着。老太太和师母师傅都会帮忙的,不用担心的。我就留下来跟您呆两天吧,也好放下心。” 许母却坚决不同意,非让她回去。“我这边找好人照顾了,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你留下来也是添乱罢了。” 没办法董香香只得答应,下午她就和谢三一起坐车赶回京城里去。 董香香见许母累了,就让她先休息一下。又去找大夫问问具体情况,顺便看看弟弟。 找到医生办公室,董香香就看见许国梁正缠着大夫问,生了孩子都要注意什么呢? 董香香看着这样一个面红耳赤,却拿着本子做记录的许国梁,突然觉得他变得不太一样了。 后来马叔才抽空告诉董香香。“国梁一个星期前就请假回来了,你妈怕他耽误功课赶他回学校去。可国梁这次特别坚决,一定要留下来照顾你妈。” 董香香这才发现,许国梁似乎真的长进了不少。 另一边,马叔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月嫂伺候许母做月子,又请了一位带孩子的保姆。 董香香见家里都安排妥当了,这才放下心来。 中午的时候,她跟月嫂一起给母亲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下午的时候,又跟母亲说了说家里的事情。 许母照例嘱咐她。“谢三虽然待你很好,可你也不能太过撒娇任性了。现在孩子都生了,你也算长大成人了。以后遇见什么事,要多思量三分,不要轻易就做了决定。” 董香香都点头应下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许母怕他们赶不上回程的车,就赶董香香赶紧回去。董香香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母亲。 照顾母亲,谢三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他又被许国梁抓了个正着,硬拉着谈了不少的闲话。 原来徐璐媛知道许母再婚后,特别生气。一直撺掇许国梁跟许母分家,还暗示许母不守妇道。 许国梁从小被寡母辛辛苦苦拉扯长大,这期间母亲受得苦,没有人比他知道。他自然是无条件站在母亲这边。于是,又跟徐璐媛吵了一打架。 两人又闹了一次分手,徐璐媛要死要活的。最后,又和好了。只是,许国梁对徐璐媛的情分却又淡了几分。 事到如今,他是真的悔得不行。却因为道义,不得不继续跟徐璐媛在一起。 谢三听了他的抱怨,嘴角直抽抽。二话不说,就把许国梁骂了一通。“夫妻不和,旧时就能和离,现在也能离婚。你们这还不是夫妻呢,也没领结婚证,怎么就不能分手呢?你们不是都喜欢说自由恋爱么?怎么着反倒不能自由分手是吧?你为什么非要背负别人的人生,来证 明你自己?” 许国梁听了谢三的话,顿时一身冷汗。他想再找谢三谈谈,可是董香香却来叫谢三回家去了。 谢三随口问了许国梁一句。许国梁说,他怕马叔忙厂里的事,还要留下来再照顾母亲几天。于是,谢三董香香小两口就先走了。 …… 回家的路上,董香香心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情绪。快下车的时候,她突然忍不住问谢三。 “三哥,你说我真的要考大学么?这才一天,我离了孩子就牵肠挂肚的。担心孩子们会不会有什么事哭着找妈妈。母亲让我回家,我倒反而松了口气。” 谢三拍了拍她的脑袋,沉声说道:“自然是要考的,你都准备了三年,突然就放弃高考,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付出这么多,总不能不去尝试就说要放弃吧? 再说就算你去念大学,每天还是要回家的。顶多是辛苦点,到时候你对孩子上点心,孩子也不会跟你生分的。 再说了,现在家里不止有我和老太太,还有师傅师母帮忙呢,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董香香一细想,三哥说得还真对。于是又打定主意,今年无论如何都要考上大学。 之后的日子里,她在家里人的支持下,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书本上。 1981年7月7日,董香香再次走进了考场。 两年前董香香参加高考,高考那时候还属于探索阶段,从去年(1980年)开始,高考就变成了全国统一考卷。 到了1981年,理科又增加了生物变成了考7门。至于董香香报考的文科,包括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外语共计六门,其中外语只占一半(50分),数学有20分加分,其他各科都是百分满分。 夏天本来就容易热,董香香生完孩子也比较虚,一边做考卷一边出虚汗。她好不容易才能静下心来。在将近一年半的怀孕期间,董香香虽然也是时时温习,却到底分散了不少精力。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她的状态没有去年好。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次的考题很难。好不容易交卷了,董香香心里 也没什么底。 等到出了考场,看见谢三特意赶过来接她。董香香这才一扫颓废,喝了谢三带来的水,又吃了块点心。 她倒没跟谢三说她考得不好。倒是周围有些年轻考生在抱怨,今年的高考题好难。他们很有可能考不上大学什么的。 听了这些闲言碎语,董香香才发现原来大家都觉得都不是太好。到了下午,她干脆就放下心来,奋力一搏。 就这么苦熬了三天,董香香只觉得头晕目眩,回家睡了一大觉醒来,才感觉好些。 就81年这份高考考题,她实在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到了晚上,看电视新闻里说,今年有250万人参加高考。招收名额就那么多,董香香心里就更没底了。 谢三见她面色不好,就劝她:“今年若是考不上,明年在努力就是了。” 三哥说得实在太过简单了些,董香香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心气再继续考下去。 后世一位商界大佬在80年代初考了三届高考,才考上大学。莫非她董香香要硬着头皮,当万年考生么? 再后来,董香香就像得了高考后遗症,一听见高考这事就觉得头疼。她连答案都没对,就干脆放下高考相关的一切。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照看店铺,有时间还跟白师傅学习一点面塑手艺。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董香香拿到了分数。她考了408分。看到这分数,董香香的心也就落下了一半,这要是按照1980年的提档分数线,她肯定就能考上大学。 这时候,刚好董香香在补习班认识的大姐宋东方,偶然间来八珍斋糕点铺买点心。 两人见面相视而笑,顺便就聊起了高考的话题。 知道董香香还在高考之后,宋东方也鼓励了她一番。原来,宋东方去年很幸运地考上了京城一所财经学院的金融专业。 听了这专业,董香香立马就高看了宋东方几眼,她忍不住夸道。“宋姐,你可太棒了。这么难考的专业都给你考上了。” 宋东方看了看董香香那双坦坦荡荡的眼睛。倒真不像是讽刺她吊车尾,走了狗屎运才考上大学的。 于是,就忍不住叹道:“小董,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招生状况吧?” “什么?”董香香被她问得有点发懵。宋东方忍不住叹道。“也是,去年你都没去考,自然就没弄明白了。是这样的,文史哲学才是热门专业,属于一类提档。去年320分大学提档,我就卡了个分数线。一二三档都没提上我。最后,第四档的财 经学院到把我录取了。 那时候,我连金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被调剂过来。我就想着我也二十五了,有个大学能念就算不错了。所以,就去念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很无语。这要是放在30年后,金融专业才是热门中的热门专业。宋东方就这样阴错阳差地考上了。 她忍不住安慰宋东方几句。“这金融专业跟钱有关吧?那也挺好的。” 宋东方也笑道。“是呀,细想想我也挺高兴的。” 宋东方又帮董香香分析了一下高考的形式。她觉得董香香这分数已经算是比较不错了。一问董香香也报的文史类专业,就大胆猜她说不定能考上。 两人又聊了几句,宋东方这才回去了。 留下董香香在铺子里胡思乱想的,多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原来这个年代,最优秀的文科考生都进入了大学的文史哲院系。 又过几天,董香香的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居然跟宋东方是同一所学校——财经干部管理学院,经济管理专业。 谢三看着这录取通知书,眉头微微皱起,他还忍不住说道:“这不应该吧?上了400,怎么还考了这么一所学校。” 显然他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都觉得学经济没有学文史哲学好。 董香香却不太在意,摆摆手说:“这学校好呀?离咱们家近,22路公车坐四站地就直接到了。我以后上学放学还方便呢。” 谢三见她对这所大学没什么负面情绪,也就不在说什么了。只要媳妇心里高兴,他也就跟着高兴。 后来,董香香偶然间才知道的那些热门学校,大家都抢着报。 他们受欢迎,报考人数多,规矩也多,是不招已婚生源的。就这样阴错阳差的,董香香没考成文史类,也被考上外语类,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分到未来很火的学校里。那学校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可是,董香香一看地址也就明白了。在过不了几年,这所学校干部管理学校,将会合并改名。三十年后,它将成为一所扬名全国的财经学院。又被人们称作北方财经人才的 摇篮。 不管怎么说,董香香误打误撞的,也算考上了一所很合心意的学校。学习经管专业,也算跟她的未来规划相关。 董香香打算在未来四年好好学习。当然如果能够适当的结识一些未来的经济人才,那也是一件很棒的事了。 第89章上大学了 这一年的九月,董香香再次背起了书包,去大学里报道。也不知是不是经历了三次高考的缘故,董香香上高中时那种新鲜感早就没了。 相比于那些朝气蓬勃的新生们,董香香这个晋升为妈妈级别的大学生倒显得格外安静。 报道之后,董香香又去参加了班级新生见面会。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都是些走在时代前沿的青年,他们张扬而又意气风发。 在新生见面会上,同学们纷纷做了自我介绍。 其中,最中规中矩的就是简单地介绍下自己的名字,住址,父母的工作单位。 那些有才华的同学,会念一首自己写得小诗,或是唱一首歌显现出别样的风采。这样的人总是能引起同学们的另眼想看。 很快就轮到了董香香。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了。于是,干脆就大方地笑了笑,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住址。 同学们倒也很友善,也都很捧场地给董香香鼓了掌。 董香香很喜欢这些朝气蓬勃的同学。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就觉得后面有人在打量她。 她回头看过去,大家都在笑,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董香香想大概是她神经过敏了吧。 …… 很快,开完了新生见面会。同学们三人一群,五人一组的,凑在一起去吃饭了。吃完饭在一起去参观一下学校。 有个姑娘顺便就邀请了董香香,董香香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同学们一起去吃个午饭,交流一下感情。 到了食堂里,需要先排队买饭票。 刚好这时候,董香香就又遇见宋东方。 宋东方还真没想到,董香香考了不错的分数,居然也跟她一起念这四类提档的财经类学校了。 一时间,她就有点发懵,不过她很快就笑眯眯地跟董香香打了个招呼。还拉着她,介绍起了一下学校里的事。 那些同班的姑娘一看,董香香居然还认识前辈学姐,不禁有些好奇又有些羡慕,却也不打扰她跟学姐叙旧。 宋东方本来就是个快言快语的人,她为人宽厚,又能体贴同学。去年,她考上大学的时候已经25岁了,比一些前两届的学姐还要大一些。所以,系里的同学都戏称她“宋大姐”。 宋东方倒也不生气,很痛快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同时,她也很能照顾那些年纪小的同学。短短一年功夫,她在学校里就变得很有人气。 宋东方干脆又带着董香香,去见了补习班考进来的其他同学。 董香香回头看向同班的女生,几个姑娘纷纷说道:“既然遇见了老校友,你就赶紧去见见吧。” 由于到了吃饭的时间,宋东方还真顺利地找到了好几个老同学。 很快这些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的同学,就坐在一起吃了顿午饭。大家都戏称这所财经学校,还真是他们补习班同学的福地。不肯放弃大学梦的同学,在这里又再次相遇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人就说,今年好像还有几个同学也考进来了。只是还没过来吃饭呢。 有人又怀念了一起在补习班用功的时光,不禁感叹,能考上大学实在不易,众位同学都辛苦了。 还有人问董香香怎么也考这所学校呢?依她的水平怎么也能考上文史哲学专业的一类提档学校了。 董香香连忙摆摆手,随口说道:“我的成绩没那么好。” 宋东方就说了一句,董香香考了四百多分。众人听了都很吃惊。 又一个同学就说道,“那可能就是校规不允许吧?董香香你已经结婚了是吧?” “是呀,我结婚了。”董香香也不遮掩。 宋东方笑笑,也没跟这些同学说,董香香生了一对双胞胎的事。 那同学又说:“这就难怪了,现在的学校校规越来越严格了。当然不愿意接收已婚的学生了。” 董香香就说:“好在,这所学校愿意录取我。可以继续念大学已经算是比较幸运了。” 旁边的女同学忍不住叹道:“你也真是想得开,要是晚几年结婚,你肯定能考上文史类。” 宋东方眯着眼睛叹道。“她可不是特别想得开么,不然谁会在高考前结婚呀。有的情侣会因为高考分手,也说不定。” 旁边的女同学又说:“所以,我挺佩服董香香的这份勇气的。说结婚就结婚了。” 宋东方心话说:可不是么,董香香两个孩子都生了。根本就是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别人还真没有这样的魄力。 董香香笑笑说:“遇见合适的人,自然也就结婚了。” 几个老校友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了一顿饭,就各自散去了。 董香香又去找到同班同学,那几个姑娘都忍不住悄悄打量她好几眼。 董香香又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什么来。因为急着回家看孩子,她也就不再继续跟同学一起参观校园了。 于是,又客套了几句。董香香就跟她们分开了。 …… 她哪里知道,同班的姑娘见董香香跟一些岁数比较大的学姐学长混在一起,还以同学相称。 大家就以为董香香年纪也不小了,只是脸上显年轻罢了。而且董香香骨子里,就带着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从容沉稳。 她们后来又听别班的同学提起,宋学姐今年已经26岁了。几个姑娘就更加肯定,董香香搞不好也已经25岁了。 于是,在董香香没注意到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开始称呼她为“董姐”。 董香香一开始也没明白,为什么同学都管她叫姐?不过,她一细想,比起18岁的应届高考生,她的确也算得上是大姐了,也就没什么意见。 可是,等到班里那位长着很像大叔的大龄同学,也跟着管她叫“董大姐”时,董香香实在觉得很别扭。 她一脸尴尬地说:“这位同学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叫我名字就好了,不用叫大姐。” 那位男同学连忙摆手说道:“董大姐,不客气,真不客气,我就应该管您叫‘大姐’。您契而不舍的参加高考,屡败屡战的顽强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我。所以,我打心里认您当‘姐姐’。” 董香香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这同学到底误会了什么?她哪儿有屡败屡战?最后,董香香只得硬着头皮问道: “那请问同学,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25了。”那大叔样的同学老实地说道。 董香香挑眉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我是61年3月生人,还没到21岁。实在当不得您这声‘大姐’,以后您还是叫我名字吧。” 那同学听了这话都傻眼了,连忙又问:“不是说你已经26岁了,从77年考到现在,才考上大学么?” 董香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是谁说的?我只参加过79年和今年两届高考。79年我也考上了,只是那时候不方便上学。” 刚好这时,有一帮同学在围观他们,听了董香香的话,大家也不免感到惊奇。 有人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跟宋学姐他们是校友么?” 董香香就说:“是呀,咱们都跟宋学姐都是校友,这跟我的年龄又有什么关系?” 那同学就被董香香绕进去了,也没再说别的话。 直到这时,众人才知道董香香并不是脸长得显小,她是真没有那么大的年龄,只是性子特别沉稳。 经过这么一档子事,也就没人在管董香香叫“大姐”了。 倒是有些男生在私底下交换过看法。 一旦知道董香香跟他们年龄相当,有几个男生就多动了几分心思。 董香香长得也好看,眉清目秀的,特别是那双充满灵气的眼,黑白分明,好似两汪潭水似的。她性情也温柔随和,没说话先带着三分笑。 这样沉静淡然的女同学站在一群张扬的小丫头中间,反而变得更加难得。 一时间,有的男生也就表明了想追董香香。 只可惜,董香香这人一放学就往家跑,除了学习根本就不在学校里多做停留。她交往的又多是宋学姐的朋友圈。根本就没给这些青年接近她的机会。 这个时代,谈恋爱本就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事。一时间,董香香就变得有些遥不可及起来。 也就是这时候,那天下午,谢三骑着自行车到学校外面,来接董香香放学。 董香香一看见谢三,也没顾忌别的,直接就好上了她男人的自行车。路上还一个劲地问。“三哥,你怎么突然就来我们学校了,不是说今天有事要忙么?” 谢三就说:“就是有人找我帮忙看看东西。完事之后,我一看时间差不多,就顺道过来接你回家了。省得你在挤公共汽车了。” “那我还真是享福了。”董香香笑着说道。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经过的男同学看见他们都傻眼了。“天呀,董香香她居然交了个校外男朋友?” 旁边的男生一脸懊恼地说:“这不是跟咱们兄弟抢人么?” 另一个同学就开口劝道:“还算了吧,人家董香香愿意,你还能怎么样?依我看,刚刚那个男的也算不错了。”几人正在讨论,唯独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在一旁,一语不发,只是狠狠地瞪着谢三离开的方向。 第90章有情况 董香香坐在谢三的自行车后面,一路飞驰,她的心也慢慢地再次飞扬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她和三哥似乎都变得年轻了不少,就像是一对学生时代的小情侣,仓皇逃出校园,即将展开一段爱情冒险。 可是,实际上,他们已经成了宝宝们的爸妈。每天早晨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孩子怎么样了? 三哥为了让她多睡一下,总是起床为宝宝泡牛奶。就这样董香香还总是睡不够。 除了周日,她每天都要去上学。此外,就算谢三接手了糕点铺的工作,董香香仍是要分心照顾一二。 现在,每天董香香都从早忙到晚,过得格外充实。 可是,就算这样。在不经意间,谢三也总是能给她带来一些小惊喜和小感动。 他总会注意她的身体状况,提醒她天气的变化。 她每顿饭都能吃到自己喜欢的菜,就连他不喜欢的苦瓜炒鸡蛋也成了家常菜。此外,他每次出去谈买卖的时候,还是会给她带回一些小礼物。 手绢,围巾,首饰,一盆花,都是他随手拿回来的,却总是让她觉得很惊喜。 董香香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就算她变成了孩子妈。三哥却还是在追求她。 如果不是孩子离不开人,她甚至怀疑三哥真的会偷偷地带她出去看电影,或是找家小有名气的饭店吃大餐。 就像现在,他突然跑到学校来接她,都是一种新的惊喜。 尽管有时候也会很累,可是他总是把她宠得像公主一样。所以,董香香打心里觉得,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的,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好。 …… 谢三来接董香香,其实是耍了点小心机。就连许国梁那样的智障青年,到了大学都哭着喊着要自由恋爱。 像他媳妇这样的,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这要是有那不长眼的毛头小子倒追他家小媳妇,这可怎么办? 所以,谢三打算隔三差五就找机会来他们学校里晃晃,提醒那帮毛头小子,董香香已经名花有主,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他本来还担心董香香会不愿意他过来接。没想到董香香根本就没在乎别人的眼光,直接就上了他的自行车。 一时间,谢三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原来,媳妇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隐藏他们的夫妻关系。 路上,谢三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你就真不怕别人知道你结婚了?” 董香香却说:“本来就不怕。之前补习班的同学基本都知道咱们家的状况。只不过在班里我就没说过。因为学校规定在校生不许结婚,我怕同学知道了,拿我当例子说这说那的,又惹出一些是非来。 不过,他们要是问起的话,我还是会告诉他们的。咱们是光明正大领完证的夫妻,又不是偷鸡摸狗的露水夫妻。有什么可背人的?” 董香香说完,就用力地搂住了谢三的腰,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就是自己的男人。 谢三被她当街表白,顿时心里又甜又软。不管怎么说,他是彻底放下心了。 只是,还是会继续接媳妇回家的。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一项福利。 …… 开学一个月之后,班里的同学聚在一起评选班干部。可以自荐,也可以推荐别人。 很快就有一个精明的姑娘赵凤萍自荐要当班长,另一位黑壮青年赵大鹏也站起来,要同她公平竞争。 一时间,多了几分火药的味道。有人干脆就他们两人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要通过全班投票选出班长来。 有人就说,干脆把所有班干部都一起投票算了。于是,大家又列出学习委员的人名单。 董香香坐在一旁看热闹。她的事情实在太多,留在学校的时间也太少,根本就不打算当班干部。 只是因为董香香一向都挺和气,干活也挺勤快,人缘也算不错。 虽然,所有班里的同学都知道董香香有个感情不错的男朋友。有些男生还是不肯轻易死心,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推荐董香香当生活委员。想这以后能有更多的机会,再跟董香香接触接触。 听见有人推荐她,董香香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她正暗自思量着,怎么婉言拒绝这个推荐。坐在后排的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突然站起来说道:“董香香家里事情特别多,还有家人需要她照顾呢。她哪有时间来担任班里的生活委员呀?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再说了生活委员是要带头劳动的,这本来就应该交给一个身强体壮的男生做吧?你让董香香 那样一个弱女子来干这个,到底安得什么心?” 眼镜一说完这番话,推荐董香香当生活委员的那男生脸都气红了。他觉得这“眼镜”就是得便宜卖乖,踩他一脚不说,顺便讨好了董香香。 如果不是旁边的同学拦着拉着,他恨不得冲过去,跟这眼镜大吵一架。 最后虽然没吵起来,那男生却忍不住啐道:“呸,来什么劲呢?张翰林这小子一脸阴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他起的什么歪心思?” 他这声音也不低,四周的同学都听到了。有人也知道他们都对董香香有点意思,不禁就有些幸灾乐祸。 倒是那张翰林推了推黑框眼镜,坐在后排一言不发。就像他刚刚只是仗义执言,帮了董香香一把似的,并没有惹事的打算。 倒是坐在旁边的王珉主动给大家一个台阶下,他站起来说道:“我自荐生活委员成不?我就是咱们班年纪最大的,工作的时间也比较长,完全可以在生活上照顾大家,帮助大家。我有时间也有信心能为班里的同学服务。我觉得我能胜任生活委员这个职务,希望大家都 支持我。” 他这么一说,马上就赢得了全班同学的好感。大家都觉得这珉哥实在很爷们。 于是,这么一打岔,最终长得一副大叔样的王珉成了生活委员。从始至终,董香香一句话也没插上,却又被迫当了一回众人的焦点。 后来,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个带着眼镜的男生一眼。 董香香很确定,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可那男生显然很了解她家里的那些事。 虽然他也未必有什么恶意。可是,董香香仍是感觉很不舒服。就像被暗中监视一样。于是,打心里决定开始提防他。 黑框眼镜男生好像叫张翰林,董香香打算回家后,就问问三哥认不认识这么个人? 等到开完班会,董香香怀着一肚子心事,就回家去了。 谁成想张翰林跟她一前一后上了同一辆公共汽车。在车上倒是也没打扰她,只是董香香下了车,那张翰林也跟着下了车。 董香香并不想搭理他,就埋头往家里走去。 可那张翰林就是一直跟在她身后。在进了胡同之后,他甚至快步走到了董香香身边,开口说道: “董香香,你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我喜欢吃点心,去过你家店铺好几次。对了我最喜欢你家做得京八件礼盒了,居然还有做成水果型的。我以前还真没吃过。” 张翰林作出一副熟识的样子,董香香眯着眼睛看着他,甚至还客气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呀。这么说,张同学你知道我已经结婚了,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了?”张翰林听了这话,微微垂下头,不去看董香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嘴里却冷淡地说:“结婚了又怎么样?也可以离婚。现在不都讲究自由恋爱么?何况你嫁了那是个什么人,一个吃软饭的小混混,一天到晚 在家看孩子,还要你一个女人为家庭辛苦忙碌。这样的人你跟他还过个什么劲,不如早点离婚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讽刺和玩弄。这时,董香香的眼神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她倒还算克制,只是沉声说道:“我现在过得很好,我自己很满足,我男人怎么样,用不着你来下定论。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只是,以后别再跟着我了,你这么跟着 总是不太好。我不小心随便喊一声,别人误会你,就不好了。” 董香香拐着弯,威胁了他一下。可惜这张翰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显然是没听出来。 刚好这时,谢三出家门,来迎董香香了,顺便打算去卖点猪耳朵。 张翰林也看见谢三了,却故意故意上前一步,作势要亲近董香香。 可惜,董香香早就防备着他呢,提前就退了两步,跟他彻底拉开了距离。两人仍是清清白白地站着。 谢三一看媳妇被男人纠缠,就沉着脸快步走了过来。 偏偏张翰林这时又干了一件很下作的事,故意就当着谢三的面,对董香香说:“董香香,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又何必一脚踩在污泥里,跟这种没文化的人凑合着过日子?你离了婚,我娶你可好?”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等董香香回应掉头就跑。 谢三脸色就更沉了,嘴里骂了一句。“孬货,有种别跑呀。”董香香连忙拉了他一把,低声说道:“三哥,这人有问题,咱们回家再说。” 第91章被赖上了? 董香香也知道三哥心里不痛快。回家后,就把这张翰林的古怪之处都跟他合盘托出。 “他是我同班同学,之前也一直没注意过他。可他却好像很了解咱们家里的情况,口口声声地说,总是来咱们家买点心,很喜欢京八件的礼盒。 可他却不知道,我对店里的熟客都比较了解,却从来就没见他来过咱们家铺子。这人实在有些古怪了。就像是故意接近我。 今天也是,他故意跟在我身后上了车,又跟着我下了车。先假意跟我表白,又故意在你面前说了那番搬弄是非的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特意来挑拨咱们夫妻关系的。又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三哥你真的没见过这个张翰林,跟他发生过什么摩擦么?”谢三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沉思片刻,才开口道:“等我查查再说吧。我倒真没见过这个姓张的小子。咱们夫妻的关系,又岂是他上蹿下跳就能挑拨得了的?香香,你最近在学校里先小心些,看我到时怎么收 拾他。” 谢三说这话时,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几分狠劲。他一向知书达理,为人又光明磊落,很少出现这样阴沉一面。 可董香香却也没有阻拦他的意思。显然,她也不待见张翰林这人。也就是三哥明事理,她又足够小心。倘若张翰林真的影响了他们夫妻感情。董香香也会想办法狠狠治他一通。 对于这种自以为了不起,恶意破坏别人家庭的人,董香香一点都不会手软。 就这样,董香香和谢三很快就把这张翰林就抛在脑后了。他们一起先看孩子,又看铺子。 董香香有那么多事情要去做,自然也没把张翰林放在心上。 不管张翰林是何居心,反正到头来,并没有影响谢三和董香香的生活。 …… 这年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隔天,谢三就找陆洪英来,托他打听一下张翰林的消息。 陆洪英一天到晚满京城到处跑,朋友也多,人脉也广,消息自然是很灵通。 谢三把张翰林具体情况一说,陆洪英气得够呛,当场就对谢三拍胸脯保证。“三儿,您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吧。姓张的小崽子又真敢对小董做什么,咱找一帮小兄弟弄不死他的。”谢三连忙说道:“你可别冲动,这人怎么着也得留给我亲自动手收拾。再说了,我媳妇还得在那学校念四年书呢,总得手段圆滑些,别给她招惹是非才好。你先把帮我摸摸他的底。到时候真要找人,我在找 你就是了。” 陆洪英从牢里放出来,好不容易才赚了钱,过上了几天安稳日子。谢三自然不愿意他再沾一身腥。于是,又忍不住劝了他一番,嘱咐他虽然讲义气是好事,可千万别再惹事了。 陆洪英早就被他唠叨习惯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又忍不住跟谢三聊起,他认识的一个朋友也没正式工作,就是倒腾东西,帮着买卖双方牵线搭桥,却靠着人脉赚了不少钱。 上个月,那人帮着卖出一辆国产汽车,卖家就给了他2000多块。 陆洪英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咂舌。他显然有点眼红,也想着跟着那朋友,放开膀子大赚一笔呢。起码论人脉,他可是不输别人的。 谢三听了他的话,沉吟片刻,才正色说道:“这事你先等等。时局还不稳,万一风向一变,先拿你那倒爷朋友开刀。我也不瞒你,我媳妇每天都坚持看新闻,还订了报纸。她一直关注那些个体户和私营企业的消息,生怕什么时候,又成了被打击的对象。我们家这糕点买卖早就可以扩大铺面了,她却一直按兵不动,就是 怕突然变天,被当了出头鸟给打了。 她一个女人做事都这么沉稳,你一个大男人又急个什么劲。倘若你要是不愿意蹬车了,不如去学学开车,先考个执照下来。再看看能不能开出租。若要买车,我这里倒是还有钱,你可以先拿去用。” 陆洪英听了谢三这话,不禁大吃一惊。一辆车要好几万,谢三不眨眼的就要借他。本来凭他们之间的情分,陆洪英早就习惯谢三为他谋算了。只是没想到,都结婚了,谢三居然还要倾尽家财帮衬他。 一时间,陆洪英这个一尺八的汉子,眼圈都红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粗声粗气地说:“你这样往外撒钱,你媳妇知道能高兴么?那些钱可都是她开糕点铺辛辛苦苦赚得,别到时候再跟离婚。” 谢三却摆摆手说道:“我家的事,本来就是我做主,她自然一心向着我。” 陆洪英咧嘴笑骂道:“我听你吹牛,等晚上,小董就罚你床头跪。” 谢三冷笑道:“我还不是想让你有个像样点的工作,早点娶个媳妇。你都这么大岁数了,难道真要拖到三十多岁?” 陆洪英气得够呛,梗着脖子说道: “这结婚怎么也得找个情投意合的吧,能随随便便凑合着找个媳妇么?你还是别替我操这份心了。 倒也先不急着买车,我登三轮也不错,能负担我们一家老小,还有存钱的。至于倒腾货那事,你觉得不好,我也不会去做的。” 谢三却说:“还是先想法子,学学车才是。” 陆洪英听了他的话,勉强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聊其他事情,就各自分开了。 谢三想起昨天张翰林干得那些混蛋事,不禁又有点恼火。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学校里接媳妇放学。 …… 另一边,董香香照常上课。 她本以为张翰林到了学校,自然会有所收敛。谁成想,这人就像有病似的,硬生生地非要上前纠缠她。 满口都是谢三配不上她,让她赶紧甩了那个小流氓,奔向新的自由生活,谈一场自由恋爱。 一开始,董香香还闷声警告他两句。可这人就魔怔了似的,根本就听不进别人的话。非要缠着董香香。就像是一个疯狂的追求者。 后来,董香香也懒得理他了,根本就当他不存在。反正张翰林只在下课的时候瞎逼逼,上课的时候,他还算克制,什么也不敢说。 班里那些同学看张翰林这样行事,也算是傻了眼。 他们从没想过,还能这么死皮赖脸的追求小姑娘的。可现在就是个自由恋爱的年代,他们又是走在时代前沿的大学生。 虽然有人觉得张翰林有点过分了,可也不好光明正大的指责他什么。 另一些人误信了张翰林的话,他们这才知道董香香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是封建包办婚姻,嫁给了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这些人听了一面之词,反倒是暗中支持张翰林的无赖行径。 还有人觉得,董香香离婚后,也不一定嫁给张翰林这个神经病。班里出色的小伙子还有很多,也都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也没人为董香香说几句公道话,或是帮着她把张翰林赶走。 董香香沉默地坐在一旁,显得非常弱势。她被张翰林纠缠得脸色苍白,显得有点可怜。而且,全程都冷着脸,不说一句话。 看到这里,同学们又觉得张翰林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作为刚入学的大学生,他们也想自由恋爱。只是这自由恋爱难道就是像张翰林这样的无耻的威逼利诱么?总觉得这也太丑陋了点。 那张翰林还在喋喋不休地给董香香洗脑。“董香香,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你选择了条件更好的男人,选择更好的生活,也没有人会责怪你。你和那个小混混根本就不合适,为什么还要勉强在一起?” 董香香被他纠缠了一早上,已然压了一肚子的火气。虽面上不显,她心里却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狠狠地治治张翰林这个神经病。 好不容易上完一上午的课,董香香拿着书本就要回家。偏偏,张翰林还得寸进尺地堵住了她的去路,还要继续跟她说什么。 董香香皱着眉,上前就冷不丁地推了他一把。张翰林本来就瘦弱,董香香也没留力气,直接就把他推得倒退了几步。 董香香横眉怒道:“张翰林,你也配当大学生?你考上大学难道就是为了骚扰已婚的女同学不成?学校里哪条校规规定,男同学可以干涉女同学的婚姻自由了?谁给你的脸,让你插手我的家事?” 那张翰林还是一副傻傻的,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他显然对董香香突然爆发有些失望,于是苦口婆心地说道: “董香香,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哪里是干涉你的婚姻自由了?我是在鼓励你追求婚姻自由,好么?”董香香却冷笑了声。“好个鼓励呀?可你有什么权利缠着我不放,有什么权利跟我说这番话?你又是我的谁?凭什么在学校里,这么骚扰我?在大街上,依你做得这些事,纠缠尾随已婚妇女,早就被警察关 起来,你就是个流氓。以教化为名,行对骚扰女同学之实。 打量着我脾气好,没法治你是不是?可我董香香不吃你这一套,我到要去告到教务处,看看学校管不管得住你?学校不管,我就去派出所告你!” 董香香很硬气地说完这些话,一转身就离开了教室。 班里那些同学,包括张翰林在内,听了董香香的话,都傻眼了。 这董香香被逼急了,竟然真打算报告到学校里。 骚扰女同学,对妇女耍流氓?实在有点太严重了吧。有人甚至想,董香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都是同学至于闹成这样么? 可是有人却觉得,张翰林就是活该,就该有人治治他。细想想,这人实在有点太下作了。哪有这么追求姑娘的。 还有人觉得,董香香说得没错呀。张翰林所作所为,的确就是个流!氓罪。 同学们私底下议论纷纷,不同的人对这事有不同看法。 谁也没想到那张翰林愣了一下,就又转过身,继续向着董香香追去。 天呀,这人到底脸皮多厚,董香香都发火了,他居然还在骚!扰人家。一时间,班里的同学都懵了。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这张翰林有毛病吧?怎么又追过去了?他别再对董香香做点什么?咱们赶紧追过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帮董香香一把。” 他这么一说,班里的同学这才清醒过来,连忙也跟着追出去了。 …… 另一边,谢三刚到学校,就眼尖地看见董香香正向校门口走来,只是离得有点远。 他刚想着,过一会儿打个招呼,让董香香过来。就眼见着张翰林一路小跑着追上了董香香。在她身后,伸手就要去拉她。 那姓张的混蛋小子,居然敢在背后偷袭他家小媳妇? 谢三气坏了,直接就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扔,撸起袖子,就冲过去准备收拾张翰林。 此时,谢三引以为傲的理智,早就飞到一边去了。他也顾不得谋算着怎么对付张翰林了。 当着他的面欺负他媳妇,他不把张翰林打成猪头,还算个爷们么? 只是他离得有点远,再赶过去就有点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翰林抓住他媳妇的手,吼了一声。 “董香香,我喜欢你有什么错?自由恋爱,恋爱自由,喜欢你是我的自由。我追求你有错么?” 他这么一吼,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正好这是在通往食堂的必经之路上,又赶上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段,路上往来的行人本来就多。 一看张翰林强行表白,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悄悄围观着他们。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张翰林这么强势,董香香这个弱女子肯定是要吃亏的。 那些同班的男生心里暗恨张翰林,也飞快地往这边跑来。 只是,这时候就算他们想帮董香香一把,也来不及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董香香也没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张翰林的眼睛,冷不丁就照着他的小腿踢了一脚。 张翰林疼得就是一弯腰,自然也就放开了她的手。然而,董香香却翻手抓住了他的腕子。又用肩膀一顶,就硬生生地把比她高一头的张翰林,直接给摔出去了。 张翰林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就倒在地上了。他两眼冒金星,显然摔得不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周围的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看起来瘦不经风的董香香,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一时间,大家再看董香香,就再也不敢轻视这个弱女子了。 董香香居高临下地看着张翰林,很强势地骂道: “张翰林,你脑子有毛病吧?你所谓的自由恋爱就是死乞白赖地纠缠已婚生了孩子的女同学? 我跟我丈夫两人情投意合,真心相爱。在1981年,我们喜结连理,在春节之后,就去领了结婚证。婚后,我们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宝宝。 只许你张翰林自由恋爱,难道就不许我和我丈夫自由恋爱么?1979年夏天,我家里出了变故,就决定一个人来京城里闯荡。我丈夫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对我伸手相助,他善待我帮着我。我对他日久生情。那时候,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我就大着胆子追求他很久, 他才答应跟我好,之后一直对我很好,我过得很幸福。 我们这明明也是一段跨越地域,跨越身份差距的自由恋爱。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封建包办婚姻了? 我丈夫虽然没考大学,可是他知书懂礼,能诗会画,对金石学造诣颇深。若他这样都是文盲,你这个不知廉耻,满嘴歪理胡言的人又算什么东西?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是你的自由。你怎么不想想,拒绝你还是我的自由呢。你怎么就偏偏罔顾我的自由,一再的纠缠我?真对不起,看见你这种以自由恋爱为名,行骚扰已婚妇女之实的下作男人我就倒 尽胃口。 刚才在班里,我给你留足面子,你既然还要继续缠着我。是打量着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吧?那咱们干脆就教导处见吧。以后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看我敢不敢再摔你?” 董香香说完这句话,看都没看张翰林一眼,转身就走了。 周围围观的校友听见董香香这么骂张翰林,都有点傻眼。同时,有些女生心里又觉得董香香做的事,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这年头,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却总有一些恬不知耻的男人,打着恋爱自由的名声,行纠缠女生的无耻之事。这实在有点本末倒置,把“自由恋爱”这词都给沾污了。 与此同时,董香香的同班同学也赶过来了。有个矮个子女生看着倒在地上的张翰林,就忍不住啐了一口。 “呸,你也配说自由恋爱。张翰林,你也太不要脸了吧。人家董香香都跟你说清楚了,你干嘛还非缠着人家不放?” 也有男生冷冷地骂一句。“他就是活该被打,哪有男人随随便便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 还有人也随着说道:“我早就看这张翰林不顺眼,一副假清高的样子,却行纠缠调戏女生之实。董香香说得对,这样的流氓就该被严肃处理。” 一时间,整个学校里的同学都开始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对张翰林的纠缠女生的行为感到不满。有人还提议,要开展一次全校性质的关于恋爱自由的辩论会。 …… 董香香可没心思管这些,她并不觉得自己打人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她急着回家看孩子,所以直接就往学校大门口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一抬头,就看见了谢三哥站在不远处等她呢。 此时,谢三眼睛都瞪圆了,显然他是被她刚才摔张翰林的动作吓了一跳。结婚这么久,董香香一向温柔体贴,惹人怜爱,他还真没想到,她竟然也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一时间,谢三就忘了冲过去,痛打张翰林了。 董香香自然不会觉得,谢三哥会因为她打了人就不喜欢她了。于是,加快了脚步向着谢三哥小跑过去。 她跑起来的时候,背后那两条小辫子还一蹦一跳的,就像是顽皮的小孩子。 谢三眼看着他们家小媳妇,就这么近乎莽撞地向着他冲过来。一时间也没心思再去想别的事了。 在董香香跑过来的时候,他连忙拉了她一把,帮她稳住身子,随口说道: “你也都过二十的人,怎么还这样不够稳重。跑跑跳跳的,摔到了可怎么办?” 董香香听着他这么骂,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不是有三哥你扶着我么?” “又贫嘴。走吧,赶紧家去吧,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呢!”谢三嘴里虽然说得厉害,那只大手却不由分说,就牵住了她的小手。 董香香突然就觉得三哥的态度好像有点转变了。 从前,谢三是不喜欢在人前跟她亲近的,总是谨守着那份近乎苛刻的礼仪。可是,此刻,他却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他家的小媳妇。 董香香自然愿意跟他亲近,也不怕别人瞅。于是也大大方方地回握了他的大手。 小两口光明正大地牵着手,向着校门口走去。 一路上,谢三回想起董香香说得那番话,不禁有些脸红心跳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董香香居然这么大胆,竟然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公开了他们关系,而且还对他进行了深情告白。她说他们才是自由恋爱,还说她过得很幸福。 原本听张翰林口口声声说自由恋爱,谢三气得只想打人。可是,他媳妇一说自由恋爱,他却心软得一塌糊涂,只想亲近她。一时间,谢三就如同在炎炎夏日里,喝了一杯冰凉的蜜水,心里又是舒爽又是畅快。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这样紧紧地握着媳妇的手,把她一路带回家。 第92章个中曲折 董香香离开后,张翰林受到了很多校友和同学的谴责。然而,他本人却并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神和尖锐的话语。只是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带好眼镜,又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转身向着校门口走去。 有人见他这种冷淡的态度,就忍不住叹道:“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骚扰了女同学还跟没事人一样?” 也有人说:“他一点廉耻心都没有,该不会脑子也有问题吧?” 还有人说:“他就是个流氓,刚才那女生真应该去告他。” 然而,不管别人说什么,张翰林却充耳不闻,握着拳头往前走去。他似乎根本就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又好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众人再怎么生气,却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跑过去,揍他一通出气吧? 有人就忍不住骂道,这人还真是至贱无敌了。 这件自由恋爱引发的骚扰女生事件,很快就在学校里传开来,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张翰林的无耻行径。就连校领导也重视起来。 只是这张翰林背景实在强硬,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能处理他。为此,班主任还特意给张翰林的家长打了一通电话。 那位家长很快就接了电话,一听说张翰林在学校里干的那些事,不禁大吃一惊。她连忙派人去把张翰林接回家,顺便帮他请了半个月的假。打算先让张翰林避避风头,等风声过了,再低调地回去念书。 张翰林从小到大,一向老实听话,不知怎么的,突然闹出了这么大是非来。作为他的亲姐姐,张美玉是铁了心,这次一定要好好管管弟弟了。 她弟弟大概真是念书念傻了,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他若是真心喜欢那小姑娘,大可堂堂正正地追求人家。按照他们张家现在的条件,估计没有小姑娘能拒绝得了。他又何必生出这些事端来。 张美玉一边暗自盘算着怎么跟弟弟谈心,顺便帮着他出谋划策,把这个喜欢的姑娘处下来。一边又叫人细细地打听整件事情的经过,以及那姑娘的底细。 谁成想手下带回消息说,那个被她弟弟纠缠的女生叫董香香,是谢时燕的妻子,两人感情很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这次张翰林是逼着人家董香香离婚,所以才激怒了校友。 一听到“谢时燕”这个名字,张美玉立刻想到了另一个梦魇般的名字。她刚刚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瞬间就全部消失殆尽了。她甚至不小心把桌上的瓷杯推翻在地。 在谢家人面前,她永远都没办法直起腰杆来。就像个躲在黑暗处的小偷。 凡事一旦牵扯到谢家,那人肯定不会顾忌那点夫妻情分,站在她和弟弟这一边。他一向偏帮谢家。 何况翰林又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来,肯定会惹得那人不快。如果不尽快想办法把这事压下去。那人一旦生气起来,说不定真会跟她离婚的。 这时,张美玉也知道,张翰林之所以做出这种荒唐事来,无非是帮她打抱不平罢了。 张翰林一直觉得姐姐出嫁之后,就受尽冷落。姐夫始终对她不加以颜色,连个孩子都不让她生。 张翰林打心底觉得姐姐受了委屈,于是,就变着方想帮她出口气。只是张翰林生性胆小又怯懦,自然不敢直接跑去找那人对话。于是,就迁怒于害姐姐不幸福的谢家人。这才有了这次的荒唐事。 想明白这些,张美玉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弟弟果然不够聪明。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呢,她受点委屈又算什么?自从她嫁过来之后,谁还敢随便作践他们老张家?还不是托了她夫家的福。 现在弄出这种事情来,她丈夫一定会更反感她的。不行,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扭转过来。哪怕亲自去谢家道歉。 张美玉再次下定了决心。就像很多年前,她决定不顾一切地讨好婆婆,插入丈夫的初恋里一样。 …… 另一边,谢三自从被媳妇当众告白之后,整颗人都像飘在云里。 回到家里,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媳妇身边凑。媳妇抱了小猴哥哥,他就抱起小猴妹妹。媳妇给一个孩子换尿布,他就帮另一个孩子喂奶。 等这些事都忙完,他才轻声提出,让董香香亲自帮他做点心吃。 董香香一想,她好久没亲手做点心给三哥吃了。自打生完孩子后,他们夫妻俩的重心都移到了孩子身上。这些日子还真是委屈三哥了。 于是,在谢三哥再三“恳求”之下,董香香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那天傍晚,董香香特意来到厨房里,帮着谢三做“爱心点心”。谢三也忙前忙后的围着他媳妇转。 一时间,这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得白师傅直撇嘴。于是,他忍不住开口说道: “香香一个人留下来做点心就是了。三儿,你还是别在这里添乱了。” 谢三看了白师傅一眼,小小地顶撞了一句。“师傅,我帮忙打个下手,怎么就算添乱了呢?” 白师傅也懒得继续跟他掰扯,留下一句话。“得了,你们俩先在这厨房忙和吧?等你们折腾完了,我在过来配明天用的馅料。” 他说完就离开了厨房,腾地给谢三儿跟董香香这对小夫妻谈情说爱。 反倒是董香香听了白师傅的话,脸都涨红了。谢三绷着面皮,就跟没听见一样。反而开口问董香香。 “媳妇,你打算做什么给我吃呀?都好久没吃你做的点心了,我还怪想得。” 由于他说这话时靠得太近,气息刚好喷在董香香的脖子上,一时间她羞得耳朵都红了。过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三哥,你再继续捣乱的话,我就不做驴打滚给你吃了。” 面对白师傅的时候,谢三还敢开口辩驳,面对恼羞成怒脸都红了的小媳妇,他却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扬扬手回道: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乱插手总可以了吧?” 董香香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干活了。心里却暗骂道:靠这么近,难道不是故意调戏她么?等到晚上,她再跟他好好算账。到时候看谁先受不了。 …… 接连几天,董香香和谢三之间充满了甜蜜的依恋。 好在老太太和师父师母早就习惯了他们这样相处了,也体贴他们小夫妻辛苦。不然,都成了孩子爸妈还这般亲热,就该被家里的老人骂不正经了。 其实,这小两口也不只是在家里黏糊。谢三开始按时按点地接送媳妇上学下学,生怕她路上再遇见什么麻烦人麻烦事。 后来,董香香告诉他,张翰林请假了。谢三也仍是不放心。他总觉得这背后会有什么其他的牵扯。 …… 又过了两天,陆洪英很快就查出了张翰林的底细来。 “三儿,这张家倒是挺好查的。张翰林的父亲是老派的读书人,早年间曾经留过学。回国后,就成了大学教授。” 谢三听了陆洪英说的话,不禁骂了一句。“这张翰林还是读书人家出身?教出的孩子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还敢以读书人自居?” 陆洪英就连忙说道。“你是不知道,他们张家在张翰林小时候也遭了难了。他父亲在浩劫中被人弄瘸了。他母亲受不了这份苦,就选择跟父亲离婚,后来又嫁给了一位工人。 他父亲接二连三地受到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又哪来的心思管教儿子?这张翰林可不就被养坏了么。张家邻居都说,这张翰林从小就古怪得很,也没有朋友,单单只听他姐姐一个人的话。 这张翰林的姐姐张美玉倒是个人物,她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张家的事全由她一人做主。她早年当过医疗兵,专业后在二院当了护士。后来,听说她把一位夫人照顾得很好。那位夫人怜惜她,又跟张家是旧识。在三年前,干脆就让自己儿子娶了张美玉为妻。他们那些老邻居都说,这张美玉也 算是飞上枝头了。三儿,你可知道娶这张美玉的,是谁家么?” 听了陆洪英这番话,谢三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只是,他实在不愿意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陆洪英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说道。 “是王恒,张美玉就是王恒他妈替他选的媳妇。你姐姐去世后,王恒守了三年,又娶了张美玉为妻。只是,听说他们夫妻关系到底算不得好。好几年了,张美玉也没有孩子。王家好像也不着急。 这些年,你不愿意听王家的那些事,根本就是躲了他们。这张美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放出她弟弟来招惹你们。” 谢三垂着眼睛,半响没有说话。 几代以前王家和谢家也算是一门老亲,只是由于种种,谢家逐渐没落。王家倒是得了势。王家也曾和谢家说过亲事,只是谢家出事后,没人再提起过,只当作罢。王家也表现得,不愿意跟谢家结亲。 只是,谢三从来没想过,王家宁愿要这种书香寒门的媳妇,也不愿意让他姐姐这位旧时大家闺秀进门。 这王家到底在想什么呢?当真就这么看不起他们姓谢的么?那他那痴心不改的姐姐又算什么?她为了王恒连命都不要了呢! 第93章见面 这些年来,王恒对谢三照顾有加。谢三因为姐姐的去世一直对他没个好脸色,王恒也都退让了。 直到和董香香结了婚,谢三才算想开,他总算接受王恒,勉强认了他这个谢家女婿。却不成想过,现实却是这样的不堪。 谢三从小深受传统文化影响,他也明白原配去世,丈夫续娶也无可厚非。他也从没希望王恒能为姐姐守身。可却没想到他却娶了那样人家的女儿。 现在,那张家人又算什么呢?王恒的小舅子这样轻薄他的妻子。这是打量着老谢家不行了,可以任意揉搓他们? 一时间,谢三心里充满了凄凉。 其实,他不承认也不成,谢家的确子孙凋零。早就没了昔日的辉煌。他们已然落幕了。 想到这里,谢三顿时就感觉到一股锥心刺骨之痛。 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呆了一上午,也不说话,就呆呆地看着那些古书古籍。这些都是他后来慢慢拼凑出来的,然而,祖父收藏的那些珍顽却都在浩劫中丢失了。到头来,他竟找不到一样自家的传家之宝。 也不知道发呆了多久,谢三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12点了。他这才想起,到了该去接媳妇的时间了。 他若不去接董香香,恐怕她又要白等了。谢三微微抿了一下薄唇,还是推开了房门。 此时,门外阳光灿烂,是个很好的天气。老太太正站在院子里,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三儿,你可别较真。你已经有了媳妇和一对可爱的儿女,咱们家也算过得不错了。你何必再纠结那些旧事。” 谢三看着老太太那双沉静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已经放下了。” 其实,接受他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 谢三刚推着自行车要出去,老太太连忙拿了他的包递给他。“三儿,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带着香香出去走走玩玩了。她才20岁,别总是拘在家里面,带孩子。” 谢三点头,接过包跨在身上,就推车出了门。 他其实也知道,老太太是找借口,想让他出去散散心。只是,他根本就没这心思。 谢三蹬上了自行车,到了董香香的学校的时候,刚好放学了。 董香香一见他,就跑过来,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董香香却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她丈夫情绪不对。 此时,谢三面上虽然不显,却在周围竖起了厚重的墙,挡住了外面的世界,他却独自一人躲在墙内饮痛疗伤。 看见这样的三哥,董香香顿时觉得很心疼。可这种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是徒劳的。所以,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董香香,干脆就紧紧地搂住了三哥的腰。也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他们。 在被她抱紧的他那一瞬间,谢三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只觉得背上一热,整个人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幼时,祖父总是教导他,男儿当自强。即便是不小心摔倒了,也要自己爬起来。断不许家里人上前去扶他。 谢三的母亲是个很传统的大家媳妇,从不敢违背祖父的意思。虽然也心疼他,却从不肯轻易抱起他。 小时候,他也曾是渴望母亲的拥抱的,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后来长大了,他也就慢慢习惯自己抗了。他从不需要别人安慰,只要一个人静静地呆在书房里,默写一夜满江红。第二天,他就能好起来。 偏偏到了二十过半,他遇见了董香香,把她娶回家。这小媳妇总是偷偷地凑过来,变着方的安慰他。 在他难过的时候,她总是把他当做小孩子对待。虽然有些羞耻,可谢三就喜欢吃她这一套。 每一次,他都会因为她变得温暖而又柔软。他依赖着她给予的那份宽容的宠爱,同时也越来越忍不住想疼她爱她。当然,他偶尔也会想要靠在她怀里撒娇甚至胡闹。 这些都是他小时候渴望而又不敢做的事。他媳妇却帮他实现了。 “香香。”谢三突然哑声说道。 “什么?”董香香问道。 “你下午没课对吧?”谢三问。 “嗯。”董香香应道。 谢三又开口道。“那不如咱们俩出去吃饭吧,然后再去逛商场,看电影。我都很久没带你出去玩了。家里不过是多了两个小猴崽子而已,没必要为了他们,这么亏待我们家小媳妇。” 若是平时,董香香早就反驳他了。她就是放不下孩子,每天都恨不得,一放学就回家去看看两个小宝贝。也就今天她男人心情不好,董香香是打定主意要安慰他了。于是,开口说道: “好,三哥带我去吃好吃的吧。咱们才结婚一年多,偶尔偷偷出去约会也蛮有趣的。只是中午家里比较忙,老太太和师母要受累了。” 谢三就当没听她后面的话,只听她说要偷偷出去约会,就只顾开心起来。他蹬着车飞快地向前走。很快,就把所有烦恼都甩在身后了。 不一会儿,董香香就喊了起来。“三哥,慢点,我的头发都要散了,都快变成疯婆子了。” 谢三却说:“散了就散了,我陪你一起疯。” 听了他这话,董香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那天中午,他们就真的把孩子暂时放在一边了,找了一家比较不错的国营饭店。 到现在,谢三也习惯了,董香香是个把日子过得很细致的女人。她从不喜欢浪费东西。 谢三也就没像跟陆洪英他们出去吃饭那样,一口气点一大桌子菜。而是挑董香香喜欢的,点了两荤一素,三菜一汤。 小夫妻俩并坐在一起,互相夹菜,痛痛快快地饱餐了一顿。 刚好,饭店对面就有个百货商场,两人干脆就进去转转。 谢三非要给董香香买新衣服,拉着她就去看最贵的衣服。 董香香看着他挑的羊毛衫和外套忍不住笑道。“三哥,哪有你这样的?这不是给上了年纪的人穿得么?我们这么年轻,自然要挑适合自己年龄的衣服。” 本来谢三也觉得这衣服太过端庄了些,被董香香一说,谢三才发现这衣服还真是老气,给四五十岁的人穿差不多。他媳妇这样娇花一样的年轻姑娘还真不合适。 于是,谢三无奈的放下了两件最贵的衣服。又挑了几套粉粉嫩嫩适合董香香年龄的。 董香香那也不想要,连忙说:“我已经结婚了,不适合穿得这么轻浮。再说这衣服也不禁脏呀。” 谢三却说:“你才刚二十出头,干嘛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禁脏也不要紧,大不了以后我帮你洗就是了。” 谢三这话一说完,那些售货员都要炸了。都是年轻姑娘,自然很羡慕董香香找了这么个男人,长得精神不说,又肯给自己媳妇花钱,还要帮她洗衣服。这真是羡慕死人了。 董香香被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掐了谢三一样,谢三这才摆出一副冷淡有礼的面孔。 …… 最后,两人商量着,给对方买了几套秋冬季节的衣服,还给宝宝,老太太,师傅、师母也各自置办了些衣服。这才离开了商场。 看着三哥手里那些袋子,董香香顿时就觉得东西太多,不适合去看电影了。虽然稍微有些遗憾,两人还是决定回家去了。 只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相馆门口,董香香就忍不住说了一声。“三哥,不如咱们再去拍个照片吧?” 谢三倒也无所谓,见董香香那么高兴,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两人停住车,拿着东西走到了相馆里。 这次不是结婚照,也不用换相馆里的衣服。董香香想了想,干脆就把他们刚才在商场买的衣服翻出来两套换上了。 董香香穿的是红西装,高领子秋衣。她生完孩子后,恢复得很好。脸圆润不少,气色也好,再加上她现在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可能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她身上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一穿上短款的红西装,衬得脸色就更好了,真是娇花 一般。 再一看谢三也穿着一身西装,身材虽然略瘦,却显得很笔挺。再加上他生得极好,锋眉星目,五官分明。两人站在一处,还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照相的师傅看着他们,笑得说道:“你们是刚结婚吧?这男的俊女的俏,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董香香就笑着说:“去年,您好像也是这么说的。我们的结婚照也是在您家拍的。” 师傅一听,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光头,一脸歉意地说:“唉,看看我这脑子。你们小两口这么合适,我应该记住才是。” 董香香就说:“您一天到晚接待的客人这么多,哪就能都记着。” 师傅只得一笑,然后认认真真地帮董香香和谢三拍了照片。让他们过几天再来拿。 董香香也就不换衣服了,就穿着新衣服拉着谢三往外走去。 师傅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叹道:“小两口这么合适,还真是难得。” …… 谢三和董香香转了一下午,回家的时候,他情绪已经好转了。 老太太一看,谢三不在沉着脸,顿时心里也挺高兴。再接过董香香送她的衣服,更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们可真是,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竟想着给我添衣服。你们小年轻买了就好” 董香香就笑眯眯地说,新衣服就穿个心气,不分年龄。 师傅师母也都挺高兴得,董香香心里想着他们。 等到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又忍不住提起。“三儿,你有空还是多带香香出去玩玩吧。她也怪辛苦的。至于孩子,我们还是能看得了的。” 谢三点头应道:“您放心,以后,我会带她出去的。” 说完,小两口笑得美滋滋的。 …… 到了晚上,把孩子哄得睡了,他们两口子也躺下了。 白天里东走西逛的,谢三也没心思想太多。可是,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他的心思就不由自主地变多了起来。 他也知道应该把张翰林的事打电话告诉王恒,让他解决。可是他心里却又不想再去搭理王恒了。 一时间,谢三非常纠结。 也就在这时,董香香的腿很不规矩地搭在他的肚子上。 这也太过明显了,顿时,谢三又没心思在想别的了。 …… 谢三这几天还在纠结要不要给王恒打电话,董香香却并没想那么多。她只是隐约知道,张翰林是为了给王恒现任妻子出气,才故意挑拨他们夫妻的关系的。 董香香只觉得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 现在全校都在骂张翰林下作,可张翰林却请了假。董香香料定他暂时不会来学校了,也就把这事放在一边了。该上学上学,该回家回家。 这天,她放学的时候,谢三哥晚到了。董香香就想往回走,一路迎着三哥。 刚走进小路,就有一辆小汽车停在了董香香的身边。 车门一打开,露出了一张端庄却严肃的脸。那女人明明都不到三十岁,长得五官也挺漂亮。却因为穿了一件很有派头的衣服,硬生生把自己拉大好几岁。看上去就像是直奔四十岁的。 巧的是,她身上这件外套,正好是董香香和谢三在百货商场看见过最贵的那件。董香香的确是没看错。这衣服实在太显老了,简直就是年轻女人的杀手。 可偏偏这女人穿上这样的衣服,却自我感觉良好,甚至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就像大领导会见基层小同志似的,故作亲切地开口道: “小董是吧,上车,我们聊聊。” 一时间,董香香忍不住有点想笑。这实在有点太不合时宜了。 此情此景,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起几十年后的影视剧里,有钱有势的母亲坐着豪车来打发灰姑娘的样子。只是这事发生在80年代初,开着小汽车炫耀身份,实在有些不和适应。到底是谁给这人这么大的脸,让她认定董香香就一定会吃她这一套? 第94章不吃这套 张美玉觉得,董香香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因为被城里姑娘抢了未婚夫,就负气跑到京城里来卖糕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勾搭上谢三了。谢三这人性子一向孤寡,谢家又没有长辈在,自然随随 便便就娶了她。 这几年,王恒一直费尽心思,想帮谢三找个书香门第的妻子,只是一直没能成功。 以从前的标准,张美玉几乎断定王恒对董香香肯定不满意,自然也就没把那乡下丫头放在眼里。 后来,她去看望弟弟的时候,张翰林又一口咬定,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报复谢家,而是在自由恋爱。不管董香香是什么身份,他都喜欢她,今生非卿不娶。张美玉听了这话,气得浑身直哆嗦,扬手就打了弟弟一个耳光,破口骂道:“那乡下女人都结婚了,你还娶个屁。自由恋爱是你这么谈得么?怪不得全校的师生都在戳咱们家腰杆子骂你。你简直就是丢尽了 张家的脸面。你让我以后还有什么颜面站在你姐夫面前?你还嫌我不够艰难是不是?” 张翰林捂着脸,瞪眼看着他姐姐,反驳道。“别一口一个姐夫的,人家王恒未必承认我是他小舅子。再说了,姐,你在王恒面前,什么时候有过脸?当初王恒和谢时欢都快结婚了,都打了好几次结婚报告。姐姐,你还不是硬要介入他们的婚姻,最后还嫁给王恒了。你可以自由地追求有未婚妻的王恒,妈妈可以自由地跟爸爸离婚,再嫁给一个一身臭汗 的工人。我为什么不能自由地追求董香香?我就是要跟她在一起,我就是爱她,这与任何人都没关系。 我也不怕别人的污言秽语,那些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伟大的爱情总是需要经过时间的考验的。几十年后,我到要看看谁还有心情说我们的闲话?” 张翰林毫不客气地揭短,把张美玉气得差点仰倒。她实在太生气了,就又打了张翰林一顿。张翰林从小被她管教惯了,自然不敢还手,却仍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张美玉忍不住又怒骂道。“我看你是疯了,疯魔似的喜欢上一个结过婚,又生了孩子的女人。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疯了吧?难道没有别的女人了?非要跟谢家的女人搅和在一起。”可张翰林却冷笑着说:“本来就疯了,所有人都是疯子。爱情本就没有对错之分,世人也根本不讲礼义廉耻。我们父亲倒是以当代君子自居,反而成了时代的牺牲品,变成了众人嘴里的笑料。他永远走不了 路,永远都疯疯癫癫。与其变成他那样的可怜人,我还不如像姐姐你这样,毫无羞耻之心,却可以恣意妄为地生活。” 张美玉听了弟弟话,打心底冒出一股寒意来。她本想继续教训张翰林,可那张翰林却连躲都不躲,就那样瞪大眼睛看着她,任由她继续打骂。反倒是张美玉实在下不了手了。 父亲变成那样,是那个发了疯一样的时代的错;弟弟变成这样,也是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错。她为了反抗命运,力争上游,算是错么?不,她没有错。 是谢时欢运气不佳罢了。如果她不是谢家人,不被婆婆忌讳,她张美玉又哪来的机会上位呀? 想明白了这些,张美玉也不敢再让张翰林去上学了。最后,只能把他送到了父亲的那所疗养院里,让亲弟弟先去冷静一段时间。 事后,张美玉思来想去,觉得肯定是董香香那个乡下小妖精,故意勾搭了她弟弟的。不然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她甚至觉得,董香香可能并不知道王谢张三家的矛盾。只是这乡下女人生性放浪,结婚后还不老实,四处勾搭汉子罢了。 张美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她心里恨毒了董香香,就决定先把这小狐狸精一棒子打死再说。必要时,她还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董香香身上。 特别是今天过来一看,那董香香穿着一件时髦的夹克,红艳艳地好似一团火。再加上那张艳若桃花的脸,偏偏还要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来。这还真是能勾起男人的心思来。 张美玉心里带着一份说不出的羡慕还是嫉妒,只是她却越发嫉恨董香香了。 所以,她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对董香香一点都客气。反而把高人一等的姿态拿了个十成十。 她这又是汽车,又是司机的。倘若是真正的乡下小姑娘,董香香或许真就被她吓到了。可惜,董香香经历了上辈子的那场幻梦,眼界和胆量早就非常人所能及。 不管眼前这女人是谁,也不管她身份有多高。既然她不打算尊重董香香,也别指望董香香弯下腰尊重她。 董香香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张美玉一眼。“我不愿意上车,也没什么要跟你谈得。以后别再来打搅我们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董香香的不按牌理出牌,打了张美玉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她整个人都懵了。此前,张美玉还真没想到董香香居然对她一点敬畏心都没有。而且,根本就没打算给她留面子。 直到司机提醒她。“夫人,咱们还要继续跟着么?” 张美玉才清醒过来,她气得浑身发抖,嘴里骂道:“呸,不识抬举的东西,一个乡下丫头也敢对我这般无礼?她该不会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吧?” 又过了一会儿,张美玉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对那司机说道。 “跟上去,我到要看看这死丫头,到底有多张狂。” 司机也没说什么,开着车就再次跟上了董香香。 董香香其实已经猜到了,这女人就是王恒现任妻子,也是张翰林的姐姐。只是,她并不觉得她们有什么话可说。这样复杂的关系,各自避开就完了。不然真要闹起来,她也没脸。 可偏偏那辆小汽车一直不急不缓地跟在她的身后。搞了半天,张家这姐弟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行为方式都是一路的下作。 最后,董香香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就停了下来。 汽车也停在了她身边,张美玉再次拉开车门,面色不善地看着董香香,冷哼道:“怎么,你现在又想跟我谈了?不摆着你那大学生的谱了?上车吧。” 董香香听了她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直言道:“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我无事不可对人言,站在这里与你分辨就是。” 到了现在,董香香还这么给脸不要脸。张美玉心里的火气一下就又起来了。 她抿着嘴冷笑道:“你都已经结婚了,还一天到晚打扮得像个小妖精似的,到处勾搭年轻的男孩子?做出这种破事来,居然也敢说无事不可对人言?” 被骂作小妖精,董香香却并没有动怒。然而,挑眉看向她,问道:“你就是张翰林的姐姐吧?” “的确,我就是,你不早就猜到我得身份了?何必再继续装下去。”张美玉一脸怒气地看着她。董香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沉声说道:“倘若我弟弟无缘无故纠缠已婚妇女,当众挑拨人家离婚,还动手动脚。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弟弟打一顿,好好教他礼义廉耻,做人道理。而不是跑过来找受害者 倒打一耙。试问,我董香香连一句话都没跟张翰林说过,怎么算是勾搭?反倒是他跟踪我,又百般纠缠。我看在同学的份上,一忍再忍,他却变本加厉,搅得我上课都不能安生。就算这样,我也想着考大学不易,不 愿毁了他的大好前途,所以并没有上报。倘若是地痞流氓,我早就去报警了。我就不明白了,您这样有地位的长辈不应该不明白这些事,又特意跑来指责我做什么?什么叫做打扮得像个妖精似的,到处勾搭年轻的男孩子?照这个说法,作为新时代的大学生,我们女生连穿件漂亮衣 服都不能穿了?否则就是自己不知耻,活该被流氓地痞纠缠?” 董香香说这话的时候一身正气,直问得张美玉无话可说。 与此同时,结伴路过的年轻女大学生,也忍不住停住了脚步,为董香香叫了个好。 “是呀,这都改革开放了,女孩子怎么就不能打扮得漂亮点了?这人怎么说话呢,随随便便就骂人家是狐狸精。还讲不讲道理了?” “难道一定要像这位阿姨一样,非要穿上老气的衣服,才算端庄么?” 张美玉突然听见路人说她像阿姨,而且穿得老气,气得喉咙里一口热血差点没喷出来。 她也没心思理睬这些丫头,只是瞪向董香香骂道:“好个无礼的丫头,有你这么和年长的亲友说话得么?你谢家真是好大的规矩,谁教你的,仗着巧舌如簧就敢对我这么放肆?”正在这时,忽听旁边有一人讽刺道:“我倒不知道我谢家哪来的这样一门贵亲友?我谢某人愿意宠着我媳妇,买新衣服穿,又关你王家人什么事?” 第95章媳妇回家 张美玉忍不住侧头一看,只见谢三正推着自行车,站在一旁。 这还是张美玉第一次见到谢家人,在此之前,她听过太多关于谢家的传说,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那时候,她曾经想过,就算谢家祖上再辉煌又能怎样?现在还不是破落了。谢时欢再怎么优秀,也得不到她婆婆的肯定,终究是进不得王家的大门。 直到看见谢三这一刻,张美玉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彻底。 或许,人家谢时欢从来就没稀罕过王家背后的权势。就像她婆婆看不上谢家一样,谢家人也未必就把王家看在眼里了。这就是来自曾经显赫一时的氏族底蕴。 谢时欢会不会也像她面前的青年这般模样,眉眼如画,潇洒从容,骨子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贵孤傲。就算经风厉雨,就算受尽磨难,可身为谢家人的骨气却从来都没有被磨损。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对王家,对她那个无理的婆婆低三下四呢?或许,这就是王恒对谢时欢念念不忘的原因。 张美玉突然变得自己其实很傻。她早就屈服于现实了,抛弃了书香门第的气节,变成了卑微的软骨头。 张美玉突然就想明白了,或许婆婆选中她的理由,只不过是能把她书香门第的骨气和尊严都踩在脚下罢了。 张美玉这个儿媳妇总要低着头,像个奴才一样讨好那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婆婆。她婆婆看见她这样子,指不定心中有多快意呢。 想到这里,张美玉身上最后一点派头也消失殆尽了。 那一刻,她心底着实是有些慌乱,生怕谢三再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来。 然而谢三看都没看她一眼,侧头对董香香说道:“媳妇,快上车,咱回家去了,跟这种人计较个什么劲呀?” 他的话很冷淡,并没有太多讽刺的意味。然而,张美玉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完全看穿了,不禁颤抖了一下。 另一边,董香香听了她男人的话,快步走了过去,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抱紧了她男人的腰。 谢三见她坐稳了,也不在废话,立马登上车就走了。 张美玉远远地看着那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在放下心的同时,又打心底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董香香不肯上她的小汽车,却开开心心地坐上了谢三的自行车。或许,这才是真正聪明的姑娘。她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而不会去傻傻地奢求一份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 这件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看起来似乎没有给谢家人带来任何影响。 谢三仍是该干嘛干嘛。他甚至没像前几天那样情绪低落。 然而,张美玉的出现到底让谢三下了决心。他终是给王恒打了电话,叫他管好自己的媳妇和小舅子,不要让他们再来骚扰董香香了。 董香香也不知道王恒最后是怎么回应的,反正三哥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或许在这之前,三哥是有心认了王恒这个姐夫。可是经过这么一闹,他却是彻底寒了心,恐怕再也不会跟王恒有任何纠缠了。 那段时间里,晚上睡觉的时候,董香香总是喜欢自动滚到谢三的怀抱里,有时候甚至与他四肢交缠,或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陆洪英和老太太还担心过一阵子,生怕谢三在失眠。可出人意料地是,谢三的睡眠一直很好。人也挺有精神的。 陆洪英连着几天来找谢三喝酒聊天,最后反倒是谢三不耐烦,把他打发回去了。老太太也担心了一段时间,到最后到底是放下心来。 他们哪里知道,谢三抱着软呼呼,带着一股糕点香甜的小媳妇,感受着怀里温热的呼吸,总是能很轻易就入睡。 在梦里,那些痛苦的悲伤的记忆也不断地远离他。 谢三曾经以为,他是在伤痛中成长,太多的悲伤和无奈早已使得他心硬如寒石。同时,他也早就习惯了独自守着谢家门楣,顶门立户。 可是,到了现在,他才明白,他心底的伤口在痛苦中,不会愈合过,只会伤上加伤。是他家小媳妇用自己的方式温暖了他,也治愈了他。 到现在,他真正要守护的,并不是以谢氏为名的旧族,而是一个重建立起来的崭新的谢家。他媳妇,两个可爱的孩子,才是他需要守护的对象。 想到这里,谢三突然就充满了勇气。 他突然就不怕面对王恒了,而是决定找机会把话跟他说清楚,顺便也把姐姐给接回来。 这就是谢三的最后决定。 …… 与此同时,董香香在学校里听说,张翰林从请假变成了休学。由于之前张翰林以自由恋爱为名,行纠缠女生之实,这事闹得实在太大。 一时间,学校里多了不少关于张翰林的传说。 有人说,张翰林病得很重,需要住进疗养院。也有人说,张翰林根本就是得了精神病,估计短期内是出不来了。 听到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董香香倒是没太往心里去。 她日复一日地上学回家,心思早就被丈夫,孩子,糕点铺子占据了,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自然就没有闲功夫去同情伤害过她的人,更加没心思去揣摩王恒的狠辣手段。 只是她心里隐隐觉得,或许不该跟王恒这样“危险”的家伙彻底撕破脸。只是这话她一直深埋在心底,从没跟三哥说起过。作为一个妻子,她需要做得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站在三哥身边陪着他。倘若三哥真的决定与王恒为敌。那她也会利用自己所有优势,不顾一切地算计 到底。 在张翰林彻底消失之后,董香香干脆就不让三哥再来接送她了。到底她坐公共汽车上下学也挺方便的,就不愿意让自己男人在受累了。 可谢三却在接送她的过程中,得到了不少乐趣。所以,偶尔,董香香放学的时候,还是会在校门口听见一阵熟悉地车铃声。 她忍不住侧脸望过去,总是看见那人像个小混混一样,咧着嘴冲着她坏笑,甚至有时候会不太规矩地露出牙齿来。 他那调皮又有趣的样子,总是逗得董香香脸红心跳的。她总会迈着轻快的步子,飞快地走到他身边,坐上他那辆不太新,却很好骑的自行车。 很快,两人就像约会的学生情侣一样,一路向着家的方向奔去。当然,偶尔,他也会把她拐跑,带着她去看电影,吃好吃的东西。当然,老太太是不会责怪他们贪玩的。 到底他们还很年轻。老太太、师父、师母,家里的长辈们都乐得惯着他们些。 生活似乎恢复了本来的样子,然而却又变得多姿多彩起来。董香香忙着享受她的小家小幸福,自然也就没闲心去想别人怎么样。 只是她不去想别人,别人却不一定会忘了她。 初冬的一个下午,天黑得本来就早。董香香拢起领子,把围巾围得严严实实的,埋着头向着公共汽车站台走去。 只是,她穿过巷子的时候,突然就被一个从胡同中跳出来的人堵了个正着。 张美玉早已华服不在,也没有小汽车接送。她身上只是裹着一件旧军大衣,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嘴皮干裂,看起来就像是出来逃难的。 加上天色黑,董香香差点没认出来。 直到她拉着董香香的袖子,低声下气地恳求道。“董香香,我有事要跟你谈。” 董香香简直有点难以置信。这才多久,张美玉怎么就被折腾成这样了? 只是她心里也明白,张美玉所求肯定是一件非常辣手的事。她们本就是敌对关系,董香香犯不着去帮她做什么,或者被她所利用。于是,淡淡地说道:“我们两家不是旧友,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 听到董香香的拒绝,张美玉疯了似的,拉住了董香香的袖子,嘶吼道: “我不会让你白白做事,我会报答你的。只要你让谢三帮我们去说句好话,让王恒把我弟弟送到国外,我就把王恒和他后妈的那些秘密统统都告诉你。那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我是眼睛瞎了才去算计他。只是我错了,我弟弟翰林又有什么错?凭什么他也要卷入这些人的内斗里,成为一个牺牲品?我张美玉痴心妄想介入别人的感情,遭到报应我活该。凭什么连我弟弟都要被毁掉?他才刚满18岁,还只是个 孩子而已。董香香,求求你,就让谢三帮他说句话吧。” 董香香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明白张美玉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张美玉已经疯疯癫癫的,说起话来东一句西一句的,夹杂着不少秘密。只是她所说的后妈,内斗,王恒的秘密,董香香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本能地觉得这事很危险,所以,一点都不想让三哥被牵扯进去。 于是,董香香一咬牙就撕开了张美玉的手。 “其他人说什么都没用,不如你好好跟王恒说说,你怎么都是他妻子。” 可张美玉的手指就像鸡爪子一样,死死地攀扯着她。董香香刚把自己袖子抽出来,张美玉干脆顺势跪下来,抱住了董香香的腿。 董香香心里暗骂:这还真是求人,直接就强逼着人家答应。只是这次张美玉恐怕是难以如愿了。董香香不吃这一套。 第96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可奇怪的是这条小路,今天居然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张美玉低三下四地哭着说:“王恒从不把我当妻子看,在他看来我就是害他的帮凶。王恒早就知道那不是他亲妈,却一直假装不知道,还要虚伪地维持着母慈子孝,一派和气。这样的人忍到现在,又怎么可 能会手下留情? 我求你了,董香香,你帮帮我吧,翰林是我张家的唯一血脉。你让谢三跟王恒说说。打个招呼就好,王恒会听谢三的。你们做了好事,将来也会有好报的。” 董香香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然后开口道:“我不要你的好报,也不想知道你们的家事。你为了你弟弟可以放下尊严,跪着来求我。我也可以为我男人跪下来求求你,求你放过我们吧? 谢三有什么错,为什么非要掺进你们的家庭内斗里?难道就因为王恒对他心怀歉疚,他就要像个圣人一样,为了你的事不管不顾地一脚踩进烂泥里? 你这哪里是求人,你分明是再逼我答应你。可我董香香也有自己的底线,就算你骂我咒我下地狱,我也无所谓。张美玉,你所求的事我不会去做!” 她说着就要把张美玉推开。 张美玉也没想到,董香香这个看上去脸很软的小姑娘,居然这样的心狠。只是她也不能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于是死死地抱住了董香香的腿继续哭求。 董香香冷眼看着她,突然觉得世上之人大概都是这样,只为自家人着想,却完全不顾旁人死活。然后,以别人的善意为名,行强行逼迫之实。而被逼迫的人一面成圣一面成魔,端看那个人是不是会妥协罢了。一时间,董香香就被逼上了悬崖边,只是就算这人再怎么恳求,为了自己爱的人,董香香也不会后退半步。就算成魔,被人厌弃又能如何 ? 董香香底下头,去拉扯张美玉的手。 张美玉突然发现董香香的力气大得惊人。而且,她根本就没打算留情,看似是要扶她,实际上是捏着张美玉的手腕子,硬要把她撕下来。 没想到董香香不仅心狠,力气还这样大,真的说撕就撕掉她。一时间,张美玉完全傻掉了。她完全奈何不了董香香这个20出头的年轻女孩。 刚好这时,一辆汽车停在了路边。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下车后,直接就走过来强行把张美玉抓走。 期间,张美玉还挣扎着说:“我是王家的长媳,你们胆敢对我无礼?” 然而那两个男人就像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他们的动作简单而又粗暴,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尊重和怜悯。 而且整个过程中,那些人看都没看董香香一眼。就好像她不存在似的。 与此同时,谢三正好骑着车过来接董香香,一看这边出事了,立马拼命赶过来保护他媳妇。 只是他还没过来,那辆车就已经关上门开走了。 在车子发动的一刻,董香香分明看见王恒正端坐在车里,微微侧头看向她。 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的眼神让人忍不住打心底心寒。这样的王恒跟董香香认识的那个,为了谢三操碎心的唠叨姐夫完全不一样。 经过谢三的时候,王恒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任由汽车从他身边经过。 谢三也没空搭理王恒,飞快地跑到他媳妇的身边,抱住她肩膀急切地问:“香香,你没事吧?” “没事。”董香香叹了口气说道。这倒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绷着身子。 谢三不满地说道:“这王恒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说好了,断了关系,他干嘛还放她妻子出来折腾你?” “张美玉大概是偷跑出来得。她和张翰林被王恒折腾得很惨。她是跑来求你的,想让你去让王恒放过张翰林。我没有答应她。”董香香垂着眼睛说道。 她也想在三哥面前,做一个温柔善良的美好妻子。只是现实却逼着她,不得不露出心狠残忍的那一面来。 谢三听了这话,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看来我家小媳妇还不算太傻,到底没掉进他们的套子里。你本来就不该答应她。张美玉既然被功名富贵迷花了眼,选择一脚踏进王家大门,就该做好葬身其中的准备。 好日子她过够了,该享受的权利她也享受了,到头来却要把身家性命推给别人,让别人去替他们抗雷。天底下哪儿有这么美的事? 张美玉要是还有几分骨气,没到你面前摇尾乞怜,王恒说不定会放她一马。她实在不够聪明,非要把事情挑到我们面前,王恒怎么收拾她就不好说了。反正这也不管咱们的事,就让那些人互相攀咬去吧。” 谢三说这番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狠戾。这些事他从来就不打算瞒着董香香。虽说媳妇年纪还小,性子却沉稳,也明白事理。谢三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董香香为人处事的道理了。 自打结婚之后,谢三就没想过要把董香香圈在家里,只围着孩子和灶台转。她的心愿是把八珍斋开遍全国,他自然要一路为她护航。 董香香听了三哥的话,顿时心中大定。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上了车,准备回家。 董香香抱住三哥的腰,突然开口说道:“我倒没想到这是个圈套。只是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求算别人再怎么求我,这事也没商量的余地。” 谢三听了她的话,忍不住闷笑一声。“我媳妇说的话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放心,我是不会搅和进王家的是非里的。至于我跟王恒的那笔帐,有时间再去算吧。” 说完,谢三就蹬着车往家里走去。 走到无人的小路上,他突然如同自语一般说道:“那时候,有人往死了整治王恒,我姐舍命替了他。”他说这话,坚持就像刨心一般。 董香香听了,心中一寒,她忍不住抱紧了三哥的腰。 谢三却又开口道:“我原本早就猜到了七八分,这些年却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曾经为我姐姐抱屈,一直替她感到不值得。 后来我才明白,王恒就算是个傻逼,我姐爱他就是爱了,她是甘愿把王恒捧在心尖,当作自己的命来爱的。倘若是你出了同样的事,我也会做出跟我姐做出一样的选择。 我没有权利质疑我姐看人的眼光。只是王恒这人性格偏激,手段太过阴狠。王家又是一潭浑水。等我想办法接回姐姐,我们便不再同他们牵扯了。” 他完全是一副和董香香商量的语气,董香香想了想才开口道:“三哥才是咱们家的大当家,什么事我都听三哥的。反正你站哪里,我就站哪里。” 谢三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又笑了一声。然后,随口说道:“那你下次遇见什么事,可都要好好向我报道。” 董香香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好呀。” …… 从那天之后,董香香再也没见过张家姐弟和王家人。 董香香和谢三说白了,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市民罢了。外面那些国际民生的大事,大体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 很长时间里,谢三都没再去倒腾他的古董买卖了。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媳妇、孩子和小糕点铺上面。 谢三这人虽然有些狂傲,却很尊重白师傅,爷俩的关系特别好。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相处,白师傅就习惯了有什么事都找谢三商量。谢三也总是能给白师傅想到好办法。糕点铺也在爷俩的管理下,生意也越来越好。 时间一久,董香香就发现家里还真是大事小事都由三哥做主了。对此,她也只是笑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1982年的春节前夕,由于今年糕点铺的生意好。 谢三干脆就做主,大年二九,就给店里所有的人包了大红包。 在他们店里做事的人都笑称,八珍斋虽小,可是老板和老板的男人都很厚道人,从来不亏待他们。 他们私底下会把谢三哥叫作“老板的男人”,董香香听了这个称呼,心里暗爽的同时,却也有点紧张。她也生怕三哥会多想。这人最爱颜面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谢三暂时没闲心在意这些事。 他很早就把心思都放在给小猴宝宝们过生日上面了。 由于宝宝就要满一岁了,谢三打算按照古礼,给孩子们抓周。董香香从没见识过小孩抓周,自然所有的事都听三哥的安排。 到了大年三十的上午十点,两个猴宝宝吃饱了饭,就被抱进了客厅里。毯子上摆了笔墨、印章、算盘、钱币、鸡腿、尺、葱、蒜、芹菜、木剑等共计十八样。 小猴宝宝们一边玩一边爬,周围围了一圈大人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董香香就见他们家那个特别调皮的小猴哥哥,爬过去直接把那根小葱给抓起来了。就跟拿着鞭子似的,一个劲地抽打。玩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往前爬了。可手里那葱就是一直拿着。这小猴宝宝也不怕葱 味。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爬过去把一颗小芹菜抓起来了,继续甩芹菜玩。 董香香看着这又是葱又是芹菜的,心里顿时觉得格外酸爽。不是都应该拿宝剑书本什么的么。莫非她儿子将来要当个大厨?三哥也真是,怎么放了这么多食材在上面? 谢三眼见着差不多了,上前抱起小猴哥哥,那孩子仍是左手葱右手芹菜,咿咿呀呀地玩得高兴。 没办法,董香香很揪心地去抱小猴妹妹。那小丫头到底是个安静老实的性子,也不知道抓住了什么东西,坐在那就不动了。 董香香抱起来一看,她闺女居然拿起了一头大蒜。 得,这两孩子都是好样,将来都会继承她的衣钵。 这时候,老太太却开口道:“将来咱们家猴哥哥聪明(葱)又勤快(芹菜)。咱们家猴妹妹是个心里有成算(蒜)的。”董香香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个说法。不管怎么说,这可比当大厨要好多吧?董香香稍微安心地同时,却又不免怀疑。这两孩子怎么回事,完全不怕葱蒜的重口味? 第97章又一年 大年三十的晚上,全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饭,又顺带手的给两个小猴宝宝把生日也给过了。 到了大年初二,谢三和董香香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大包小包的,就回昌平县城的娘家过年去了。 他们刚到了车站,远远就看见许国梁在站台里等着。 一看见他们一家四口,大人带着孩子,还带着大包东西,许国梁就想上前帮着抱孩子。 可董香香怀里的小猴妹妹并不想让他抱抱,一个劲往妈妈怀里缩。弄得许国梁不禁有些尴尬。 没办法,他只得接过了董香香和谢三的包袱。嘴里还忍不住念叨着,“不都说外甥像舅舅么?你家这宝宝怎么也跟我不亲呢。小元宝也是这样。” 元宝是许母给许国梁和董香香生的弟弟,比董香香家的孩子还小三个月。 董香香心里说,这要真像了许国梁,两孩子就完了。只是这话她,也不好当着许国梁的面说出来。 反倒是谢三并不打算给许国梁留面子,随口说道:“孩子只要跟我这个当爹的亲就完了,你要是真想亲近孩子,早点结婚自己生了孩子也就是了。” 许国梁听了他的话,半响没有言语。这几个月里,他又跟徐璐媛分手了。 大概是闹得皮实了。这一次徐璐媛也没哭没闹,他们已经几个月没有说话了。后来听说,徐璐媛又交了个外国华侨的男朋友。 许国梁心里不但没有遗憾,反倒是多了几分庆幸。他身上的负担,好像在一夕之间都被卸掉了似的。 后来,许国梁开始一边打工赚钱,一边刻苦学习文化知识。他投的稿子也被选中了,经常能收到一笔报社的稿费。 许国梁这种识时务,又谦虚勤恳的态度,很快就重新赢得了同学的信任和老师的谅解。 他偶尔再遇见徐璐媛,两人也能心平气和地错身而过。 徐璐媛一开始或许还想等着许国梁来道歉,可是久等他不来,她又开启了一段新的恋情,慢慢地也就跟许国梁断掉了。 经过了这么一段感情,许国梁并不想那么快就开展一段新的恋情。 所以,谢三提起结婚孩子的事,许国梁也不接话。 刚好这时候,谢三怀里的小猴哥嘴里含含糊糊地蹦出一个字来。“舅……” 连发音都不清楚,许国梁却认定孩子就是在喊他。于是,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宝宝,问道:“都会说话了?这孩子不是刚满一岁么?” 谢三却一脸波澜不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们家这小猴崽子八九个月的时候,就会叫爸妈了。现在都能喊爷爷奶奶了。” 许国梁听了他的话,反而更加惊奇了,忍不住凑过去说道。“这孩子可太聪明了,你可别猴猴地叫他了。” 谢三却一脸不以为然。“猴是宝宝们的乳名,只有这么叫,才能压住他们的福气。” 他们正说着,小猴哥哥不老实地在谢三怀里扭动了一下,叫了一声“爸”。 谢三忍不住轻轻拍了孩子一下,嘴里说道:“今天去外婆家,你作为哥哥要懂礼知道么。” 许国梁听他这么教孩子,差点没晕倒。一岁不到的孩子懂什么礼?这谢三也太乱来了。 偏偏,那小猴宝宝似乎早就习惯父亲这种教育了,居然还哼哼两声,算是答应了。 一时间,许国梁就觉得这猴哥哥还真是聪明。他又忍不住看向董香香怀里的猴妹妹,问道: “这孩子也会叫人么?” 董香香看了看他,随口说道:“妹妹,还不会说话呢。” “啊?不是都说女孩比男孩先说话么?”许国梁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董香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不搭腔。 许国梁心里顿时觉得很有趣,董香香怀里的小女孩眉眼都像极了谢三,特别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只是董香香瞥许国梁的时候,那小女孩也跟着妈妈一起看了过来。仔细一看,这对母女的眼神很像。 一时间,许国梁突然多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只觉得子孙之间的传承很神奇。 然而,他无意中说得那些话,多少有点戳中了董香香的心事。 他们家这对小猴宝宝,哥哥真的跟孙悟空一样能闹腾,自打能爬之后就到处乱窜。房子里几乎已经容不下他了。 没办法,谢三早就开始给孩子念书了,也不管孩子能听懂多少。 跟猴哥哥比起来,猴妹妹却是极其安静的小姑娘。 她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玩自己的手指头,或者董香香给买的小布老虎。 猴哥哥有时候很调皮,故意去欺负妹妹。一开始妹妹几乎不去理会他。倘若是被惹急了,直接就把哥哥压倒在地。双胞胎真闹起来,哥哥未必打得过妹妹。 谢三见他们这样,忍不住跟董香香叹道。“两个孩子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 董香香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后来猴哥哥会说话了,董香香也曾经担心过,妹妹还不会开口叫人的事情。谢三却让她不要太过担心。董香香一再追问,谢三才说起:“我小时候说话就晚,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咱们家猴哥太能折腾了。再过两年,我就给他开蒙,教他背书,一定要好好煞煞他的性子才是 。” 董香香听了这话,也就没在继续追问过。只是她心里却突然觉得,他们家小猴妹妹运气好像特别好。 小猴哥哥调皮得太过了,三哥早就做好准备,等着要收拾他了。小猴妹妹老实乖巧,说话都晚。一时间,三哥也就没想对她动手。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运气吧? 几个人一路说着,就到了马家。 许母和马厂长结婚后,干脆也住进了城西糕点厂的家属区里。马厂长的房子也还算宽敞。几个大人和孩子,房间里也不算挤。 由于平时实在太忙了,母女两也没时间相见。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董香香仔细一看,就发现母亲生完孩子调理得特别好。 整个人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而且脸上还白胖了些。特别是马叔总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母亲,母亲需要什么东西,那边马叔已经很自然地递过来了。看得出来,马叔对母亲很好。另一边,许母也在打量着董香香。此时的董香香是真的长大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温柔又随和的气质。特别是她看着谢三的时候,满脸都是幸福。看着自己闺女,如今儿女双全,丈夫对她又好,许母 也就放下心来。 一时间,母女俩相视一笑,只觉得岁月静好。 后来,许母趁着在厨房里做饭的功夫,才对董香香说:“这一二年来,还真是发生了不少的事。后来,我仔细想想还真是托了你这丫头的福。我这辈子养了你,算是走了大运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道:“您这是哪里的话?说起来,我还是走了大运,才能有一个您这样的母亲。” 许母也笑着说:“你就别谦虚了。没有你的话,瓜子厂的生意哪能这么一帆风顺的?” 原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全国开展之后,大批的农民被从土地上解放出来。与此同时,也催生出许多大大小小的乡镇企业。许母又对董香香说:“这几年单单是咱们小西庄附近,各村各庄都开办了不少小厂。去年春天,上面下发文件要求整顿企业。一时间,很多乡镇厂都因为拿不到材料,陷入了危机。咱们小西庄瓜子厂却因为 自给自足,为农产品服务,并没受到太多影响。到现在,你大爷他们说起这事来,还说是托了你的福呢。当初,如果不是你拿了那份报纸给许红旗看,咱们三队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就在地里种上瓜子。如果不种瓜子,光靠从外面进瓜子的话,到现在咱们 的厂子也会受到打击。” 许母只觉得,从一开始卖瓜子,她们就是一步紧挨着一步,分毫不错地一路往前走。所以,到了现在,他们的厂子才能走得又快又稳,抵挡住一些变革的冲击。 倘若当时一步没跟上,他们的瓜子厂很可能早就失败了。细想起来,最初的每走一步,无一不是董香香在穿针引线,推波助澜。 不管董香香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一手帮她建立起这样一个企业来。所以,许母才会生出这样的感概。她甚至觉得,倘若没有董香香这个闺女,她很可能还在田里种地吧? 第98章合家欢 在关于上辈子的那场幻梦中,母亲一心袒护董香香,照顾她,怜爱她。董香香却被这份恩情所束缚,始终没法从失败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当一切从头开始时,董香香选择了自己的生活,也改变了母亲的生活。她却没想到母亲居然是感激她的。 一时间,董香香心头千回百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眼圈发红,嘴唇抖动,颤声说道: “妈,当不得您这样的夸奖。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是应当的。您是我妈呀。” 许母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像她还在家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唉,你这孩子,自己都当妈了,怎么眼圈说红就红,可别真的哭出来,不然你儿子闺女该笑你了。” 没办法,许母又安抚了她家闺女一番。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拉拉带带的,许母又教了董香香一些生活上的琐碎事,董香香也跟母亲说了点关于瓜子厂的事。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合作弄出一桌丰盛的午饭来。 …… 另一边,许国梁早就习惯跟妹夫谈心了。 他也知道谢三这人虽然嘴上刻薄,说话难听了些,却是真心指点他。况且谢三早就知道他和徐璐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所以,许国梁好不容易盼来了谢三,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拉到一边,跟他说话去了。 谢三一听他说,跟徐璐媛之后,就看穿女人了,不想再交女朋友了。就一脸不屑地骂道: “既然分手了,那就该断得一干二净。徐璐媛都交了男朋友,你又何必做出一副为她守身如玉的姿态来。再找个行为方正的女朋友,好好处对象就完了呗。” 许国梁听了这话,双眉皱起,沉声反驳道。 “我根本就不是在等徐璐媛回头。只是这一二年下来,我实在觉得和女朋友相处很累,于是就想一人独处。” 谢三却冷笑道:“你也知道天下女子并非都是徐璐媛那番模样。想必你周围有得是秀外慧中,贤惠善良的女子。你倒不如尽快找个真正适合你的结婚对象。 不然,你耳朵根子软,又没个主见。说不定徐璐媛恋爱失败了,回来找你一闹,你就妇人之仁,改变主意了。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又有什么意思? 细想起来,你不就是个废品回收站么?别人家回收了废品还能发挥剩余价值,卖出个好价钱。你倒好就负责免费中转是吧?” 许国梁听了这话,顿时脸就绿了。 谢三说的话实在太露骨,也太难听了。 什么叫免费中转站?许国梁气得不行,当场就想反驳他。 可偏偏,这两年下来,他跟徐璐媛分分合合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是徐璐媛一回头找他,许国梁就心软了。 仔细一想,的确很像那什么垃圾回收站的。许国梁不得不承认,他又被谢三说中了。 想到这里,许国梁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想跟谢三说点什么,可是谢三却懒得再理会他了。 直接就推门出去,看他们家小猴崽子去了。 此时,马叔正坐在客厅里,看着三个小宝宝趴在毛毯上玩呢。 马叔的儿子小元宝,刚满九个月。从来没见过跟他同龄的宝宝们。所以,一见到同岁的双胞胎外甥外甥女,小元宝就显得特别兴奋。 刚好谢三家的小猴哥,就是个人来疯的性子。 他在家的时候,倒是习惯妹妹不爱理他了。好不容易有个给他脸的小舅舅,自然就奋不顾身地爬过去,开始折腾。 那小元宝也是个不认生的性子,两人宝宝很自然地玩在一处,咿咿呀呀地用婴儿语交流着。 小猴哥已经会说话,看着元宝吐出泡泡,就含混不清地说:“泡……”而且还重复了好几遍。 元宝傻乎乎地看着他,也跟着小猴哥一起乱叫。重复得多了,竟然真就给他说出话来。 一时间,马叔听见儿子会说话了,都高兴疯了。 刚好这时谢三走了过来,下意识就想教育他们家小猴哥哥,对元宝小舅舅要懂礼,可不许打人家。 小猴哥哥早就习惯他爸爸了,见谢三要抱他,就拍了怕他爸爸的大手,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叫着。“爸,爸……” 似乎是想让谢三赶紧走开,不要打扰他们玩耍。 元宝正乐得模仿他大外甥,于是也跟着小猴哥冲着谢三叫道:“爸……”还摆着手呢。 马叔看到这里,赶紧把他小儿子抱了过来。 他心里既是高兴,又有些无奈。他儿子小元宝不到一岁就会叫人了,可却叫得不是他这个亲爹,而是谢三这个姐夫。这实在让人有些尴尬。 这时,许母端着菜出来了,马叔赶紧对她说: “秀兰,你快来看看咱们家元宝吧,被女婿家的小猴哥带得会说话了呢。” 许母一听,也忍不住高兴起来。她放下手里的盘子,就走过来抱孩子。可是,她再怎么诱哄小儿子叫妈,那娃却只是看着小猴哥哥,就不再叫人了。弄得许母一点办法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董香香也端菜出来。她一见到小猴哥哥和元宝都有人抱着,就他们家猴妹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玩着元宝的布老虎。 一时间,董香香都快心疼死了。于是,连忙也上前抱抱小猴妹妹。 小猴哥哥在爸爸的怀里也不老实,一看见妈妈就急眼了,他不断地向董香香伸着手叫妈。 元宝已经习惯跟他大外甥学说话了,一开始还咿咿呀呀地,后来真就叫出“妈”来了。 许母心里特别激动,抱着儿子就给了个香吻。 小猴哥哥见元宝小舅舅被亲了,他也知道爸爸是不会亲亲的,只会冷着脸教他要懂礼。于是,更加兴奋地冲董香香挥手,叫妈妈。 他其实很想跟小猴妹妹换个人抱抱。 偏偏,小猴妹妹一向不给他面子,见他要抢妈妈。于是,也开口清清脆脆地叫了声。“妈。” 董香香听见小姑娘居然会开口说话了,而且叫得还是她。一时间,心里都美疯了。抱着小女儿就亲了两下。 虽然迟了三个月之久,猴妹妹终于开口说话了。 谢三也特别高兴,两人干脆换了宝宝。小猴哥哥终于也算得尝所愿,妈妈特别高兴地也亲了他两下。 小猴哥哥再转头一看,他爸爸抱妹妹的时候,跟抱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也不说什么要懂礼了,这叫一个和颜悦色,温声诱哄着猴妹妹叫爸爸呢。 猴妹妹终于给了爸爸一个面子,也清清楚楚叫了一声“爸”。 谢三高兴地也亲了亲她的脸。小猴一看他这样,很难过地哭了出来。 他一哭带的小元宝也开始哭了。一时间,房里乱作一团。 没办法,董香香只得抱着猴哥哥过来,叫谢三也亲亲他儿子。 谢三却沉着脸说道:“男孩子将来要顶门立户的,怎么能这样娇宠他?他一哭,我们就如他心愿,将来他指不定多任性呢。” 谢三说着,就把猴哥哥又抱了过来,干脆就抱着他去客房里训话去了。 也不知道谢三到底是跟他儿子说了什么。反正,在抱出来的时候,那小猴哥哥又变成了小孙悟空,也不再哭了,反而咿咿呀呀的,高兴得很。 众人看了谢三带孩子这样纯熟,不禁心里暗自佩服。 许母曾在董香香信里看过,谢三帮着看孩子的事,此时真正见到了,才知道董香香写得都是真的。自然也为董香香嫁了一个这样贴心的丈夫感到高兴。 倒是坐在一旁的许国梁,看见猴哥哥和猴妹妹的小袜子,不禁有些好奇。 他们家元宝就穿了一双小白袜子,可猴哥哥猴妹妹倒好,脚上的袜子还带着其他颜色的碎布。再一看衣服也是这种风格的,特别是膝盖上那块儿尤其明显。这不是打了补丁么? 许国梁忍不住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这人一向不太会说话,直接就问外甥们为什么穿带补丁的衣服。 听了这话,董香香嘴角抽了抽。她们家里的女人都以为做得漂亮,外人也就看不太出来了。偏偏碰见了许国梁这个心直口快的二愣子。 一时间,董香香实在不想开口。许母正要骂许国梁,跟他说,打补丁是怕孩子伤了膝盖。却听谢三理直气壮地开口说道: “我给孩子们看过了,两个小猴子都得穷养,才能压得住福气。” 许国梁听了这话,直接就喷出来了。“所以,你就给外甥们穿带补丁的衣服?谢三,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封建迷信果然害人不浅。” 谢三却冷哼道:“你又懂些什么?祖辈上留下来的说法,总有他的道理。小孩子家家不能恣意娇宠,不然养大之后,就成了不识人间烟火的纨绔。那是要给家里惹事端的。” 许国梁一向只有被谢三骂的份,自然也就不敢反驳他。 反倒是许母和马叔听了这话,就是心头一震,就跟被敲了警钟似的。 他们夫妻俩不惑之年,才有了元宝这个宝贝儿子。 一时间,还真是爱得不行,百般娇宠,千般溺爱,真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到小元宝面前。 直到亲眼看见,小猴哥哥刚一岁,谢三就费尽心机地教他了。他们这才知道,小孩子不止要惯着还要约束。 一时间,马叔那种父亲的责任感一下就出来了。 后来,马家就变成了马叔扮黑脸,在大是大非上面教育孩子。许母则是扮白脸,可劲疼孩子的同时,也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当然这就都是后话了。初二在娘家吃了午饭,当天下午,董香香和谢三就抱着两个宝宝一起坐车回家去了。 离开的时候,小元宝和小猴哥哥还哭了一通。 母亲们只得把他们各自抱开了。 回家的路上,还算顺利,小猴哥哥折腾了一天,终于累得睡了。小猴妹妹一贯是个安静的,后来也跟着哥哥一起睡了。 等他们醒来时,已经到家了。 接下来的春节假期,也过得有滋有味的。 董香香放假在家,照顾孩子,也就劝谢三出去玩玩看看。 刚好那天陆洪英收到别人邀请,谢三也就跟着他一起赴宴去了。 请客的人就是陆洪英跟谢三说过的那位“倒爷”朋友。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留了一嘴小胡子。长得小鼻子,小眼睛的,还是个缩塞。 那人大概真是赚了不少钱,出手特别阔绰。一出手就在国营饭店里点了一大桌子酒菜。他显然是很看重陆洪英,就笑着说道:“吃呀,别客气。我还真没想到陆老弟你还特意去学开车了。这样刚好,不如你以后就跟我一起这倒腾这汽车吧。正好去年的时候,从苏联引进了拉达汽车,就跟那火 柴盒似的,卖得特别好。现在很多有钱人都愿意买它坐私家车,我也因此赚了不少的钱。只是我这脑子实在不太好用,也没想着学学开车。倘若陆老弟愿意过来帮忙,一定如虎添翼。” 陆洪英一向很相信谢三的判断,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谢三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也就没接小胡子的口头邀请。只是避重就轻地说道: “我跟胡哥不一样,我这拖家带口的,也就先混口饭吃罢了。还是要求个稳。不然我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怎么办好。” 那小胡子就笑着说:“哪里像你说得那样危险?这都改革开放了,谁还不倒点东西呀?都是些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反正谁胆子大谁就发财呗。陆老弟,你看上去可不像这么胆小的人。” 陆洪英连忙摆摆手,表示他早就过了年少轻狂的年龄。 小胡子又避重就轻的吹嘘了一番倒卖汽车的好处,又对陆洪英许下了不少诱人的条件。 可陆洪英心里却明白,小胡子也就嘴里说得好听。 倘若他将来要是出了什么事,这小胡子肯定第一个跑路。也就谢三这个发小兄弟,会帮他照顾老母亲和年幼的弟妹。 所以,陆洪英只是一边喝酒,一边跟小胡子打太极。 任由小胡子把牛吹上天,他就是不动心,也不接他的话。 小胡子心里暗自着急,面上也已经带点出来,一转眼球就看见在一旁作陪的谢三了。 谢三看上去就像是过来蹭吃蹭喝的,偏偏他吃东西的时候斯文又有礼,吃东西的速度却并不慢,而且专门夹好菜贵菜吃。 一边吃,谢三心里还盘算着,这家饭店厨子的手艺真不错。过几天,他就带媳妇过来吃。 一时间,小胡子就觉得谢三这人又馋又没出息,只是长了一张像模像样的脸罢了。于是,就开口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是做什么买卖的?对我这汽车买卖感兴趣么?” 他原想着拉拢一下谢三,好让谢三帮他劝陆洪英几句。 却不成想,谢三头也不抬地说:“就在家带带孩子,顺道看看家里的小卖铺。汽车是你们这种财大气粗的人玩的。我这种小民还是老老实实在家买糕吧。”小胡子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撇了撇嘴,有点不屑地说道:“大丈夫志在四方,整天窝在家里又成什么样子?再说了,这汽车便宜的也就一万,贵的也就三五万,又算得了什么大买卖?改革开放了,只要有胆 子,够爷们就能赚到大钱。” 谢三听了他话里的讽刺,倒也不生气,甚至眼皮都没抬,就随口说道:“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言下之意,你连修养都不到家,又吹哪门子牛逼呀? 只是小胡子没念过那么多书,自然听不出谢三的反讽。这时,反而是小胡子带来的朋友少白头咧嘴笑道: “谢三爷,您也不必太过自谦了。您在古玩行当里的地位,谁还不知道呀。怎么着,您有没有兴趣,跟兄弟们一起出京城去做一笔大买卖呀。” 这少白头大约三十五六岁,他也是倒爷,只不过做得是古玩买卖。他自然知道谢三爷的底戏。 坊间人都说,只要是书画,谢三爷从来不打眼。这少白头做古玩也就是连蒙带骗,他当然想跟三爷这种专家套上关系。 他是打定主意,只要谢三这次肯跟他们出去,就给谢三占大头,他也认了。 而且,这一旦套上关系,以后还愁得不到好处么?可惜他一心讨好谢三,谢三却不吃他这套。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白爷您客气了。我真的在家开小卖铺了。我那两孩子刚出生,我给自己算了一回,近一二年,实在不宜四处乱跑。不然恐怕会有血光之 灾。”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是阴沉沉的。听得少白头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谢三爷又把话说死了,他们也不好继续劝下去。 没办法,这顿饭因为这个迷信的谢三,该谈得事情都没谈成。又喝了几杯酒,陆洪英就起身带着谢三告辞了。 等他们两兄弟走后,那小胡子忍不住啐道:“呸,什么做古玩的谢三爷,这么迷信,怎么去倒腾那些墓里的东西呀?” 少白头就劝他:“兄弟,你可别小看人家。这谢三虽然神神叨叨的,可架不住他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呀。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没事千万别去惹他。谢三后台很硬,之前有位港商想找人暗算他。谢三根本没上套不说,反倒是那港商被整的跑回港岛去,再也没在京城地界露过面。所以,胡兄弟,谢三这人再怎么样,咱们也惹不起。你心里想得那事还是 算了吧。” 小胡子听了这话,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又问道:“这谢三当真这么厉害?那陆洪英咱们还能再找他么?陆洪英这人在道上混得可开,而且人脉广,消息非常灵通。他要跟咱们合作,咱们只赚不亏。” 少白头叹了口气,说道:“这只能暂时先放下了。” …… 另一边,回家之后,谢三就陆洪英带进了书房。 续好了茶之后,谢三就对陆洪英说: “这汽车的买卖,你还真是做不得。刚才我一看,那两人面相都不太好。那小胡子面相刻薄,一看就薄情寡意之徒。再说那少白头,也是一副短命相。跟这两人合作,你前途堪忧。”陆洪英一听这话,差点把茶喷出来。“好你个谢三,你可越来越迷信了。咱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别总是带拉着说什么命不命的?看你把我那干儿子干闺女整的,明明是挺好的孩子,你偏偏要叫他们小猴崽子 。还给孩子穿带补丁的衣服。你这狠心的爹,干得可真是人事。” 谢三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冷哼了一声,又说道:“你爱信不信。不管怎么说,今年先稳稳,别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然,就买辆车,自己弄个牌照就完了。” 陆洪英却说:“我弄什么汽车呀,蹬三轮就挺好的。你别没事找事。” 谢三想了想,却开口道:“不然我买辆那小胡子说的拉达汽车来。平时给你开着赚钱,逢年过节,我要用的时候,在开过来用。” 陆洪英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发懵,他连忙问道:“三儿,你这是当真的?你这是想什么呢?脑子长包了是吧?” 谢三却说:“过春节时候,我和我媳妇带着两孩子坐公共汽车去昌平探亲,实在有些不太方便。我那时就想,还不如先学学开车,再买辆车,出去也方便些。” 陆洪英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这事你跟你媳妇商量了么?三儿,你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完了,别竟瞎折腾了。” 谢三却一脸镇定地说:“不用商量,我媳妇听我的,我们家大事都是我做主,钱也是我来管。”“……”陆洪英嘴里没出声,心里却想着,谢三我听你在瞎吹。看你回到家,看你媳妇怎么收拾你。让你小子继续来劲。 第99章爱情 结果出乎陆洪英的意料之外,谢三买车这事,董香香还真没反对。 只不过,最后还是陆洪英拒绝了,他暂时都用不着车。可谢三却打定主意也要去学开车了。 这年头,学开车是比较麻烦的,学车的人比较少,驾校也比较少。大多数都是单位送过去培训的。有些人甚至还因为学车,还调换了岗位。 而且,学习时间长,学费也贵,比普通人一年工资还要高。不过,谢三一想着将来可以开车带着一家老小出去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学开车。 没办法,陆洪英就托人,在自己那驾校帮谢三也报了名。 在驾校里,他们都认识了几个师兄弟,陆洪英性子豪爽,很快就把两帮师兄弟聚在了一起。 这些师兄弟都特别刻苦,有人每次要骑一个半小时的车,去驾校报道。这也打击不了人家学车的热情。 而且,最开始学得不是开车,而是汽车原理。 谢三心里觉得,看书这事自己在家就学了,用不着总是往驾校跑,不过,看着那些师兄弟都那么用心,他也耐下心思跟着一起学了。 陆洪英了解他性子,两人凑在一起聊天时,就劝他。“你还别小看这些汽车原理,基本上学会了那些,自己都能组装一辆汽车了。” 谢三讽刺道:“照你这么说,咱都不用买零件,自己装就完了。” 陆洪英顿时就觉得无话可说,也懒得再理他了。反倒是,谢三又对汽车原理多上心了些。 后来,陆洪英正式通过了考试,成为了实习司机,也不能独自开车上路,需要找师傅继续带他。一年后,他才能算是正式司机。 有位很讲义气的师兄,知道陆洪英的事,就帮忙找了一位师傅带他。 那位师傅也是个胆大的,正谋划着开家私人出租车公司呢。就把师兄和陆洪英都给接受了。并且表示,学会之后,可以让陆洪英跟着他一起干。 一时间,陆洪英这连工作都有了着落。不得不说,在80年代,司机都成了稀缺高薪职业。 到了82年,似乎整个狗尾巴胡同都变得忙了起来。 谢三学车之余,还要教导孩子。董香香仍是忙着在学校里和家里两头跑。 八珍斋的小铺子有白师傅在,仍是有条不紊地经营着,又多了不少回头客。 事实上,自从上学期,董香香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张翰林摔出去之后,同学们都知道她这人表面和软,骨子里却很强硬。被逼急了,是真能动手打人的。 那些喜欢她的那些男生,也不敢在小瞧董香香了。 特别是上学期那场关于自由恋爱的大讨论,使得学校里的校风变好了些。 至少那些男生们再也不敢打着自由恋爱的名号,逼着女生就范了。所以,学校里不少女生因为这件事,都很欣赏董香香。 只不过,之前董香香总是一放学就回家,大家也无缘交往。 和董香香交往最密切的,除了班里的几个姑娘,就是宋东方和那些补习班的朋友。 从去年开始,宋东方一直很关照董香香。可能是因为性格都比较成熟冷静的缘故,随着不断地接触,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虽然不是同年同班,反而成了最投缘的朋友。 之前董香香中午下课都要回家,是因为她要给孩子们喂奶。 本来两个宝宝一出生就不够吃,董香香心里就觉得亏待孩子。所以,上大学之后,她其实并没给宝宝们断奶。一直到坚持到宝宝过了1岁,才在温暖的春天里,慢慢地给孩子们断了奶。 而且,孩子大了之后,作息也慢慢地正常起来。睡觉前,只要喂饱了,孩子也能一觉到天亮了。董香香总觉得他们家两个小孩子特别懂事,特别知道心疼妈妈。 所以,有时候,上午一直上课,下午还要上课,董香香也就不在急着往家赶了。 这样一来,她跟班里的同学们就多了不少相处的时间。接触多了,班里的姑娘们又重新把董香香当大姐看了。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就会跑来问问她的意见。 董香香本来性子就好,人也大方,还特别会安慰人。她一般能说的就多说了,该劝得也劝了,却并不干涉别人的意见。 几次下来,班里那些姑娘都挺喜欢董香香的。只是,大家也知道她家有两个宝宝需要照顾,所以并不会打扰她回家。甚至,班里有什么事,大家也会主动帮她一把。 另一方面,宋东方原本是个交友广阔的人。她有一大堆好朋友,也很值得那些朋友信赖。 只是,每次在食堂里看见董香香,宋东方总会放下朋友和同学,过来跟董香香一起吃饭。 两人总有一些共同的话题,也都聊得很高兴。 慢慢地,周围的人也就都知道了,董香香大姐和宋东方大姐是好友。 …… 一个夏季的周末,天阴沉沉的。早晨的时候,谢三带着胶皮雨衣,就骑着自行车去驾校报道了。 董香香留在家里照顾孩子,顺便照看铺子。 在客人相对少的时候,董香香突然就发现宋东方又来买点心了。 于是,连忙把宋东方让到家里聊聊。 此时,宋东方也是心里有事,正好有些话想跟董香香说说呢,所以也就跟着她进来了。 到了书房里,董香香拿了茶杯,刚想倒水给宋东方喝。 宋东方就连忙对她说:“你不必忙着招呼我,我也不渴。” 董香香只得放下茶壶问道:“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买点心了?” 宋东方抬头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叹道:“其实,我也是心烦,倒是有事想说给你听听。看你能不能帮我拿个主意。” “什么事?”董香香问道。 “其实,在1977年的时候,我曾经谈了一个男朋友,都到谈婚论嫁地步了。全国恢复高考了。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被这个时代毁掉了。” 说到这里,宋东方脸上漾起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我那男朋友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家庭成份并不好,工作也不顺利。他甚至没有我工资高。我那时候并不嫌弃他这些,一心只想跟他在一起。我们原本也处得挺好的。 可自从恢复高考之后,他就像疯了一样,把所有精力都用来读书学习。也拉着我一起拼命读书。 我那时候刚满20岁,就是个对人生没有规划的糊涂丫头,我并不觉得考大学有多重要。结果,你大概也知道了吧。我男朋友考上了大学,我没有考上。 那时候,我妈也曾经劝过我,最好赶在高考之前,先跟他结婚。不然,等他上大学了,再看上别的女人,我又如何是好?可我那时候没听我妈的话,我很自信,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可笑的是,他刚进了大学校门,就给我写了一封分手信。说是宋东方同志,综合各方面考虑,我们已经不适合继续在一起了。我思来想去,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分手。我还要念4年书,就不在继续耽误 你的时间了。” 说到这里,宋东方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讽刺。董香香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宋东方却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真的很爱他,非他不嫁。可考大学却成了我们分手的理由,这不是很可笑么?那时候,我突然觉得考不上大学,就会低人一等。大学生又有多了不起? 我觉得不甘心,不甘心我的人生都被高考打败。 所以,我咬着牙又参加了三次高考。我开始拼命念书。我这人笨,学不会就往死里背。 其实,我也曾考上过中专。却无论如何不想去上,我就是发了疯似的,一定要考上大学。 这些年,我家里人一直在给我介绍对象,可是我却无心结婚,而是把全部精力都用在高考上面。似乎只有考上大学,我的人生才会有意义。不然,我就是一个被抛弃,被嫌弃的废物。直到前年我考上了财经干部学院,才一扫颓败之气,又重新站了起来。我觉得我腰杆都硬了不少。我妈却总是唠叨着,说是已经耽误了花期,考上了大学又有什么用?等到我大学毕业就28岁了,到时候就 完全嫁不出去了。 这些话我是不愿意去管的,我觉得嫁不嫁人都无所谓,只要能上大学,我人生就圆满了。” 说到这里,董香香不得不打断了她的话,温声安慰她。 “谁说28岁就嫁不出去的,我母亲是前年结婚的,去年又给我生了个弟弟。她现在事业很好,马叔,我们的继父对她也很好。我妈生活得很幸福。 东方,你还是先不要这么悲观。你为人大方,性格也讨人喜欢。虽然在学校里,那些年龄小的男孩子可能不懂得欣赏你。可是等到毕业之后,去工作了,你肯定能遇见合适你的缘分。” 董香香实在太过温柔了,让宋东方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把董香香当成好友,愿意对她袒露心声。“其实你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才会慢慢改变我偏激的想法。认识你之前,我总觉得大学会成为幸福的阻碍。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怀孕了。那时候,我还曾经想过,你成绩那么好,大概会打掉孩子, 继续考大学吧。 可你并没有,而是选择先把孩子生下来。那一年,你没参加高考。然后,我就猜想有了孩子的拖累,你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你也是个失败者。 可我没想到,一年后,你偏偏又重头再来,还考上了大学了。在学校里见到你的时候,我也觉得你的婚姻未必能坚持多久。 很多情侣上了大学,就会离婚分手。去年的时候,你一天到晚忙碌得像个陀螺。学校里又有不少男生喜欢你,甚至有人公开向你示爱。你却一步不肯后退,坚决地维护着你的家庭和爱人。 那时候,我就特别想问,董香香,你到底图什么呀?你要能力有能力,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离开谢三你会更加幸福吧?可你为什么还是要跟他一起?” 董香香看着她,很平静地说道:“因为我很爱他,我爱我丈夫。人生那么漫长,我一定要有他陪伴才行。别人再怎么出色,或者他们有多喜欢我,都与我无关。” 听了这看似无情实则多情的话语,宋东方完全呆住了。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这么说,还是不够爱吧?说到底,我们当年会分手,只是因为不够爱彼此。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爱我。而现在我好像也没有那么爱他了。” 董香香趁机给倒了一杯茶,推倒了宋东方面前。她也不在说什么,只是等着宋东方自己缕清楚自己的感情。 宋东方并没拒绝,她握住茶杯,过了一会儿,才又镇定了下来。她喝了一口茶,那茶的味道是很淡的,喝在喉咙里却值得细品回味。 宋东方突然发现,眼前的董香香其实很像这杯茶。她看起来普通却又平凡,总是忙忙碌碌的。可是,细品下来,她的日子比所有人都过得有滋有味,精彩纷呈。 一时间,宋东方心里多了几分羡慕,她也忍不住想要找个很棒的男人,开始一段崭新的恋爱了。 “如果说,我继续对生活充满热情。那么是不是也会有人发自内心的爱上我?”宋东方突然开口问董香香。 董香香想了想,才回道:“大概吧,女人总要先学会爱自己,才更值得别人爱吧?” 听了她的话,宋东方忍不住笑了起来。 “董香香,我其实已经想明白了。我那位前男友知道我考上大学了,就经常跑来我家里,想要跟我复合。他以为我是为了他才拼命考大学的。又被我的痴情感动了。 我却知道,他在大学里已经先后处了两个女朋友。他自己说,正因为跟那两个女朋友交往过,才知道我是最适合他的人。 我妈也劝我,抓住这个男人就算了。也就他不嫌弃我年纪大。不然,错过了他,以后说不定真就嫁不出去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左右摇摆。直到刚刚,我才下定了决心。我不要那个男人了。就算将来我嫁不出去,我也不要他这么恶心的男人。” 董香香听了这话,就皱着眉头说:“你怎么会嫁不出去?你的下一个男人肯定会更好。” 宋东方听了这话,只是痴痴地笑起来。然后,又对董香香说,“其实,我早就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之前我觉得自己不好,很自卑。现在,我突然决定试试看。” “什么样的人?”董香香问。 “还是个秘密呢。我又没追到,就先不跟你说了。不过,董香香你一定会支持我吧?”宋东方有点紧张地看着她。 董香香沉吟了一会儿,才很严肃地说:“只要对方不是有了妻子了,我就支持你。” 宋东方听了她这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埋怨道:“好你个董香香,把我宋东方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会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么?” 董香香揉着脸,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东方,我祝你幸福。” “我会的。”此时的宋东方就像从束缚中释放出来似的,整个人都充满了别样的光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宋东方就说还有事情要做,要走了。董香香就往外送她。 出门之前,宋东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要去做什么?” 董香香很自然地接话道:“不是忙着去追求男朋友么?” 宋东方听了这话,忍不住喷笑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蔫坏蔫坏的,什么话都敢说是吧?看不出来,董香香你脸皮居然这么厚。” 董香香也笑道:“不是你问我得么?怎么反过头来又怪起我来了?” 董香香太过直白了,宋东方也拿她没办法,只得正色说道: “那个人很喜欢你家做的传统点心。怎么样,你支持一下朋友的恋爱吧。以后,我来买点心,你给我打九折吧?” 董香香却说:“九折干嘛,我直接给你打八折。而且,我在的时候还额外送,怎么样?” “那我可就厚着脸皮接受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院子外面走去。董香香一直送宋东方走出胡同口,才回家来。 到家之后,董香香就发现谢三哥已经回来了。她也回到屋里去看孩子。 这一看只见谢三哥两颊微微发红,只顾着抱小猴哥哥,也不转身去看看她。 一时间,董香香还以为三哥这是怎么了。就忍不住凑上前去看看他。 只是随着她的靠近,三哥的身子反而显得更僵硬了。 董香香心里也就猜出来点什么了。她一转身先把小猴妹妹抱起来。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问道: “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她这一问,谢倒有点怒羞成怒了,就埋怨道: “你也真是,怎么对谁都那么说呀。你喜欢我,是咱们两口子自己的事。哪有你这样巴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你那好朋友也说你是个小厚脸皮吧?” 董香香这才知道,三哥不小心听见她的表白了。这又是在害羞了。 这可真是,他们都结婚了,孩子都一岁多了,三哥还这么害羞,这么别扭,这真的合适么? 只是,他这副又正经又害羞的模样,实在让董香香心里有点痒痒。 于是,她干脆就靠过去,很无赖地说道:“我就是你喜欢你喜欢得不行,为什么不能对别人说呀?” 说话的时候,她的呼出的气都喷在了谢三的脖子上。夏天穿得衣服又单薄。 一时间,谢三的脸就更红了。他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他们家小媳妇了。 “这还当着孩子面呢,你这个当妈的给我严肃点。”谢三这话虽然说得很有气势。可是,在配上他的红脸红耳朵,就有点好笑了。 董香香很配合地后退了一步,才一本正经地说:“那不然等到孩子都睡了,咱们夫妻俩再聊聊关于咱们自己的,不正经的事?” 说完,她就抱着小猴妹妹出去了,留下谢三抱着小猴哥哥,脸上继续发烧。 小猴哥哥还忍不住打了谢三一下,嘴里说着:“爸爸,笨!” 一时间,谢三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不行,晚上,他必须好好教育一下他们家小媳妇! 她总是这样肆无忌惮地对他耍无赖,都把孩子教坏了。 谢三一边想着,忍不住帮着媳妇补救了一下。又跟儿子念叨一番礼仪常识。 可怜他家小猴哥刚一岁多,又能懂些什么? 那娃实在烦了他爸爸,又一巴掌糊在谢三的脸上,说了一声。“傻,爸爸!” 谢三被儿子气得不行了,小猴崽子简直就是在挑衅。看在他少不更事的份上,也就不跟他计较了。然而谢三心里却决定,等小猴哥三岁加倍教他背书。 …… 这天晚上,谢三和他媳妇果然互相教育了一通,又探讨了一些关于他们自己的不正经的话题。 事后,谢三一想,其实也怪不得香香这么逗他。 他们本来就是少年夫妻,在最甜蜜的时候,香香有孩子了。之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夫妻俩又开始围绕着孩子过。 虽然,偶尔也有相亲相爱的时候,可是到底却都是浅尝即止。 现在,董香香也给孩子断奶了,宝宝的作息也规律了。小媳妇自然是准备重新开始跟谢三,过没羞没臊的夫妻生活了。 她这么很突然地,莽莽撞撞地冲过来,一时间把谢三逗得够呛。 只是,细想想,这事好像该由他这个丈夫起头吧?他家小媳妇却先对他发起进起信号了。这事还真让谢三格外酸爽。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再辜负她了。 第100章1982年1 整个1982年,外面的世界不断地变化。然而,狗尾巴胡同里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谢三仍是在学汽车理论,仍是一天到晚都盘算着,该怎么教育孩子;董香香也仍是学校和家里两头忙和。 只是,自从上次董香香故意挑拨了谢三之后,谢三就像突然开了窍似的。 每天早晨,打开房门之后,那人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总是板着脸,一副端方有礼的做派。可是,一到晚上,关上了房门,那人就放开手脚,撩拨起他媳妇来。 董香香那边也是个不禁撩拨的。两人又都正年轻,感情又是真好,所以就肆无忌惮地过起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关起房门,两人在怎么闹都无所谓;只是一但打开房门,谢三总是绷紧自己的面皮,绝对不会失礼,也不会特别跟董香香亲近。他自己这副做派也就算了,私底下还不忘教育董香香。“咱们这是闺房乐趣。私底下夫妻感情好就得了,你又何必张扬得众人皆知?明明是关起门的事,你非要打开窗户说,那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招惹别 人嫉恨罢了。” 董香香算是明白了,三哥这么一大套话,实际上,就是让她小心行事,禁止无缘无辜跟外人秀恩爱虐狗。 细想想,80年代的风气的确是保守了点。大家都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讲究秀恩爱。 可是,倘若真等到了2000年以后,大家可以光明正大谈情说爱的时候,董香香自己都快变成小老太太了。到时候,她再一天到晚拉着自己的丈夫秀恩爱。那可不就更像是作怪了。 想到这些,董香香心里还挺郁闷的,就忍不住随口堵了谢三一句。“开门之后,都不许我说,关门之后,我在给你红袖添香?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谢三看了她一眼,眼皮都没掀起,就一本正经地反驳她。“明明都是我在帮你磨墨,我在给你倒茶,我在伺候你写字。我给你红袖添香还差不多。偏偏你还总是不知足,动不动就犯懒,找各种借口不肯好好 写字。话说回来,香香,你的书法还真是又退步不少!” 董香香听了这话,抽了抽嘴角,反问道。“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这写字就是一辈子的追求爱好么?” 谢三却撇撇嘴,一脸嫌弃地说:“练字也如逆水行舟,你这样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辈子也没个长进。你倒是给孩子们做个榜样才好。总不能将来让他们也写一手烂字吧?”董香香实在有些气不过。论嘴上功夫,她永远都说不过谢三。倒不如发挥自己的优势,直接扑将过去,把这人狠狠教训一通。反正,这也已经关上房门了,用不得顾忌其他。董香香心里想这,也就马上开 始行动了。 谢三在慌乱中还不忘扶了她一把,嘴里还难道着:“你这是又想干嘛?” 董香香理所当然地说:“不是你说得,关上门之后的事,就在床上解决吧。我不服气自然要在床上解决你。” 谢三也不制止她的胡来,带着几分无奈地骂道:“你又乱来,这还早呢,胡闹个什么劲。” 只是,偏偏他那声音又沉了几分,还带着些许的沙哑,刺得董香香耳朵根直发痒,只想身体力行地好好收拾这个闷骚的男人。 他不是说闺房之乐么?董香香自然要好好体验一番这鱼水之欢。 谢三一个大男人自然也不会甘心落于下风,于是两人关起门果然闹了起来。 家里的长辈们早就习惯这对小夫妻偷偷恩爱了,他们一贯都是装聋作哑的,故作不知道罢了。 …… 因为实在是忙,孩子又小,所以董香香也不能经常回昌平看望母亲。两人只能电话里联系。 许母在跟董香香打电话时,偶然说起许国梁。许国梁大学毕业后,选择继续留在母校读书深造。他也考上了研究生。 去年的时候,许国梁已经跟徐璐媛和平分手。现在,好像又谈了个新的对象,是他的同班同学。 这个新对象长得并不没有徐璐媛那么招人,却和许国梁性情相投。 两人都很斯文气,那姑娘性格也不张扬,他们甚至还不算正式恋爱,也就是很单纯地一起谈谈诗歌,说说文章,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 许母却说,她看得出来这一次许国梁对那个姑娘很用心。同时,许母心里也觉得,这姑娘比那徐璐媛靠谱多了。 偏偏,许国梁那边以他们还在读书为借口,并不打算让母亲和那姑娘见面。 所以,许母就想让董香香有空的时候,帮她先去看看那姑娘人品到底怎么样? 倘若,那姑娘真的不错的话,许母就想先把他们俩的事情定下来。 不然等到他们毕业,两人都二十七八了,就成了大龄单身了。许母现在只求许国梁别再招惹是非了,就踏踏实实过日子就罢了。 董香香已经很久不关注许国梁和徐璐媛了。谢三倒是知道的消息多些。只是他也明白董香香不待见许国梁,许国梁和徐璐媛又总是分分合合的。谢三也懒得在董香香面前提起这些事。 董香香乍一听说,许国梁另外交了女朋友,心里很是惊讶。 她都没想到,许国梁和徐璐媛居然这么早就分手了?他们不是那样相爱,闹到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 结果,这都没有别人在他们中间拦着挡着了,这两人反而就这样分手了? 他们的幸福来时天崩地裂,如同台风海啸;走时却像一阵风,又急又快,还悄无声息,甚至不为别人所知。到底只能维持三年光景。 一时间,董香香突然觉得命运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电话里,她随口答应了母亲,有时间会去看望许国梁那位新交往的女朋友。许母这才安心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董香香就把许国梁有新女朋友的事,跟谢三说了。 谢三听了却不以为然,只是淡淡地开口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听说,徐璐媛又找了个外国男朋友,她大概是想出国深造。这一二年,她一直在当导游,外语也好,又总跟外国人接触,眼界早就不大一样了,心思也大了,自然就看不上许国梁的那 些臭毛病了呗。 再加上,他俩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不太一样,两人总是因为一些小事争吵闹分手。这吵得多了,感情自然也就冷淡了。分手也是在自然不过的了。” 谢三决口不提,春节时点,他又拨许了国梁的事。 董香香细想想,觉得三哥说得有理。 她结婚这几年,许国梁变化真的很大。她好像真的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待他了。 而且,董香香日子过得这么好,跟谢三在一起的生活,每天都很幸福。 很多事情都跟她“梦里”的轨迹不太一样。 董香香也没有因为许国梁受到什么伤害。 所以,她并不想因为那些没发生的事,就把心思都用在防备和记恨别人上面。她顶多就是在私底下,有些反感许国梁,有些提防徐璐媛再来作妖罢了。 在跟谢三商量之后,两人还真抽空去看望了许国梁。 许国梁见到妹妹和妹夫两口子特意来探望他。心里自然是很高兴。他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又在谢三的提醒下,叫上他那位新朋友梁冰,四个人在一起吃了一顿午饭。 董香香细细一打量,这才发现许国梁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简直跟她梦里判若两人。 梦里,许国梁名声都坏了,也没机会继续念研究生,只是草草分配了一份工作。 之后的三十年,许国梁实际上都有些郁郁不得志。 而此时,她眼前的许国梁却有了很大的改观。他不靠家里女人供养,通过打工和写稿赚钱,积累了不少文人的自信,也多了些许傲骨。而且,被谢三教育得,多少也有了男人的担当。 现在的许国梁长相也好,骨子里虽然固执,却有了些许大丈夫能抗事的姿态。 他这样子,自然也讨得了女朋友的喜欢。 再说许国梁的新女朋友梁冰,还真和徐璐媛是南辕北辙的两类人。梁冰这姑娘就属于秀外慧中的那种人。 她带着一副黑边眼镜,一看就受到过很好的教育,整个人都斯斯文文的,也很有礼貌。同时,她骨子里却又带着一种固执。 她虽然也会听许国梁的话,也会在外人面前,给他留下三分颜面。 只是,倘若许国梁做错事,会做错决定,她也会很快指出来。她并不惧怕跟许国梁辩论。真辩论起来,许国梁也未必能说得过她。 这样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反倒跟董香香特别投缘。 而且,梁冰跟徐璐媛还不一样,她是个看得开的明白人。并不会因为家里曾经给许国梁和董香香订过婚,就把董香香当情敌看。 现在董香香都嫁人了,丈夫又疼她,她也过得那么幸福。梁冰自然跟着许国梁一起,直接就把董香香当小姑子看了。 董香香也乐得把梁冰当嫂子看待。只说,以后哥哥就托她照顾了。梁冰虽然害羞,却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第101章1982年2 1982年大概是个很适合恋爱的年份。 不只是许国梁交了新的女朋友,董香香和谢三关起门来,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董香香突然就发现,周围的很多人都开始恋爱了。 在学校里,宋东方还是一有空,就喜欢跑来找董香香吃饭聊天。有时候,她也会跟董香香透露一些恋爱的小细节。 董香香慢慢就知道了,在宋东方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对方似乎还有几分顾忌,就没有直接接受宋东方的心意。 不过,宋东方对此却很有信心。她相信那个人也是喜欢着她的。就像董香香说得那样,她想做个爱自己,同时也值得别人爱的人。 与此同时,宋东方的嘴巴又是非常紧的。她从没说起过,她爱着的人到底是谁?董香香也从来没有问过,反而总是称呼那人是东方的“神秘恋人”。 宋东方听了这个有点浪漫的称呼,总是笑得开心又甜蜜。看得出来,她现在的状态很不错,新的爱情又给她重新注入了新的活力。宋东方倒也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一定嫁不出去了。 董香香也乐得看见朋友这副精神的样子。 …… 另一方面,在家里,陆洪英自从跟着师傅实习以后,也算稳定了下来。等到他正式司机的执照下来,将会从事这年头最有前途的工作——出租车司机。 这时候,有些人看着陆洪英已经算是不错了,就开始帮着他张罗介绍对象。 陆洪英其实并不想结婚,只是为了让母亲放心,他还是会跑去相亲。 可实际上,陆洪英还不算是个正式司机,就算介绍人说得再好听。两人见面之后,那些条件好的姑娘,一听说他有案底,也就都找借口提前离开了。 那些条件不好的,二婚的,长相欠佳的,陆洪英又看不上人家。他这人一根筋,打小就惦记着娶个漂亮媳妇,不然,那时候也不会一直跟徐璐媛纠缠不清。 相亲的次数多了,受到的打击也多了。陆洪英也就更能认清事实了,他结婚的心思也就更淡了。只是,他妈那边还苦哈哈地等着抱孙子呢。 陆洪英心里苦,一看见母亲失望的眼神就发愁。所以,他经常在相亲后,跑过来找谢三喝茶聊天,顺便抱怨几句。 “三儿,我倒觉得一个人过挺也好,无拘无束的,反倒是更自在些。跟我相亲的那些姑娘,一个个的眼高于顶,我又何苦再跑去受那些闲气呢?”谢三也知道他心里烦,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茶,又劝他道。“你这话就太过了。肯定有好姑娘眼睛不瞎,会放弃成见,喜欢你这样的爷们。再说了,你去相亲不是为了让你妈放心么,就当走个过场。你妈这些 年苦熬着,也不容易。”陆洪英也知道谢三说得有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我也不能总这么相亲下去吧?我都成了那菜市场上,那被挑剩下的大白菜了。至于么,我又不是非找媳妇不可。我妈等着将来小二结婚,给抱大 孙子就是了。何苦继续这么逼我?” 谢三垂下眼睛想了想,对他说道:“不然这样吧,我去劝劝大妈,等你正式当了司机,赚钱也多了,条件也好了,到时候,或许就有条件好的姑娘愿意嫁你了。” 陆洪英拿起茶杯,豪爽地喝了一杯茶,这才点头道:“好,你去说吧,能拖一段时间就先拖一段时间,实在拖不了,我在继续去相亲就是了。对了,三儿,有件事我还真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谢三挑眉问他。 “想起这事,我还真得夸夸你,谢三,谢三,你可真是越来越神棍了。没想到,还真被你说中了。”陆洪英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细细地打量着谢三。 明明就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那张脸。这人终日里总是绷着那张好看的面皮,为人古板,又喜欢穷讲究。结婚后,媳妇贤惠温柔又漂亮,一儿一女两小猴也特别可爱。 按理说,这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的,可谢三怎么就越来越神叨了呢?也不知道是真算出来的,还是猜出来的?反正,现在陆洪英是彻底服气了。好像只要听了谢三的话,他就总能避开危险似的。 谢三见他不说话,就皱着眉头骂道:“你卖什么关子呢?有话还不赶紧说。” 陆洪英心想,果然是他想太多了。这谢三就是个凡夫俗子,专职在家看孩子,哪有那么神呀?大概也就是被他蒙中得吧? 想到这里,陆洪英才又开口道:“我也是偶然间听别人说了一耳朵。之前,一直想找我一起做汽车买卖的小胡子和那少白头。最近,可都被抓进去了,家产也被没收了,都是投机倒把罪。 小胡子去年那么得意,冰箱和彩色电视都搬回家了。结果,一转眼他就出事了。还好我当初听了你的话,没去跟他瞎折腾。不然这次我也要折进去了。” 说到这里,陆洪英不禁有些唏嘘。不得不说,这次谢老三又救了他一命。 谢三听了他这话,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本来今年就严打。这时候,再顶风作案,可不是就被抓进去了么?” 陆洪英摇头道:“只是谁能想到这风向说变就变呀?” 谢三却沉声道:“可不是说变就变,今年1月的时候,上面就下达了通知。4月的时候,又有了相关文件。所以说,英子,你以后有空多看看新闻,没亏吃。” 陆洪英听了谢三这话,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你这都是哪来的习惯呀?该不会专门找文件和条文分析吧?谢三,你可真是够了。” 谢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多关心一些国际民生大事的新闻,多看看相关法令政策,咱们怎么也不会吃亏的。” 谢三可不打算告诉陆洪英,他媳妇有个爱好就是研究各种政策新闻。不止看新闻联播,还定了好几份报纸。经常把报纸上的消息剪下来跟他讨论。 董香香是铁了心,要把那些条文都掰扯清楚,研究明白了。作为她丈夫,媳妇想不明白的事,谢三自然要帮她弄明白。于是,谢三也没少在这上面花心思。 慢慢地,这都成了他们两口子的另一个闺房乐趣了。 谢三自然也不能把这事摊开了跟陆洪英说,只是一再提醒他多看新闻。 可在陆洪英看来,谢三是越来越神叨了。 他跟谢三聊完天,也就准备回去了。在院子里,正好遇见了常薇薇。 常薇薇已经放暑假了,自然每天都来铺子里帮忙。陆洪英看见这丫头,心里还挺高兴,就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怎么着,你期末考试成绩不错,有没有想要的礼物。跟叔叔说,叔买给你。” 常薇薇却冷哼了一声。“我自己能挣工资,还要你买?” 明明早晨的时候,这丫头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到下午就开始跟他甩脸子耍性子了? 一时间,陆洪英闹了好大的没趣。当着人面,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得先会家去了。 他走后,常薇薇只是闷着脸,埋头干活,也没再言语。 不得不说,17岁的常薇薇正式进入了叛逆期。只不过,她的叛逆只针对陆洪英一人,对别人倒仍是礼貌和善的。 只有陆洪英,她很早就不叫叔叔了,总是很没规矩地“老陆老陆”地喊着。到了现在更是过分,有事没事就跟老陆发一顿火。 陆洪英已经习惯这小破孩耍性子了,也懒得跟她计较,就总是哄着她,让着她。只是,他永远都不知道,常薇薇到底在气什么?永远都像哄孩子那样哄着她。 偏偏,他越是这样,常薇薇越是生气。 …… 董香香到底是心细,一来二去,也就看穿了常薇薇的心思。她倒也没自作主张,去给那两人牵线搭桥。只是在晚上关起房门的时候,忍不住跟谢三哥提起了这两人的事。 谢三听了这话,就忍不住提醒她。“这事你可别上赶着去管。陆洪英根本就把常薇薇当女儿,当亲妹子在养呢。他面上豪爽大气,实际上,心里别扭着呢,肯定过不了那道坎。他根本就不敢对常薇薇动那种心思。一旦有人挑明,他肯定就远 远躲开了。所以,倒不如先放着这两人,让他们继续磕磕绊绊的相处下去,那倒还好些。” 原来,谢三也早就看出常薇薇的心事了。他觉得常薇薇到底还是太孩子气了,既不够成熟,也不够稳重。也就只会用些幼稚的小手段,反复试探陆洪英罢了。 谢三也曾想过,这样的两个人不止年龄有差距,而且各方便似乎都有着代沟。 只是,常薇薇到底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陆洪英,也愿意跟陆洪英在一起过一辈子。 别的女人可能都会嫌弃陆洪英有案底。可常薇薇骨子里执拗又叛逆,她自己年少时被名声所累,现在根本不把这些世俗的东西放在眼里。她唯一在乎地就是陆洪英对她好。再说,陆洪英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倘若将来,他真能跟常薇薇在一起。其实也算是一件美事了。 第102章1982年3 听陆洪英说完,少白头也犯了事。谢三就忍不住在行当里打听了一下。 原来整个八二年,有很多古董圈的人都惹上了官司。改革开放这几年,很多胆大的人看准古董行业是个能暴富的行当。也不顾忌什么规矩不规矩,一头扎了进来。而且为了赚钱,无所顾忌,什么都敢干。这些人虽然短时间都发了。可是,到了82年一整顿, 他们终究是落了网。 原本,谢三在书画圈子里名声也是极其响亮的,按理说也有些嫌疑。只是,在认识董香香之前,谢三这人孤傲轻狂,最不喜欢与那些不守规矩的人为伍。 只要是真正的好东西,他都会想办法先收藏起来。出手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价值。很多人也摸不透谢三的底细。 认识董香香之后,董香香宁愿自己赚钱帮他搞收藏,也不愿意让他轻易把喜欢的东西卖出去。 其中也有几次,谢三为了改善生活,置办家业,也动过卖东西的心思。可董香香总是能给他带来新的惊喜。她都盘算好了,要拿嫁妆给他置办开铺子了。所以,那次谢三也没买成。 几年下来,他也就是帮人家看看东西,品鉴真伪,并没有直接参与过古董买卖。再后来,他们一结婚就有了孩子,还是双胞胎。那时候,谢三有心结,生怕媳妇会出什么意外。于是,终日里守在家看着董香香,也懒得出去。糕点铺子里的事,他也都接管了下来。很长时间里,他几乎 是完全半隐退了。 后来,圈子里有人一问,大家都说,谢三爷现在改行卖糕点了,早就不倒腾古玩了。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人甚至都觉得谢三已经完全脱离了这个行业。 后来,有那坏心眼的人,自己出了事,就想要攀咬谢三。可公安又不是傻子,随便一查,就发现谢三还真没涉及什么古董交易,尤其这两年是极其清白的。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谢三很轻易地就避开了这次危机。只是,有那不明就里的人,就忍不住把谢三传得神乎其神。大多数人都觉得,因为谢三靠山硬,人脉广,才会躲过这一劫的。 再加上那副谢三旧时公子的做派,也唬住了一大帮人。后来,也就没人敢继续攀扯他了。 只是,私底下,关于谢三的传说特别多,陆洪英也没少拿这事跟谢三说笑。 每每谈起谢三又硬生生被人安了个不可思议的亲戚。陆洪英总是笑得肚皮疼。 谢三忍不住拿白眼翻他,随口骂道:“得了,你笑笑就得了,别没完没了的。话说回来,这帮人都是吃饱了撑的,一天到晚竟胡思乱想的。我哪里来得什么亲戚呀?”陆洪英却闷笑道:“他们愿意胡诌就胡诌去呗,反正,对你也没什么害处。他们还说,我陆洪英是这一片的老大呢。这事传得太邪乎,根本就没人敢招惹我。不过,其实细想想,自打你结婚之后,你这运气 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谢三抿了下薄唇,淡淡地说道:“可不是,我现在正赶着鸿运当头呢。” 陆洪英就笑他。“哪有你自己这么说的?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谢三冷哼了两声,也不在言语。 等到陆洪英走后,谢三越想越觉得,好像还真是那样。自从他认识董香香之后,运气就越来越好,每走一步都很顺,而且总是能避开各种危机。 所以说,当初他给董香香算的命还真是准。 两人明明都是八字不太好的苦命人,倘若不是碰到一起,都会注定一生孤老。 偏偏,他们有缘相遇,又凑成了一对,反而成了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命。 这么一想,谢三心里就不免又多添了几分得意。他和香香这婚事实在太好了,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到了晚上,关起门之后,谢三就忍不住跟媳妇自夸了一番,就说他算得有多准。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嘴里却反驳道:“明明是上天把我送到你身边,成就了咱们这段好姻缘。跟你算得命有什么关系?说实话,当初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屈服。” 谢三听了媳妇的话,嘴角抽了抽。他媳妇又开始撩拨她了,看把她牛得,也到了好好教育媳妇的时候了。 “这话也不对。是我先去了昌平先看见的你,我要是没不主动帮你解围,你能暗恋我这么久么?”谢三说。 董香香听了这话,就更是笑开了。她笑得时候,眉眼都舒展开了,还带着几分娇憨,让人看着就舒服。 谢三就喜欢她这样笑,每次一看她笑,谢三心里就软绵绵的,又有些发痒。 于是他再也不忍了,主动就向着小媳妇走来。董香香很自然地靠了过来。 董香香想,不管在那个梦里,他们两人是怎样的结局。至少今生,他们能够互相相伴,走过这辈子,这也就足够了。 …… 很快,董香香的暑假就要过去,她就要回学校念书去了。双胞胎都有点缠董香香,特别是小猴哥哥,一离开董香香就会乱叫“妈妈”,偶尔还会假哭。 一开始,董香香还真是放不下两个宝宝。 好在谢三学车已经告一段落,也考下了实习司机。除了跟着陆洪英去练车,他又开始把心思放在教育孩子上。 原本董香香去上学,小猴哥哥总是闹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嚎得特别伤心。 自从有了谢三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这娃假哭的毛病一下就改了。又过了几天,董香香再去上学的时候,她儿子居然还会跟她挥手说再见了。 一时间,董香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合着在她面前,小猴哥哥就是个调皮耍赖的小恶魔,偏偏这娃爱笑又爱卖萌的,总是惹得她格外心软,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可一到谢三面前,卖萌撒娇也就基本没用了。谢三心硬如石,一心想着遵从家规教导孩子。 有谢三在一旁镇着,这孩子居然还真就懂得守礼了。 董香香实在被弄得哭笑不得,她也知道她儿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小恶魔。于是,后来,儿子在闹,董香香直接就喊她考公来收拾他了。 当然,这也奠定了他们家以后的教育方式,董香香就负责扮白脸,可劲疼爱孩子。谢三就负责扮黑脸,从小就开始对小猴哥实行严格管教。 …… 就在董香香跟谢三一起研究,怎么养育孩子的时候。有天下午,她放学回家,刚走到狗尾巴胡同,就看见一辆小轿车停在她面前。 车门一打开,王恒就下来了。 董香香一看见这人,顿时心里就多了几分尴尬。他们家已经很久不跟这人联系了。他还跑来他们家干嘛? 董香香忍不住多看了王恒几眼,可王恒也没跟她说话,只是缓缓地走过去,又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从里面带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来。 那孩子刚好向着董香香看过来。他五官长得很好,眉眼如画。身上穿着一件毛茸茸的毛衣,整个人看上去很温暖。可他那张小脸上却始终都是冷冷淡淡的,带着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疏离。 恍惚间,董香香透过这个孩子,甚至能看到三哥七八岁时候的样子。她甚至可以肯定,三哥小时候,大概也是这样小大人一样,冷淡有礼地站在大人身边的。 这孩子实在跟三哥太像了。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就是谢家的孩子? 董香香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王恒。王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温声对那孩子说:“欢欢,这是你小舅妈,叫人呀。” 这时候,那孩子才变得温和了点,很有礼貌地叫了一声“舅妈”。 “唉,你好。”董香香根本就没办法抗拒这样一张小脸,下意识地就应了下来,脸上还带上了几分笑意。 这时,却听王恒问道:“三儿在家吧?我们今天是特意过来看他的。”其实,王恒早就打听清楚了,谢三一直留在家里带孩子呢。 董香香点头道,“嗯,他就在家呢。” 说完,她干脆就把王恒和孩子让进家里。 王恒进门的时候,刚好谢三正抱着小猴哥在院子里转呢,嘴里还念叨着耳熟能详的成语故事。 那小猴哥也不知道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嘴里还重复着说一两个词。谢三偶尔还停下来,帮他纠正一下词或句子的念法,顺便还帮他解释一下。 小猴妹妹安安静静地趴在老太太的怀里,也并不说话,只是老老实实地听爸爸讲故事。等过一会儿,谢三就把妹妹报过去,给她讲故事,教她说话。 一见王恒进来,谢三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只是他刚要骂王恒几句,就看见王恒手里牵的那个小男孩了。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再一看见小男孩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谢三整个人如遭雷击。 与此同时,很多想不明白的事,谢三突然就什么都想明白了。他心里又气又恨,红着眼睛,骂道:“王恒,你这人也读过书,受过教育。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混蛋事呢?你这样置我姐姐于何地呀?” 第103章姐姐的选择 谢家也曾经是显赫一时的名门。 谢三年少时,家里光景还算不错,他们姐弟三人都是祖父一手带大的。 谢三几乎可以断定,姐姐不会做出有辱谢家门风的事。连明媒正娶都没有,她又怎么可能会给王恒生下一个孩子来? 一时间,谢三两条峰眉倒立,两眼通红,他真恨不得上去跟王恒拼个你死我活。 再说那小男孩原本对谢三有些亲近之意。因为两人实在太过相像,他忍不住对谢三这小舅舅心生好感。 只是一听见谢三不顾颜面地骂他父亲,小男孩脸上的喜气也就散了。他忍不住皱起那两条跟谢三相似的眉,不解地看着谢三。似乎实在责怪舅舅,凭什么无缘无故就骂人。 王恒一直在关注着小孩的情绪,见他情绪不好,连忙俯下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谢三这时才注意到小孩的一脸失望的样子。 当着孩子的面,他也不好对王恒做什么,于是,极力压下了心中的怒火。那他脸色也仍是难看得可怕。 与此同时,董香香赶紧上前接过了谢三怀里的小猴哥哥。还趁势拍了拍他的手背。谢三的情绪这才稍微缓和下来。 他冷冷地看了王恒一眼,嘴里淡淡地说道:“今儿这事,咱们也该好好说说了。还是进屋里谈谈吧?只是别牵扯到孩子。” 王恒这时也开口道:“嗯,我正有此意。也是时候该好好谈谈了。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追问我么?我今天就给你一个答案。” 谢三点了下头,先一步往书房走去。 王恒却弯下腰,先对小男孩温声解释道。“我先去跟你舅舅说会话,你先跟舅妈玩一会儿,可以吧?” 小男孩很是懂事,小心地看了董香香一眼,董香香也冲着他和气地笑笑。小男孩这才点头应道:“可以。” 王恒又对董香香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小董。” 董香香连忙说:“没事的。” 王恒又安抚了孩子一下,这才转身进了书房。 董香香本来就是当妈妈的,自然对这个很像三哥的孩子很有耐心。 欢欢这孩子虽然性格冷冷淡淡,又很守规矩。可他跟谢三竟连喜好都是一样。 董香香拿出一盘新做好的点心,马上就把这孩子拢了过来。 一开始,欢欢倒是还客套一下。只是,一想起他父亲说舅舅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人。小家伙也就放开胆子开吃了。 这点心又和他口味,一吃可就停不下来了。欢欢吃东西的时候,两眼都眯了起来,小脸也鼓鼓的,就像是小松鼠一样可爱。 董香香觉得他实在跟三哥很相像,就上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对他说: “你舅舅最喜欢配茶吃点心了,你也尝尝看吧?” 欢欢听了她的话,很规矩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很快就眯起了眼睛,一副回味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地问道:“我舅舅怎么一见面就发脾气呀?他大概一点都不喜欢我。”说这话的时候,欢欢忍不住垂下了头,有点丧气。 董香香实在喜欢这孩子,就忍不住摸了摸欢欢的头。他倒也没躲,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董香香。 董香香缓缓说道:“他怕你妈妈受委屈了。他们从小相依为命,倘若有人欺负了你妈,你舅舅真得会拼命的。” 想起三哥刚才那又气又怒的深情,董香香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倒是欢欢听了她的话,脸色好转了不少,他又忍不住问董香香。“可那跟我爸爸有什么关系?他不会欺负妈妈的。我妈妈已经走了很久了。” 看得出来,欢欢说起妈妈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很难受,却又强忍着不想显露出来。 看着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董香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就把这孩子抱住了。 小孩被她的鲁莽和无礼吓了一跳。可是,董香香的怀抱实在太过温暖了,还带着一种糕点的香甜味。 欢欢甚至忍不住想,妈妈的怀抱也是这样吧? 一时间,他也就忘记挣开小舅妈的怀抱了。 只听舅妈温声对他说:“等他们把话说清楚了,就不会再吵架了。” “那小舅舅会喜欢我么?”王欢很小声地问。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担心。 “那当然了。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听了舅妈的话,王欢才有些放下心来。 之后,两人一来一往的,又聊了不少话题。董香香又带他去看了小猴哥哥和小猴妹妹。小猴哥哥胡闹惯了,自然愿意过来亲近他。 “他们真的是双胞胎?生日都是同一天的。”王欢一脸兴奋地问。 董香香点了点头,笑看着他。王欢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猴哥哥,笑得也更开心了。嘴里还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弟弟和妹妹都这么可爱,怎么能都叫小猴子呢?” “只是小名呀,在家叫叫也就罢了。”董香香心话说,这可就得问问你舅舅了。 …… 窗外笑语连连,董香香带着孩子们一起玩耍。书房里却是剑拔弩张,谢三和王恒之间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此时的谢三已经没办法继续维持君子风度了,他怒视着王恒,厉声问道:“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王恒却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既不紧张又不心虚。“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跟时欢已经结婚了,我就是你谢家的女婿。就算没有一纸婚书,就算结婚报告一直没有批下来,可我们拜过天地,又有见证人,自然就算是正式结婚了。既然结婚了,我们两夫妻有个 孩子,又有什么不对的?” 谢三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皱紧眉头,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本可以继续再等等的。” “还等什么?等再久,也不会批下来的。没办法,我打了转业报告,倒是很快批下来了。那时,我一心想带着时欢和孩子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过着属于我们的平静生活。 我不要王家的任何东西,自愿放弃属于王家长子的荣耀。只要时欢成为我的妻子,我此生也就满足了。 我发过誓的,只要有了时欢,这辈子,我也就再就不跟他们计较了。只要有了时欢,我王恒宁愿做个好丈夫,好父亲,温柔的好人。” 说到这里,王恒的表情是那么的平静,他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怀念。 “明明一切都很美好,我们甚至商量着,将来还要在生个小女儿。可是,一夕之间,时欢突然就我带累而死,连带着我们不足两个月的小女儿也带走了。我宁愿死得是我自己!时欢和孩子们好好活下去。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再退让,别人去要步步紧逼,置我于绝境?就那样放我离开,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么?那些人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事。非要绝了我最后一点心思。 你说我还能该怎么办?有了时欢,我甘愿放弃所有,不计前嫌,从头到来;没了时欢,我王恒还退让个什么劲?老天都没有成人之美,有人让我难受。我自然有的是办法,也让他们笑不出来!” 王恒说道这里,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他的眼神仍是很平静,就像是一潭死水,却带着一股饮恨。他就那些看着谢三,像是质问,又像是责问自己。 一时间,谢三竟也无话可说了,他并不知道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复杂。他姐姐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王恒,可是却带着王恒的心一起死了。 谢三甚至可以想象得出,王恒这样一个心狠又野心勃勃的人,当初是真的把自己全部的柔软和善良都给了他姐姐。 只是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他们最终却落得这样的结局?想到这里,谢三还是忍不住会为姐姐难过。只是,到底他曾经经历太多丧亲之痛。 所以,到了现在,他也只是绷着那张面皮,冷淡地看着王恒不发一语。反倒是王恒对于谢三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他皱着眉说道:“谢三,你就继续恨我吧。此生千万别谅解我,就一直念着我做得那些混蛋事吧?当初我若是没对时欢出手,她也不会死得这样惨。说不定就加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过着幸福的生活。此生我害她不浅,来世我定会还她一世。”王恒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情谊。 “你……”谢三刚想说什么,却又被王恒强行打断了。 王恒突然问:“欢欢是你姐的孩子,你谢家到底要不要?” “你到底想干什么?”谢三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做什么?无非是把属于你谢家的东西还回来罢了!这大概也是我唯一能为时欢做得事情了。” 王恒说着就打开了他随身带进来的小箱子。 谢三定睛一看,小箱子里装着一套很精致成窑的瓷器。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正是当年他祖父的心爱之物么? “这茶具怎么会在你手里?”谢三忍不住问道。王恒冷笑一声。“这自然要感谢我那后妈。没有老人家好心收藏,这些东西大概也留不到现在。你反倒要感谢她才是。” 第104章吾心已死 谢三听了王恒的话,一时间竟有些懵了,他半响都没有言语。直到王恒又问他,“时欢的孩子,你谢家到底管不管?” 谢三这才点头道:“我姐姐的亲生骨肉,自然要进谢家的。” 王恒脸色这才稍微好些。他又开口道:“我只跟孩子说,暂时在舅舅家小住一段时间。倘若将来我……你就把他抚养长大吧。也别再提起我就是。他叫承欢,是你姐的命根子。”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王恒并没打算把承欢送到谢家来,谢三性子实在太孤寡了些,脾气也不好。王恒早已打定主意,实在不行就把承欢送到国外去。 只是谢三认识董香香以后,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和软。特别是他们结婚之后,谢三甚至干脆就留在家里守着孩子了。 王恒心里诧异于谢三的转变,却也最终下定了决心,还是把承欢交给谢三照顾。这样他也能更安心些。 谢三虽然也愿意照顾承欢,却忍不住劝道:“不管怎么说,孩子还是在父亲的身边为好。别人再好终是代替不了亲生父亲的关爱。你还是看开些,多为孩子着想些吧。” 谢三年少时,骤然失去父母双亲。很长时间里,他都无法从那种伤痛中走出来。正是因为体验过那种锥心之痛,谢三才不忍外甥在经历一遭。 然而,王恒却早已铁石心肠,又怎会因为他一言半语的劝慰,就改变主意。 “我就是看不开,也永远不会退。当初既然选择走上这条路,我就没打算要反悔。” 谢三看着他,忍不住闷声说道:“你这人已经走火入魔了。人生苦短,应当珍惜眼前才是。” 王恒却冷笑着说:“我倒想珍惜眼前呢?可别人给我珍惜的机会了么?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倒是退了呢,连我最重要的人都守不住了。居然不能后退,不如硬着头皮一直走下去。” 王恒说这话时,整个人戾气很重。只是,很快他就再次平静了下来。“说起来,我从来没有梦见时欢,也没梦见过我们的小女儿。我曾听说,那时候你病得厉害。经常梦见时欢回家了,总是走到胡同口去接她。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心里可真是嫉妒你。谢三,这些年下来, 你还总是梦见你姐姐么?” “偶尔梦见。”谢三说。 “下次再梦见她,就说我们俩父子都很好,叫她不要挂心了。还有倘若来生,请她千万别嫁给我了。”王恒突然说道。谢三还想劝他几句,王恒却又开口说道:“好了,我时间不多,我去把欢欢叫进来,你也好好看看你外甥吧。那孩子长得像时欢,性子也像。从小他就乖巧得很,从来不怪我为什么不去看他。我想他以后跟 了你,大概也不会再寂寞了。” 王恒说完就往外走去。开门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似乎都被阴影遮住了。然而,他却没有任何迟疑,反而是加快脚步。 王恒到院子里一看,董香香也不知道跟承欢说了什么,那孩子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小月牙。 这些年下来,王恒也知道他已经影响到了孩子。欢欢在他身边总是安静而又懂事。从来不跟他讨要他无法给予的东西,也从来没有这么开怀过。 至此,王恒终于下定了最后决心,他喊了孩子的名字。“欢欢。” “爸。”小小的男孩回头看向他时,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去,又变成了那副冷淡有礼的模样。 一时间,王恒的心微微柔软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再次冷静了下来,眯着眼睛笑道:“过来,咱们去看看你舅舅了。你不是很喜欢看书么?以后,你舅舅会教你念书的。他在那方面懂得比任何人都多。” “噢。”欢欢很快就跟着父亲进了谢三的书房。小孩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像一棵小小的白杨树。 一进书房,王恒就对儿子说道:“还不叫舅舅?你这舅舅性格虽然有些别扭,待你却是一心一意的。以后,你想要什么,直接对他开口就是了,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客气。” 承欢听了父亲的话,这才礼貌的叫了声“舅舅”。 在此之前,谢三一直沉着脸,坐在书桌后面,让人看不出悲喜。 只是看着承欢那张相似的容颜,听着孩子冲着喊他舅舅,谢三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可爱的男孩子,是他姐姐留下来的。 一时间,谢三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一下就冲出了眼眶。 刚刚在院子里,虽然董香香已经解释过了,可承欢心里还是觉得舅舅好像有点不喜欢他。 可是,眼见着谢三这个强硬蛮横的大男人这么一哭,承欢又突然觉得他这舅舅好像有点可怜。 于是,他忍不住走过去,用小手拍了拍谢三的大手,小声安慰道:“别哭了,舅舅,男子汉是不能流泪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舅舅一把抱进怀里了。 谢三几乎是哽咽着说道:“对不起,舅舅这些年根本就不知道你。所以,才没能过去看望你的。” 承欢软软地说:“没关系,我会住下来,陪你一段时间。舅舅,你还是不要再哭了。这样实在有点太过孩子气了。”承欢小小年纪竟然反过来教育起谢三来。然而,谢三却听了他的话,还真就收了眼泪。又问他平时读了什么书,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欢欢都一一答了。却没想到,舅甥俩不止长得想象,连爱好都很相似 。 王恒干脆就把房间让给他们,让他们舅甥俩好好亲近亲近。他又走到外面,一看董香香正在逗两个小猴宝宝玩。 想起张翰林曾经做过那些荒唐事,王恒心里多少有些尴尬。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跟董香香说什么好。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很不满意董香香的身份,觉得她配不上谢三。 可是这两年过下来,董香香仅仅靠自己,就把她和谢三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给谢三生了两个孩子不说,还凭着自己努力考上大学进修学习。 原本王恒也曾担心过,董香香这人有些心善得过了头,会给谢三惹麻烦。 可张美玉闹出那档子事之后,王恒却发现董香香这人,虽然心地善良,却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她有自己的底线,也有自己的坚持,并不会胡乱揽事,给谢三添麻烦。 不知不觉中,王恒也就对董香香这个谢家长媳越来越满意了。 而且,董香香居然一下就接受了欢欢这个孩子,还肯照顾他,待他好。王恒自然也就对她多了几分感激。 于是,王恒干脆就对董香香说:“欢欢可能会在这住一段时间。” 董香香对王恒狠辣的那一面,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如果可以,她真不希望三哥继续跟王恒这样的人往来。只是双方已经成了实质方面的亲戚,她也不能凭着一厢情愿,说断就断掉。 谁家还没有个极品亲戚呀,她小心应付王恒就是了。 董香香打定了主意,就浅笑道:“刚刚欢欢已经跟我说过了。欢欢跟他舅舅多亲近亲近也是好的。到底都是一家人。到头来,三哥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外甥?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董香香嘴上虽然客气,却还是忍不住给了王恒一个软钉子,顺便替谢三打了抱不平。 王恒听她这样拐弯抹角的指责他,倒也不生气。 这董香香大概是跟谢三在一起相处久了,胆子也大了,也沾染上了一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劲。 而且,她这显然还是把王恒当亲戚看呢,话里话外又都护着谢三。 王恒到底是姐夫,自然也不会拿以往对付外人的手段,对付董香香这个鲁莽的弟媳妇。于是,就解释道: “之前实在多有不便。不过,打今天起,欢欢要打扰你们一段时间了,还望你好好照顾他。” 到了此时,董香香几乎已经猜到了他的行事。她又想了想,还是决定赌一把,对王恒说句大实话。“我们自然会视欢欢为己出。只是我们对他再好,也不如父亲在他身边好。” 王恒听了董香香的话,心中不禁一惊。他原本只觉得董香香这个乡下姑娘,勤奋上进,同时也温厚善良。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生活,也知道怎么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更好。 只是王恒却没想到,董香香心思居然这样机敏。他甚至什么都没说,董香香仅凭三言两语,就把他的心思摸透了。 一时间,王恒苦笑连连。他到底小看了这位弟媳妇。王恒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开口说道:“不管怎样,欢欢就拜托你们照看了。其他事情我都会安排好。” 董香香沉吟半刻,到底还是抬起头,看向王恒。 “欢欢的母亲,大概也不会希望你弃孩子于不顾。” 就算生了两个孩子,董香香到底还是很年轻。她长着一张略显稚气的脸,甚至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只是她那双眼睛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她就那样直直地看过了,仿佛能直接拷问王恒的内心。 可王恒早已心硬如铁,又岂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劝住的。他冷笑道:“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不能尽如人意。你也是个明白人,与其操心别人的事情,倒不如拼尽全力,紧紧抓住自己在乎的东西。” 说完这话,他就不打算继续跟董香香交谈了。转身回到书房,又对欢欢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谢家。 王恒离开的时候,欢欢其实有些想哭,只是他一向都懂事听话,做不出那些撒娇任性的事来。于是,就硬生生地忍住了眼泪,紧紧地抓住了舅舅的大手。 他舅舅却突然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才多大点一个小屁孩,哭出来又能怎么样?何必在你父亲勉强逞强。” 欢欢无语地看向他舅舅。怎么爸爸刚走,他舅舅就像变了个人呢?这人刚刚还哭红了眼,此时却摆出一副沉稳靠谱的样子来。 谢三也没管外甥怎么想,转身就一本正经地吩咐对他家小媳妇: “既然外甥过来了,就做些好吃的吧,就当给外甥接风了。今天晚上,外甥先跟我睡吧,你暂时先去跟老太太撮合一下。这两天,我就把书房旁边的小隔间收拾出来,给他搬进去,也方便他读书。” 董香香在外人面前总是会给他留面子的,自然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这么一看,他舅舅的确很有一家之主的样子。只是,欢欢其实有点想提醒他。舅舅,你眼圈还红着呢,眼泪都没干,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刚刚哭过了。这样真的好么? 第105章谢家老宅 欢欢到了谢家,很快也就习惯了下来。 谢家是个温暖而又有趣的大家庭。每天都有各种香喷喷的点心,欢欢可以任意品尝,但是绝不能耽误吃正餐。 这里还有一个爷爷,两个奶奶。 爷爷能做出美味的糕点,没事的时候,还会教导小舅妈捏面塑。小舅妈总是能捏出活灵活现的小金鱼,可爱的小兔子,黄橙橙的小鸭子。那些成品总是拿来给欢欢和小猴子们玩。 欢欢看见这些小玩意,完全都移不开眼,他从来不知道面也可以做成这些小玩意。 可小舅妈却总是说这些做得还不算好。还一个劲地叹气,说她好像真的没有塑形方面的天分。 白爷爷却从来不做任何评价,只会让她继续练习。小舅妈总是老老实实地完成白爷爷要求的功课。 事实上,不止小舅妈要学习,欢欢也必须跟着小舅舅学习。 小舅舅说谢家男儿须得写出一笔好字,才能出去见人。否则,就妄称谢家人了。 他说得这番话实在太过严重了,没办法,欢欢只得苦着脸,握起了笔杆。 这还是欢欢第一次拿毛笔,小舅舅从握笔姿势开始教起,甚至手把手地教他,一点都不会不耐烦。 等到欢欢适应了,小舅舅就会放开手,让他开始练习一横一竖。 几次下来,欢欢就发现,只要他认真写打字,小舅舅就不会批评他。还会讲故事给他听,作为奖励。 小舅舅的学识极其渊博,似乎什么都知道,总能讲出一些有趣的故事。 在小舅舅的故事里,总是有着各种古人和典故。他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把画出图来给欢欢看。 那些故事却总是停在正当中,勾得欢欢心里痒痒的,相让小舅舅讲下去。小舅舅却又是很难讨好的。 想要继续听故事,就得背下小舅舅要求的书来。背不出来,小舅舅是肯定不会继续给欢欢讲故事的。 没办法,欢欢只得硬着头皮背了。 等到董香香回家一看,欢欢正绷着小脸,坐在板凳上,背《三字经》呢。旁边的小猴哥哥,正有样学样地跟着欢欢念上几句。 小猴妹妹也偶尔会停下手里的玩具,听欢欢念书。 谢三却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看着三个孩子。 董香香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句村里的老话来。“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看三哥这架势,就知道,他是准备把三个孩子放在一起教育(放)了。 董香香上前抱起小猴哥哥,给他擦擦口水。 “妈。”小猴哥看着她,笑得很灿烂。董香香心里却忍不住暗笑,“你还傻笑呢,你当你哥是在跟你玩,却不知道你爹已经变着方,开始罚你背书了。你就继续折腾吧,反正你爹总能找出各种书给你背。你不背他也会弄根胡萝卜,掉在你面前, 让你一直背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谢三自有他那一套给孩子启蒙的方法。在算计孩子方面,董香香可跟他差远了,也不好贸然插手。 …… 欢欢觉得小舅舅待他还是不错的。只是,偶尔小舅舅也会变得很严厉。每到这时候,欢欢就会觉得小舅舅好像并不喜欢他。 可是,小舅妈却偷偷告诉欢欢,小舅舅这人跟别人都不太一样。越是他喜欢的人,他就越是严格。 欢欢偷偷观察几天。就发现,在大家面前,小舅舅对小舅妈冷淡而又有礼,小舅妈也很听他的话。 可欢欢却不小心看见过,小舅妈在被人的地方偷偷亲小舅舅脸一下,小舅舅的脸立马涨得像西红柿一样红,嘴里还骂道:“这还没关门呢,大白天的,你倒是庄重些,不要胡闹。” 小舅妈却是一脸无赖样,冷哼了两声就出去了,只留下小舅舅一个人独自懊恼了很久,脸色才又变回正常。 欢欢这才发现,他小舅舅原来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 他越是喜欢别人,越是不会表现出来。他对那人越是严厉,心里也就越是在意他。 后来,欢欢也就发现小舅舅肯定很喜欢他。慢慢地,他也就知道该怎么跟谢三相处了。 自此,谢家多了一大一小两个冷淡守礼的读书人。再加上他们俩长得本来就像。 很快,狗尾巴胡同里的人就有鼻子有眼的传出了,谢三有个私生子的流言。 有人就说,董香香倒也真是个心大的,居然真就把这孩子当亲生的养了。 也有人故意跑来找董香香,问起她关于欢欢的事。话里话外都是想帮她出头。可实际上,这人就是跑来看董香香的笑话的。 只是她肯定是无法如愿了。董香香虽然面嫩,但却圆滑得很,三言两语就给混过去了。并没透露欢欢的半点信息。 后来,胡同里的谣言越传越邪乎了。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欢欢就是谢三的儿子。谢家人却从不辩解。 欢欢那种性格,倒也不稀罕胡同里的孩子跟他一起玩。后来,陆洪英的小妹妹倒是经常跑来找欢欢一起玩。再加上,稚气未脱的常薇薇,叛逆少年陆小二。几个孩子折腾着,胡闹着,倒也不太寂寞。 谢三也曾想给欢欢安排进小学去念书。 只是王恒却说,“今年就让那孩子好好玩玩吧。到了明年开春,我自然会安排欢欢去念书的。” 谢三听了这话,干脆就耐下心思,继续给欢欢启蒙了。 不得不说,欢欢就和谢三小时候一样聪明,很快就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给背下来了。谢三又一边讲故事,一边教了他《幼学琼林》。 与此同时,谢承欢这个名字,也正式被挂在了谢三的户口本上。 到了1982年10月底,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再次转发了,1980年关于私房落实工作的通知。在三、五年内,集中力量把中被挤占没收的私房清退完毕。 这通知一下来,今年年底又有一大批房子要归还给原房主。 很快,粮食局下属食品厂的胖厂长,就跟谢三又打了个招呼。说是他们厂已经安排好了宿舍,很快就可以把谢家大宅腾出来还给谢三了。 胖厂长还对谢三支持他们工作,表示了衷心的感谢。 谢三倒也没继续跟他客套。这一次,他肯定不会再拒绝祖宅了。 另一方面,粮食局的人也再次通知谢三,谢家那九间临街的房子也可以还给谢三了。 只是,谢三暂时还得继续把房子反租给粮食局使用。 这事谢三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他办起来干净又漂亮,反而也得到了粮食局的感谢。 谢三心里却明白,这件事肖大姐肯定没少帮他们出力。 那天晚上,关了门以后,谢三又把这事跟他媳妇说了。 董香香听了,就忍不住叹道:“可惜,很久都没有牛大妈的消息了,不然真得好好感谢她老人家的。” 谢三却说:“肖大姐没有亲自露面,自然是不想要咱们去感激她。人与人之间贵在交心。你这样上赶着献殷勤,反而就难以相处了。” 董香香觉得三哥说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在提起感谢的事了。她只是真心希望,牛大妈能够恢复健康。 …… 因为82年底,有大批私房都会归还到个人。 谢三和董香香一商量,干脆就把房子重新整理一下,他们还是搬回祖宅去住算了。 两个小猴子也慢慢长大了,现在又有了欢欢,狗尾巴胡同里的房子到底还是小了些。 家里又是人来人往的,也对孩子们不太好。 谢家大宅是三进的院子。依照谢三想法,外面有门房可以改成铺面。让师父带着人在前院做糕点也方便些。他们都住在最里面,倒也不受打扰。 董香香想了想却说:“既然是祖宅,还是不要大改的好。咱们可以在那边做点心,然后在送到这边来卖。反正离得也不远,也就十分钟路程,送糕点也并不麻烦。” 这样一来,八珍斋的点心加工和销售也就分开了。等以后,董香香毕业了,也可以分出手来继续再开第二家分店,第三家分店了。 被董香香这么一说,谢三也就想明白了。于是,他点头答道。“那也行,咱们再那边做点心,再到这边来卖。” 他们两口子商量好了之后,谢三又去祖宅看了看。 房子被占去了10年,早已糟蹋得不成样子。谢三又依照旧时记忆,画了房子的改造图。 然后,又找到那位曾帮他们改造八珍斋的老泥瓦匠,来帮着整修祖宅。 谢三出得是重金,老泥瓦匠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这房子到底太大了些,又是祖宅,他不得不又找了其他的帮手过来。 只是,这些人基本都知道谢三这人非常讲究。事情特别多,为人也严格,稍有不合心意,他很可能会要求返工。 只是谢三这边开得工钱也多,提供的饭菜也非常丰盛,绝对不会平白亏待大家。 正好这也是年底的最后一份工作了。泥瓦匠们也都想着赚一笔钱,好回家过年呢。于是,大家干起活非常卖力气。 老泥瓦匠曾经跟谢三接触过,对他有一定了解,也愿意跟一起商量着来。这样一来,整个进度就非常快。很可能在过春节前完工。 第106章昔日畅想 到了一月份,董香香考完期末考试,也就放寒假了。 这时候,谢家祖宅的房子也装修得也差不多了。只等着放放气味,他们一家人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八珍斋的事情,董香香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白师傅和师母自然是要跟他们一起搬到大宅住的。董香香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要给师傅师母养老了。 这半年,八珍斋的铺子总共6个帮工。 小二牛虽然口不能言,可是为人勤快又老实,学东西也很快,又有灵性。 此时的白师傅脾气还算和气。他并不在意小二牛的缺陷,见小二牛不错,就打算把他收作徒弟教了。 因为白案厨师是极其难带的,至少需要师傅手把手教上六年,学习基本功和其他。 六年学下来,一出师门,基本就能有个很稳定的饭碗。 之前,牛母费劲心思,又托人又花钱,无非也就是想要二牛有个一技之长。结果,那师傅看不上二牛,嫌弃他哑巴,对他非打即骂,只让他干一些粗活,却不肯教他真本事。 大牛闹了一场,讨要了学费,后来,也是托了陆洪英,才把二牛介绍到八珍斋来。 现在倒好,人家白师傅真心愿意教二牛本事不说,而且不仅不收学费,谢家还按正常工人,给二牛发工钱,发奖金。从来不曾亏待过他。 二牛的哥哥和母亲知道白师傅想收二牛为徒,特意提着许多东西来谢家,对白师傅和董香香千恩万谢。 牛母激动得都哭了,非说白师傅以后就是二牛的再生父母了,以后他要二牛干嘛,二牛就干嘛,不听话就打他。 董香香就笑道:“我们师父虽然管的严格,却不会动人打徒弟。” 牛母听了这话,也有点尴尬。又开口道:“啊,我也知道白师傅好,我家二牛这可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才有幸认识你们。” 白师傅连忙说道。“您这就太客气了。也是二牛真有天赋,不然说破天,我也不会收他为徒的。” 就这样,白师傅也算正式收二牛为徒了。自此,董香香又多了一位师弟。 等到搬到谢家大宅之后,房子也多了。 正好赶上大牛过完春节就要结婚了。二牛家里地方窄,他也想给哥哥腾出婚房来。谢三干脆也让他跟着搬到谢家大宅住了。 反正是三进的院子,前院干脆就加工糕点用了。 …… 另一边,常薇薇明年就要高中毕业了。这几年,因为经常跟外国人打招呼,她口语练得非常好。常薇薇一时也打不定主意,她到底是像董香香那样,考大学读个外语系,在学四年。还是念完高中就不念了,就彻彻底底跟着董香香继续干下去了 。 这件事,她在刚上三年级的时候,也曾跟董香香商量过。董香香那意思是,最好还是继续念书。因为常薇薇学习很好,肯定能考上大学。 八十年代,念了大学是能改变一辈子的。到时候,就算她不在糕点铺里干了,也会有很好的发展。 常薇薇却因为老陆的关系,觉得还是不念大学的好。这些日子,她大概也感觉出来了。 她喜欢老陆,这辈子认定了他,想嫁给他为妻。可是,老陆这人本来就自卑,又几次被姑娘嫌弃,现在更加不敢想婚姻之事。等常薇薇再一念大学,基本上就跟陆洪英绝了缘分。 常薇薇自小,她父亲就进去了,母亲也早早去逝。她寄人篱下,跟舅舅家住,虽有外婆疼她。可是,常薇薇仍是渴望有个真正属于她的家庭。 为了心中这个家庭的梦想,常薇薇还是决定高中毕业就不继续念书了。 她还是想尽快搞定老陆,然后尽早结婚,生孩子。这样她的人生才算完整。 常薇薇既然已经打定注意,董香香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又劝她再好好想想,到底常薇薇还是太年轻了些。“就算不念大学,也总要多学些新东西。你在外语方面,这么有天赋,干嘛不争取多学几种外语?再说了,你将来想跟我干我欢迎。可你要当店长当经理,总要学习新的东西,管理呀,会计呀,要学的多着 呢。你可千万别轻易放弃。” 常薇薇一听董香香这话,顿时就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也开始计划着继续学习。她甚至打算报个周末英语班,先把外语好好深造下。 因为常薇薇不参加高考,下半学期,基本也不用去学校了。 她的中式糕点也学了不少东西。只是,这一二年下来,常薇薇还是觉得自己做业务更有前途。而且,她也不愿意搬到谢家大宅去住。就想着跟老陆离得近点。 所以,董香香就安排常薇薇跟着马姐,再加上他们这边的那位返城知青王姐,继续留在狗尾巴胡同的八珍斋负责销售糕点。马姐也升做了店长。 陆洪英是打心里对常薇薇好。在知道她要一个人住在谢家,生怕她一个小姑娘晚上不安全,就干脆把常薇薇接回家里,跟他妹妹一起同住。 常薇薇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她早已把自己当作陆家人看了。也不会跟陆洪英客气。 何况这样朝夕相处下来,也方便她倒追老陆。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谢三就带着一家老小搬回到祖宅里住了。 因为要教导欢欢,谢三现在越发沉稳守礼了。他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有了一族之长的气势。 可就算这样,他在带着家人踏入祖宅的那一刻,突然感到一震眩晕。好在董香香一直站在他身边,看他身子一晃,连忙扶了他一把,帮他稳重身子。 谢三这才缓过来,一时间,他心中悲喜交加。 十几年前,他们谢氏一族被迫离开了祖宅。自此人口凋零,现在,他谢时燕终究还是带着一家老小又回来了。这是不是也预示着,他们谢家又要繁盛起来了? 谢三感慨了很长时间,那一整天话都特别多。他甚至带着欢欢,走过了每间房子,对他说出一段回忆,一个小故事,甚至还有一些尘封起来的历史。 欢欢听了这些,不禁有些着迷,同时也开始为自己是谢家血脉感到骄傲。 直到他们走进书房,谢三才一脸严肃地对欢欢说。 “我们谢家的孩子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这里随着你祖爷爷读书了。现在书房里的书虽然还不够齐全,但我会想办法尽快帮你凑的。以后,你也要学着以这里为家。” 欢欢听了这话,小脸上的沉稳再也挂不住了。 前几天,小舅妈还跟他说呢,要带着他在大宅里探险。 怎么到了他小舅舅这边,就变成了一口气布置成堆功课的。不带这么吓唬小孩的! 就算欢欢是个听话守礼的孩子,看着那一墙书,也开始对小舅舅不满了。 好在董香香很快过来抓他们了。 “点心都已经做好了,你们还不快来吃,到处乱走什么?咱们既然搬过来住,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看个够。”董香香笑着说道。 欢欢听了她的话,很孩子气的欢呼了一声,“吃点心去了。” 然后就不顾谢三的脸色,飞快地跑出了书房。 反正,就算小舅舅生气了,小舅妈也总能治他。 看见他这样跑跑跳跳的样子。谢三摇头叹道:“欢欢,还是不够沉稳。” 董香香却笑道:“他才刚刚八岁,要那么沉稳干嘛?小孩子家家总要有小孩子的乐趣的。三哥,你可千万别逼他太紧。再说了,三哥,你小时候也很想去玩吧?” 听了妻子的话,谢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那时一心跟着祖父读书,学礼仪。其实,心里却有很多的遗憾。这些遗憾一直跟了他很多年,到现在想想还挺没意思的。 好在,他娶回家的小媳妇跟他母亲完全不一样。大面上,规矩是不会错的。只是,香香总能想出很多新鲜办法来,逗着家里的小孩子玩,有时候也会折腾他。 欢欢也因为有她在身边,总有特别开心。就连谢三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想到这里,谢三看了看周围,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过来。于是,就忍不住上前抱了董香香一把。 董香香硬推了他两把,一本正经地教育道:“这房门都没关,天也还没黑下来呢,你这又是干嘛呢?简直就是在胡闹。”学得还是谢三的语气。 谢三也难得也学着她赖脸皮了一次。开口问道:“你不是一直想红袖添香么?难得给你一次机会,又是在书房里,你又不要了?” “谁说不要了,偏生你总要装模作样的。我还不是配合你?”董香香说着,却软下身子,往谢三身上靠过去。 一时间,谢三也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搂着他媳妇,静静地环视着他们家里的书房。有一半书架还是空着的。虽然不免有些遗憾。 只是,从今往后,他们一大家子就住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他要和媳妇一起,携手走过60年。到那时,他们也能儿孙满堂,重塑谢家昔日的大好时光了吧? 第107章夫妻之道 几天后,他们才算把新家收拾妥当。 谢家祖宅本来就是四世同堂居住的房子。自然是院子宽敞,很多房子暂时都用不着,所以也就落了锁。 自打回家后,谢三总是不免感叹一番。 不过紧接着就要过春节了。八珍斋又开始赶制点心礼盒,家里的女人也要赶制年夜饭。 一家子都忙起来,谢三也无暇顾忌其他了。他费了不少心思,才能看住找着机会就往外跑的小猴哥。搬到新家之后,最兴奋的就是这娃了,房子已经困不住他了。还要他爸爸亲自看住,才管用。 谢三顺便也把小猴妹妹招呼了,还教欢欢念书。有他在,董香香自然也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做点心了。 就这样乱七八糟的,一直忙到了大年二十九,才算闲了下来。 董香香按照惯例,给大家发了大红包。帮工也都各自回家过年去了。 到了年三十,八珍斋按例还要开一上午。 董香香一大早就去狗尾巴胡同里帮忙了。 不得不说,几年下来,常客们都知道八珍斋的规矩了。想买点心匣子的,一大早就过来排队了。 这几年,八珍斋的京八件在京城里越来越有名气了,味道好,做工也细致。拿出去走亲戚拜年,特别有面子。 所以,很多人都是一买就是好几个京八件的点心匣子。 这次做得礼盒也多。后来,干脆就是常薇薇、马姐、王姐,三个人一起负责卖点心。董香香在一旁照看着。 …… 在家里,小猴们虽然都很皮实,特别是小猴哥哥特别能闹腾,可他们却是老人家心里的小宝贝。 老太太和师母准备好年夜饭,一停下手,就赶过来看孩子了。 等到上午10点半的左右,谢三一看,孩子们也不用他带了。交代了一声,就出去接他媳妇回家过年了。 谢家大宅离狗尾巴胡同也就10分钟路程。 谢三干脆也没骑车,就慢慢悠悠地溜达着往狗尾巴胡同走。 一路上,他只觉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比往日少了许多。仿佛节目落幕似的。 一时间,谢三突然觉得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心里有些寂寞。 快步走到了狗尾巴胡同里,隔老远就闻见了窜鼻子的卤肉香。谢三想起,他媳妇最喜欢吃这家做得猪耳朵和猪蹄子了。一摸兜,刚好揣着钱,于是就先往那家卤肉铺子走去。 自打结婚之后,不管他有没有出去做事,他们家小媳妇总是习惯在大早晨,翻翻他的口袋。倘若发现里面没钱了,一定会记得给他带上一些。 香香总觉得男人家出门在外,办事情、交朋友总要多带钱才好。倘若没钱让别人请了客,一次两次还好,到了第三次就不像话了。心眼小的,都不愿意继续同你往来了。 可她哪里又知道,谢三出去不是跟陆洪英他们这些发小混在一处,就是有人请他帮忙看一些字画老物件。 前者,陆洪英他们都是谢三的好兄弟,自然不会那么多计较。后者,请谢三帮忙赏鉴,他们看重谢三的一身本领,每每都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又哪里需要他出钱呀? 谢三口袋里的钱,也就大部分都花在了他媳妇身上。 所以,结婚之后,董香香收到的礼物也从来没断过。 刚结婚的时候,她生怕她男人不够节俭。两人也折腾过谁管家的事。后来钱赚多了,董香香也不在说什么了。 谢三更是可劲地买买买,给媳妇的礼物从来没有断过。这也就成了他的一个小爱好。 就算是没什么可买的时候,他也会惦记着卖点好吃的,回家给他媳妇吃。 董香香自然也知道疼自己的男人。谢三喜欢送她小礼物,小惊喜。她却喜欢亲自下厨,做些美味精巧的点心,喂谢三吃。 两人一来一往的,这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有意思了。 谢三提着卤肉,又往八珍斋走去,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肉香气。 等他到了八珍斋,店里的点心盒子已经快卖完了。 没办法,还有人在排队,董香香就跟大家商量着,后面的人也不容易,大家就退让一步,每人只限买两盒。 来买点心的基本都是八珍斋的糕粉,大多都是街里街坊的,自然也就同意了。 谢三远远看着董香香站在一旁,跟排队的大妈聊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脸的喜气。 大妈问她。“你们怎么突然就搬走了。这街里街坊的,不也住的挺好的么?” 董香香就随口解释道:“我们是回家了。搬回我男人家的老宅子里去了。” 旁边的一位大爷就说:“那是应该回去的,祖宅就是一个家族的根。搬回去之后,你们受到庇佑,会越来越好的。” 董香香听了这话,就一个劲地笑。笑着笑着,她就跟有感应似的,突然一抬头,刚好就看见谢三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呢。 说来也奇怪,谢三穿得还是绿色军大衣,头上也还是带着遮耳朵的雷锋帽。 他就那样笔挺的站在那里,两条似蹙非蹙的剑眉,一双看透世间人情的桃花目,骨子里带着说不出的清贵风流。 董香香忍不住也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看着他,顿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转瞬间,她好像回到了他们初相遇的小县城里。 透过人群,他们看着彼此,一眼万年。从此凡尘中,他们相依为伴。 这时,旁边的大姐也看见谢三了,就忍不住打趣道: “这都结婚三年了,你们这两口子居然还是这么好。这才多远的路呀,谢三还过来接媳妇。” 她说得董香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看了一眼谢三特意给她买的好吃的,转头对那大姐说:“三哥,他是出来买东西的,顺道来带我回家罢了。” 那大姐听了她辩解,只是笑笑不语,很快就随着队伍进店里去了。 董香香也顾不其他了,笑着就向谢三走去。 谢三见她走近,先把围巾摘了下来,裹在董香香脖子上了。嘴里不满地说道:“你又忘了戴围巾吧?” 这时候,最后那些人也已经进店里买点心去了。 董香香干脆就凑近谢三,小声说道:“不是,等你给我送,帮我带么?” 谢三费了好大的劲,才能在大街上,维持住他那副冷淡有礼的面孔。他压低声音警告道:“你在胡闹,看晚上我怎么收拾你。” 董香香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凑过来小声说道:“大年三十晚上要熬一宿的,我可等着你来收拾。”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往铺子里走去,身后那两条辫子还一蹦一跳的,带来几分孩子气。 谢三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得不说,要论起厚脸皮来,谢三完败给他家小媳妇了。 直到这时候,谢三才明白过来,他们家小猴哥哥那么能闹腾,其实是是随了他媳妇的性子吧? 香香小时候,大概也是个能跑能闹,会撒娇的。直到后来,她家里出了变故,她才懂事了,收敛起性子来。 可自从嫁给了谢三,香香的日子越来越顺心。谢三又疼她疼得厉害,当真比对孩子还要上心。 慢慢地,董香香也就彻底放开性子了,偶尔就会在谢三面前,暴露出活泼耍赖的那一面来。 这倒也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情趣。 其实,细想想也挺有意思的。香香在别人面前,一向沉稳冷静老练,却只对他一人这般无赖,这么爱撒娇。谢三自然也乐得她继续这样下去。 很快,店里的点心匣子就都卖完了,客人也都离开了。 除了大红包以外,董香香又拿出了早准备好的点心盒子,挨个送给马姐她们三。这已经成了他们店里的固定过年福利了。马姐她们三人自然是喜滋滋地收了下来。 就在快锁门的时候,一位穿着旧衣服的男人,急匆匆地涂推门进来。 马姐连忙迎上去,说了一句。“这位客人,我们店里已经关门了。按照老规矩,不能再卖点心了。” 那人一听不卖了,顿时急红了眼。用力地抓着头发,说道。“这可怎么办,我儿子就想吃几块点心呢。我工作本来就忙,这要是不把点心买回去给他,我老婆又该跟我闹了。” 马姐见他这样也很为难,可现在一来没货,二来真的不能再卖了。 这时,董香香连忙走上前,拉开马姐,对那人说道:“这位师傅,您先别着急。虽说按照老规矩,一关门就不能卖了,却没说不能送呀。这样吧,我这盒点心就送您吧,提前祝你新年好。” 董香香本来就面善,说话也大气。 那个穿着旧衣服的男人一见她这样,倒也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道谢。“那还真是太感谢你了。等过了年,我在来你店里买点心。” “您大可不必这么客气。快拿点心回去给你孩子吃吧。”董香香笑着说道。 中年人又再三谢了董香香,这才急匆匆的转身出去了。 谢三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家小媳妇,只觉得香香样样都好,样样和他心意。她在外面,为人处世,都能独当一面。在他面前,却又是另一番模样。想到这里,谢三心里突然美滋滋的。 第108章春晚 很快所有人都走了,八珍斋里也安静了下来。 谢三帮着董香香关好了门窗,又锁好了大门。两人缓步离开了这曾经居住过的老房子。 在这栋房子里,谢三一住就是十多年。他曾经嫌弃它窄得落不下脚;也曾经在这栋房子里,盼望着远方的姐姐的来信;更是在这栋房子里,跟陆洪英打打闹闹,渡过了自己的青春期。 甚至,他曾经以为会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后来,又在这里遇见了心爱的姑娘,同她结婚生子。 谁又能想到,一夕之间,他们竟说搬走就搬走了呢? 随着离房子越来越远,谢三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向着那栋小宅子看去。董香香站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开口说道:“三哥若是喜欢,我们也可以再搬回来住。” 谢三却笑道:“哪有这么多事呀?这里只不过是咱们暂住的房子,我们回家去吧。” 他说完,就拉着董香香,向着祖宅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从容而又坚定,这一刻他又恢复了谢氏一族大家长应有的气度。 在未来,他会带领着妻子,孩子,家里众人越过越好。 …… 两人一路走到大宅,此时家里的午饭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他们回来上桌了。 谢三和董香香两人又各自换了衣服,洗净了手。这才围坐在饭桌前,同家里人在一起。谢三抬眼一看,依次是师母,师傅,老太太,欢欢,小猴妹妹和小猴哥哥坐在他们夫妻俩的左右。人到底是少了些,这张家里最小的圆桌,仍是有些空荡荡的。不像是他年少时,家里坐了满满当当一大桌 子人。 坐在旁边的董香香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他一句。“三哥,是不是该开饭了?” 谢三这才清醒过来,其实也不在人多,关键是一家人能坐在一起。 谢三眯着眼睛看着这些家人,笑道:“一年到头,大家都辛苦了。但愿明年,咱们也能阖家团圆。” 那一刻,董香香恍惚觉得,三哥又变成了那个谢老头。似乎自从搬进了这座祖宅里,三哥就开始慢慢地变成,他本来应有的样子。 这时,众人已经开始吃饭了。 这顿饭做得还算丰盛,家人们亲切地聊着天。老太太和师母说起了两个猴宝宝,又笑在了一处。师父和谢三也凑在一起喝酒。 觥筹交错之间,董香香甚至可以想像出,昔日的谢家曾经是怎样的繁荣?到了这时,她好像更加能够理解三哥了。 …… 因为年三十也是猴宝宝们的两岁生日。新家的房子也大,新置办的制作点心的厨房工具也齐全。 白师傅和董香香早就商量好了,要一起做点心过节,也是为了双胞胎过生日。 师徒两个都是白案高手,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合做出一桌的点心来。鸭子,鹅,金鱼,刺猬各式小动物,南瓜、核桃、荸荠、枇杷各种小果子。 等到晚上,糕点一盘盘地端上桌,谢三带着三个孩子都看呆了。之前,欢欢也知道小舅妈在练习面塑。那时,他只觉得小舅妈做得小动物已经很可爱了。直到这一盘盘的点心端上来,他才知道为什么小舅妈总是对她的塑形不满意。原来糕点也可以做成这样晶莹剔透, 美形美奂的? 趁着欢欢发呆的时候,小猴哥哥已经抢先抓起了一只小兔子,塞进了嘴里。 小舅舅也没怪他无礼,只是拿起了一只小鸭子递给了小猴妹妹,又拿了一只小金鱼递给了欢欢。嘴里还催促他:“这点心就是你舅妈和白爷爷做给咱们吃的,你还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吃。” “啊?唉。”欢欢接过小金鱼,小心地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顿时一股香甜软糯溢满了他的口腔。 这点心也太好吃了,简直就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了。 这时候,他小舅舅也吃了起来。小舅舅看似斯文有礼,却仗着嘴大,三口两口就吃掉了一个小动物点心。然后,他还仗着胳膊长,很快把每个点心都吃了一遍。 这时候,欢欢算是看出来了。他小舅舅发那一个小点心,算是给他们的过节福利。 倘若他们磨磨唧唧,吃得慢了,小舅舅是真没打算给他们留吧? 想到这里,欢欢也急了,干脆也放下了早就习惯的餐桌礼仪。像小猴哥哥那样,趴在桌子上,开始跟舅舅抢点心吃。 谢三一边吃点心,一边还不忘批评他们。“注意点规矩,这么吃像话么?” 欢欢心话说:“我再规矩下去,点心就都进你肚子里了。”他干脆就没听小舅舅的话,继续任性到底。 谢三倒也没继续说他。很快,餐桌上只剩下了吃点心的声音。 等到董香香端晚饭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屋里热热闹闹的,谢三早已和孩子们吃到了一处。 谢三一看见她进来,连忙问了一句。“老婆,点心给老人家留了没有?这几个孩子实在太能吃了,恐怕不太够。” 听了小舅舅话,欢欢只想喷他一脸点心渣。点心明明都进了小舅舅的肚子,却还让他们这群小孩背锅。实在有些无耻。 再看小猴哥哥吃得满脸都是点心渣,还真挺像罪魁祸首的。 小舅妈一边帮小猴哥擦脸,一边笑道:“还有呢。大过节的干脆就放开了吃吧。只是多少得留些肚子,等会还有大菜呢。” “嗯。”谢三点头应下,手里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这时,老太太也端了菜进来,开口道:“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点心,难得白师傅和香香是个手巧的。” 董香香连忙说道:“有我在厨房就够了,您也先过来歇歇,吃些点心吧?” 老太太笑道:“我牙口不好,并不太喜欢甜的。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吃吧,我给你们准备饭去。” 她说完就又出去了。过一会儿,董香香也把白师傅叫了过来,白师母却执意要留在厨房里帮忙。 就这样,直到所有菜都上桌了,一家人才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这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董香香特意打开电视机,换到了央视台。 第一届春节晚会,晚上8点准时播出。老太太,白师傅,白师母,包括谢三哥,他们之前都没看过春晚。大家却很快就被这个直播的大型联欢会给吸引住了。第一届的春晚,其实粗糙得很,没有华丽的舞台,也没有各种新颖的节目,却给观众 带来了最真实的快乐。 这些快乐不止留在他们这些大人的记忆力里,也成了埋在小孩心中的一颗种子。 大年三十这个晚上,谢三和董香香到底没能熬一宿。 董香香是真高兴,她酒量却有点浅,每次只喝一小口谢三的桂花酿,累积得多了也就上脸了。 她却仍是坚持到了把孩子们都安顿得睡了,这才跟着谢三一起回房睡了。 那天晚上,董香香显得特别激动,直抱着谢三说:“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我小时候,姥爷和妈妈给我做了那些小动物的点心。他们一直留在我的心里,变成了最美味的记忆。到现在,我和师傅也给咱们的孩子们做了这样的点心。以后,我每年都会 做,希望这些点心也能成为孩子们最美好的记忆。” 谢三轻拥着她说道:“肯定会的。不止是孩子们,这也会成为我最好的记忆。媳妇,你做得点心实在太棒了。” 谢三说着就亲了过去,董香香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嘴里说道:“我还差得远呢,那刺猬是我剪出来的,师傅什么都没说。以后,还要经常练,我真没塑形的天赋。哼……” …… 到了第二天,反倒是谢三这两口子起得最晚。老人家也没让小猴们去打扰他们。 倒是白师傅带着欢欢在大门口,放了一挂炮竹,小猴哥哥也很想跑去一起玩,却被师母紧紧地拘在了怀里。 外面这一闹,董香香自然也就醒了。原来,昨天三哥真的跟她清算了去年一整年的帐。只可惜她喝多了,也就任由他摆布了。不然得话,定要跟他分辨个清楚明白。 董香香不满地揉揉腰,也起床了。又过了一会儿,谢三也起床了。 他到不像媳妇那样腰酸背痛的,反倒是精神得很。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欢欢一看,他小舅舅又恢复成了那副端方有礼的大家长样子。就好像昨天跟他们抢点心吃的人,不是小舅舅似的。 这人变脸也太快了些。到了此时,欢欢已经不知说他小舅舅什么好了。 吃完饭之后,小舅舅却把欢欢叫在一处单谈。“合家团聚的时候,该玩玩该乐乐,你不要总想着摆谱。反正高兴的日子就这么几天。过了节,我们还要继续读书学礼仪呢,到时候,断不可再轻易放纵自己。承欢,你还小呢,何苦经常摆出这副小老头的 做派来?” 一开始,小舅舅的话明明很有道理。只是欢欢刚对小舅舅升起了几分崇拜,这人马上过来撕他的脸皮了。喂喂,舅舅,你在说谁小老头呀?也不想想我长得像谁?舅舅你难道每天起床的时候,不照镜子么?你才更像小老头吧? 第109章压岁钱 欢欢嘟着嘴,任由小舅舅拉了他的脸皮。本来心里很是不满意。可小舅舅却像没有察觉似的,突然就往他口袋里塞了红包,说是压岁钱,还嘱咐他买一些玩具玩玩。谢三说完,也就转身走了。 欢欢摸着这个写着吉祥语的压岁钱红包,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压岁钱呢?往年,爸爸把他寄养在程爷爷家,过年的时候,爸爸都没有空,也不会特意过去看他。 程爷爷虽然待他也很好,可是程爷爷是个学者,几乎一看到他喜欢的书籍,就会入迷,经常就把其他事都忘一边了。 家里倒是还有一个帮忙的阿姨。阿姨虽然也待他很好,却不可能会给他压岁钱。 去年的时候,欢欢在听到同学们说起压岁钱的时候,很是羡慕他们。 他也知道压岁钱,是过春节走亲戚的时候,长辈们送给小孩们的,少则一两块,多则五六块。 虽然都没有爸爸给他的零花钱多,可那也是压岁钱呀? 欢欢那时候没有亲人可走,自然也没有收到过压岁钱。这件事让欢欢遗憾了很久。 谁成想,到了今年,有点招人讨厌的小舅舅,居然还会记得给了他压岁钱。 一时间,欢欢小心翼翼地拿着那个红包看了很久,他决定还是不要讨厌小舅舅好了。虽然,他会仗着手长嘴大就跟他们这些小孩抢点心吃。 欢欢那个宝贝红包,还没来得及捂热。小舅妈又过来找他了。 小舅妈就代表着美味的点心,欢欢不由自主地向着小舅妈跑去。 小舅妈笑着说:“点心自然是有的,等到下午三四点,咱们再去吃吧。现在我是来给你送压岁钱的。你拿去买喜欢吃的东西吧?” “啊?可是压岁钱小舅舅已经给了。”欢欢看着小舅妈手里那个喜气的红包,很艰难地拒绝了。 “你小舅舅给的是小舅舅的。这是小舅妈给你的,拿着。”小舅妈温和地说道。 “嗯。”欢欢犹豫着,还是收下了。又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红包,跟小舅舅给的红包放在了一起。 又多了一个压岁钱红包,一下子连去年的红包都给补上了。一时间,欢欢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喜气。 只是没想到,又过了一会儿,老奶奶也过来找他了,也同样是给了他一个压岁钱红包,叫他留着买糖吃。 此时的欢欢开心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还不算完,白爷爷和白奶奶也都给了他压岁钱的红包,说是让他留着买学习用品。 欢欢简直乐疯了。之前,他一个压岁钱红包都没收到过,没想到一回到了谢家,眼看着他都要被红包给埋了。 别的同学曾经哭着说,压岁钱最后都被妈妈收走没收了。而他的压岁钱,大概会自己拿着吧?这可比其他的小朋友要好多了。 一下午,欢欢的心情格外的好。到了晚上,陆洪英那一家子人也赶过来,跟谢家人一起吃晚饭了。 不出意外的是,陆洪英也很豪爽地拿出了三个红包,分别给了欢欢,小猴哥哥,小猴妹妹各发了一个。 轮到欢欢的时候,小男孩并没有马上就收下来,而是转过头看向他小舅舅。 直到谢三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你陆伯伯不是外人,收下吧?” 欢欢这才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红包。与此同时,谢三也给陆小二,陆家小妹和常薇薇都发了红包。 只是,常薇薇一心想嫁给老陆,认定过了年,她也就十八岁了,算是成年了。自然是不肯收谢三的红包,反而竟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给小孩子们包了压岁钱红包。 董香香虽然也让孩子们收下了。转头也不知道跟常薇薇说了几句什么话,常薇薇美滋滋地接下了董香香的红包。 一时间,欢欢只觉得这红包都发得乱了。也不知道什么人该发红包,什么人该收红包了。 只是,这一天下来,他真的得到了很多的红包。拿着这些压岁钱,他实在是有些苦恼。 玩的,吃的,用的,炮竹,玩具,书籍,他到底买什么好呢? 由于之前,实在过得太过朴素了些,欢欢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花这笔钱? 结果,这些红包又在欢欢的口袋里,揣了一小会儿,还没捂出了他的体温。 小舅舅吃完晚饭,就很严肃地对欢欢说:“等会,还是把你的红包给你小舅妈帮你收着吧。你以后需要用钱,再跟你小舅妈要就是了。” “啊?”欢欢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果然,别的小朋友身上的悲剧,也同样发生在他身上了。 原来他的压岁钱也是要上交的?按照惯例,只要交上去,这钱就小孩是再也拿不到了。 欢欢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只不过,他一向懂事听话,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小舅舅也看出了他不高兴了,就又补充了一句。“倒是可以先给你留十块钱,由你自己支配。” “真的么?”一时间,欢欢再也绷不住了,小脸上溢满了笑意。 董香香看着那张笑得像小太阳似的笑脸,忍不住有些愣神。想必三哥小时候,一笑起来,也是这样萌萌的,暖暖的。 那天晚上,董香香特意拿出一个相册,和欢欢一起把那些红包挨个打开,把钱一张张的夹在了相册里,就像是夹相片似的。 欢欢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些红包里也有十块钱的大团结,也有5元的。欢欢从没想过,被家长没收的压岁钱,是要这样收藏起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舅妈夹得很小心的缘故,欢欢在不知不觉中,也就忍不住把这些钱当作收藏品看了。 说到底,这也是属于欢欢的第一笔压岁钱,自然是很重要的。 小舅妈还说,可以在旁边写字标注一下。欢欢就在旁边标注了,是哪位长辈送他的。还写下长辈们对他的祝福语。 等到他都写完了,小舅妈又笑着对他说: “这些钱我就先给你收起来了,小猴哥,小猴妹也各自有一本呢。这里的钱是不会动呢,等到你们长大了,再看这些压岁钱肯定很有有趣。零花钱的话,舅妈会单独给你的。” 说完,她又给了欢欢拿出了10张一元的票子。 欢欢接过一小沓崭新的钱,突然觉得这样把压岁钱这样收起来格外有趣。 董香香却又随手在欢欢的相册里,加上了许多的小钱,小的包括一分二分,大的到一元两元。 欢欢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还要多给钱?” 董香香就笑着说:“这样第三套人民币,你就能凑成一整套了。” “可是,凑成一套又有什么用呢?”欢欢又问。 “至少每一张你都有了。你小舅舅也曾经收集过古钱币,难道咱们不能收集一些现代纸币么?”董香香反问道。 欢欢细想想,好像这样一来就更有意思了。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到谢三过来看他们的时候,就听见这一大一小正讨论着,欢欢要是也想收集一些东西,除了钱币以外,到底收集什么比较好? 董香香就告诉他,可以收集一些邮票。 “邮票?贴在信封上的小图纸?那有什么好收集的?”欢欢不解地问。 董香香干脆就把这几年来,收集的那些邮票拿给欢欢看。 几乎每张邮票都有着不同的故事。其中有一版80年的猴票,大红色的底,黑色的小猴。 董香香指着这邮票对欢欢说:“你表弟和表妹就是属猴的,他们的乳名也是猴。这就算是他们的属相邮票了,也跟他们是同一年诞生的。所以,我觉得这猴子邮票特别有意义,也就想办法多收藏了一些。打算等到他们长大了,把这些猴 子票拿给他们兄妹看。到时候,肯定特别有意思。” 被董香香这么一带,欢欢也对邮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又央求着小舅妈也帮他收集一份邮票。 董香香却说。“这邮票可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收集完了的。你要想收集邮票,就得做长期打算。我顶多就是带着你去买,以后还得看你自己。” “小舅妈不能替我收藏么?”欢欢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董香香却说:“你小舅舅的工作就是收集一些古画,古钱币。那些东西可都是他东奔西走,通过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咱们收集的邮票虽小,却也要费尽心思收藏才是。你确定你真要收集邮票 么?” “恩,我要收。”欢欢点头道。 “那你也要不断地付出努力,不能想着依靠别人帮忙,更加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长久的坚持下去。”董香香一脸认真地说道。 欢欢听了小舅妈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会努力的。” 至此,他的零花钱好像终于有了用处。以后,他也要开始收集邮票了。 谢三在他们身后,听着一大一小讨论着集邮。 一时间,他心里只觉得香香对欢欢实在是花了不少心思。 谢三突然就有些感激他媳妇了。香香总是能注意到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又肯对欢欢花心思。 所以,欢欢才能这么快就融入他们家了。 不然,只有他这个小舅舅的话,指不定跟欢欢闹出多少矛盾呢?没准他们动不动就得打一架。想到这里,谢三再次有些庆幸。好在他眼光好,挑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所以,才能家和万事兴吧。 第110章访友 欢欢还沉浸在收到红包的喜悦里。到了大年初二,一大早,他就被小舅舅喊了起来,又穿上了一套喜气的新衣服。 收拾整齐了,他就跟着小舅舅小舅妈一起坐第一班公共汽车,去昌平县城了。 小猴哥哥在车上特别兴奋,谢三都恨不得拿个绳子把他绑起来。他又忍不住跟董香香低声说了几句。 “这没车就是不方便,咱们过了年,还是去买辆车吧?” 董香香自然也答应了下来。“这事到时候跟英哥商量商量吧。他现在干出租,肯定有门道。” 董香香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照顾一下欢欢,侧头问他:“欢欢,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小舅妈给你拿点水喝?” 她还是觉得这样长时间坐车,对于小孩子就是个负担。 可欢欢却摇头说道:“不用了,小舅妈,我不渴。”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窗外的树和房子,心里觉得陌生的景色特别有意思。 就这样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到了昌平县城。 许国梁知道他们带着孩子不容易,又特意来车站接他们。 今年的许国梁跟去年有些不太一样,大概是处了新对象的缘故。他整个都干净利落了不少,气色也算不错。 他一边接过谢三和董香香的行李,一边笑着打了个招呼。 “这就是欢欢吧?长得跟谢三还真是很像。” 谢三也让欢欢叫许国梁舅舅,欢欢也老老实实地叫了。许国梁很有眼色地拿了个红包给他。欢欢自然也是收下了。 另一边,双胞胎也开始叫舅舅,把许国梁乐得不成。 一时间,他们这边还挺热闹的。 等到了马家,欢欢一看,这里居然还有个比双胞胎小一些的宝宝。 再一听,这个小宝宝居然是双胞胎的小舅舅。 欢欢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亲戚关系。 谢三却趁机告诉他,这就是家族关系。他们谢氏一族兴旺的时候,还有七八十的老头子,要管小婴孩叫爷爷的。 欢欢听得头昏脑胀,只觉得这关系实在太混乱了些。细想想,这个名叫元宝的小男孩,好像也应该算是他的舅舅。不过,欢欢是不会这么叫他的。 倒是小猴哥哥还是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一下地,就跑去找元宝玩去了。也不管那是不是他的小舅舅。 显然,小猴哥哥还是很喜欢这个小伙伴的。 等到收拾好了,几个孩子就玩在了一处。 马爷爷在一旁看着他们。 董香香和许母又去做饭了,同时母女俩也有一些体己话要说。许国梁也拉了谢三,一起去里屋说话了。 许母和董香香说得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怎么带孩子,怎么和男人们相处,也夹杂着一些瓜子厂的事。 聊着聊着,许母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抬头对董香香说: “你还记得马文梅么?” 董香香点头道:“记得呀,她不是去南方打工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许母撇撇嘴说道:“是回来过。这马文梅也真是厉害。她不是离婚,去南方打工了么?我听见村里人说,马文梅在打工的时候,结实了一位死了老婆的港商,那港商喜欢马文梅,要把她娶到港岛去。 春节之前,马文梅曾经回过五里沟一次,找他前夫,想把孩子也带到港岛去。可那刘红军到底是个爷们,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不肯给她带走。马文梅也没办法,只得又回去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忍不住暗吸了一口冷气。 她早就知道这马文梅不是省油的灯。却没想到她都被整垮了,居然还能爬起来,甚至更上一层楼。短时间内,她倒也做不出什么事端来。 只是马文梅早就跟她们母女结了下仇。将来,一旦有机会,她若是再回来,指不定又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一时间,董香香心情就有些沉重了。只是,这些话她到底不能当着母亲的面说。 况且这都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也不用急于一时。 只是,这有了这么一个打不死,又心黑手辣的劲敌。董香香也有了危机意识。 她表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着还是尽快发展他们的事业才是。只要他们实力强了,马文梅再怎么折腾,也动不得他们分毫。 就这样,董香香暂时把马文梅这件事压在心底。 她打算回家后,再跟三哥好好商量一下,进一步扩大糕点买卖的事。 …… 另一边,许国梁也跟谢三谈起了去年发生的一些事。 徐璐媛毕业后,也没继续念书,而是去报社当了记者。 她那位外国男朋友招惹了不少的是非。徐璐媛却硬生生坚持了下来。只是,她在单位里的处境也越发艰难了。 徐璐媛后来又找了许国梁两次。 她一心想嫁给那个外国男朋友,然后跟着他去米国。可是,她男朋友显然并不急着结婚。他只想无拘无束地跟徐璐媛谈恋爱。 徐璐媛又跟许国梁哭了一场。 许国梁已经有女朋友了,生怕徐璐媛是来找他复合的。于是,掏心挖肺,琢磨出不少拒绝的话。可谁成想,徐璐媛根本就没有跟他复合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跑来找他哭诉。反倒是他误解徐璐媛了。 谢三听了许国梁的话,不禁冷笑了一声。 “她现在眼界高了,一心奔向资本主义,哪里还看得上你这个农民的孩子。倒是你,既然有了相好的女朋友,还去见她干嘛?你难道想脚踏两条船不成?” 许国梁就硬着头皮说道:“哪里像你说得那么不堪。我们现在只是普通的老同学关系。我总算是跟了她好过一场,她要是遇见什么事,我能帮的总是要帮她一把才是。” 谢三冷笑道:“你倒是个好心的多情种子。你好心救了一条蛇,就不怕那条蛇翻过头又过来缠你?” 许国梁听了这话,冷汗都冒出来了。连忙说道:“我们都各自有了新生活,总不至于还这样纠缠不清吧?” 谢三冷哼了一声。“新生活是你自己想得。在徐璐媛看来,你就是一个二傻子备胎罢了。” 就许国梁这性子,好不容易有点男子汉的担当了,对男女之事却还是这么优柔寡断。这人坚持没救了。 聊到最后,两人都没什么继续谈话的情绪了,也就出去看孩子玩了。 结果一到客厅,就看见小猴哥正和元宝玩得开心,夹杂着普通话和婴儿语,两人到能交流到一块儿去。 欢欢到底有些哥哥的样子,也坐在一旁,陪着小猴妹妹玩布老虎。 谢三又过去和马叔聊了几句,很快就开饭了。 这一年的初二同上一年,到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小孩子开开心心地拿到了红包,见到了性情相投的小伙伴。 当父母的却多少有些烦心事。董香香是打定注意,要在新的一年发展自己的事业。谢三却隐隐觉得,许国梁可能还要倒霉。 就这样,一家人各怀心事,坐上公共汽车,又回到了城里。 到家之后,他们却发现常薇薇又来了。 常薇薇虽然一直想要表现出成熟的那一面。 可是,实际上,她却还是有些孩子气。 上午,有个亲戚过来串门,就跟陆母说要给陆洪英介绍个对象。 陆母自然是很热心这些事,就一个劲催陆洪英答应下来。 年前,陆洪英终于实习转正,成了正式司机,转过年来,他就要去开出租车了,身价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这一次,亲戚保证,给他介绍的姑娘条件还不错。 陆洪英没办法,只得答应去相亲。 常薇薇气得不行,亲戚一走就找陆洪英吵了一架。又跑来找老太太一起住了。 陆洪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闹什么?常薇薇却被气哭了。 偏偏这事又不能跟老太太,白师母她们说。只能等到董香香回来后,再跟她商量,是不是找陆洪英直接挑明关系算了? 结果这个想法,却被董香香拦了下来。 “你现在跑去跟陆洪英说,他还是觉得你是个小孩子。自然不可能同意跟你在一起。不如先等他事业做出点成绩,对自己多点自信了,你再同他说。反而会比较容易成功。” 董香香只能劝常薇薇先缓缓,可是常薇薇却红着眼说道:“总不能就让老陆去相亲吧?倘若,他要是真的相个媳妇回家,还能有我什么事呀?” 董香香却说:“我觉得那倒不至于,陆洪英并不是轻易就能妥协的人。你先冷静冷静,别自乱阵脚。” 到最后,常薇薇虽然嘴里答应了董香香不会冲动行事,可她心里却如同百爪挠心。基本上,一夜都没有睡着。 到了第二天,她还是忍不住跑去跟陆洪英说: “老陆,你不能不去相亲么?”陆洪英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一脸无奈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去呀?那些姑娘一个个都是大家小姐,高人一等,又哪能看得上,我这么个坐过牢的小司机呀?也就是我妈把事情想得太好了。其实,小二将 来结婚给陆家生孙子就完了。可我妈却偏偏总是惦记我。” 看着陆洪英愁眉苦脸的样子,常薇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洪英就她高兴起来,也不在说什么,只是又问她。 “那今天晚上,你到底还回来不回来住呀?家里可是预备了不少你喜欢的菜呢。”常薇薇红着脸啐了一声。“就好像我这人多馋似的。我都跟老太太说好了,过春节就陪她一起过了。自然也就不回去了。对了,老陆,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在家里也忙着呢,还要帮着董姐做点心 呢,顺便再多学几手。” “那行,你先会去吧,我这倒也没什么事。”陆洪英随口说道。其实,还不是常薇薇这小丫头把他硬叫出来的。 常薇薇听了这话,就兴冲冲地转身回去了。 远远看去,那小丫头也不知道又高兴什么呢。走起路来,又同手同脚了。 这样一个年轻的孩子,有时候实在是笨拙单纯得可爱。 陆洪英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常薇薇的背影。直到她走出了狗尾巴胡同,这才收回了眼神,死死地盯着墙角。又看了一会儿,他才点燃了一支烟,放在嘴里吸着。其实,很多时候,他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粗心大意。 第111章深访 有空的时候,董香香和谢三哥谈了一下。就把马文梅跟她们母女的恩怨也都说了。 谢三这才知道丈母娘和媳妇居然这么有魄力?开办一家小小的瓜子作坊都跟打仗似的? 谢三也推测,马文梅并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这种人一旦出了头,肯定有就会就狠狠地咬他们一口。应对措施,只能是不断地变强。 两人又聊了聊,今后八珍斋的发展。谢三倒觉得等到粮食局把铺子还回来。他们可以再开一家大点的点心铺。 董香香却觉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开一家吃点心的茶楼,就叫八珍玉食府。 到时候,他们的八珍斋和八珍玉食府结合在一起,做成真正的京城知名点心,倒是会有更大的发展。 谢三听了董香香这些话,也觉得挺有道理。只是要开茶楼的话,厨师肯定不够。除非是在找几个白案厨艺过硬的师傅来,才能开的起一个真正的茶楼。 两人反复商量,茶楼还是只能在等两年,到了董香香大学毕业才能开起来。 事已至此,董香香也只能先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打算有空的时候,再跟白师傅商量一下。 …… 新年里,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很喜庆。 到了大年初六,一过晌午,天空上就开始飘起了雪。 谢三说这是瑞雪兆丰年。他答应欢欢,如果夜里雪下得大了,明天就跟欢欢一起在院子里堆个小雪人。 欢欢还是挺喜欢玩雪的,一听要堆雪人,也就特别开心。那天晚上,欢欢想着雪人,早早就睡下了。 老天似乎也随了孩子的心思,天黑之后,雪越下越大。 到了晚上10点多,王恒突然来到了谢家。他亲自过给谢三送了两箱东西。 王恒进屋的时候,身上都是雪糁,看上去就像是个冰雪化作的人。 他干脆就脱了衣服,又喝了杯热茶暖暖身子,这才去悄悄地过去看他儿子。 这时候,欢欢早就睡熟了。 王恒轻轻地推开房门,走进去,仔细地看了看。 只见,欢欢正抱着一只填着棉花的布老虎枕头,睡得正香甜,那张小脸上还带着一抹恬静的笑意。 看得出来,谢三他们两口子把欢欢照顾得很好。而欢欢在谢家,也过得很自在。 此时,王恒终于放下心来。这一次,他的决定果然是对的。回到谢家,起码能让欢欢有个不错的童年。再也不用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他这个不够尽责的父亲了。 王恒也不知道欢欢长大后,会不会恨他。 只是,能让儿子离开那个漩涡中,幸福的成长,就是他唯一能为孩子做得事情。 王恒忍不住蹲下身来,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 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来,向房门外走去。 只是刚走两步,就听见欢欢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爸爸。” 王恒吓得,忙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看,他儿子睡得正香甜,只是说梦话叫爸爸呢。 王恒迟疑了一下,一咬牙,还是转身离开了这间房。 他实在不能继续在呆下去了,不然一定会心软的。 …… 到了书房里,谢三正抱着肩膀等着他。 见他一进来,就随口问道:“怎么不白天来,孩子也挺想你的。” 王恒过了好一会儿,才垂着眼睛说道:“知道他过得好就可以了。我并不方便过来看他。” 他生怕谢三再问起什么,于是看向打开的箱子问道:“怎么样,箱子里的东西没错吧?” 提到箱子里的东西,反倒是谢三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点头道:“嗯,这些的确都是我们家老爷子的东西。” 王恒见他脸色不好,就又对他说道。“你且放心,你们谢家的东西,我一定都给你找过来。” 谢三垂着眼睛说道:“你大可不用太在乎这些死物件。倒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儿子吧。” 王恒却没有吱声,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 “好了,我要回去了,还有事要做。”王恒说着又穿好了自己的大衣,换好了马靴。 谢三看着他又再次变成了那个冷硬,又不近人情的人,忍不住开口对他说:“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吧,对于欢欢来说,爸爸才是最重要的。” 王恒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打开房门,又走出去了。 王恒离开的时候,刚好是雪下的最大的时候。风里夹着雪渣,划得人的脸很疼。 然而,王恒却没有任何迟疑,只是挺直着脊背,向着黑暗里的风雪中走去。 谢三打开门,站在门檐底上看着他的背影。 然而,王恒却没有再回头跟他打招呼,只是很快上了汽车。 又过了一会儿,那车子又很快离开了这条胡同。 谢三只得关上房门,回房去了。 到了房间里,他媳妇已经帮他打了一盆热水,准备好了热毛巾。 谢三擦了一把脸,很快就舒服下来。他忍不住叹了一声。“这王恒也真是,都不为欢欢着想。看来他是不准备回头了。” 董香香站在一旁,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三哥你也别想太多才是。” 谢三点了点头。这才不满地问道:“不是说好了,不让你起床,你怎么还是起了?赶紧回去睡吧。” 董香香只是眯着眼睛笑着看他,并不多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才关灯睡了。 外面那么冷,屋里的温度也低。只是他很幸运,找到了一个可以陪伴着他的,暖乎乎的小媳妇。 因为有了她,他才不会被那刺骨的寒冷冻住了。 而王恒却因为失去了那个可以温暖他的人,所以,才毅然决然地走入了更加刺骨的寒冷中。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欢欢抱着软乎乎的布老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房间。 他原以为,爸爸来看他,只是一场梦。 直到闻到那股夹杂着风雪味道的熟悉气味,他才知道,昨夜爸爸是真的来看过他了。 只是,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就又离开了。爸爸甚至不想让欢欢知道,他来看过他了。 欢欢想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叫他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不知道他很想他么? 欢欢突然觉得很委屈,又有点笑哭。 这时候,小舅舅却打开房门,走进来,对欢欢说: “起床了,咱们该去堆雪人了。”就跟没看见欢欢的红眼圈似的。 欢欢这才反应了过来,慢吞吞地开始起床,收拾自己。 谢三却嫌他动作慢,干脆就上前帮小外甥穿起了衣服。 欢欢撅着嘴说道:“我会穿,不用帮忙。” 谢三却说:“舅舅帮你穿衣服又怎么了?你配合点,举起双手来。” 欢欢依言举起了双臂,小舅舅仗着个子高,把套头毛衣,从上到下直接给他套在了身上。 这件毛衣是老太太帮欢欢织的,上面还有个老虎。 欢欢好不容易从毛衣里钻出来。谢三又弯下腰,帮他穿起了厚厚的棉裤。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刚才套毛衣的时候,都套住欢欢的头发了。欢欢心里有点不高兴。 可是,小舅舅突然蹲下来,给他穿鞋。甚至让欢欢把脚踩在他的膝盖上,帮着他系好绵窝的鞋带。 这实在太过突然了,欢欢也就忘了难过了。 他小舅舅这样一个骄傲又任性的人,居然也被他踩在脚下了? 欢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了不起。 穿好衣服,站起身的时候,欢欢的脊背挺得直直的。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哭鼻子呢? 那个上午,谢三一直一直拉着欢欢玩雪。 他们拿着铁锹和扫帚把院子里的雪扫在一起,堆出了半米高的雪堆来,刚好就是雪人的身子。 就在这时,谢三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并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欢欢有点怀疑,小舅舅根本就不会堆雪人。就忍不住问:“那雪人的脑袋呢?” 谢三想了想,直接拿了一个小水桶,就倒扣在雪堆上了。 欢欢看着这铁桶雪身子的造型,不禁抗议道:“这是雪人么?小舅舅你也太草率了吧?” 刚好这时,小舅妈过来叫他们进屋去吃点心了。 小舅舅干脆就放下铁锹,向着屋里快步走去。 欢欢一看他小舅舅那架势,就知道这人根本就不打算给他留点心。于是,也忍不住丢下了扫帚,向着屋里小跑去。 经过谢三身边的时候,欢欢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小舅舅实在太过了。你都不会堆雪人,还不承认。早知道,我就去找白爷爷帮忙了。” 说完,他就小跑到前面去了。 谢三看着他这么激动,就跟横冲直撞的小火车似的。倒也没生气,反而是放慢了脚步。 不一会儿,董香香也走过来,跟上他的步子,随口说了一句。“那孩子总算是打起精神来了。三哥,你是怎么知道那孩子发现了的?” 谢三冷哼道:“也就是王恒,自以为他能瞒的过去。实际上,我们谢家的孩子聪明着呢。” 提起王恒,董香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三却开口问她:“媳妇,你有给我单独准备点心吧?欢欢那蠢孩子别一个人都把点心吃了,一块儿都不给我留。” 董香香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放心,我哪次没给你多留一份呀?大过节的点心管够。”谢三这才放下心来。 第112章关于外国人 春节过后,董香香还要继续去念书。谢三还是继续在家里照顾三个孩子,几乎每天都会去狗尾巴胡同里,照顾一下八珍斋。有时候,还有人邀请他去帮忙看东西。 夫妻两个又再次进入了繁忙的生活状态。 三月里,陆洪英终于成了正式司机,也开始开车上路了。他的那次相亲到底没有成功,陆洪英回到家里也没有说失败的原因,只是说他跟那姑娘到底不相配。 陆母就以为过来相亲的姑娘,又嫌弃他们家大英子是坐过牢了。 因为这事,陆母又偷偷哭了一场。她是真心疼自己这大儿子。明明这孩子从小就顾家又懂事,偏偏因为年少无知时的一时冲动,就断送了未来。到了现在都奔三十的人了,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 陆母只觉得世人对大儿子太过苛刻,完全不肯给他机会。 由于谢三曾经照顾了陆家母子五年。 当年陆母又急又气,大病一场,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也是十几岁的谢三硬背着她去的医院,又在病床前把她当亲生母亲照顾,陆母才缓了过来。 这些年的相依为命下来,陆母早就把谢三当成另一个儿子看待了。 所以,在狗尾巴胡同里遇到的时候,陆母就拉了谢三,又聊起了陆洪英再次相亲失败的糟心事。 说到激动的时候,陆母眼圈都红了。 谢三只得又温声宽慰了这老太太一番,直到老太太破涕为笑,两人才各自离去。 第二天,谢三就跟陆洪英又提起了买车的事。 刚好,这时,陆洪英进的那家出租公司车少人多,开车还需要排班。老板也曾经说过,倘若谁开了自己家的车,也可以挂在公司里。 陆洪英想了想,也就应了谢三买车的事。 这年月,私家车刚刚兴起,买车也算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陆洪英干脆就托了老板帮忙。 那老板也是带着陆洪英实习开车的师傅,他喜欢陆洪英的为人,跟他关系格外的好。 老板既然敢开私人出租公司,人脉自然相当地广。他一点头答应,很快,就帮着谢三和陆洪英托人花了2万多块钱,买入了一辆拉达小汽车。 谢三早就说好,要把车子借给陆洪英开出租用。 老板也喜欢这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他那边也很缺车。所以,就尽心尽力地帮着谢三和陆洪英想办法,办完了相关的证件。 陆母开始只是心里堵得慌,想找谢三这个“干儿子”抱怨一下。没想到,谢三一出手就买了一辆车给陆洪英开。一花就是两三万块钱。 知道这事之后,她顿时就觉得对谢三挺愧疚。生怕董香香因为这事,跟谢三闹别扭。 所以,老太太在埋怨了陆洪英之后,就让陆洪英想办法挣钱,把车的钱还给谢三。 可是,陆洪英却说:“三儿,才不在乎这些钱。我不在的那五年,他又给咱们家花了多少钱?这要是都要还的话,咱们家这辈子都还不过来。” 陆母却皱着眉头说:“那是以前,三儿还自己过呢,自然是他说了算。现在,可不一样了。他都结婚了,媳妇又是大学生。这件事处理不好,别再跟他闹离婚。” 陆洪英连忙摆手说道:“那还真不至于,谢家现在也还是三儿做主呢。小董这人性子好,是不会反对他的。” 没办法,陆洪英只得拿出谢三吹牛的话来敷衍他妈了。只是,这话说出来,其实连他自己都有点不信。陆母却绷着脸说道:“你又哪里知道,这一上大学,人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你没听说那耳朵眼胡同的小张,他对象考上大学之后,小张一直拿自己工资供她念书,结果人家一毕业,马上就跟小张提出分手。 说是两人文化层次都不一样了,已经不适合在一起了。 这小张都快三十了,听了这话特别想不开,直接就喝农药自杀了。幸亏他妈发现得早,把人送到医院里去了。好不容易抢救过来,整个人也毁了大半,平时少言寡语的,连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你呀,还是尽快想把法把钱还了吧,省得给三儿两口子造成口角。” 陆洪英听了母亲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妈,您还是少听些胡同里的那些闲言碎语吧。小董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你实在想太多了。 再说了,三儿那样的是小张那怂包能比得了得么?而且,他们家连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两口子感情又好,怎么可能说离就离?” 陆母却还是不放心。陆洪英又说他还钱,反而伤了兄弟情分。这车就是谢三的东西,只是借他暂时开着。 现在,陆家完全是陆洪英做主,陆母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他。 没办法,陆母在狗尾巴胡同遇见董香香的时候,还特意拐弯抹角地说起了这事。 结果,人家董香香根本就不计较这些。只是笑眯眯地陆母说道: “这车是越跑越好用。我们平时也用不着,放在家门口也只是落灰。日子久了,里面的零件该生锈了。倒不如给英哥拿去开出租车呢。何况,油钱也是英哥自己出的。这事您还真别放在心上。” 陆母只觉得谢三这小媳妇还真是个好性的,上了大学,人也没怎么变。她并不会因为这车就跟谢三闹变扭。 陆母终于放下心来。两人聊着聊着,也就扯到别的地方去了。陆母不知怎么的,就又说起徐璐媛了。“这徐家人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一贯是喜欢往天上看的。我倒不是因为我们家大英子为她坐牢,才怨恨徐家的。只是,他们家那大丫头也老大不小的了,眼瞅着都二十七岁了,还一天到晚想着嫁给外国人 出国呢。 平时在街上,她还主动跟她那个男朋友搂搂抱抱的,一点都不知道背人。这简直就是丢进了家里人的脸。她妈也不怎么管她,就任由她一个劲地作。真不知道他们老徐家是怎么想的。” 董香香就笑着听个热闹,也没开口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谢三刚好“顺路”过来接董香香回家吃晚饭。她们聊天总算告一段落了。双方有聊几句,就各自回家了。 走了几步,陆母转头一看,他们手牵手离开。只觉得有那么有多大学生,她这干儿子很有眼光,挑了一个最好的也是最适合他的人。 …… 不管怎么说,董香香也就知道徐璐媛的那些风流事了。她只觉得一切都变得和她梦里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董香香忍不住又跟谢三感叹了一番。倘若徐璐媛真要是出国了,大概这辈子也没机会祸害许家了。 谢三却沉默了片刻,才对他媳妇说: “那外国人又不是傻子,我看徐璐媛还未必真能如愿。虽然,现在看着徐璐媛风光一时。可这还真未必能长久。一旦徐璐媛摔了下来,你说她会怎么办?” “这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是要回头的。” 说到这里,董香香说不下去了。 她实在有些厌烦许国梁和徐璐媛的那些破事。就在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又提起了这件事。 许母听了,也怕徐璐媛再来搅和他们家。就说要去跟许国梁通通气。不然先见见许国梁对象的家人,两家人先把孩子们的婚事定下来。 董香香也知道这是个办法,只是她又觉得就算订下婚事,这事也未必有保证。就徐璐媛那种性格,为了爱情,她是不介意当人家婚姻的第三者的。 …… 打完电话,董香香也就把这件事暂时放下了。她也没想过会再遇见徐璐媛。 只是到了周末,董香香过去八珍斋照顾铺子的时候,刚好徐璐媛也陪着她的外国男朋友来买点心了。 那位男朋友凭长相,还真看不出是个外国人。他也跟大家一样,都是黑头发黄皮肤。长相也一般,只是穿着打扮很是新潮。说话的时候,也是半中半洋,还要徐璐媛帮他翻译。 这些年下来,徐璐媛其实一直把董香香当成假想敌看。 虽然,当年也算是她从董香香手里抢了许国梁。 可是,董香香这个村姑,却一直都不按牌理出牌。她不但没有一点失败者的样子。反而弄得好像是她不要许国梁了,转手施舍给徐璐媛似的。 到最后,徐璐媛不但没有一点成就感,反而被学校里的同学骂得很惨,名声都坏掉了。 而这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离开了许家,转头就勾搭了谢三,最后还成功地嫁给了谢三,也从乡下人变成了城里人。 徐璐媛私底下没少骂,董香香是个乡下来的狐媚子,天生就会勾搭男人。许国梁却一心向着董香香,没少因为这事,跟她吵架。到最后,徐璐媛只得把这怨气埋在心底。 那徐璐媛也以大学生自居,看不上董香香没文化,是个高中毕业。可是,她却没想到,董香香那边两个孩子都生下来了。她居然还有闲心去参加高考,而且老天还不长眼,愣是让她考上了? 自此,徐璐媛也就一点优越感都没有了。 虽然,现在董香香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是,董香香越是成功,过得越是幸福。徐璐媛就也是觉得,她是在一下一下地打她的脸。 这些年的怨恨酝酿下来,徐璐媛自然是怎么看董香香都不顺眼。她难得带着男朋友过来一趟,自然是要在董香香面前扬眉吐气的。 于是,徐璐媛紧紧地挽着男朋友的手臂,用英文问他,“亲爱的,你要吃什么?” 只是,她那男朋友也不是正经的人,他一向“崇尚”自由恋爱,一看见人家董香香长得漂亮,不化妆脸色就特别好,气质也温柔若水。他那双狗眼就一个劲往人家身上瞟。 听徐璐媛问他,也就很敷衍地用中文说:“就吃那个八件盒吧。能不能请那边那位漂亮的小姐帮我们拿?” 他说着就冲着董香香,眨了眨眼睛。偏偏他说话的语调很是奇怪,咬字也有些不清楚。一时间,就引起了排队的人的注意。 董香香根本就不想理睬这两个人,一时间,站在旁边就没说话。 倒是徐璐媛压不住心中的火气,瞪着董香香问道:“杰克说要八件盒,你还不快进去,给我们拿过来?” 董香香还没开口,倒是常薇薇是个爆脾气。她实在太反感徐璐媛这副嘴脸,就开口道: “我们售货员在里面站着,已经把京八件摆在你眼皮底下了。你还非要我们老板绕进到里面来给你拿东西,又是什么道理?外国人不懂事就算了。你一个华国人跟外国人混在一起,难道也不懂规矩?” 短发的常薇薇本来长得就像男孩一样帅气,她单单是站在柜台两场面,就很受附近那些大妈小姑娘的喜欢。何况,她说话也没毛病。 一时间,众人都开始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徐璐媛。还有后面排队的忍不住埋怨道。 “这女人怎么回事?人家都给你拿出来了,你要买就赶紧给钱,不买的话就赶紧走人让地。别以为傍个外国人就怎么着了?” “可不是么,这女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徐璐媛早就习惯这种阵势了,也不怕这帮人骂她。只是理直气壮地开口说道: “我进了这家店里,就有权利指定店员为我服务。这是我们的合法权利,凭什么不能让董香香给我们拿东西?她难道不是这里的人么?” 在八珍斋排队买点心的,有很多都是街坊邻居,自然就认出徐璐媛来了。而且,保守的人早就对她的作为不满。于是,有位暴脾气老头就开口骂道:“你没毛病吧?你以为你是在帝京大饭店吃饭呢?好家伙,您吃得就算是国宴,还能让厨师亲自过来给您端菜递筷子,是怎么地?自古以来就没这个理,还合法权利呢?外国人要是权利这么大,你倒是赶紧 收拾收拾去外国吧。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早就容不下你了。打量着我们没见过外国人似的,简直就是丢尽你爸妈的脸。” 听到最后,徐璐媛的脸都绿色。 她刚要发脾气,突然看见外面进来了好几个外国人,为首的那个金发中年人,带着一副金边眼镜,转着一身很上档次的西装。一看就是很有身份。 他见到董香香,并不像徐璐媛那么趾高气昂,反而礼貌地笑道:“董,你今天怎么来店里了?” 董香香自然也就迎上去,笑着说道:“这不是周末么?我过来看看。” “你最近在大学里还好么?” 那人中文也不太好,很快就换成了英文,董香香的英文也算不错。发音也很标准,词汇量也多。 又聊了几句,董香香就带着这帮外国人,到常薇薇这边排队来了。 一时间,一大帮外国人在后面等着,徐璐媛就算脸再大,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折腾了。很快,她就付了钱,拿了京八件礼盒提走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好看见董香香站在一旁,继续用流利地英语跟那群外国人聊天交谈。 看得出来,那群外国人是很尊重董香香的,本身也都是礼貌又绅士。一点都不像徐璐媛的男朋友那么轻浮无礼。 反倒是徐璐媛的男朋友,见了这群外国人也没打招呼,就那么低着头走出去了。 这时候,就听那位大爷骂了一句。“哼,真够丢人现眼的。”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狠狠地戳进了徐璐媛的心里。 一直走到八珍斋的外面,她都不发一语。 反倒是她男朋友一脸不耐地看着她,嘴里骂道:“蠢货,你也太丢人了吧?大庭广众之下,你发什么疯?” 徐璐媛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随意辱骂她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她难道真的要跟这么一个没钱,没学历,又没地位的外国男朋友混下去么?他除了能把她带到国外,又还能给她带来什么呢? 关键是这个男人没有责任心,对她也越来越不耐烦了,他根本就不想娶她。 徐璐媛突然开始感到后悔了。之前,有个很好的男人不计较她的过去,不计较她曾经为别的男人打过胎,一心对她好,肯对她负责,想要娶她回家。那男人唯一的坚持,就是母亲。他很有骨气地不想要母亲的钱,而是试图自立。他觉得母亲为他辛劳了20年,理所应当寻找下辈子的幸福。所以,完全不顾忌母亲又生了一个几个月大的弟弟。也不会在意 那个弟弟,将来会不会跟他挣家产。 那时候,徐璐媛都被许国梁的憨傻气到不行。她骂他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男人有担当,重情重义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只可惜,现在就算她后悔了,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做出了选择,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她要再搏一次,或许,还能有个其他的结果。 想到这里,徐璐媛握住拳头,又快步追上了她的外国男友。 …… 徐璐媛就像一个小插曲,过去也就过去了,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八珍斋。董香香事情太多,也太忙,就没把她当作一回事。 倒是常薇薇,十分不耻徐璐媛那副做派。常薇薇刚刚成年,她就像个愤青,很是反感这几年国人的那股出国潮。大概是因为有了心爱的男人,常薇薇并不觉得外国的月亮就比国内圆。 只是,因为工作关系,为了更进一步提高外语,她还是在周末报了外语学习班。每礼拜日都会坐公共汽车去上课。偶尔,陆洪英要是赶上,也会在那里等她一起回家。 常薇薇偶尔坐在陆洪英的旁边,心里就觉得特别幸福。 补习班里也有同学,很喜欢找外国人练口语。常薇薇却更喜欢回到家里,跟董香香用英语交流。有时候,也在卖点心的时候,跟外国人多说几句。 她对外国人抱着一种顽固的审视的态度,一边对他们带来的新东西感到很好奇,一边又觉得外国人也未必都是好人。所以,她既不会主动接近外国人,也没能彻底远离他们。 只是谁都没想到,有一天,补习班下课回家的时候,常薇薇在广场上,刚好看见一个外国老太太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旁边围了一圈华国人,都吓傻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倒是常薇薇,一下就听出那位老太太嘴里喊着药。 于是,赶紧上前翻出药瓶,拿出药片给那老太太吞进去,好歹保住了她的一条命。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接老太太了。常薇薇也很快就回家了,连名字都没留下。当了一回雷锋。 那事过去之后,常薇薇也没往心里去,觉得完了也就完了。 可是,那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打听着找到常薇薇了。她突然来到八珍斋,把常薇薇还吓了一跳。 她又说要报答常薇薇救了她,可常薇薇却并不要她的报答。那丫头说,这就是伸把手的事,谁遇见了都会这么做的。 可老太太却相信,她和常薇薇之间,有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于是,就经常过来跟常薇薇买点心,顺便陪她聊聊天。 常薇薇本来就是那么个会对老人心软的性子。 一来二去,她也就摒弃成见,对这外国老太太,慢慢转变了态度。 有时候,常薇薇也会主动挑些适合老太太口味的点心,推荐给她买。 老太太也都会听她的。她很喜欢听,常薇薇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跟她聊天。每次都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小女孩。 慢慢地,那老太太也就知道了,常薇薇是个孤儿,小小年纪就出来干活,为生活奔波了。 她也就更喜欢常薇薇了。她还曾经邀请过常薇薇去她家里喝茶,只不过却被拒绝了。 老太太心里还是很遗憾。而常薇薇也就这样,也有了一位外国朋友。 第113章朋友有难 时间就像蜗牛前行的脚步。1983年,就这样缓慢地走过。 董香香的生活,安静而又复有规律。 在学校里,通过宋东方的介绍,她又结识了很多学经济金融的朋友。特别是从一个补习班走出来的同学,经过了大学期间的友好相处,大家更是积攒下了深厚的友谊。 他们甚至戏称,他们都是同一个大学预科班的老同学。 董香香跟这些有一定社会经验和阅历的同学相处得反而更加融洽。这些人更懂得珍惜,也更富有人情味。董香香倒也结交了几个真正的朋友。 除此之外,宋东方还在继续她那场隐秘而又火热的恋爱,这段恋情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开朗而又温柔起来。 她甚至跟董香香说起过,等到明年她大学毕业了,就要跟心爱的男朋友结婚。到时候,一定要邀请董香香作为娘家人,参加他们的婚礼。 董香香自然也笑着答应了下来。虽然,她也对宋东方这段恋情感到很好奇。只是,既然宋东方从没开口提起过,董香香也从来不问过什么。 正是因为她这份体贴和温柔,宋东方反而更加喜欢和董香香相处了。也有很多心里话,都喜欢对她说。 董香香也从宋东方一些细丝末节的话语中,发现他的男朋友似乎比她年龄长许多。董香香心里也有不少的疑惑。 只是,所有人都有谈恋爱的自由,董香香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祝福这位朋友一切顺利。 直到后来发生那件事,董香香才明白宋东方谈了一场多么危险的恋爱。 7月里,董香香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突然有人在学校的布告栏上,贴了一份红纸大字报。这几乎是恢复高考之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大字报的内容更是不堪入目,说是四十多岁的文学教授王明,师德沦丧,勾引大龄未婚女学生宋东方,两人发生了不伦之恋。 这大字报看得出有一定文学水平,寥寥数语,写得极其下流,又极尽煽动之能事。甚至直白地写出,那位王教授人面兽心,就是个学术界的流氓,喜欢玩弄女学生的青春肉体。 大字报很快就被撕去了。这件事却在学校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很多人也顾不得离校,就开始进行了一场又一场的大讨论。 ——老师怎么能跟谈恋爱呢?老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王老师实在太过分了。 ——想不到宋东方学姐,竟是那样的风流人物?她到底是有多恨嫁,才会勾搭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 ——像王老师这种人,怎么配在学校里继续任教?他再带坏了一大批学生。 80年代初期,虽然改革开放了,但是人们却还是相对保守。就连走在时代前端的大学生,也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一时间,宋东方和那位王教授被推向了舆论巅峰,那位王教授也受到千夫所指。只是他到底背景雄厚,学校里并没有直接发声要处理他和宋东方。 反倒是,王教授第一时间出来辟谣,说他从没与宋东方谈恋爱,更加没有和宋东方发生超出师生界限的关系。宋东方有给她写过情书,只是他并没有答应来。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他这么一说,再加上学校里的干涉,一时间王教授倒是脱离困境了。只是宋东方却成了舆论攻击的对象。很多人都说,她自甘下贱,追求自己的大学教授。 明明之前,大家都在鼓吹自由恋爱。在董香香摔张翰林之前,有的男生真的假借自由恋爱的名义,行骚扰女生之实。 现在宋东方也只是放大胆子,追求自己心中所爱。再加上年龄的差距,和师生这个名分之后,再加上王教授的推脱,宋东方反而被妖魔化,就成了不知羞耻、自甘堕落的下贱女人。 有人甚至还提议,马上就开除了她。 董香香知道这事之后,马上跟两位要好的校友第一时间过去找宋东方,试图帮助她脱困。 可宋东方却突然消失了。 董香香又去她家里找她,可是,宋母也说不清宋东方到底去了哪儿。事实上,她显得很不耐烦,也不欢迎董香香过来找宋东方。完全就是以宋东方这个女儿为耻的样子。 董香香不得不耐着性子,一再询问。 宋母这才冷冷地看了董香香一眼,破口骂道: “你还来找她干嘛,她就不是个正经人,你也不怕跟着她,再带坏了你的名声。 挺大的丫头不要脸,不知自重,而且从来不听我们的话,现在出事了吧? 我们家大门上被人贴了红纸大字报,街坊邻居现在都知道她在学校里做得那些丑事了。我们老宋家清清白白了几辈子,全毁在这死丫头身上了。” 宋母显然压力很大,她又认识董香香,知道她和宋东方要好。所以,也就当着她面发泄出来。“当初,我就不愿意她去考什么大学。让她踏实下心来,好好找人嫁了,她却死活不肯听。耽误了几年的青春不说,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人家小程也回头来找她了,还愿意娶她为妻,她也算给自己出了一 口气。 偏偏,她就是假清高,反过头来又不要人家了。我的嘴皮子都磨烂了,死劝活劝,那死丫头就是不识好歹,从来不待听我的话的。好像她考上大学,就多了不起似的。 谁成想,她现在居然连脸皮都不要了,做出这种丢人现眼、败坏门风的事情来。居然还勾搭学校里的老师。 她这样子倒真不如死在外面的好,我也少为她操些心,还要跟着她坏了名声。” 董香香听了这话,只觉得实在刺耳。一时间,她气得热血上涌,想也不想,就直接反驳了宋母。“阿姨,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倘若是我因为没考上大学,被先头订下的男朋友甩掉。我妈一定不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会不管不顾地拿着镰刀,闹到大学校园里,不说砍死那个男人,也要闹得他没脸 见人。明明就是那男人薄情寡意,变心在前。怎么能把这个错,归在女儿家的身上。” 在那个梦里就是,她那没读过书,在田里种了一辈子地的母亲,为了她特意跑到城里来,找许国梁和徐璐媛撒泼算账,直闹到天翻地覆,徐璐媛没脸继续念书才收场。 可宋东方的母亲倒好,胆小懦弱,只顾着自己的颜面,却不肯为女儿做主,反倒埋怨起宋东方来。 “倘若我跟我的老师谈了恋爱,我们不偷不抢,我没介入别人家庭。却还是被别人流言蜚语所伤。我妈绝对不会说我丢人现眼,倒不如死在外面好。 她一定会带着我,去找那老师把话讲清楚。恋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他凭什么把责任推到女孩的身上,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己落得一身清白,却害的宋东方丢尽颜面? 明明一直都是宋东方在外面受了委屈,为什么你这个当妈的从来不为自己的女儿出头?反而还要责怪她辱骂他? 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是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你不是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先护着自己的女儿在说么?家难道不是每个人最后的避风港么?为什么你作为宋东方的母亲,要跟外人一起伤害自己的女儿?让她有家都回不来。难道你真要逼死了宋东方, 才甘心么?宋东方到底做错什么了?她只不过是从来没有向命运屈服而已。作为朋友,我一直为宋东方这样的一位朋友感到骄傲。她虽然饱受生活磨难,看似所有事情都不顺利,可她却从未对生活失去热情和勇气。 她这样不是比那些对生活低下头,被现实压弯了脊背的人,强上百倍么? 抱歉,阿姨,今天,我对你失礼了。只是,我还想说,不管怎么说,宋东方也是你的女儿吧?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该好好想想,你能为女儿做些什么?而不是指责她,唾骂她?” 董香香说完这番话,转头就走,完全不去理会宋母那副被雷劈了似的样子。 一路上,愤怒不断地在董香香心里翻涌奔腾。 她忍不住又去找了几个相熟的朋友,打听宋东方的下落。 结果,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了,仍是不知道宋东方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董香香心灰意冷,准备找上王教授家的时候,一抬头,突然发现宋东方就坐在街边小公园的躺椅上呢。 她垂着头,脊背都被压弯了下来,像极了被遗弃的小动物。 董香香连忙绕过去,跑到宋东方面前,宋东方这才抬起眼皮看着她,嘴里喏喏地说道: “我就猜你能看见我,我跟自己打了赌,你若看不见我,我也就自己走了。” 董香香连忙上前,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埋怨道:“你可真够呛,让我这通好找,你当是玩捉迷藏呢?” 宋东方抿了抿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可惜没能成功。 “我知道你在找我,一直找了好久呀。” 她叹了口气,有继续说道: “本来,我都跑到河边了,我想干脆跳下去一了百了就算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劲。可我突然就看见你从那座桥上急匆匆地走过,奔我家去了。我料定我妈一定会给你难堪,就忍不住跟了过去。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竟然把我妈说得哑口无言。要知道我妈这人好面子,嘴巴又厉害。她在胡同里吵架,从来不输人。没想到这次却输给你了。我都不知 道,你平时安静又和气,气急了也这样会说。 后来,我不知不觉就一路跟着你。我看着你,找了我一下午,为了我去了这么多地方。 我突然发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找我,她愿意帮我说句公道话,我干嘛非要去死呀?我的人生也不算太失败,至少还有个你这个好朋友在乎我的死活,不是么?” 此时的宋东方肩膀紧缩着,董香香忍不住抱了抱她。然后,开口道: “对,你还有我这个朋友,我希望你能坚强起来,好好活下去。” 宋东方听了她的话,突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哭了好一会儿,这对稳住情绪,对董香香说起了她和王老师的那些事。 “我二十岁的那一年,男朋友突然提出要分手。那时候,我非常爱他,他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那段时间,我特别想不开,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考上大学就不能跟我在一起了。 有一天,我独自来到我跟他约会的小河边,我在那里坐了一整天。黄昏的时候,要回家了,我突然就动了那个念头,想着从河上跳下去也就不会再难过了。我一冲动,就真的跳下去了。 那一次是王老师救了我。那时候,已经是早春四月。他抖着身上的水,把干衣服披在我身上说,我还这么年轻,只要够努力,完全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为什么要寻死腻活的? 我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勇敢,我是在王老师的激励下,才对生活重新鼓起了勇气。他那时候给我擦脸的手绢,被我小心地收藏起来,变成了鼓舞我不断努力的信物。 后来,我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考上了大学。 等我第一天进入教室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曾经拯救过我的男人,居然是我的教授。 后来,我就一直在偷偷关注他,他可能都记不得我了。再后来,那份关注变成暗恋。我偷偷喜欢了他很久。 直到去年,才鼓起勇气跟他表白。一开始,他也不同意,我追了他很长时间,他才接受了我。我们说好了,等我毕业了,工作了,就悄悄去领结婚证。” 说到这里,宋东方的脸上的微笑一闪而逝,紧接着她就眉头紧锁。嘴里缓缓地说道: “可到底还是差了一年,我们平时很小心,我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名誉,因为我受到伤害。可是,谁成想还是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还不是夫妻,他也犯不着为了维护我,损害自己名声。其实,我能理解他撇清关系,把责任推在我身上的做法。当初,本来就是我追求的他,我们两之间,我 爱他胜过他爱我。 我只是没想到,曾经拯救过我的男人,一转身,就为了他自己,再次把我推进了冰冷的河里。” 说到这里,宋东方已经麻木了,她哭都哭不出来了。她这恋爱谈得,真是不值得。 董香香连忙又握紧了她的手,试图给她传递一些力量。可是,宋东方的手却是冷冰冰的。她冷笑着说道:“我这人到底没有看男人的眼光,大概也不会有姻缘了。我前男友那人也实在可笑,他想跟我分手就分手,想回头找我复合就找我复合。一边口口声声说,他最爱的人是我,他想要和我结婚 。一边要陷害我于死地。居然在学校里和我家里,都给我贴了大字报。他那字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实在可笑。 我就这么变成了他所希望的无耻的女人。你说,我倘若真的死了,是不是就合了那两个男人的心意?” 说到这里,宋东方终于忍不住垂下头,呜呜地哭了出来。 董香香只得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道:“东方,这并不是你的错。明明是男人们心肠恶毒,行为不端,怎么就把错处都怪在你头上?”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过温柔了,宋东方真的得到了安慰,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才算平复了下来。 她又忍不住问:“香香,我自由恋爱,不愿意跟回头的前男友结婚有错么?” 董香香点头道:“没错呀。凡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次倘若你妥协了。下次,那个人渣还是会再抛弃你。他觉得反正你还会原谅他。他在找个小三小四也无所谓。” 宋东方叹道:“看来还是我眼光不好,没看对人。” 董香香却笑道:“人生在世,谁还没遇见过几个人渣?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我的事情呢。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提起。算了,今天就跟你说说吧。 我呀,其实是被母亲收养的,只是我妈对我特别好,就跟亲妈一样。 小时候,我们村里的人都说,我将来长大,会嫁给我哥。有一段时间,我也觉得我将来会嫁给我哥,给他当媳妇。那时候,我也不懂什么爱情。 直到1977年,我哥也参加了高考。他很幸运地考上了大学。在他来京城里上大学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位城里的姑娘。那姑娘漂亮大方,善解人意。我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孩。” 接着,董香香就把她和徐璐媛、许国梁三人之间的事,跟宋东方讲了。 宋东方也没想到,董香香这个乡下姑娘,居然还有这种胆量和魄力。 面对未婚夫的背叛,董香香的这个转身实在太潇洒了。 ——我一直安分守己地在老家等你,可是你既无情我便休。你许国梁既然在外面有了女人,那我董香香也不要你了。我还不相信了,我董香香找不到比你许国梁更强的男人。 “后来呢?”宋东方忍不住问。 “后来,我就被我家三哥捡回家了。他刚好就看见我骂许国梁了,大概是被我那时候的气度所折服。反正,我猜想他从那时候,就开始暗恋我了。”董香香笑着说道。 宋东方听了她这话,实在有点哭笑不得。这为朋友实在想得太多了。而且,还有点厚脸皮。 谢三那样一个带着旧时君子气度和底蕴的男人。当时大概只是觉得,董香香这么个小丫头,一个人闯荡京城,别再被人骗了去吧?他是同情董香香的处境,才把她捡回家吧? 只不过这些话,宋东方实在没好意思当着董香香的面说出来。董香香那还一脸自然地说道:“总之,放弃了许国梁,我的生活却变得更加精彩了。我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现在我跟三哥过得很好。其实,我很想说,女人呀,谁还能没遇见过几个渣男呀?下次再谈 恋爱时,你小心些,睁大眼睛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宋东方还是被董香香给安慰到了。 起码,她心里没有那么难过了。 后来,宋东方又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你在79年的时候,真的考上大学了?”董香香点头说道。“那时候,我想得不够周到,也没想着一定要去上大学。等我过了那股劲,跟我妈联系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开学时间。我妈后来找到我,也因为这事,把我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后来,她同 意我跟三哥结婚,提出的条件就是三哥必须支持我上大学。”宋东方想了想,说道:“你还真是挺可惜的。不过,幸亏你妈提出了这个条件,你才能成为我的同学吧?不然咱们也不可能有这份朋友缘分了。唉,难怪,你都生了孩子,还要参加高考,原来都是你妈提的 要求。” 董香香笑道:“可不是么,所以说,咱们今生注定成为朋友。” 那一天,董香香干脆就把宋东方领回家住了。反正谢家现在地方大,腾出一间客房倒也容易。董香香就让她先放心住在这里。 董香香回家后,简单地说了宋东方的事,谢三也就同意她留下来住了。反正谢家也不缺她一个的饭碗。 …… 宋东方又与谢家老小见了面,隔了一层墙,谢家人对宋东方的态度与外界完全不一样。 大家一听说,她是董香香的朋友,就对她很热情。也不管她在外面的名声怎么样。 宋东方也不好意思欺瞒大家,只得隐晦地提起,她在外面名声坏了,大学可能都念不下去。 那些老人们却安慰她,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砍。那位白师母还特意拿了新衣服给她穿。一时间,宋东方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也就不在想那么多了。 第114章青春祭奠 那天晚上,董香香干脆就把宋东方这事就跟谢三哥说了。 她本以为以三哥那种旧时君子风范,说不定会鄙视宋东方和自己老师交往的行为。 哪里想得到,谢三听了她的话,一脸不屑地叹道: “这还文学教授呢?自身修养都不到家。他当初没有把持住底线,选择跟自己厮混在一起。就该做好被人责难的准备。这倒好一出了事,他居然要拿女人来当挡箭牌,简直是不顾廉耻。 倒是你这位朋友可惜了,多情女子负心汉,你先好好照顾她才是。就让她在咱们家里好好先住下吧。唉,我只觉得这个世道变了,有些文人连最基本做人的操守都守不住,还怎么去教导学生。” 董香香也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先让宋东方在咱们家住下来,劝劝她,让她想开些才是。好在咱们家老太太、师傅、师母都是心宽之人,也能多劝劝她。” 谢三听了她的话,微微抿了抿嘴角也没说话。若是早年,他或许会鄙视宋东方这样的轻狂女子。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自己也受到了不少磨难,自然也体会到了很多人故,也就更能理解宽容别人了。 所以说,董香香也算是遇到了谢三最好的时候。此时的他虽然读书明理,却不会苛刻守旧。反而能体谅别人的不容易。 想到这里,董香香心里不禁有些发软,干脆手脚并用地缠了过去。 谢三借着窗外的月色,瞥了他媳妇一眼,嘴里淡淡地说道:“你到越来越不老实了,真当我不能收拾你了?” 一瞬间,董香香只觉得他眼睛极美,眼神也是说不出的诱人,忍不住软软地说道:“你来收拾呀?” 她的声音也带着说不出的妩媚。谢三干脆也缠了过来。 此时,夜已深,也到了真正的夫妻时间了。这种时候,谢三绝对不会守礼的,事实上,他只会跟他的媳妇比谁更野蛮? …… 因为已经考完试了,董香香也就不用再去上学了。她干脆就留在家里,陪宋东方聊天谈心。 只是,之前期末事情积攒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旦空闲下来,她既要照顾孩子,也要照顾八珍斋的铺子,还要给三哥留出练车的时间。很快,他也要转成正式司机了。 所以,一忙下来,董香香跟宋东方聊天的时间也就少了。 宋东方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别人干活。所以,就帮着董香香照看孩子,或者在厨房里打下手。谢家的大孩子欢欢倒是还好。除了做暑假作业,每天都会认真地学习谢三布置下来的功课。 宋东方偶然间听到欢欢小小年纪,就被文言文。实在有些怕了谢家的旧时家庭教育,也不敢打扰他。于是,后来就帮着照顾双胞胎。她又碰见了一个精力充沛,喜欢到处乱窜的小猴哥哥。 一时间,也忙得分身乏术,也就没心思去想那些堵心的人和事了。 这样的日子过下来,宋东方虽然忙碌,心里却更自在了。再加上,老人们那种豁达的生活态度影响了宋东方。 在谢家,不管是老太太,还是白师傅白师母,他们年轻时受得打击多了去了。就连谢三也在少年时,遭受了太多折磨。董香香曾笑着对她说,养母对她很好,她的童年时过得很好。可董香香却从来没告诉过她,她八岁时就痛失了亲生母亲和外公。15岁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她干脆就放弃上高中,选择跟母亲一起下地干 活了。 越是跟谢家的这些人心胸宽广的人相处,宋东方就越是觉得,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其实也不算什么。 她活到25岁,除了跟两个渣男先后谈了两次恋爱,其他的时候,甚至称得上很幸福。 于是,宋东方慢慢也就想开了,她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好,人也慢慢地打起精神来。 宋东方甚至还和董香香开起了玩笑似的,说起。 “倘若,我被学校里开除了,干脆就留在你这里当小工算了。我也不要工资,你管吃管住就行。” 董香香却笑着说:“我哪能那么亏待你?你干活任劳任怨的,我给你开双倍工资才是。” 宋东方听了这话,就笑道:“也不用双倍工资,你把小猴哥哥给我抱抱,就算是工资了。” 说起来好笑,在谢家,宋东方最喜欢的还是小猴哥哥。 两岁多的小男孩,正好是最顽皮最闹的时候。小猴哥就是个精力充沛的小魔王。他几乎是闲不住,喜欢到处乱跑,在家里冒险。 在谢家,除了谢三虎着脸,几乎没人能治得住这孩子。 偏偏,宋东方却在帮董香香照看孩子的时候,喜欢上了小猴哥哥了。这个顽皮过头的小男孩,帮她找回了最简单,最单纯的快乐。 董香香她的话,也开玩笑似的说:“家里也就你还能喜欢他,他都快变成‘惹人嫌’了,你要是不嫌弃,干脆就把他作当工资送你得了。唉,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实在太闹腾了。” 宋东方也接口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还真收小猴哥当干儿子了。反正,我这辈子也未必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倒不如以后多疼他些。”董香香却说:“你收他当了干儿子,自然也是可以的。可是,你后面那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未必能有自己的孩子?你这么年轻,未来遇见的人和事情多了去了。我妈将近四十还给我们生了弟弟,你又何 必这么悲观?” 宋东方只得笑道:“得,我也说不过你。也不在你面前说这种丧气的话,这样总可以了吧?” 董香香就笑道:“本来就不应该说,保不准你明年就遇见了合适的恋人呢?” 宋东方只是笑笑,却不在说话了。 她说想收小猴哥当干儿子这事,本来只是一时的玩笑。却没想到,董香香当天晚上就跟谢三说了这事。 谢三也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依他的意思,两个孩子一对双胞胎,没得只认一个的道理。宋东方要想当干妈,就得一下收两个。 第二天,宋东方一听,谢三不嫌弃她的处境,还愿意跟她结亲。自然是求之不得。 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很正式的认亲饭。 宋东方也就真的给两个小猴当了干妈。 自此有了两个孩子的陪伴,小猴哥哥活泼开朗;小猴妹妹安静温柔。真的又给宋东方带来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就这样,一切都在好转。 那段时间,宋东方呆在董香香的家里,远离了外界的纷争,也没有什么烦恼。 直到有一天,一个宋东方没有想到的人,突然来到八珍斋找董香香。 …… 宋东方的母亲是拿着一张老报纸,一路打听着才找到了八珍斋。可惜,董香香还不在。宋母忍不住就向店员打听。 可惜,因为这人眼生。马姐和常薇薇都不肯轻易泄露董香香的地址和家庭信息。 只说,董香香上午就应该会过来,就让宋母先等等。本来是让她在店里坐着的,可是,宋母实在心急。直接就在八珍斋店铺外面转悠着等着董香香。 八月是京城最热的时候,特别是太阳当头的时候,天上就像下了火。再加上,这些日子,宋母又是受气,又是到处奔波。她这又热又气,突然就倒在八珍斋外面了。 马姐她们一看这大妈晕了,连忙把她扶到院子里,又是给她倒凉水,又是给她惯了十滴水。 宋母这才悠悠转醒。她拉着马姐的手,恳求道: “这位同志我真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真的有事。之前,小董来家里找我女儿。那时候,我头脑不清楚,态度也不好,还是被小董骂醒的我。 后来,我听说,我女儿就是被小董带走了。现在,我是真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们。这事关系到我女儿未来的前途。所以,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马姐一听这事这么严重,干脆就让常薇薇去谢家大宅叫董香香去了。 宋东方一听她妈来找,一时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出门的时候,宋东方还被太阳晃到了眼睛,她甚至有点不想迈不动脚。可是,董香香却拉了她的手,带着她走了出去。“你总要跟你母亲好好谈谈,把话说清楚了。再说了,实在不行,我就聘请你在我家工作了,兼职也行,全职也行。学校的事咱们也可以慢慢想办法。实在跟你妈谈崩了,你也得去家里拿了自己的东西出来 。”董香香温声劝道。 宋东方这才大着胆子去见了她母亲。 这些年下来,她心里其实是有点怨恨母亲的。每次出了事,她母亲总是先骂她没出息。再加上,她那几年执意要坚持考高中,母女俩的感情就更冷淡了。几乎不在交谈。 宋东方跟着董香香,一路走到八珍斋。 再次见到母亲,宋东方只觉得她憔悴了不少。明明就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宋母的头发却已经花白了。宋母一看见宋东方眼圈就红了,嘴里埋怨道:“你这孩子不回家,在外面一个月,也不知道跟我打个招呼。如果不是听邻居说,小董把你带走了。这不是要急死我么?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在出什么事, 还让我怎么活?我平时虽然骂你几句,你还记恨了不成?” 宋东方咬着嘴唇,一时间也没开口说话。 宋母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又急又气,嘴里骂道:“这些年,还不是咱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又哪里来得隔夜仇。我虽然嘴巴不好,到底还是要为你谋划。你这丫头到底长不长心?反倒怨恨起你妈来了?” 她嘴上虽然在骂,眼圈却红了,眼看着就要急得哭出来。宋东方连忙说道:“我哪里敢恨您,我是实在没脸回家去了。” 说完,宋东方也哭了。 宋母几步走过来,同她女儿抱作一团,安慰道: “不管怎么说,这次我也为算帮你出了头了。那个混蛋教授已经答应了,帮你转到港岛那边的大学继续念书。你到底怎么想?港岛那边你去还是不去?” “什么?那人当初弃我于不顾,又推我当挡箭牌,他又怎么肯帮我?” 宋东方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这一年多的交往下来,宋东方也知道王教授是很有背景和人脉的。就连校长、主任也给他几分薄面。所以,出事之后,他才能那么快就脱身出去。 只是,这人理智到近乎无情,现在跟她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又怎么关心她的死活?宋母却抹着眼泪,对宋东方说道:“你可别再想不开,也别再对那男人抱有什么心思了。我还告诉你实话吧,这事都是我上门逼他的。反正,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老脸也不要了,也要为你搏出一个前程来。 ” 原来,宋母那天被董香香骂醒之后,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想起董香香说,她母亲拼命也要护她。宋母咬了咬牙,也决定为自己女儿拼一把。 她虽然是个寡妇,却有一些子侄。她把王教授给宋东方写的信都复印下来。然后,就去找王教授说理。 那王教授一开始自然是心虚,不敢见她。 可宋母也是拼了,连脸都不要,命也放在一边了。她使尽办法,终于堵到了王教授。然后,鼓起勇气对王教授说:“你怎么说也跟我女儿好了一场,既然出了这事,我也不指望你再娶她。只是,倘若你不给我女儿一个交代,我就拼了。我往上面告,你家里有人,我就去区里的教育局告。你区里有人,我就去市里告。市 里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去报社闹,去城楼上跳下来。 反正,我女儿都被你逼得跳河自杀了,我也就不活了。我们宋家没落到好。到时候,我也替你这姓王的好好扬扬名。我到要看看你王家有多牛,看你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当老师,再祸害学生。” 宋母实在太过强硬,又把复印了他的信,扬言要当证据给各个报社和机关寄去。王教授是个读书人,他家里也都是混教育圈的,从没见过这种市井泼妇的蛮横做派。再加上,本来他对宋东方就心里有亏。一听宋东方都被逼得跳河寻短了,更是于心不忍。到底,宋东方曾经那么爱过他 。这一年,他们感情极好,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于是,王教授点头答应,会想办法给宋东方一个前途。 就这样,宋母还怕王教授不尽力,又去找他闹了几回。 王教授是怕了她了,刚好他有一门旧亲,当初去了港岛,也是教育界的名人。于是,他就托那人帮忙,把宋东方带到港岛去。 到了港岛,她可以继续念完大学。也可以远离这是非之地。再则,王教授也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 宋母虽然也舍不得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只是她却不得不为女儿的前途打算。宋东方已经26岁了。在京城里,她的名声已经完全毁了。 学校还把她开除了。倘若到了港岛,她也可以重新开始。所以,只要女儿愿意,就算她心里舍不得,也会支持女儿去港岛。 宋东方听了一向严厉苛刻,嘴巴也不好的母亲,居然为她搏出这样一个未来。一时间,不禁泪如雨下。 到头来,她人生中最糟糕的时候,有个好友愿意收留她,给她温暖和关怀。一向跟她不和的母亲,也愿意为她东奔西走,甚至以命相搏。 宋东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并也没有那么凄惨。失去了一段不值得的爱情,看错了一个男人,她却重新拥有了亲情,找到了一个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那一天,宋东方哭得很惨。 宋母和董香香怎么劝她都劝不住。她就像是把自己这些年受到的所有委屈和不公,都一股脑地哭出来似的。 哭出来之后,也就到了做决断的时候了。 宋东方红着眼睛,对她母亲和朋友说:“我还是决定去港岛了,我也知道,到了那边,我可能也还是没什么太好的机会。王教授很可能只是在哄骗我。可是,我现在已经没得选择了。就这么一条路,我硬着头皮也要一直走下去。你们放心,不论 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 宋母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东方,我的女儿,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说一千道一万,只要为你好,妈也不会拦你。” 到了这时,董香香也被这件事弄懵了。 整个80年代,国内掀起了一场国潮。80年代初期多是通过婚姻到外国去,80年代后期是考到外国去。 宋东方这还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这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时代前端了,要去港岛了。 只是,这事真的能顺利么?董香香不免又有些为这个决定远行的朋友感到担心。 …… 反倒是宋东方从那天哭了一通之后,就慢慢地好了起来。 她既然决定要离开,就细细地做了各种准备。宋母也把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都拿出来给了宋东方。然而,宋东方却并不打算带走这笔钱。 她很快又联系到王教授。这时候,宋东方心中的爱情已经彻底死了。 她提出见面,也只是想确定离开的时间和具体办法。更加想进一步确定,王教授是不是想把她像个垃圾一样甩的远远的? 见面之前,宋东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因为不爱了,所以也没有那么恨。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在宋东方尽全力追逐王教授的时候,这男人始终都是高高在上的。他甚至从未开口说过,他喜欢宋东方。 然而,在他把宋东方当成挡箭牌之后,反倒好像真的爱上这个姑娘了。王教授很愧疚地说:“东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也不是没有心的人。你放心,我一定尽己所能,给你做出最好的安排。到了那边,你继续读大学就是。其他能帮你的,我那位 亲戚也会帮你出头的。” 王教授说着,又拿出一袋子钱,递到宋东方面前。 宋东方呆呆地那个牛皮纸袋子,她知道这笔钱是用来买断她的爱情和未来的。他给她钱,只是不愿意欠她一笔良心债。 一时间,宋东方的心再次变得像早春的湖冰那样冰冷。就算这些日子里,董香香和母亲温暖了她。可那份寒意却始终留在她的心底,怎么也暖不过来。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她了。 眼前这个男人,想要用一点钱,跟她一了百了。只是抱歉了,她却不想让他如愿。 宋东方抿了抿嘴角,红着眼圈摇头道: “我不要你这钱。我爱你,不是为了钱,前途,或者更好的生活。 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在我二十岁的时候,你曾经奋不顾身地跳下湖里救起轻生的我。那时候,是你告诉我,我的未来还有很长,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 我听了你的话,为此努力了三年,经历了五次高考,才考上了那所大学。我的家人和邻居,周围的人一直骂我傻,问我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地嫁人。 直到第一次在大学的课堂上,再次遇见了你,我的心就再次剧烈的跳起来,我才知道我在等你,等着和你再次相遇。你如果已经结婚了,或者有爱人,我一定不会打扰你。可是你也刚好单身。 很长时间里,我为了你思念成狂,直到让我变得更好些,我才鼓起勇气,给你写了情书。然后,契而不舍地追求你。 没有你,我在20岁的时候,已经死在冰冷的湖水里。所以,就算你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后悔。 只是,我们今生到底有缘无分,以后有缘再会吧。 今天我找你,其实,只是想把这手绢还给你,它陪伴了我七年之久。” 宋东方说这话,就把一块儿干净的蓝手绢,放在了王教授的掌心里。然后,转身离去,她的脚步没有任何迟疑。 王教授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始后悔。 他原本以为宋东方爱他只是为了名利前途。所以,到头来,他为了名利第一个抛弃了她。又哪里知道,这个女孩用她整个青春和最美好的时刻,奋不顾身地爱着他。 看着这个老旧的手绢,他隐约认了出来。 然后回想起了早已忘却了一段回忆。 1978年,在他离婚后最煎熬的时刻,他曾经救了一个轻生少女。那时候,他觉得他们一样可怜,就宽慰了那女孩几句。 谁成想到那女孩居然真的傻得会爱上他这样的人。 下一刻,他的心开始剧烈地疼痛。他后悔了,却晚了。他对那女孩做了最差劲的事。 从今以后,他们将天南海北永不相见。只是,他心里永远都背负着这份感情的债。永远都无法偿还。 第115章再见朋友 几天后,王教授也曾再次联系过宋东方,想要再跟她见上一面。 宋东方却说,已经没有必要了,相见不如怀念。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搭理过他。反倒是在王教授心底,留下了难以明说的遗憾。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宋东方离开的时候。 她到底没有拿母亲的积蓄,而是把钱悄悄地放在家里,母亲知道的地方。后来,又托付董香香这位好友,有空的时候,过来看看自己的母亲。 董香香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 离开的时候,宋母很伤心。宋东方怕她辛苦,就没让母亲去火车站送她。 那天,是董香香和三位不离不弃的好友,去送的宋东方。 董香香送给了宋东方一个布包,说道:“拿着,这是你这两个月的工资。” 宋东方笑着接过来,开玩笑似的说道:“小猴哥哥不就是我的工资么?你这又是做什么?怕我把干儿子拐走是不是?” 董香香也笑着说道。“我还真不担心那孩子,你要拐就拐吧。离了你,他指不定有多难受呢。这里面是我亲手做得点心。你要好好吃,可别忘了我们才是。” 宋东方撇着嘴说道:“我忘了谁,也忘不了你,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干儿子的妈。我还想着跟你抢小猴哥哥呢。” 她说完,就忍不住上前抱了抱董香香,又说道:“这些日子,还好有你一直陪着我,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谢谢你了,香香。” 宋东方在这之前从没有向董香香道过谢。离别时刻,她却突然变得感性起来。眼圈都红了,甚至差点哭出来。 董香香只得拍了拍她的脊背,温声说道:“你不要太难过,我们总有再次见面的时候。不管怎么说,你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祝你一路顺风。” 宋东方点头道:“我会好好的。” 开车的时间马上到了,她不得不就告别同学,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不一会儿,她就从窗子探出头来,再次跟朋友们挥手告别。 很快,随着一阵火车的轰鸣声,那车载着宋东方渐渐远去。最后,火车也在他们的视线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董香香在心底默默地祝福着这位朋友。再回过头时,她突然发现站在旁边,没怎么开口说话的男生眼圈都红了。 他带着厚瓶子底眼镜,让人看不清长相。倘若不是站得太近,董香香还真看不出他哭了。 董香香记得这男生也是他们补习班的同学,只是这人实在不太爱交际,总是一个人呆在一个角落里学习,也不喜欢说话。 这几年,董香香几乎忘了这么一个存在。只是隐隐记得他叫王文博,复读两年,跟董香香一届考上了大学,却并不在同一所学校,王文博学得是医学。 宋东方出事之后,王博文也很关心她。他曾经很莽撞地跑到谢家,来看望宋东方,还提了一大袋子水果。 那样安静腼腆的男孩子,突然对宋东方大声说,“我是以你为榜样,才考上大学的。你千万别因为别人的错误,就惩罚你自己。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在一个人顺风顺水的时候,很多远亲朋友都会靠过来,跟她说说笑笑,维持那番情谊。等到这人患难的时候,这些亲友却会在第一时间消失。 像王文博这样的,在宋东方倒霉的时候,来看望她,鼓励她。那时候,董香香就觉得他是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 只是,到了今天,看着王文博的红眼圈,董香香却发现事情好像也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王文博这么伤心,该不会对宋东方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这事她也就是放在心里想想,也没打算说出来。 回去的路上,刚好他们两个顺路。 坐在空荡荡的公共汽车里,王文博终于忍不住对董香香袒露了心声。 “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跟宋东方表白的。我想说,没关系,我娶了你吧,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会在落难的时候挡在你的前面保护你。可这话到了嘴边,我到底没能说出来。 细想想,我要说了,那就是趁人之危。在她受到伤害的时候表白,她就算答应了,也不是因为爱我。那以后,必然会委屈她。所以,最后我还是放弃了。 这次送她去火车站也前,我也想着,不如告诉她好了,省得我喜欢了她好几年,那人却对我一无所知,甚至记不住我的名字。 可是,我若是说了,只顾自己一时痛快了,又给她增添了心里负担,那又何必呢? 喜欢她,说到底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罢了。她到了港岛那边,慢慢好起来,我也就能安心了。何必在给她留下什么遗憾?其实,我今天来送她,其实也是跟我的初恋告别的。我只想祝福她一路顺风。” 王文博说到这里,嘴角甚至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只是他的眼神却有些落寞。 董香香忍不住看向这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孩。 原来,宋东方也曾被这么一个大男孩很温柔很真诚地爱过。只是,一不小心就错过了。宋东方还总是担心,年纪大了,会没人娶她。却不知道,很早以前就有人愿意娶她了。 一时间,董香香只觉得这爱情实在很玄幻。到头来,还是让人摸不透。 又过了一会儿,董香香才沉声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东方的。” 王文博点头道:“我对你说出来,只是为了让我心里痛快些。我也不想我的初恋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从今而后,我和宋东方天各一方,指不定什么时候再见面了。我毕业后也会找个喜欢的女孩结婚,而宋东方也会嫁给一个很好的男人。我们都会过得很好。” 他眯着眼睛,一脸真诚地说道。只是眼圈却仍是红肿的。有件事,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今天,是宋东方离开的日子,也是他彻底失恋的日子。 一时间,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灵机一动,就翻出包里的点心给他吃。 王文博本来这两天就没好好吃饭,他也饿了,就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实在太饿的缘故,这点心吃在嘴里,外皮很松脆香甜,里面却酸里带着甜,就像他的初恋。 他又忍不住咬了几大口,只觉得董香香的这点心实在太好吃了。低头一看,纸袋外面还标着八珍斋的字。王文博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董香香,这是你家做得点心呀?”早知道她们家点心这么好吃,他早就去买来吃了。 董香香点头道。“恩,是山楂锅盔。” “你也给宋东方带了这个点心?”王文博又问。 “不止这一样,我每样都给她带了一些。”董香香又点头道。 王文博看了看里面的山楂馅料,忍不住点点头。“味道真的很不错,我都不知道这种点心居然这么好吃。我之前一向喜欢面包的。” 董香香就笑着说道:“传统点心也有传统点心的好。” 王文博看了看这点心,也不再言语。 不得不说,在这个下午,他突然就被一块点心安慰了。他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传统点心。 ……另一边,宋东方在火车上打开第一个点心盒一看,董香香送她的并不是京八件的点心盒子,而是满满一盒的各种点心。有酥皮,有蒸糕,有萨琪玛等等,都是实打实的点心。这一盒子看得宋东方实在有些 眼花缭乱。 一路上,宋东方就靠着吃盒子里的点心排解心中离别情绪。她这才发现传统中式点心,原来竟是这样的美味。 在她离开故土,奔向新生活的时刻,那份甜滋滋的美味带着朋友的祝福,深深地埋在她的心底。 等到了港岛那边,王教授早早就来接她,又替她安排好了住处。 回到房里,独自一人的时候,宋东方才忍不住打开了第二个点心盒子。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原来,里面装得并不是点心,而是满满当当的钱。 怪不得董香香说是给她补的工资呢。这都不是几个月的工资,而是很多年的工资了。 一时间宋东方也明白了。董香香也知道她手里没什么积蓄。怕她在港岛这边人生地不熟,没有人照顾,也没有钱,会不方便。 就用这种不会伤害她自尊的方式,帮了她一把。 因为这份体贴的照顾,宋东方忍不住泪如雨下。同时,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不辜负朋友的期待。 另一方面,负责接待宋东方的王教授也待她很好,居然都没跟她要学费和住宿费,说是资助她了。 一开始,宋东方心里还挺紧张的,这位老教授怎么会随随便便资助她?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钱都是那个男人替她出的。她当初没要他的分手费,那人却给了她更多的照顾。 宋东方就想着无论如何,早点赚钱还他才是。她以后都不想再跟那个男人有所牵扯,又何必再用他的钱? 那时候,宋东方是狠了心,一定要在港岛混出一个样子来。在课余时间,她在证劵交易所找了一份打扫卫生的工作。 宋东方大概是和小猴哥哥相处久了。心性方面也受到了不少影响。她重新找回了那种属于小孩子的生活热诚。 即便是语言有些不通,她的脸上也永远带着微笑。而且,永远精力充沛,永远对新事情充满了好奇心。 这样的宋东方很快就得到了周围人的认可,与此同时,她也迅速适应了新的环境。 …… 再说京城,自从宋东方走了之后,宋母一下子就变得失落了很多。 董香香有空的时候,也会提着点心去看望她,陪她聊聊天,解解闷。 只是,宋母却总是一脸恹恹的,见了董香香就想起以前她骂女儿的事,反倒心里更加难过。 董香香就觉得她这样下去实在不太好。于是,就只能说一些宽慰她的话。还邀请宋母去她家里吃饭。 有一次,宋母也就忍不住问她: “香香,你说东方这样倒霉,是不是都被我害的?要不是我对她那么凶,也没关心过她,她也未必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吧?说不定明年就大学毕业了。还能分配一个特别好的工作,就像那个小程一样。” 董香香就劝她:“阿姨,我倒觉得东方去了港岛是件好事。说不定,她将来比我们每个同学都要好。” “可那孩子到了那边也是一个人,她不会出什么事吧?”说到这里,宋母忍不住哭了起来。 董香香只得告诉她,宋东方打电话过来说,她过得挺好的,已经去开始上课了,又找到了合适的兼职。 宋母听了这话,才稍微好过些。 她这种状态,董香香实在不放心。她又不愿意去董香香家里添乱。所以,董香香就经常过来看她。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就发现宋母又打起精神来了。 董香香一细问,才知道,原来宋母在大街上,遇见宋东方的前男友小程。 后来,宋母一打听,才知道小程跟他们局长的女儿在相亲。那个女孩也根本没考上大学。小程这会儿也不嫌弃人家没学历了。当初,他却以这个理由跟宋东方提出分手。 宋母思来想去,到头来还是她们家人少,没人帮东方出头。小程那个王八蛋,才有胆对她们家东方做出这种混蛋事来。 宋母越想越生气,所以,干脆就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了小程。 她也写了红纸大字报,贴到小程单位布告栏里。就写小程男女关系混乱。他为了上大学曾经抛弃初恋女友;在大学期间,又和好几个女同学乱搞男女关系,对人家耍流氓,迫使其中一个女生怀孕了又堕胎,堕胎了又惨遭抛弃。后来,小程大学毕业了, 又勾引别的学校的大学女生,害的另一个女孩在大学里被开除。他却一点都没有后悔自责,现在又开始勾引别的女孩。 董香香一听宋母说这大字报的内容,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真的害的姑娘去堕胎了?” 宋母冷哼了一声。“可不是真的么,那小程就不是个好鸟,看着老实,实际上花花肠子多了去了。” 董香香又问:“那您怎么知道这些的?”宋母冷笑道:“当初,他要跟我女儿复合。我自然要把他调查清楚。就连他交往过哪个女孩,哪个女孩为他堕过胎,我都一清二楚。只不过,那时候,我没想收拾他罢了。现在他既然做得了初一,就别怪我 做十五。” 董香香看着宋母这副凶悍的样子,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这手段也太恨了点,怪不得那王教授帮着宋东方去港岛了。这要是宋母总是这么费尽心思对付他,他也的确是受不了。 董香香就说:“那这样吧,您这几天,先去我家住吧。万一,小程来找您麻烦呢?” 宋母却摆了摆手,冷哼道:“哼,那个蠢货现在自己一身泥都洗不清,哪里又有心思来找我?” 原来,宋母这大字报写得太有水平了。而且,又是真假参半。单位的同事们看了之后,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里面,刚好也有跟小程同校的其他毕业生。 小程工作之后,一贯都是媚上欺下,看不起这些老同学。攀上局长的女儿之后,更是张狂得很,早就把这些人都得罪光了。 于是,大字报一贴出来,有人向这些校友求证,也没人给给他兜着,都实话实说了,小程的确交往了好几个女朋友。 一时间,流言就传开了。 大家都说,小程就是大流氓,别看他长得斯文老实,实际上,专门勾搭年轻不懂事的女孩子。 小程带着前女友去打胎,就变成了他带着好几个女孩打过胎。有的女孩还因为这事,再也不能要孩子了,却又被小程狠心抛弃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局长耳朵里了。他就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幸好,他女儿没怎么跟小程深入交往。局长回家后就把这事说了,老婆也因此跟他吵了一架。大骂他眼光差。 一时间,局长恨透了小程。 这时,单位里刚好有个去基层锻炼的机会。局长大手一挥,就直接让小程去锻炼了。只是,什么再让他回来,那就说不准了。 小程拿到调任书都彻底傻眼了。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搞他?他也曾经怀疑过宋东方,只是一打听,宋东方早就退学,两月前就去港岛了。 他也曾怀疑过同事,怀疑过老同学,怀疑过邻居,怀疑过很多人。只是,到底没法确定害他的到底是谁? 到了现在,小程完全是墙倒众人推,连个说理的地方也没有。最后,只得自食恶果。 几个月前,他一时不忿,毁了宋东方的未来,害的她退学。事情发生过,他并没有后悔,只觉得宋东方活该,谁让她被自己抓住把柄了。 几个月后,宋东方的母亲,也一时不忿,以同样的手段毁了他的未来。让小程也尝尝众叛亲离,名声败坏的滋味。 不同的是,宋东方就算被毁掉了,也能鼓起勇气,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 而小程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他的大学文凭。然而,人生从此挂上了污点,就算有了大学文凭也没用了。 他将在京城周边的一个小乡镇,做一辈子办事员。局长和那些同事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再让他上来了。 …… 打听到小程的未来,宋母总算是出了心中的这口恶气。她也不像之前那么疲惫了。反而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开始新生活。 偶然间,她听见邻居凑在一起说宋东方的坏话,宋母一时不忿,就恶狠狠地大声骂回去。“你们说得这是人话么?我女儿做错了什么了?她不过是遇人不淑,没有得到好的姻缘。她现在都被你们碎嘴子逼走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非得逼得我们母女俩都听了河才甘心么?我真要是死了变成厉鬼, 也缠得你们不得好死。看你们还敢说我家东方的坏话?” 宋母这副半疯癫的样子,吓得那些邻居再也不敢说宋东方的坏话了。有些男人甚至拉着自己媳妇回家教训了一通。人家老宋家都这么惨了,宋母都被逼成这样了,你还在外面瞎说什么?你缺德不缺德? 自此,那条胡同里算是安静了下来。再也没人说宋东方坏话了。总是有人忍不住看着宋母,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再寻了短见。 可宋母却自在得很,她天天该上班上班,该拿钱拿钱,好吃好睡的。她还要等着她闺女衣锦还乡呢,哪里又舍得寻短见。 只是,宋母在这条胡同里,窝囊了十多年。 因为她是个寡妇,就不敢反抗那些欺负她们母女的人,只敢回家骂自己女儿出气。 现在,她接连惩治了两个欺负她女儿的坏男人,也就重新找回了胆气。反正,现在谁敢踩她,她就狠狠地踩回去。再也不做忍气吞声的窝囊废了。 董香香看着她副战斗力十足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只是宋母现在变得开朗了许多。因为宋东方也不在她身边,董香香又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一直陪伴着她。 所以,宋母好了之后,也就把对女儿的思念移情到董香香身上了。她也经常去看望董香香,抱抱小猴哥哥和小猴妹妹什么的。两个小宝宝又给她带来了不少新的乐趣。 一来二去,宋母和董香香倒也处出一些母女情分来。 谢三也因为这事,还笑过董香香,说她天生就有大妈缘。这么几年下来,总有大妈会变成她的亲友。董香香听了这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还真是这样子。大概是因为她也是小老太太性子吧? 第116章萌芽 1983年9月,董香香顺利地升入了大学三年级。 经过一个暑假的空档,学校里,也就没有人再提起宋东方的那些事了。 董香香每天按时上课,按时回家,偶尔参与学校里的一些活动。 这样的日子倒也平静,只是宋东方离开之后。没有人在突然跑过来找董香香聊天,董香香心里到底觉得有些寂寞。 很多时候,只有在出事的时候,才能知道那些了得很好的朋友,人品到底怎么样?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宋东方出事以后,有些从前相处得很好的朋友却突然来了个大转身,变得好像他们从来都不认识宋东方一样。 更有甚者,还和其他同学混在一处,讲起宋东方的是非来。 而另一些朋友,却在出事之后,义无反顾地站在宋东方身边。哪怕只是给她一些小小鼓励。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选择,原本比较生疏的校友们,在宋东方去港岛之后,却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变成了可以一起聚餐聊天的朋友。 这其中就有一位比董香香大一岁的学姐,名叫沈成兰。 沈成兰面相有些严肃,平时也很安静,虽然也参加聚会,却不怎么开口说话。这人平时还好,发起脾气来却相当吓人。 沈成兰从入学开始就和宋东方交好,她们同年级同系。宋东方天性热情,总是喜欢拉着沈成兰和大家一起聚会。慢慢地大家也就熟悉了。 因为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董香香一天到晚很忙,又不是同级同系。所以,两年下来,她也没能跟沈成兰学姐亲近起来。 倒是听宋东方提起过,沈成兰人其实很好,那姑娘就是长得比较凶。 “可惜,你们没能坐下来好好相处过。不然,香香你也会愿意和沈成兰做朋友的。” 至少沈成兰这人,还是被宋东方说中了。 在宋东方出事后,沈成兰第一时间去想方设法地帮助她,可惜,那时候,宋东方自己走了。 就算这样,沈成兰也为了宋东方,跟那帮说话特别难听的人大吵了一架。沈成兰这人骂起人来,嘴巴又是极厉害的。最后,那些人也都被她骂跑了。 后来,她也曾去谢家看过宋东方,又跟着董香香一起去给宋东方送行。 几次接触下来,她和董香香就有点惺惺相惜。 沈成兰也知道董香香比较忙,就主动过来找了董香香几次。 慢慢地,董香香也发现,她和沈成兰意外地投缘。所以,两人也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 此外,在学校里,董香香也遇见过那位王教授几次。 王教授也知道董香香是宋东方的好友。在出事之后,也是董香香一直在帮着宋东方。 所以,在某方面来说,他心里也是很感激董香香的。 前几次,他看见董香香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很想问些董香香一些事情,又不敢轻易开口。 董香香就跟没看出他的脸色一样,通常都是转身就跟着同学一起离开了。根本就不会停住脚步,等他发问。 只是,董香香现在养出了一种温柔友善的气质。王教授也不觉得董香香是讨厌他的。 有一次,两人又在校园里小路旁边遇到。董香香身边也没别的人。王教授干脆就下定了决心,走到了董香香面前,低声询问。“她在那边还好么?” 王教授并没有指名道姓,董香香却知道他问得是谁。 只是她心里十分不屑王教授的作为,并不想告诉他关于宋东方的事。董香香瞪着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我也不清楚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帮衬。就算她想联系我,港岛那么远,写封信也要一年半载才寄到我 手里吧?” 这时候,刚好沈成兰也看见董香香了,怕她遇到什么麻烦,就在远处叫了她的名字。 董香香随口就对王教授说了一声。 “同学找我有事。教授,您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嗯,你先去帮吧。”王教授点头道。 董香香这才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董香香心里虽然厌烦这个男人,脸上却不太显。 她这人做事一向稳妥,也犯不着为了一时口舌之争,得罪了王教授这样的小人。 所以,董香香才在面上敷衍他一下。 王教授显然不知道董香香心里是怎么想的。事实上,他也没心思再去管董香香在想什么。 最近,他总是想着宋东方。 说来可笑,在他们彻底分手之后,王教授却发现他爱上那个勇敢又热情的姑娘了。 特别是午夜梦回时,他的脑海里总是出现那张清清秀秀的脸孔。只是,一想起他对宋东方做得那些混蛋的事。后悔与愧疚就不断地纠缠着他。 于是,他总是这样纠结着,彻夜难眠。 晚上睡不好,白天也打不起精神来。 宋东方离开后,王教授就这样日渐消瘦,茶发不思。 只可惜,到头来,他连一张宋东方的照片都没有。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董香香打听宋东方的情况,却也没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想想也是,他们之间隔着大半个中国,实在太过遥远了。从此天南海北,恐怕此生都再难相见了。 想起这些,王教授忍不住潸然泪下。 只是,他再怎么难过,也已经迟了。 当初是他把自己的爱人推出去,独自面对流言蜚语的。现在,就算他肯承认他爱着宋东方,也已经没人愿意听了。 王教授摘下眼镜,狼狈地抹着自己的眼睛。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刺得他的眼睛生疼。他的眼泪几乎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时,刚好同组的吴老师也走了过来,突然就问他一句。“王教授,您这是怎么了?” 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噢,我的眼睛被沙子迷住了。” 吴老师关心地看了他一眼,客气地说道:“您还是小心些才是。我发现您最近脸色一直不太好,实在不行,就去医院里看看吧。别再熬成大病。” 王教授只得应道。“恩,我会注意身体的。” 好不容易把吴老师应付过去,王教授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经不敢在继续呆在学校里,最失控下去,真的会惹人流言蜚语了。于是,只得垂着头往家走去。 此时,他走路的姿势和上一年变了许多。 他明明才40岁,脊背却已经弯了下来,像是被沉重的负担压住了似的。 …… 沈成兰远远地看了王教授一眼,撇着嘴说道:“那个老不修,他叫你干嘛?” 董香香笑着说道:“他想知道东方的情况,我就说我也不太清楚。” 沈成兰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人都走了,他现在做出这副痴情的样子来,又给谁看?香香你呀,就是心软,可千万别被这种货色骗了去。” 因为觉得董香香有些时候,实在太过温柔了些。沈成兰总是忍不住担心她会吃亏。 董香香却笑道:“你放心,对这种渣男我从来不会心软。” 沈成兰还是第一次听到“渣男”这个词,细细一品,却觉得董香香这个词用得很准确,就忍不住叹道: “细想起来,这人可不就是个人渣么?只是,可惜了东方没能看清楚他。” 董香香笑笑:“这事已经过去了,东方以后会好好的。倒是,我们以后多小心他才是。” “你说得也对。”沈成兰点头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各自上课去了。 离开的时候,董香香忍不住微眯着眼睛,看向王教授离开的那个方向。 背负着良心债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顾一切,踩着一个姑娘的名声和脸面前行。她倒要看看,这人是不是真能消受得起? …… 在学校里,董香香偶尔还会遇见王教授,只是两人却再也没有交谈过。 在家里,一切却都是一帆风顺。 孩子们一天比一天大,小猴哥哥越来越淘气,非得谢三在家里镇着他才行。 眼看两个小猴宝宝就要三岁了。 谢三早就潜移默化地带着他们背起书来。 小猴哥哥小猴妹妹都已经能背《三字经》了。欢欢也越来越有读书人的样子了。他写得毛笔字也越来越好。 在这方面,董香香还挺佩服三哥的。 倘若他不是兴致来了,就会拉着她一起写毛笔字,那就更好了。 到了现在,董香香只觉得欢欢的字都快比她还好了。 谢三就嘲笑她:“那你还不好好练习呢?难道真要等到你儿子比你写得好,才开始着急么?” “……”董香香只觉得三哥说话有点过分了。忍不住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教训谢三一顿,结果写字的时间又被浪费了。 所以说,这样的红袖添香,还真不是什么人都承受得起的。 …… 另一方面,王恒又派人给谢家送了几次东西。他自己却没有再来过,也没有偷偷去看过欢欢。这个父亲几乎是完全消失在孩子的生活里。 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欢欢是王恒的孩子。他和谢三长得实在很像,真的就如同亲生父子一般。 王恒送来的东西,都是一些原本就属于谢家的老物件。 一个瓷瓶,一个笔架,一幅画,一副字,几乎每样东西都有着一段老故事。 谢三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讲给欢欢和小猴子们听。让孩子们也能感受到谢家昔日的底蕴。 小猴哥哥虽然很爱闹,也知道爸爸收着的东西很宝贝。他在家里可劲折腾,然而却也不敢轻易过来这间收藏东西的屋子。 而小猴妹妹坐在爸爸怀里听故事的时候,总是安静地看着那些古老的东西,有些移不开眼。 欢欢也很为身体里流淌的谢家血脉感到自豪。 只是,有时候,他仍是会因为想念爸爸而伤心。 董香香和谢三总是能敏感地发现欢欢的小情绪。 他们作为大家长,总是想方设法帮孩子转换心情。 谢三也放下架子,陪欢欢一起玩一些小孩子的游戏,却也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来。 欢欢心里总觉得,他小舅舅是个矛盾的人。 虽然小舅舅平时安静守礼得很,每次陪他们这些小孩子们一起玩的时候,总是很笨拙,偶尔就能弄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秋天里,谢三趁着周末,开着车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放风筝。 那一天,秋高气爽。 欢欢像小马驹一样,在草地上尽情地奔跑。眼看着老鹰的风筝在天上高飞,他的心也变得敞亮起来。 远处,小舅妈铺了毯子,把篮子里的点心和食物摆了出来,等着他们野餐。 明明一切都很美好。可是,等到玩够了,欢欢想要把老鹰风筝收回来的时候。小舅舅却拿着小剪子,把风筝线间断了。 看着他的老鹰断了线,越飞越远。欢欢跳了跳没抓着,急的直问小舅舅,“为什么要剪掉呀?那只老鹰明明很好看,下次还要放的。” 小舅舅却一脸严肃地对他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放风筝也是在放晦气。这样把它放走,倒霉事,难过的事,伤心的事,也就都跟着风筝放走了。下次放风筝,我再给你买新的就是了。” 虽然觉得小舅舅说得有理,他也不可能拿这事骗他,可是欢欢心里还是不高兴。 到最后,还是小舅妈用点心安慰了他,欢欢连抢了舅舅最喜欢的点心才又开心起来。 欢欢甚至觉得,小舅舅小时候一定没有玩过小孩子们的游戏。所以,才会做出剪断风筝线这种事情来。 他们只是看他心情不好,才特意带着他出来玩的。已经住了一年了,欢欢也越来越明白小舅舅和小舅妈的那份心意了。 在离开父亲的日子里,他时时刻刻都被小舅舅和小舅妈的疼爱和关怀环绕着。 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他就是谢家的小孩。所以,也没什么可伤心的。 爸爸说过,小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的。 不知不觉地,欢欢好像也就长大了。 …… 这时候,谢三已经拿到了正式驾证。 在陆洪英休息的时候,谢三有空就会开着车,带着老婆和孩子们出去玩,顺便放松心情。 至于平时的时候,陆洪英每天都会开着车出去拉活。 这时候的出租车本来就少,陆洪英他们经常都开着车往火车站、飞机场那边走。 这样一个月下来,也能挣好几千块钱。 第一个次拿到这么多工资的时候,陆洪英简直都疯了。 他找到谢三,一时间,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找谢三商量,咱们怎们把这钱花了。 谢三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口骂道: “看你这点出息,几千块钱就把你吓傻了是怎么着?” 陆洪英拍着桌子就说:“当初,我想跟那小胡子一起当倒爷呢。不就是因为他一个月能挣好几千么?这可倒好,才不到两年,我也能一个月好几千了。这还不犯法。三儿,这次又给你说中了。” 谢三沉声说道:“既然能赚钱,咱们就踏实下心来,好好干吧?往后,你也不愁没有姑娘愿意给你当媳妇了。 只是这钱也不能乱花。当务之急,不如存钱买个宅院出来。将来,你和小二总要结婚吧?总不能两兄弟一直挤在那个小院子里吧?” 陆洪英觉得谢三说得有礼,就打定注意,好好存钱买房子了。 他又说要请客吃饭,谢三却不让他太过张扬。 最后,他们就把那几个老兄弟请过来,吃顿饭一起乐乐。 …… 打那以后,陆洪英就真收敛起性子开车赚钱了。 然后,随着每个月工资的上涨,陆洪英的自信又回来了。 他还特意跟常薇薇学习外语。 后来,即便是从机场接了外国人,他也能应付了。赚起钱来就更容易了。 自打陆洪英当上司机之后,那些保媒的大妈又变得热情起来。 从前,那些看不上陆洪英的姑娘,也有上赶着找陆洪英处对象的。 陆母看着那些姑娘,自己都挑花眼了,也不知道大儿子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好。于是,就只能让陆洪英自己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受了太多的挫折,发迹之后,陆洪英的心就像一口波澜不惊的老井。扔块石头下去,都激不起任何水花。 那些姑娘,他居然一个也没看中,就是死心塌地要挣出一份家业来。 陆母急得没辙,只能又过来找谢三商量。 谢三就劝老太太,“缘分这事咱不能急,总得大英子自己看上眼才是。而且,现在家里的条件好了,就算他过了三十,仍是有姑娘上赶着他。您还着什么急呀?” 老太太一想谢三说得有道理。只得又暂时暗耐下了这份心思。打算在等等再说。 谢三把老太太送出家门后,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里,他也注意到了。陆洪英还真不像是对常薇薇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陆洪英长这么大,从来就没对学习上过心。现在却独独找常薇薇学了外语,学得还挺起劲。 谢三怎么可能不怀疑他? 而且,常薇薇让他背上什么,他就背什么。比当学生的时候听话百倍。有时候,常薇薇骂他笨,陆洪英也会默默地忍下来。从来,不跟常薇薇那小破孩计较。 谢三赶上两次,就看见常薇薇在陆洪英面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就像是收敛了全部利刺的小刺猬,任由对方抚摸自己身上最柔软的毛。 那时候,陆洪英虽然没有摸常薇薇,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谢三几乎可以肯定,陆洪英对常薇薇也有点意思。 只是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好几个月了,到底谁都没能更进一步。反而,还是像长辈和晚辈那样相处。 这也能算是恋爱么?以陆洪英的那种豪爽的爷们性子,不是应该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么? 偏偏,他一个刚强的汉子在面对常薇薇的时候,却是如此的扭捏。 谢三顿时觉得,在处对象这方面,他比陆洪英强上百倍。 现在,他唯一的能帮兄弟一把的,也就是好好劝劝陆家老太太了。陆洪英这婚事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 另一边,常薇薇也没少问董香香,她该怎么办? 常薇薇已经十八岁了,取得了高中毕业证书。 如果不是婚姻法改变了法定结婚年龄,她现在就可以跟陆洪英去领证了。 可惜,现在,她要想结婚,还要再等两年。 常薇薇也不知道陆洪英是不是愿意等她?她也怕陆洪英在这两年里,喜欢上别的女人。 常薇薇有时候胡思乱想的,整个人都会变得焦躁起来。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马上就跟陆洪英表白? 董香香就劝她,“你别总是毛毛躁躁的。你现在已经工作了,想要去跟陆洪英说清楚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自己怎么想得了?” 在董香香的劝慰下,常薇薇还真打算跟陆洪英告白来着。 只是也不知道她年纪小,还是怎么的。反正一到关键时刻,常薇薇却自己退缩了。又再次变成了和陆洪英龇牙咧嘴的相处模式。 后来,常薇薇前后又尝试了几次。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一次都没能成功过。 常薇薇自己都无奈了,愁眉苦脸地问董香香: “董姐,你觉得我跟老陆真的可以么?总觉得我们两之间,好像缺了点什么?” 董香香就笑着说:“那你干脆就等着他来跟你说,不就完了。”“这真的可能么?我得等多久呀?”常薇薇那张年轻的脸上布满了烦恼。 第117章这也是爱 很快,1983年就到了尾声。转过头来,到了1984年,陆洪英和常薇薇两人还是清清白白的,并没有太多进展。 这一年,过春节的时候,谢三也算是得偿所愿。终于开着小汽车,带着董香香和孩子们回娘家去了。 没办法,两个孩子都需要照顾。小猴哥哥又特别淘气。董香香干脆就带着三个孩子坐在后排座上。她和欢欢坐在两边,把两个小猴放在中间。其中小猴哥哥又是挨着董香香坐着。 没办法,三岁的小猴哥哥简直能上天入地。没办法,董香香一路上,都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再搞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这小猴实在闹腾得太过了。 车箱本来就小,他却放着小汽车不玩,一直往椅座上面使劲地爬,也不知道是想摸车顶,还是要干嘛? 董香香怕他摔到碰到,往下抱了他好几次。 小猴哥哥不满地说了一句。“妈妈坏。” 谢三最是听不得他对妈妈无理,于是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 “谁教你这么跟你妈说话的?打量着我现在忙,没空教训你是吧?咱下车再说。” 他不悦地说了一句,抵得过董香香的十句百句。小猴哥哥很怕爸爸,到底是老实下来了。 董香香看着这个能讨死狗的猴孩子,实在忍不住问自己男人。“三哥,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带小猴哥去医院里看看呀?他这是不是太能闹腾了,这正常么?” 董香香可是知道,孩子也有多动症这么一种病。 谢三听了这话,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还不至于到那份上。等过了春节,我开始教他念书,自然就把他性子给板过来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这孩子好不好,要靠大人来教的。” 董香香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路上跑的车还是很少的,一家人开着汽车沿着主干路,很快就到了昌平县城。 与往年不一样的是,今年许国梁是带着女朋友,过来接他们一家的。一早就知道他们开车来,也不用到车站了。 许国梁就一边带着女朋友遛弯,一边聊着天,一边在巷子口等着妹夫那一家子。 等到这辆拉达小轿车停在了巷口,许国梁才带着梁冰过去,正式给他们做介绍。 他对谢三和董香香说:“谢三香香,这就是你们嫂子了。” 说完,又看向女朋友。“小冰,这是我妹妹妹夫,这是他们家里的三个孩子。以后,就都是自家人了。” 梁冰听了这话脸都涨红了,董香香赶紧让孩子们叫她小舅妈。 她早就知道许母和梁家父母见过面了。 许母也算是昌平的民营企业家,梁家之前在动荡时期被打得乱七八糟。现在虽然回归原位,到底也有点元气大伤了。 梁冰的父亲是一位干部,他倒是对许国梁有几分赏识。只觉得许国梁这个农民家的孩子,勤奋上进,虽然性子有些迂腐,却也重情重义。最重要的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许国梁绝对不会动摇。 梁冰的母亲却对许国梁颇有微词。她觉得梁冰应该高嫁才是,跟许国梁在一起,算是委屈自家女儿了。只是,架不住梁冰上赶着喜欢许国梁。许国梁家里又确实很富裕。 许母在两家见面的时候,态度大大方方,对梁冰又亲切。梁母心中的那些不满意,也就慢慢淡了。 于是,两个孩子的婚事也就订了下来。准备明年7月份,一毕业,就给他们办了婚事。 所以,今年,梁冰就来马家过年了。也算是见见家里的亲戚。 …… 梁冰事先也打听过,谢三会带三个孩子过来,其中,老大并不是他们家里的孩子,只是养在家里。 梁冰这人倒也大气,她做不出那种委屈孩子的事情来。 所以,一见面,三个孩子一开口叫人。她就给每个孩子发了一个红包。虽然,里面的钱也没多少,可是至少对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看待的。 许国梁一看,他带回家的媳妇,居然这么会办事。顿时就觉得脸上有光,就忍不住傻乐起来。 董香香和梁冰见过面,对她的印象也是极好的。只是前些日子,她才知道梁冰的家事那么好。可她性子也确实是不错。并没有仗着家事好,就看不起他们家人。 于是,董香香就笑着说道:“哥,咱们赶紧家去吧。大冷的天,就别再外面呆着了。” 许国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也是,咱们赶紧回去吧,妈今天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呢。” 他说着,就去帮谢三拿东西。 因为有了小汽车,这次还真是带了不少东西过来。梁冰很自然地走过去帮着男人们拿东西。 董香香眼瞅着,这姑娘一弯腰,就搬起了一个大箱子。这还真是不惜力。董香香却怕她累着,赶紧知会了许国梁一声。 “哥,你不赶紧帮着我嫂子一把?哪有让她一个女人拿那么沉的东西的?” 许国梁这才反应过来,接过梁冰手里的箱子,自己抱着两箱子进院子里去了。走两步,还不忘嘱咐梁冰,“你就拿小件就行了。大不了,我再跑一次就完了。” 梁冰听了这话,整张脸都红了去起来。 话是这么说,也不能真让许国梁跑两趟。谢三干脆就把别的东西敛到一起拿进去了。 这时候,梁冰反倒是空下手来,没什么东西可拿了。她想着帮着董香香抱孩子。 却见董香香早已把小猴哥哥抱在怀里,欢欢牵着小猴妹妹站在一边。也没什么她能帮忙的。 这时候,刚好小猴哥哥调皮,把一只脚上的鞋踢掉了。 梁冰怕孩子冻着,赶紧捡起来,就给他穿上去。 董香香就说小猴哥哥。“你还不赶紧谢谢你舅妈?是不是不想穿鞋了?你在闹你爸爸就出来看你了。” 最后一句话实在太管用了,简直就是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小猴哥哥一听谢三要来看他,果然老实了下来,还口齿清晰地跟梁冰道了谢。 “谢谢,舅妈。”他说话的时候,还用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梁冰,看上去懂事乖巧又有礼貌。 被这么一个可爱的宝宝,正正经经地道谢,梁冰的心马上化作了一滩水。她连忙笑道:“你家这孩子养的可真好。” 董香香就说:“唉,你别提了。我家老大老三都很听话。就这小二,实在让人为难。你可不知道,他一天到晚的,一个看不住就能惹出不少事来。 这不是,前几天他还跑到他爸爸的书房里,说是练习写大字,结果写得满脸都是墨汁。合着他就是往自己脸上涂墨来着呢。 我们也没办法,只能给他烧水又洗了个澡。后来,才知道,他是看见电视里的京剧了,觉得大花脸很有意思。” 梁冰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真没想到小孩子居然这么有趣。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就带着孩子们来到了马家。 到了屋里之后,小猴哥哥马上挣脱了妈妈的怀抱,向着元宝小舅舅跑去。 很快,大家就笑作一团。 这一家子人凑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热闹。 后来,梁冰就跟着许母董香香一起去厨房里干活了。她虽然没有董香香做得好,却也格外地勤快。 女人们一边说话,一边干活,反倒加深了彼此的了解,又亲近了不少。董香香只觉得梁冰这姑娘真是不错。 …… 客厅里,谢三皱着眉头看了看许国梁。 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放心许国梁那优柔寡断的性子。就忍不住叫许国梁去房间里又聊了聊。 好在一问起来,许国梁已经很久没跟徐璐媛见面了。他现在一心想着把梁冰娶回家,已然把徐璐媛放在脑后了。 听到谢三问他,许国梁才叹道:“我现在过得很好,只希望徐璐媛也能跟她男朋友过得好。” 谢三却沉下脸问他:“倘若徐璐媛的男朋友待她不好呢?你到要如何?” 许国梁低眉顺眼地看了谢三一眼,才喏喏地说道:“自然是能帮就帮她一把,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容易。” 果然,许国梁这脑子还是不开窍。这还打算帮着徐璐媛呢? 谢三气得,狠狠地瞪了许国梁一眼,冷冷地说道: “你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你帮了徐璐媛,梁冰又会怎么想?你们这都快结婚了,你再背着未婚妻,去跟徐璐媛纠缠不清? 这样下去,梁冰还能跟你结婚么?我看梁冰那人,表面虽然和气,却也是外柔内刚的性子。现在看着她对你对家里人都尽心尽力。你也不想想,她也是心高气傲的姑娘。有她自己的那份傲气和矜持。这样的姑娘说白了眼里不揉沙子。离了你许国梁,她转头就能找个更好的人嫁了。你当她会像徐璐媛那样,哭着求着纠缠你,跟你复合 么? 不可能,梁冰一旦发现你跟徐璐媛纠缠不清,肯定跟你一刀两断。到时候,就算你哭着去求,人家也未必会再理你了。” 谢三这话实在太重了,听得许国梁头皮都发麻。谢三却又继续说道:“在结婚前的关键时刻,你一定要想清楚,别再糊涂下去了。你要继续当垃圾回收站,等着徐璐媛跟你做短暂的露水夫妻。还是从此摆脱徐璐媛,过上幸福踏实的新生活?这都在你一念 之间。 一旦你做错了选择,妈和香香可能就再也不会搭理你了。你大概也看出来了,到现在,香香都对你是有心结。倘若不是岳母的那层关系,她永远都不会再搭理你了。其实,我也是一样的,若不是怕岳母受你牵连,我也会像狗屎一样堆着你。你当初对香香做了什么狗屁的事,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只希望你别再对着 同样的人,犯同样的错误了。 人可以愚蠢,也可以因为年轻而犯错。但是,却不能一错再错。明知道前面是个坑,还愣往坑里跳,那就是蠢得不可救药了。” 原本这些年下来,董香香过得很好,还生了两个孩子。 许国梁也就慢慢安下心来。 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年少无知时做得那些操蛋的错事,其实一直留在董香香的心里,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说到底,他还是伤害了那个曾经很珍惜的女孩子。 他和董香香从小一起长大,曾经一起走过无缘无虑的童年。 许国梁也曾为了别人骂她一句“野孩子”,就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帮着她打架。 后来,他们又一起走过了懵懂的青春期。 那时候,他认定自己会和她过一辈子。他的心会因为这个像桃花骨朵一样的小少女,而变得更加柔软。 她送他离开时,站在桃花树下,和桃花一起盛开的样子,一直埋藏在他内心深处。 那场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没有抵住青春肉体的诱惑,选择了背叛。或许,那时候,他也不知道那是一种背叛。 没想到,她突然来学校里找他。 没有像农村妇女一样胡乱辱骂他们,而是有礼有节地跟他正式分手。她甚至还给他留下了一些颜面。并不曾为难过他。 许国梁只记得,那时候,那朵小桃花终于盛开了。只是她再怎么美丽,这辈子再也不会属于他了。 君既无情我便休! 她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只会咬紧牙关继续走下去。 她就是那样一个顽固到骨子里的一个姑娘。 其实,许国梁心里也明白,伤害已经落下,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种单纯的兄妹关系了。 想到这里,一股剧痛在许国梁心底蔓延开来。他甚至疼得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忍不住小声地反驳了谢三一句。 “没有这么严重么吧?我不会在身体上背叛。我会跟她顺利地过一辈子。”起码这一次!他如同发誓一般地说道。 谢三却冷笑道:“过日子本来就是一件严肃的事。很多事情,你把它当成一个玩笑,轻忽慢待,它也会把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你再好好想想吧,也别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这些话我是最后一次跟你说了。” 谢三说完就转身出去了,留下许国梁一个人,在屋里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 其实,许国梁心里也知道,谢三说得很对。 从很早以前,他就对徐璐媛没有那种感情了。就连身体关系,也早就厌倦了。 只是,那时候,他像着了魔一样,无论如何都要跟徐璐媛在一起,不管她是香的臭的,不管她作出了多么让人不耻的事。 也不在意他和她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他们只能在一起。 不然,他怕他的人生就实在太过不堪了。就这样几年下来,他从来不敢想,自己是不是后悔了?也不敢想,香香或者母亲,谢三他们是怎么看待他的。 第118章就是爱情 许国梁心里放着一道封印,他生怕一打开那封条,会承受不起那种悔意。所以,才这样固执地和徐璐媛走到一起,纠缠不清。 其实,他没有那么高尚,也不是一定要和徐璐媛不离不弃。 说来可笑,换成谢三的那个比喻,他就真是为了一个垃圾,不小心丢掉了最重要的珍宝。 只是这些年他不敢承认罢了。 看着董香香过得那么幸福,又能跟那一家人有所交往,其实已经足够。 曾经,少年时的梦想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时间总会给每个人最公正的判决。 这些年,许国梁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逃过了法律和道德的审判,最终却自己带上了心灵的枷锁。 直到跟梁冰在一起之后,许国梁才慢慢地缓过来。 他这才发现,生活原来也可以这么轻松自在的。 梁冰不会写徐璐媛那些风花雪月的段子,也不会写那些浪漫至极的现代诗。可她却能跟许国梁谈古论今,讨论一些未解的论题。或者,对他讲出一番与众不同的话语。 他的生命再次变得鲜活起来。他也又再次感受到生活的滋味。 许国梁从来都不敢承认,当初梁冰第一次和他辩论的时候,嘴里不饶人的样子,有点像高中时代的董香香。 所以,许国梁才忍不住慢慢地跟她亲近起来。 只是相处下来,许国梁又发现梁冰跟董香香其实并不一样。她反而更能走进许国梁的心,她也愿意走进去。 这时候,容貌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只有跟梁冰在一起,许国梁才能打开枷锁,重塑人生。 他们在一起,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能让他无比安心。 许国梁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爱? 他和梁冰之间,没有对董香香那种刻骨铭心地悔意,也没有和徐璐媛那样的诱惑与激情。 只是,他的脑子里却清楚地知道,董香香是他印在心底的伤,徐璐媛是吃了就不能悔的毒药,梁冰之于他,却是在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水。 就算他脑袋在糊涂,也知道应该做出怎么样选择? 这一次,他绝对不再背叛自己的婚约。离开梁冰的话,许国梁想都不敢想。他的下辈子将了无生趣。 想到这里,许国梁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倘若,事情真的变得谢三说得那么严重。 两个女子中间,有一个人他必须辜负,那么他也只有对不起徐璐媛了。 到底,他们已经分手了。 他曾经想过和徐璐媛过一辈子,不曾嫌弃过半点,她却头也不回地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 就像谢三说得那样,她轻慢自己,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甘愿作了垃圾。这一次,他却不愿意再回收她了。 至此,许国梁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就从房间里走出来,陪着外甥和小弟弟一起玩。 此时,元宝和小猴妹妹正在用董香香送的积木,搭房子。欢欢坐在一边教他们。 而另一边,谢三正拉着小猴哥哥罚站呢。 小男孩原本活泼灵动得有些过头的眼睛,此时也变得沉静下来。不止如此,他还绷着小脸,作出一副严肃状。 谢三却不依不饶地说道:“刚才在车上,你说你妈什么来着?” 小猴哥哥连忙说道:“好妈妈。 谢三却冷笑一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倒真是长本事了?你不是喜欢在书房练习写字么?我已经帮你准备了一本,回家后,你就开始练习描红吧?我在旁边盯着你。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折腾。” “嗷……”小猴哥哥听了这话哀嚎一声,差点哭出来。 一时间,他在肚子里连骂了十几声坏爸爸,却没胆子说出来。若是说了,恐怕恶魔爸爸又会想方设法地治他了。 到了现在,小猴哥哥心里明镜似的。 他们家爸爸实在是心黑手狠,整治起他来,从来不会留情。所以说,在家里,他惹了谁,也不敢来招惹爸爸。 被谢三教训一顿之后,小猴哥哥安静了好一会儿。 他那副受了打击的样子,咧着嘴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看得许国梁忍不住有些心疼,就忍不住替小外甥说情。 “谢三,你是不是待孩子太严格了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他到底还那么小。” 谢三却冷笑一声。“这还算严格,你可不知道春节之前,他差点把房子拆了。 之前,他还撕了我的画,撕了我家老太太的存折,撕了白师傅的钞票。他每次撕得都是六片,还都是一个形状的,一看见就知道是他做得坏事。专门捡重要的东西撕。 我家的老人们还帮他藏着掖着,不想让我知道。他现在已经翻了天了,我再不教他,这以后就是我们谢家的败家子。” 谢三的话实在太严重了,听得许国梁耳朵里嗡嗡作响。 只是看见小猴哥哥可怜兮兮地眨巴着小眼睛,一副快哭了的委屈样。许国梁还是鼓起勇气,又劝了一句。 “没有那么严重吧?小孩子么,你以后慢慢教就是了。何必这么吓唬他?” 谢三却冷笑道:“古语说得好,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不从小就教导他,不从小事多留意,这孩子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谢三明明是在骂小猴哥,可是他的话却像是一计重鼓狠狠地敲在许国梁的心头。 其实,谢三也曾反复跟他强调过,不管是过日子,还是谈感情。为人处世,容不得半点轻忽。 现在,他已经跟梁冰定下了。倘若,他再去见徐璐媛,再同情她的处境,再想着帮着她。这无疑对梁冰都是一种伤害。 梁冰又是那么个性子,真有可能说分手就分手,再也不理他了。 想到这里,许国梁再次汗流浃背。他真的不能自以为清清白白,就继续跟徐璐媛牵扯不清了。 刚好这时,梁冰端饭进来了。就只见许国梁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怎么事情。梁冰就忍不住上前问了几句。 许国梁看着她,忍不住握住了梁冰的手,动情地说道: “我都不知道这辈子走了什么运,才能同你有了这段姻缘。往后,我们什么都不想了,就一直走下去,过一辈子吧。” 梁冰听了许国梁的这番混话,脸都红了起来。连忙抽出手,埋怨他道: “这还当着孩子们的面,你这是抽什么疯呀?” 许国梁却说:“这有什么,他们早就叫你舅妈了,你就是我媳妇了。我牵一下你的手又怎么了。” 听了这话,梁冰就更害羞了,也不在搭理他,转身就回厨房去干活了。 只是,许国梁突如其来的亲近,使得她脚步也变轻松了不少。 谢三冷眼看着许国梁的作为。心里想着,这蠢货好像终于开窍了。也不枉他这些年费尽口舌。 谢三也不求别的,只希望许国梁别再往家里招惹是非就好。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国梁象征性地给许母和马叔夹了菜,接着就一个劲地给梁冰布菜。筷子几乎伸到了谢三和董香香眼皮底下来。 他嘴里还说道:“都是自家人,小冰,你也没必要客气。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菜就是了。” 他是生怕自己媳妇第一次进门,不好意思动筷子,会受了委屈似的。 梁冰被他弄得脸都红了,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了许国梁的大腿一下。 就这样,许国梁却还是不住地为她忙得团团转。 许母看了许国梁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她反倒乐得许国梁和梁冰亲近。 马叔说了两句,就把事情岔开了,继续跟谢三聊天了。 梁冰一直闷着头,吃着面前那一大碗菜。 在尴尬的同时,她却终于安下心来。 自从,两家订婚后,梁冰其实一直都有些担心。 到底,许国梁外在条件太好了些。单从外表上看,她被许国梁一反衬,就显得太过普通平凡了些。 而且,许国梁这些年一直耐心读书,很有才华,文章经常会上报。不仅如此,他家里也富裕。 最关键的是,许国梁有骨气,完全不依靠家里,靠当助教和写文章就能养活自己,从来不向母亲要钱。 这样的许国梁,实在是上进的有为青年。他在学校里,也吸引了一批女生的目光。 很多人都说,普通平凡的梁冰和许国梁其实并不般配。 许国梁却在不知道梁冰家事的时候,就毅然选择同她走在一起。完全不顾及别人怎么说。 另一方面,梁冰是从大一入学时,开始注意到许国梁了。 她一路看着许国梁名声鹊起,跌进谷底,幡然醒悟,却又再次奋力爬上来。 梁冰也曾经讨厌过许国梁,可是,后来却被他的人品和坚持打动了。 再后来,徐璐媛离开了许国梁,两人的感情也算水到渠成。 只是,一直以来,梁冰都觉得她爱许国梁比较多。 直到今日方知,许国梁也爱着她,也珍惜着她。 一时间,梁冰突然对未来充满了勇气。她再也不担心徐璐媛插手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一旦认准的事情,她就不会退缩。她会像个斗士一样,守护自己的爱情和未来。 …… 那天,董香香他们离开的时候,本来还想着顺手把梁冰带回京城里去的。 可梁冰和许国梁一商量,就决定在留下来住两天。过两天,许国梁再亲自送梁冰回家去。 两人这样浓情蜜意的样子,董香香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只得告别了亲人,回京城去了。 一路上,董香香忍不住跟谢三说了一句。“梁冰人真是不错,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跟许国梁一直走下去。” 谢三淡淡地说道:“应该可以吧。梁冰虽然看上去和气,实际上,她性子强硬得很。他们之间看起来是许国梁在主导一切。可实际上,却是梁冰一直在引导许国梁。 难得她也不嫌弃许国梁脑子容易犯糊涂。这两人也算什么锅配什么盖子了。” 董香香听了谢三哥的话,细想想还真是这样的。 在梦境里,她会跟许国梁走到那种地步。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她并没有那么爱许国梁。从来,没有为了这个男人奋不顾身过。 特别是在许国梁跟徐璐媛有一腿之后,表面上,她是再次接受了这个男人。可实际上,她心里却从来没有原谅过他。 说白了,她嫌弃许国梁脏,并不真心愿意跟他在一起。 所以,就算那男人对她不太好,再怎么对她冷暴力。 可实际上,董香香也并没有那么在意。反而在母亲的照顾下,把日子过得很好。 到了现在,梦里的很多事情都没发生。董香香找到了可以奋不顾身的爱人,许国梁也找到了适合他的梁冰。 董香香就觉得,她好像也不应该再继续记恨许国梁什么了。 就让梦里的那一切彻底随风飘去。她要活出一个更加灿烂夺目的人生。 到了此时,董香香真的是放开了。 …… 回到家之后,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很快,新年就过去了。又进入了三月份。 因为经常跟外国人交流,常薇薇的英语已经很流利了,也顺带着把陆洪英的英语教得不错。 陆洪英甚至也能磕磕绊绊地用英语跟老外侃大山。也因此赚到了更多的小费。 与此同时,被常薇薇救了性命的那个外国老太太,一直跟常薇薇保持着亲切的往来。她甚至还抽空,教了常薇薇学习法语。 常薇薇本来就聪明,在学语言方面也的确很有天赋。 她和那位老太太也非常投缘。在老太太的教导下,常薇薇已经几乎能用法语,跟老太太聊天了。 老太太震惊于常薇薇的语言天赋,又喜欢这小姑娘的直白善良。同时,也怜惜她的身世。 慢慢地,就跟常薇薇培养出一种近似亲人的情谊。 特别是,她很喜欢听常薇薇说法语。每次常薇薇说法语的时候,老太太总会两眼发亮。 老太太说,常薇薇总是能让她想起早逝的小女儿。 当初,她女儿意外逝去,她才忍不住离开家乡,远离伤心之地,选择到处旅行。 却没想到,在这片神奇的东方土地上,又让她再次找到了心灵的寄托。 老太太也的确是把她对女儿的那份思念,寄托在了常薇薇的身上了。她在各个方面都很关心常薇薇。 常薇薇倒也不介意,老太太这么对待她。 她在少年时,也曾经历了丧父丧母之痛。 去年的时候,常薇薇的外婆又去世了。那时候,常薇薇伤心欲绝,也是这外国老太太安慰了她。 两人都经历了丧亲之痛,凑在一起,反倒更加彼此安慰。就这样,常薇薇和老太太越来越亲近。她们之间的感情,跨越了国界,也跨越了年龄。 第119章要出国么 四月里的一天,那个外国老太太突然敲开谢家大门,拜访了董香香。 董香香也知道她和常薇薇交好,自然也对她十分客气。 很快,就把她带到待客室里,沏了茶,又端上了点心。 外国老太太一脸平静地打量着这间古香古色的房子。坐在这里,她甚至能感受到过去某个辉煌的时代。 之前,她还真没见过布置成这样传统的老宅院。特别是墙壁上挂着的画作,更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洒脱韵味。 她知道对面坐着这位年轻又沉稳的夫人大概能帮她的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老太太客气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细细地品了一下,才抬头对董香香说道。 “我思来想去,还是请你劝劝薇薇。她很尊重你,大概也是肯听你的话的。薇薇年纪还太小,想事情也不够周到。她并不知道,她随便做一个决定,将会彻底地改变她的未来。” 原来,老太太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常薇薇应该接受更好的教育。她想要让常薇薇跟她一起回法国去。 到了法国,老太太会想办法,帮助常薇薇考上大学,接受最好的教育。 老太太始终认为,常薇薇学习天赋很好,她不应该浪费自己的青春,在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糕点铺里当接待员。 董香香听了老太太的话,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她也知道,这老太太是非常喜欢常薇薇的,却没想到她会这么为常薇薇打算。依着她这话的意思,是真把常薇薇当女儿看了。 而且,其实抛开其他不说,常薇薇跟着老太太去国外念大学,才最有前途的。只是,董香香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薇薇已经成年了,很多事情她都可以自己决定了。别人也不能干涉她。”老太太却摇摇头说道:“不,她其实并不够成熟。她只是太想要一个家了,也太需要温暖了。她现在作出的决定,说不定将来就会后悔。就算她想要组建家庭,几年后,她大学毕业也还来得及,为什么非要 现在? 薇薇,她还只是个孩子,应该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 “这……”一时间,董香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对老太太说才好。 老太太却友善地笑道:“你知道的,薇薇在我看来,就像我女儿一样。我发自内心地希望她好。她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子。不继续上学,实在太可惜了。 我觉得薇薇应该有个更加灿烂,更加美好的未来。难道谢夫人你不这样看么?” 董香香也知道常薇薇的未来打算。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常薇薇和陆洪英在一起到底是好是坏? 只是,倘若有人给她一个出国进修的机会,让她离开三哥和孩子们,她是肯定不愿意的。 所以,她还是没办法答应老太太的请求。 董香香垂着眼睛,又开口说道: “我还是没办法去劝薇薇,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其他人无权干涉。” 老太太摇了摇头,叹道:“你们还真是一样。别的人不都想要出国发展么?为什么你们这些人却偏偏都这样选择呢? 我问薇薇的时候也是,她很诚恳的拒绝了我,并诚心地向我道谢,却还是选择留在这里。难道这里有什么东西,比她的前途还重要么? 五月份,我就要回国了,还是希望能带着薇薇一起回去。也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的建议。” “这……我会的。”董香香点头说道。 这个话题到此告了一段落,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比如,谢先生的一些画。 老太太显然很感兴趣,董香香也就跟她讨论了起来。 …… 与此同时,白师傅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陆洪英慌慌忙忙地往外走,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英子,你不是有事要跟三儿谈么?这么快就都谈完了?不是刚进去么?” 此时的陆洪英显然有点魂不守舍,他抖着嘴唇说道:“喔,我刚又想起,还有一些别的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过两天再找三儿说吧。” 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谢家。 白师傅看他这样子,忍不住说道:“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要跟三儿谈买房的事么?又不着急了,还是怎么着?” 陆洪英这人性格一向很直爽,又讲义气。用那些老兄弟的话说,就是他这人比较爷们。 因为曾经坐了整整五年大牢的缘故,这些年,陆洪英磨得性子沉稳了许多。很多事情,他面上不会显出来。什么事不到十平八稳,他是不会轻易露出自己的心思来的。也就谢三能猜出点他的想法。 可今天倒好,白师傅就觉得陆洪英的脸色挺难看的,走路的也格外的急促。就跟被什么事情追赶着似的。也不知道陆洪英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好今天糕点铺的活特别忙,白师傅很快就去带着人开始做点心了。也就把陆洪英这事抛在脑后了。 他自然也没看见董香香客客气气地送那外国老太太出去。 …… 离开谢家,陆洪英就憋着一口气,一直往前走。 此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下也像是踩了棉花似的。 常薇薇那小丫头的心思,其实他很早就知道了。 有个傻乎乎的小毛丫头发自内心地喜欢着他,珍惜着他,总想着能跟他在一起组成家庭。 陆洪英又不是铁石心肠,早就被感动了。 只是,之前他配不上这份喜欢。后来,他开了出租车赚钱了,慢慢地就觉得他和常薇薇之间还是有可能的。 他其实也不用学外语,就能赚钱。只是他随口提了一句,常薇薇那小丫头就一直忙前忙后的围着他蹦跶。 陆洪英不愿意辜负她,就每天早起晚睡的,把空闲时间都拿出来背英语,比他上学时候还努力,这才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外语。 这么多年相处了下来,就算他是块铁疙瘩,也被常薇薇那小丫头融化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不在意她?可他就是个鲁莽的野汉,常薇薇就是个缝的很别致的布娃娃。 陆洪英总是很担心,生怕他一不小心,就会把她弄脏了弄破了。其实,今天,他是过来找谢三商量买房的事的。陆洪英想着买了大房子,就跟常薇薇表白把话说清楚,然后再跟母亲坦白了他的心思。他就愿意等着常薇薇长大。多久,他都愿意等。以后,就让母亲别再 为他的事情操心了。 可谁成想,这事情都赶巧了,马上就要戳破的事情,眼看着就差了这么一步。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他跑来找谢三,就不知道常薇薇那死丫头,到底曾经为他放弃过什么? 前途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得么?当年,他一时冲动,拍了别人一板砖,再出来前途就完全毁了。 那时候,他工作也找不着,没有姑娘愿意沾他,街坊邻居也会拿斜眼看他。他就像个次等公民,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 如果不是,谢三这个兄弟帮衬着,宽慰他,给他出主意,让他拉车。陆洪英一个七尺的汉子,真恨不得找一根绳子吊死就完了。 这些年,他无数次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冲动呢?他如果没有拍那板砖,人生也会不一样吧? 正是因为他经历过了这些,他实在不想让常薇薇像他这样后悔。 喜欢他又有什么好?跟他在一起,她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 就像老太太说得那样,常薇薇那么的聪明,实在不应该埋没在,他这个又老又糟糕的男人身边。 陆洪英想到这里,眼睛都红了。再一抬头,刚好看见了曾经改变他全部人生的那个女人。 一时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怨愤交加。 如果不是年轻时爱过这个女人,他大概也不用这般矛盾吧? 如果不是年少无知时,被这个女人挑拨得跟人打架。现在的他是否也能清清白白地生活,坦然地和自己真心所爱的姑娘相遇相守? 然后,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也能鼓起勇气地常薇薇说: “丫头,你别走,同我在一起。我会努力挣钱,带你去法国念书,咱们用不着那个外国老太太。我就能陪你走遍全世界。” 可惜,到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无知无觉的傻瓜一样,跟常薇薇提出分手。 特别是那小傻丫头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就算他拒绝了她,她也一定不会在意。 过几天,她又会鼓起勇气,像个傻小狗似的,不断地往他身边凑。然后,用那双湿露露的大眼睛看着他,一心只想让他喜欢。 他陆洪英何德何能,居然遇见了这样可爱的小姑娘? 可惜,他们到底没有那份缘分。 陆洪英突然觉得心疼,疼得他不得不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脸,肩膀还不断地抽搐着。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抬起头时,眼底已经化作一片冰冷。 他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而且,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想笑了。 …… 刚好这时候,马路对面的徐璐媛也看见了陆洪英了。 徐璐媛其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为了出国,也算是机关算进。可却到底低估了那个外国男友的无耻程度。 徐璐媛本以为只要怀了孩子,就能逼那个男人跟她结婚。她也就可以顺利出国了。只要能出国,她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可惜,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那个男人得到消息后,表面上算然说会好好的照顾她,照顾他们的宝宝。 可是,第二天,他就突然消失了。 徐璐媛去他住的地方找他,却被告知他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徐璐媛又想办法,去找他的那些朋友打听消息。 那帮年轻的外国探险者却嘻嘻哈哈地说: “杰克?噢,那小子大概已经回国去了吧?” 有人却说:“回国?你别开玩笑了。那小子家里欠了那么多债,怎么可能回国去?他回去了也一定会被杀掉,买器官还债的。” 徐璐媛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惨白。她真没想到,她的外国男朋友居然是混得这么惨? 另一个人又说:“在这里呆着多好,有个年轻的女人愿意花钱养他。那小子又怎么忍心离开?” 他说着就色迷迷地看了看徐璐媛的胸部。 这时候,徐璐媛再也没办法听下去了。 她转身就想走,然而却被那帮小混混拦住了。他们不怀好地看着徐璐媛问。“杰克那小子既然走了,你在我们挑中间挑一个不就得了?何必难过,我们也能陪你玩得很开心。” 那些人说着,就想对徐璐媛动手动脚。 可这时候徐璐媛已经快疯了,她很快就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甚至把旁边的所有人都惊动了。 那些人这才吓得跑开了,最后一个离开的小混混还骂道:“呸,一个免费妓女而已,你不是就喜欢我们这些人么?” 徐璐媛听了这话,浑身的血液都慢慢地变冷。 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里。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再次彻底毁灭了。 她突然开始疯狂地思念许国梁。许国梁再怎么也不会这么对待她的。何况,她从来没有爱过那个外国混混,爱的一直都是许国梁。 第二天,徐璐媛去医院里联系堕胎。 然而妇科医生却语重心长地说,她再做流产手术,以后就再也没办法当母亲了。所以,劝她慎重考虑。 徐璐媛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医院。 这种时候,她再次想起了许国梁。那个男人那么爱她,一定会想办法帮着她的。 然而,徐璐媛这次到底还是失望了。 她去学校找许国梁,却已经找不到他的人了。也不知道许国梁是故意不想见她?还是真的忙得没时间见她? 徐璐媛忍不住想要打听一下许国梁的境况。结果,那位曾经的同班同学就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徐璐媛说。 “许国梁已经跟梁冰订婚了,两人7月份就结婚。你上一次当第三者也就得了,难道这次你还想要继续破坏许国梁的婚姻么? 许国梁也真够惨的,踩了一脚狗屎,狗屎偏偏黏住他,他想甩也甩不掉了是吧? 徐璐媛,你能有点作为女人的自尊吧?你就放过许国梁,去找别人祸害吧?当破鞋都能当成你这样,真是足够了。” 受到了这样恶毒的悔辱,徐璐媛气得浑身直发抖,她厉声问道: “你骂谁是狗屎呀?你会不会说人话呀?我跟你有什么仇,你就这么辱骂我?这就是你身为研究生的素质?你简直就是个长舌泼妇?再说,我跟许国梁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也被骂出火了,就冷笑道:“你本来就是个人见人骂的贱人,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那点破事是吧? 三番两次的以自由恋爱为借口,专门插足别人的婚姻,你有脸做出这种丑事,就别过来污染我们校园的清静。 怎么着,你那个外国男友又不能满足你了。你又回过头来找人家许国梁了?脸皮可真够厚的。 我还告诉你,你早就毕业了,以后别来学校里。研究生楼不许无关人员乱入。你再来,我就让保安把你带走。到时候,看你会不会觉得丢脸?” 听了这话,徐璐媛整张脸都涨红了。她只觉得无比地耻辱。 在想吵下去,那个尖酸刻薄的女生恐怕真要把保安招来了。徐璐媛也受不了这些人围观她,于是,不得不负气离开。 走得时候,她还听见那个刻薄的女生当着她的面,跟别人说她坏话。 有个新生就忍不住问:“学姐,那个人是谁?”那女生就很不屑地说:“我们那届闻名全校的狐狸精。人家许国梁都接受她那些烂事了,也容忍她各种任性了。偏偏,她倒好毕业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跟一个外国人跑了。现在,居然还有脸回头来找许国梁 。这女人的脸皮简直比城墙根拐角还要厚。” 徐璐媛听了这话,气得直发抖,她回头想继续跟那个女生争辩。 可是,一时间,有太多讶异的,嫌弃的眼神集中在她的身上。 徐璐媛实在无力应付这一切。最后,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 也就是这么个时候,徐璐媛刚好就遇见了陆洪英。 在这之前,徐璐媛是看不上陆洪英这个劳改犯的。 只是,现在陆洪英成了出租车司机。徐璐媛听她母亲说,陆洪英特别能赚钱。一个月的工资就得顶她好几年呢。 再加上,徐璐媛已然无路可走,就决定还是回头吃了,陆洪英这颗草。 不管怎么说,陆洪英还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些年下来,一直为她守身如玉,苦等她回头。想到这些,徐璐媛又再次松了口气。 她迈着若无其事地步子,向着陆洪英走去。 走到陆洪英面前的时候,徐璐媛才突然发现,陆洪英改变了许多。他穿得衣服倒是没什么改变,还是那身旧衣服。可他的眼神却变得冷幽幽的,让人完全琢磨不透。 几乎是第一时间,徐璐媛觉得这个男人变得冷漠而又危险。他很可能不会搭理她。 然而,她已经被逼得这份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于是,徐璐媛又扬起一抹妩媚的微笑,看着陆洪英说道: “你怎么也在这里呢?相见也是一种缘分。怎么着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么?咱们两个干脆找个馆子,喝点酒,叙叙旧,怎么样?” 之前,她想跟陆洪英亲近,陆洪英却因为自卑一直在躲避着她。从来不肯走近她半步,也不会接受她的邀请。 徐璐媛已经准备好再三邀请,给陆洪英留个台阶下了。 可是,这次却不太一样,陆洪英看了她一眼,眼神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了她的心里。 就在徐璐媛在这种注视下,心虚地想要离开的时候,陆洪英却突然开口道: “好啊,你请客么?我身上没有钱。” 听了这话,徐璐媛才笑了起来。 “我请客就我请客,从前,你请了我那么多次,还带我去吃过老莫。我现在还了你也好。” 陆洪英听了这话,嘴角也弯起了一抹弧度,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欠我的可多了去了,你真的愿意还么?” 陆洪英本来长得也不丑,浑身都充满了一种野蛮原始的阳刚之气。特别是他这么一笑,整个人都有点痞痞的坏坏的。 看得徐璐媛脸红心跳的,她从来不知道陆洪英居然是这么的有魅力。 他若是继续保持这副样子,他们就算结了婚,日子肯定也也过得特别有趣。 徐璐媛盯着陆洪英宽阔的胸膛看了看,舔了舔嘴唇说道:“我自然是愿意请你的,把今生欠你的,都还了你就是了。” 陆洪英也笑道:“那我今天就不客气了,还真就先收点利息了。” 他虽然面上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 说来也巧,陆洪英前几天刚好在妇产医院门口看见过徐璐媛。那时候,她一脸幸福地拿着一张化验单,跟她那外国男友开心地说着什么。 到现在,几乎都不用多想,陆洪英也知道徐璐媛这是准备要算计他,利用他了。 本来,陆洪英从来没想过报复徐璐媛,或者让她补偿什么。 他在年少无知时,对她的那片真心实意,权当是喂了狗。 后来,她上大学后,那么嫌弃他。陆洪英也乐得当个路人。从来没有恨过她。他只是慢慢就不爱她了。 却没想到,在他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候,这女人居然还有脸送上门来算计他。那就别怪他也算计她了。就像刚才他说得那样,她欠了他那么多债,他当真要细细清算起来。倒要看她是不是能消受得起了。 第120章做不到 那一天,陆洪英心里实在堵得厉害。 徐璐媛也是诚心灌他,点的都是烈酒。 可陆洪英是什么人,根本就不在乎,一杯一杯烈酒下肚,到了他的肚子里反而变成了苦水。 喝到最后,陆洪英整个人就像被酒缸浸过一样,偏偏他的头脑却越喝越清醒,嘴里忍不住问: “我陆洪英到底算过什么东西呀?这日子过得是什么玩意?不就是卖卖力气,赚了几个臭钱么?到头来,还不就是个劳改犯?跟着我,又有什么未来可言?倒不如走了的好,走了反倒清静了。” 徐璐媛却以为陆洪英喝醉了,就把他扶了起来。 偏偏,陆洪英醉得走路都打弯,却偏偏就是不要她扶。 徐璐媛只能拽着他,引着他,把他带到了她的住处。 好不容易进了屋里,陆洪英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了。 他嘴里都是呓语。不断地推她,让她走。 徐璐媛心里想着,这陆洪英倒还真是识趣得很。知道他自己是个劳改犯,高攀不上她。所以,才这么躲着她的。 只是,她现在已然这样了,肚子都大了,免不得受些委屈,就屈身于陆洪英这个莽汉了。 想到这里,徐璐媛深深地吸了口气。上前就想脱陆洪英的衣服。 只是,这陆洪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醉了之后,根本就给她碰。 徐璐媛一靠近,就会被他很粗鲁的推开。就像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似的。 最后,陆洪英甚至直接就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 陆洪英这大概是在牢里养成的习惯。他睡觉的时候,更可怕了,根本就不让别人近身。 徐璐媛尝试了好几次努力,把他那蒲扇大的巴掌打了一个耳光不说,最后一次差点被踹到肚子上。 吓得徐璐媛,反正是不敢再近陆洪英的身了。这还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徐璐媛想造成一个他们睡在一起的假象,却没能成。 最后,实在没办法,徐璐媛只得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睡了。 她也喝了不少酒,又跟陆洪英折腾了这么久,早就累了。所以,那天晚上,她也睡得特别死。 第二天,天都大亮了,徐璐媛才醒过来。这时候,陆洪英早就走了,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也没跟徐璐媛打个招呼,更加没有接近她的床。就真跟在小旅馆住了一宿似的。 徐璐媛也拿不准,陆洪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再次见面,她只觉得她已经完全掌控不住,这个曾经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了。 现在的陆洪英在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一丝吓人的气质来。徐璐媛还真有点怕他。 …… 第二天一早,陆洪英揉着太阳穴往家走。还没进家门,离老远就看见常薇薇那小傻丫头,正抱着手臂蹲在墙边等他呢。 一时间,陆洪英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刚好这时常薇薇看见他了,连忙扑了过去。瞪着那双有些稚气的眼睛看着他,装腔作势地说道: “老陆,你到底去哪了?一晚上都没着家。” 常薇薇说完,就耸起了鼻子嗅了嗅。然后,皱着眉头说道:“你去喝酒了?老陆自从你当了司机之后,不是不喝酒了么?你怎么又偷偷犯规呀?” 陆洪英忍不住轻轻地推了她脑袋一把,随口说道: “你管我呢?不上班的时候,我爱怎么喝怎么喝。还有你那是什么态度呀?我是你叔叔,你对我礼貌点?” 听了他这番话,常薇薇那小嘴就撅起来了。眼看她眼圈就红起来了。她知道老陆就吃这一套,所以,乐得在这人面前扮柔弱。 陆洪英还真就没办法看她这副委屈的样子,下意识地转过身,背对着她说道: “你白天不是还要上班么?别老往这边跑。” 常薇薇听了这话,真要跟他闹起来了。陆洪英却冷冷地又补了一句。“挺大的丫头了,别再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了。” 说完这句话,陆洪英转身就进院子里去了。 常薇薇一看时间,也差不多要上班了。 没办法,她跺了跺脚,只得一回身就走了。 …… 陆洪英进门的时候,陆小二刚好在院子里洗脸刷牙。好不容易赶上一个礼拜日,陆小二也在家休息呢。 他也听见大哥在外面跟常薇薇说的话,就忍不住随口说了一句。 “哥,薇薇昨天晚上等了你大半宿,非得说怕你出了什么事,硬拉着我们要去找你。结果,熟人家都找遍了,也没找着你的人。 那她也睡不着觉,今天五点就起来了,一直在外面等你。你怎么就跟她那么说话呢?真不像平时的你。” 陆洪英就开口道:“你呀,该干嘛干嘛去,别管我的事。好好念书就完了。咱们家还等着你光宗耀祖呢。” 去年的时候,陆小二考上了大专。 不管怎么说,他这也算是改邪归正,迷途知返了,给老陆家倒底是争了一口气。 所以,现在陆小二也能挺直脊背,对陆洪英说道: “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将来的事也不用你操心,妈将来也有我来照顾就成了。我都这么大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赶紧放开负担,卖了房子跟常薇薇定下了吧。” 陆洪英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他下意识地开口问:“小二,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陆小二嗤笑了一声。“多新鲜呀?这几年来,常薇薇为了你费尽心思。我又不瞎,自然早就看出来了。要我说,你这人就是想太多。 人家常薇薇一个小姑娘都不介意你年纪大,不介意你坐过牢,不介意你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一门心思就想嫁给你,跟你一起过日子。你自己还在哪儿瞎抻着干嘛?” 陆洪英一听,昨天那股酒劲又冲上了脑子,红着眼睛骂他弟弟。“你以后少说着些有的没的,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别再被你败坏了名声。” 这么多年下来,陆洪英忍让疼爱弟弟妹妹,孝顺母亲。 陆小二心里早就原谅他了。就像三哥说得那样,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办过一两件糊涂事呀。所以,他们兄弟相处得也算和睦。 只是,到了今天,陆小二才发现,他哥生气时的样子真是可怕,就像是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一时间,小二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就眼见着陆洪英推开门,进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另一间房里,陆母的手停在门把手上,久久没有推开门。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大儿子原来喜欢常薇薇那个小姑娘。 说起来,常薇薇倒真是个很好的孩子,早就跟他们自家人一样了。又勤快,又会做事。陆母自然是喜欢这孩子的。 只是一直没想到,她原来那么早就看上她家大儿子了? 陆母一细琢磨这两孩子,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动。 她就说,她儿子这么好,不可能没有人喜欢他的。除非全世界的好女人都瞎了眼了。这不是,老天爷又送了一个常薇薇到大英子身边来。 陆母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份很好的缘分。 只是,到现在,她实在不敢再插手这件事了。生怕会破坏了两个孩子的情分。只是暗自打算着,该办喜事了。 …… 另一边,陆洪英躺在自己床上,睁大了双眼,瞪着天花板。实际上,他昨天根本就一宿没睡。 跟徐璐媛那种居心叵测的女人在一起,他怎么可能喝醉。 只是那时候,他突然想到,若是真能利用徐璐媛让常薇薇断了那念头,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是,事到临头,他却怂了,萎了,完全都痛快不起来。当真是一点会伤害到那丫头的事,他都做不出来。却又进退两难。 最后,只能借酒装疯,在徐璐媛的沙发上装睡了一晚。 到了现在,陆洪英突然觉得很茫然。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一看见常薇薇,他就心软的不像话。根本就说不出,让她伤心的话语来。那又该如何让她出国进修呢?留在这里,那丫头这辈子的前途也就完了。 就在陆洪英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的陆小二突然喊了一声。 “呦,三哥,你来了?”陆小二一见谢三还挺高兴。 谢三闷声道:“你哥在家么?昨天,他让我在家等着,结果,我干等了一下午,他也没去我哪儿。也不知道,他是在折腾什么呢。没办法,今天,我只能过来找他了。” 小二就接口道:“我哥就在屋里躺着呢,三哥你赶紧进去吧。随着一阵推门声,陆洪英汗毛都倒立起来了。 第121章好好道别 谢三进屋后,就见陆洪英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熟了。 一般人赶上这样的情况,只要稍微体贴一点,都会选择转身离开。 可谢三倒好,走到陆洪英身边,狠狠地拍了他脑门一下。 陆洪英“哎呦”一声,就坐了起来,嘴里埋怨道:“三儿,你干嘛打我?” 谢三嗤笑一声,嘴里骂道:“你装睡我还看不出来?你要跟我开玩笑么?我自然是配合你一下了。” “那也没有你这样,也不出声,突然就打人的吧?我在被你吓出点什么来?”陆洪英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谢三却轻笑一声,也不太在意,嘴里说着:“得,你倒教训起我来了。我就问一句,昨天你怎么没去我家呀?那房子你又不想买了是怎么着?我可都给你看好了。” 说到房子的事,陆洪英又忍不住垂下了眼,嘴里淡淡地说道:“噢,那些钱我我暂时有别的用处,就先不买那房子了。三儿,你跟那人说,让他别给别人家吧。” 此时,陆洪英的表情淡淡的,眉眼间带着一种看破世情的苦涩。一时间,整个人都变得晦暗起来。 谢三看他这副提不起气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就开口问道: “大英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咱们不是都说得好好的,赶紧把房子先置办起来,再说其他的。你怎么突然就不着急了?”陆洪英却很敷衍地说道:“我现在不是能赚钱了么?再过两年买个大宅子,就买你家旁边的,岂不是更好?一步到位多好,干嘛换来换去的?到时候,还要折腾。再说,我家小二还有两年才毕业,也用不着 那么着急。” 谢三上下打量了陆洪英一番,只觉得他那脊梁骨都要弯下去了。他从来没见过陆洪英这么沮丧过。就问了一句。“你昨天是找谁喝酒去了?常薇薇可是闹腾了大半夜。” 陆洪英咬着嘴唇说道:“这……我就跟我同事喝了点酒,然后喝多了,就在他家客厅睡了。” “噢,你那同事是女的吧?”谢三很突然地问道。 “啥?你怎么知道了?”陆洪英被谢三吓了一跳。 谢三却冷笑道:“你那女同事该不会是徐璐媛吧?” 如果,说刚才谢三只是在诈他,现在就已经完全肯定了。 陆洪英却低下头,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谢三只得继续说道:“我昨天打电话,到你单位去。说来也巧,刚好你有个同事出车的时候,看见你喝得醉醺醺被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的女人带走了。 我就想问问,大英子,你难道还想不开,还要去沾徐璐媛那个女人么?你也不怕得了什么脏病。” 陆洪英拨了拨头发,粗声打断了谢三。 “根本就没那档子事,我也没睡她。我早就对徐璐媛没有那份心思了。不收拾,她就不错了,她还跑来惹我。”陆洪英气愤地说道。 谢三都被陆洪英气乐了,破口骂道:“你说你没那份心思,又还招惹她干嘛?你现在不买房了,也不打算去跟常薇薇说明白了是不是? 你别再说,你以后的日子也不想好好过了?大英子,你没事吧?脑子还清醒么?怎么才一天,你就开始作雷呀?你别再把自己作进去?到时候,你老娘会哭死的。” 陆洪英任由谢三骂他,也不还口。过了一会儿,他才闷声说道:“三儿,这事你还是别管了。我心意已决,不会改变主意了。你等着,过些日子,一切就都变好了。” 他说完这句话,满脸都是颓败之色。看上去,就像他刚放出来的那会,整个人都有点自暴自弃。 谢三眼珠一转,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媳妇跟他说过的,那个外国老太太想带常薇薇去外国念大学的事了。 一时间,谢三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随口问道:“大英子,该不会昨天你去过我家了吧?” “没有。”陆洪英随口敷衍道,也不抬头。 谢三却继续猜道:“不但去了,你刚好就看见跟常薇薇交好的那个外国老太太也去了?你倒也不是偷听别人说话的人,只是你太关心常薇薇了。就忍不住立起耳朵听了几句。 这才知道,那老太太打算带常薇薇去外国念书,常薇薇那丫头却一心追着你,很坚决地拒绝了那老太太。连前途都不要了。你心里却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这一关。” 不得不说,谢三实在太了解陆洪英了,他人又机敏,一下就全都猜中了。 陆洪英一急,连忙打断了他。 “三儿,你就别瞎猜了。我也快奔三十的人了,也是个一米八的汉子,犯不着所有的事都要你来管。你就赶紧回家歇着去吧。反正那房子我也先不买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这几天,你不要来烦我。” 他生气的时候,暴躁又野蛮,还带着点不管不顾地混蛋劲。刚刚他就把陆小二吓到了。 可惜,谢三不是陆小二,也不怕陆洪英犯浑。 他眯着眼睛,看了陆洪英一眼,嗤笑道: “陆洪英,你是不是傻?把一心一意待你的姑娘硬生生地往外推。你要推,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常薇薇可不是那种老实巴交,任人欺负的孩子,她这人性子可是左得很,心思也重。 你大概也知道,她既然认定了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而且,逼急了,那丫头疯起来,什么都干得出来。你可千万别逼得她为你干出什么傻事来。到时候,也就得不偿失了。” 这两年,常薇薇确实老实了不少。可谢三却从来没忘过,那小丫头刚来的时候就跟小刺猬似的,动不动就竖起浑身的利刺来,得谁都得狠狠地扎一下。常薇薇骨子里,就带着一种狠劲。 陆洪英还以为他能治得住常薇薇?他说不跟常薇薇好就不跟她好了。可是,他问过常薇薇么?那丫头是那么好对付得么? 常薇薇如果知道陆洪英想打发了她,指不定会不会把天捅破了呢。 陆洪英听了谢三这番话,冷汗都流下来了。 他忍不住又问谢三一句。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就想让常薇薇出国念书去。我也知道,等到她念完大学,见过世面也就未必会喜欢我了。” 说到最后,陆洪英垂下了眼睛。 谢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倒不如把心里话,跟她直接说清楚了。你就直白地告诉她,你想让她去上大学,不愿意让她为了你放弃前途。如果,你觉得以后自己就更配不上她了。 那就在她上大学这段时间,不断地努力充实自己,不断地变强,做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倘若时间把你们的感情冲淡了,你们遇见了更加合适自己的人,到时候,你和常薇薇也可以做朋友做家人。 关键是,大英子,你要想清楚了,常薇薇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么?你真的愿意等她五年或者更久么?” 一时间,陆洪英突然觉得谢三说得特别在理。 似乎在他人生的每个阶段,他总是把自己的事情说给谢三听。几乎每一次,谢三都帮着他想办法,从来不曾让他失望过。这一次,他突然也忍不住想听谢三的劝了。 “我自然愿意等她。五年我还是等得起。倘若五年后,她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愿意娶她。倘若那时候,她身边有了别人,我再找个媳妇一起过日子就是了,反正我也不着急。”陆洪英垂着眼睛说道。 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去找常薇薇好好谈谈。 …… 那天晚上,陆洪英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开着车去接常薇薇。 常薇薇这时候已经憋屈了一整天了,只等着下班后,去找陆洪英算账。 谁成想,她一出门,就看见陆洪英正站在汽车旁边等她呢。 那一刻,常薇薇那颗浮躁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陆洪英冲着她摆摆手,示意她上车。 常薇薇迈着轻松的脚步,向着他那边走去。 陆洪英还特意走到对面,帮她打开了车门。 突然受到这种待遇,常薇薇都懵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电影里的女主角。 一时间,她的小脸变得粉扑扑的,两只眼睛也亮晶晶的,雾蒙蒙的。显然,已经把上午受到的错待,抛之于脑后了。 陆洪英紧跟着也上了车,一踩油门,车子就发动了起来。 一路上,整个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浪漫情怀。 常薇薇预感到,就在今晚,她和陆洪英的关系,将会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 想到这些,常薇薇的心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着,她身体里的血液也在翻腾着,她的脸也在持续发烧。 一直到下车,她都有些回不过身来,只能傻乎乎地盯着老陆一个劲看。 陆洪英的心突然变得软绵绵的。 能被一个这么可爱的姑娘,在她最美丽的青春年华这般喜欢着,依恋着。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肯定和荣幸。 所以,即便是几年后,她不再喜欢他了。陆洪英也不会为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 …… 那天晚上,陆洪英带着常薇薇去莫斯科餐厅吃了西餐。 常薇薇之前被老太太邀请过,学过餐桌礼仪,自然不会怯场。然而,陆洪英所有心思都没在吃上面,所以也不觉得别扭。 他喝了一杯水,才抬起眼睛看着常薇薇。然后,开诚布公地说道: “薇薇,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你对我的那份心思,我也是知道的。我思来想去,咱们就敞开了,把话说明白了算了。” 常薇薇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紧张兮兮地问道:“老陆,你要跟我分手么?” 听了这样孩子气的话,陆洪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我们还没正经谈过对象,哪来的分手?” “那……你是什么意思?”常薇薇小心翼翼地问。 “薇薇,我愿意等你。这辈子,我愿意一直等你。什么时候,只要你一回头,我一定站在这里等着你。” 说到这里,陆洪英顿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对面那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一眼。然后,很真诚地说: “所以,薇薇,你去法国念书吧!等你念到大学毕业,等你看够了外面的世界。到时候,你若愿意回来找你的老陆,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 倘若,在这段时间里,你喜欢上了别人,发现那个人更适合你。到时候,你说一声,我就不在等了。” 此时,窗外早已慢慢黑了下来。 餐厅里的灯光很柔和,四周又放着舒缓的音乐。 常薇薇这个小小的姑娘,看着陆洪英的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因为那番温和体贴的话语,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一刻,陆洪英这个从小长在胡同里,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受到波折,也能重新站起来的,刚强的糙汉子突然变得细腻起来。 “老陆,你也不想要我了么?”常薇薇含混不清地问道,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恐惧。 陆洪英站起来,坐到她身边,拿起纸巾开始帮她擦去了鼻涕和眼泪,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很温柔地说道: “不,是为了更好的在一起。 薇薇,你还记得四年前,你在火车站跟我说过什么么? 你说,你一定要让自己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可你那双眼睛一直在闪闪发亮。我就想着,这小姑娘可真勇敢。比我这一米八的汉子还要强。 可我却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我挡了你的路。薇薇,我实在不愿意你为我牺牲。”常薇薇哭着说道:“我自己愿意,你管我呢?你知道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宝物。16岁时,你既然选择把我捡回来,就再也丢不开了,你知道不知道?因为,我会死死地缠着你的,永远都不 会放手。我才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呢。” 在她人生中最难熬,最害怕的时候,是陆大叔抓住了她的手,对她说:“你跟我走吧。” 她点头同意的那一霎那,就是一辈子的约定。她固执地绝对不允许这个人中途反悔。 陆洪英摸了摸她的头,擦去了她的眼泪。才沉声说道: “可是如果不放你走,我会愧疚一辈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倘若将来我们日子过得不好,你会不会哭着说,老陆,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糟糕的。倘若真的变成那样,我一定会发疯的。 所以,倒不如这样。薇薇,你去念书吧,我等你五年。 这五年,我会让自己变得更好。倘若五年后,你对我仍是没有改变心意,我们就结婚。” 陆洪英的语气实在太认真也太过坚决。一时间,常薇薇也反驳不了他,只得低着头,靠在他怀里流着眼泪。 在他的温声劝慰下,她到底还是同意了,她会出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 那一晚,他们明明是第一次吃西餐。结果一晚上下来,却没有吃下任何东西,空流了一肚子眼泪和叹息。 回去的时候,陆洪英怕常薇薇晚上饿到,又绕道去给她买了烧饼夹肉。 常薇薇解恨似的,大口大口咬着烧饼夹肉,红着眼睛对陆洪英说:“为什么电影里总是那么浪漫,我们却以一个烧饼夹肉为结局呀?” 陆洪英也咽下嘴里的烧饼,才开口说道:“可我记得你就喜欢烧饼加肉,不是一顿能吃四个么。我这次给你买了6个,留两个给你当明天早饭。” 听了这话,常薇薇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她忍不住啐道:“哪有你这样的,一点都不给淑女留面子。你再这样,我们还能继续处下去么?” 陆洪英却耿直地说:“我还以为,你就喜欢我这么爷们的样子呢?” 常薇薇咕哝了一声。“老陆,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陆洪英又说:“没办法,谁让你点头答应,给我当小媳妇了。” 这时候,常薇薇实在太气闷了。她突然向陆洪英扑了过来,用力地亲在陆洪英的嘴唇上。她的动作粗鲁又迅猛,还带着一种孟浪。 陆洪英那个老混混根本就躲不开,就这么被常薇薇这小混混偷袭得手了。 常薇薇的牙齿都把他的嘴皮隔破了,空气中也弥散着一股血的味道。 常薇薇都傻了。拿着烧饼,傻乎乎地说:“我没想到会这样,你都伤了。” 陆洪英抹掉了嘴唇上的血迹,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突然侧过身来,轻轻地在她唇上留下了一个淡淡地吻。 在一阵震惊之后,常薇薇又扑过来,亲了他脸好几下。 “既然亲过了,你就是我男人了,以后,不管我在不在,老陆你都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 “嗯,说好了,要等你回来,就一定等你!”那一天,夜色似乎出奇的好,笑得傻乎乎的小刺猬姑娘终于如愿以偿,跟她的大叔走到了一起。 第122章等待相聚 常薇薇和陆洪英自打说清楚之后,整个人就开始正式处对象了。 因为时间有限,下个月,常薇薇就要跟老太太走了。 所以,整个四月份,她就巴不得每时每刻都和老陆在一起。 陆洪英那么一个不拘小节的人。这时候,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体贴。 他是极尽可能的对常薇薇好。像是要把自己下辈子的爱情,都在短短的20天里,全都送到常薇薇的面前似的。 两人去过雍和宫看过帝王宫殿,也曾互相搀扶着爬上长城。一起去北海公园划过船,也去攀登过香山,去潭柘寺烧过香许过愿。 在四月份最后的日子里,他们两个几乎把两人的脚步,踩过了京城的每一处著名景点。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这座城市见证他们的小爱情似的。 可惜,时间并不会为相爱的人驻足。 五月初,董香香、谢三、陆洪英三人一起去机场,送常薇薇和老太太离开。 到了机场,年轻的常薇薇实在忍不住这份离别的情绪。 在真正分别的时刻,她完全勇敢不起来,只是很孩子气地趴在老陆怀里大哭。 她甚至哽咽着对陆洪英说:“老陆,你一定遵守承诺,不许在我没回来的时候,乱找别的女人。不然,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收拾你的。” 陆洪英被她哭得心都碎了,只能轻声安慰她。“我不找,我谁也不找,我就等你回来。” 这时候,他这个粗糙汉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温柔体贴。 又劝慰了好一会儿,常薇薇才止住眼泪,红着眼圈,跟老太太一起登上了飞机。 董香香看着这年轻的孩子,满怀不舍的离开,不禁叹了口气。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更好的生活。 …… 常薇薇走后,陆洪英整个人都忙了起来。 他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发条,工作的时间已经加长了。不得不说的是,陆洪英的外语说得越来越好,也因此赚到了更多的钱。 除此之外,他甚至还打算报个补习班,学习法语。 谢三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就觉得现在的陆洪英是真的变了。他是真的想做个配得上常薇薇的人。 除此之外,之前,陆洪英看重的房子到底没能买下来。 陆洪英把买了房子的钱,都给了那个外国老太太。别的都不求,只求那老太太能对常薇薇更上心些。 老太太一开始并不想要陆洪英的钱。可到了最后,她到底是被陆洪英这份诚心打动了。遂也收了下来。 …… 陆母知道陆洪英真的把常薇薇送走之后,一连好几天都病怏怏的。她心里堵得实在厉害。 这煮熟的鸭子都被她大儿子亲手放走了,老太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正,她那个抱大孙子的愿望,五年内是没法实现了。 谢三见陆家老太太心里想不开,都快闹出病来了。有空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她,顺便陪着她聊聊天。 陆母就忍不住对谢三说:“三儿,你说这算什么事呀?两人才刚好上,他就把人家小姑娘一个人送到国外去了。常薇薇自己都不想去,大英子非要逼着人家去。也不知道,他这一天到晚是在想什么呢?” 谢三只得安慰她:“常薇薇年纪本来就小,在过5年,也就24岁,正好是生孩子的好时候。那时候,他们在结婚,倒也挺合适的。 常薇薇那种性子您还不放心,她根本就是死死地抓住大英子不放手。或许,在别的姑娘眼中,大英子不算什么。可对于常薇薇来说,大英子就是她最好的人。” 陆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知道,那丫头是一心一意向着英子。只是,我这些日子,就是忍不住一直在想,这两孩子之间的波折,怎么就这么多呢?” 谢三只得又劝她道:“他们这也算先苦后甜吧,有了分离,才会有相聚。我给英子算过命,他人生的后半段,才能发迹。到时候,他肯定会否极泰来,而且财运好得很。而且,您放心,他会有孩子的。”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神棍在骗人,可陆家老太太信以为真了。最后,竟也被谢三劝服了。 反正,以后大儿子的事她也不打算插手了。他愿意等就继续等吧。她倒要看看,他们这一对,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只是,近来,还有一件事实在让她挺糟心的。刚好谢三在,陆母也就把这事跟他说了。 “徐家那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在我们家门前转来转去的。我就琢磨着好像不太对劲。三儿,你说,她该不会又是来找大英子的吧? 英子与其跟这种不干净的女人混在一起,我倒宁愿他老老实实地等着薇薇那丫头。 三儿,你说英子该不会又惹出什么是非来吧?” 一说起徐璐媛,陆母就觉得很晦气。 陆母早就认定,当初陆洪英会去坐牢,都是徐璐媛那小妖精给挑拨的。而且,陆洪英一出事,她就第一个撇清关系。连给陆洪英作证都不愿意。 当年,陆母过得那么苦,心里自然是恨毒了徐璐媛。 这时候,再把常薇薇拿出来跟徐璐媛一对比。两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母心里就觉得,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死心塌地偷偷喜欢陆洪英的常薇薇实在太难得可贵了。 谢三听了陆母的话,不禁微微抽了抽嘴角。他只得先安抚老太太道: “大英子一心都在常薇薇身上,应该不至于再去沾染徐璐媛了。您放心,今天晚上,我把大英子叫到我家去吃饭。到时候,再好好跟他谈谈,顺便帮他醒醒脑子。肯定不会让他做什么傻事的。” 听了谢三这话,陆母才放下心来。 两人又聊了两句,谢三也就回家去了。 一路上,谢三就想起,上个月有一天,陆洪英没在家里住的那档子事了。 陆洪英说他那晚上什么事都没干,就在沙发上睡了。 可谢三却忍不住想,他那傻兄弟该不会又被徐璐媛算计上了吧? 回家之后,刚好董香香下午没课,就在家里跟孩子玩呢。 谢三找了个空,就把这事又跟董香香说了。 因为,徐璐媛也跟许国梁有联系。这些年下来,谢三两口子没少关注她。自然也摸清了,徐璐媛的本性。 董香香一想,也觉得徐璐媛有问题。于是,趁着午休的时间,就打了个电话到许国梁的学校里找到了梁冰。 她一问起徐璐媛,梁冰就悄悄告诉她。 “徐璐媛上个月倒是来找过许国梁好几次。不过,许国梁现在改变心思了,并不想见她。那些同学也是帮着我,自然不会让那女人再得逞了。 我听说,好像还跟我们同学吵起来了。徐璐媛被骂得狗血淋头,反正这些日子是没在来过了。 我又托人一打听,好像徐璐媛那个外国男朋友突然就消失了。徐璐媛好像又被抛弃了。反正,这些日子,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她要是再敢来,我就找她好好谈谈了。 可说来也奇怪了,徐璐媛竟然没再来过。我看许国梁最近倒是还好,没做什么奇怪的事。” 董香香又忍不住细细地叮嘱了梁冰一番,徐璐媛是个不要脸皮的,她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梁冰却笑道:“现在许国梁心在我身上,我难道还收拾不了那样一个女人?” 她这话里充满了自信和斗志,一时间,董香香也就放下心来。 她挂了电话,回头就把打听到的事又跟谢三说了。 两人都觉得,可能是现在陆洪英赚钱多了。在学校里,又碰了壁。这次徐璐媛大概是开始打陆洪英的注意了。 …… 到了晚上,陆洪英到谢家吃晚饭。 谢三干脆就拉着他去客房单独吃饭了,顺便一起谈事情。 晚饭,谢家吃得是炸酱面。 董香香就给他们每人端了一海碗的手擀面,又上了八个菜码和一小碗炸酱。 京城人都喜欢吃这一口,陆洪英稀里糊涂地把菜码拨到了碗里,又加上两大勺酱,都搅拌均匀了。 这才挑起面条,吃了一大口,他又忍不住叹道: “三儿,你媳妇这炸酱面的手艺,还真得了你家老太太的真传。这面条又筋斗又好吃,这酱炸得也好,相当入味。这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时候,谢三也拌好了炸酱面,听了他这话,就随口骂了一句。 “你会不会夸人呀?我媳妇本来就是面点师,什么面食她不是手到擒来。还不是我夸口,白师傅的面条都没有我媳妇做得好。可这又跟我家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谢三一边说着,也夹起一口面,吃在嘴里,细细品尝。 自从娶了董香香,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腰身宽了一寸。可见,小媳妇使得他们家伙食有了明显的改善。根本就不用老太太教。 陆洪英被他噎了一下,多少有些尴尬。他引开话题的计划到底还是失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谢三却直言不讳地问他:“你跟徐璐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句实话,你睡了她没有?”陆洪英连忙摇头道:“三儿,这事你可千万别乱说,千万别让你媳妇听见,再传到常薇薇那里。我可跟徐璐媛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曾经动过心思,想着利用她把薇薇气走。可自从你敲打了我之后,我就 真再也没跟她见面了。” 谢三放下面碗,冷笑了一声。“就你这样的,还利用人家呢?我看是徐璐媛都把你算计上了吧?” 陆洪英听了这话,也不抬头,闷声说道:“不会吧,我又没有真正沾染她。” 谢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不会就不会呀?我可跟你说,徐璐媛已经被那外国人甩了。依我看,她估计要找你当备胎呢。你也知道徐璐媛不是跟我那大舅子处过么?我也顺便打听了一下消息。” 陆洪英听了这话,仍是没着急,反而沉声说道:“我知道她被抛弃了,我还知道她其实已经怀孕了。她是打算给孩子找个爹。她想让我给孩子当爹,可我也不是傻子。” “什么?”这回轮到谢三傻眼了。陆洪英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 陆洪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说道:“三儿,我不傻,我知道一个道理,做错了事肯定要付出代价。当初,我招惹徐璐媛,凭白送了一个把柄给她。所以,一回头,我自然也要拿住她一个把柄。 只是薇薇在的时候,我有没有心思理会徐璐媛。现在,薇薇已经走了,也到了该好好算算,这些年来,我们之间那笔烂账的时候了。” 谢三又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算?这些日子,徐璐媛可一直在你家附近转悠呢。还是赶紧打发了吧,省得给你妈添堵。” 陆洪英点头道:“这你放心,明天我就去见见她,到底要给她一个说法的。” 这一刻,谢三突然发现,陆洪英好像变了。 这小子从前像熊一样鲁莽,如今却变成了一匹狡猾的狼。 谢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他唯一知道的事,这一次,陆洪英是真的跨过徐璐媛这个坑了。 第123章年怨憎会 徐璐媛是故意拖了一个多月的。 起初的时候,徐璐媛以为过两天,陆洪英就会主动送上门来。可惜,陆洪英并没有如她所愿。 徐璐媛也曾担心过一阵子。后来,还悄悄来找过陆洪英,可惜陆洪英那时候也不知道忙什么,早出晚归的,让人摸不着人影。 后来,徐璐媛也就想开了,她干脆就耐下心思来等着。 等一两个月后,直接把肚子里的孩子跟陆洪英硬挂在一起。再过来找陆洪英就得了。 虽然,那天其实她并没有成功,陆洪英甚至没睡在床上。 可他醉成那样,又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徐璐媛硬要说他们行了那事。陆洪英也是百口难辨吧?而且,徐璐媛是认定了,陆洪英心里还是爱慕着她的。 她一个大学生,有正经工作,愿意屈身嫁给他,又怀了孩子。陆洪英就是个劳改犯,心里巴不得早点娶她回家吧? 徐璐媛打定主意之后,就这么一直咬着牙拖着。 直到有一天早上,她在陆洪英家附近转悠的时候,陆洪英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看见陆洪英的时候,徐璐媛也吃了一惊。 她挑眉笑道:“洪英,今天,你没去出车呀?”她这话里透着几分说不出的亲密,就好像她多关心他似的。 陆洪英挑眉看着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 “走吧,你不是有事要找我谈么?不然也不会经常在狗尾巴胡同里打转。我们都看见了。” “嗯,我是有事要说。”徐璐媛下意识地答应了下来。 很快,她就跟在陆洪英的身后,缓缓地向着狗尾巴胡同外面走来。 陆洪英也没说什么,就带着徐璐媛一直往前走。他的脚步算不得有多快,却没有刻意放慢速度等徐璐媛。 徐璐媛心里有点怪他,这个男人一点都不体贴她。只是事到如今,她再看不上陆洪英,好像也已经无从选择了。 徐璐媛甚至没有注意到,陆洪英带她走得这条路,是他们当年谈恋爱时,经常走的路。那段记忆,早就被徐璐媛抛在了脑后。 那时候,他们也不算上真正意义上的谈恋爱。 徐璐媛长得漂亮,总是高高在上的,被人捧着追着。 她也不过只是随口给了陆洪英一个追求她的机会,仅此而已。 那时候,在小青年当中,也算出类拔萃的陆洪英,就要像个傻小子一样,恨不得把他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部捧到徐璐媛面前来。 只要她点点头,陆洪英就能为她出生入死。 他们一路往前走,直到脚踩在一片青青的草地上。一些早已被忘却的记忆,才突然在徐璐媛脑海中复苏。 她突然想起,在这片荒山上的那颗歪脖树下,那个曾经很纯情的男孩轻轻地吻了女孩的脸颊。 那时候,女孩恼了,生气了,狠狠地踹了男孩的腿好几脚。男孩却笑着任由她踢,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想到这些,徐璐媛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她其实忍不住有些后悔。陆洪英曾经为她付出了那么多。按理说,她真不应该再害他了。 可是,她最后的良心也只不过持续了30秒。很快,徐璐媛就再次下了决心。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对不起谁,都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干脆就当作他们的初恋再续前缘吧? 细想想,这其实也是一桩美事。兜兜转转,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他是她第一个男朋友,也是最后一个。 到时候,她会先生下这个孩子,过两年,再给陆洪英生个他们自己的孩子就是了。她总不会亏待陆洪英的。 这么想着,徐璐媛心情也就慢慢平复了下来。 陆洪英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 一直走到那颗歪脖子树下,他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徐媛媛的眼睛。随口说了一句:“我一直想带你来这里一趟,至少把话说清楚吧。” “什么话?”徐璐媛紧张地看着他。他该不会要向她求婚吧?因为睡了她,所以要娶她? 徐璐媛想得很美。然而,陆洪英却只是垂着眼睛,问道:“徐璐媛,这些年来,你曾经后悔过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情么? 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在那个地方呆了五年,这辈子,前途尽毁。你后悔过么? 你当初并不愿意帮我作证,也没帮我说一句公道话。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是那胖子对你动手动脚,差点强奸了你?” 陆洪英的声音沙哑又阴沉,听在徐璐媛的耳朵里,就响是响鼓。 徐璐媛没来由的,突然颤抖了一下。 “后悔又有什么用?你也出不来了。难道你要我跪下来,求得你的原谅,才甘心么?”徐璐媛红着眼圈问了一句。 陆洪英却冷哼了一声。“用不得你原谅,只不过有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你对我做了什么事,我从来不曾遗忘过。我对你也没有感情了。 所以,你也不要总是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着你和许国梁的事,说着你和那个外国人的事。我对你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我一直记得你母亲的话,你是大学生,我是个劳改犯,我在追着你,就是玷污了你。反过来,你也别再纠缠我了。” 徐璐媛听着这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她连忙摆手道:“你别听我妈的话,我从来不曾嫌弃过你。今年,我们都已经28岁了,也到了该结婚的时候了。过往如烟云,过了也就算了。我们都各自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也曾经做错了不少事情,倒不如不计前嫌, 重新一起开始新生活?” 陆洪英难以置信地看了徐璐媛一眼,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这女人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才冷淡地拒绝了。 “你心里愿意,我还不想跟你重新开始呢。是,我是做过牢,可我现在有了正经工作,一月四五千块钱。有的是清清白白,长得漂亮的年轻姑娘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又凭什么选择你这种腰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跟的女人?徐璐媛,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你要是还有脸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纠缠我。” 这还是第一次,陆洪英对徐璐媛说了这种话。 一时间,徐璐媛面上也挂不住了。 这些年下来,她早已学会了女人吵架的一些手段。况且,听了陆洪英这么看不上她,她心里已然怒火中烧。不禁破口骂道: “怎么着,陆洪英,上个月你把我睡了,转过身就不认账了是不?陆洪英,你把我徐璐媛当成什么了?今天,你如果不能给我一个交待,我就去派出所告你强奸。” 陆洪英听了她的威胁,倒也不恼。 徐璐媛既然撕破了脸,跟她撒泼。陆洪英自然也拿出那种老混混的态度来对待她了。 “那天,我可是喝得烂醉,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你家沙发上。第二天,也是衣衫整齐。怎么着,我穿着衣服都能强了你?徐璐媛,你怎么不说,我隔着衣服都能让你怀孕呀?” 徐璐媛听了这话,心里一紧。很快,她就开口说道:“你的衣服,是后来穿上的,那一晚上,我折腾了一宿。我也是这两天才发现,我是真的怀孕了。” 陆洪英听了这话,吧唧了一下嘴。然后,冷笑道:“怎么着,徐璐媛,你是真把我当傻子耍呀?你被那外国小混混搞出孩子来,都已经三个月了。不能打孩子,你就想拿我陆洪英当冤大头是吧?你若是好好跟我说,我还能顾忌点情分,帮衬你一二。可你这女人好狠的心,从一开始就算计我。为了给你肚子里的野种找个爹,你是一点都没把我当人看。可你也不想想,我陆洪英从小混到大,什么时 候吃过这种哑巴亏!” 说完,陆洪英的眼睛都瞪起来了。 徐璐媛也没想到,陆洪英居然早就知道这事了。情急之下,她连忙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陆洪英嗤笑了一声,“还不是托了你那个不会说人话的男朋友的福?连你怀孕的单据我都有一份原件。徐璐媛,你是真以为我不会下狠手对付你? 你大概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当初我拍那板砖可没留任何力气。你是不是也想让我拍你一下?顺手讨了你欠我的债。” 陆洪英打架的时候,是真够恨。徐璐媛早年也是见过的。 此时,她吓得冷汗直流,连忙告饶:“我,我也没想坑你。我对你也是有感情的。” “那我问你,那天我们到底睡了没有?”陆洪英问。 徐璐媛连忙摇头道:“没有,你喝多了,就躺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没动我一根手指头。我是昏了心,才想赖上你的。” 陆洪英冷哼了一声:“你以后那两眼珠子给我放亮点。在闹出什么事来,就等着我怎么收拾你们那一家子势利眼吧。” 陆洪英说完,就从包里拿出一个录音机来。当着徐璐媛按了关机键。 徐媛媛这才知道,陆洪英把她说得话都录下来,当证据了。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好悬没晕过去。 陆洪英却没理她,直接转身就走。 事到如今,徐璐媛虽然也害怕陆洪英,却还是忍不住喊住他问道: “洪英,你知道不知道杰克现在在哪里?到了这份上,找不到他,我真会去死的。” 陆洪英回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你真要找他?他可不是好鸟。”陆洪英又提醒了徐璐媛一句。 那徐璐媛却哭着说:“洪英,我知道算计你是我不对。可是,求求你告诉我吧。” 那一瞬间,陆洪英忍不住淡淡一笑。 原本,他起常薇薇,想起未来的生活,已经决定不收拾徐璐媛了。可这女人偏偏作死,自己硬要往那悬崖峭壁上撞。这就怪不得他对她下黑手了。 陆洪英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他贼胆包天,胆敢勾搭葛五的女朋友,所以就被葛五那帮人带走,收拾去了。” 徐璐媛听了这个名字,头皮就是一阵发麻。她想求陆洪英帮忙,可是,陆洪英却直接转身就走。她也不敢继续追下去。 第124章继往开来 两个月后,董香香在跟梁冰见面的时候,才知道徐璐媛居然出国了。 一提起徐璐媛,梁冰自然是一脸不屑的样子。 原来,徐璐媛曾经挺着大肚子,跑去堵许国梁,又装可怜,找他借钱。 许国梁看她境况这么糟糕,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就点头答应下来,会帮徐璐媛想办法凑钱的。 只是,许国梁虽然耳朵根子软,却一直牢记着谢三过年时敲打他的那番话。他生怕这事会引起梁冰的误会,甚至影响他们的婚事。 见到梁冰之后,许国梁直接就把徐璐媛跟他借钱的事坦白了。还特意强调徐璐媛已经怀孕了,跟她男朋友的感情不错,不可能回头找他。因为他们一时有困难,才来找他们借钱的。 梁冰这人也是个有心思的,在为人处世方面,她比许国梁强上不是一点半点。 一听许国梁说要借徐璐媛钱,她也就随口应了下来。只是到底要借多少,那就得重新商量了。 梁冰很坦诚地对许国梁说:“国梁,一直以来,我最欣赏你的,就是你身上那股男子汉的骨气。 这些年下来,你从来不曾管母亲要过一分钱,完全靠自己过活。 说实话,我是打心里挺佩服你。我也想着将来咱们结婚之后,也不依靠家里,就靠咱们的双手过活。我不怕日子过得苦,我想跟你一起奋斗出一个未来。 你想借徐璐媛钱,我并不反对。只是,我不希望你因为她,让咱们的未来生活背上外债。不然,这么办你看行不行,咱们两个先凑一凑,错多少是多少,你先借给徐璐媛应应急。” 梁冰说着,就把她实习工资,总共三十几块钱,都拿了出来,交给许国梁了。 一时间,许国梁就被她的善良感动了。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梁冰这媳妇实在太难得了,而且也太善解人意了。 更何况,梁冰说得很是在理,就算是为了帮助朋友,他也该量力而为。总不能为了帮助徐璐媛,影响他们两口子的未来生活吧。让梁冰跟他背债受苦,许国梁还真是一万个舍不得。 许国梁干脆就把自己攒下的钱,也都拿出来交给梁冰管了。总共也有300多块,两人还得继续过日子呢。 而且,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要结婚了,总不能全靠家里,怎么着自己也得添置一些东西吧。 最后两口子一商量,拿出100元借给徐璐媛应急了。 这100也不算少,等于梁冰三个月的实习工资了。 徐璐媛本想着跟许国梁先借个五百块的,结果,到手只有一百块。 徐璐媛看着这钱,心里很是不满意。她本想继续装可怜,再向许国梁要一些。 可梁冰却大大方方地站在许国梁身边,也不说话,就单单只用双眼睛瞄着她看。就跟看见一个活笑话似的。 徐璐媛立刻就觉得,她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被梁冰奚落了。 偏偏,她这么不堪,却连一句反驳自辩的话都说不出口。 就连再借一些钱的请求,也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不仅如此,徐璐媛还要应梁冰的要求,写下了欠许国梁100元的借据。 这份借据也让徐璐媛感觉格外耻辱。 她用力地攥着那一百块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梁冰倒也没特别在意这100块钱。 她只是忍不住留了个小心思,想通过借钱这事,让许国梁看清楚徐璐媛的为人。 又过了一个月,许国梁果然气呼呼地跑来找她,抱怨道: “徐璐媛跟她那男朋友去外国结婚了。走之前,她根本就没打算还咱们那一百块钱。她就是在走之前,还想骗一笔钱。我实在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可恶。 那100块钱,可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也是你辛辛苦苦实习赚来的。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呀?亏得我还想着要帮她。” 许国梁一想起梁冰每天早出晚归,偶尔还需要加班,就觉得很心疼。 梁冰这样辛苦地实习,一月才三十块钱。那天,却二话不说,就全都拿出来给了他,借了徐璐媛。 许国梁越想越心疼,忍不住摸了摸梁冰的手。 梁冰就温声安慰他说道:“你要为了这种事情生气,气坏了气病了就不值得了。咱们没办法去管别人怎么想,却可以遵从自己的行为操守。那一百块钱让你看清了一个人,也算值得了。” 因为这件事,梁冰和许国梁的感情反倒更加融洽了。 从此,许国梁养成习惯,总是对梁冰嘘寒问暖的。有时候,梁冰晚上要加班,许国梁也会特意去接她。 许国梁现在已经确定留校任教了。 在梁冰的劝说下,他开始自己摸索着为人师表的道德操守。有时候,也会去找谢三聊天。 谢三就觉得,经历了徐璐媛,许国梁为人处世都进步了很多。他虽然为人死板酸腐,又喜欢较真,人品到没有什么大问题。 …… 另一边,梁冰虽然看不起徐璐媛的作为,却又有些庆幸。倘若,徐璐媛没把事情做到这份上,梁冰还真怕许国梁一直忘不了徐璐媛呢。那到底是他第一个女朋友。 董香香听了梁冰这番话,心里也多了几分感慨。 “不管怎么说,徐璐媛以后都不会搅和进你们的生活里了。这样也挺好的。” 梁冰就笑道:“是呀,也算件好事。不过,就算她留在国内,想要搅和,我也不怕她。” 此时的梁冰身上又多了一抹自信,她和许国梁就要结婚了。两个人即将开始新的生活。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把日子过得很好。 梁冰离开后,董香香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样看来,徐璐媛这也算是得尝所愿了。 只是,她这一出国,似乎又跟董香香梦里的轨迹重合上了。 就不知道,这人还会不会再去写那样一部70年代的爱情文艺。 还有陆洪英,他现在恨极了徐璐媛,又十分忌讳常薇薇知道他和徐璐媛的那些事。 这样下去,将来,他还会把那部拍成连续剧么? 董香香心里觉得,大概不会了吧? 对了,现在陆洪英开出租车开得风声水起的,将来还能不能变成娱乐圈大鳄,都说不定呢。 她又瞎担心这些,做什么? 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董香香干脆就把徐璐媛抛在脑后了。 只是没过多久,董香香就不小心再次听到了徐璐媛的消息。 徐璐媛的母亲在大街上哭诉,徐璐媛出国前借了大笔的外债。现在债主纷纷找上门来,要她们老徐家还。还有一些明显混过的,不还钱就要让他们好看。 前些日子,徐母还因为徐璐媛出国这事,骄傲得不可一世,恨不得逢人就说起。 这才没过多久,事情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此时,徐璐媛出国了,却给家里背上了巨额债款。徐母找不到女儿,整天被人逼着还钱。 到了现在,她已经后悔把女儿教的那么爱慕虚荣了。 倘若,当初,她女儿真的跟陆洪英好了,两人就像胡同里普通的男孩女孩那样谈恋爱,结婚,过着平凡的日子。 又哪里至于发生这些事呀? 只是,她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晚了。大错早已铸成。 …… 不管徐母多后悔,也不关董香香的事。 董香香现在每天都很忙,除了上学,就一门心思围着丈夫,孩子,糕点铺转。 四岁大的双胞胎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三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小猴哥哥被训练的也能踏实下心来,跟着父亲一起念书了。 偶尔,董香香也会站在书房外面,看着小猴哥哥、小猴妹妹和欢欢一起,端端正正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跟着他们父亲摇头晃脑地念着书。 那一刻,董香香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而又平静。似乎透过这父辈子辈,她总能看见谢家最鼎盛的那时代。 特别是透过欢欢的那张相似的小脸,她总能看见三哥小时候摇头晃脑,按照韵律跟着祖父一起读书的样子。 或许经过时间推移,有一天,她家的孩子们也会在朗朗读书声中,长成翩翩少年。 想着这些,董香香心情总会变得很好。她一定会好好把八珍斋做起来,好好守护她的爱人和孩子们。 不知什么时候,小猴哥哥突然看见了窗外的母亲。 他不自觉地咧嘴笑了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只是,他刚想伸手跟母亲打招呼,父亲的戒尺突然砸在旁边的桌子上。吓得小猴哥哥身子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父亲却很严厉地说道:“读书的时候,要集中精神,刚才我说了什么,你记住了么?” 小猴哥哥听了父亲责问他,急得差点哭出来。 却又听父亲继续骂道:“我谢家人错了就要改,你这么哭哭啼啼,又成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站在窗外的董香香就有点急了。生怕三哥给那么小的孩子,留下什么童年阴影。 谁成想小猴哥哥是个心很宽的皮实孩子。他并没有因为被爸爸骂了,就胡闹或者哭闹。 也可能是因为,他早就摸透了,对父亲撒娇胡闹是没用的。家中事情全是父亲一人说了算。父亲又对他管教得很严格。他也不敢太过胡闹。 又过一会儿,小猴哥哥居然忍耐了下来,又开始跟着哥哥和妹妹一起读书了。 站在窗外的董香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她还是准备找个时间,跟三哥谈谈教育孩子的事。 那天晚上吃完饭,董香香就看见,小猴哥哥坐在爸爸怀里,妹妹也坐在爸爸的身边,听爸爸讲故事。 听到有趣的地方,小猴哥哥就会睁大眼睛对爸爸说:“我也要做这样的人。” 谢三却淡淡地说道:“那你就要先好好读书,学习为人处世的道理,乱来的话是做不了大人物的。” 小猴哥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双眼睛里都是向往的小星星。 董香香突然发现,孩子们在三哥的教导下,一直在健康成长。 虽然,小猴哥哥会怕爸爸。可是,到了下一次,他也还是很信赖地靠在爸爸的怀里,听爸爸讲那些古老的故事。 三哥是很认真的爱着孩子们,就算他总是把疼爱藏在严厉之下。却总是会温柔地碰触着每个孩子的心灵,陪伴着他们慢慢地成长。孩子很小,却很敏感,自然能体会到父亲的那番心意。 第125章新开始 七月暑假里,许国梁和梁冰正式结婚了。 许国梁算是小西庄最出息,最有学问的男丁,而且他还在大学里当讲师。 于是,在堂大爷许红旗地帮衬下,许国梁在小西庄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 结婚当天,董香香和谢三也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吃了喜酒。 孩子们凑在一起,都沾染了不少的喜气,笑笑闹闹地疯了一整天。 梁冰特别喜欢小猴子们和小元宝,把几个孩子挨个抱了个变。 她明年也26岁了,年纪也不算小了。她希望自己能尽快给许国梁生下个孩子来。 董香香却笑着劝她:“这生孩子也要看缘分的。你也不用太着急。该来的时候,孩子也就来了。” 梁冰红着脸点了点头。 其实细想想也是,结婚后,她跟许国梁也该先享受一下夫妻二人的生活才是。许母40岁还生了下儿子,她也不该那么心急。 在董香香的劝慰下,梁冰总算有些放心了。 就这样到了下午,谢三开着车带着一家老小回城里去了。 一路上,董香香一直在想,许国梁好像变化越来越大了。今天在婚礼上,许国梁满眼满心都在梁冰身上,还真是百般体贴,千般照顾。他们两夫妻看起来特别幸福。 现在,只希望他能在梁冰的管束下越来越好,别再给母亲和家里惹麻烦就是了。 …… 参加完许国梁的婚礼,也就到了暑假时间了。 这是董香香大学期间的最后一个暑假了。再开学她就大学四年级了。 虽然董香香成绩也算不错,但她也并不想继续考研。反而一心打算扩大自己的糕点事业了。 到了大四了,课程也会少很多。下半学期,基本就开始实习了。 之前,董香香也动过开分店的心思。 可是,学校的事家里的事,一堆事情等着她。董香香有心无力,这分店到底没能开起来。 于是,在这个暑假里,董香香又跟三哥白师傅一商量了分店的事。白师傅那边点心供应肯定不成问题。 他们就商定在许母给的那栋临街的房子里,先开个八珍斋的分店试试。 常薇薇离开后,他们又雇用了两个店员在店里帮忙。 几个月下来,店员的人品也都不错。业务也都上手了。董香香还觉得还是可以的。 老店里,自然还是马姐留下来坐镇。另外,这几年,王姐也适应得很好,能力也算比较强。大家一商量,新店开业之后,王姐就带着另一个姑娘,到新店里去干活。 王姐的职位升成实习店长,她心里自然也是愿意的。 …… 另一方面,白师傅现在带着伙计们做点心已经习惯了。 店里的点心种类也大大增多了,出点心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而且,二牛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白师傅也尽心教他。即便,二牛不太会说话,也能带着伙计们单独做点心了。 反正,是在谢家大宅里干活,实在不行还有谢家人盯着呢。 …… 整个七月里,谢三又找了那位相熟的泥瓦匠师傅,来装修铺子。 大家已经合作了两次,这一次更是轻车熟路。很多事情都不用谢三太过细说,泥瓦匠师傅也能作出谢三满意的效果。而且,因为夏天时间长,谢三给的钱也多,工程速度自然非常快。 装修好了店铺,又放了放气。 到了8月下旬,他们的分店才算正式开业。 因为现在八珍斋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了。很多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要吃传统点心,就找八珍斋。 所以,分店一开张,那边马上就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以前吃过八珍斋点心的人,很高兴他们附近又开了一家新店。以后买点心,就方便了放多。 以前没吃过这种点心的人,也图个新鲜,跟大家一起排队买了点心。只是,很多人吃了这口点心,也就再也忘不了那种滋味和口感了。 于是,八珍斋又多了许多熟客。 董香香一连跟着在新店里忙了很多天,又招了新店员。 一直到了开学,她才不再全天盯在那里。又换成谢三每天都去溜达一圈了。 慢慢的,两个店面生意都稳定了下来。 ……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1985年。 粮食局租占的铺面房眼看到85年就要到期了。谢三和董香香一商量,就打算留下两套不错的铺面房。一个铺面,自然是要给董香香开糕点铺子的。只是到底怎么开,董香香又有了新的打算。 另一个铺面比较小,也不在主干路上,是打算开个小古董铺子,给谢三经营古物书画的。 这还是董香香强烈建议的。眼看就到了大学最后一个学期,董香香选的是自由择业。实习的时间基本上都空了下来。也就可以腾出手来照看孩子和铺子了。 她就觉得也到了该让谢三哥发展自己的那份事业了。 三哥空有一身好本事,这些年一直把心思用在孩子和店面上,董香香很是心疼他。 所以,一旦能腾出手来,也就尽全力支持三哥的事业。 谢三听了董香香的话,心里一思量,也觉得到了他该动动的时候了。 这些年,家里都靠媳妇的点心铺子和房租赚钱,谢三作为当家的男人,心里也的确有些憋闷。 在他看来,老婆和孩子自然是要他来养的。只不过为了照顾老婆和孩子,他已经许旧没去操持旧业,去京城周边淘换过东西了。 这次,董香香既然亲口提出来了,谢三也决定好好大干一场。至少,把买卖做起来,成为家里的经济支柱。到了将来,董香香需要帮衬的时候,他才能出力呀。 于是,在过春节的前夕,谢三就决定去一趟昌平。 小猴哥哥小猴妹妹也想外婆了,谢三干脆就连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了。 孩子们既然都去了,董香香干脆也就任性了一回,也跟着他们去了。 许母在许国梁结婚后,觉得以后家里的人口肯定会越来越多,干脆就在昌平县城里,买了一套方方正正的四合院。 董香香他们一来昌平,也就顺理成章地住进娘家。 白天的时候,董香香就在家里照顾孩子,跟母亲聊一些生意经。 住在一起之后,董香香就发现这些年,母亲一直都在成长。而且,看报纸的习惯也被保留了下来。她经常会跟马叔讨论一些新闻要事,并且还能有自己的观点。 对此,董香香感到很欣慰。大概再也没有人会说,母亲配不上马叔了。 另一方面,谢三则是一直在外面忙。 他虽然久未出来活动,但是跟汤家兄弟感情很深厚。汤家兄弟又佩服他看东西的眼光,和那一身本事。 于是,谢三一出山,很快那几兄弟就张罗了一些好东西给谢三看。 接连几天,谢三早出晚归,零零散散收了一些被隐藏起来的“宝贝”。 这次出来,他也算是收获颇丰。 其实,把这些年打点的东西,挑一些放在小铺子里,也算能撑起门面了。 只是谢三性子好强,他离开古董圈,半隐退四五年了,就像一炮打响自己的名声。 所以,他干脆又跟汤家兄弟商量了一下,等过了十五去京城周边走一走,淘换一些东西出来。 而且,谢三也算有车,又会开车,出门也方便了不少。 汤家几兄弟自然也是愿意的,都摩拳擦掌,准备跟谢三大干一场。 本来,谢三打算大年二十八就带着媳妇孩子回家过年的。 可是,偏偏到了二十七的那天,汤晨特意又跑来找谢三,说是有个好物件想要让谢三过去看看,顺便鉴赏一下。 谢三一想,他这事业也要起步了,就干脆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一天,谢三跟着汤晨去了县城附近的一个老光棍的家里。 那老头子年轻时,就是村里的无赖,一向好吃懒做,不事生产。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箱子古墨。藏掖了几十年,到了老了,他无依无靠,也没钱傍身,这才想着把古墨出手,换一笔钱好养老。 谢三细细一看,箱子里的古墨,样样都是好东西,收藏得也不错。就算到时候,不出手,他自己留下来用也是极好的。 于是,就动了心思,想跟那老头子买。 可是,那老头性格狡猾,一见谢三想买,就信口开河,胡乱报了个天价。谢三根本就不吃他这套,就说:“这几方古墨,不值得这个价钱。我想买来也是自己用的,我就好画个画,写几笔字。这墨卖给别人,也没人会要。你在想想,真有心想卖,像个合理的价格,再去找汤晨就 是了。不然,我也就不要了。” 谢三说完就走,完全不顾老头挽留。他就打算沉他几天再说。 回去之后,他把这事跟董香香一商量,两人就决定干脆在县城过完年,等大年初一再回家算了。 对于他们这个决定,许母自然是很乐意的。她也想跟外孙们一起吃年夜饭呢。家里孩子多才热闹。 到了三十晚上,许国梁带着梁冰回家,这样他们一家人才算是真正的团聚。董香香见母亲这样高兴,心中自然也是欢喜。 第126章春节 谢三他们不能回家过年三十,自然要打电话跟家里的老人们说一声。 虽然才离开了几天,老太太和白师母他们都挺想念小猴子们的。一听他们不回去了,心里就不太高兴。 只是,为了谢三的买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家里的老人们不得不暂时暗耐下那份思念。只有等到大年初一,在见猴宝宝们了。 跟家里说清楚以后,董香香就和母亲一起张罗起过春节的事了。 自打董香香出嫁后,母女俩就再也没一起准备过年夜饭。这次有董香香在身边,许母也来了几分兴致。 他们把宰好的年猪分几部分收拾了。 上好的五花肉做成了红烧肉,碗扣肉,粉蒸肉。 肥的比较多的剁成了馅料,做成了四喜丸子和干炸小丸子。还留了一部分饺子馅。 排骨也做了一大锅,猪头,猪肝,内脏也都卤上了。 看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恍惚间,董香香似乎又回到了她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每年过节,她总是跟着母亲忙前忙后的。 有时候,也能帮上一点小忙。有时候,母亲会说,“香香,你过来尝尝这个肉熟了没有。” 就会趁机夹一块肉,先给她吃下去。年夜饭那股浓浓的肉香和母亲的温情,深深地留在了董香香的记忆里。 谁又能想到,这一转眼,她就长大了,嫁人了,还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董香香心里也明白,以后估计也没有这种机会了。因此,也不藏着掖着,干脆就把自己积累下的那些做菜的本领,都一一在母亲面前展示出来。 看着她这么能干,许母也觉得很开心。干脆就撒开膀子,把自己的那些绝活也拿了出来。还教导了董香香一番。 母女俩这样一配合,倒真把这些菜做出了花来。 …… 谢三这几天也没忙着,又跟汤晨一起收了几样东西。 就这样在外面忙碌了一天,进门后总能闻到那股浓浓的肉香味。 谢三忍不住站在窗边,看着厨房里,董香香那抹忙碌的身影。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叔就忍不住凑过去对谢三感叹。 “往年过春节,你妈可没这么做菜。今年,香香来了,我们也有口服了。到时候,咱们爷俩也好好尝尝她们母女的绝活手艺。” 谢三淡笑道:“嗯,我还真是挺期待的。往年,在家里香香都听老太太的,我也没想到她这样能干。” …… 到了年三十上午,许国梁就带着梁冰也回家过年了。 他们一进屋,也闻到一股窜鼻子的过年味。许国梁和梁冰也觉得肚子饿了。 全家人凑在一起寒暄之后。梁冰也就跟着婆婆,小姑子一起去厨房帮忙了。不一会儿,一桌子丰盛的菜就上桌了。 都是自家人,也犯不着那么讲究。许国梁和梁冰直都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才放下筷子。 梁冰直说,妈和香香这手艺真好。 许国梁就笑着,让她趁着这机会,多跟母亲和妹妹多学几手做饭的手艺。 梁冰也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 吃完饭,许国梁还想继续拉着谢三一起聊天。 这时候,汤晨却登门来找谢三了。说是那老头年都过不下去,打算马上把古墨出手。这次肯定要给个实在的价钱。 谢三一连等了好几天,就是为了那箱子古墨。 听了汤晨的话,也顾不得其他了,穿着衣服就很快出门了。 卖古墨那老头,年轻的时候不务正业,到了老了实在混得有点惨。他倒是也想拖着谢三过完春节呢。可是,这两天他又病了一场。现在还要去医院输液呢。 就这样又穷又病的,他却死活咬着价钱不放。各种手段也都使了,就是为了让谢三多给钱。 谈判期间,谢三作势要走,那古墨他不要了。 又被老头苦巴巴地拦了下来。几番讨价还价,最后到底是谈妥了。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谢三细细地看着古墨没什么问题,就提着盒子离开了。 他这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同时,他心里也明白。 自此以后,他又要恢复这种买卖人的生活了。想起家里的老婆孩子,他倒也不觉得辛苦麻烦。 …… 三十那天,马家也算热闹。晚上,外公外婆也特意给两个小猴办了生日。过了年三十,两个猴宝宝又长了一岁。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董香香和谢三带着孩子就回城里去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马路上的汽车出奇的少。谢三开着车一路通畅,一个半小时之后,就顺利到家了。 老太太,白师傅,白师母也早早出来接了他们。 白师傅连忙问一句:“三儿,那东西你拿到了么?” 谢三笑道:“等了几天,那人到底是松口了。他也要过节呢。” 白师傅就笑道:“拿到了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着谢三把带回来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搬进了书房里。 等到谢三打开箱子,把那些东西都拿出来,众人看着都觉得很惊奇,就是一些瓷罐,茶碗,古钱币之类的小玩意,上面都带着许多古老的气息。 老太太就问:“三儿,粮食局租的房子不是五月才到期?你也太心急了吧。” 谢三却说:“咱们自己家的物件我不会卖。这些年,攒下的东西,有的不能出现在人前。所以,我得另寻一两样有价值的东西,放在铺子里,当镇店之宝。等到年后,我还要离开京城十天半个月的。” 老太太刚想劝他,不要那么性急。就算拿家里的一两样东西,放在铺子里也是一样的。起码,不用这样东奔西跑的忙和。 白师傅却笑道:“看来三儿是准备大干一场了。这样也好。” 他也觉得这几年,谢三留在家里是委屈他了。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总在家带孩子,也有点说不过去。 这样一来,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了。 全家都开始默默地支持,谢三开铺子做买卖了。 …… 过了春节之后,谢三开着车,带着汤家兄弟一起离开了京城。 他离开前,还特意给孩子们留了课业。就连小猴哥哥每天需要听几页书,写几个字都有详细的规定。 可是,他一走,就真跟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似的。 小猴哥哥根本不管那些课业,可劲地折腾了一整天,就差上房揭瓦了。 董香香也没办法,就下定主意,拿出母亲的威严,好好教训这皮孩子一通。 结果,到了晚上,小猴哥哥一看哥哥妹妹都把功课做了。再想起,爸爸那张可怕的脸,也老老实实地开始做功课。 欢欢很有当哥哥的样子,还特意陪着他念书。 小猴哥哥有什么不懂的,欢欢也给他解释。这样也熬到10点多,小猴哥哥都打瞌睡了,才勉强把功课都完成。 到了第二天,小猴哥哥一看妹妹在妈妈的辅导下在做功课。他想了想,也不出去折腾了。干脆就拿起书,也跟妹妹一起学习了。 董香香耐心解释了一番,可是小猴哥哥却说:“妈妈,你没有爸爸讲得好,爸爸总是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 听了这话,董香香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她可没有三哥那种随口拈来,就是一个故事的本领。没办法,她只得找来一本童话书,念故事给孩子们听。 小猴妹妹性子静,听公主的故事也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小猴哥哥却觉得很没意思。显然,他更喜欢爸爸那些真人的故事。 一上午的时间,功课就做完了。 到了下午,小猴妹妹午休的时候,小猴哥哥却一翻身起来,偷偷跑到外面瞎折腾。 他们家是三进的院子,本来面积就大。 小猴哥哥只要不出去,别人也不拦他。他想上哪里玩就去哪玩。 后来,被白师傅看见了。小猴哥哥也就被白师傅带着一起玩面粉去了。 …… 这时候,董香香也不用经常去学校了。她就趁着孩子午睡的时候,去两家铺子里看看情况。 顺便也仔细想想,那间临街的小二层铺面,到底是继续开八珍阁的糕点铺子。还是向她一开始想得那样,开一家可以吃点心的茶楼。 其实,董香香倒是挺看好她师弟二牛的。 只是,用师傅的话说,二牛要真正到了火候,必须再等起码三四年。在这之前,师傅是不可能放二牛出师门的。 这样的话,想要开茶楼,就还需要一位大师傅坐镇后厨。董香香倒是可以自己去。 只是,这些年下来,一直是三哥在家里带孩子。 现在孩子还那么小,三哥既然要出门做买卖了,也到了她这个当妈的照顾孩子的时候了。 这么多事情压在董香香的身上,她势必不能把全部心思铺在茶楼上面。这样下去,茶楼也未必能经营的好。 ——若是再来一位白师傅那样的白案大师傅就好了。 想着这些心事,董香香加快脚步往家走。 到了家里一看,小猴哥哥正在院子里,跟白师傅学做点心呢。这孩子就跟掉进面缸里似的,满头满脸都是面粉。 偏偏,他那张小脸还特别认真。 白师傅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时不时,还偷偷看一眼白师傅。 董香香走近一看,就问她儿子。“你这做得这是什么呀?” “蛇。”小猴哥哥特别严肃地说。 董香香看着儿子面前,这些小坨小坨的东西,实在觉得特别无语。 这明明就是一排大便,她儿子非说是蛇?等做得了,他自己会吃么? 第127章年不租了 爸爸不在家,头三天没人管了,小猴哥哥可劲胡闹。仗着老人们的宠爱,他在家里已然翻了天。 董香香看着精力无限的儿子,觉得特别无奈。 这么小的孩子,又这么可爱,一犯错误就眨巴着那双大眼睛瞅着她,董香香心里那点怨愤早就没了。 一来二次,董香香就是舍不得教训她家臭儿子。 可再不管他,又怕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一时间,董香香也陷入矛盾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却没想到,三天之后,这孩子突然就变老实了。 那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小猴哥盯着大人看了半天,才问妈妈:“爸爸去哪了。” 家里人也没多想,就告诉他。“你爸爸出去工作了,要再过几天才能回家呢。” 小猴哥也没说什么,自己拿着勺子就开始吃早饭了。 这一天,他上午学习,下午也没胡闹,老老实实跟妹妹一起睡了午觉了。 董香香不免暗自称奇,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是准备大闹一场? 家里就这么安静得一整天,白师傅的面,老太太养的花花草草,也没惨遭小猴哥的毒手。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小猴哥才突然爆发了,他抱着妈妈,哭着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没闹,妈妈让爸爸赶紧回家。” 原来,谢三虽然一直管着他教训他,却从来没离开孩子这么久过。孩子年纪还小,根本就不知道离别。只是生怕自己不乖了,爸爸就不要他,不回家了。 儿子一哭,董香香心里一下就变得很软。也顾不得别的了,马上抱起小猴哥,费尽心思地开始哄他。 “爸爸不是不要你了,他是去挣钱了,好给他买小汽车玩了。之前,你不是还想要汽车么?等爸爸回来,妈妈叫他卖给你。”没办法,董香香许诺了一个儿子喜欢很久的玩具。 可惜,她这么一说,小猴哥就哭得更伤心了。 “不要小汽车,不要赚钱,要爸爸回来。” 董香香心都快碎了,只得继续哄着他。“爸爸去的地方远,就算马上回来,也要再过好几天了。” 小猴哥却任性地说:“要爸爸回来,英叔叔开车去接他。” 董香香强忍着笑意,又劝道:“英叔叔不能去接爸爸,英叔叔得工作挣钱,爸爸也得工作挣钱。挣多多的钱,你才有饭吃,有房子住呀。小猴哥,你不吃饭,不住房子,连带妹妹一起被赶出去?” 小猴哥被她唬住了,一时间再也想不出办法来。只是他心里却还是很难过。 那一晚上,董香香就带着孩子们在大床上睡了。她不止是哄了小猴哥,也哄了小猴妹妹。 猴妹倒是稍微好些。她性子老实又安静,也并不哭闹,只是因为谢三不在家,情绪比较低落。 董香香细细地跟她解释,爸爸过几天回来,猴妹就安下心,闭上眼睛睡了。 那晚上,董香香一会抱抱这个,一会搂搂那个,安抚了两个孩子很久,孩子这才进入了梦想。她的拥抱到底缓解了孩子的情绪。 董香香这才发现,这几年,三哥在家带孩子还真是不容易。 他把心思全部都用在家里,孩子们虽然有时候会怕他,在他离开时,却更加想念他。 不知不觉中,董香香也被孩子们的感染了。 半夜睡不着,她也想起了出门在外,辛苦赚钱的三哥。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按时吃饭?住的地方是否舒适?他那样挑剔的人,出门在外,风餐露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唉,三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她和孩子都想他了。 …… 第二天早晨,在妈妈怀里醒来,小猴哥又来精神了。在房子前前后后,又跑了好几圈。早饭和午饭也吃了一大碗。 只是一想起爸爸,他还是会很失落。 就这样,一共持续了10天,谢三终于回来了。 他回家的那一天,车子刚停稳,小猴哥就就挣开了董香香的手,向着开车门的谢三扑过去。 他激动的抱着爸爸的大腿,就开始嗷嗷大哭,一边哭一边还含糊地说:“爸爸,不走!爸爸,不走!不要小汽车了。” 看着孩子这样难过,谢三也觉得很心疼。只是他一贯都是严父,不许长子这么软弱,就叹道:“都这么大了,你还哭,妹妹都看你笑话了。” 他嘴里虽然在埋怨,手里却轻轻地把臭儿子抱进怀里安慰了一番。只是安慰着安慰着,也就变了味道。 “我没在家的时候,你又毁奶奶几盆花草?你是不是又爬前院那颗歪脖树了?我布置作业你完成了么?背会了几首诗,写了几页大字?” 听了爸爸的话,小猴哥哥都忘了哭了。他这才想到,他是送上门给爸爸惩罚的。一时间,他就想从爸爸的怀里爬出去。只是,再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小猴要哭要不哭的,小样子很为难。 刚好,董香香也抱着小猴妹妹走过来了。 两口子上上下下打量对方,也没什么事都挺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谢三抱着小猴哥问道:“除了这小猴哥哭闹,家里没有什么事吧?” 董香香笑睨了他一眼,才说:“没什么事,只是想你。” 她也没说清楚,到底是孩子想,还是她在想他了。 一时间,两口子四目相对,眼光流转之间,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深情。 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 平时,这两口子吃住都在一起。每天早上醒来,一睁眼看见就是对方的睡脸。 几年下来,除了偶尔的激情,其他时候,他们已经变得比亲人更亲的关系。 特别是随着孩子长大,很多时候,他们的话题已经开始围着孩子转。 直到小别了这十几天,董香香和谢三才发现,他们竟是如此的思念着彼此。甚至高于孩子之上,于是,爱情也像春天的树,再次生出了娇嫩的芽。 那天晚上,谢三哄睡了孩子,又忍不住用实际行动跟老婆倾诉了相思之苦。 激情过后,董香香忍不住问她男人:“三哥,以后,你还出去么?” 谢三却沉吟道:“就算出去,也想带着你。” 他说完,就搂住了老婆滑腻的脊背,忍不住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的孩子才能长大。到时候,我去哪里都带着你,咱们一起走遍华夏所有的城镇,看遍所有古迹。那一定是件很好的事。” 董香香就笑道:“那还有的等呢。你不知道,小猴哥在你走后哭了好几回,都不敢折腾了,就怕你不要他。” 谢三抿了抿嘴角说:“这孩子到底太娇惯了些。男孩子还这么爱撒娇,以后我还是多盯着他念书才是。” 董香香听了这话,半晌无语。 小猴哥若是知道,他好不容易盼回来的爸爸,却一心想治他,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不过,好像三哥怎么治他,教育他,小猴哥还是会打心里喜欢着爸爸,依恋着爸爸。 …… 谢三回来的第二天,就把他收来的宝贝,拿出来,细细看了看。 又将这些年攒下的东西,统统都归拢在一起。 他这才挑了一些东西出来,准备等铺子开张之后,就放在店里。 谢三思来想去,他的店铺也不能太高调。最后就选中了一个道光年间的粉彩瓶。再有一样,是结婚前,董香香支持他从港商手里抢的那幅画。 这两样东西到时候可作镇店之物,只是那幅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卖的。 挑好了东西,谢三就耐下心思,带着几个孩子继续念书。 只不过,谢三正式出山的传闻,已经放出去了。有些老玩家也陆陆续续来看过谢三爷,也有人请他帮忙品鉴了一些字画。 谢三也都接受了。 他一身本事摆在那里,这些人自然也愿意捧着他。两边人,一方愿意捧着,一方也接受了。一来二去,大家又恢复了情谊。 与此同时,在谢三和董香香的教育下,小猴哥哥也知道为什么爸爸一定要工作了。 他还是很喜欢在家里折腾,还是喜欢院子里的那棵歪脖树,和奶奶种的那些花花草草。 可是,他却知道不打扰爸爸工作。有陌生的叔叔伯伯来家里,找爸爸谈话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去捣乱的。 董香香对此感到很开心,她儿子也慢慢懂事起来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月,租给粮食局的九间铺面房,眼看就要到期了。 谢三又跑了几趟粮食局,提出了要收回一大一小两个铺子,自家来用的想法。 谢三之所以敢提出这个要求,也是他和董香香一起调查商量过得。 那间临街的小二层铺子,目前开了一家鲁菜餐馆。 但因为经营不善,厨师和店员都太把自己当国企员工看了,做的饭也不用心,对客人的服务也够热情。这样一来,它肯定是竞争不过别家饭馆。 董香香和谢三去那饭馆吃了一顿饭,就推测出这家餐馆指不定亏损多长时间了。倒不如关闭的好。 他们要收这家铺面,受到的阻力肯定要小得多。 另外一家铺面房,在离小二楼不远的胡同里,门脸比较小,平时只用作中转用,并没有其他大用处。粮食局也不是很重视它。 用来给谢三开铺子,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 谢三提出这个要求之后,接待的工作人员就请他先回去了,说是局里需要再商谈一下。 这些年下来,肖局长并没有跟谢家亲近过。谢家也不曾主动亲近他们。 局里早就没有谢三是肖局长亲戚这个传言了。 只是,肖局长却很欣赏谢家两口子这份识相,又喜欢董香香的为人。所以,很多事情都会在容许的范围内,稍微偏向他们一点。 再加上,他们提的这两铺面,并不是粮食局的确也没什么用。那家餐馆亏成那样,也到了该关的时候了。开会的时候,大家一商议,就决定把两个铺子还给谢家了,让他们自主营业。至于,其他房子则是继续租着。 第128章开茶楼吧? 又过了几天,谢三就得到了粮食局的回复,说是可以把两套铺面房,按时还给他们,自主经营。 能顺利要回两个铺子,谢三心里自然是非常高兴。 他干脆就先绕道,就去买了媳妇喜欢的卤肉。准备在午饭的时候,好好跟白师傅喝两口,顺便庆祝一下。 买完卤肉,他就顺道去狗尾巴胡同,接媳妇回家了。 到家以后,谢三把事情详详细细跟董香香说了。还说要去找那位熟悉的泥瓦匠师傅过来,帮他们把两个铺面也好好装修一下。 粮食局这么痛快就把铺子还了,董香香心里自然是很高兴。 只是一提起装修铺子的事,她那件烦心事又来了。 ——到底是开一家八珍斋的大型糕点铺子,还是干脆开成八珍玉食府的茶楼餐厅呢? 董香香实在拿不定注意。 谢三听了这事,却很想得开,就对董香香说:“你不是早就惦记着开间茶楼么?茶楼只要开好了,八珍斋的点心也会买得更好的。” 董香香却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很惆怅地说:“要开餐厅的话,总要有现做的点心。后厨就需要有个能拿得住的白案大师傅坐镇。我倒是也曾想过自己去试试看。可是,我手头却总有忙不完的事。今天,我能呆在茶楼里,带着人做点心;到了明天,又有别的事缠得我分不开身。谁又能替我去茶楼里盯着?倘若,属于管理,质量下来 了,客人就不会再来了。 这样下去,是不可能管理好茶楼的。” 谢三听了这话,就开口劝道:“不如咱们想办法聘请一位白案师傅过来?咱们多开些工资。” 董香香一脸无奈地说:“可是,这年头,厨师这职业很吃香。人家有本事的大师傅都恨不得被单位里供起来。谁会愿意放弃国企,给咱们私家茶楼打工呢?” 谢三想了想又说:“这不是报上写了星期六工程师么?那不如咱们也找星期六厨师。只让大师傅周末来干活。不管怎么说,再为难,咱们总要开始做吧。这时间可不等人。” 董香香觉得三哥说得有理,就点头道:“那就决定开茶楼了。找大师傅的事咱们再想想办法,我也可以跟师傅好好谈谈。看他能不能帮忙找人。” 董香香一回头,就把这事跟白师傅说了。 白师傅早就知道董香香头脑灵活,一贯都是个有想法的。再说这茶楼的事,之前他们已经谈过几次了。 白师傅自然是愿意支持董香香的。 只是老派白案厨师的传承都是讲究门派的,很多人拜在师门,学得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独门绝活。这种东西根本就不会外传。 很多白案厨师,都不愿意跟其他派系的厨师一起合作。就恨不得同在一家酒楼干活的,都是他们的师兄师弟师叔师侄。 就像董香香家里,在那个年代,她外公只愿意把绝活传给她母亲。 如果他们一直在,董香香肯定是董家的直系传人。《八珍玉食谱》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外人面前。 现在,董家长辈都不在了。那些董家的白案厨艺精髓,基本已经失传。如果董香香真的只靠一本《八珍玉食谱》,无疑也就是管中窥豹,学不到十之一二。 她现在能有这么好的手艺,其实都是拜在白师傅门下,白师傅费尽心力,手把手教出来的。也正是因为白师傅教的东西,董香香才更能参悟《八珍玉食谱》里的一些秘密。 不然,董家的手艺基本也就失传了。 到了现在,白师傅虽然也算延续了传承,却只有董香香和二牛两个徒弟。他也没有师叔,师伯之类的同门。 经过了一个饥饿的年代,连饭都吃不饱,也没人愿意学习这些做点心的花把势。白师傅这代白案厨师,就出现了断层。 别的派系的白案厨师,他倒也认识几个。 只是大家都守着老规矩,并不愿意掺合在一起。顶多就是看不对眼的对头。不老实的人甚至有可能跟白师傅抢饭碗。又怎么可能愿意跟白师傅在同一地方吃饭呢? 白师傅虽然也答应帮董香香找合适的大师傅,心里却也十分为难。 最后,师徒二人就商量,先把茶楼开起来再说。到时候,他们带着二牛先顶着。大不了向谢三说得那样,找“星期六厨师”。 …… 到了五月份,铺子就被正式还回来了。 谢三又找到了那位相熟的泥瓦匠师傅,来装修房子铺面。 装修的图纸都是谢三自己画的。他自己那家小古董铺子就尽量低调。 虽然也算古香古色。可在那一排铺子里,却并不是很起眼。很容易就会让人忽略过去。 谢三之所以在那里开铺子,也就是为了接待一些行业里的熟客。所以,以舒适为主,装修也不是太上心。 反倒是他媳妇的茶楼,谢三破费了一些心思。 他画出的图纸很有一些旧时酒楼的风格。暗红的木质窗台,天花板上复古的吊灯,旋转而上的木楼梯。 单单是图纸,就带着一股那种古香古色的旧时韵味。 若真是按照这个图纸做出来,这家茶楼也就太过雅致些。 董香香看完图纸,马上就爱上了这家茶楼。 她甚至觉得,只要在京城里有这样一家八珍玉食府,也就可以当他们的脸面了。只要经营得成功,就算将来不在开茶楼分店,也已经足够了。 …… 等到泥瓦匠师傅拿到这图纸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茶楼画得可太精巧了,颇有一些姑苏那边的仿古建筑的意境。也就是他和谢三合作久了,不然还真未必能能按照这个图纸做出效果来。 师傅也是真心想做好这个工作,又反复跟谢三讨论了好几次,才具体确定下来。 他们合作久了,谢三很是很信任他。可就算这样,他也开始成天往茶楼这边来,基本上都是盯着工人干活。倘若有不合心意的地方,也会再跟师傅确定。 就这样,他们为了这二层茶楼费尽了心思。 …… 与此同时,董香香他们那边,也为了找白案师傅急得够呛。 只是,他们找来的白案厨师,大多只是一些将将能上手的学徒工。 水平普遍不高,有的甚至只会做馒头、包子等家庭小点。有的是做简单的西点面包的,也过来这边混。 还有人到处吹嘘,他们师从一位高水平的白案大师。实际上,连馅料配比都不太会。作出的山楂馅,能酸倒一排牙。这叫客人怎么愿意吃? 董香香见了很多这样的白案厨师,每次有礼貌地把他们送走。结果有人还不服不忿地骂道:“你这八珍斋顶多就是私人买卖,你们又有什么可轻狂的?老子是国企大厨房做面点的师傅,肯来见你就是给你面子了,你倒反而不识抬举。嗯,以后你就算八抬大轿请老子来 ,老子还不来了。” 不得不说,这年头,厨师就是如此牛气。一个在国企食堂蒸馒头的,也能把自己吹上天。 董香香倒也没跟这些人一般见识,把人送走也就完了。 只是她实在有些发愁,别说找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师傅了。就算找个周六大师傅,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 董香香招人的时候,白师傅也在场。 看着这些厨师的表现,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这些来的厨师,连一个白案基本功能过关的都没有。吹起牛来,却是个顶个的强。这年头,也不知道厨师都怎么了。 每次送走这些人之后,再一看徒弟那张苦巴巴的脸。 白师傅也跟着心急了起来。总不能茶楼都开业了,还找不到合适的厨师吧? 没办法,他干脆就豁出老脸不要了,给家乡一位还能说得上话的老朋友,写信询问了一下白案师傅的情况? 最好是请老朋友推荐一位白案师傅上京城来。他甚至还特意强调了,工资待遇都不错,只要能出师的白案厨师就行,不求工作经验。 两周后,白师傅收到了老朋友的来信。 打开信封一看,他不禁大吃一惊。 这位朋友居然把冯七给他推荐过来了? 要知道这冯家跟他们白家,可以算是对头。 虽然没到仇家那种地步。可这都多少代了,姓白的看不上姓冯的,说他们做点心的手艺都是二把刀。姓冯的偏说姓白的做得点心入不得口。 白师傅下意识就想赶紧回信拒绝。可老朋友偏偏在信里说明,他近期就会让冯七出发到京城来找他。到时候,还希望白师傅不计前嫌,多照顾冯七一下。不然,冯七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第129章宿敌 白师傅拿着信纸,手指微微颤抖。 他有心不看这信,只是这封信写得很长,又涉及到一些被隐藏起来的陈年旧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 这么多年下来,那位老朋友终于在信里,向他袒露了心声。 “虽然你与冯七在厨房里,有着诸多不和,总想挣出个高下来。这也只是白家和冯家老辈们的积怨,与你们个人的品行操守,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 愚兄之见,你和冯七虽然一见面,就会发生争执。实际上,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当年,你们孩子没了之后,你要给妻子调理身体,求到我这里。可我生活也很艰难。最后,是冯七给你张罗了一些鸡蛋和红糖。 冯七说你实在不易,没有了这媳妇,你这白瘸子大概也活不成了。后来,他连脸面都豁出去了,求了他们村里那位老中医,给你媳妇抓药治病。” 白师傅看到这里,眼睛有点发直。原来,那时候不是这位老朋友帮了他。而是冯七。 他有些急切地打开第二页信纸,就见上面写着。 “1979年闹饥荒,你实在撑不下去,打算去外面找门路,要带着媳妇离开家乡。 临走前,我给你带的那口袋窝头,是冯七想办法帮你弄到的。给你介绍的工作,你都没能长久。可冯七却为此,搭进了不少人情。 那段时间,他总是埋怨你是个榆木脑袋。出门在外,受些委屈又能怎么样?规矩也不能当饭吃。可事后,他还是会继续帮你想办法。 直到你在京城站稳脚跟,又收了徒弟。冯七这才放下心来。 这些年,愚兄实在没用,帮你有限。反倒是冯七一直在暗中帮助你。只是你们两家积怨已久,冯七不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就假借了我的名义。 你却一直感谢我,逢年过节也没有忘记我。我实在受之有愧。 几个月前,冯七家里出了事,我发电报同你借钱,没想到,你一下子汇来五千块。也算在关键时刻,帮了冯七一把。只是,冯七的儿子到底没能救回来。他伤心欲绝,无法继续工作。 可在他请假期间,他那位憨厚朴实的徒弟,却倒打了他一耙,顶替他成了棉纺厂的食堂管理人。冯七接连遭受打击,已然万念俱灰。 如今,我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只想说,冯七在你落难之时,多次伸手相助。如今到了冯七落难的时候,老白,你是否也能尽弃前嫌,帮衬他一把,助冯七渡过这次难关?” 白师傅看了这封信,久久无法言语。 这么多年下来,他和冯七之间,竟有这么多恩恩怨怨。 在白师傅的记忆里,冯七此人,鼻孔朝天。总是动不动就管他叫“白瘸子”,“瘸腿子”,很是看不上他。 只是,每次他在被生活打倒,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冯七定是会跑来,嘲笑他,狠狠地奚落他一番,说他是孬种,明明四肢俱全,却连日子都过不好。 又说,白家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一个没用的货。 每每把白师傅气得咬牙切齿,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比冯七过得好,才算完。 好几次,白师傅甚至都是凭着这么一口气,才能熬下来的。 多年后,在回头一想,他们白家和冯家除了在厨房里一争高下以外。 在厨房外,冯七还真是,从没对他动过什么歪心思。不止如此,他反而一直在帮衬他们白家。 那一年闹饥荒,冯七还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嘴里说是为了强压他一头。实际上,从未在厨房里气压过他。 那时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为了给妻子挣点饭吃,白师傅忍辱负重地去了。结果,三个月后,他又被赶了回来。因为妻子成分不好。 可他也因此在荒年里,攒下了一些钱粮,勉强渡过了难关。 现在想想,那些钱粮给得多了不少,大概也是冯七私下贴补他了。 一旦想清楚这些,很多事情就开始在白师傅脑子里翻腾起来。 白师傅年轻时,仗着一身手艺,艺高人胆大,性子就像倔牛。 那时候,他就爱自己的媳妇,无论别人怎么劝,就是坚持要娶她。结果,被村里的混混把腿给打断了。 他一直记着,那夜,是冯七背着他去看得大夫。 一路上,冯七嘴里骂骂咧咧,说他是个二傻子,娶什么样的媳妇不一样,能暖被窝就完了呗。 他都疼晕了,还隐隐听着冯七还跟那大夫说。 “他可是厨师,老白家就他一根独苗了。大夫您一定得帮他好好诊治。他这腿要是真接不上,以后,还怎么站在灶台前面?” 后来,他那条腿到底是保下了。伤好了以后,他也曾去跟冯七道谢。 那人却还是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根本就不跟他多说话。气得白师傅转头就走。 只是这份恩情,却一直深深地埋藏在他心底。 再加上,老朋友信中提及的那些事。 白师傅很确定,当初他落难的时候,都是冯七照顾他,帮衬着他渡过难关。 现在冯七也落难了,儿子意外死了,徒弟是个白眼狼,抢了他的生计。白师傅又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放着那个鼻孔朝天的老小子不管? …… 当天晚上,白师傅就把老朋友信里推荐冯七的事,跟妻子说了。 白师母一听,冯七现在处境这么惨。就连忙拉住她男人说道: “老白,都这种时候了,你可千万别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赶紧让冯七到京城里才是。 咱们想想办法,好好劝导他,才是正理。就算你们要在厨房里一争高下,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挤得他。” 白师傅一脸狐疑地看着妻子,忍不住问道:“我自然是愿意冯七来京城的,只是你怎么突然就为他说话了呢?他不是一直都看你不顺眼么?” 白师母沉吟了片刻,又抬起头,看着丈夫的眼睛说道: “那年咱们俩结婚,村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来。是冯七偷偷给我一个红包,里面装了点钱。他还警告我,你为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以后,我若是对你动什么歪心思,就天打雷劈。” 白师傅被吓了一跳,不满地骂道。“这冯七怎么能对你说这种话呢?这人也太过分了。” 白师母却摆着手,说道:“你可别想歪了,冯七嘴上不好,心眼却不坏。咱们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他总是偷偷照应咱们。他揣个窝头,给个鸡蛋的,也是一份情谊。他是救过咱们的命的。 冯七说你也不容易,明明一个厨子,却只能做木匠的活,腿又不好,实在是糟蹋了。” 白师傅听了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 “这些事我也知道了。你放心,我又不是那种糊涂人,自然不会看着冯七出事的。到时候,他来了也在茶楼,我在点心铺里,倒也不太相干,也不涉及门户,他也应该是愿意的。 他到了京城里,见见谢家的这群孩子,说不得真能好起来呢。你看你不就是这样么。当初来京城的时候,你脸色不好,身子也弱,走几步路都受不了。那老大夫说,你身体糟透了。 可这几年下来,你帮着照顾小猴们,又不断地喝中药调理着。大夫不是也说,你身体越来越好了么。” 白师母点头道:“可冯七那人抹不开面子,他真的愿意来么?” 白师傅淡淡地看了妻子一眼。又开口道: “不管怎么样,我明天赶紧去给老詹拍个电报。先让冯七赶紧过来京城才是,别的事都好说。” 白师母又点头道。“这样也好。不管怎么着,咱们先稳住冯七,千万别让他想不开。” …… 第二天,白师傅就跟董香香打了个招呼,说起老家有个跟他不相上下的白案师傅,名叫冯七。 “倘若那人要是能缓过来,茶楼交给他搭理,你也大可放心。只是他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又遭遇了徒弟的背叛。一时半会儿,很可能没办法转过弯来。我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才能好。” 董香香听了师傅的话,也明白过来了。就开口道:“没关系,那位师傅能干活更好。倘若不能干活,您干脆就把他接过来,修养一段时间。换换环境,放松一下心情,对他也是大有好处的。 您也不要顾虑太多,非要他干活。反正咱们家里房子宽敞,也不差那些吃食。至于糕点师傅的事,咱们想办法再找就是了。” 白师傅早就知道董香香和谢三两口子都是厚道人。只是没想到,他徒弟的心胸居然这般敞亮。 说句难听点的话,现在这冯七可不是什么白案大师。既然能被他徒弟抢了生计,那就真跟废物差不多了。 可董香香明知道冯七不行了,却还愿意让他来京城常住。这就是出于一番善意了。 董香香轻易就答应了这事,反倒是白师傅心里又多了几分思量。 他知道这小徒弟一向时隔心善的,谢三虽然机智明理,可他一向又奉行那套君子之道。 往后,八珍斋要做大了,行业之间竞争厉害着呢,少不得有人会对他们使阴谋耍手段。 董香香和谢三这小两口子别再吃什么亏。 看来,以后少不得他这狠心的长辈,时时帮着孩子们多谋算一二。 大不了,以后坏人由他来当就是了。反正,他过了半辈子苦日子,一向都不得外人喜欢。 至此,白师傅心里又暗下了一番决心。 …… 跟董香香商量之后,白师傅早早就给那位老朋友发了电报。让他无论如何,劝服冯七,速来京城。 很快,他就收到了老朋友的回信。 冯七已经出发,10日上午能到京城火车站。 让白师傅务必准时去接冯七。 白师傅拿着电报就回家去了。 10号,可就是明天了。白师傅一时半会,也拿不准主意,他是亲自去接,还是让别人去。 前些年,冯七一直过得很好,性格也张扬。特别是在白师傅面前面前,一向鼻孔朝天。 结果,到了现在,两人的境况完全就掉了个个。冯七能接受他的帮衬么? 倘若明天,白师傅亲自去火车站接人,冯七那老小子会不会抹不开面子,不来呀?白师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妻子去接冯七了。 第130章缘分 6月10日当天,白师母早早就离开了家,搭车去火车站接冯七。 可惜,一直等到下午。白师傅放不下心,干脆又过去火车站接媳妇。两人又等到了晚上,也没能接到冯七。 白师傅乘兴而去,失望而归。气闷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半夜的时候,他忍不住坐起身来,小声骂了一句。 “冯七,这干得到底算是什么事呀?那老小子该不会想不开,寻短去了吧?” 白师母这时也没睡着,就安慰她男人。 “老白,你先别急,明天咱们再去给老詹发个电报。万一,冯七要是改变主意,又回老家去了呢?到时候,让老詹再劝劝他就是了。” 这大半夜的,也没有别的办法,最后只能按照妻子说得办了。 只是,冯七老婆早已去世,如今儿子也不在了,生计被逆徒抢了,家乡是呆不下去了。 他这人又好面子,不老老实实地来京城找他,还能去哪里呢? 白师傅满脑子都是冯七的事,怎么都没法安睡。只是,为了不扰了妻子休息,他只得僵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到了快天亮时,才勉强睡去。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晨,白师傅眼睛都熬红了。 他也顾不得这些,又赶去邮局,给老詹拍了电报。 结果,老詹也没见到冯七,也不知道冯七到底去了哪里?老詹也急得要来京城找冯七了。 白师傅猜测,冯七可能是提前下了车。 只是老家到京城实在太远了。这一路上,他们想去找冯七,都没地方找。 再加上,冯七怎么说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老爷们,什么事都能自己拿主意。 白师傅就算想帮衬他,也管不住他那两条腿。 因为这事,白师傅心里又急又气,嘴里都生出了火泡。他性子又倔,也不愿意在人前再提冯七的事。 只是,有时晚上睡不着,他会跟妻子抱怨两句。 “你说这冯七是不是傻子呀?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能笑话他不行?他躲什么呀?现在倒好,好心邀请他来京城,却反倒害了他了。早知道,真应该让老詹送他过来,就好了。” 白师母也没办法,只得说一些安慰丈夫的话。 “冯七运气好着呢,说不定又遇到什么新的机缘了。老白,你也先别急,急坏了身子可怎么好。三儿和大英子不是都托人帮你找冯七了,他们在京城地界人脉那么广,一定会找到的。” 虽说如此,白师傅却完全没有被妻子安慰到,反而有些嘴不对着心。“我为冯七那老小子急个什么劲。他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就跟我多爱管他似的。” 偌大的京城地界,找个人就像是海里捞针。一时半会,也没有半点冯七的消息。 董香香见白师傅状态实在不太好,就和谢三商量着,趁着周末,带着一家老小去踏青,顺便野餐。 原本在家都商量好了,老太太笑着说,“我就不去了,我看家。” 白师傅看着妻子也想去,就点头同意了。 …… 可是,到了临去之前,董香香又接到陆洪英的电话。说是有位司机师傅在火车站拉人的时候,好像见到冯七了。 年约40上下,一米八的大个子,皮肤黝黑,长得特别精神,两眼却有些直愣愣的。他还背着一个蛇皮袋子,特别是这人左手长了六个指头。 白师傅一听这形容,就肯定那人是冯七。 陆洪英说他马上就带着那位司机过来找白师傅。 这样一来,白师傅也就要留在家里等消息了。 白师母不放心丈夫一个人在家,便要留下来陪他。反而劝谢三、董香香带着三个孩子出去,也好好放松放松。 事已至此,也就只能这样了。 谢三开着车就出发了,他们去的是都城遗址公园,也不收门票,任何人都可以进去。 此时正值六月,放眼望去是一片绿草地竹林。 人工堆积出来的山坡上种上了竹林,竹林里还有石桌石凳。随便找个地就可以野餐了。 下了山坡,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河上有石桥,河边有石台,无论是石桥和石头都是经过精雕细琢的,后来又经风历雨,沾染上了不少历史的气息。 这遗址公园离谢家也不远,算是个难得的休息场所。 大人们可以在竹林里,放松身心,顺便欣赏竹林绿地。 孩子们到了这里,也可以跑跑跳跳。也可以在空地放风筝。 董香香干脆就铺上了椅垫,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周围的竹子。 她想把乖巧的小猴妹妹抱过来,可偏偏一向安静的小猴妹妹,来对这里,突然变得有些兴奋。拉着爸爸的衣袖,就让爸爸带她去玩。 没办法,谢三只得接过女儿,带着她在这竹园里转悠。顺便拉了欢欢去放风筝。 小猴妹妹被带走了,董香香只得紧紧地拉着小猴哥哥。 小猴哥哥一到公园里,就有点兴奋过度,根本就静不下来。 平时他被关在家里,只能爬那棵歪脖老树。顶多被爸爸妈妈带到狗尾巴胡同转悠一圈。 难得到了这么大的竹林空间里,四周还都是竹子和绿地。此刻的小猴哥哥,一心只想,可劲地疯跑玩闹。 董香香却一直拘着他,在石桌前,看着行李和野餐篮子。 谢三带着小猴妹走了,她是不肯让小猴哥在去瞎闹的。生怕出门在外,这淘气的孩子在不小心出什么事。 一开始,小猴哥哥还算听话,勉强忍耐着,任由母亲拉着他的手。 可是,等了很久,爸爸和妹妹都没回来。小猴哥哥突然就忍不住了。借着母亲给他拿果子吃,飞快地向着土山下,桥对面跑去。 孩子这么一瞎跑,董香香也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苹果,也顾不得野餐筐了,立马提脚就追儿子。 只是小猴哥哥跑得飞快,董香香晚了一步,追着就有点费劲。 小猴哥哥就跟撒了欢的小马驹似的,根本就没注意脚下,而且专往草地里跑。 草地里有那外露的喷水龙头。小猴哥哥一个没留意,脚下直接就绊在上面,摔了个大跟头。 这一下,摔得可不轻,董香香离得远,想拦他都拦不住。 小猴哥哥是真摔疼了,“哇”地一声,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他这一绊一哭就惊动了,坐在旁边躺椅上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长得高高壮壮,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皮肤较黑,五官却长得很端正。 放在三十年后,小姑娘们一定会说,这也是个帅气又沧桑的大叔。 此时,男人的状态并不好。他看着河面,两眼有些直愣愣的。 直到小猴哥哥哭了出来,他才如梦方醒似的,连忙站起身来,跑到小猴哥哥身边,一下就把孩子抱了起来。嘴里还说道:“你瞎跑什么呢?你妈妈爸爸也不管你?” 这时候,小猴哥哥瞪着那双带着雾气大眼睛看着他,也顾不上哭了。 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拍下了小猴哥哥身上的草。顺便检查了他的小胳膊,小腿。 虽然,被陌生的伯伯骂了。可小猴哥哥并不怕他。 这男人身上带着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小猴哥哥倒也不认生,反而很自然地愿意同他亲近。 因为是摔在草地上,又有草垫着,小猴哥哥身上并没有磕破的伤口。只是,膝盖上有些青了。 可这也把中年男人吓到了。他连忙把孩子抱到椅子上,从蛇皮袋里拿出一个银制酒壶,倒出白酒就往孩子腿上搓。 “疼。”小猴哥哥甩甩腿,表示自己不高兴。 “得先揉开,不然明天你这腿就青紫了,能疼好几天呢。”男人温声一解释,小猴哥哥也就老实下来。 这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又聪明又懂事,简直就跟他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想到早逝的儿子,中年男人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小猴哥哥这时候已经有些懂事了,一看伯伯哭了,就把手轻轻地放在伯伯的脸上。 “伯伯不哭。小猴哥哥都不哭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点哭呛,大有一种这伯伯如果在哭,他也要敞开喉咙哭得架势。 中年男人看他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有些狼狈地擦去眼泪,随口哄道:“好,伯伯不哭,你也不哭。对了,你怎么叫小猴哥哥呀?” 小猴哥哥说:“有猴妹,我是猴哥。” 看着孩子一脸认真的小脸,中年男人有点哭笑不得。这么说,他还有个妹妹是吧? 这时候,董香香其实早就赶过来了。 她见中年男人对小猴哥哥也没什么恶意,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抱儿子。而是,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躺椅上的蛇皮袋子。 刚才中年男人拿酒壶的时候,就把袋子打开了没有再盖上,一根擀面杖从里面露了出来。仔细一看,袋子里面有着各种饼印和制作糕点的厨具。 这人显然也是个糕点师。再一看,男人给小猴哥哥揉腿的左手,多了一个小指头,长了六根手指。 再一细看,无论是年龄和外貌,这人都跟师傅提起的那位冯七师傅差不多。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她儿子一疯跑,就找到冯七师傅了? 第131章冯七师傅 董香香暗耐下心思,思量着怎么才能把这位冯七师傅,请回家里去。 这时候,谢三也抱着小猴妹妹赶过来了。 他经过董香香身边的时候,就随手把猴妹妹塞进在了媳妇的怀里。 董香香赶紧抱过宝贝女儿。 就见她男人一脸不悦地向着儿子走去,还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小猴哥虽然并不怕这高高壮壮的陌生伯伯,却很怕他那个瘦弱斯文的爸爸。 一看谢三这样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他下意识地就抱住了冯七的脖子,寻求庇护。 冯七本来就喜欢这个小男孩,也愿意亲近他。看见孩子爸妈来了,他原本也不好意思做什么越矩的事。这要是被当成拐子就不好了。 他刚要对猴爸解释一番。突然就被小猴哥抱住了,一时间,所有解释的话语都吞进了肚里。 冯七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个软乎乎的小宝宝,就跟他儿子小时候一样聪明,一样淘气。他儿子那时候惹了事,也会偷偷抱着他,躲在他怀里。他就不舍得在收拾他了。 想起儿子,冯七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差点又再次哭出来。 冯七的老婆去世得早,这些年,他又当爹又当妈的,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爱都倾注到儿子身上。 他儿子也是个懂事听话的,学习好,脑子也聪明。只是他不想跟着冯七学白案厨艺。 冯七明知这事不合规矩,却还是选择纵容儿子,让他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刚好那时,厂长的远房侄子,提着酒来找冯七。 冯七见那小子还算不错,性子也老实,人也勤快,就收下他为徒。只是,却留了心眼,并没告诉那人白案厨师的规矩,准备等几年再确定是不是传他衣钵。 谁成想,那人外表老实,却是狼子野心,学会做馒头包子,几样粗燥的点心,就以为所有的绝活都学到手了。完全不顾念师徒情分,趁着冯七丧子,勾结厂长,抢了他的工作。 冯七到底是个有骨气的人,没办法在那起小人手下干活。一赌气,就愤然辞了那份工。 他的生活也彻底陷入困境之中。 谁成想,一向跟他不对付的白瘸子,在这种时候,却邀请他来京城,说是要帮他找工作,重新开始。 冯七在老詹的安排下,倒是来了京城。 只是在火车站的人群里,看着白瘸子的媳妇等着接他。他突然又退缩了。 他就是不想让白瘸子看他的笑话。当然,那人其实也不会笑他。只会帮他。可冯七的心里却转不过弯来。 如果不是怕祖辈上传下来的手艺,糟蹋在自己的手里,冯七真恨不得死了干净。 自从儿子去世后,就给他留下了满肚子的遗憾和悲伤。 直到这小猴哥软软乎乎地抱住他,还带着一股奶香味。冯七心里的那块儿伤,才算被再次填补上了。 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照顾这小猴,想要对他好。 …… 这时候,小猴哥哥却一边紧紧地抱着可靠的伯伯,一边侧着头,叫了声。“爸爸。”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孩子气地讨好。 冯七当然不会真的去拐别人家的孩子,只是抱住怀里的小猴,他就是有点不舍得放手了。只得尴尬地对那猴爸说道。 “这位小兄弟,这么大的孩子,没有不折腾的。我儿子这么大的时候,爬树上房,什么事都干过了。比你家这小猴还淘气呢。当父母的耐心管教孩子就是,你可千万别动手打他。” 谢三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位老哥,你抱着的这小猴也没少爬树,也上房揭过瓦。一开始,他爬到树上就卡在树杈上,下不来了。我只能蹬着梯子,把他救下来。那时候,他倒也还有些顾忌。 后来,他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下树技巧了。我们一个看不住,找个树,就敢往上爬。前天他还借着树,跳到院墙上坐了,差点把我们家老太太吓出个好歹来。” 冯七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小孩子都这样。兄弟,你别太跟他计较就是。” 谢三却摇头道:“不管教他怎么行?这么能折腾,再摔出个好歹的来。也不知道害怕。老哥,你放心,我也没打他,只是给他启蒙,带着他念些书,学些浅显的道理。其实,也就为了煞煞他的性子。 平时在家倒也还好,这一到了公园里,他马上就原形毕露。不听你妈的话,是不是找我罚你呢?” 谢三说着,就淡淡地瞪了小猴哥一眼。 小猴哥哥吓了一跳,连忙说道:“爸爸不乏背书,猴哥听话。” 谢三却不悦地说道:“你还要在伯伯那儿躲到什么时候?你再不过来,爸爸可不管你了。” 谢三说着就作势要走。自从上次他出差,几天没回家,小猴哥哥就一直很怕爸爸不要他。 被谢三这么一吓,小男孩差点哭出去,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爸爸回来,要爸爸抱。” 说着就老老实实地向谢三伸出手。 谢三这才把他从冯七的怀里,抱了出来。 孩子一被猴爸抱走,冯七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掏空了。 谢三又说了两句,抱着小猴哥就要到媳妇身边去。 冯七舍不得小猴哥就这么走,却也说不出想要再抱抱孩子的话。 这时,小猴哥哥就跟有感应似的。透过爸爸的肩膀,眼巴巴地看着冯七,叫了一声,“伯伯一起。” 听着孩子的童言童语,冯七的眼圈又红了。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谢三又转过身看着他,客气地问道:“这位老哥,咱们相逢就是一种缘分,我家这孩子平时认生得厉害,街坊邻居要抱,他都不愿意。今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单单和你这么投缘。我看老哥你也是一个人在游园,不如跟我们家一起吃个野餐 可好。” 冯七抬头一看,就觉得这猴爸长相非常出众,峰眉大眼,一身英气。这人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做起事来从容有礼。他骨子里却带着股清贵,却又完全让人反感不起来。 又忍不住看向他怀里的那小猴,刚好那孩子也在爸爸怀里扭过身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嘴里还说着:“伯伯也来。” 他这么软软地一喊伯伯,冯七要拒绝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就变成了。“好。” 他竟然答应了?!即便他们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根本就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冯七却打心里渴望,继续跟这一家人相处。 这时候,他才发现小猴哥和猴爸长得很像。 或许,他们的五官并不完全一样,只是小猴老老实实趴在爸爸怀里的时候,这父子给人的感觉非常的像。都会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心。 …… 既然答应了谢三的邀约,冯七干脆就收拾了自己的蛇皮袋子,跟在小猴父子的身后。 没走几步,就看见谢三来到了一个白净漂亮的小媳妇身边。 那小媳妇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 那娃娃也跟小猴哥哥差不多大,两人长相也很相像。只是那小姑娘眉眼却更像猴爸一些。 小猴哥哥身上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服,那小娃娃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裙子,头上还扎着一个小辫子。 一看见这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冯七发自内心地喜欢着。 “这就是猴妹妹吧?这两孩子是双胞胎?”冯七忍不住问道。 谢三点了点头。“都是属猴的。” 冯七一脸羡慕地说:“兄弟,你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谢三又笑着对妻子开口道:“香香,这位老哥跟咱们家小猴哥投了缘分,咱们就请他一起来野餐吧。” “嗯,也好。”董香香点头道。 虽然,此时的董香香看上去一脸平静,可她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实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种地步。 出门前电话是她接的,三哥可不知道冯七的具体特征,小猴哥也什么事都不懂,这父子俩这么轻易,就请动了冯七这位白案大师傅。 董香香刚刚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劝冯七师傅跟他们回去。现在,事情却向着另一个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着。 一时间,董香香忍不住抬头向着三哥看去。 她男人不仅长得俊俏,还有一双洞察世情的眼,一颗能体谅别人的心。 他大概早就看透了冯七的悲伤,知道他处境艰难,甚至失去了对生活的勇气。才愿意让小猴哥哥劝慰他。 想到这里,董香香放下心来。 她干脆就赌一把,把劝冯七的事情,交给三哥和孩子就完了。说不定,这样一来反倒会有奇效呢。 而且,实在不行的话,她还可以通知师傅过来找冯七。 …… 三个大人很快就带着孩子来到竹林里,坐到了石桌旁。 这时,欢欢也不放风筝了。而是,小心翼翼地把老鹰风筝收好,生怕在被小舅舅剪了线,放飞出去。 冯七一看见欢欢的长相,眼睛又是一亮,他还以为谢三很年轻,也就25岁,没想到居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冯七忍不住对谢三说。“老弟,你家大儿子长得最像你。” 谢三却笑道:“这是我外甥,也算是我家的孩子。” 冯七听了这话,垂下头叹道。“不管怎么说,有这么多孩子在身边环绕,也算是人生中一大幸事了。” 谢三随口劝道:“老哥,你若是喜欢孩子,多生几个就是了。” 冯七含含糊糊地说:“这怎么可能?我今年都42岁了,也没个媳妇,哪来的孩子呀?” 谢三却说:“几年前,我总觉得自己命不好,注定孤寡一生,也不打算结婚,去祸害别的姑娘。 谁知道在我二十三岁时,遇见了我这媳妇。那时候,我还是觉得自己命不行,也曾经顽固地不想同她在一起。可是,后来却自打嘴巴,还是娶了她。 我那时候的选择是对的。到现在,我有了温柔善良的妻子,有了可爱活泼的孩子,还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 老哥,缘分这事谁又说得准呢?没准明天,老哥你就遇见适合共度今生的人了。” 冯七听了这话,只是笑笑,也不太往心里去。反而叹道: “那到底还是老弟你命好。我这人命就不行。我年轻时,也曾找大师批算过,说我这前半生顺风顺水,无灾无难。下半生却贫困交加,晚景凄凉。到现在,我一细想,还真都应在了这命上了。” 谢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抿了下薄唇,开口说道:“老哥,刚好我也会算命,倘若老哥你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算上一算。” “你也会算命?”冯七显然有点不信谢三的话。 可是,小猴哥哥一直趴在爸爸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冯七的心都要被这可爱的小男孩看化了。 又听谢三继续说道:“我自幼跟随祖父读书,也看过一些命理周易,对算命的一些手段也都知道。老哥让我试试,又没有什么妨碍。万一,我说准了呢。”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和底气。 冯七被这对父子一个严肃,一个好奇地盯着看,也忍不住动了心。 他点头道:“好,那我就请兄弟帮我算算吧。” 虽然说是同意算命了,冯七也只报出了生辰八字,连姓名、住处都没提起。他是诚心想考验谢三的本事。 谢三也不开口,暗自在心里演算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他才对冯七说道: “你40岁以前,运气很好,除了早年丧妻以外,不管事业还是家庭都很不错。在发迹的时候,你始终都别人保持着一丝善意。也因此为自己下半辈子,留下了一线生机。 我看你40岁以后,虽然凶险,却也有逢凶化吉之象。端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一招选对,有贵人相助,你自然一切顺利,你命中还应当有一子才是。 老哥,我跟那先生的看法不一样,老哥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福寿连绵,平安到老,家庭和睦,有两子送终。” 听了谢三这番话,冯七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相识还不到半小时,他并没有透露半点自家的事,然而谢三说得那些却全对上了。 这时,他已经不敢再轻视谢三了,又连忙问道:“兄弟,你是说,我可能还有媳妇,还有一个儿子,却有两子送终?这是什么道理,兄弟你这算得到底准不准?” 谢三却淡淡地说道:“你若是信了,自然是准的。算命这东西,心诚则灵。” 冯七听了这话,闷着头,半响没有言语。 谢三也不在跟他聊天,只是拉着小猴哥,站在自己面前,开始教训他。 “在家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谢三沉声问。 “在外面,听妈妈的话。”小猴哥哥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 “那你瞎跑什么?你妈多着急呀。本打算带完妹妹玩,就带你去玩的,你自己都已经玩过了,也不需要我来带你了。”谢三沉着脸说道。 小猴哥哥听了这话,扁扁嘴,差点哭出来。 谢三却继续说道:“生而为人,怎可言而无信。你既然答应了爸爸的话,又怎么能反悔,回家罚你写一页大字。” 小猴哥哥的眼泪一下,又被堵回去了。他吓得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来。 冯七刚要劝谢三几句。却没想到小猴哥哥只是虚晃一枪。 在谢三严厉地注视下,小男孩很快就收住了眼泪。然后,委屈巴巴地靠在爸爸的膝盖上。 这时候,董香香也把小猴妹妹放了下来,打开了野餐篮子,把吃得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欢欢坐在一边,拉着猴妹妹的手,看着小舅舅跟陌生的伯伯聊天,也不开口说话。 一向安静的小猴妹妹,却突然甩开了欢欢的手,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冯七面前,开口就说了句。“要抱抱。” 冯七是打心里喜欢着小孩子,一听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也要他抱,就很自然地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一抱住小女孩,他的心一下子就又软了。 那小女孩靠在他怀里,也不在说话,只是睁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偶尔,还看看那个喜欢胡闹的蠢哥哥。 谢三看着女儿这样,就笑着说道:“老哥,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你得了我家两孩子的眼缘。我这小猴妹平时很不爱说话的,也不喜欢同外人亲近,他们却都喜欢你。” 冯七也笑道:“可能因为我做了大半辈子糕点的缘故吧,我身上带着一股甜香味,大人闻不出来,小孩子鼻子尖。在老家的时候,小孩们也喜欢追着我跑。” “噢?老哥,你也是糕点师傅么?”谢三听了这话,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 冯七面不改色地任由他看。“我不做面包、蛋糕之类的西点,而是打小就跟我父亲学习传统中式点心手艺。” 冯七说着,就觉得怀里的这小猴妹实在有些太安静。他一伸手,就从包里拿出一个葫芦型的饼印,逗她玩。 冯七作为一个白案大师的第七代,一出手,自然不是凡品。 那葫芦也是他家里传承了几代的吃饭家伙。木质上乘,雕工也非常精致。 饼印里面是精致的吉祥饼文,就连饼印外面也是精雕细琢的。比起董香香那些饼印,实在好太多了。 谢三刚好是这方面的行家,一眼就看出这饼印是出自大师之手,而且还是古董。 他怕小猴妹妹失手摔了这么珍贵的东西,连忙说了一句。“这东西贵重,老哥还是别拿出来给小孩子玩了。” 冯七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贵重,就是一个做糕点的玩意。孩子喜欢,给她玩就是了。” 他们一边说着,就见小猴妹妹攥着葫芦把,正反复看着这小葫芦的花纹。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个玩具。 小猴哥看着妹妹手里,这精致的小木雕也很好奇。就很大胆地对伯伯说:“猴哥都没有,就猴妹玩。” 冯七一听这话,连忙又翻出了一个做工同样精致的小金鱼,递给了小猴哥。“你也有。” 小猴哥这才又开心起来,拿着鱼尾巴,就细细地把玩。 因为离得近,谢三一细看金鱼身上的花纹,就更觉得这饼印难得了。 再看冯七浑身上下,气度不凡,就猜到他可能是个很厉害的白案师傅。 他本来对冯七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既然相遇,就是一种缘分。 谢三就开口问了一句。“老哥,你现在还有活干么?” 听了这话,冯七垂下眼睛,淡淡说道:“我现在不想工作,就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谢三知道他没工作,并没有轻易放弃,又开口说道:“倘若老哥休息好了,想找工作,一定要到我家来。 我媳妇也是个糕点师,前几年,跟师傅一起开了个糕点铺子,生意还算不错。 今年,我祖上的房子被还了回来。我们两口子一商量,打算再开一家专供中式点心的茶楼。只是家里孩子太小,我媳妇还要带孩子,根本就没有心力去照顾茶楼。 我们一直想找个白案师傅过来帮忙。这些日子,也找来不少的人,却都不太合心意。” 冯七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开口问道:“那些人怎么就不合心意了?” 谢三看了董香香一眼,又对冯七说道:“来的人,大多水平有限,却都喜欢把自己吹上天。有那些专门在大食堂蒸馒头的师傅,都敢自称白案大师呢。”冯七想起了他那白眼狼徒弟,不禁冷笑一声。“现在的年轻人性子都太过浮躁了,总以为学个皮毛就算是真正的白案大师了。实际上,他们连那道大门都没进去,也敢出来混饭吃?” 第132章糕点师 这时候,董香香刚好从篮子里拿了两个饭盒出来。 两个饭盒里,都是满满腾腾地,装着红绿两色奶皮点心,就像是小点心匣子似的。 冯七这才想起,谢三的媳妇也是中式传统糕点师傅。看来,这些点心都是她亲手做的吧? 想到这里,冯七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我刚刚不是在说你。” 冯七师傅跟白师傅算是同辈的,董香香算是他的晚辈,倒也不介意被他说。于是,就大大方方地说道: “您说我也没关系。我刚跟师父学了4年,也就算是入了门,算不得真正的白案师傅。”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慌不忙地拿出了几个小盘子和筷子。 谢三却不愿意委屈媳妇,就对冯七解释道。“她手艺好得很,完全当得起白案师傅。不信的话,老哥来尝尝。” 冯七作为一个真正的白案大师,多少有些看不上董香香做的这些饼。 一来,想要成为糕点大师,需要很长时间的培养。在冯七看来,董香香实在太过年轻了,顶多算是个学徒的年龄。学徒做得饼,又能好吃到哪去? 二来,这饼做得实在有些太过孩子气了,红绿两色不说,上面还分别印着胖脸猴子和圆脸老虎的卡通画。那造型能力实在惨不忍睹,也就只能拿来哄哄孩子。 如果是真正的传统中式糕点师傅,单单是饼印,都是极其考究的。哪里会这么乱来呢? 所以,冯七也并不接谢三的话。 只是冯七看不上这点心,小猴哥哥却喜欢得很。连忙让爸爸帮忙擦干净手,拿起一块儿红色的胖脸小猴饼,就开始啃。 那孩子原本是很喜欢小金鱼木质饼印的,一直抓在手里不放。可是,为了吃这个小猴饼,连那小金鱼都顾不得了。谢三赶紧趁机把小金鱼还了冯七,让他收好。 冯七放好了小金鱼,就见小猴哥捧着那猴饼吃得正香,两边的小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两只黑溜溜的眼睛都瞪圆了,显然非常喜欢这个猴饼。 这时候,冯七抱着的小猴妹妹也忍不住了,嘟着嘴,拉了冯七的袖子也要饼吃。 冯七赶紧按照谢三的方式,给小猴妹也擦干净了小胖手。 猴妹软软地说:“要胖老虎。” 冯七就夹了一块儿,绿色的虎饼放到她小手里。 猴妹是个乖巧又安静的小姑娘,可她吃点心的时候,并不那么斯文。也跟小猴哥似的,两只小胖手捧着点心吃,吃得时候,两腮也是鼓鼓的,嘴角甚至还留下了点心渣。 由于冯七挨着猴妹比较近,就闻到一股淡淡地甜香味。 这时,冯七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就这造型根本就不像样的猴饼虎饼,真有这么好吃么?两孩子居然都这么喜欢。 冯七一抬头,又看向另一边。谢家那个叫欢欢的大孩子,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半大的孩子,行为举止却有礼有度,完全就是谢三的小号翻版。 他自己也动手擦净了手,也夹了一块儿虎饼放到面前的小盘里。然后,低下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虽然,欢欢吃东西的样子看上去很斯文。可那虎饼却正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迅速消失在他那张小巧的嘴里。 冯七从没见过哪个孩子这么吃东西,表面上看似守礼仪讲规矩,可实际上,就跟什么人要跟抢点心吃似的。 特别是欢欢一边吃,还一边拿眼睛偷看他小舅舅。 冯七眼看着,三个孩子都这么爱吃这造型差劲的点心。心中就更疑惑了。这饼有那么好吃? 这时,谢三也不招呼冯七了。慢条斯理地地擦干净手,斯斯文文地拿起了那双筷子,缓缓地把点心夹到了盘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个能让小猴子们啃半天的饼,谢三两口就吞下肚去。也不知道,他是嚼了还是没嚼。反正,一个饼下去之后,谢三就没打算继续客气。 甩开筷子,接连吃了好几个饼。他这一吃,饼就开始飞快地消失。 欢欢一看见小舅舅开动了,也跟着急了,不知不觉也加快了吃饼的速度。 他们这么吃,小猴哥也急了。从爸爸怀里挣扎着爬到石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两只小手抓起了饭盒中的饼就开始吃。 这时候,谢三也不管他的礼仪了。既然是出来野餐,就让孩子们尽情享受吧。 冯七看着他们这么吃,忍不住有点担心。“别再噎着孩子。” 这时候,董香香却早早用保温壶给每人都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自然也给冯七倒了一杯。 递上茶,她才笑着说道:“噎不着的,他们早就吃习惯了。” 这时候,小猴妹妹也已经啃完一块儿饼了,又开始跟冯七要。“吃饼,吃猴的。” 冯七也没办法,只得又给她拿了一块红色的点心递给她。小丫头这才跟着父兄们一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冯七这时也习惯了,这一家人从大到小,都喜欢狼吞虎咽地抢点心吃。 只是两盒普通又简单的中式糕点罢了,有这么好吃么?还是说,这一家人对这个味道有什么偏好? 冯七实在忍不住有些好奇。刚好,董香香已经摆好了东西,把猴妹抱了过去。还招呼冯七先吃些东西。 “您要是不喜欢这点心,我们还带了烧饼加卤肉,这卤肉在我们那边很有名。” 冯七可没心情看那香喷喷的肉饼夹肉。他喝了一口茶,清清后楼,就目光深沉地盯着,那正在飞快消失的猴饼虎饼。 他终于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胖猴饼,放进自己的小碟子里。 他的吃法跟谢家人完全不一样。谢三、欢欢就是摆个斯文的架势,实际上抢心特别凶残,一点都没有嘴下留情的意思。 冯七才是真正的品鉴点心。他先拿着筷子戳了戳试了试,这饼皮很松软,却又带着足够的韧性,并不会轻易松散开来。 除了那胖脸猴子看起来很可笑以外,这饼单从外观上看,无论是面的处理,还是火候的掌握都无可挑剔。而这些都代表着一个白案厨师的基本功。 这时,冯七刚刚的挑剔和不满,已经收回了大半。 他夹起那个猴饼,咬了一小口,这一吃就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传统中式点心,可这饼却做得非常好。 松软的外皮包裹着软糯的红豆馅料,这馅料并没有那么甜,却把红豆的那种特有的豆香味和桂花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口感和特别的芬芳。 这饼实在太好吃了。一般人大概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只是,在冯七这位白案大师看来,还是有点遗憾。 倘若做饼的厨师有心多放点糖,再稍微调甜一点,这饼肯定更加美味。 不管怎么说,这也不是学徒厨师能做出来的饼。 从每一个细节来看,做这饼的人完全都可以出师了。若是换上他那葫芦或鱼的饼印,这完全都可以当作高级点心出售了。 倒是这饼上的胖猴、圆脸老虎图案,实在太毁饼了。一下把饼拉低成了最次等。 想到这些,冯七不禁有些气闷。他抬头就问董香香。 “这饼是你做得么?” 董香香点头道。“为了今天出来玩,昨天晚上,特意赶制出来的。” “就算是赶制的,你怎么不多放点糖呢?你也知道再调甜点,味道会更好吧。”冯七又问。 董香香连忙解释道:“我们店里不卖这种少糖的饼。我们家这几个孩子都特别爱吃点心,我却怕他们吃太多甜的,牙齿都坏了。所以,就单独给他们做一些不太甜的点心。孩子们也挺喜欢的。” 董香香完全是根据孩子的口味,重新调过味道的。 冯七听了董香香的解释,心情稍微好点。只是一看那胖乎乎的猴子脸和圆润的老虎脸,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 “这饼印你从哪里找的呀?刻的这是什么?做饼你不能光顾着内在,你这饼做得再好吃,外观不够精致,也不会有顾客愿意买你的饼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董香香这胖猴胖虎的,和人家冯七大师那小葫芦小金鱼放在一块一对比。董香香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冯七显然也见不得她这么敷衍地对待点心,一定要听董香香给个交代。 没办法,董香香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这饼印是我自己刻的,我家孩子都挺喜欢的,我也没多想,就直接用上了。” 冯七听了这话,很是一惊,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自己刻的?你该不会刻的是十二生肖吧?” 董香香一咬牙,点头承认的。 冯七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太苛责她了。于是,就开口安慰道:“这个饼印吧,实在不行,你找别人帮你刻。只是你面塑的功夫怎么样呀?你跟师傅学了多久面塑?” 没办法,弄出这样的纹路,冯七师傅实在忍不住要怀疑董香香。 董香香听了这话,羞耻得脸都涨红了。 坐在一旁的谢三,见媳妇为难,就忍不住替她说道。 “她跟师傅学了四年的塑形和雕刻。平时很用功,也没少练习,只是这些硬功夫一直没能练出来。她捏的面塑都有点胖乎乎的,倒也能看出实物来。” 董香香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是学徒呢,并没有出师。”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董香香昨天就拿三哥送她的生肖饼印,做今天吃得饼了。 只是,他们家的小猴子们,好像都特别喜欢董香香刻的那套生肖饼印。 出来玩,怎么也得让孩子们高兴一下吧。董香香也没多想,就用上了。到现在,孩子们果然很捧场,丈夫也够给她面子。 只是谁能想到居然这么巧,让他们碰见冯七这位糕点挑剔的大师呢? 此刻,董香香实在有些尴尬了。 冯七听了谢三的话,都震惊了。 在他看来,董香香其他方面,都足以跨进白案大师的行列了。可她这塑形的能力出不来的话,那要怎么办? 这还是冯七第一次遇到厨师天赋惊人,塑形能力却如此糟糕的白案厨师。 面对这样的人,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不然,你以后还是别做船点算了。一定要做动物水果造型的点心,你也可以找个造型好的助手帮忙。捏个小动物,很多人学不了几天,就像模像样了。” 冯七绝对是好心安慰董香香。 可是这些话就像是锋利的箭,狠狠地戳进了董香香的心里。这么说,她学了好几年,还不如人家学了几天的? 这现实实在有点太过残酷了。一时间,董香香完全不想言语。 这时,冯七也意识到,他说这话有些太鲁莽了。他也想说几句软话,安慰董香香一番。可是却又说不出口。到底,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白案厨师。 这时候,还是谢三给他们解了围。 他开口问冯七。“老哥,你在京城落脚的地方么?” “这,我住在招待所里。”冯七语气很淡定。却决口不提,因为钱花光了,招待所已经不让他住了。所以,他才不得不提着行李,到这家不要门票的公园里坐坐。 谢三其实已经猜到他的处境了,却要顾忌他的颜面,遂又开口道。 “招待所多不方便呀,刚好我家老宅也还回来了,地方足够大。老兄若是愿意,不如来我家小住。 我妻子跟着师傅学了好几年,在塑形方面进展并不大。师傅也为她这事很苦恼,倘若老兄能帮忙找出她的问题所在。这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一大幸事。当然,找不出来也没关系。况且,老兄如果休息好了,调整好心情,打算工作。也可以考虑我家的茶楼。老兄要是愿意,茶楼的后厨就交给你全权打理,我们夫妻绝不干涉。倘若,有需要我妻子帮忙的,她也只会作助手,全听老兄 安排。” “这……”冯七这时也明白过来了,谢三是有心挖他过去茶楼工作,才会提出这么好的条件。 只是,自从他儿子过世之后,他整个人也跟着死了大半。再也没有那股心气,像过去那样站在厨房里,当那个说一不二的白案大师傅了。 冯七到底还能不能走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又何必浪费了谢家的好意,让人家空等一场呢? 冯七想到这里,就要开口回绝了这个邀请。 这时,小猴哥却突然转过身,抓着猴饼,用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嘴里还说着:“伯伯来家住,猴哥喜欢伯伯。” 与此同时,那小猴妹妹也在董香香怀里看向他。小姑娘的眼睛就像温润清澈的小溪。 “伯伯,来家里。”小猴妹妹软软地说道。还有点撒娇。 突然被这对双胞胎一起邀请,一时间,冯七的心里软作一团。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却变成了。“好,兄弟,那老哥可就麻烦你们一段时间了。” 说完这句话,冯七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 在想拒绝已经来不及了。既然他答应了,就要担下谢家人这份恩情来。他好像也该想办法,打起精神才是。只是他又有心无力。 谢三却笑道:“老哥,你实在太客气了。” 坐在一边抱着猴妹的董香香,此时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塑形能力差,有点丢人。没想到这都能成为邀请冯七师傅的理由? 她丢脸的同时,却不免又有些庆幸。 不管怎么说,冯七师傅是答应跟着他们一家回去了。 到了家里,万事自然有师傅做主。到时候,他们也不用太担心冯七师傅了。 董香香虽然心里也知道,白师傅现在正找冯七找得心急。 可几个孩子难得这么开心,她也不好打断他们的兴致,要求提前回家。只得先让师傅等着了。 董香香干脆就放下心事,陪着孩子们痛痛快快玩一场。 …… 点心很快就吃完了,又休息一刻钟,欢欢拿回了老鹰风筝,找空地放风筝去了。 这时候,小猴哥也吵着要放风筝。 谢三从车里又拿了一个沙燕风筝出来,带着小猴哥,跟着欢欢一起去了。 董香香收拾好了东西,也抱着小猴妹妹一起过去了。 冯七坐在一旁的草地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家人,心里突然也变得平静起来。 沙燕风筝放飞起来之后,小猴哥哥非得闹着要拿线轴。 “那你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撒手。”谢三说。 小猴哥点头同意了。 谢三小心翼翼地把线轴交到了儿子手里。然后,站在他身后护着他。 小猴哥哥这时候却突然开口道:“爸爸剪风筝,爸爸坏,不要爸爸,要伯伯来。” 谢三一脸严肃地说:“你这风筝可是爸爸放上去的,你哪来的这么多事呀?” 可是,小猴哥哥根本就不听他的话,闹着一定要伯伯帮着他放,不要爸爸。 最后,没办法,谢三只得让出位置给冯七了。 刚好,冯七也有心陪着小猴哥玩,他拿了线轴,走了几步,又放线,直把这沙燕放得又高又远。 冯七眼睁睁地看着小小的沙燕,迎着风,飞到了蓝天之上,甚至穿过了云霄…… 一时间,天那么蓝,云朵就像雪白的棉团。 一阵小风吹过,冯七的心似乎也跟着那只小小的沙燕,自由地飞翔在天际。 他不在沉湎于悲伤,也不在困在那个死胡同里,甚至不去想,如果当初好好管束儿子,遵循古训,让他学白案厨艺,儿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几个月来,冯七第一次敞口了心扉。 他耳边是小猴哥哥兴奋地尖叫声。“伯伯真棒,沙燕飞得真高。” 不知什么时候,小猴妹妹也跑到旁边来,瞪大眼睛看着天上的沙燕风筝,兴奋地拍着小手,嘴里还念叨着:“飞,飞,燕儿飞……” 听着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冯七的心再次得到治愈。 儿子去世的时候,冯七根本就没有勇气去看那孩子的脸。他甚至不能接受儿子去世这个现实。 就像个傻子一样,躲在一边,任由老詹和朋友们帮他张罗着孩子的身后事。然后,用酒麻痹自己。 直到今天,看着天空中的沙燕,他才鼓起勇气跟儿子道别。 “儿子,你走好,如果有来世,再来做我的儿子吧。” 也不怎么回事,那沙燕突然失去了线的控制,向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就好像真要把他的口信,送到他儿子那里似的。 泪水终于忍不住冲出了眼眶,这一刻,冯七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感情。他流着眼泪,在心里对逝去的儿子说:“我会好好的,孩子,你也放心吧。” 在蓝天白云之下,他终于跟儿子做了最后的告别。 …… 与此同时,小猴哥哥生气得向爸爸扑过去。 “嗷,爸爸是坏蛋,爸爸又剪风筝,燕子飞跑了。”小猴哥哥气得,跑过去,打爸爸的腿。 这时候,小猴妹妹也扑了过去。“爸爸坏,爸爸剪了,伯伯的风筝。” 谢三怕剪子伤到孩子,连忙把剪子偷偷递给了董香香收后。然后,就随着孩子们去了。 在两小猴追着打他的时候,谢三甚至故意摔在地上,任由孩子们往他身上爬。 父子三人,很快就闹成了一团。 在蓝天白云下,谢三彻底放下了严父的架子,跟孩子们开开心心地玩在了一起。 一时间,孩子们天真的笑声,就成了冯七身后的背景音。 只有站在一旁的董香香,注意到冯七这个心高气傲的汉子,无声地流着眼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她能明白冯七经历的伤痛,也知道有些伤痛只能靠自己愈合,别人的帮忙都是徒劳的。董香香只希望,冯七师傅能尽快好起来,走出去。 第133章倔老头 在白师傅的急切等待中,陆洪英终于带着那位开出租的兄弟,来到了谢家。 双方见面,寒暄了一番,又把6月10号在火车站的情况一对照。 白师傅这才知道,冯七那天真的就来了。只是因为不想见到他们,又悄悄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知道冯七已经到了京城,白师傅也就稍微安下心了。 只是,京城的地界这么大,冯七随便找个角落一蹲,他们又能去哪里找人呢? 这半年来,冯七接连受到打击。白师傅真怕冯七一下想不开,再找一个没人的山头跳下去。 想到这里,白师傅急得用力地拍了两下大腿。 那位年轻的司机师傅,看他这样急,忙又开口道:“白师傅,您先别急呀,我这话还没说完呢。前天,我又见到您找的这位冯师傅了。 他那人长得本来就挺精神,比电影演员不差,脸色却不好,两眼还发直。我一下就记起他来了。不然,英哥问的时候,我也不能这么有把握。” 白师傅忙又问他:“小张师傅,你是在哪里看见冯七的呀?” 那司机小张又说:“在土城那边,我刚好送人去花花旅店,就在旅店旁边看见他了。我琢磨着,您这位老乡离开火车站,大概就去土城那边了,也是住在花花旅店了。” 白师傅吞了吞口水,下意识问道。“这都又过了两天,我今天再去花花旅店找人,还能来得及么?” 那司机小张也是个爽快的人,又跟陆洪英交情不错。他就笑道:“总得去试试才知道吧?得,咱们也别拖着了。白师傅,今天我开车带着您和英哥,到花花那边去找人吧。” 此时,白师傅是真的很心急,小张肯帮忙,他也就答应下来了。 很快,白师傅就收拾好了,和陆洪英一起上了门口的出租车。 临走时,白师母还有些不放心,又对陆洪英说:“老白这几天都不太好,昨晚也没怎么睡。英子,你照应他一下。” 陆洪英点头答应了。很快,三人就开车走了。 …… 一路上,白师傅也不言语。他脸上不显,心里却备受煎熬。他只希望这次能成功找到冯七。 到了花花旅店之后,他们一打听。 冯七的确在花花旅店住了几天。只是,到了今天早上,他已经结算完房钱,起身离开了。 至于冯七离开后,到底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听了这话,白师傅心里又急又气,没走几步路,眼前发黑,身体一晃,差点晕过去。 幸好旁边的陆洪英手疾眼快,把他扶住了。 可就算这样,白师傅也面色发红,头上盗汗。 这几年下来,日子过得很舒心,白师傅身体一向很不错。特别是采用中医中药疗法之后,他的老寒腿都好了许多。虽然没有根治,发作时候却不像从前那么严重了。 却因为冯七这事,白师傅接连几天都没休息好,加上天气燥热,他又怒气攻心,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了。 陆洪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常年在外面跑车,受了不少苦。这天气又闷热闷热的,他一眼就看出白师傅这是中暑了。 连忙把他扶到阴凉处,先让他坐在躺椅上休息。 刚好那司机小张,就带着预防中暑的十滴水呢,连忙拿出一瓶给白师傅灌下去。 这十滴水虽然难喝得厉害,对夏日中暑却非常有用。 一瓶下肚,又在阴凉处坐了一会儿,白师傅这才好了些。 陆洪英就劝他。“白师傅,您可千万想开些。知道冯七师傅人在京城里,咱们就好办了。我再托兄弟帮您找人就是了。”白师傅听了这话,却摇头道。“我和那人一直不对盘,他不想见我,找到了也没用。旁人就算替他急死。那老小子自己脑子转不过弯来,也是白搭。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又叫别人怎么找。” 白师傅赌气说完这句话,就绝口不提再找冯七的事了。 又休息一会儿,白师傅打起精神来,就坐上了那辆出租车回家去了。 陪着他们一起找人的司机小张,一路又白师傅和陆洪英送回到谢家。 一路上,白师傅嘴里虽说不找冯七了,可是两只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就真恨不得透过人群,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可惜都到家了,仍是没找到。 出租车安慰地停在谢家大宅前面,白师傅拿出钱来,一定要给小张车费。 虽然是白忙和一场,他们却到底耽误小张开工赚钱了。白师傅怎么也不肯让人家吃亏。 小张推辞不过,只得把车钱收下,又上了车,很快就离开,赚钱去了。 到了院子里,陆洪英本来还有点担心白师傅,可是白师傅却跟没事人一样。一边让他妻子去买些卤肉,准备点酒菜来,一边拉着陆洪英,说要跟他喝一顿酒。 陆洪英也有心劝劝他,谢三刚好又不在家,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了。 …… 这时,老太太也在家呢。她知道白师傅这些日子不太好,也乐得招待他们一番。就帮着炒了一个香椿鸡蛋,又端了一些董香香平时做的小菜来。 有菜有酒,白师傅拉着陆洪英,就坐到了桌边来,两人二话不说就先干了一小盅酒。 陆洪英是司机,平时是滴酒不沾的。这时候正赶着馋酒的时候,先紧着给白师傅满上,自己又喝了一盅酒。 两盅酒下肚,他才笑着对白师傅说:“我20出头的时候,喜欢烈酒,总嫌弃三儿自己酿制的酒淡而无味。现在,快到三十了,才慢慢懂得了这酒的好处,酒味绵长,实在比那立马就上头的烈酒要好些。” 白师傅是白案大师,平时生活很严谨。他怕酒喝多了会影响味觉,平常日子也不喝酒。他也又干了一杯自制的桂花酿,他才笑着说: “你才刚到哪儿?人生还长久着呢。要我说,就连我们这个岁数,也才刚开始而已。 如果不是遇见谢三这一家子,我可能也就那样混了。可是,自从跟他们在一起住之后,那两个小猴子总能弄出点新鲜事来。 你别看家里是谢三做主。可是,我那徒弟是真敢想。现在已经有了两家糕点铺子,还要开一家茶楼。 可是,香香却跟我说,她要把八珍斋那铺子,开遍全国各地。你不知道,听了这话,我也变得热血沸腾起来。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在做这个事情。 我这个当师傅的就忍不住想要帮着徒弟,实现那个几乎不可能的梦想。” 陆洪英也知道,董香香要开八珍斋分店和中式点心茶楼这事,却没想到,她真的心气那么高,真想把这个糕点铺开遍全国。 一时间,陆洪英的心里也翻起了滔天巨浪。 常薇薇跟他好了,却去了国外见大世面,等她见了世面,还会愿意跟他这个出租车司机在一起么? 他现在挣钱是不少,可是也就限制在这里了。 特别是这一两年,陆洪英开车的时候什么人都见过。 因为他外语好,有些外国人就喜欢坐他的车,一来二去,他就见过各种各样的外商。也听那些人谈起过商机。 另一方面,他自己在火车站接人的时候,也总能遇见来往于南北的民营企业家们。 这些经历,慢慢就在陆洪英脑海里生根发芽,隐隐地变成了一个想法。他是不是也应该到处走走看看,寻找一个赚大钱的机会,或者自己也开办一个事业来? 野心就像一颗种子,扎根在陆洪英的心底。每日里风吹日晒,不断生长。 陆洪英是受过大罪的人,自然想着有朝一日,他也能出人头地。狠狠地打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的脸。 只是,现在他开的车是谢三的,只要往单位里交最低档的份子钱,其他赚的钱都是他自己的。 陆洪英这人也不怕受苦,又有那口说外语的好本事,人脉也广。这一月跑下来,多了时候,恨不得能赚一万块钱。 陆洪英现在手里不缺钱,一时间,也舍不得这么赚钱的营生。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没能打定主意,放弃开出租,离开京城,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直到今天,听白师傅说,董香香那么一个年轻的姑娘,两个孩子的母亲都敢这么去想。而且,还开始慢慢着手做了。 陆洪英突然就觉得很惭愧。 香香都能做,他这个一米八的汉子,怎么都应该有当机立断的勇气吧? 就算生意失败了,就算他一无所有,等回过头来,他也还是能继续从头再来吧? 至此,陆洪英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打算等谢三回来,就跟他好好谈谈。 …… 两个爷们各怀心思,却拿起酒盅,碰了又碰。 几杯酒下肚,白师傅也打开了话匣子,对陆洪英说起了,他和冯七年轻时的那些恩怨。 “倘若没有遇见香香和三儿,我可能到现在什么也不是。可能想帮冯七一把,也是有心无力。可是,我现在既然在京城也算站住脚了,没得不拉那掉进沟里的兄弟一把。若是不拉他,我姓白的还算人么?” 白师傅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 陆洪英少不得劝他几句。“您拉他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可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吧。我听师母说,您大晚上的都休息不好,怪不得今天中暑了呢?” 白师傅也知道他说得在理,就点了点头。 “其实,细想起来,我和冯七真跟你和三儿差不多。我年轻时混得可惨了。每每跌进谷底,都是冯七帮衬着我,渡过难关。现在我好了,他却落了难,走了下坡路。唉,我也想好好帮衬他走过难关。 谁成想那老小子爱面子,根本就不稀罕我帮他。就好像他来投奔我,我就会看他笑话似的?他怎么也不想想,我老白是那种人么?” 说到这里,白师傅这里性格刚毅的大厨师,忍不住潸然泪下。 陆洪英连忙劝他道。“白师傅,您也别着急。冯七师傅既然到了京城,您就交给我就完了。我负责把冯七师傅,给您找来。 这些年,我一直满京城地跑,也认识了一些弟兄朋友。前几天,我已经放出话去了,这不是已经有了几个准信了么。我想,再过几天,咱们应该就能找到人了。”白师傅红着眼,看向他,缓缓说道。“我本来也生气,也不想找那老东西了。只是,我心里真怕,倘若我不去找他,别人也不找他,他人就真没了。这人左性得很,心思也重,万一真想不开呢?”说到这里 ,他又落了泪。 陆洪英只得再劝他。“白师傅,这人世间的巧合多着呢。先别说,咱们肯定能找到冯七师傅。找到人之后,你和他打骂两句,说不定,他就又打起精神了呢? 就算一时间咱们没能找到人。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没准冯七师傅另有机缘,又遇见了什么人,说了一席有道理的话,就让他彻底改变想法呢。这也说不定。” 白师傅也觉得陆洪英的话有道理。“但愿如此吧,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白师傅和冯七这段似亲人,又似对手般的情谊。实在让人忍不住感叹。 陆洪英看着眼前的白师傅,又想起了当年的那段往事,就笑着对白师傅说。 “我刚从监狱放出来的那会,生活没有着落,母亲病病歪歪,弟妹也小。我一时想不开,也曾想要寻短。您知道,那时三儿跟我说什么么?” “说了什么?”白师傅又喝了一盅酒,才开口问道。 “三说,你一个一米八的老爷们,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怎的就不能讨碗饭吃了?别人看轻你,找工作到处碰壁,咱们可以自己找个饭碗吃呀。 可若是连你都看轻自己,那你家里的老娘和弟弟妹妹还有什么指望呀?你妈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自暴自弃,丢下他们不管的?生病的母亲你不去照顾,年幼的弟妹你不去抚养,不去教育?那你陆洪英就是个白眼狼,跟废物没有什么两样。就算你死了, 将来到了地下,也没脸见你的父亲,见你陆家祖宗。 您也知道,三儿的嘴有多坏,连我祖宗都给捎上了。那天,他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却也把我骂得清醒了过来。我也重新振作起来,一步一步,就走到了现在。 其实,回头想想,人生短短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现在也到了我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这一次,我不想再靠我那兄弟了。” 陆洪英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坚定,一丝决绝。 白师傅有些似懂非懂,就忍不住叹道:“英子,你这些年也不容易,不过也算否极泰来了。” 陆洪英就笑道:“可不是,万事有兄弟帮衬,好运气自然就来了。您那位兄弟也有您这么想着他,也会走运的。” “但愿如此吧。”白师傅叹道。 爷俩一顿酒喝下来,算是把心事彻底谈开了。 白师傅决定照顾好自己,继续寻找冯七,直到找到他为止。 虽然没有明说出来,陆洪英却已经做了一个事关人生的决定,他打算放开胆子,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这顿酒,他们喝得格外漫长。 到了后来,脑子还是清醒的,人其实却已经半醉了。 这时候,头上就像扣了个玻璃套子。透过玻璃看外面的世界虽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可是动作却变得很迟缓。 也就是这时候,谢三开着车,带着一家老小和那位投缘的老哥就到家了。 白师傅最是喜欢那两个小猴子,一听孙子们回来了,也顾不得这桌酒了。 放下杯,就忙迎到了外面。 这时候,他已经喝多了,整个人走路的时候,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好不容易走到大门,他老婆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老白,你快看这是谁?” 白师傅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只得抬起头眯着眼一看。这一看,他顿时就傻眼了。 这该挨刀的老小子,害他找的腿都快断了的冯七,怎么一弯腰从谢三的车上下来了? 白师傅还以为自己是喝多了,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脸很疼。这才定睛一看,果然冯七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白师傅顿时惊喜交加,再加上酒气上涌,他对着冯七就破口骂道:“好你跟冯七,老子为了找你腿都快断了,你怎么舍得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时候,冯七乍一看见他,显然也受了不少惊吓。 原来,那教了董香香四年,还没把面塑教会的笨蛋师傅,原来竟是这上不得台面的白瘸子? 怪不得董香香做得饼印会那么难看?这白瘸子向来没什么审美,这要是放着这良材美玉的徒弟让他来教,说不定,董香香早就能做出美轮美奂的船点了。 冯七想着,再一听白师傅那话,也就更生气了。于是,他不客气地还口道: “白瘸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我是遇见了投缘的人家,邀请我来家里小住,还要给我介绍工作哩。” 一边说着,冯七的背也直了起来。他可不是来投奔白瘸子的,他已经找到合适的生计了。而且还与白瘸子无关。 正说着,就见小猴哥哥下了车,睁开了欢欢的手冲了过来。 一开始,他上前就要抱住白师傅的大手。只是靠近之后,突然又缩了回去。“白爷爷,身上臭。” 孩子是嫌弃白师傅身上的酒味。 一转头,他又抱住了冯七的手,站在冯七身边,抬头看着白爷爷。 虽然,这也不算什么,可是冯七就觉得小猴哥在给他撑腰呢。那后背也又直了不少。 这时候,白师母也赶过来了,连忙对冯七解释道: “七哥,你千万别生老白的气。上午,他出去找你也没找到,中午实在烦闷,才跟英子喝了一顿酒。这些日子,他可没少为你担心,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冯七听了她的话,心头一软。只是再抬头一看,那白师傅脸都涨红了。骂他老婆道:“要你多嘴,谁找他来着?可没人找冯六指这个笨蛋。他自己不是送上门了。” 听了这话,冯七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一时间,他和白师傅两人,梗着脖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白师傅倒也想待冯七好些,至少安慰他几句。 可是,这时酒劲上来了,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所有的话语都在脑海里化作了一团浆糊。他竟什么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反倒是硬声说道。 “你要能干,就接了那活吧。茶楼和点心铺根本就是两处,咱们俩谁也不相干。犯不着为了赌气,就放弃这份工作。而且,你不是总想跟我在厨房里一较高下?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么?” 白师母听了这样挑衅语,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连忙拍了拍丈夫的手,又开口说道:“上午你还因为找不着七哥,急死急活的,都中暑晕过去了。怎么现在见着人了,却说这种不着四两的话呢?” 冯七听了这话,冷笑一声。“白瘸子,我多时要你找了?看你五大三粗的,实际上内里虚。还说要跟我在厨房里一争高下。不如你先养好身子再说吧?” 他其实也感谢老白在患难之中,还想着他,还一直为了他打算着。 只是两人代表着不同派别,不同家族,都是几代传承的糕点大师,都有着各自的骄傲。 冯七就算再惨,也不能在白瘸子面前低头。 董香香一看,这两位大师傅站在一处,急的面红耳赤,谁也不让着谁。嘴里根本就不饶人。师傅只是不会刻意往冯七的痛处捅而已。 一时间,她还真怕这两人吵起来。冯七师傅再负气离开的。就想着不然还是劝慰他们一番。 她刚要去劝,谢三却拉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就放开了董香香怀里的小猴妹妹。小猴妹妹一下地,也像哥哥那样往前跑去。 就在这时,小猴哥哥不管不顾地拉着冯七的手,要带他回家去。 一开始,冯七也没动,就瞪着眼睛看白师傅。 小猴哥拉了半天,没拽动他。又好奇地看了白师傅两眼。突然说了一句:“爸爸说,关上门,才(再)吵架。” 这时,小猴妹妹也跑过去,用小胖手拉了白师傅。嘴里还软软地说:“爷爷热了,流汗,进屋去。” 两个天真活泼的小宝宝一闹腾,比谁来劝都管用。 两个骄傲的白案大师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错开了目光。白师傅先一步拉着小猴妹妹进去了。白师母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第134章老友聚 到了家之后,谢三就特意为冯七安排住的房间。 冯七一问,这才知道老白跟他们一起住在最里面的院子。冯七不愿意跟老白当邻居,就提出要住在最外面的院子里。 谢三只得提醒他,白师傅白天要带着工人在这院子里做点心。 冯七这人最是讲究规矩,绝对不做那瓜田李下,引人误会的事。于是,只好退了一步,在中间那进院子里,选择了一间房子住下了。 房子,床,家具都是现成的。简单收拾好东西之后,冯七就痛痛快快地住了进来。 当天晚上,谢三又亲自过来,请冯七去后院吃晚饭。 冯七抹不开面子,也就去了。 一整桌晚饭,做得很是丰盛,甚至还有一盘清蒸鱼和一盘白水煮虾。 其实,大家多少有点替冯七师傅接风洗尘的意思。 白师傅睡了一下午,这时候酒劲已经下去了。 他见到冯七,心里自然很高兴,就想像久违的老朋友那样,跟冯七叙叙旧,说几句安慰他的话。 只是冯七却因为中午那事,根本就懒得拿眼看他,也不打招呼。 面对这人的冷脸,一时间白师傅所有的关心都化作了气闷。 冯七不肯理他,他也冷着脸吃饭,就跟没看见对面的冯七似的。 要不是两个小猴宝宝穿插在中间,吃饭都不老实,笑笑闹闹的。这顿饭指不定得吃得多糟心呢。 没办法,谢三和董香香只得两边照应着,再加上白师母从旁劝和。这顿饭总算没有彻底冷场。 后来,白师傅和冯七也在众人的劝说下,干了一杯酒。 这酒盅里内涵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包括了他们早年患难与共的情谊。也涵盖着太多的理解和体谅。 很多无法说出口的心意,却可以通过这样简单的碰杯,仰头,一饮而尽,淋漓尽致地表示出来。 连干三盅酒,白师傅和冯七这对别扭的老朋友,总算相识一笑,倒也化干戈为玉帛了。 …… 当天晚上,冯七躺在陌生的房间里,辗转难眠。 想到早逝的儿子,他仍是忍不住难过。只是又想起白天同儿子的告别,他的眼泪又再次咽了回去。 就这么混混沉沉地睡到了天亮,冯七打定注意,无论如何都要重新振作起来。才不辜负老白这位朋友的期待,和谢家人的信任。 到了第二天早上,冯七吃了早饭,白师傅邀请他到前面院子里试试身手。甚至还故意带着几分挑衅。 “择日不如撞日,老冯,不如今天,咱们俩就小试身手。看看这几年,功夫到底有没有长进。” 冯七自然是一口答下来。甚至连他的那些家伙都带上了,也打算在老白面前,一展身手。 两位白案大师要小试一场,很快就引起了那些学徒和帮工们的注意。 大家都是干这个行当的,自然也想领略一下两位大师傅的白案手艺。 只是,冯七的状态显然不太好。 一进到那厨房里,他脑海里就浮现出,几个月前儿子被送到医院那一幕,耳边也回响着。 “冯师傅,快去看看,你儿子从那破桥上摔下去了。” 他一急,就把手拍在蒸锅上,烫伤了,也无暇处理,只是一个劲地拼命向医院跑去。 …… 冯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走到案板前面,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可他的右手却火辣辣地疼。一开始,他还强忍着,后来就忍不住了。 他的手指开始不断地颤抖,连擀面杖都握不住。到最后,那擀面杖甚至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冯七抬起头,看着周围那一双双诧异的双眼,甚至能听见他们地窃窃私语。 “这还白案大师呢?他怎么这样呀?连擀面杖都拿不住。” 冯七突然就意识到,他的厨师生涯可能真的要完了。 作为白案厨师,他手疼手抖,而且根本就停不下来。 那还怎么当厨师? 冯七捡起擀面杖,垂着头,就走出了那间厨房。 白师傅几步追了出来,拍着他肩膀说道。 “老冯,你别往心里去。先休息一段日子,你这毛病自然也就好了。” 冯七却回头看着他,沉声问道:“老白,你几岁跟你爹学得手艺。” “七岁吧。”白师傅也没深想,就开口道。 冯七一脸沉思地说道:“我也是七岁,第一次跟我爹进厨房。我爹对我说得第一句话就是,白案厨师手得稳。手如果不稳,什么都完了。 可我自从听到我儿子出事时起,我的手就伤了,还一直在抖。我怕被别人看出来,才请的假。 所以,现在老白你也知道了吧。我冯七算是毁了,干不了白案厨师的活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可白师傅却重重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老白,刚到京城的时候,我腿已经完蛋了。走路都不正常。我去一家餐馆,想做个临时工。可是,我东西都被人丢出来。我也被那些人推搡到大街上,摔倒在地上。 我腿疼得爬都爬不起来。他们却说,就你这瘸子也想在我们厨房里讨饭吃?也不看你配么? 后来,我徒弟和谢三带我和我媳妇去看病,吃了好几年的药,我这不是也跟常人一样了么? 过两天,我也带你去找那老中医看病,你这手抖的毛病,肯定也能给你治好了。老冯,你就好好先歇几天吧。” 冯七却摇头苦笑道:“我这是心病,怎么治?一进厨房里,我就想起我儿子出事时候的样子。” 白师傅想要再劝他,然而冯七却转身走了。 …… 从那天开始,冯七也不愿意出现在人前了。 他一个人闷在屋里。饭菜都是白师傅、谢三他们给他送进去。 冯七对所有人都阴沉着脸,有点自暴自弃的样子。唯一的例外就是谢家那对小猴子。 双胞胎总是趁着大人注意不到,偷偷跑去找冯七伯伯玩。 冯七偏偏就对两个猴宝宝放不下,也狠不下心来。他是打心底喜欢着两个孩子。 不然,早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去等死了。 …… 一天下午,小猴哥非得拉着冯七出去玩。 冯七被缠得没办法,只得拉着小猴妹,跟在小猴哥身后。 没想到一到院里,那小猴哥就对他展示了一向独门绝技。蹭蹭几下子,就爬上了院子里那颗歪脖树上。 在想叫他下来,已经来不及了。 冯七急得够呛,就去搬梯子过来,想要上树把那猴崽子给弄下来。 他好不容易拿到墙边的梯子,一转身,就看见了让他心惊肉跳的那一幕。 小猴哥坐在树杈上还不老实,正撺掇他妹也往树上爬呢?小猴妹妹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真的爬了。 冯七也顾不得其他了,扔下了梯子,就往歪脖树那边跑。 那小猴哥还低着头给他妹妹加油呢,顺便做了爬树指导。 “脚踩那个包上,一下就上来了。” …… 与此同时,路过的董香香看见树上的两孩子,也吓得手脚发软。 她也扔下手里的东西,不顾一切地往树这边跑。 只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穿着粉色裙子的小猴妹妹,显然是没有猴哥哥那么灵活。她又是第一次爬树,爬着爬着,一个没踩稳,就向后摔了下来。 董香香被吓得魂都要没了,手脚都动弹不得。 关键时刻,冯七跑过去,一抬手就把那小猴妹给硬摘了下来,抱在怀里。 小猴妹妹惊魂不定地看着他,小脸刷白,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冯七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孩子,拍着她后背,嘴里不断地重复着。 “没事了,孩子,咱们没事了。没摔着,一点都没摔着。” 他一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这几个月来,他心里总是有个结。没事的时候,他就爱钻牛角尖,总是想着,倘若他儿子从桥上摔起来的时候,他这个当爹就站在下面接着他。那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谁成想好几个月的执念,却化作了今天的伸手一接。 冯七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接得这么稳。此刻,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全身的血都好像要沸腾起来。 至少这一次,他保护了孩子。怀里这小姑娘没事,实在太好了。 原本被吓到的小猴妹妹,一看伯伯哭得这么伤心,就忍不住伸出小手,抱住了伯伯的脖子。 嘴里还软软地说:“伯伯不哭,没摔着。” 董香香一看女儿没事,这才稍稍放下点心来。 她又抬头看向坐在树杈下的儿子。 小猴哥亲眼看着猴妹妹摔下去,此时也吓坏了,小脸惨白惨白的。 董香香还没说什么呢,小猴哥先“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妈妈,害怕,下不去了。” 董香香看着蠢儿子那可怜巴巴的小样,一时间,心里的火气也就都下去了。她实在舍不得太过苛责他。 后来,还是谢三这个当爹的,沉着脸,爬上梯子,把那猴崽子给摘了下来。 …… 那天下午,小猴哥哥受到了爸爸的严厉惩罚。 手板被打了三下戒尺,都打肿起来了,还要去跪老祖宗的牌位。 小猴哥嗓子都哭哑了,谢三却始终黑着脸坐在一边,也不理他,也不许家人为他说情。 直到小猴哥自己认识到错误,保证以后再也不带着妹妹爬树了。惩罚才算暂时结束。 冯七都不知道,谢三管教起孩子来,竟是这么严格。 他也想开口劝劝谢三,小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可惜谢家老小,似乎都习惯谢三这么管孩子了。老白两口子都没说什么,冯七也就没好意思说。 那天晚饭,冯七实在不放心小猴哥,也特意出来跟大家一起吃饭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三才抱着小猴哥出来了。 小猴哥眼睛都哭肿了,坐在桌边,却开始忍不住向妈妈撒娇道:“手疼,腿也疼,要妈妈喂。” 董香香心一软,刚要拿起碗喂他。 谢三却沉声喝道:“你自己吃,你都多大了,还要别人喂。” 小猴哥哥一缩脖子,委屈地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看了爸爸好几眼。 谢三却始终黑着脸,完全不为所动。没办法,小猴哥这才用没受伤的右手,拿起自己的小勺,开始慢悠悠地吃饭。 第135章孩子们 谢家的人,包括老白那两口子,都很感谢冯七救了小猴妹妹。 在饭桌上,谢三很正式地给冯七敬了酒,道了谢。 “冯师傅,今天如果不是您接下了小女,那孩子指不定摔成什么样呢?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家这两孩子的恩人了,也是我谢家的大恩人。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谢三说的这番话,就干了杯中的酒。他这道谢也太正式了些。 一时间,冯七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他也先干了手中的那杯酒。这才客客气气地对谢三说道:“谢老弟,我走投无路之际,你诚心邀请我来你家小住。我仗着自己的那点本事,就厚着脸皮跟来了。可事实证明,我现在已经不行了。你们两口子却还愿意收留我。这些日子也对我万般礼遇,你还经常宽 解我。 要说道谢的话,也该是我冯七谢你们。更何况,我只是随手把孩子接下来。真当不得你这样的感激。” 可谢三却对他一摆手,又示意小猴哥到他身边来。 此时,小猴哥正一肚子的委屈,可怜巴巴地用小勺子往嘴里送饭呢。 一见爸爸叫他了,小家伙立马就放下了餐具,跑过去,睁着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爸爸。 谢三拍了拍小猴子的后背,又对冯七说道: “冯师傅,我这两孩子既然都跟您这么投缘,您如果不嫌弃,我想让两个孩子跟你认个干亲。只是,你和白师傅是同一辈分,我思来想去,以后让两个孩子也喊你一声‘爷爷’,你看这样可好?” 谢三说完,就看向冯七。 此时,冯七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他在四十二岁这一年,整个人生都发生了改变。不仅失去了心爱的儿子,丢了工作,生活也变得没有着落。 谁成想,他应好友之约,来京城走了一趟,却凭白得了两个活泼可爱,懂事贴心的小孙子来? 而且,谢三这个大家出身的子弟,为了感激他,居然愿意认他这么个老废物当长辈? 冯七心中顿时又惊又喜,脑中也是万般思绪,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抬眼又向董香香那边看去,那是老白最得意的徒弟。 那姑娘心眼也好,最是善解人意。可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能如此草率地就同意这事么? 董香香见他看过来,眼睛里还带着几分迟疑。干脆就冲着冯七和气地笑笑。 显然她也是很同意这次认亲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冯七师傅救了她女儿。董香香觉得认了亲倒也无所谓。 冯七又向既是朋友,又是宿敌的老白看去。 老白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三儿既然说出这话,就绝不会反悔。你看我做什么?难道你还不愿意同我做亲戚不成?这些年下来,我们早把香香当女儿看的。” 白师傅这么一解释,冯七这才清醒过来,连忙又对谢三说道: “我这人,当不得你们这般厚待。孩子跟我认了亲,恐怕以后倒要拖累你们了。” 谢三却开口道:“冯师傅,您这是哪里的话?如果不是您今天出手相助,我这小闺女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以后? 您就是这两孩子命中注定的贵人。我也不瞒您说,我给这两个也算过命,他俩幼时多难,早年贫贱。您以后若是稍微看护一二,他们两个能平安长大,就很不错了。我们并无他求。” 谢三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冯七也不好再拒绝。 这时,白师傅又在一旁破口骂道。 “好你个冯七,这么多年都痛痛快快的。怎么到了四十多岁,却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你给个痛快话不就完了。” 冯七忍不住瞪他一眼。 只是,被白师傅这么一激,他终于也顺势答应了下来。 …… 六月底,谢三特意挑了个好日子,张罗了一场很正式的认亲。顺便也让董香香和白师母、白师傅正式认了干亲。 这样以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师父师母养老了。 这么多年下来,白师母跟董香香早已情同母女,更是早把两个小猴当成外孙看了。 可认亲当日,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白师傅拉着妻子的手,再三劝解,却仍是止不住妻子的眼泪。 白师母哭着说道:“老白,等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又有女儿了。” 白师傅听了这话,也多了几分伤感。最后,只得先扶妻子下去休息了。 冯七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着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老白夫妇当年也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而且,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两口子再也没有过其他的孩子了,只是一直相依为伴。 这几个月里,冯七总是感叹自己命苦,是这世上最惨、最可怜之人。 到现在,一细想,老白两口子其实早年间的机遇,比他还要糟糕百倍。 再看看这谢家,偌大的庭院,里外共三进,也曾子孙满堂,住着一大家子人。 到现在,却人口凋零,只剩下谢三带着老婆和两个孩子住在这里。 其实,每个人都是各有各的苦。 只是谢家人也好,白家两夫妻也好,并没有沉湎于过去的不幸中,不可自拔。反而打起精神来,好好生活,真诚待人。 所以,他们的生活中也是处处欢声笑语,根本就看不见悲伤。 至此,冯七突然就顿悟了。他决定也要放过自己,重新敞开心扉,好好生活。 刚好,这时,小猴哥哥穿着一身新衣,向着冯七小跑过来。 冯七怕那孩子不小心摔倒,就蹲下身子,张开手臂。 小猴哥果然蹦跳着,飞入了他的怀抱里。 由于小猴哥跑得太猛了,一下就撞在了冯七的脸上。 冯七把他抱起来,揉了揉孩子的额头。又问道:“撞疼了吧?” 小猴却脆生生地说了一句:“猴哥不疼,爷爷疼么?” 那声“爷爷”的称呼,使得冯七心里那朵花终于再次绽开。 这时,小猴妹妹也跑过来,拉着冯七的裤子,软软地喊着“爷爷”。 一时间,冯七都不知道该抱那个猴宝宝好了。只得又把小猴哥哥也放在地上,一手牵一个,带着孩子们入席去了。 那天,谢三把所有朋友都叫来了,董香香也请了八珍斋的员工。 在最外面的院子里,他们摆了几桌子的酒菜。 席间,所有人推杯换盏,也算宾主尽欢。 这一次,马姐还特意带着她儿子来赴宴了。 马姐的儿子今年刚好13岁,等到过了暑假,九月份就要升上中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年丧父的缘故,那孩子腼腆而又敏感。老老实实地坐在母亲旁边,并不太开口说话。 马姐在外面一向很强势,工作上也很有能力,挣钱也不少。颇有一种女强人的架势。 可到了家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跟孩子交流。 对于儿子这样的个性,她实在很苦恼。 就借着这机会,也带孩子过来见见世面。 …… 冯七坐下之后,下意识地透过人群,看了那缩头缩脑的小男孩几眼。他心里觉得这孩子实在养得不太好,怎么跟小耗子似的。在人前连腰都直不起来。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他有些不悦地看了马姐几眼。 与其把孩子养成这样懦弱害羞,到不如像他们家小猴子这样呢,活泼,外向,跟任何人都能清清楚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冯七的眼神里就带出了点情绪出来。 马姐被这位长得特别精神,有点像黑皮唐国强的大哥连盯了好几眼。顿时就是一缩脖子,脸皮都红了起来。 她心里还琢磨呢,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呀?怎么无缘无故就被瞪了? 冯七却早已收回了视线,又专心带两个猴宝宝了。 …… 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认亲饭。冯七就算是正式跟谢家结亲了,自此也算谢家的人了。 他心里盘算着,总不能真像个老废物一样,靠谢家供养他。那还不如饿死他算了。 刚好,这时,他心里也算想开了,就想着怎么都得把自己的那手绝技再重新捡回来。 只是,他并不愿意在当着外人的面,去厨房里尝试练习。 所以,就在晚上,或者别人没起来的时候,偷偷跑去厨房尝试一二。 可这事进行得并不太顺利。 就算他已经不去想儿子去世时的情景了。一碰到面团,他的手指头仍是会不由自主的疼,也仍是会颤抖起来。 当初留下的烫伤,就像烫进了他的肌肉里。 那时,他一心为儿子奔波,根本就没顾忌自己的伤势。后来,那伤表面上倒是自愈了。只是皮肉好了,里面却生了暗伤。这又该如何去治? 对此,冯七感到有些无奈。他却并没有因此就垂头丧气。 谢家人都知道他背后的那些动作。白师傅也少不得又宽慰他。 “这哪儿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还是我带你去老中医那里看看吧。那位大夫人很好,医术也高明,说不定帮你想出什么办法来呢?”冯七也没其他办法,只得点头答应了。 第136章一起玩 到了就趁日,白师傅和冯七两人谁也没知会,就单独去了趟中医院,看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 之前,白师傅陪师母看病的时候,也曾跟老大夫详细说过冯七的病症。 等到冯七坐到老大夫面前,见这人眉毛胡子是花白的,大概得有六七十岁了,声音却仍是很洪亮,精神状态也好。为人看上去很慈和,很有一种长者风范。同时也让病人感到很安心。 冯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夫,在老大夫的温声询问下,很自然就把自己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都说了。 说到激动的地方,他仍是眼圈发红,几欲落泪。 老大夫坐在对面,温声劝慰,也不打断他。 反倒是冯七说完之后,心里舒畅了很多。 老大夫这才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冯七的右手手掌,又给他两手分别号了脉,翻看了他的眼睑和舌苔。 这过程又问了几个吃睡方面问题,也说了自己的推测。 冯七只觉得这老大夫说得很准。 全都检查了一遍,老大夫才抬眼对冯七说道:“你身体的确出了不少问题,不单单只是手,你前些日子酗酒过量,肝也不太好。不如,我先给你开些温补的药,先调理一下身体,顺便活血逐瘀,治治你的暗疾。你回去之后,先喝半个月。药喝完了,你 再过来。” 老大夫说完,就写下药方,交给了冯七。 冯七心里还有些疑惑。等到他想继续细问自己的病情时,大夫却让他先出去等着,他要给白师傅检查腿。 没办法,冯七只得拿着药方先出去了。 很快,诊室里只剩下两人,老大夫才对白师傅说道:“老白,你这朋友手根本就没事,几个月前的烫伤,早就好了。只是因为他儿子过世,心里留下阴影,他才觉得自己手上有暗疾。我要是直接对他说,他根本就没事,他肯定不会相信。反而觉得我看不好他 。 我看他身体实在有些虚,又伤了肝,就给他开了些滋补药先调理着身体。他若是肯相信我这药有用,手的症状自然会减轻。” 白师傅也知道老大夫是出于一番医者苦心,才这么给冯七治病的,并不是有意欺骗。就忙跟老大夫道了谢。 “冯大夫,您医德高尚,不仅救了我和我妻子,这又肯帮我这兄弟诊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 老大夫却连忙拉住他,开口说道:“老白,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也是歪招,还不知道行不行呢?你回家之后,再想想其他办法才是。” 白师傅点头答应了。 …… 等到回家的路上,白师傅又在冯七面前,把这老大夫的医术狠狠吹嘘了一番。 冯七不知道内情,自然也就相信了。 到家后,他就开始按时喝那黑漆漆的中药。 前些日子里,冯七白天里吃不好饭,晚上失眠多梦,再加上酗酒,身子早就虚了。 老大夫本来就是按照这些毛病给他开的药。 冯七自从喝药之后,很明显地就感觉出,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 晚上也能睡着了,白天食欲也好了,另外肠胃也很通畅,少了不少难言的困扰。 冯七也就更加信服那老大夫的医术了。而且,这药似乎真的有治疗暗疮的疗效。 几天后,冯七再进厨房尝试,就发现他的手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只是仍是会微微颤抖。 就这样,冯七又开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 与此同时,白师傅知道董香香心细,一回家就把老大夫说得那些话都跟董香香说了。 董香香突然就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她连忙对师傅说:“师傅,当日里,我亲眼看见冯叔一抬手,就把小猴妹妹接住了。他当时反应很快,手也很稳,根本就没有颤抖。” 白师傅想了想,也开口说道。“老冯平时好像是没什么事,只是到了厨房里,却连一根擀面杖都拿不住。他那手抖得,别说接住小猴妹妹了,什么也接不住。” 董香香干脆就提了个建议。“师傅,不然咱们别在厨房里,换个地方让冯叔做糕点试试?看他的手还会不会抖了?” 白师傅点头道:“那行,等明天,我想办法帮他安排一下?” 董香香却又拦住他,说道。“师傅,这事咱们先不能急。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冯叔能彻底放松下来才是。不然,第一次尝试如果失败了,以后咱们在想用这个办法,就未必有用了。” “那依你看,咱们该怎么办呢?”白师傅又问。 董香香想了想,才开口道:“这还得两个孩子帮忙。师傅,不然,这事您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白师傅本来就很看重董香香,自然也就点头同意了。 “行,香香,这件事你看着来吧。” …… 就在冯七觉得那药有用,自己的手越来越好的时候。 一天下午,他刚睡醒午觉,就发现两个小猴正站在树下,围着一张小方桌玩呢。时不时,还穿来一阵笑声。 冯七忍不住走过去一看,就见小猴哥正用红色的面揉细长条。他面前还摆着一小坨淡黄色,一小坨浅绿色的东西。 小猴哥也算是好办事了,作出这种东西还真是挺像实物的。 冯七随口问道:“小猴哥,你这做得都是什么呀?” 小猴哥头也不抬地说道:“是蛇,黄色的蛇,绿色的蛇,还有红色的蛇。” 冯七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又开口问道:“这蛇是谁教你做得?你妈教得么?” 小猴哥却一脸骄傲地说:“我自己学会的,我妈都不会做这蛇。” 冯七有点哭笑不得。“这玩意你妈是不会做。” 他也舍不得说这小猴哥什么,看着这团团的“蛇”,心里又格外别扭。干脆就向着另一边看过去。只见小猴妹妹正拿着一个胖熊的饼印玩呢。 她旁边的箱子里,摆着各种饼印。 看得出来,那些饼印都做得挺用心,各个都是精雕细琢过的。只是那些饼印的造型,实在太招人嫌弃了。 胖乎乎的猴,肥嘟嘟的鸭子,圆墩墩的小鸡,看上去很像平鱼的小鲤鱼,甚至比两个小猴加起来还要胖的娃娃…… 反正每个饼印都不像样。很不符合冯七这位传统糕点大师的审美观。 只是,他看不上眼的饼印,拿来给小朋友当玩具,却是刚刚好。 起码,小猴妹妹抓着胖熊就舍不得放手了。 小姑娘特别认真地往里面填满了黄色的面。 还用小胖手拍平了,才小心翼翼地把饼印倒扣在案板上。然后,磕了半天,又用力地扣了几下,可那块儿胖熊饼却死活扣不出来。 小姑娘看着旁边,妈妈做得那个淡绿色的小熊饼,急得都快哭了。 冯七赶紧走过去,抓住小孙女的小胖手,开口劝道:“不是这么硬来的。你硬扣它,它就不愿意听你话了。你得用巧劲,想办法。” 小猴妹妹睁着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眼泪汪汪瞅着他,嘴里软软地说道。“爷爷,能帮小熊出来么?” “这……你妈去哪儿了?她怎么没过来陪你们玩呀?”冯七岔开话题问道。 小猴妹妹就说:“马姨来找妈妈,有事情要谈。妈妈说,要我跟哥哥先玩着。可是,很久都没过来了。爷爷,你教我把小熊弄出来吧,跟妈妈那个作伴。” 小猴妹妹说着,就指了指董香香刚刚做出的那个绿色的胖熊饼。 冯七本来还有些忌讳,不愿意在人前做糕点。只是被小姑娘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多少又有些心软。 转念一想,他这病已经好了大半。就算手抖,也能帮猴妹弄出几个小动物来。 于是,冯七就拉开小板凳,在小猴妹妹身边坐了下来。 他拿起那个胖熊饼印,先把里面的面团都抠出来。 这时候,小猴哥也忍不住跑过来看。两个孩子就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爷爷怎么做饼。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冯七的手非常稳,竟然都没有抖。 他把饼印里面的面团,全部取出来之后,冯七就开口对两个孩子说道:“想要把胖熊扣出来,咱们得先往壳子里刷点油才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小刷子,在模具里面涂了一层油。涂完油之后,他随便抓了一块儿面,揉了揉,几下就塞进了模具里了。 他塞面的时候很有技巧,还留了个坑。又开口对孩子说:“这小熊肚子饿了,咱们给它吃点红豆馅吧。” 说着,就盛了一勺子红豆沙放进饼印里,又填上了一层面进去。都填满了,还抓起小猴妹妹的胖手,把面拍平。 这才把胖熊饼印放在案板上,然后轻轻一扣,那个饼印很自然地脱下来,还留下了一块完整的胖熊饼。 小猴妹妹看着这只小黄熊都惊呆了。她张大嘴说道:“有眼睛的?” 小猴哥哥也兴奋地拍起手来。“这个小熊好。” 冯七笑着看着两孩子,开口问道:“你们要不要跟爷爷一起做饼?小熊,小鸡什么都可以。”“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第137章做点心 很快,冯七就带着小孩们玩起了饼印。 小猴哥哥特意拿了一只小鸭子,小猴妹妹仍是固执地拿着那只胖熊的饼印。 两个孩子在冯七爷爷的指导下,开始一步一步地刷油、填面、放馅料、封底。 等到他们亲手把饼印扣在案板上,小心翼翼地拿起饼印,成功脱模出两个动物形状的糕饼时,两个孩子激动地拍着手,又笑又叫的。 “我的小熊出来了。” “我的小鸭子真好。” 冯七突然就忘记了,他平时做糕点时是多么的严苛和挑剔。 此刻,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冯七似乎再次触碰到了那种最初也是最纯粹的,来自于糕点的快乐。 他年少时,也曾经像这样站在灶台前,因为一团面,一个简单的饼,发自内心地笑过叫过。 在后来漫长的学习中,他的手艺不断精进。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把案板前的那种简单的乐趣,全都丢光了。 曾经,他以为这是一种成长的必然。 直到这一刻,看着孩子们的笑脸,他才明白过来,成长和快乐不是矛盾的。从事白案厨师工作,也不单单是为了户口,它还能让他满心欢喜。 这个夏日的午后,他也跟孩子们一起笑着玩着。用曾经很嫌弃的饼印,制作出了一块块并不怎么美观,却充满童趣的糕饼来。 玩着玩着,小猴哥哥突然转过身,用小胖手抓住了冯七的衬衫衣角,恳求地问道:“爷爷,能教我做蛇么?画书里那样的?” 冯七听了小孙子的话,心中不免一惊。霎那间,他就想到了自己那难以言齿的秘密——他的手会抖。只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小猴哥哥的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太多的渴望和期待。 冯七实在不忍心让这孩子伤心失望,于是一咬牙,就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好吧,不过,爷爷只做一次。你可要小心看着,如果学不会,我也不再做了。” “嗯,爷爷就只做一次。”小猴哥哥用力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冯七只得安慰自己,刚才捏面团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很稳,并没有颤抖过。那么,现在,应该也不要紧吧? 更何况老中医给药真的很管用。他一定可以做出来。 冯七深深地吸了口气,就捏起了一小团绿色的面,又捏了一团黄色的面,把两团面放在手心里,反复捻揉着。 这些面本来就是董香香给孩子们捏着玩的,都是特意调配出来的糯米面粉。 所以,粘度刚刚好,面的弹性也足够。而且,还特意用天然的果蔬汁,调出了好几种颜色。 冯七此时也顾不得挑剔其他了,他一心都在自己的右手上。甚至在揉面的时候,有些心跳过速。 就跟奇迹似的,在两个孩子的注视下,他的手既没有疼,也没有抖。这一刻,他终于又可以自在地制作面点了。 与此同时,冯七加快了手速。他的五指灵活,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只盘蛇就在冯七手里成型了。 只见这蛇黄面肚皮,绿面脊背,蛇尖头,扁脑袋,嘴里还吐着一条红色的蛇信子。 如果不是颜色有些太鲜艳了。远远一看,这就跟真蛇没什么两样。 小猴哥哥一看见冯爷爷做得蛇,就变得很激动。 明明都是同样的姿势,冯七做得就是蛇,小猴哥哥做得就是一坨粑粑。 眼巴巴地看了那蛇好一会儿,小猴哥哥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大叫一声: “爷爷骗人的,你变魔法,让人怎么学?” 此时,冯七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成功了,只要继续吃药调理,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听见小孙子的话,冯七才一脸笑意地说道。 “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学得会。像你妈学了三年,还是做不出这个蛇来。所以,小猴哥要想做这蛇,以后也要多用功。” 小猴哥一听,妈妈那么厉害,都不会做这个蛇,也就歇了那份心思。他又拉着冯七的袖子,撒娇道。 “爷爷再做一条龙吧。” 冯七心里疼两个孩子,自然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只是龙跟蛇到底不太一样,龙鳞龙角都是需要精雕细琢的。 刚好,冯七随身就带着一套专门用来做面塑的小工具。 他跟两个孩子交代了一句,就起身回屋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拿来了一个古香古色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装着大小不一的刀子,拨子,剪子,梳子,镊子五子工具,总共有十五六件。 即便有了这些工具在手,要做一条龙也是比较费时间的。 冯七干脆就坐了下来,小猴哥和小猴妹也围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 在孩子们的注视下,冯七几下子就作出一个白腹、黄背、红鳞的龙型出来。 紧接着,冯七就开始运用各种小工具,修龙角,削龙爪、刻龙尾、雕龙鳞。 每个步奏都很复杂,需要极其细致。 只是这对于冯七来说,却是十年如一日的基本功。他的那双大手,虽然多了一根手指,却非常地稳。下刀的动作和力度,也都非常准确。 这条龙在他手里,飞快地成型。 只见龙挺身,呈坐姿,两只爪子里还紧紧地抓着一颗夜明珠。龙的脚下踩着白色的祥云。那祥云甚至飘在了龙身之上。 这龙却张开大嘴,仰天长啸,面露狰狞。 两个孩子眼见着,冯爷爷做出这么一条威武的龙出来,惊得嘴都合不上。 等到冯七修完了龙嘴里的白牙,小猴哥哥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爷爷,这龙什么时候能吃呀?” 听了他这话,冯七忍不住“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小猴哥虽然不知道爷爷为什么在笑,只是看着爷爷笑了,他也跟着爷爷,一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小猴妹妹,看着他们都笑了,也秀秀气气地笑了起来。 很快,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爽朗的笑声。 冯七把两个孩子拢在身边,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 也多亏了这两个猴宝宝,不然,他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鼓起勇气站在案板前面,做糕点呢。 小猴哥哥一下就趴在了冯七的腿上,又开口道:“妈妈说,今天做得点心,晚上就能吃。爷爷,这龙能吃么?” 他是惦记上这条龙了。 冯七看着他,就说道:“吃倒是能吃。只是这都是生面并不好吃。这龙又不能烤,烤了就不要看了。你要是想吃点心,我们去烤那些饼吧?” 他说着就带着两个孩子,去前院找白师傅拿装饼的器具去了,顺便等他安排好烤饼的时间。 两个孩子一直围在冯七身边,很兴奋地叫着要烤饼。 一时间,冯七整个人也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快活。 …… 刚好这时,董香香跟马姐谈完了事情。 这段时间里,董香香招到了好几个茶楼服务员,暂时先放在马姐的店铺里,接受中式糕点的培训。 只是,茶楼服务员肯定跟糕点铺店员不太一样。 马姐这次过来,就是特意跟董香香商量这事的。顺便给她推荐了一位很熟悉品茶的人。 两人说好了面试的时间,董香香就把马姐送到了门外。 马姐正说着,“我自己出去就完了。香香你去忙你的吧。” 转身一看,就见那黑皮唐国强带着两个小猴,走进了前院。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关系。马姐被那男人的笑脸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也能跟个小孩似的,笑得这般无忧无虑。 没来由的,马姐的心跳突然有些加速。 站在她身边的董香香,自然也看见了冯叔和两个孩子。她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今天的计划很可能已经成功了。 想到这里,董香香也顾不得其他了,快步向着里面的院子里走去。 到了案板前一看,一边摆着用她的饼印,制作而成的肥胖版的小动物糕饼。 另一边是飞龙在天,青蛇狂舞。 两厢一对比,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冲击。 董香香一细看那龙身上,精雕细琢的花纹以及祥云,不禁目瞪口呆。 至此,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冯叔总是看不上她的雕工。 原来这人是真正的面塑大师。 白师傅教了董香香许多年,一向重口感和味道远甚于造型。只要饼做得好吃,造型像那么回事,也就完了。白师傅并不会太挑剔。而冯叔倒好,不止重口味和口感,他在糕点造型方面也是精益求精。 第138章茶楼 冯七的右手就这样,被两个小猴宝宝给治好了。 从那天开始,两个孩子迷上了冯七的面塑功夫。 一有空,他们就找冯七帮他们做面人玩。 后来,冯七干脆就花心思,把生肖面塑穿在筷子上,给两个小孙子拿去玩。 冯七亲手调制的东西,不止外形美观,吃起来味道也好。 两个小猴玩着玩着,倘若忍不住咬上一口,也是很好下肚的。 所以,经常是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一高兴就把面人给吃了。 其他人看见两个小猴吃面人,心里都觉得很可惜。 可冯七就愿意宠着两孩子。 他们一要面人玩,冯七二话不说,就准备东西,换着花样给孩子们做。 冯七做得面人,不止样式多,而且各个精致。 那些曾经在暗中,嘲笑过他不能进厨房,在谢家吃白饭的人,也就纷纷闭上了嘴。 能轻轻松松把一团面,玩出这么多个花样,傻子都知道冯七是当之无愧的白案大师。 半个月后,冯七再去找老中医看病,才知道是老白联合了老大夫骗了他。 他的手根本就没问题,也不需要吃排毒逐瘀的中药。只是他的身体前段时间毁损的厉害,还需要继续调理。 知道了真相,冯七并没有生气。反而打心里感激老白和这位老大夫的帮助。 不管是他手上的伤,还是心里的伤,在家人的帮助下,都渐渐地好了起来。 …… 冯七既然能进厨房,茶楼的大师傅自然也就有了。再加上,马姐介绍的那位曲大姐,以及在八珍斋培训的服务员们。 八珍玉食府的人员配置,也就基本上都到位了。 与此同时,谢三也把营业执照办下来了。 茶楼早已装修完了,谢三本打算放一些古董字画在里面,顺便提高一下茶楼的品味。 可董香香知道后,却死活不愿意。她根本就不稀罕那些古人画作,却百般讨好,千般恳求,要向谢三求几副墨宝挂进去。 难得老婆又是撒娇,又是讨好的,只为了在茶楼里挂几张他的作品。 谢三被自家小媳妇哄得心情舒畅,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两口子又有幸红袖添香,在书房里闹了一回。 事后,谢三还一脸沉重地说道:“倘若当初,你要是踏实下心来,学习写字。现在也可以跟我一起写字,挂在茶楼之上了。唉,可惜,你就是没这个耐性。再过几年,真的要被儿子和女儿超过了。” 董香香一想,这话倒也有道理。 自此,只要抽得出功夫,她就会跟谢三哥一起在书房写字。于是,在生活中,又多了几分生活情趣。 …… 整个七八月里,冯七带着一些点心师傅,进行了最后的培训。 他的性格跟白师傅不太一样。 原本在厨房里,冯七是极会挑剔的,他要求学徒和手下的面点师精益求精。 很多白师傅会给通过的点心,在冯七师傅这边,却未必过得去。 只是这些日子,两个小孙子一直陪在他身边。冯七的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了。 又因为之前经历了人生的低谷,他在为人处世方面,也不在那么尖刻较真了。同时,也学会了体谅别人,关心别人。 所以,跟着冯七的面点师们,虽然觉得他严厉了些。却也没到怕他的地步上。 他们只觉得,这冯师傅人还真好。他是真有本事,也是真的愿意指点他们一二。 凡是跟着冯七干活的人,短期内就发现自己的白案功夫,或多或少都有了长进。 就这样,甚至留在八珍斋干活的人,也都愿意跟着冯七师傅,一起去茶楼学习。 白师傅知道这事,还跑去找冯七骂了一顿。“好你个冯七,故意挖我墙角是吧?” 冯七自然是反唇相讥。“谁叫你这位大师傅面皮薄,不好意思骂他们。弄得这些人很多该干的事都不会干。你给他们留面子,又有什么用?他们只是你的学徒和帮工。” 白师傅顿时无语,后来倒也开始主动教导手下的面点师了。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董香香心里很满意。 …… 到了8月下旬,他们的八珍玉食府就正式开业了。 由于这几个月,八珍斋一直在打广告,甚至把八珍玉食府的开业时间和地点,都印在了点心的包装纸上。还可以凭借这包装纸,享受九折优惠。 所以,开业当天,很多八珍斋的老顾客都慕名而来。 客人只要点好餐之后,很快,就有训练有素的服务员,推着小车,把餐点送到客人的面前。 这里的点心跟八珍斋完全不一样,都是一小笼一小笼的,热腾腾的传统中式小点。 主要以蒸为主,有甜口,也有咸口,有小面,也有简单的肉、菜。 而八珍斋的那种美味却被保留了下来。 在这里,即使是看似简单的小笼包,也是精心调制出来的美味。 轻轻地咬一口,顿时就能品尝到一大口鲜美至及的汤汁。等到汤汁吸允进肚中,再吃那细腻软糯的馅料,又是另一种美味。 有的客人吃了小笼包,就忍不住问服务员。“这也是小笼包么?怎么里面还有汤汁呢?” 服务员就客客气气地对他们解释道。“这是咱们大师傅的拿手招牌菜之一,冯氏汤包,这包子的精华全都在汤汁里。你千万不要把它浪费掉。” 客人听了这话,这才小心翼翼夹起汤包继续品尝。越吃就越觉得美味。 有的客人临走的时候,还觉得不过瘾。也可以在前台买到八珍斋的点心。那又是另一种风格的美味。 只要走进这八珍玉食府,就如同走进了一个充满新奇,又美轮美奂的传统中式面食世界里。 总有一款精致的美味,让顾客们留恋不舍。 …… 董香香站在厨房门口,小心张望着。 餐厅里,一切都井然有序,来得客人虽然多,却并不没有出现什么纰漏。 她这才悄悄放下心来。 刚好这时,冯七看见她了,就冲她喊了一声。 “香香,快过来帮忙。紫薯包,南瓜馒头都不够了。你赶紧赶紧一些出来。” “啊?唉。”董香香稍微愣了一下神,就很快答应了下来。 白案厨师一般很忌讳,跟别的派别的厨师一起工作。 所以,董香香虽然进了厨房,却不敢插手冯叔的事。 厨房里所有的事,不论大小,一律由冯叔做主。 直到冯叔喊她,董香香才知道,冯叔是完全没把她当外人看。 既然冯叔都不计较,她也没必要继续墨守陈规了。 董香香一撩袖子,也进了厨房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就准备大干一场。 这些厨房里的帮工,多少都知道董香香厨艺很好。只是有的人是新来的,并不知道董香香的厨艺到底怎么样?只是,都觉得她实在太年轻了些,不足以胜任总经理这个职务。 直到董香香开始做紫薯包,才让那些嫌她年轻的糕点师傅吓了一跳。 董香香眉毛都不带抬的,五指翻飞,瞬间就把那圆溜溜的紫薯包,一个一个做了出来。 她的手实在太快了,也太巧了,新来的面点师看得目瞪口呆。 更让人诧异的是,她做的紫薯包个头大小都是一样的。 冯师傅一看所有人都只顾着看董香香干活,忘了自己的工作。很生气地喊了一声。“都赶紧干自己那一摊子活,别看别人呀?有什么事情,等客人都走了,你们再来说。” 冯师傅一发脾气,其他人自然就老实了下来。 他们又开始低着头工作。只是这做包子的速度,比起董香香实在差太多了。 至此,那些觉得董香香年轻,成不了大事的人,也彻底歇了那些花花心思。 …… 倒是冯七,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看着董香香做得紫薯包悄悄地点了点头。 这丫头白案功底实在是好,如果不让她做具体造型的话,她的手也是足够稳,心也足够细。只是一做具体造型的东西,到了她手里,马上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这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莫非是因为老白教得不好? 冯七看在自己那两小孙子的份上,也就不跟这没什么审美的孩子妈计较了。 虽然也知道董香香在造型方面比较愚钝,冯七还是打定注意要给她板一板。 这事白师傅也知道了,却并不反对,他甚至还提醒董香香。 “香香,冯七虽然脾气不好,又喜欢挑刺。可他那是家传了几代的真本事。你若是跟他学到一二,对你在白案厨师的修习进境都会有所进展。”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没有别的事情,董香香就一直在茶楼后厨里帮忙。 一开始,冯七还算能容忍她。但是,很快就开始变得苛刻而已挑剔。 冯七看着董香香做得桃馒头,不留情面地骂道: “你这是蟠桃馒头吧?比普通的寿桃馒头胖了一整圈。这怎么端出去给客人吃呀?” 董香香一头冷汗,连忙说道:“这馒头跟您的馒头分量是一样的。” 冯七师傅却扬眉说道:“我说你浪费食材了么?关键是你这桃做得不够美观,不够漂亮,会让挑剔的食客很嫌弃。就算你造型再怎么差,这种最基础的你也得给我过了关。做不到,你就给我继续练。” “……”于是,董香香被罚做了一天的桃馒头。 以往,白师傅对她总是心软,这种事是绝对做不出来。 到了冯七这边倒好,一进厨房里,就六亲不认。对董香香更是格外的心黑手狠。 董香香动作又快,一天下来,就做了几百个桃馒头。 到最后,她两眼里就只能看见桃子了。回家之后,看着两孩子的脸都变成了桃型。 这还不算完,冯师傅特意买了水蜜桃回家,洗了后,给两小孙子一人拿了一个大桃。 还不忘跟两孩子说呢。“你妈今天做得那些桃子,就没有一个能像这样的。爷爷也没办法,特意买了桃回来,给她好好观摩观摩吧。知道你俩喜欢桃子,可千万别都给吃光了。” 两个孩子懂事的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理解。 董香香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冯七师傅教徒弟,实在让人忍不住想逃跑。这简直太恐怖了。 董香香也被吓到了,第二天,随便找了借口,就没去茶楼。而是,出去办了一些杂事。 结果,当天晚上,就听冯七跟两个孩子告状。“你们妈妈一点耐性都没有。这才做了几百个就不耐烦了。再做下去,都能摸到窍门了。唉,可惜了。” 小猴哥哥就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妈妈,妈妈,逃学是不对的。”这句话还是他听欢欢哥哥说的。 小猴妹妹也嘟囔着嘴说道:“妈妈都不爱学习。” 一时间,董香香的脸都丢光了。 没办法,为了挽回在孩子面前的形象,董香香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在茶楼跟着冯七师傅学习了。 经过这种地狱式的练习,至少董香香在做果子和小动物方面,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而且,通过这些基本的练习,董香香也加深了对中式糕点的理解。 传统中式糕点,可以给人们带来味觉上的享受。然而,视觉上的享受也是必不可少的。 做出既美观又美味的糕点,才是传统中式点心的精髓。 冯七甚至会告诉董香香一些古代吉祥纹的特殊含义。他也会把祖上传下来的饼印,借给董香香观摩使用。 对于冯七师傅的倾囊而受,董香香自然是心怀感激。只是这辈子,她已经决定只认一个师傅。 对此,冯七倒不太介意。 “那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有了徒弟的人选。我打算从小就开始培养这两个小孙子的审美观。总不能让他们将来也像你们一样胡来吧?” “……”董香香听了这话,半响无语。 倒是白师傅忍不住笑骂道:“好你个冯七,一下抢我两个徒孙,你挑一个就完了呗?倒是给我留一个呀。” 冯七却说:“我们哪里知道,两孩子将来会做什么?倘若他们都没有继承咱们衣钵的打算。那也就算了。你这白瘸子,到时候,可千万别阻碍了孩子的前程。” 白师傅听见冯七又骂他,一时间也恼了,就还口道:“你又说我瘸,可你又算什么呢?冯抖手?” 两个已经步入中年的爷爷辈,就这么在一处斗嘴。 他们极尽嘲笑之能,狠狠地嘲讽了对方一通。很快就高傲地转过身,各自离开,生闷气去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早,他们还是会坐在一处,继续就各种问题,发表出不同的看法来。 这两人经常争论,经常跟小猴崽子们的争宠。 谢家大宅里也变得热闹了很多。 …… 茶楼的生意和糕点铺的生意都很好,董香香就打算继续开八珍斋的分店。 这分店也不讲究必须在大街上,牌楼里。在人流量比较好,视野比较开阔的居民区里,找个不大的店面房就行。 为此董香香一口气又挑了四个铺面,都买了下来。准备今、明年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 与此同时,狗尾巴胡同里也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陆洪英已经跟谢三说了打算自己创业的事。 谢三看改革开放的形势不错,也就点头同意了。他还答应帮陆洪英出一些启动资金。 陆洪英却拒绝了他。“三儿,我现在手头上也攒了有小十万块钱。我觉得这些已经足够了。倘若将来我做生意失败了,你再扶我一把就是了,现在就不用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陆洪英一边开出租继续赚钱,希望给母亲和弟弟妹妹多留下一些生活费。 另一方面,他也开始频繁地去和一些朋友见面吃饭。 陆洪英最后还是决定,和一位姓杨的朋友一起去南方沿海的五羊城,寻找商机。 就在陆洪英准备出发的时候,二丢子却一脸沉重地敲响了陆洪英家的大门。 陆洪英把他迎进屋里说话,二丢子刚一坐下,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陆洪英从没见二丢子这么哭过。就连忙开口劝他。 “到底怎么了?你小子也是一米八的汉子,你有话说话,又哭个什么劲?”二丢子只得抹去眼泪说道:“英哥,我妈住院了,医生说她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我在酱油厂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转成正式工。我为人又散漫,手头上根本就没攒下几个钱。英哥,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二丢子 这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陆洪英听了这话,就把眉头一皱。“你这说得是什么混话,兄弟一场,我如果不帮你,我还是个人么?这个什么桥手术要多少钱?我来给你先想想办法。” 二丢子听了他这话,更是忍不住大声哭出来。“医生说少则八万,多了要十万。英哥,我一个月工资才60多块。我想先托你,把我们家的房子兑出去在说。” 陆洪英一听十万,当场就是一惊。再一听,二丢子说要卖房子,他连忙打断他。“这……你那房子怎么能卖呢?你把房子卖了,将来你妈住哪呀?” 说到这里,陆洪英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这十万块钱,我帮你想办法吧!你跟我走着,咱们先去谢三那里想想办法。” “这……三哥家刚开了两个铺子,装修就花了一大笔,本钱一时半会又回不来。他还能有钱么?”二丢子忍不住问。 陆洪英却随口打断了他。“这就不要你管了,你跟我走就是了。” 陆洪英是打定注意了,找谢三凑一下,谢三这人重情义,兄弟这边家里出了事,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倘若,谢三能先拿出个三五万应急,陆洪英就把剩下的钱都给填补上。在带着三五万块钱,去跟那朋友去五羊城做买卖了。 实在不行,这十万块钱他就全都出了。大不了,这次五羊城他就不去了。 在干一年出租,多攒下些本钱,等到明年再去做买卖。 陆洪英把事情都想通透了。到了谢家,谢三正坐在书房里,教导两个小猴子念书呢。 一见两个兄弟来了,干脆就先打发两个孩子自己看小人书,然后,又把陆洪英和二丢子让到客房来。 谢三沏了茶,董香香端上了一盘点心招待他们。 都摆好了,董香香就打算出去了。 谁知,陆洪英突然就拦住了她,嘴里说道:“小董,你也先别走。我这里有件事,打算跟你们两口子好好商量一下。” 没办法,董香香只得留了下来。 四人坐在桌前,陆洪英喝了一杯茶,才对他们说道:“是这样的,二丢子的老娘病了,现在就住在医院里,马上就要做心脏搭桥的手术。需要十万块手术费。” 这时候,二丢子忍不住插嘴道:“医生说,有可能八万就够了。” 陆洪英一摆手,继续说道:“不管十万也好,八万也好,咱们就给他先凑出十万来。三儿,你这儿手头方便么?暂时能拿出多少钱来?剩下的我都给他补上。” 谢三听了这话,双眉微蹙,沉下脸说道:“你不是都说好了,要去五羊城做买卖么?怎么能动你做买卖的启动资金呢?什么也别说了,这10万块钱,我给二丢子拿了就是了。这事我应下了。” 陆洪英听了这话,直接就把茶喷出来了。他随口骂道:“我听你在这儿吹牛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小董在外面买铺子了?你现在手头还能有几个钱呀?别没事就瞎往自己身上抗事?你放心,我带个两三万,也能去五羊城做买卖。” 第139章借钱 谢三听陆洪英说,打算拿两三万块钱,就去跟人家一起做买卖,不禁皱着眉说道: “你当你那朋友是傻子呀?说好了你带十个去,结果,你就带了三瓜两枣的,还说什么一起合作? 到时候,人家愿意搭理你才怪?出门在外的,别在因为钱的事,惹出什么是非来。真闹僵了,对方在跟你反目成仇,背后捅你一刀就不值当了。” 谢三这通夹枪带棒的,说得陆洪英脸都涨红了,他梗着脖子就说道:“那我今年不去了,总可以了吧?我在踏实下心来,攒一年的钱,明年再去做买卖,就是了。” 谢三冷笑一声。“不去?你说不去就不去?你都跟人家说好了,事到临头,你又反悔不去了?以后,谁还愿意跟你搭帮做买卖?你这还没开始自己的事业,就干出这种败人品的事来。这还得了?” 陆洪英被他挤得的,彻底没了言语。 谢三这才缓缓地开口道:“要我说,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二丢子家的事,我应承下来,就完了。” 这一刻,董香香突然就觉得,她男人特别帅气。 谢三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好像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能罩得住似的? 董香香看着谢三那俊逸的脸孔,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睛。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她还是忍不住为这个男人有些着迷。 就听陆洪英问道:“不管怎么说,三儿,你手里现在到底有多少闲钱?” 董香香这才从那迷恋中,突然清醒过来。 丈夫有多少钱,妻子自然知道。其实,一细算下来,谢三手里也就只有预留的五六万,周转古董店,准备收货的钱。 自打董香香大学毕业后,谢三就交给她管家了。 董香香深知未来的发展,现在的房子就是个白菜价。 而且,八珍斋发展得也算不错,近几年,肯定要不断地扩大经营。 过年之后,董香香跟谢三一商量之后,除了留了一些运作资金以外,也都分批次,拿去买临街的铺面房了。 所以说,二丢子这事,来得还真挺不是时候。 谢三的钱,再加上董香香手里的现钱,还真未必能凑够10万。 这时,就听谢三说道:“我手头上有将近六万,不过最近刚好有个港岛那边来的藏家,看上了我那粉彩的瓶子,我买了瓶子,周转一下,钱自然就能凑够了。” 陆洪英听了这话,马上就急眼了。“三儿,你想什么呢?粉彩瓶子,不是你店里的镇店之宝么?哪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去卖?” 谢三却摆摆手说道:“卖就卖了,以后我再淘更好的,放在店里当镇店之宝,也是一样的。” 那瓶如果不是镇店之宝,谢三又摆谱,打死都不肯卖。那位藏家还真未必肯出,这么高的价钱呢? 陆洪英却死活不同意。“不行,你不能卖那个瓶子。你就出六万吧,剩下的我会想办法。” 谢三刚要反对,陆洪英就打手打断他的话头。 “你放心,我不动本钱,家里也还能挤出一万块,我再找师傅借些钱,周转一下就是了。” 谢三却不同意,他去跟那位师傅借钱,执意要卖了那个粉彩瓶子。 一时间,两人争执不下。 这时,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董香香却突然开口道:“不然,那三万块钱,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谢三听了这话,就皱眉说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你手里也就剩下周转的钱了。还要给三个铺子的人发工资呢。这事你还是别掺合了。” 董香香却抬起头,来看着她男人,缓缓地说道:“我那里还有一万多块钱。自打有孩子之后,我每年都给孩子存一点钱。给孩子存,自然也给家里的老人们,每人存了一些。也包括我妈和马叔。都不是很多钱,就想着将来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拿出来应急 用。欢欢来了之后,我也给他存了一些。 这么多年下来,也能有一万多块了。我都给取出来,加起来也够三万块了。 至于工资,刚刚发过了,再发工资就等下月了。店里流水上,也还有一些钱可以运作。 回头我就给我妈打个电话,先从她那边借点钱过来应急。等过几个月,咱们店里开始盈利了,周转过来,我在还我妈就是。英哥都要走了,就不要在麻烦别人了。” 听了董香香这番话,陆洪英都惊呆了。 他向来只听说过,别人家的小媳妇,因为自己男人往出借钱,打架闹离婚的。 到了谢家这边倒好,小董不但没阻止谢三借钱。反而还帮着谢三,想尽办法筹钱,甚至不惜跟娘家借? 唉,谢三算是挑到好媳妇了。 这么多年下来,董香香从来不无理取闹,没钱的时候,她想办法挣钱。有钱了,她又支持丈夫的古董事业。现在连丈夫的朋友有难,她也尽已所能的帮衬。 一时间,陆洪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幸好他也有了心爱的姑娘,不然又该嫉妒谢三了。 …… 二丢子也被这些兄弟感动了,他眼圈一红,就差点哭出来。 二丢子和陆洪英、谢三,算是从小到大的交情。 以前他总是仗着年纪小就跟着谢三、陆洪英蹭点吃喝。陆洪英也穷,谢三是有本事赚钱,从来不计较他们这些。 这些年,就这么交往下来了。 其实,来找陆洪英之前,二丢子也算看遍人情冷暖了。 处了两年的对象,一听他妈得了这种病,当场就提出分手。二丢子倒想要回,那些昂贵的礼物。 可是,对象家里大门紧闭,根本就不让他进去。 没办法,二丢子只能去找亲戚想办法。 他大姨听了这事,大哭一场,嘴里说着,“你妈这是糟的什么罪呀?” 可是,哭完就开始抱怨,他们家里也没有钱。一分不出,就让二丢子去找他小舅舅。 春节时还在姥姥家吹牛,做买卖赚钱了的小舅舅,到头来,却只拿出500块钱,让他给他妈妈买些药吃。 二丢子实在没办法,只能哭着找到姥姥家。 姥姥和姥爷是真心疼他妈,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也才不过两千块钱。 二丢子是实在没办法,才想到了这些发小。 没想到,关键时刻,陆洪英鼎力相助,谢三也愿意倾尽全力帮他。 三哥为了帮他,连镇店之宝都要卖出去。嫂子为了帮他,把一家老小的老底都拿出来不说。还要往娘家去借钱。 一时间,二丢子心头沉甸甸的,他只觉得这份情谊,实在太沉重了。 “嫂子,不用这样,八万块基本就能够了。您和我哥对我们家的这份恩情,我二丢子这辈子都不忘。” 董香香却皱着眉头说道:“过日子,谁家还没有个大事小情的?你既然把三哥当兄弟看,就别说这种见外的话了,先给陈姨治病要紧。” “唉。”二丢子只得含着眼泪,点头应下了。 …… 接下来两天,董香香果然把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出来,加上谢三的那些钱,一共凑了九万,交到了二丢子手里。 二丢子很郑重地写了欠条,还特意找了居委会常大妈和刘大爷来作了见证人。三人都签了字。 谢三被他弄的有些没辙,忍不住开头说道:“你实在没必要这样的。” 二丢子却说:“这是应该的,三哥,嫂子,这辈子,我拼了命,也会把钱还你们的。” 谢三却说:“你先给你妈看病吧,这钱慢慢还就是,我也不催你。” …… 这件事闹得太大,家里人也知道,谢三和董香香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借出去了。 白师傅这人比较冷情,如果是他的话,绝对做不到这份上。他总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只是,这事又关人命,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就琢磨着帮衬两孩子一把。 他之前已经借了冯七5000块,因为董香香这事,又让白师母悄悄地拿了5000,先给董香香应急。 不然,能怎么办?下个月还要给工人发工资呢?几个铺子总不能不管吧? 那天晚上,白师傅在房里,对着妻子发牢骚,说董香香太过心软,也不知道留后路。谢三也太过意气用事,一家老小都不管了。 白师母却笑道:“你倒是精明会算计呢?怎么对董香香不留后路了?” 白师傅被老婆堵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闷声道:“这不是女儿女婿么?看在小猴的份上,也不能不管他们。” 白师母听了这话,忍不住好一通笑他。 …… 董香香自然不肯要白师母和白师傅的钱。 可是,她一推,白师母眼圈都红了。 “我把你当作亲生女儿疼,你却把当外人看,是不是?你这有了困难,还不要我帮忙,是不是想把我心疼死呀?” 董香香一听这话,也差点哭了出来。 没办法,她实在推脱不过,只能收下这5000块钱,先应急了。 有了这钱,董香香也就不用在向娘家伸手了。 本来就以为没事了。 可谁成想,转过天,老太太也悄悄找到了董香香,硬生生非要塞给她,一张3000多块钱的存折。 “买菜剩下的钱,你和三儿从来不管我要,你嫁过来之后,非要按月给我发零花钱,还总是怕我没钱,逢年过节都把我当长辈孝敬。 我又哪来花得着那么多,就把这些钱都给你们存起来了。可好,这时拿出来就给你们应急去吧。 孩子,借二丢子钱这事,你做的真不错。没给我们老谢家丢人。” 说是这么说,可这3000块钱,实际上,就是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的血汗钱,也是将来的棺材本。董香香又怎么能要? 只是,她刚要推拒,老太太就一脸不赞同地说:“你都嫁到婆家来了。哪个还要你回娘家借钱呀?我也知道,你是一心为了三儿着想,只是这也太伤谢家颜面了。这钱你就收下吧。” 没办法,董香香只得也收下了这张存折。 老太太见她收下了,这才开心起来。又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郑重地交到了董香香的手里。 “这是太爷当初交给我保存的东西。那年月,我也没处藏,就埋在那颗歪脖树底下了。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们还能搬回来。 我跟三儿一说,他非让我继续拿着。我一个老太太,拿着这东西,多不方便呀。你就是谢家主母,以后,这东西自然要交给你保管着。” 怪不得,有一次,董香香看见歪脖树下面的土松动了。 她以为是树根活动了,还特意跟三哥商量,让他把小猴哥管住,以后可不许孩子再爬那树了。不然树倒了,孩子就危险了。可是,三哥却老神在在地说:“那树根结实得很,你就放心吧?再说了,你儿子那么皮实。咱们把他管得太死了,他说不定会在半夜里,偷偷跑去爬树。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白天里折腾呢,至少有大人看 着他。” 到现在,董香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董香香拿了这个沉甸甸的檀木小盒,也没打开,就推了回去。 “既然三哥说给您拿着,您拿着就是吧。”董香香说。 可是,老太太却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要是之前,我拿着也就算了。现在,还是你拿着吧。这就是谢家的命脉,你好好收着,有用的时候用了也罢。” 老太太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走后,董香香打开这小木盒子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这盒子里,原来竟都是黄橙橙的金条子。怪不得老太太说,是谢家的命脉呢。这也是好大一笔钱呀? 这盒子董香香也不敢就这么拿着。 当天晚上,她就把这事就跟三哥说了。 谢倒比较平静,就劝他媳妇。“老太太既然给了你,你就拿着吧?只是最近几年,这些金条咱们最好先别出手。我怕事情有变,再生是非。” 董香香点头道:“我知道,只是这小盒子实在太贵重了,到底放在那里才好呢?总要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吧?” 大晚上的,董香香又狠狠地折腾了一通,把家里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纷纷试了。 没办法,她就是个苦孩子出身,活了这么大年龄,也没见过真正的金条子。 谢三任由小媳妇里里外外地折腾,也不言语。 直到董香香把小盒子塞在床板里,又试了试,掉不出来,她才算安下心来。 这时,谢三却挥手示意,让她坐到梳妆台前面来。 董香香听话地坐过去,谢三却拿出一条和田玉蝴蝶包金的链子出来。那链子也是金灿灿的,一看就很值钱。 “这是上个月,王恒派人送来的母亲的首饰,我怕别人带过不干净,就先处理了一下。本打算中秋送你做礼物的。 没想到我家小媳妇这么喜欢金子,一盒金子就让你慌了神。我一思量,干脆就这条链子给你带上,定定神吧。” 谢三说着,就亲手把那条蝴蝶包金的金链子给董香香带在颈上。 这链子可实在太漂亮了,取材自上好的和田美玉,玉雕的功力也非常好,整个蝴蝶在金灿灿的花丛中,展翅欲飞。 董香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蝴蝶坠子,激动地脸都红了。 “这也太漂亮了吧?也太贵重了。我带着不合适吧?还是收藏起来,比较好吧?我还要在厨房工作,还要带孩子。万一不小心弄丢了,那可怎么办?” 一时间,董香香慌乱又无措,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贵重的礼物。 谢三却附身抱住她的腰,附在她耳边说道:“瞧你那财迷样?对别人那么大方,对自己又舍不得。小傻子似的。你要是怕项链弄丢了,以后专门在我面前带就是了。” 他呼出的热气,刚好喷在妻子的耳朵上。 董香香一害羞,脸和脖子都变得粉红粉红的,凝脂般的皮肤,趁着着晶莹剔透的和田玉蝴蝶。一时间,看得谢三完全移不开眼。 他下意识地伸出修长的手指,也不知道是要抓蝴蝶还是摸那凝脂? 很快,他将她拦腰抱起,似乎是准备细细研究这蝴蝶。 相识六年,成婚五年,两个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谢三却发现,到了现在,他还是会为了自家小媳妇着迷。 看着她那双充满爱意的大眼睛。他知道,她也同样痴迷于他。这就足够了。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种迷恋会持续多久。 或许,会是一辈子也说不定。 …… 收下了师母和老太太的资助,董香香本来已经不差钱了。 只是没想到,冯叔也找了个时间,把一个特殊的饼印,交到了董香香手里。 在白案厨师看来,这或许就是一对做得很精致的双面饼印。 可在旧时妇人看来,这却是个做工很精致的首饰盒。 董香香不用细看,也知道这是个古董。于是,就想还给冯叔。 可冯叔却对她说:“你们两口子就是太厚道,只是不管怎么说,咱们一家子也得吃饭。你把这饼印拿给谢三,让他充当古董卖出去,渡过难关吧。千万不要亏待了孩子们。” 董香香听了这话,微微颤抖一下。 “这……不用了,冯叔,我有钱了,干妈和老太太给我凑了一些。咱们这次肯定能渡过难关。” 然而,冯叔却没有接过这个饼印,只是又对她说: “那你也留下吧,将来给我孙女当嫁妆。我这些年下来,身上也没攒下什么值钱的玩意。那些饼印都是吃饭的家伙,不能随便给人。倒是这个玩意,没什么大用,也就图个精巧。你就收下吧?” 董香香再三推辞,可冯叔态度坚决。一定要给小孙女。 最后,董香香实在没办法,只得先替小猴妹妹收了下来。 董香香也没想到,这次难关,老人们竟一起替他们想办法了。 她也暗下决心,以后要更努力赚钱,千万不能让着老人跟着操心了。 …… 更可笑的,还在后面,两个猴宝宝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家里已经没钱了。 于是,两孩子都把存钱罐都给砸了,把里面的硬币都取出来,要给妈妈和爸爸花。 欢欢也偷偷把爸爸给他的存折,拿出来交给小舅妈了。 董香香被几个孩子弄得,差点哭出来。她挨个抱了孩子,对他们说。 “不用了,咱们家还好着呢!妈妈(舅妈)着,有钱给你们花。” 面临这么一次算不上危机的危机。全家老小却紧密地站在一起,要一同渡过难关。 其实,事情本来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白师傅为首的老人们,总怕他们年轻人又心软,不懂得为以后盘算。所以,就都摩拳擦掌地准备袒护他们。 以欢欢为首的孩子们,就总觉得他们家穷了。也变得更外节省。 董香香就算要给他们买礼物,买玩具,孩子们也不要了。 小猴哥哥原本还挑事,经过这事也不再挑剔了。连不喜欢的青椒和胡萝卜都吃掉了。 孩子们经过这事,都长大了不少。一时间,董香香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至于谢三,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富养孩子。 不然,小猴们也不至于到现在,袜子和裤子上,都还打补丁呢。 只是,之前,家里的老人们总是阳奉阴违的宠孩子。谢三也没办法。 现在,孩子突然自己懂事了。谢三自然也挺满意的。 …… 虽然,坊间也有传闻,谢家太厚道,借了二丢子一笔巨款,现在已经成了空架子,没钱了。 可是,谢家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 也有员工信了传言,生怕董香香到时开不出工资来,就急急忙忙地提出了辞职。 董香香不慌不忙地给他们结了账,走了一批,又雇了一批新人过来。其他人一看,老板和大师傅都这么沉得住气。就认定那些传言都是骗人的。也就慢慢稳定了下来。 第140章年娘家人 原本借钱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更让董香香感到诧异的是,她明明就没往家里打电话求助。 马叔却借着来京城开会的机会,特意来家里看望他们。 其实,每次马叔进京城也会来看他们。只是这次还是有些意外。 董香香娘家来人了,谢三自然是买好肉,上好酒,又置办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来招待岳父。 马叔和谢三这对翁婿,一向相处得不错。两人都是很疼媳妇的男人,性情也算投缘。 两人都是在外面沉着冷静,心机深沉。可是,对家里人却并不藏着掖着。 几杯酒下肚,马叔就对谢三开口道: “都是自家人,你犯不着在我面前讲究这些,不年不节的,平时吃点家常菜就行,不用特意招待我。” 谢三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平时家里也经常吃这些。” 马叔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只觉得谢三在逞强,家里都没钱了,还要在他面前摆谱。他就更加心疼女儿,外孙外孙女了。 只是这时,他也不好驳了谢三面子。 两人又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两个小猴子在旁边一闹,再加上白师傅在一边作陪,这顿饭大家都吃得还算开心。 吃完饭之后,马叔特意叫董香香过来,有话要对她说。 谢三就把他们让到书房去了,沏了茶,他才出去了。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父女二人。马叔这才从文件包里拿出了,一张黄底红字的活期储蓄存折,递给了董香香。 “这是你妈补给你的嫁妆。你先拿着去用,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家里说,千万别犯傻,委屈了自己和孩子们。家里又不是没有你这一份。” 董香香听了这话,眼圈儿顿时就红了,她心里也酸涩的厉害。 本来,有了白师母和老太太的相助,董香香就没想再跟母亲借钱。可谁成想,母亲不但知道了,还让马叔亲自给她送钱来了。 董香香心里顿时有些愧疚难当。 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竟还要母亲为她操心。 “您和我妈怎么知道这事的?”董香香强忍着情绪问。 马叔说:“你妈不是经常给你打电话么?你不在,她也要跟两个小猴子说说话的。孩子么,一套话就出来了。 你妈听说,你们家穷了没钱了,就让我找人一打听,自然也就什么都知道了。你妈说这是救命的事,你做的对。只是怕你一时间周转不开,也怕你们委屈了自己,就让我把这个赶紧给你送过来。” “其实,家里也没有那么困难,暂时也算周转得开。这存折您还是拿回去,还给我妈吧!”董香香说着就想推。 马叔却说:“可别,你不收这钱,是不是想急死你妈呀?再说,你打开这存折好好看看。这本来就是你妈特意给你存的钱。” 董香香拿起存折一看,上面钢笔手写着她的名字。 在打开一看里面,从1977年开始,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笔钱存进去。 一开始的时候很少,每次就十几块,后来变成几十块,再后来慢慢地变成几百块,偶尔也有上千的。 就这样,8年下来,竟存了五万八千多块钱,还是有零有整的。 “这,我妈怎么给我存了这么多钱?”董香香红着眼圈问。 马叔看着她,目光很温柔,就像看自己亲闺女似的。“你妈说,打一开始,要卖瓜子就是你起的头。瓜子的秘方也是你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后来,瓜子作坊也好,瓜子厂也好,也是你在劳心劳力的出谋划策。当初办厂,差点被马文梅搅合了,也是你帮忙分析 想的办法。 不说其他的,她的东西怎么也得你占一大半。就算你不要,她也给你存着。将来给了那两个小猴也是好的。” 马叔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坦荡。钱财虽然动人心,作为国营厂的厂长,他赚的钱的确比妻子差远了。 可他却从没想过,劝妻子把该给董香香的这笔钱,昧下来,留给他们的小儿子。 该谁的事谁的,许秀兰同志的钱她自己说了算。——这就是马厂长的夫妻之道。 听了这话,董香香已经涕不成声。 马叔只得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你这孩子,你妈给你的,你好好拿着就是了,哭个什么劲呀?” 过了好一会儿,董香香才颤声说道:“我为我妈打算,都是理所应当的。” 马叔却笑着说。“你妈为你打算,难道就不是理所应当得么?你现在就算有钱,大概也没宽裕到哪儿去。三儿不是也为了赚钱,又准备出去跑了么? 这些钱你就拿着,安心用了吧。省得我们离得远,出了什么事,也不能及时赶过来帮着你。” 董香香这才点头,收下了。 那一天,是谢三把马叔送出去的,董香香哭得眼睛都肿了,实在没法见人。 她只觉得存折上,这这一笔一笔的,都是母亲的血汗钱。 她母亲从一个没上过学的农村女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然而,从一开始,母亲就一直在为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盘算着。 董香香有钱,生活富裕时,她或许一直都不会拿出这笔钱来。 一旦女儿生活困顿了,一笔母亲攒下的钱,也可以帮着女儿渡过难关。 一时间,董香香只觉得母爱如山。 …… 那天晚上,董香香在谢三的安慰下,还是哭了很久。 董香香觉得她嫁得远了,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 谢三只得应承她,下个月去昌平县城淘货的时候,把她也带上。 董香香这才好转过来。 …… 不提这小两口关上房门之后,那点事。 只说,二丢子那边钱一到位,就马上给安排了心脏搭桥手术。 以后的事,也就没什么陆洪英可担心的了。陆洪英收拾东西,也就准备和那位杨五哥一起南下去五羊城,寻找商机了。 临行前,谢三又请陆洪英来家里,喝了一顿送行酒。 谢三说:“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自然有我照看着。只是,你出门在外,一定要戒骄戒躁,凡事不可冲动。” 对于谢三的这些婆妈的嘱咐,陆洪英都老老实实地听了,也都一一应下了。 转过天来,陆洪英谁也没通知,提着包,就跟杨五哥一起去了火车站。 下了出租车的那一刻,陆洪英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觉得他离家越来越远了。 杨五哥笑道:“怎么了,你还舍不得了?” 陆洪英却皱着眉说道:“也不是舍不得。我只是想,等我赚了大钱,一定要衣锦还乡。” 杨五哥又笑道:“到时候,咱们都发了大财,自然也就衣锦还乡了。这年头,南方遍地都是金子,就看你敢不敢捡了?” 陆洪英笑笑,也没再言语,一时间,他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离别情绪。 只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还是要跟着过往的行人,一起踏上南下的火车。 陆洪英走了之后,狗尾巴胡同里的人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停止自己的生活。 倒是陆母,有时候也会想儿子,就忍不住拉着董香香或者谢三的手聊一些八卦。 董香香和谢三自然很愿意亲近她。 老太太说了什么,他们也不嫌烦。有时,甚至会跟老太太一起吃饭。 就这样,陆母也慢慢地打起精神来。 …… 当初,董香香为了借钱给二丢子,实际上,她的全盘计划已经被打断了。只是,母亲送来那笔钱之后,董香香的计划又衔接上了。 到了1985年的下半年,董香香一口气就又开了四家八珍斋的糕点铺。 八珍斋的糕点铺,刚好围着八珍玉食府,向东西南北四周辐射出去。那些喜欢吃八珍斋点心的客人,也可以不用特意跑到狗尾巴胡同里排队了。 在董香香未来计划里,京城的每个区每个县,都会有他们八珍斋的糕点铺子。 店铺或许不会太大,但是京城人只要一想到传统中式点心,就能顺利的吃到八珍斋最正宗最传统的点心。 此时,董香香充满了野心和斗志,准备大干一场。 谢三自然是全力支持他家小媳妇。 自打出了二丢子那档子事,谢三就接连跑了好几趟京城周边,一口气做成了几笔大买卖。 这样一来,钱自然也就回来了。谢三爷在古董圈里,也再次扬了名。 圈内人都说,三爷眼睛刁,别人没看出来的玩意,都让他挖出来了。他不赚钱谁赚钱呀。 很多人都闻名来到了,谢三爷这家小古董铺子,主动上门找他做买卖。 谢三活多了,自然也就忙了。 只是,每天上午,他雷打不动,在家教两小猴子念书。董香香接着这个时间,处理各个店铺的事情。 到了下午,董香香空出手来,一边看孩子,一边在家里帮忙。谢三在出门工作。 到了晚上,谢三一般也不在外面应酬,全家人一起吃饭,顺便聊天。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却也过得自在。 第141章年末 二丢子的母亲做完手术之后,恢复得还算不错。 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二丢子大概这辈子也就在那家酱油厂里,老老实实当工人了。按部就班地工作升职,加薪。 可现在,他身上背负了一笔巨额债务,不止是那一辈子工资都还不清的十万块钱,还有欠谢家的人情债。 谢三把他当亲兄弟看,想尽办法,帮他凑出这笔钱。 可是别人肯给他脸,他没能兜住。 拿到钱之后,二丢子的大姨也来家里走一趟。 大姨是来送钱的,二丢子就把这事跟大姨说了。大姨一出门就不小心泄露出去了。 几乎整条狗尾巴胡同的人都知道,谢家为了替他凑这笔钱,家底都空了。 八珍斋和八珍玉食府有些店员也听说了这事,就闹辞职,又找董香香讨要工钱的。 董香香也不知道从哪借到钱了,就把这些人都给应付过去了。 可是,二丢子却差点被活活憋屈死。 他这干得这到底算是什么混蛋事?人家谢家一心帮他,他到反而差点害了人家。 倘若不是董香香应付得好,谢家经营了好几年的买卖都要毁掉了。 想起这事,二丢子就觉得难过。 可是,谢三和董香香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他母亲出院后,谢家老太太还隔三差五,就端着汤汤水水来他家里照应着。帮他们家老太太调理身子。 二丢子想到这里,也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如果继续留在酱油厂,他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这笔钱呢?可人活一口气,二丢子实在不想等了。 于是,他一狠心,就放下了酱油厂的正式工作。 这时候,手续也办好了,他母亲做手术整整花了八万。 二丢子马上就先还了谢家一万八,他跟谢三也说了,他暂时留了两千块钱,打算在京城里跑下个出路来。 谢三是把二丢子当兄弟看,一听他要自己跑动,做买卖,就说:“你想离开厂子做些事情,这倒是也对。只是,那两千块钱够嘛?再说,你也得照顾一下你妈呀。” 他说完,就又数出三千块钱先给了二丢子。 二丢子虽然惭愧,却也觉得三哥说得在理,又把那3000块钱拿了回来。 至此,他欠下陆洪英一万块,欠了谢家七万五。 …… 回家后,二丢子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发家致富的法子来。 近几年,国内也开始慢慢发展了新的价格机制。 二丢子之前工作的国营酱油厂,已经不在是所有酱油都统一运到上面去调配。计划之外,生产出的酱油是可以对外销售的。 可是,由于厂里销售方面做得不好,去年生产的酱油,到了今年还放在仓库里。 二丢子就跑去找厂长商量,能不能让他去给厂里的库存货找销路? 酱油厂的厂长跟二丢子也是八竿子能挨上的一门亲。他也知道二丢子家里那些事,就随口答应了下来,只要二丢子能找到销路,就给拿提成。 二丢子现在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就算谢三宽容他,不急着跟他要钱,他也得想方设法,把这些钱尽快奔出来。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二丢子像疯了似的,可着京城到处乱跑,甚至连一丝机会都不放过。 他之前也没做过这些事,难免到处碰壁。可就算遭遇打击和挫折,二丢子也没放弃。 酱油厂厂长也被他的态度打动了,就给他提供了不少线索。 二丢子也是豁出去,脸都不要了,人家厂长经理不愿意见他,他就厚着脸皮,大早晨,跟人家一起跑步锻炼;笑眯眯地跟人家大话。 不论什么时候碰见他,二丢子都是一脸笑容的样子。 就这样,慢慢地,二丢子还真把这买卖做起来了。 等到拿到第一份订单的时候,二丢子在酒桌上喝多了,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他拉着谢三的手说,“三哥,钱,我终于跑出钱来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记不住了。 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是谢三哥把他背回家去的。 他趴在这哥的单薄却有力的背上,只觉得格外安心。 那时候,他忍不住想,其实也不算是没有退路吧? 至少,他喝多了,迷糊的时候,三哥会把他从大街上,捡回家里去。 ……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二丢子他妈熬了一大锅骨头汤给他喝。 二丢子皱着眉头说:“妈,您自己喝就完了。别光顾着我。我一大老爷们,不用喝这些补身。” 他妈却说:“怎么不用顾着你呀?昨天,三儿也说,你在这样下去,身子都要熬坏了。还叫我好好给你补补呢,那肉和菜也是他们家送来的。 你说说你,这么大一个人,还不让人放心。你要是真的弄出个好歹来,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赚这钱还有什么用?” 沈母说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二丢子没办法,只得温声哄他母亲,最后那汤也都喝下了。 至此,他在全力拼工作的时候,也开始注意保养身体了。 他包里总是放着一口袋八珍斋的点心,实在错过饭点,也会先吃点点心充饥。从来不让自己饿着。 就这样,经过一番努力,他这个销路还是跑出来了。 到了后来,不只是酱油,食盐,醋,各种佐料他都做,不止是做国营厂,有的私营厂只要货好,他也做。 到了年底的时候,他又还了谢三一万五,这比他在酱油厂10年的工资都要高得多。 …… 在二丢子跑自己事业的时候,陆洪英也从五羊城运回了新潮的衣服,先进的小电器。 他在京城里开了第一家服装店,还开了一家小电器城,卖录音机。 这就是陆洪英给自己找到的事业。 1985年的下半年里,陆洪英跑了好几次五羊城。 他每次回来,都能赚到大笔的钱,他也会给双胞胎和欢欢带来各种新潮的礼物。 就算谢三叫他不要太破费,可是陆洪英还是让谢家的孩子们,带上了新款的电子表,穿上了最新潮的童装。 陆洪英理直气壮地说:“你愿意怎么教育孩子是你的事。我就愿意疼我的干儿子和干闺女。” 他这副无赖样,谢三自然是说不过他。 可是,没过两天,陆洪英再一看,双胞胎的新衣服,膝盖和手肘上都加了补丁。 乍看之下,还以为这是什么新潮的设计呢。 可实际上,却是谢三非要让董香香给加上的补丁。 猴哥猴妹还一脸理所当然地对干爹说:“我们家穷,爸爸说打了补丁的衣服结实耐用。” 这也不知道是谁给两个猴宝宝灌输的想法。 因为这事,陆洪英差点去找谢三拼命。 可是,说起歪理来,几个陆洪英加在一起,也不是谢三的对手。 最后,反倒把他自己说得尴尬了。 可笑的是,谢三这家伙就是不长进,还是十年如一日的迷信。 …… 到了1986年春节前,谢三、陆洪英、二丢子三兄弟再次坐在一起喝酒。 一杯酒下肚,他们就纷纷感慨,这短短一年来的变化可真大。 二丢子笑着说:“要我说,还是谢三哥变化最大,去年这时候,三哥还在家里带孩子呢。今年却成了古玩圈里有名的金石专家。我听说,那些专家教授都找三哥去鉴定呢?这有文化的人就是好。”谢三微微皱着眉,淡淡地说道:“我也就是赚点钱,养家户口罢了。没有你们俩的生意做得大。大英子,现在五羊城也去了,港岛也去了,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咱们这还围着京城打转呢。倘若有一天 ,也去五羊城淘换东西,那就有趣了。” 陆洪英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你要愿意,随时都可以跟我去五羊城看看,可你又离不开媳妇,又放不下孩子。要我说,三儿,你这辈子就在京城里呆着吧。倒是二丢子,以前我真是小瞧了你了。还以为你会在酱油厂做一辈子呢。你看看你,现在做这个买卖有多好。我前些日子,跟朋友一起吃饭,还听人说起你呢 。他们说,沈爷现在可是京城有名的调味品大王,很多餐馆食品加工厂都找你帮忙。”二丢子连忙打断他。“英哥,你快饶了我吧。我算哪门子大王呀。就是帮着各个厂子牵线搭桥而已,都是小打小闹的,赚点辛苦钱罢了。这半年下来,我是鞋子都磨破了不知道多少双?这才认识了不少的朋 友,我能做起来也多亏了他们关照。” 陆洪英却说:“有了这门路就好办了,好多人想摸还摸不出门道来呢。鞋的事好办,等过些日子,哥帮你寻一双好谢。” “那就多谢英哥了。”二丢子笑着说道。 这时,谢三喝了一杯桂花酒,才沉声说道:“不管做什么买卖,只要对得起咱们的良心就行。” 二丢子就笑道:“这是自然,跟两位哥混了这么年,我二丢子干不出昧着良心,会犯法的事来。” 三兄弟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1985年也就过去了。或许,他们现在还只是崭露头角,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第142章幼儿园 过完春节,两个小猴子就满5岁了。 董香香和谢三一商量,先把孩子们送到幼儿园里,适应一下。等到秋天,就可以送孩子们去上小学了。 双胞胎虽然一个安静温柔,一个活泼跳脱,可不管到了哪里,他们都是在一起的,就算去幼儿园,也可以做个伴。 而且,从懂事开始,谢三一直带着他们念书,所以小猴子们也比普通的小孩更懂事,也更明白事理。 相比于谢三这个的严厉的父亲,董香香这个妈妈就温柔得多。 她把两个孩子叫到一处,细细地同他们说了去幼儿园的好处。 “上了幼儿园,每天你们都可以跟很多小朋友一起玩,一起做游戏。幼儿园里的玩具也比较多。以后,每天早晨去幼儿园。到了晚上,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就会把你们接回来。就跟爸爸妈妈出去上班一样。” 小猴妹妹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绷着小脸,特别认真地问妈妈:“就不能不去上学么?爸爸在家教我们不行么?”“不行、爸爸只能教你们念书,却教不了你们怎么跟小朋友相处。将来,你和小猴哥哥也想要跟爸爸那样,有英叔叔,二丢子叔叔那样的好朋友吧?那些朋友不是爸爸妈妈给找来的,是需要你们自己去找的 。上了幼儿园,妹妹也会有很好的小伙伴。”董香香温声劝她。 小猴妹妹很快就被妈妈说服了,虽然还是有点不太愿意,却也勉强同意去幼儿园了。 至于小猴哥,那孩子根本就不用妈妈劝。 他从能走路时起,就一心向往这墙外面的生活。 现在,一听妈妈说要去幼儿园了,那显然是一片更大更有趣的土地,等着他去征服,去玩耍。 小猴哥哥巴不得,立马就让妈妈送他去幼儿园呢。 就这样,转过天来,董香香和谢三就把双胞胎送到幼儿园去了。 他们走得时候,小猴妹妹不断地回头看着他们,小脸委屈巴巴得,看得出来她有点想哭。 就好像她是被爸爸妈妈扔在幼儿园,以后就不要她似的。 董香香被小姑娘看得,心里一软,差点一转身就去把两个孩子抱回家去了。 可是,谢三却拉着媳妇的手,示意她再等等。 又过了一会儿,小猴哥哥观察了一圈之后,果断拉着妹妹,加入了一帮小孩子们的游戏里。 他很快就跟旁边的小孩们玩在了一起,还不忘拉着他妹妹也加入了进去。 这时候,小猴妹妹有点胆小,也不爱说话,小姑娘有点蔫蔫的。 小猴哥就笑着,拉着妹妹的手,跟旁边的孩子们介绍。 “她是猴妹,我妹妹。” 有的小孩子好奇地问:“你们是一起生下来的么?” 小猴哥哥就自豪地说:“是呀,妈妈说,我比妹妹早一点出生,所以,我就是小猴哥。” 小猴哥哥实在太有意思了,说话也比别人好,而且脸上一直带着笑,周围的小朋友都喜欢跟他一起玩。 可他却始终都拉着妹妹的手,把她也带了小朋友的世界里。 这时候的小猴哥哥,实在是很有当哥哥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会保护自己的妹妹。 董香香看孩子们这样,也就安下心来,跟三哥一起离开了幼儿园。 …… 之后的日子里,小猴哥哥就彻底爱上了幼儿园。小猴妹妹被哥哥带着,也就慢慢适应了。后来,她还跟陈星星小朋友成了好朋友。 反倒是小猴哥哥,在离开了爸爸的约束,到了幼儿园里,就彻底释放了天性,居然开始大闹天空了。 董香香隔三差五,就会被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 “您家谢润朗,午休的时候,偷偷带着一帮小孩摸出去,爬上了院子里的那颗树。他们班老师看见那一树的小孩子,差点吓出心脏病来。 我们也是想尽办法,才把他们挨个弄下来的。可是,谢润朗却说,他没错,他都挑会爬树的小孩一起玩的。大家还都试过了,没问题。至于不会爬的,他还不带人玩呢。” “……”一时间,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 当初,小猴妹妹摔下来之后,小猴哥哥就再也没让她爬过树。他说妹妹笨,会摔下来。 没想到,到了幼儿园里,他这么快就找到了会爬树的小伙伴。 这一树的小孩子,要是董香香看见,估计也能吓出点问题来。所以,她很是挺理解这些幼儿园的老师的。于是,诚心向老师道了歉。 老师又开口道:“我们实在希望,家长能配合我们一下,好好管教孩子,下次别再让谢润朗带头爬树了。” 董香香也点头答应了下来。“回到家里,我就好好管教她。”“对了,还有谢润朗一直坚持自己叫小猴哥,叫他大名,他都没没什么反应。是不是你们家长没教过他呀?还有小猴哥,小猴妹这小名取得,也太敷衍了吧。叫晴晴,朗朗,也挺好听的。”老师的话里,带 着几分埋怨。 “……”董香香真不想背这锅,孩子的名字明明都是他们爸给取的,跟她真没有半点关系。 当初,无论别人怎么劝,三哥都不听。一定坚持叫猴哥猴妹,所以说,这名字还真不算敷衍了。 只是这时候,也解释不请了。没办法,董香香只得认下了这个错误了。并保证回家之后,叫孩子大名。 董香香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什么时候被老师这么批评过呀。 所以说,孩子都是债。不论多丢脸,妈妈也要背。 …… 回家之后,董香香掰开揉碎了,跟小猴哥哥讲。 他终于答应以后也不带小朋友爬树了。而且,也明白大名和小名的区别了。他就是润朗,小猴妹妹也叫润晴。 这事好不容易了了。董香香为了这事,关上房门,没少跟三哥叹气。 没办法,谢三只是安慰她,一起都会好起来的。小猴哥哥在幼儿园折腾,没准到了小学也就不折腾了。 董香香只得这么安慰自己。 结果,没过两天,老师又请董香香喝茶。 “谢润朗同学已经不在爬树了,可他带着班里的小朋友开始爬杆了。一共12跟杆,挂了20个孩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到的。” “……”董香香听了这话,差点哭出来。 没办法,回家又对小猴哥哥加强教育。 小猴哥哥很听话,妈妈不让干,他就不会再干了。 可是,每次都教育得好好的,下一次,小猴哥哥还是能弄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 “谢润朗,准备带着小朋友们上房探险。” “谢润朗,组织小朋友们集体逃学,准备提前回家。门口的张大爷都没能拦住。” “谢润朗,把办公室的灯打破了。” “谢润朗实在太不像话了,他说马老师是妖怪,带着一帮小朋友把老师给锁在休息室里了。还商量着要叫警察叔叔,来找妖怪。这个你们做家长得可一定要好好管教!” “……”QAQ 到最后,董香香已经欲哭无泪,她恨不得再也不去老师办公室喝茶了。 谢三疼媳妇,香香不爱干的事,他也就顶下了。 而且,家里的老人们还恨不得,天天来接他们家小宝贝们呢。 于是,董香香不来接孩子之后,家里的其他人就轮流过来接。 谢家也就董香香长得温柔和善,老师对她说话也就比较放得开。总有一肚子苦水向她倒。 等到白师傅和白师母一来接孩子,白师傅天生阴着个脸。他不生气时,也是个苦瓜相。 老师倒是想告状,白师傅一个冷眼扫过来。顿时,一阵阴风起,她那一肚子苦水瞬间就逆流回去。 到最后,什么都不想跟谢润朗的家长说了。 白师母和老太太来接孩子,白师母倒是随和,可是那老太太却是个见惯了场面的人,抽不冷子打个岔,老师也就忘了要告状了。 谢三来接孩子,老师一告状,谢三马上变脸,沉声对老师说道: “您放心,我回家立刻治他,叫他下次再也不敢犯错。” 这是当爹的么?说起收拾起孩子来,这么凶残。脸色都是铁青的。至于么,这么小的孩子。 反倒是,老师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谢三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下次也不敢在跟他告状了。 老师急切地等着董香香这位温柔,善解人意的妈妈来接孩子,顺便探讨一下幼儿教育的大课题。 可是,董香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呢,最近这段时间,都没空来接孩子。 在老师的苦苦等待中,等到了一位黑皮唐国强,带着一个上小学的小帅哥一起来接双胞胎了。 这黑皮唐国强实在长得太帅了,就跟电影里的男演员似的。 他那双桃花眼把幼儿园的女老师们看得,一个个想入非非的,心头如小鹿再撞。 谁还有心情跟他告状呀? 于是,冯叔成功地带走了两个猴宝宝,后面还跟着欢欢这个大小孩。 四人一路往家里走,两个小猴还不忘跟冯七汇报幼儿园里发生的事。 小猴妹妹细声细气地说:“爷爷,今天二班的胖墩揪我小辫子。哥哥就把他打了一顿,说他是流氓,胖墩哭得很伤心。 老师把哥哥批评了,还说要找家长。可是,爷爷去接我们的时候,老师好像忘了说。” 冯叔一听,二班的胖小子敢揪小孙女的辫子,顿时心中火气就上来了。就转头对小猴哥哥说道: “老师找我干嘛?小猴哥又没做错事。下次再有哪个臭小子敢欺负你妹妹,你就继续用爷爷教你的那套拳揍他。别怕,出了事,有爷爷给你担着。” 白白担心了一下午,害怕爸爸会打手板的小猴哥哥,听了爷爷的话顿时就来精神了。 他很兴奋地点了点头。“嗯,爷爷,下次,我还带着几个兄弟,揍那胖子。” 冯七笑眯眯地看着小猴哥,完全没觉得他说话有什么不对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欢欢哥听了这话,差点喷出来。 这都不是跑过去找小朋友单挑打架的问题了,这是聚集了一个小团伙,去围殴一个同龄小朋友。这真的合适么? 要是小舅舅小舅妈知道了这事,肯定得收拾小猴哥哥。 这小猴哥是西游记看多了吧?居然跑到幼儿园,当山大王去了。 就在欢欢纠结着回家后,要不要跟小舅舅打小报告的时候,突然听到路旁的小胡同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打骂声。 听那声音,也就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还有人刚到了变声期,说起话来,就像鸭子嘴。 冯七生怕出什么事,就让欢欢先带着两个小猴躲在一边去。 这才走到胡同口,冲着里面大喊了一声。 “一群小王八蛋干嘛呢?在打架,老子送你们去派出所。” 冯七实在太凶了,打架的又都是穿着校服的普通中学生。都是一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一听要送他们去派出所,马上吓得四散奔逃。 为首的那个坏学生,离开之前,还回头冲着那个被殴打的男孩,吐了口口水。 “算你走运,冯小军,我们五兄弟到了学校,在好好跟你玩。” 打人的很快就跑光了,冯七走近一看,这孩子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八珍斋一号店马店长的儿子么? 冯七上次看他就不太顺眼,好好的一个男孩子,被养的缩手缩脚的,跟一只小老鼠似的。 现在倒好,竟然还在外面被同学欺负,还被打成这样了。 想到这里,冯七顿时就是一肚子火气。他更多是在生马姐的气。 冯七也知道,一个女人家过日子不容易。 马姐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工作时很卖力,很称职,赚的钱也不少。可回家后,这么伶俐的一个人,却不知道对孩子好好上上心。 看看把这孩子给糟蹋的,这算是什么母亲呀? 想当初冯七也是一个人,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 可他把自己儿子养的,壮得像小牛犊;打起架来,像小老虎。远近的男孩子,谁敢欺负他们家冯铁军呀?早就被打掉牙了。 冯七正回忆着他的儿子,那小男孩总算缓过劲来。 找了个机会,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向着巷子口跑去。 一开始,冯七其实并不想管他这闲事,顶多去找马姐说说,让她最近注意点。 可是,看着那孩子瘸着个腿,含胸驼着背,慌乱得往出跑的样子,像极了吓破胆的小动物。 不知怎么的,冯七就想起他儿子小时候了。 大概可能是因为,他儿子小名也叫小军吧? 冯七突然就觉得,他不能不管这胆小如鼠的冯小军。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他若是不管他,这孩子大概就没得救了。 想到这里,冯七忍不住喊了一声。“站住,冯小军你往哪跑呀?我可认识你妈。”冯小军听了这话,吓得顿时就停在了那里。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第143章傻小孩 冯小军本来胆子就小,被冯叔这么一吓唬,也就不敢跑了。 冯叔往前走了几步,抱着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冯小军。只是,越看他心里越是不满意,这冯小军也不知道怎么养大的? 瘦了吧唧的,跟个小鸡子似的,原本也是长得挺精神的一个小男孩。只是这张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再加上畏畏缩缩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难看。 这孩子果然除了名字跟他儿子有些像,其他方面一点都不一样呀。冯叔不满意地想着,却又不能随便跟这么个孩子乱发脾气。 于是,只得忍着气,开口对小孩说道:“跟我走。” 说完,他就转身先一步离开了这条胡同。给冯小军留下了一个他强壮的背影。 冯小军发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傻乎乎地跟上了冯叔的脚步。 冯小军其实早就认出来了,这人是八珍玉食府的白案大师傅冯七。 他母亲在休息的时候,特意带着他去吃过一次八珍玉食府的点心。 冯小军中途去卫生间的时候,偷偷看见过,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厨房里发号施令。 他穿着雪白的厨师服,抱着手臂,站在哪里,吼着让手下的厨师们各就各位,那样子像极了沙场上的将军。 后来,冯小军也就记住了这个男人。 …… 今天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再次见面。 男人刚一招呼,冯小军就下意识地跟着人家走了。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渴望什么? 一路小跑到胡同外面,才看见,冯七正一手牵了一个小猴子,正站在那里等着他呢。就好像他早已料定,冯小军一定会跟着出来似的。 这时候,冯小军也看见了谢承欢,不禁又有些腿软了。在他看来,谢家的孩子跟他都是不一样的。 谢承欢今年刚满11岁,却已经长成了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他也不喜欢言语,却对任何人都有着一套礼仪,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了他。 这样的谢承欢,跟冯小军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冯小军又是羡慕,又有些嫉妒。 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跟母亲老板家的孩子们打交道。 可是,冯七一见他跑出来了,就说了一声,“走吧。” 然后,牵起双胞胎继续往家里走去。 就在冯小军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谢承欢却挺直着脊背,一直在等着他。 直到冯小军犹豫着跑过去。谢承欢才跟他并排往前走。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交谈,光顾着听冯七教导小猴哥哥怎么收拾欺负妹妹的坏男孩了。 这情景其实有点好笑,就像是一只大老虎在教他的小老虎崽子怎么捕猎似的。 可是,冯小军看着他们这样,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他其实也很渴望有个父辈的男人,教导着他,带领着他,走过寂寞无依的童年,也走过彷徨无措的青春。 可惜,那个人早退了,他从来没有照顾过他。 只有母亲一直在拼命挣钱养他。 冯小军也知道,他应该为母亲争口气。可他总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正确位置。 就连这次挨打,也很莫名其妙。 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开了个恶意的玩笑,给冯小军写了一封情书。 冯小军很认真地回信,表示他只想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孝顺母亲。处对象的事念完大学在说。 班花莫名其妙的被拒绝了,丢了很大的脸。 隔壁班最坏的学生,为了给班花出气,开始变着方的欺负冯小军。 今天挨打,明天会怎么样? 冯小军也不知道,他对未来实在感到很茫然。 …… 到了谢家,冯七先带着孩子们去洗手,董香香很快就端来了一些点心给他们吃。 一看见,冯小军那鼻青脸肿的样子,董香香转身就回去,拿了药箱过来。 只是,她刚想过去给冯小军上药。 冯七却对她说:“这事还是我来处理吧。” 董香香看了冯叔一眼,就把药箱交给了冯叔。 冯叔提着药箱,带着冯小军做到一旁的板凳上,然后打开药箱,拿出棉签和碘酒来,就准备给这孩子治伤。 冯小军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直到对面的高大男人拿起棉签,沾了碘酒,小心地涂在他的伤口上。碘酒一沾上,伤口顿时很疼。冯小军下意识地躲开,那人却冷冷地说道:“疼你也得忍着,谁让你笨到挨打来着。打得过你就打,打不过你还不会逃跑呀?跑到人多的地方去,那些臭小子还敢当着大人面, 堵住你不行?” 冯小军闷声不说话,只是也不在躲了,就任由冯叔粗手粗脚地给他上药。伤口实在太疼的时候,他也只会龇牙,或者倒吸一口气。 冯七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难道你觉得你忍下了,下次他们就不会打你了?告诉你,这不可能。那些人就爱捡软柿子捏,这一次你没打回去,下次他们就敢变本加厉地继续欺负你。” “那……我该怎么办?”正处于变成期的少年,声音有些嘶哑。说完这句话,他又害羞地抿了抿嘴。 冯七却像没听出他的公鸭嗓似的,继续说道:“当然是打回去了。” “可我打不过他们。”冯小军垂头丧气地说。 “要不你就好好练几手防身的功夫,要不你就拿块砖头预备着,下次他们再过来欺负你。你就拿着砖头,朝着那个对你下狠手的那小子,狠狠地来一下。一下子得手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冯七说这话的时候,就像讲笑话似的,他眼神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又多了几分阴狠。 一向老实巴交的冯小军显然被他吓坏了,连忙说道:“那要是打坏了,还要我妈赔钱。万一真打出毛病来,那可怎么办?” 冯七却冷笑一声。“看你这点胆子。怎么一点血性都没有?那帮小子对你动手的时候,手下留情了么?有人想过会不会把你眼睛打瞎,耳朵打聋么?他们对你下手不留半点分寸,只是充满恶意地欺负你。你却不想着怎么讨回来,还在这说想这些没发生的事。可不 是活该你被打么?”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冯小军说这番话,冯小军突然忍不住睁大眼睛,问。“那我能跟您学防身的功夫么?冯师傅。我也想保护自己。” 冯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刚要应下来。 这时,马姐却推门走了进来。好巧不巧,她刚好听见冯七教她儿子去找别人打架,这不是教她儿子学坏么? 顿时,一股火气窜上了马姐的心头,她也顾不得尊重冯师傅了,一上前来,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教我儿子打架呀?” 冯七心里也正对这女人生气呢,于是,自然也没有留面子,直接开口讽刺道: “我安得什么心?你眼睛瞎了吧,没看出你儿子才是被一帮小子往死里打得那个么?你这个当妈的不知道教他怎么保护自己,难道旁人说两句公道话,提点他一下,都不行么?” “这……”马姐被他这么一刺,倒也找回了些理智。再一看儿子那张青紫肿胀的脸,顿时她的火气就全下去,只剩下了伤心。 过了一会儿,她连忙跟冯七道歉。“冯师傅,刚才是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冯七一个大男人,当然不会跟女人计较,听了马姐道歉了,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只是,他又忍不住提醒她。 “男孩子,从小到大,哪有不打架的?小猴哥在幼儿园还在打架呢!你非要把你儿子管得严严实实的,弄得小家伙一点血性都没有,将来他还怎么当顶门立户的男子汉?” “我……平时也没管他这么严,是这孩子性格太内向了。特别是他奶奶去世后,他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讲。”马姐只得跟冯七解释。 “这么大的孩子,哪有不活泼的,一定是你平时忙得没空管他吧?”冯七狐疑地问。 “我就算再忙,每天也给他洗衣做饭整理房间。每天晚上,我怎么累,也想着陪他聊天说会儿话。 可他却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根本就不愿意同我多说一句话。我说多了,又怕他嫌烦。 我每周定时,给老师打电话,老师总说他学习很好,让我放心。结果一转眼,他就被人打成这样了。您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此时,马姐都已经绝望了。她一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自从婆婆去世后,她已经拼尽全力,维持这个家了。 然而,儿子却离她越来越远,他们母子之间就像隔着一道透明的墙。 她的关心,儿子接收不到。她也想去拥抱他,然而却无法靠近他。 马姐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看着这个伤心欲绝的母亲,冯师傅思来想去,忍不住说了一句。“倘若,马姐,你要愿意的话,不如让这孩子跟我住一段时间。我也是个当父亲,我也是一个人把我儿子养到了20岁。倘若你同意,我可以试着教导一下这孩子,至少教教他该怎么做一个小爷们。别再凭白被人欺负了去!” 第144章斗志 那一天,马姐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冯师傅,请他帮忙照顾冯小军。 这些年,马姐其实一直感念谢家肯雇用她,待遇给得也好。使她这个没有一技之长的寡妇,从零开始,走到了今天总店长的这个位置。不仅彻底摆脱了生活困境,还能养活自己的儿子。 这些年来,马姐一直都勤勤恳恳地工作。做人也好,做事也好,她一直谨守着自己的本分。逐渐也成了董香香的左膀右臂。 两人既是上下级的关系,也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平时的时候,家长里短的事也没少谈起。 刚才也是董香香特意打电话,叫马姐赶紧过来看她儿子。 冯七一提出,要帮马姐照顾冯小军。马姐也答应了下来。董香香那边,自然也就同意马小军搬到谢家来住。 冯小军对冯师傅有种说不出的崇拜,一心想跟他学防身的本事,当个男子汉。所以,也点头答应搬过来住。 所有的人都点头同意了。当天,房子就准备好了,冯小军就搬到了冯叔的隔壁。 至于,冯小军被坏孩子打了这事。马姐心里很生气,她原本是一口咬定,要去找老师,找家长,反正要带着冯小军去到处说理的。 可是,最后她却被冯七劝了下来。 冯七说:“你这个当妈的把这件事挑开了,彻底闹大了,对于小军,也未必有什么好处。你帮着他,还不如看着他自己立起来呢。咱们倒不如把这件糟糕的事,当成是培养小军的机遇。” 马姐听了冯七的话,也就得有道理。“那小军不会再挨打吧?” 冯七却笑道:“男孩子跟女孩子不一样,你总得让他好好摔打摔打。” 马姐也说不过他,最后也就勉强同意了。 之后,他们这对单身父母又对孩子的教育,进行了一些探讨。 马姐最大的心愿,就是养大小军,让小军考上大学。 冯七听了她这话,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随口说道:“妹子,我也不瞒你,我儿子就考上大学了,还念了一年呢。” 马姐也知道他儿子的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倘若小军若是出了什么事,马姐觉得她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这时候,反倒是冯七又安慰了她:“到了现在,我只觉得孩子只要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将来能够好好生活,就足够了。至于将来孩子要做什么,就看他自己的选择吧?” 马姐点了点头。 一时间,她也觉得自己好像太强求了,都给儿子造成压力了。所以,小军才会一回家,马上关起房门念书。 马姐心里想着,以后,她也要慢慢地改变对待孩子的态度。 至于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冯七师傅了。 …… 那天晚上,马姐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只觉得格外寂寞。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白天里发生的那些事,又忍不住有些脸红。 没办法,冯七师傅本来长得就很英俊,有点很像黑皮唐国强。 当他提出要帮她教育小军的时候,马姐的心跳都有些加速。没办法,那时候的冯七实在太有男人味了。马姐甚至都觉得这人比唐国强还要帅了。 那一刻,有颗小苗深深地埋藏在了她的心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 另一边,自从冯小军搬到谢家以后,冯叔就每天早起,带着孩子们打一套拳。 他从最简单的开始教起,还都是分解动作。就算小猴子们都能跟着做个样子,更别提欢欢和小军这样的大孩子了,没两天就做得有模有样了。 刚好,谢三也有早起打拳的习惯,只是他那套太极拳没有冯叔家传的精妙,也就跟着冯叔一起学了。 冯叔倒也愿意教他,还对他说,学这套拳不分男女老少。什么时候练都可以强身健体。 董香香一看,她儿子和她男人都开始早起打拳了,也忍不住加入了进来。 白师傅眼看着,冯七带着这么一帮人打拳,就也忍不住对他说道。 “这不是你冯家祖传下来的养生功夫么?你这么大大方方教给这些孩子,合适么?” 经历了那么多事,冯七早就想开了,何况现在谢家就算是他的亲人,他就笑着说道: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是一家人。老白,你要是愿意,也跟我学两招,说不定对你那腿还有帮助呢。而且,练了我这个功夫,对厨师是大有好处。” 冯叔把他家养生拳法说得神乎其神,白师傅却不为所动。 “得了吧,我早起还不如去遛鸟呢。和你凑什么分子呀?你就带着孩子们继续好好练吧。” 他见冯七这么想得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学冯家祖传下来的功夫,再好,白师傅也不愿意学。这就是他做厨师的原则。 冯七撇着嘴说:“你爱学不学,我又没求你。” 朋友之间的关心,很快就变成两个倔脾气的斗嘴。 直到去上班之前,两人在怄气。 …… 自从冯小军搬来之后,就受了冯叔不少震撼似的教育。 冯叔总是会提醒他,男子汉大丈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他那别别扭扭,害羞不爱说话的性子,没少被冯叔嘲笑。可是,在那善意的嘲笑中,冯小军竟也慢慢地放开了。 起码,他可以自然地跟谢承欢,小猴子们一起说话了。也能主动跟谢家的长辈们礼貌的打招呼了。 就像冯叔说得那样,你住在谢家,给谢家添了麻烦,起码得懂礼貌。哪有不打招呼,就闷头吃饭的?实在太不像样了。 一来二去的,冯小军在谢家住得很自在。只是到了学校里,他却仍是有着不少的危机。 几乎每天放学的时候,那些坏孩子都在校门口,等着堵他。 冯小军也不是不害怕,只是想起冯叔说得那些话,就特意绕远,翻墙跑出去,绕道回了家。 第一次逃跑成功之后,他忍不住冲着天空,笑着骂了一句。“这帮傻逼,我冯小军又不是傻子,凭什么白给你们打?” 当天晚上,冯小军就把这事跟冯叔说了,果然就得到了冯叔的表扬。 冯叔还不忘告诉他,也不能一味的躲避。先积攒实力,等到有机会,再想办法反击。 冯小军点头应了下来。 从那天开始,冯小军就跟那帮人打起了游击战。 有老师在的时候,那帮坏同学是不敢太乱来的。他们也就在同学面前狂,一到了老师面前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白天在学校里,冯小军还是比较安全的。 只有上学和放学的路上,难免会遇见一些小危机。 冯小军开始想方设法,跟这些坏孩子打游击战。不是翻墙,就是跟着老师一起走出校门去。 还有一次,他主动跟教导主任聊天,讨论一些事情。有惊无险地,从那些孩子眼皮底下离开。还把那些人气得半死。 因为这事,冯小军得意了很久。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 这样几次三番地折腾下来,学校里就有人说,冯小军这人就像泥鳅一样滑。居然在这些坏孩子们手下,几次逃脱出来。 一些曾经看不上冯小军的人,也开始暗自佩服他。到底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第145章斗勇 那些坏孩子却一次又一次地扑空,被冯小军的奸猾彻底激怒了。他们也就不打算继续在校外,跟冯小军兜圈子了。 于是,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冒险把冯小军堵在了学校外面的小胡同里了。 冯小军也没想到,这帮人胆子居然这样大。 他也算明白了,这回怎么也逃不掉了,被揍一顿也是在所难免的。 可转念一想,冯叔不是曾经教过他么。就算一定要挨打,那也得抓住那个带头欺负他的人,狠狠地揍他,直到把那小子打趴下为止。 这些日子里,被冯叔一带,冯小军早就不再是那个懦弱胆小的蠢孩子了。冯叔帮着他找到了脊梁骨。现在的冯小军自己也能硬气起来了。 带头打人的张小山早就被冯小军气坏了。于是,二话不说,抬起巴掌就要往冯小军脸上扇。 冯小军反应非常快,一侧头,就躲开了。 张小山见他躲了,忍不住破口骂道:“冯小军,你居然还敢躲,兄弟们,咱们揍他。” 只是他这话还没说完,冯小军抓住机会,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不止如此,偷袭得手之后,冯小军抓住张小山的脖领子就开始打他。 周围的那些人都傻了,软弱得像小老鼠的冯小军,什么时候突然就变成小豹子了? 直到有人喊了一句:“冯小军这臭小子,居然还敢反抗。咱们赶紧揍他。” 那些人这才反应过来,围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的。 可冯小军完全就像疯子一样,他也躲,也不还手,就是死死地抓着张小山不放,一拳又一拳的,专挑他身上有肉的地方打。 一向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张小山,被打得只哇乱叫,好不狼狈。 冯小军也被揍得鼻青脸肿。只是,这一次他却狠下心,没有哭,也没有求绕。 因为是中午休息时间,老师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事,迅速赶来,把这些打群架的坏学生,带回到了学校。 中学生在校外聚众斗殴,这影响实在太恶劣了。 老师一生气,就请了他们的家长。 冯小军第一反应就是报了冯叔的联系方式,可是一想起冯叔那么忙,就又跟老师报了母亲的电话。 出人意料的是,那天下午,冯叔一接到电话,就马上赶到了学校里。 马姐赶来的时候,就看见冯叔站在办公室里,皱着眉头跟老师讲“理”。 “难道非得我们孩子被打伤了打残了,这事才能算完么?” 老师只得跟他解释。“冯先生,事情不是您想得这样的。” 冯叔却问:“那您跟我说说是怎么样的?我们这孩子上个月被这几个同学打了,顶着五眼青,学校里面没人管也没人问,都当不知道这事。 孩子现在终于鼓起勇气,保护自己,打了别人,这难道也算是犯错么?还有那个被打的孩子,叫张小山是吧?他可真够无辜的。一天到晚,聚集一些帮手,欺负这个,折腾那个,这才是学校重点处理的对象吧?怎么这些人反过来,都说是我们孩子动手了?那几个把我们孩子 都在小胡同里,怎么不说呀? 我们把孩子送到学校来,是为了让他读书学习做人的道理的,如果学校不能保护他。他自己保护了自己,这算什么错?学校又凭什么一锅端,也给冯小军记过?” 冯叔实在太强势,老师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强撑着说了一句: “怎么说,打架也是不对的。何况冯小军本来就是个好学生,怎么能跟差生一起打架闹事呢?这影响多不好呀。” 冯叔却冷哼了一声。“这么说,好学生被坏学生打了,只能挨着呗?” 马姐站在一旁,听着冯叔为马小军打抱不平,还一口一个我们家的孩子。 那一刻,她心里酸酸甜甜,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要是以往发生这种事情,马姐第一个反应,就是先跟老师道歉再说。 可是,到了冯叔这边,却一直在想办法维护孩子的自尊。他第一时间就向着小军说话。 其实,说直白点,冯叔就是有点护犊子。甚至都到了不讲理的地步。 这些都是马姐母子之间,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 一时间,小军拉着冯叔的衣服,眼圈都红了。 刚才打架的时候,被好几个人打,他没哭。老师批评他变坏了,堕落了,他也没有哭。可是,听着冯叔这么袒护他。 他却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只是,冯叔告诉他,爷们从来不轻易流眼泪。所以,冯小军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还是强忍着没有哭。 …… 这么多年下来,马姐在为人处事方面,自然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本事。 她也不能让冯叔继续跟老师较真,于是,就那话岔开,又想法设法打了个圆场。这样老师也能挽回一些颜面。就连那个口头批评,也都作罢了。 只是,让马姐回家之后,好好关心一下冯小军,让他以后不要再打架。也别跟那些坏孩子混在一起。 冯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握着小军的手。 他的手很大,上面都是老茧,却让小军觉得格外温暖。 那一天晚上,是三个人一起回家的。 马姐一个人挺直着脊背,走在前面,却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冯七跟小军说话。 “小军,你这次做得就很不错。男子汉么,打就打了,以后遇见这种事,你也千万不能怂。回家之后,叔就帮你上药,今天晚上亲自下厨,做点心给你吃。” “真的?”冯小军一听冯叔要奖励的,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只是,他一激动,难免就会扯痛了伤口。于是,又“哎呦”一声。 冯叔干脆停下了脚步,认认真真地看了小军的脸。“也没什么,就是脸肿了。我刚才看见那张小山,比你伤得还重呢。”小军听了这话,难免得意了一下。“那是因为我一直把着张小山一个人揍。冯叔,张小山可怂了。他都哭了。对了,还威胁我,说是要叫他哥来打我,叔,这可怎么办呀?我们学校里一直在传,张小山他哥 是南边一所技校的老大,听说已经已经在社会上混了。” 冯叔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几声。“他哥又真是那种特别出圈的,早就被警察抓起来了。你听那个张小山吹这牛皮呢?先别理他们,看看再说。总之,这次你干得不错!” 冯叔说完,就忍不住拍了拍小军的肩膀。 受到表扬和肯定之后,冯小军就更开心了。虽然会扯动伤口,他还是笑得格外灿烂。 马姐从来没看见过,她儿子这么高兴过。 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虽然,冯七师傅教得也不是完全对。 可是,马姐却由衷感激这个男人,帮着她照顾儿子。 …… 从那以后,冯小军就算是彻底放开了。 在学校里,他也算一战成名,再也没人敢随便欺负他了。 反倒是因为这件事,张小山不但记了过,还丢了很大的脸。 为了找回面子,他当真就叫了他哥张大山,来堵冯小军。 那张大山技校毕业之后,也没有个正经工作,平时就靠抢中小学生的钱混日子。他爸妈都管不了。街道上的大妈也都臊着他,把他当社会败类看。 可是,在这些学生中间,他却牛气得很,也算是个老大。 张大山就是没脸没皮的性子,他也不觉得丢人。 反而,在小孩们面前,一向都张狂惯了。所以,带着他弟弟截到冯小军之后,就让冯小军那小破孩,赶紧跪下,给他弟道歉。 等冯小军跪下之后,再打一顿,劫点钱,这事也就算完了。 可冯小军这么一个又瘦又小的孩子,却死活不愿意跪。他再怎么威吓,那孩子就是站在一边不吱声。 张大山气得,二话不说,上前就想去抽冯小军的嘴巴子。 冯小军还是个半大的小男孩,跟小孩打架,也就勉强拼一把,可是在已经成年的张大山面前,他就完全不行了。 就在冯小军不知所措的时候,冯七却突然出现在冯小军身边,一把抓住了张大山的手,用力一掰,又一推就把那个张大山给推出去了。 他使得就是巧劲,张大山根本就站住,一下就摔倒了。 冯叔瞪了他一眼,随口骂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你这个成年人凑什么份子呀?有本事你跟我过两手。” 这要是一年以前,冯七刚来京城那会,也未必弄得过这张大山。再加上,那会儿,他心怀意冷,甚至一心求死,如果被小痞子打一顿,都未必还手。 可是,经过这一年的调理,冯七的身体早就调理好了。祖传的功夫也捡起来了。 而且,在儿子出事之前,冯七一直都很混得开。 他很早就在一家国营大厂的厨房里当大师傅。 当地的人又特别尊重他。有哪家里要办事的,都恨不得带着礼物来请他过去帮忙。 冯七和白师傅不一样,他早年可以算是顺风顺水。所以,脾气也有点大。 这一年来,有了那两个小孙子的陪伴,他已经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所以,气势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别提一个张大山了,就算多来几个张大山,冯叔也未必怕他。 张大山在弟弟和那帮中学生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一时间,有点抹不开面子,他也知道打不过冯七这个中年汉子。只得,肉烂嘴不烂地说了一句: “你给我等着,小爷让你在京城地界混不下去。” 冯叔却抱着肩膀,冷笑道:“我等着呢,就看你怎么让我在京城里,混不下去。” 那一天,冯叔打发了那帮小孩子,拉着小军就回家了。 一路上,小军突然觉得,这大叔实在太帅了。倘若,他父亲也是这样的,那该有多好呀。 …… 至于,张大山让冯叔混不下去什么的? 在陆洪英听来,就跟笑话似的。他转过头就对谢三说道:“现在这些小混混,越来越不成样了。居然还要靠抢小孩钱混日子的,多大的起子呀?” 谢三却挑眉说道:“你当初不也是个三青子么?一不高兴,就跑去跟人家打架。” 陆洪英却不满地说道:“我可从来不去打中学生,你千万别往我身上乱泼脏水。” 谢三却忍不住叹道。“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你就从一个小混混变成大老板了。我这也都有两个孩子了。就连跟在咱们身后的二丢子,都有自己的事业了。眼看着,我们这些人都三十岁了。” 陆洪英撇撇嘴说:“三十又怎么了?爷还很年轻,将来还要发一笔大财呢。三儿,要我说,倒是你性子变了好多。自从结婚之后,为人也随和圆滑了。这要是年轻的时候,你也是到处掐尖,惹事的主。你那张嘴还真是不饶人。可是,现在倒好,你也就在家,训训我小猴哥了。轻易都懒得跟人争辩了。怎么着,我听说有个老教授经常跟你一起探讨金石学 ?” 谢三一脸厌厌地说道:“哪呀,他是想淘换些老玩意,好发家。反正我顶多收收东西,卖卖东西。其他事情,我也懒得管。 我总要守住这个家,就算圆滑些,也是在所难免的吧?何况,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没有半点不愿意的。” 陆洪英却说:“可你媳妇总怕委屈了你,还让我劝你,做点想干的事,哪怕出点圈也无所谓。” 谢三听了这话,淡淡地笑了。“她呀,总是替我想太多。得了,等孩子放了假,我带着一家老小出去溜达一圈。顺便也去淘换一些货回来。” 陆洪英看着谢三脸上那种淡淡的幸福,突然间又忍不住有些羡慕。 只是他也有了心爱的人,更多是一种思念吧? 现在他也只希望,常薇薇那丫头在法国那边一切都好。 ……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生活,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有着自己的小社会。 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后,冯小军在学校里,继续过着简单而又平静的生活。 有人说,总有一天,冯小军一家会被张小山的哥哥弄得很惨。 那些同学生怕惹祸上身,自然也不敢搭理冯小军。 可惜,冯小军已经变了,他不在那么敏感,也不会在意,周围的人怎么看他。 反而,开始挺直着瘦小的脊背,过着自己的日子。 出人意料的是,张大山真没把冯小军一家弄成怎么样。反倒是,张小山特意跑来,跟冯小军道歉了。 冯小军很淡定地接受了下来。反正他也懒得跟张小山计较。 这件事,被同班同学看见了。结果,当天下午,班里的同学就炸了锅。 还有人说,冯小军有个亲戚,是曾经显赫一时的京城老大。 那位老大一发话,张小山的哥哥也就跟着倒霉了。所以,张小山才不得不过来跟冯小军服软的。 对此,冯小军只是在心里冷笑。什么当老大的亲戚? 明明是打出事之后,冯叔一直悄悄来接他上学,保护他罢了。只是一开始,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后来,很多人都开始又主动亲近冯小军。 冯小军对这些同学都是淡淡的。 那位班花也凑过来,很正式地表示,要跟冯小军处朋友。 这一次,冯小军没有礼貌地回绝她,他选择直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你以为长得漂亮点,就很了不起么?你就是个搬弄是非的女孩。只准你拿我开玩笑,我扫了你面子,你就非得让隔壁班的张小山把我整死。说实话,你那心眼比针眼还小。对不起,我冯小军这辈子都娶不 到老婆,也不会跟你处对象。” 冯小军说完话,就转身离开了。班花在他走后,哭得很伤心,然而却没有人安慰她。 到底这件事本来就是班花惹出来打。 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冯小军突然变强了。他真的会被张小山那伙人给欺负死的。 冯小军却因为这些事,在长辈的扶持下,成长起来了。 将来,他也想变成冯叔那样的,顶天立地的汉子。 …… 因为冯小军的事,马姐经常来找冯叔讨论怎么教育孩子。 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 有了冯小军作为纽带,原本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相处下来,反而越来越融合了。 马姐也知道了,冯七的儿子叫冯铁军,小名也叫军军。她不得不感叹,这也是一种缘分。 而她和冯七能够相遇,又是另一种缘分。她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女人。知道自己幸福在哪里,就会放手去争取。 在冯小军初二的那个夏天里,他母亲和冯叔领了结婚证,还办了一场不大却很正式的酒席,把亲近的人都请了过来。 在酒席上,不仅马姐和冯七很幸福。 冯小军这个地位有点尴尬的孩子,却给以茶代酒,敬了冯叔一杯,然后开始改口叫了爸爸。 在他看来,自己的父亲,应该就是冯七这样的。 他这么一叫,反倒让冯七红了眼圈。一年之前,他失去了儿子。一年之后,他收了两个小孙子,又有了一大家子人。现在还有了老婆和孩子。 看来,当初谢三给他算得命,还真是准了。就因为这事,冯七还特意跟谢三喝了酒,然后借着酒劲跟他道谢。 谢三只得笑着受了。 …… 结婚后,马姐也搬到谢家,和冯七住在一起。冯七是舍不得离开那对双胞胎的。马姐刚好也喜欢两个小猴。跟谢家生活在一起,倒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谢家空荡荡的大宅院,也正在慢慢地被填补上。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让马姐感到闹心的是,冯小军实在太崇拜冯七了。正式搬家之后,他第一次对母亲说出自己的想法。将来他不想念大学了。他想做一个像爸爸那样的白案厨师。 第146章年继承人 因为冯小军突然决定要做个白案厨师,并且态度异常坚决,马姐气得,跟儿子大吵一架。 “我这些年来,这么辛苦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呀?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你不准备念书了?你要是学习不好,不是那块儿料,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你明明就很有读书天分,年年都名列前茅,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你准备放弃念书,要去当厨子? 小军,你脑子在想什么呀?你就算再崇拜你爸,也不能胡乱改变自己的人生吧?你还这么小,又能懂得什么呀? 老话说得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管哪个年代,读书都是最有前途的。上了大学,才能做最好的工作。” 可偏偏,她把好话坏话都说尽了。一向老实听话的冯小军却把她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这一次,小军是死心塌地,非要跟父亲学厨艺了。就算母亲说破天,他都不带改变心意的。 冯小军甚至对母亲说:“妈妈,我现在长大的,我的人生,我的未来,您就让我自己做决定吧?我这辈子就想当个白案厨师。” 马姐被这顽固的孩子,气得半死。 母子俩谁也说不过谁,就开始陷入了冷战。 …… 另一边,自从跟冯师傅一起早起练拳以后,最让人郁闷的就是小猴哥哥。 他开始练拳之后,身体越来越灵活。他又是静不下来的性子,隔三差五,在幼儿园里闹出点鸡飞狗跳的事来。 董香香实在丢不起这脸,自然不肯再去学校了。老人们倒是想去,可是却都不忍心教育小猴哥哥。 这要是孩子在长大几岁,这还了得? 谢三干脆就把接孩子这活都揽下来了。 老师一告状,谢三回家必定会收拾小猴哥哥一顿。 那孩子倒也乖觉,谢三一教训完,马上就能老实几天。可是,几天一过,他又能折腾出来点别的事情来。 就这样,周而复始。 好不容易就到了九月份,小猴哥和小猴妹顺利地进入了小学,就读学前班。 幼儿园的老师短短半年,可没少遭罪,送走了小猴哥哥,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以后,就让小孙猴子,去西边的那所小学继续闹去吧? …… 9月1日当天,小江老师接待新生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阴风吹过,她后脖梗的汗毛都根根倒立起来。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再抬头一看,董香香这位温柔的妈妈,正一脸心虚看着她。“老师,您看这样就行了吧。” 说完,就把填好的表格给她看。小江老师看了看,就说:“可以了,没问题的。” 董香香又拜托她,以后对双胞胎多加照顾。如果发生什么事,请尽快打电话跟家里联系。 这完全就是套话,小江老师很自然地答应了下来。 她再一看,那对双胞胎,正站在爸爸身边,一脸乖巧又听话的样子。 特别是那小男孩谢润朗,正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四处张望呢。 这对双胞胎实在长得太可爱了。小脸洗的都挺干净,衣服也都是时髦童装。手肘膝盖都添加了独特的设计。 看上去虽然有点像打补丁,但是不同颜色布料搭配起来,却别有一番情调。这对双胞胎实在养的太好了。 所以说,一定是她误解了吧?哪来的倒霉事呀? 小江老师又上前一询问,这对双胞胎又会背诗,又会说成语的,还会一些简单的加减法。 这早期教育实在挺成功的,这也难怪,他们的母亲可是正经的大学生。 这样的孩子,谁又能不喜欢呀? 小江老师一心想着,好好教育小猴们,照顾他们长大。 到了此时,董香香甚至有点不敢看小江老师那张脸。 这位年轻的女老师,大概误解了什么吧? 小猴哥也就看着不错,实际上,这孩子的性子活泼得过了头了。 到时候,小猴哥在这所小学里一折腾,小江老师得多失望呀? 一时间,董香香心里充满了愧疚感。 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寄希望于,小江老师真能把小猴哥哥给教好吧? 那天,送完孩子,在回家路上,董香香就跟三哥商量,以后还是他负责接孩子吧? 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小江老师的脸。 谢三心里疼媳妇,知道她抹不开面子。于是,一口应了下来。 不过,说实在的,家里也就他能收拾得了那小猴崽子。可不是,还得他来接么? …… 谢家那对年轻的父母,为家里的两个小猴子操碎了心。冯家这对中年父母,为了冯小军也是为难坏了。 冯小军死活都要学厨艺,他妈怎么说,他也不带听的。 冯小军甚至想了个歪招,在开学小测验上,故意考了个很差的成绩。 马姐拿到成绩单之后,气得拿着鸡毛掸子,就开始追打冯小军,一边打孩子,她一边流眼泪。 “哪有你这样故意考不好的?你是不是想气死你妈呀!” 本来,冯七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 因为,他的想法跟老婆不一样,他比较愿意让儿子自己来决定事情。 他觉得小军如果有天赋,又想学厨艺,那么将来继承他的衣钵也挺好的。 干厨师这行,只要学好了,手艺到家了,不论什么时候,都有饭吃。而且工资不比大学生差。 只是,他老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到这么大,就是想让儿子将来出人头地。 冯七心里再怎么支持小军,也不能明摆着,替儿子说话。 不然刚结婚,他们两口子就得闹矛盾。 这几天,冯七干脆就两不相帮,任由老婆去教育儿子了。 可是,现在,眼见着老婆都动鸡毛掸子打孩子了,他在不出手也不行了。总不能真让儿子挨打吧。 于是,冯七一把抢过快要打在小军身上的鸡毛掸子。对他老婆说道,“你先别打孩子。要不这样吧,我暂时收下小军当徒弟。” 马姐一听这话,当场就要跟她男人翻脸。冯七却马上就对她使了个眼色,马姐这才稍微平静下来。 就听冯七继续说道:“你是我儿子,学咱们冯家白案功夫也是应该的,只是白案厨师都要学六年以上,还不算基本功。而且主要还是要看厨师天赋。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天赋到底怎么样? 万一十年之后,你都出不了师,还把功课给耽误了。你妈到时真得哭死了。依我看倒不如这样,你平日里,依旧去学校里好好念书,放假的时候,来找我,我在教你厨艺。 等到你大学毕业了,如果改变心意,就去找个有前途的工作。 如果到时,你仍是不改初心,也差不多能出师了。那你干脆就当厨师吧。到时候,你妈再说什么,我就帮你挡下了。” 冯小军很信任冯七这个父亲,所以,马上就点头答应下来。 马姐一听,冯小军居然答应好好念书,将来还会考大学,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其他事情,自然等到他念完大学再说了。 小孩们都不太定性,8年以后,指不定小军想做什么呢? 所以,马姐也很干脆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场家庭风波,就这样在冯七的干预下,烟消云散了。 那天晚上,董香香睡觉的时候,还跟谢三说呢。“倘若小军要是真学了厨师,其实也挺好的。我总觉得,小军好像注定就是要给冯叔当儿子似的。” 谢三就沉声道:“所以说,我算命挺准吧。你以后可千万别说我迷信了。我就是算命大师。” 董香香听了他这话,忍不住闷笑起来。顺便就把脚搭在他腰上了。“行,三哥你就是算命大师。要不然,你在给我算算?我这两年,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谢三忍不住亲过去。“有你男人在,你还能有什么麻烦?” “那可说不准了,孩子们的事我就挺担心的。” 董香香说着,就随手关了床头灯。 …… 冯小军也算得尝心愿,也就不在一天到晚,跟他母亲吵架了。 反而又开始踏实下心来读书,只是他养成了习惯,每天放了学,就往八珍玉食府跑。 冯七忙得时候,也管不到他,只得让人给他送些吃喝,让他在休息室里做功课。 冯七没活的时候,小军又做完了功课,冯七就教他一些浅显的白案功夫。 单单就是这么一点底子,冯小军就已经飞快地成长了起来。 出乎冯七意料的是,这冯小军可不是没有白案厨师的天赋。实际上,无论是味觉还是五感,这孩子都非常出色。说他天生就是吃白案厨师这碗饭的,都不为过。 而且,这孩子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做点心。 一时间,冯七心里既是高兴,又是矛盾。 到了这时,他已经开始希望,小军将来正式接手他的衣钵了。 可是,他老婆那边,还一心望子成龙,想让儿子考大学,从事一个好的工作。 他要是真的拐了小军,实在无法跟老婆交代。 于是,只能暗自忍耐下来,却不断地教小军一些复杂的东西。 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小军的成绩并没有下滑。马姐对此非常满意。放寒假的时候,就答应让小军去八珍玉食府帮忙了。 小军到了大厨房里,就是个小学徒,他爸爸在厨房本来就严格,自然不可能特别的关照他。顶多就看在他年龄小的份上,给他少安排轻生一点的活。 董香香来这边厨房一看,就被冯小军吓了一大跳。 董香香自己就是传统中式点心里的行家,自然一眼就看出小军的天赋来了。 当初她为了练塑形,每天都跟冯叔做几百个寿桃,硬生生把技术给磨出来了。 可是,这冯小军上来就做寿桃馒头,而且做得像模像样的,也就是那分量还那不太准。可是这塑形的本领实在太强悍了。 董香香突然想起,冯叔那手让人震惊的面塑功夫了。她顿时就觉得,冯小军要是学了那手功夫,将来肯定也不得了。 一时间,董香香心里就有些感慨。这人跟人可真是不一样。 冯七知道董香香跟他老婆相处得很好,就特意嘱咐她,千万别在老婆面前,露了小军学厨的底细。 不然,老婆又该不高兴了。说不定还不让小军跟他一起学了呢。 董香香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她却忍不住劝冯叔。“小军只要保持住学习成绩,马姐应该也不会太反对。冯叔,你其实也不用太过在意了。有时候,母亲希望自己孩子上大学,只是一种执念。 而且,上了大学,也没什么不好的,能学很多东西,也能多见见世面,多认识一些人。到时候,这些都会对小军在厨艺进境方面,有很大的帮助。” 冯叔倒是也同意香香的话,只是,他还是不敢跟老婆说出详情来。生怕她误解了什么。 就这样,冯七只能偷偷高兴一下,他儿子的天赋那么好,他又是打小就这么培养他。几年后,小军的厨艺未必比董香香和二牛差。 到时候,如果冯家和白家,在厨房里,再一争高下的话,他们冯家未必会比白家差。 想到这些,冯七心里又不免有些得意。他跟老白喝酒的时候,就忍不住吹了几句牛。 两人又都是老小孩的性子,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大,就跟要吵起来的似的。 冯七满嘴都是,“我家小军是百十年难得一见的厨艺奇才,将来一定会把我冯氏糕点发扬广大。你们白家未必是我们冯家的对手。” 白师傅却冷笑三声。“你当我家香香是大白菜呀,过几年,你这老小子都未必是她的对手,更别提你那初出茅庐的小儿子。” 两人正吵着,门突然就打开了。 冯七回头一看,他老婆正站在门口瞪眼看着他。 冯七顿时心头就是一惊,上前就忍不住跟她解释。 马姐却淡淡地看他一眼,很严肃地对他说:“老冯,我有急事跟你说,你先跟我回去一趟。” 冯七只得闷着头,跟在老婆身后。 一路上,他都在想怎么跟老婆好好解释一下。 可惜,回到了房间里,没轮到冯七解释。他老婆就开口对他说道:“我有了。” “有啥?”冯七挑眉问道。 “我有孩子了。我已经想好,不管怎么样,这孩子都要在生下来。刚好按照政策,咱们也能在生一个。”马姐淡淡地说道。 她相信冯七为人,冯七那么喜欢小军,不至于有了亲生骨肉,就对小军不好。所以,她决定也给冯七生个孩子。 只是,她还没说完,冯七已经乐疯了。 “啥呀?你有孩子了?我冯七能有一个儿子,已经够幸运了,现在居然还能在来一个?老天,果然对我不薄。” 冯七一边说,一边把马姐,小心翼翼地扶到一边坐了下来,又忙去倒水给她喝。冯七这人在外面有点爱面子,可是关起门来,他却很会疼人。给老婆打洗脚水,他都愿意。 第147章欢聚 马姐嫁给冯七以后,虽然因为小军要当厨子的事,生了几天闷气。可她跟冯七两口子的感情却还是很好的。 抬头一看,她男人已经乐疯了。马姐随口就骂了一句。“傻笑什么呀?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儿子?要是女儿的话,难道你就不喜欢了?” 冯七把水端过来给她喝,又连忙开口道:“哪能呀,是闺女的话,我也照样喜欢。只是,三儿曾经给我算命,说我命中注定,有两子送终。” 马姐听了这话,差点把茶水给喷出来。她瞪着自家男人说道: “可不是我说,谢三各方面哪儿都好,就是为人太迷信了些。到现在我们店门口,还摆着两个小石狮子呢?你看他给两个孩子取得那是什么小名?小猴子,小猴子的叫着,多难听呀。 这可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老冯,你可千万别跟他学什么迷信?以后,谢三再说给你算命,你可千万别听。” 冯七心话说,这是什么话?谢三算命可准了,这不是给他算得就全中了么? 只是,他又不好反驳了刚怀孕的老婆。只得一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怀孕这事一岔开,冯七光顾着高兴了,也就忘了跟老婆谈小军很有厨师天赋那事了。 转过天,他一想起来,对老婆还挺心虚的。只是,老婆又有孩子,特别辛苦,他就更不想惹她不高兴了。 于是,小军学厨的事,只得又压了下来。冯七就更苦了。 只是,他哪里又知道,马姐其实早就知道,小军适合当厨师这事了。她也知道,冯七是想传小军衣钵,让小军当他的继承人。 这在马姐看来,冯七就真是把小军当亲生的孩子了。她心里非常感动,也觉得自己是嫁对人了。马姐其实并不是那么反对孩子将来当厨师。 只是,马姐一路跟随着董香香,看着她一个乡下丫头,从摆地摊做起,开店,结婚,生子,考大学,做买卖,扩大店面。 马姐打心眼里佩服董香香,这个比她小了十几岁的姑娘。董香香做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所以,马姐就希望她的孩子,将来也能像董香香那样。 董香香也是白案厨师,可她又有学历,又有文化,还见过世面,这生意也越做越大。 马姐倒也不求小军非得做到董香香那一步,可是,大学是一定要念的。 马姐心里都盘算号了,只是这事,她从来都没跟别人提起过。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冯七和马姐这两口子就误会了。也因此闹出了不少的笑话来。 等到好不容易说开了,小军也乐得不行了。不管怎么说,从今开始,只要稳住学习成绩,母亲就不在反对他学厨师了。 对于母亲要生小弟弟这事,小军心里也挺高兴的。 倒是冯七担心儿子想不开,在带他去洗澡的时候,还特意跟他聊了聊将来的打算。 冯七也是第一次跟小军敞开心扉,他一边给儿子搓后背,一边说: “军儿呀,你能给我当儿子,就跟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砸在我脸上似的。我也不管别的,反正你这辈子就是我冯七的儿子了。之前,碍于你妈我没法说,现在既然你妈也不反对。我就跟你说了心里话吧。 将来你要是一直喜欢厨房里的工作。我就把一身所学,都教给你。你就是咱们冯家的继承人——冯八。就算你弟弟也想做这行,我也会教他,只是就算是他,也不能抢了你的称号。” 冯七之所以叫冯七,并不是本名,而是在白案厨师圈里的一个称号。代表着冯家的第七代白案大师。 只是在家乡的时候,冯七实在太有名了,所以大家都叫他冯七,本名却不叫了。 冯小军听了这话,眼圈都红了,他哑着嗓子说道。 “爸,您说这个干嘛,这冯八还是先给弟弟留着吧,不一定就给我呀。” 冯七却摇头道:“这可不行,我早就说过,白案厨师是看天赋的,我也没想到你天赋比我年轻时还好呢。我不传你传谁呀?倒是将来你弟弟大了,你也要好好教导他才是。” 冯小军好不容易咽回了眼泪,才闷声说道:“爸,您放心,以后我会疼弟弟的。” …… 冯家这边,父慈子孝,夫妻恩爱,一片大好。 董香香知道了马姐的情况,就调整了马姐的工作。 依照马姐的说法,她就是闲不下来的人。而且,她身体一样很好,肯定要继续工作打。 董香香却觉得,马姐今年也35了,算是高龄产妇了。她母亲当初生元宝的时候,就特别辛苦。董香香是不忍心,马姐再这么辛苦地跑来跑去了。万一,路上出了点什么事,也就太对不起冯叔了。 她思来想去,就决定把马姐调到身边当助手了。 此时,八珍斋已经开了八家分店,每天都需要打理。 哪家店要是卖得不好,就要调整糕点的种类和数量。这时候,电脑也不流通,董香香就考手画表格。 哪家店的管理者不行,也得尽快调整。还有新店员培训,老店员升职,各种事情都很繁杂。 刚好董香香也有点忙不过来了,有熟悉所有事情的马姐在旁边给她搭把手,董香香也能轻松不少。 而且,马姐在董香香身边工作,总是被一些新鲜大胆的想法不断冲击。她也能学到不少东西,所以,马姐也挺愿意给董香香当助手的。 工作上面,两人配合起来格外的顺利。 …… 过了1987年的春节,小猴子们又大了一岁。 这半年,小猴哥哥在小学里,依然是活力四射,经常闹得小江老师哭笑不得。 小江老师有时候真被这小猴儿气得够呛;有时候,又会被这屁孩子感动得不行。 偏他学习又好,又懂礼貌,口气伶俐,能说会道的,弄得小江老师对这小皮猴又爱又恨的。 董香香倒是担心得不成。老话说,七淘死狗。这小猴哥刚满六岁就逃成这样了。到了七岁,这孩子指不定得变成什么样呢? 晚上哄了孩子睡觉,董香香越想越担心。 谢三就劝她。“你其实不用想那么多,现在小猴哥已经稍微有些明事理了。再过两年,肯定会老实下来的。”董香香却皱着眉说道:“他那叫明事理呀?答应你的事,他就不会在做了。可是,下次他又能搞出别的事情来。这不是刚上学前班么,就已经开始称王称霸的了。总是能带着一帮孩子一起瞎闹。等到进入了 一二年级,他会怎么样,还真说不准了。” 她儿子永远精力充沛,永远对周围的事情有着旺盛的好奇心,永远都想着去探索一些新鲜事。 就像她在家乡种的向日葵一样,虽然经风历雨,却永远都冲着太阳傻笑。 董香香也不知道这种性格,到底是好是坏?谢三却说:“你没发现么?他现在其实已经开始有所收敛了,也知道束缚自己,体谅老师了。不然,小江老师还能那么喜欢他么?我想着,这孩子也在学着适应外面世界的规则吧?孩子么,慢慢就会长大了 。” 董香香看着她男人,哀叹道。“但愿如此吧。” 谢三却说:“其实,比起小猴哥,我反倒更担心小猴妹妹。那孩子好像太安静了点。如果不是,猴哥一直在带着她,猴妹其实并不喜欢跟别的小孩子一起玩。 说她内向,也不是内向。可就是太安静了些。很多时候,她需要什么,还要猴哥告诉我们。也亏的他们是双胞胎,猴哥一说一个准。不然,小猴妹妹肯定要受委屈的。”听了谢三的话,董香香心里越发沉闷了。过了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开口道:“三哥,不然,以后每天晚上,我都带着孩子们一起做点心吧。主要是陪着猴妹聊聊天,我也好好教教她吧。不然,我也怕孩子 将来会吃亏的。” 谢三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后来,他们就变成一三五,谢三带着孩子读书,二四六董香香带着孩子做点心。 董香香带着孩子做点心其实就是在玩,就是做一些小动物,小水果之类的点心。孩子们也把那些彩色的面,当成橡皮泥一样的玩。 董香香本来面塑的功夫已经出来了,可是为了陪孩子玩,那些小动物小水果又变成了胖乎乎,圆滚滚的样子。 孩子们倒是喜欢得不行,冯师傅看见之后,气得脸都绿了。 他忍不住在私下里,对白师傅抱怨:“你这徒弟真是够可以的。我给她板正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塑形有点样子了。现在,怎么又变成原来那样了。” 白师傅听了他抱怨,有点苦笑不得,就劝他。“老冯,你也别生这闲气了。香香那面塑功夫,大体上已经没问题。只是她根据小孩子的癖好改了。你没发现么,小孩们都特别喜欢香香做得这样的胖乎乎的小动物。老冯,你知道香香为什么做糕点师么? ” 冯七摇头道:“你又没说过,我怎么知道。” 白师傅就说:“像我们都是白案世家出身,我们对传统中式点心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情结。香香祖上也是白案厨师,她外公和母亲也是白案行家。只不过,都意外早逝了。留下了香香一个小丫头,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她永远都记着外公母亲给她做过的那些点心。特别是那些精致的面塑点心,就成了她记忆里最温暖,也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她才无论如何都要拜我为师 。与其说,我在教导她,不如说,我是在帮她还原那份珍贵的记忆。 老冯你也是面塑大师,你开金口说过,她那面塑功夫没问题,可以通过了。那她那面塑功夫肯定也就已经过关了。 只不过,一到孩子面前,她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孩子们最喜欢的小动物的样子。这可能就是下意识里的一种本能,不是讨好孩子,还是她想把她做得小动物点心,变成自己孩子心中最美好的记忆。” 冯七听了白师傅的解释,这才明白了过来。 他完全可以理解,八岁的董香香是多么思念自己的母亲,于是,那份思念就变成了她对点心的一种向往。 这么一细想起来,董香香做得那些胖乎乎圆滚滚的小动物,也的确没什么问题了。内涵已经远远大于面塑本身的含义了。 冯七甚至忍不住过去,隔着窗子偷偷看了一眼。 一向安静的小猴妹妹,此时正坐在妈妈怀里,捧着胖乎乎的小熊,笑得特别开心。 “它好胖呀,简直就像隔壁班的小胖一样。可是,妈妈,小熊怎么没有眼睛呀?” “眼睛?”董香香四周看了看,找了两颗红豆塞进了小熊的眼眶里,又填了一颗芝麻当鼻子。 “那嘴呢?”小猴妹妹软软地问道,就像在撒娇。 “嘴呀?妹妹跟妈妈一起给小熊画嘴好不好?”董香香说着就握起了女儿的小胖手,用牙签给小熊画了嘴。 小猴妹妹笑着说:“是月牙?” “对。” 看着母女两个的脸上的笑容,冯七突然就明白了。 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柔和母爱,就是董香香的糕点之道。她从一开始追求得,就和他们都不一样。做出这样的点心也是她心中所向往的。 冯七若是继续挑剔她的塑形,反倒是不合时宜了。 就让香香继续做,她心里藏着的糕点吧? 冯七想到这里,缓缓地离开了董香香和孩子们的糕点世界。 …… 与此同时,小猴哥哥也做出了属于他自己的点心。 他终于不在做一坨一坨的东西了。而是想尽办法,用面团还原了属于他的“花果山”。 那一排四不像的小房子,就是他现在的学校。椭圆型的饼子就是花坛。 他甚至还做了足球场上的两扇球门,还想尽办法做了升旗台,和粗陋的运动器械。 董香香带着小猴妹妹过来一看,突然觉得她儿子实在太有创意了。 虽然并不太像,意思却有了,而且,基本上还原了学校里的摆设,至少位置都没有错。 董香香指着教室门前的小雪人问:“这又是什么” 小猴哥特别严肃地告诉妈妈:“这是我们小江老师,她可好了。” 看着胖成雪人的小江老师,圆脑袋上还有个月牙形的嘴,董香香终于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猴妹看着妈妈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猴哥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跟着她们一起笑了起来。 刚好这时,欢欢也做完功课了,很快赶过来,跟他们笑成了一团。 今年,欢欢就要小学毕业了,学校里的功课也多了起来。只是,这些对欢欢倒不是什么难事。 反倒是小舅舅布置的功课,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心力。 到底谢家对孩子的培养是很严格的。 只是,做完了功课,欢欢仍是有一些闲暇时间,能跟小舅妈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玩。 …… 好不容易定下了一笔买卖,谢三赶回家,站在窗下,听见妻子和孩子笑得很开心。 顿时,他累积在腹中的烦躁和气闷,就全部都消散了。 他站在窗外,深深地凝视着屋里那个笑得一脸孩子气的小女人。突然发现,拥有了他们,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他所有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陆洪英曾经说过,这几年,他的变化真的很大。 是呀,要是像从前那样,面对难以应付的客人,他可能早就发脾气了,然后狂傲地骂道:“你要卖就卖,不卖就滚。我谢三又不指着你吃饭。” 可是,现在再去面对这些人,谢三虽然很冷淡,却一直保持着最后的礼貌。 他尽可能地做成所有买卖,挣更多的钱,给妻子和孩子们提供更好的生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清高孤傲的谢三,也学会了应付别人的手段。他在不知不觉,变得更加圆滑。 然而,这一切,他并不会后悔,反而心甘情愿。 …… 第二天,欢欢上学的时候,小舅妈突然给他带了一个饭盒。 “里面装了点心,你饿的时候,在拿出来吃吧?”小舅妈这样嘱咐着他。 “嗯,谢谢,小舅妈。”欢欢点头,收下了饭盒。 到了上午十点,欢欢肚子饿了。于是,打开饭盒,很自然地拿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小金鱼,悄悄地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着。 小舅妈做得点心,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吃到嘴里,化在心间。 几年下来,欢欢早就习惯了,小舅妈给他们做得点心,总是有点孩子气。无论是小动物,还是小果子,都是有些圆乎乎的,十分讨喜。 欢欢被小舅舅教的,有些少年老成。其实跟这些点心并不太配。 欢欢性格安静,待人温和有礼,完全是一副翩翩少年待长成的样子。 只是,私底下,他总是藏着一些难言的心事。反倒是这些有些幼稚的甜点,总是能抚慰着他的心。 小时候,小舅妈的一盒点心,总能让他把心事短暂地忘却。 长大了,小舅妈的一盒点心,总是能让他安静地享受着短暂的美味时光。 欢欢也是个童年里有甜点,也有大人疼爱的孩子。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就把小舅舅当作父亲算了,小舅妈就是他的母亲,猴哥猴妹就是他的弟弟妹妹。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谢家人。 只是每到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他还是会想念那个把他送到谢家,就放手不管的男人。 离家之前,父亲曾经抱着他,沉声说道:“我已经失去了你母亲,你妹妹,实在不能再失去你了。如果,再失去你的话,爸爸就真活不下去了。 所以,你要乖要听话,小舅舅他们一家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到了那里,你也会过得比较快乐自在。这也是爸爸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了。” 他那时候很听话地点头答应了,父亲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一走就是五年。 父亲总是会在他沉睡的时候,过来看他,有时候,欢欢甚至会偷偷装睡。 假装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来了,然后轻轻地用手指抚摸他的脸,他的眉毛眼睛。也不知道那个人呆呆地看着他,然后转身出去对小舅舅说: “欢欢长得可真快,这些年多亏了你了,三儿。” 小舅舅就会冷冷地讽刺他几句。 “你若真心疼你儿子,又怎会这么狠心。你在他醒来的时候,过来看看他,又能怎么样?你是真不怕,你儿子忘了你呀。” 那人就会疲惫地说:“真把他带走,他就太辛苦了。倒不如让他再跟着你们,多享受几年清闲吧?到了王家,你也是知道的。” 每每听到这些对话,欢欢总是躲到被窝里,哭得泪流满面。 他其实很明白,爸爸不是不爱他。他爱他,却又选择离开他。 ——难道他回到爸爸身边,就会失去所有的快乐么? 欢欢的心里藏着各种问题,这些问题使得他飞快的成长。 他永远都没办法笑得,像小猴哥哥那样没心没肺。也没办法像小猴妹妹那样,用自己的方式跟妈妈撒娇,提醒爸爸注意到她的情绪。 他爱着弟弟妹妹,却又忍不住羡慕着他们。他不是那样天真可爱的小孩。 只是,小舅舅总是能发现他的心事,总是想法设法让他也开心起来。 欢欢每每都会觉得,他也是被大人们宠爱着,呵护着长大的小孩子。 尽管一进了书房,小舅舅就会换一张脸,总是教他背很多书。那他也不会厌烦。 随着年岁的增长,欢欢就这样变成了安静内敛的少年。 虽然,他温和有礼,却又总是让人有些摸不透。他心里仍是藏着数不清的秘密,他也仍是思念着自己的父亲。 第148章动物饼 “谢承欢,你吃得是什么?看起来很有意思。”坐在邻桌的可爱女生,在接连看见谢承欢吃了一条红鲤鱼,一只小黄鸭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喔,没什么,家里给我带了些点心来。”谢承欢淡淡地说道,显然并不想谈起这个问题。 只是那些点心是在太可爱了,而且,谢承欢吃点心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眯起来了。一看就特别好吃。 于是,同桌的小姑娘又不死心地继续问:“那能给我看看你从家里带来的点心么?” 苹果脸的可爱同桌,一脸恳求地看着他,声音也是软软的。 正处于青春前期的男孩子们,大多不会拒绝这样可爱的恳求。 可惜,一向看似随和懂礼的谢承欢,却突然眯起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像护着小鱼的猫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恳求。 “你要是对点心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买八珍斋的礼盒,都是一样的东西。” 可爱的同桌小姑娘听了这话,脸都涨红了。 真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嘴馋,非要吃谢承欢带来的点心。 而是谢承欢拿得那点心,一个个圆滚滚的,实在太可爱了。 结果,一上午,那个可怜巴巴的姑娘,就睁着大眼睛看着,谢承欢有了机会,就会偷偷拿起一个小动物,放进嘴里。 那姑娘忍不住数着,好像还有小熊、小猴、小老虎,一个个小动物点心,都是圆滚滚的,实在太可爱了。 可惜,谢承欢根本就没接收到同桌的怨念,很固执地就是一块儿点心都不肯分给小姑娘吃,或者给她看上一眼。 小姑娘又急又气,放学的路上,她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就奔着八珍斋去了。 到了糕点铺的门口,一问售货员阿姨。 结果那店里根本就没有小动物的点心。 店里最精致的点心就是小京八件礼盒,里面装得都是小果子。 小姑娘思来想去,还是拿出钱来,买了一个小京八件。也亏的她母亲早已下海经商了,平时给她的零花钱也多。 买到京八件之后,小姑娘当着这些阿姨的面,就打开了礼盒。 结果,里面只有八个小果子,果子虽然做得很像,看上去却比较普通,一点都不圆滚滚。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可爱。 小姑娘失望透了,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售货员看小姑娘这么委屈,就忍不住上前问她,“小姑娘,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姑娘很委屈地说:“我想要那种圆乎乎的小动物点心,这里明明就应该有的,可是却并没有。这有这种果子。” “可这咱们八珍斋,真没有你要找的小动物饼。不然,这样吧,你在意见簿上写上想要的东西。我们经理到时肯定会看的。到时候,没准她就答应做你要的那种点心了呢?” 售货员阿姨说完,就拿给她一个本子。 小姑娘也没办法,只能很认真地写下了整整两页意见。 主旨就是,她也想要小猴,小熊,小鸭子,小金鱼,就想要那些圆滚滚的小动物点心。请经理阿姨无论如何做出那样的礼盒来。她实在太想吃了! 写完这些意见,小姑娘就抱着小京八件的礼盒回去了。 一开始,她还挺失望。后来忍不住吃了一颗小桃子,心情马上就变得好了起来。 至少有一点谢承欢没骗她,这八珍斋的点心实在太好吃了。 …… 当天晚上,董香香看到这份意见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问店员,那小姑娘的年龄,大概就猜出来了,来的很可能就是欢欢的同学。 欢欢那孩子跟三哥是一个性子,吃点心的时候,除了家人以外,不许任何人动他的那份点心。 那小姑娘估计被欢欢馋的够呛。这才找到八珍斋来了。 董香香为此,还特意把欢欢叫来问了一下,果然欢欢也承认了,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董香香倒也没说什么。 隔天早晨,在给欢欢带点心的时候,董香香就多给带了一盒,嘱咐欢欢,送给他那位可爱的同桌。 小舅妈都这么说了,欢欢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尽管他心里觉得没什么必要。 欢欢到了学校一看,那位苹果脸的同桌,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正在闹脾气呢。 看见他来了,那姑娘冷哼了一声,扭过头也不看他。 小姑娘对小动物点心怨念很深,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再跟谢承欢说话了。 要是平时,欢欢绝对当作没看见。 可是,想起了小舅妈交代的事情,他还是把那个饭盒放在了同桌的眼皮底下。 那位同桌一看饭盒,就跟小狗见到了肉骨头似的,立马就又来精神。 “谢承欢,你终于肯给我看了?”她眨巴着圆溜溜地大眼睛,开口问道。 “这盒是给你吃的,你不是去八珍斋留言要吃小动物点心么?还写了一堆废话,我小舅妈就让我带一盒给你尝尝。你以后不要在做这样的事情了。”欢欢淡淡地警告她。 可惜,小姑娘此时心情好到飞,根本没听出他的警告来。“天呀,真的么?这个小动物点心,真的给我吃么?谢承欢,你没骗我吧?你小舅妈可太好了。” 小姑娘显然有些兴奋过度了。 一下就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大家眼见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饭盒。 顿时,大家都惊呆了。 盒子里,都是各种各样,圆滚滚的小动物。 小姑娘兴奋地小脸都红了,拿起一条小鲤鱼就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品尝着,然后露出了非常享受的表情。 其他同学看着她吃,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些小动物真有那么好吃么? 一时间,班里的同学也都坐不住了。 和小姑娘处得比较好的朋友,就过来管她要。 小姑娘本来就是个爱分享的性子,在说这点心也不是她的,是谢承欢小舅妈的。 她干脆就把那一盒小动物点心贡献出来,分给同学们吃了。虽然时候还早,那也已经来了20多个同学了。 点心就那么一小盒,顶多一人分了一小口。 物以稀为贵,哪怕只是分到一个小熊的腿,那甜腻腻的美味还是征服了所有的同学的味蕾。 后来,小姑娘还是忍不住把点心的来历,跟好朋友分享了。好朋友自然又跟她的好朋友说了。 一来二去,这也就成了全班皆知的秘密。 只是,谢承欢虽然看似随和有礼,实际上,他的性子却很不好惹。 班里的同学都不太敢跟他要点心吃。估计要了,谢承欢也不会给。 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另一种方法。 接连几天,董香香又突然接到了很多意见。 很多人都用孩子气的字迹,留下长篇意见,希望八珍斋能做出小动物点心来。 还有小孩非要拉着爸妈,去八珍玉食府吃饭。 结果,点了猪头饼之后,又不满意,非说那里的猪头饼不够可爱。 一时间,冯七师傅都气坏了。 他实在做不出,董香香那款的点心来。 谁又能想到,小孩们可不管什么叫作传统中式点心的审美。他们就一心想吃胖乎乎圆滚滚的小动物点心。 没办法,冯七、白师傅和董香香,也抓紧时间深入地探讨了一下。 如果说像水果型京八件那样,推出一个系列的12生肖礼盒,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那也太麻烦了些,需要纯手工制作。 他们这边的面点师,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冯七那样的面塑大师。而且,还得按照董香香设计那样子来。这就更麻烦了。 要做十二生肖礼盒,耗费的人力物力就比较多。价格肯定会比水果京八件还要贵。再加上,这些小动物如果做得太孩子气,大人们未必会买账。 真要大量做儿童版的十二生肖礼盒,很可能就砸在手里了。 三人商量之后,就决定先做少量的十二生肖小动物礼盒,放在各个店里试试。 同时,他们也可以采用董香香设计的饼印,制作一些孩子气的小熊饼,猪头饼,小鲤鱼饼之类的。 采用饼印的话,加工起来也比较容易。价格也不算高,而且可以多做几种口味,供客人选择。 三人又商量了一下,决定就做红豆馅的小熊饼和山楂味的小鲤鱼饼,先做一批出来,放在几个店面里试试。 虽然大师傅都已经商量好了,也带着面点师们把点心做出来了。 可是,等到八珍斋开始试卖这些改良中式传统点心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担心那些追求老传统的顾客们,会不喜欢这些孩子气的饼。 所以,特意都标出这两款新饼,和十二生肖礼盒,是店里的白案大师,特意为了孩子们做出来的。 出人意料的是,这两款动物饼一经推出,马上就引起了一阵疯抢。 本来,来八珍斋买点心的人,为的就是正宗传统点心这个招牌。来买点心的,除了自己吃,大多数客人也是为了买给自己家孩子吃。 现在,八珍斋既然推出了,符合孩子们审美情趣的糕点。味道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价格也不贵,自然就受到了家长们的追捧。 就连十二生肖礼盒,虽然比较贵,却也卖出去了两盒。 董香香为了收集客人的反馈,特意设制了写意见,参加抽奖的活动。 一等奖是80元代金券,二等奖50元,三等奖20元。代金券可在八珍斋8家分店和八珍玉食府任意使用。 这年头,80块钱就相当于一个月工资了。所以,很多客人都愿意配合参加这个活动。 很快,董香香就收到了很多关于新饼的意见。 只有极少数的客人,嫌弃这饼做得太孩子气。表示肯定不会买来吃,与其吃这个鲤鱼饼,倒不如来一斤山楂锅盔回家吃。 大部分客人都表示能接受这个面向儿童的饼。 有些客人还说了,家里的孩子特别喜欢这种饼。还有些客人希望面向儿童的饼,也能慢慢丰富起来。 董香香收到回馈,又观察了几天,决定八家店同时推出面向孩子的动物饼。 一时间,这个动物饼也买的不错。甚至还给八珍斋吸引了一大批新的顾客。 董香香这也算误打误撞的,为八珍斋的买卖,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到了这时候,冯七已经不想再对董香香的面塑,再发表什么意见了。 每个白案大师,都有属于自己的路。就算那些并不符合冯七的审美,董香香却已经找到了最适合她的白案厨师之路。 无疑,她现在完全已经可以出师了。 …… 白师傅也跟董香香,很严肃地谈起过这件事。 董香香却连连摇头。“出师?我还差得远呢。师傅呀,我还想继续跟随着您呢。您就是我的主心骨,可千万别把我赶出去。”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白师傅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告诉她。 “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你在来跟我说吧!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却这么孩子气,非要继续赖着我。我就暂时给你赖着吧。” 倘若董香香愿意出师,白师傅会给所有的老朋友写信,让他们来京城观礼,见证自己大徒弟出师。 白师傅甚至预感到,董香香这徒弟,就是他这辈子的荣耀。她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第149章离散 董香香在事业上,可以算是渐入佳境,在家里也是一片大好。 两个孩子都正处于一个懵懵懂懂的年龄。 最近,随着马姐肚子不断地膨胀,小猴哥哥先是被吓了一跳。 他一时间不太能理解,马姐的肚子怎么就长了个大包出来?还以为马姐生病了,劝她去看医生。 董香香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让他知道,马姐的肚子里是有了小宝宝。 当初,他和小猴妹妹也是这样,在妈妈肚子里长大的。 一时间,小猴哥哥对马姐的肚子充满了好奇。 马姐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小男孩。干脆就把小猴哥的手放在肚子上,让他感受一下自己肚子里的宝宝。 小猴哥哥小心翼翼地在大肚子上碰了一下,却很快就移开了。然后一脸神奇地对妈妈说。“好像有东西在动。” “那就是小宝宝呀。”董香香就笑着跟孩子解释。 小猴哥哥就会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甚至也会很好奇地问:“妈妈什么时候生小宝宝呀?” 董香香就只能对儿子说,“妈妈现在有你们俩就足够了,暂时不在生小弟弟小妹妹了。” 说完,还亲亲儿子的小圆脸。 只亲得他孩子推开她,很严肃地抗议。“我已经长大了,妈妈不能再随便亲亲!” 董香香才放开这个蠢儿子。这孩子好像还真是慢慢就长大了,懂事了。 后来,小猴哥哥又反复提了几次让妈妈生小弟弟的事。董香香也就慢慢上心了。 那天晚上,回房以后,董香香就和三哥也讨论了,是不是在生一个孩子? 董香香今年才26岁,正处于最健康的状态,倘若在生一个孩子,应该也是挺好的。 虽然城里生二胎的比较少,可是在他们小西庄的乡下却有生二胎的。只不过会罚比较多的钱,才能上户口。 钱数也是一个村子一个样,比如前年小西庄,有个生二胎,罚了1800,才给上的户口。 五里沟那边,有个个体户生完二胎,就要罚两万,才给孩子上户口。 附近村子也有罚3万的。每个地方具体都不一样。 不过,只要生了二胎,有公职的人,统统都被开除。 不过,这倒跟谢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两口子都是个体户,也没地方可以开除他们。 真要为了个孩子,再交几万块钱罚款,董香香倒也无所谓。 只是养孩子不是养猫养狗,肯定要耗费心力照顾孩子。说不准董香香的事业也得受到一定影响。 只是想到谢家人丁比较单薄,三哥虽然从来不说什么,心里却有个难解的家人情结。 所以,董香香下定决心,还是再生个孩子算了。 可是,谢三想起董香香生孩子时那番情景,至今还是浑身发冷。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在让董香香生了。 “能顺利的生下两个小猴,已经是咱们夫妻的幸运了。我今生所愿,不过是看着两个孩子平安长大,然后陪你一路到老。 倘若奢求太多,老天恐怕会把福气收回去。倒不如,就不要其他孩子了,我们两个倾尽心思,照顾两个小猴子就是了。” 听了谢三的话,董香香不禁叹了口气。 她家谢三哥哪里都好,就是到了现在还迷信呢。 不过细想想,三哥好像说得也对。万一生了孩子,冷落了小猴子们就不好了。 于是,董香香也就放下了再生一个孩子的想法。 那一晚,谢三看着董香香的睡脸,转辗反侧,说一千道一万,他也不会让妻子再生了。 六年前,她生孩子的那一夜,他分明觉得她就要离他而去了。 这些年,那种感觉一直留在他心里,甚至变成了一梦魇。时不时,就跑来提醒着他,要对董香香更好些。 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 另一边,小猴哥哥对马姐肚子里的小宝宝特别感兴趣。几乎每天都要跑到马姐身边,跟那个孩子打招呼。 他还很认真地许下诺言,将来他要带着小弟弟一起玩。 大人们听了他的话,都有些哭笑不得。 马姐肚子里的孩子,按照辈分可不是弟弟,而应该是小叔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猴子们除了元宝这个小舅舅外,还会有一个比他们7岁的小叔叔。 欢欢每次想起事,就忍不住偷笑,反正他是不会跟着表弟一起认亲的。 不然,有一群奶娃当长辈,实在太没面子了。 …… 到了6月,京城已经进入了炎热的夏季。 此时,马姐已经六个月的身孕。 董香香为了照顾她,就不让她在到处往外跑了,只等着进入预产期。 小猴哥哥带着妹妹,眼见着马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仍是一有空,就跑来跟马姐肚子里的小宝宝打招呼。 相比他们的清闲,欢欢在一阵紧张复习之后,通过了小学毕业考试。 到了九月份,他就要正式升入中学了。 又过几天,欢欢回学校去拿毕业证。一出了校门,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一个高大的男人推开车门,从容不迫地走出来。 欢欢一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就再也顾不得别的了,扔下了书包不顾一切地向着那男人跑过去。 跑到他跟前,才听了下来,狂喜地喊着:“爸爸!” 五年没见面,他父亲看上去有些老了,额角眼旁生出了几丝皱纹,两鬓也已经斑白了。 此时的王恒还不到三十五岁,五官就像玉雕石刻一般。 他到底跟五年前不一样了。五年前,他身上戾气很重,眼神里时不时就划过一丝阴狠。 五年后的现在,王恒却像洗尽铅华一般,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大气。偶尔,他扬起嘴角的时候,整个人就会变得温柔又随和。 王恒正在慢慢地变成一位慈祥又正直的长者。 只是他那双眼睛却平静地像一座冷潭,让任何人都有些琢磨不透。 只有在见到心爱的孩子时,他的眼底才生出些许的波浪。 但是,很快,就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一如这五年的等待,他又再次把对儿子那疼爱,深埋在心底。他只是对儿子说:“我来接你回家了。” “嗯。”欢欢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激动地想哭。 两人很快就上了车,车子缓缓地向前行使,欢欢却不知他们要去哪里。 过了一会儿,王恒才对孩子说道: “你有两个选择,是要回到我身边,跟我回王家,还是留在谢家,跟你小舅舅在一起? 倘若你选择当谢家的孩子,作为父亲,我护你一世清闲安慰。 你若是选择同回到我身边,就再也做不得谢承欢了,从今而后,你就是王家子弟,必须学会时时刻刻都把自己藏起来。以后的日子,你会过得很艰难,肯定不会像小舅舅那样过日子了。 机会只有一次,在到谢家之前,告诉我你的答案。” 就算跟爱子讲话,王恒脸上仍是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说到要紧处,他的眼神稍微有些变化。 十二岁的承欢端正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让王恒等太久,很快就给了他答案。“爸,我想跟你走,我想留在你身边。” 王恒的嘴角稍微向上弯了弯。 “好,我带你回家去。过两天,我先带你去见老爷子,看看你能不能得了老人家的眼缘。其它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欢欢点了点头,他那还没完全长成的身体绷得紧紧的。 …… 欢欢甚至来不及跟所有的家人一起分别。 董香香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小猴子,去百货商场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倒是谢三早就得了消息,在家里沏好了茶等着他们。 王恒先进了书房同谢三谈了几句。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反正谢三是同意王恒把欢欢带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王恒走出书房,欢欢又走了进去。 舅甥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子前面,喝了一杯茶,才开始进行短暂的谈话。 欢欢看着小舅舅那张跟他很相似的脸,咬了咬嘴唇,才开口说道“舅舅,我要回家去了。” 谢三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 “倘若在王家呆得不高兴,你就回家来吧,小住也行,常住也无所谓。你就是谢家的孩子,家里的门永远都会为你留着。” 欢欢听了这话,深深地点了点头。他眼圈微红,却终究没有像个孩子那样哭泣。 就像父亲说得那样,打从他做了决定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变了。他不再是被舅舅舅妈呵护宠爱的傻孩子,当然也不能继续在放纵自己。 欢欢打开身后的门,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带着历史气息的老宅子。 小舅舅并没有出来送他,仍是在房中喝那杯早已冷掉的茶。 父亲的随从问:“要拿行李么?” 欢欢摇了摇头。“不用了,都留在这里。” 至少,这里也是他的家。 又看了看大红门,高墙青瓦,欢欢一弯腰就上了车。 也是赶巧了,刚好这时,董香香带着双胞胎购物归来。 小猴哥哥眼尖,离很远,就看见哥哥上了这辆黑色轿车。 他忍不住松开了妈妈的手,向着这边跑来,嘴里却喊着。 “哥,你要去哪呀?妈妈还给你买了新衣服,你快来试试。” 这时候,欢欢实在没办法跟弟弟见面了,不然,他很可能会舍不得,于是就示意司机开车离开。 黑色的轿车就开弓箭一样,飞快地消失在他们眼前。 小猴哥哥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把他哥哥带了,突然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董香香没办法,只得放下东西,抱着儿子哄起来。 偏偏小猴妹妹也明白过来了,也忍不住哭得很伤心。 这时,谢三也忍不住从院门里走出来,抱起小猴妹妹轻声哄女儿。其实,他和孩子们一样伤心。只是他是不会在孩子面前哭的。 他们两口子废了半天劲,才把双胞胎哄过来。 这时,那辆黑色的轿车早已带着他们另一个孩子开走了。 …… 在那辆车上,十二岁的端方少年,一边跟自己说,从今以后,他就姓王了,从此以后要谨言慎行,不可多说一句错话,不可乱走一步路,无论如何不能影响了他父亲。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仍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在谢家五年,他一直被舅舅舅妈疼爱着,宠爱着,教导着。他也学会了爱别人。 他亲眼看着那对双胞胎从牙牙学语的孩童,长成现在这样半大的孩子。 他亲手抱过他们,安慰过他们,陪他们一起玩,一起念书,一起躺在小床上,盖着小花被子睡觉。 那两个既是他的弟弟妹妹,也是他藏在心中的珍宝。 即便已经看不见人了,他仍是能听到小猴哥哥的哭声,他心里也像针扎似的疼痛。 王恒看儿子哭得这么狼狈,就随手递了一块儿手绢给他,并没责怪他性子软。 反倒是欢欢擦完眼泪,又勉强振作起来。 这一刻,他有些揣揣不安,更多是留在心底的思念。 他会把这五年,深藏在心底。 …… 另一边,双胞胎因为欢欢哥哥的离开,一连几天都打不起精神来。 在六岁的这一年,他们第一次经历了分别。 对于两个小猴来说,分别就是,欢欢哥哥突然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董香香和谢三也没办法,只得一有空就陪着孩子们,安慰他们。 然而,过了很久,小猴哥哥和小猴妹妹仍是会问起:“妈妈,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董香香也没办法,只能找一些借口。 “你们陪在爸爸妈妈身边,欢欢哥哥也要陪在他爸爸身边呀?” “那欢欢哥哥,会不会再来看我们?”小猴妹妹忍不住问。 “肯定会呀,等有空的时候,他一定会来的。”董香香温声说道。 “可是,哥哥好忙呀。”小猴妹妹小小地抱怨着。 “是呀,等你们上一年级,也会变得更忙的。” …… 直到马姐顺利地生了冯小宇,两个小猴才再次打起精神来。他们又开始忙着跑去看小宝宝。 第150章危机 因为欢欢的离开,谢家的孩子们伤心了很久,直到后来家里添了个小宝宝,他们才转移了注意力。 到了九月份,小猴们很顺利地升上了小学一年级,带着他们的还是那位很和气的小江老师。 小江老师还特意找董香香聊了两个孩子的问题。 她说,开学以后,小猴哥哥突然就变得懂事,也没以前那么能闹腾了。 最近他很喜欢呆在猴妹妹的身边,好像一不注意,妹妹就会消失一样。 董香香听了这话,突然觉得很心疼。就把欢欢突然离开的事,跟小江老师说了。 小江老师也感叹了一番。“原来是表哥被他们姑父带走了,孩子回到父亲身边,这也是免不了的事。唉,只是可怜了,小猴子们。” 就这样董香香和小江老师约好了,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多要多注意小猴子们的心理状况。 一有新情况,就互相通个信。 为了让孩子们高兴起来,董香香和谢三几乎每周日都带他们出去玩。 他们还特意去动物园看了大熊猫。还带着双胞胎去猴山看了小猴子。 看到母猴怀里抱着的小猴,小猴哥哥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小猴妹妹反倒更加喜欢白犀牛。 玩回来之后,两个孩子都特别兴奋,还各自写了一篇日记。 到了11月12日,全国第一家洋快餐店肯德基将在京城正式开业。 董香香早就看了新闻,提前就跟谢三哥商量着,也带孩子们去尝尝洋快餐。 国人都比较爱热闹,这又是全国第一家,到时候,人多拥挤就不用说了。如果再维持不好秩序,带着孩子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状况呢? 于是,两人就决定,把洋快餐买回家里,给孩子们吃。 到了11月12日当天,气温很低,还下了雪。 刚好,他们两口子也很久没有单独出来了。 谢三就决定先跟媳妇来一次午餐约会,再带着洋快餐回家给两孩子吃。 他们提前一个小时就出了门,开着车,就来到了前门。 结果,到了地才发现,京城的人们对洋快餐实在太过热情了,人们排着绕了一大圈的长队。 估计排一两个小时,都未必能轮到。 这天又冷,人又多,还有很多公安人员在现场维持着秩序。 他们早晨的时候,已经答应给孩子们带这个鸡回去吃了,谢三让董香香先回车里坐着,他一咬牙就准备去排队了。 刚巧,二丢子也带着女朋友过来吃洋快餐,他眼尖,一眼就看见谢三了。就忙把他和董香香也拉了过去。 就这样,他们也算省了不少时间。 因为二丢子是特意过来约会的,他跟那姑娘也是刚正式处上对象。 那姑娘是二丢子的中学同学,知道他身上背着债,又没正经工作,都愿意跟他处朋友。 所以,这次二丢子也格外地珍惜这姑娘。这才带着姑娘,来吃洋快餐。 谢三董香香也都是明白人,事先就说好了,到时候各吃各的,下次有机会在一起吃饭。 好不容易排到前面一看,这家店里只有原味鸡、鸡汁土豆泥、菜丝沙拉、面包,四样吃得东西。还有可乐、七喜、美年达、啤酒四种饮料。 而且这价钱也不便宜,原味鸡要两块五。很多人都是带着一个月工资,过来品尝洋快餐的。 除了饮料,谢三把四样吃得都点了好几份。 除了两份端过来,跟媳妇一起吃,其他的食物都打包准备带回家去。 谢三端着吃得过来的时候,就见董香香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他就把那原味鸡,推到媳妇面前,嘴里说道:“你倒是赶紧趁热吃呀,发什么愣呀?” 董香香这才拿起一块儿鸡,咬了一口,嘴里说着。“好吃倒是好吃,但也就是那样吧?总觉得油乎乎的不太喜欢。” 谢三也拿了一块儿鸡,尝了一口,才随口说道:“的确没有咱们胡同里的酱猪蹄,猪耳朵做得好吃。这洋快餐大概也就吃个新鲜吧?真要说到吃,还是传统中餐比较美味。” 董香香却说:“关键还是这个尝鲜的心态,四个吃的,四个饮料。价格还贵。可是,三哥,你看他家的生意做得有多好?” 说完董香香就低着头,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难得两口子单独出来约会,这食物卖不便宜,味道却不尽如意。 而且,来得人也实在是太多了,四周都是乱糟糟的,连点约会的情趣都没有了。 谢三见董香香吃得也没意思,干脆又过去要了袋子,就没吃完那些东西,也打包带走了。 就这样,两人很快离开了洋快餐店。开车就去了八珍玉食府。 刚好也快到饭点了,茶楼里的客人也不算少。 谢三和董香香干脆去了办公室,又叫服务员端了一些温热的面食过来吃。 等到董香香吃了一个汤包下肚,感受着嘴里舌尖那股汤水的美味,这才又打起精神来。 她忍不住问谢三。“三哥,你觉得我们这八珍玉食府能不能也做得像肯德基那样?”谢三却摇头道。“不太妥,吃东西也讲究个氛围。来八珍玉食府吃饭的客人,都是喜欢传统中式面点的。不管做工也好,上菜也好,我们都追求的是一种传统,也是一种文化。倘若摒弃了这些优势,改成快 餐,反倒有些舍本逐末了。” 董香香觉得三哥说得很有道理,只得把这个想法强压在了心底。 回家后,他们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倒是小猴子们中午放学回到家,一见到桌子上的洋快餐都高兴坏了。 谢三和董香香不喜欢那些,小猴们却挺喜欢原味鸡和土豆泥的。 对此,董香香也就只能笑笑。反正不管什么年代,洋快餐对小孩子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小猴哥哥还跟董香香闹了一回,吵着想要喝可乐。 董香香却不同意。“小孩子家家喝多了那东西,骨头都没劲了,以后你跑都跑不快,想爬树都爬不上去了。” 董香香一顿吓唬,又答应给煮甜汤给他吃,才勉强把小猴哥哥混了过去。 刚好,白师母已经煮了一锅团子甜汤,直接端上来就给孩子们喝了。 董香香看着两个孩子,一边喝甜汤,一边吃炸鸡,好像也挺愿意的。再一看,这样混搭着,一起吃,好像也并不矛盾。 霎那间,有一个想法在董香香的脑海中闪过。 ——倘若他们的八珍玉食府里,也卖一些可乐,七喜,美年达,啤酒这类的饮料,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吧? 他们主打的当然还是最传统的中式面点,只是在饮品上,却再不拘泥于那些中式饮品,反而开始百花齐放,添加一些外来饮品过来。 董香香把这个想法跟三哥,白师傅,冯叔讨论过了。三人倒也都同意了。 至于货源问题,可以找二丢子帮忙。 短短两年的时间,他已经不在光跑佐料了,其他食品,饮品,他也都有门路。 特别是近一年,也曾经很各种各样的人,想把二丢子挖过去,或者同他合作。 可是二丢子却始终一直在单打独斗,就这么一路走下过来,反而找到了自己最适合的买卖。 到了今年,他已经偿还上了欠谢家的债务。 …… 二丢子听说,董香香要要进饮料,自然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事包在他身上了。 董香香并不急于一时,可是二丢子对这事却非常上心。 没几天,就帮她联系好了零售商。 也就在他们准备进饮料的时候,十一月中旬,离八珍玉食府相差两条街的地方,有一家望海楼也开业了。 在此之前,望海楼装修的时候,董香香也曾特意过去看过。 这也就是一家中规中矩的酒楼,没有八珍玉食府的地方大,位置也没有他们好。 而且,这家店已经放出风声,主要经营粤菜家常菜,主打午餐,晚餐。 据说,老板是一位高级粤菜厨师。年中的时候,跟领导发生矛盾,扔掉了手里的铁饭碗。 后来,他受人资助,特意来京城,开了望海楼这家粤菜馆。 董香香也曾想过,望海楼开业之后,可能会影响他们八珍玉食府的生意。 只是两家店经营项目并不重合,估计影响也不会很大。 望海楼开业当天,董香香还特意去了八珍玉食府。 然后,她就发现望海楼那些打折优惠卡,参加抽奖的手段,都跟他们曾经用过的一些宣传手段重合了。 董香香心下不免有些狐疑。 这些促销打折的手段,也不是董香香独创的,别人用了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望海楼那边,就像是在故意复制他们的宣传手段似的。这就不免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了。 更让董香香感到诧异的是,到了中午的吃饭时间,望海楼那边还特意挂出了条幅——最正宗的粤菜和传统中式点心。一时间,董香香也不得不正视了,这望海楼,果然就是在针对他们八珍玉食府,甚至是准备踩着他们上位。 第151章底细 旁边的冯七,一见董香香脸色有些难看。就劝她道: “香香,你放心,单凭白案功夫,我冯七不比别人差。我还就不信了,那望海楼还能强压咱们一头不成。” 董香香抬头看向冯七,有些无奈地说道: “冯叔,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咱们这边只单一做面食,就算有几样精致的小菜,也都是搭配着面食吃的。 这两年,咱们也算在这一片做出了自己的特色来了。只要是想吃传统面点的客人,都会想到咱们八珍玉食府来。 可是,现在望海楼那边,既有正式席面又有菜,还有面点。只要他们做得那些点心也足够好。再加上,低价打折,很快就能把咱们这边的客人引过去。 就算他们的点心比咱们这边差些。为了那些大菜,客人还是会更愿意去他们那里。” 冯七听了董香香的话,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他沉吟道:“这……难道咱们这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望海楼抢客人么?不然,咱们也来办个打折促销,把客人在吸引过来?” 董香香却摇头说道:“打折促销只是一时之计,咱们还是先好好想想再说吧。” …… 那天,董香香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突破眼前的这个困局。 她不知道望海楼,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却知道万海楼若是真的做下来。那么,她几年下来的布局,都将毁于一旦。 不管怎么说,这次她也会同望海楼逗到底。 走到望海楼前面的时候,董香香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秃头胖子,此时刚好正站在窗前,抱着手臂,一脸不可一世地瞪眼看着她。 董香香突然觉得这胖子很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了? 直到那胖子沉着脸,往脚下吐了一口唾沫。就好像是冲着董香香吐口水似的。 看着他这副粗俗无礼的样子,董香香才想起了一段早已被遗忘的往事来。 几年前,她怀孕的时候,做不了重活。就需要一位差不多的白案厨师,来做八珍斋点心。那时候,三哥托人帮忙找白案大师傅。 找来找去,就找到了眼前这个秃头大胖子。他姓吴,当时还在第二机械厂食堂工作。他自称是祖上传下来的,正宗清宫白案绝活。 谢三和董香香也是真着急,也不求他放弃国营厂的工作,就只请他休息时,过来帮忙。而且,提出给他一个月开80块钱的工资。 这吴胖子倒好,人品低劣,却十分贪心。 他想赚高薪,又怕冒风险。而且,还把谢三和董香香当傻子看,直接就把他那个当学徒的侄子拿来充数。 结果,却被董香香婉言回绝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这吴胖子还发了很大的脾气。 想到这些,董香香在抬头一看,只见那胖子脸上满是愤恨。 董香香就不明白了,买卖不成仁义还在。 这吴胖子的脑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就因为七年前的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嫉恨上他们家到现在?这也太过分了点。 董香香回到家之后,就把望海楼和吴胖子这些事,原原本本都跟三哥说了。 谢三听了之后,沉默了半响,才对妻子说道: “其实,这吴胖子后来到狗尾巴胡同里找过我。咱们找他之后,没过几个月,他就喝多了酒,把厨房烧了一大半。结果,就被第二机械厂给开除了。 他低三下气地找过来,求我给他那份白案厨师的工作。 我就实话跟他说,咱们已经有了合适的大师傅了。不可能再开80块钱一个月请他来。 那吴胖子就赌气说,不然把白师傅叫出来,同他比试一番,谁赢了谁就留在八珍斋干活,输得那人立马收拾东西滚蛋。 我说,做人要言而有信。我们当初既然请了白师傅。厨房里的事情,就都听白师傅的。要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的胜负,错待了白师傅? 他若一定要来干活,也只能给白师傅打下手,还要听白师傅的安排。 这吴胖子听了我的话,就像被侮辱一样。恨恨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后来,我听陆洪英说,吴胖子也曾想找人算计我,却被陆洪英给挡了。后来,他因为打伤了人进去了。 我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忌恨着咱们。就好像是咱们害他沦落到那种地步似的。”董香香听了这话,冷笑着说道:“像这样一个没有德行之人,咱们肯定不能用他。倒是那望海楼,也不知道怎么想,竟把他挖了过去。不过,知道了他的底细,我也不怕他们了。说不定,这个冲动的胖子, 又干出什么蠢事来呢?” 谢三听了媳妇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过了一会,他又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得先想出个办法来,遏制了望海楼这势头才是。” 董香香点头叹道。“三哥,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你也帮我参谋一下,是不是可行?” “什么办法?”谢三挑眉问。 董香香抬头看向谢三哥。 此时,正好夕阳西下,董香香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就像是染上了夕阳的颜色,更像是着了火。一时间,竟看得谢三有些心动不已。只是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着妻子继续说下去。“望海楼做得是大菜,拿面点只做添头,面点好了顶多是锦上添花。到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吴胖子的清宫白案绝活,到底是个怎么样水平?我们再想去找红案大师傅,来做大菜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我们 八珍玉食府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做面食。 我思来想去,倒不如,化繁为简。我们单挑出一项面食做主推,把它做得很有名,甚至做成传奇。让别人来到京城,一想到这个面食,就想到我们。这样也就算成功了。” 当了这么多年夫妻,两人早就心有灵犀。谢三听完董香香的话,就正色问道:“那你想挑什么面食做主推?” “我心里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汤包,冯师傅的汤包你也很喜欢,自然明白它的好。另一个是汤面。冯叔做得汤面,虽然名声不太显。 可是,我做表格就发现,那汤面其实一直以来都卖得相当好。而且,无论是骨汤,还是面线,都是冯叔的独门配方。倘若咱们宣传做得好,一碗面也可以变成传奇。”董香香一脸认真地说道。 “做面倒也可以。起码,面条比汤包容易些。只是你准备怎么做宣传呢?”谢三又问。“望海楼那边在打折、优惠、促销,做宣传。他这个手段,估计得持续半个月左右。我想我们可以先暗自准备着,找准机会,就举办一个迅速吸人眼球的活动。就比如大胃王吃面比赛。这个活动如果成功的 话,咱们甚至可以每年办一次。”董香香说。 “大胃王吃面比赛?”谢三早知道他家小媳妇心思灵活,想法也多。只是这大胃王比赛,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董香香见他一脸疑惑,就随口解释道:“在规定时间内,看谁吃得多,谁就是我们八珍玉食府这一届的大胃王。当然游戏的规则,咱们可以慢慢商量着来。” 谢三这才醒悟过来,就问他媳妇。“这就是说,要做了面,免费给客人吃是吧?” 董香香点点头。 谢三微蹙着眉头看着他媳妇。 这不要钱的面,自然是能把客人从万海楼吸引过来。只是这样,面条就能成为传奇么?他家小媳妇会不会想得太简单了。 第152章手段 望海楼开业之后,就开始大范围的打折促销,送优惠券。在加上,老板江望海的好手艺。 1987年年底,这家酒楼在京城里可谓名震一时,风光无两。也算是狠狠地压下了八珍玉食府前两年的那股势头。 望海楼的老板江望海,眼看着八珍玉食府的客人慢慢被吸引到他们这边来。心里自然是得意非凡。 在他看来,一间主营面点的小茶楼,想跟他这家准备做大的餐馆抗衡,无疑就是痴人说梦。 再说了,八珍玉食府不是号称有最好的中式点心么,他们万海楼请来的白案厨师,功力自然也不差。 吴胖子可是江望海经多方打听,想进办法,才找到的清宫白案传人。 这两年,吴胖子虽然沦落到,去早点铺子做油条了,可是他祖传的绝学并没有扔下。 这可是曾经给皇帝做面点的手艺,怎么可能输给八珍玉食府那边,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白案厨师呢? 所以,江望海觉得,有了这吴胖子当帮手,他很快就能碾压了八珍玉食府,甚至逼得它关门大吉。 到时候,在这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也就是他江望海的天下了。 有了背后老板的资金支持,他也可以从这家酒楼开始,慢慢扩大经营,做全京城、甚至全国最好的酒楼。还可以办连锁店。 想到未来的宏图大业,江望海就如同喝了一杯美酒,刚刚沾唇,他已经被酒香迷醉了。 …… 江望海早就知道,八珍玉食府那边的老板,是个温柔和气的小媳妇。 他也曾详细调查过,那董香香的丈夫古董买卖做得很好,在那个圈子里,很有名气。董香香又开了好几家糕点铺,家底也算丰厚。 有人说,董香香开了这个八珍玉食府,就是为了做个样子。 吴胖子也曾经说过,八珍斋之所以能做成今天这种地步,也亏的董香香那位师傅。 本来,江望海对这些情报,还有些将信将疑。 只是望海楼开业的头几天,八珍玉食府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都没有反抗,或者想办法促销,跟他们打对台。就任由望海楼这边继续做大。 江望海也就觉得,董香香并不是那么有远见的女人。也就逐渐放下心来。 自从望海楼开业之后,他身兼二职,既是厨师也是老板,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忙,他去应酬。 江望海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慢慢就把掌勺的工作交给了学徒。他有个亲传的徒弟,已经跟了他3年,做起事情倒也算有模有样。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江望海只等着半个月优惠期之后,成功留下回头客人,就足够了。 只是,谁成想,八珍玉食府那边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好对付。一些固定的客人就算吃过望海楼,还是会回到八珍玉食府去吃。 江望海想期望的八珍玉食府门可罗雀的现象并没有出现。反而,随着时间的流失,那边的客人似乎越来越多。 一时半会,江望海也摸不清楚状况,干脆就仗着自己脸生,乔装一番,也去八珍玉食府吃了一回。 …… 那是一个冬日里的大早晨,八珍玉食府早早开业。在一层大厅摆好了笼屉卖早点。 很多人都是排队也要买一份点心当早餐,或是打包带回去给家人吃,或者拿着去工作。 江望海也随着人群,买了一份汤包一碗粥。好不容易在人群里找了个位子。 一抬头,就见八珍玉食府的老板董香香走了进来。 董香香是个很和气的小媳妇,来吃早饭的食客,很多人都认识她。 有的大爷大妈就笑着问候:“怎么着,把你们家两个小猴送去上学了?” 董香香就笑眯眯地回道:“我家那两个小猴子非要吃冯叔做得汤包,闹着不肯吃家里的早饭。我也是没办法,每天早上都带他们过来吃一些,然后才送他们上学去。” 那些大爷大妈就纷纷说道。 “我家那小孙子也爱吃冯师傅做得汤包。” “我儿子就爱冯师傅做得这面,而且百吃不厌。” “冯师傅这手艺真不白给,要我说随便拿出一样小吃来,都相当好吃。” 很快,这伙人就聊开了,除了夸赞厨师,还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董香香也是个好性子,就在一旁跟他们聊在一处。 听着这些人在这里废话,江望海整个人都有些气闷。他作为厨师,可没办法像这谢家小媳妇这样,低三下四地,讨好食客们。 再一瞧这帮食客,一个个就跟被喂了迷药似的。 只不过是普通包子而已,真的有那么好吃么? 江望海不服气地戳开了包子,顿时一股浓郁香醇的汤汁,从包子里流了出来。 江望海下意识低头一吸,把那汤汁吸进肚里,顿时只觉得十分味美。 接着他也顾不得其他了,把这些汤包和粥菜统统都吃净了,这才停了嘴。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八珍玉食府的确有些名堂。单这包子就让人忍不住流连,怪不得那些食客都愿意过去呢。 江望海吃完了早饭,很快就离开了八珍玉食府。 刚好,自打他来京城之后,还没怎么逛过。 于是,他就打算把其他参观也看看,顺便思索,怎么才能把八珍玉食府打下去? 他逛了一上午,也没能想到一个具体的办法来。倒是打击对手的阴招,他一连想了好几个。 只是作为一个小有身份和地位的厨师,一时半会,他也拿不定注意,是不是一定要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到了中午,他回到自己的望海楼里一看,果然早早就坐满了人,还有客人在门口等位子。 江海楼对此很满意。 只是,这时,突然有个孩子哭闹起来,说是不想吃这家店里的包子,一定要只八珍的汤包。 那对父母本来就是抱着图便宜的心理,拿着优惠券过来吃饭的。 一看孩子闹成这样,顿时觉得一阵尴尬。只得把孩子叫到身边,一阵安抚诱哄,甚至许诺晚上就带孩子过去吃汤包。 那孩子才算安静下来。 江望海被这一家子给恶心得够呛。 他进厨房去,准备先跟吴胖子好好谈谈,干脆他们也不做普通的小笼包,改做汤包算了。 结果到了厨房,还没进门,就听见那吴胖子正在里面乱发脾气。 他连那锅碗瓢盆都扔在了地上,指着学徒们就骂,“什么玩意,不懂得吃,就别来我这吃。想当初,我祖爷爷就是给皇上做饭的,皇帝都满意。我这正宗清宫白案传人,岂是这些愚民可以侮辱的。” 江望海听了吴胖子这番话,气得直皱眉头。 要不是酒楼里,现在需要一个有手艺的白案大师傅,他早就让这死胖子赶紧滚蛋了。 在这儿给别人打工,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发脾气,江望海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下作之人。 何况一山容不得二虎,这里是他江望海的酒楼,来到他的地盘,就算是龙也得给他盘着,是虎也得给他卧着。 江望海一招手,就示意吴胖子,跟他到办公室去。 吴胖子虽然正在气头上,却也知道江望海这个老板不好惹。 于是,不得不赶紧收拾一下,就去找江望海了。 到了办公室里,江望海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吴胖子留,劈头盖脸就骂道: “我一月给你开200块钱,请你这个劳改犯到我这里干活,可不是为了让你过来给我当祖宗的。 我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在厨房里闹腾。怎么着,吴胖子你到底能干不能干,不能干赶紧给我走人。 现在顾客不满意想吃汤包,你就带着学徒们赶紧把汤包做出来。如果做不出来,我再请别的师傅就是。” 说到最后,江望海话里已经带了几分威胁之意。 吴胖子本来就气量小,因为这事,就已经对江望海含恨在心。 只是这些年,苦日子过惯了,他早已学会了忍着。 所以,即便江望海这么骂他,他还是低眉顺眼地听着,并不反抗,反而是装出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来。 只是汤包是精致的江南小点,作为一个北方面点厨师,吴胖子根本就不太擅长做它。 只是他怕惹怒了江望海,真把他赶走,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而且,他脸皮厚,又一贯吹牛皮吹惯了。就对江海楼拍胸脯保证。 “老板,你放心吧。不就是汤包么。他们做得出来,我自然也能做出来。” 江海楼听了他这话,才稍稍好转了些。 只是到了此时,也容不得他在犹豫了,他心里打定了注意,要使一些小手段,尽快解决了八珍玉食府。 …… 两天后,八珍玉食府突然冒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客人。 那人尖嘴猴腮,龙虾腰,斜眼看人,一脸猥琐样。 他点了一屉包子,就弯着背找了个人多的位置坐了下来。 还没吃到一个包子,就扣出一个苍蝇,拿着包子破口大骂。 “老少爷们,大家都快来看看。这八珍玉食府的包子,里面的肉馅是臭的,这还有苍蝇呢,叫人怎么吃呀?他家卖的包子这么贵不说,咱们大家要是吃病了,他们包赔要钱么?” 他这一嚷嚷,就把周围的顾客全都恶心得够呛。 有人当场就拿筷子,戳开自己那汤包,仔细观察,只觉得汤味鲜美,馅料滑嫩鲜香,根本就不像那人说得那样。心下就不免有些狐疑。 有的顾客就是听风就是雨,一听是臭肉,赶紧吐出嘴里的包子,忍不住四下里张望,生怕自己吃出毛病来? 一时间,大堂里,所有食客都议论纷纷,一定要老板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 冯师傅也算见惯了场面的人,他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他性子又直,一向自持厨艺高超,品德端正,自然是不怕这种泼皮无赖过来挑衅。 一见有人过来闹事,冯师傅马上抄起擀面杖,就要带着学徒出去,收拾了那个无良小混混。 刚好这时,董香香也在店里,就连忙把冯师傅拦了下来。她嘴里安抚道: “冯叔,这事不是打架就能解决的,还是我来处理吧?” 董香香平日里性格温柔随和,几乎能跟所有人聊到一处去。 她这绵软的性子,总是让家里的长辈担心不已。大家都生怕她出门在外,再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可是,真到了有事发生的时候,董香香却显得异常冷静,那双清凌凌地眼睛里,自然而然就带出几分镇定从容。 就连冯叔那暴脾气,见了董香香,也如热碳上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忍不住开口道:“香香,外面那个就是个小混混,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赶跑他就是。何必,你亲自过去应付他?而且,那种人嘴贱得很,你这个女人家还真沾不得。” 董香香却说:“叔,咱们先不管那个小混混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只是这件事如果换个法子处理,不仅咱们店里的名声不会受损,而且还能顺便做个广告。所以,叔,这件事您交给我来处理吧?” 冯叔一看,董香香的眼神实在太过坚决,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那好,叔跟你一起过去,给你压阵。” 第153章鉴别 董香香和冯叔稍微耳语几句,就一前一后,走进了大厅。一起来的,还有那些年轻力壮的面点师们。 那尖嘴猴腮的小混混原本还在大放厥词,说是要去派出所,告这家店。那些店里的小姑娘们怎么劝他,他也不听。反倒是越发闹得越发起劲了。 直到看见这帮横眉立目的小伙子围了过来。尖嘴的小混混,这才心中一慌,暂时闭了嘴。 他生怕这些火力壮的厨子,一冲动,就不顾一切,上前围殴他。 这时,他也就只能依靠群众的力量了。 所以,即便是看见后厨来人了,他嘴里仍是不老实。 “怎么着,你们这八珍玉食府给客人吃臭肉苍蝇不说,难不成还想殴打客人么?” 这时候,也有那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见他势单力孤,就忍不住帮着这个“受害者”说了几句公道话。 “是呀,万万没有店大欺客的道理。” “做出这种劣质汤包来,本来就是你们厨师的不对,哪有二话不说,就上来先揍人家的?” 冯七听着这话,顿时觉得心里很窝火。如果不是他已经了董香香。说不定,已经走过去,跟那行骗的小混混撕扯起来。 这样一来,反倒是会让客人觉得他们理亏。 这时,只见董香香不慌不忙地上前开口道:“请大家先安静一下,这件事情我们店里会好好处理的。我董香香从事糕点买卖7年,从来没让客人吃过亏。” 她这一开口,围观的群众马上就安静了下来。那小混混见她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媳妇,心里顿时就多了几分轻视。嘴里不干不净地说道:“怎么着,你是这家茶楼的小老板?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我吃了你家做得臭肉苍蝇汤包,你打算怎么负这责任呀? ” 董香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中一片平和,并没有因为他的说话态度,就轻易动怒。 “倘若,真是我们店里的包子出了问题,我们肯定负责到底,不仅不收你的这顿餐费,反而10倍价钱赔偿你。你去医院治病的钱,我们也来出。” 董香香说完这话,就上前几步,准备细细观看。 此时,把磁盘里还放着一只死透了的苍蝇,以及那个咬了一半的汤包。 那汤包乍看之下,跟他们家的冯氏汤包几乎一模一样,也看不出什么差距来。 董香香拿起那汤包,就要细看。 尖嘴小混混正心虚,怕她看出什么问题来,就上前拍打了她的手一下。 可就这样,那包子也掉进了白瓷盘里。董香香瞥了一眼那包子的顶,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如果不让我检查清楚,单凭你一张嘴就说这包子有什么问题,那我还说这包子没问题呢?你要赔偿,怎么也得让我先看个清楚,这肉到底是不是馊臭的。 ” 尖嘴混混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只得强撑道:“好,你要看就看,只是这馅里的肉本来就馊了,你可别把咱们这些客人当傻子。” 他这么一说,顿时又拉带起一些其他的客人来。 旁边有那不明事理的糊涂人,也在一旁跟着起哄道:“就是,你别想把我们这些顾客当傻子骗。” 董香香好脾气地说道:“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家就住在本地,我一家老小还要做人呢,自然不会欺瞒大家。” 她这么一开口,很快又赢得了一些老顾客的支持。有人就表示,小董做买卖一向实诚,定然是闹误会了。 尖嘴混混一看,又没能搅和起浑水来,只得让董香香看那包子。 她也没动那包子皮,只是取出馅料和里面的汤汁,然后低头嗅了嗅,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又把那馅料拨弄开来,细细地察看。 尖嘴混混倒是也有些心虚,只是指使他做这事的人曾经说过。 这包子就仿的是八珍玉食府的汤包,除了那猪肉有问题,其他也没什么大区别。所以,他才会答应让董香香亲自过来检验这包子馅。 可是,万万没想到,董香香居然看得这样细致。 顿时,这混混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他就想趁着大家都在看着董香香验那包子,不如偷偷溜走。 只是,他刚缩着头,向后退了两步,就被一个人堵在了原地。 那人身高一米八以上,身强体壮,那只手狠狠地压在尖嘴混混肩膀上,似有千斤之力。 他强忍着没叫出来,却听那人冷哼一声。“怎么着,这还没验出好歹来,这位顾客你不是想要赔偿么?先别急着走呀?” 冯七这一出声,围观的客人都忍不住一脸狐疑地看了过来。 那尖嘴混混只得讪笑道:“谁说我要走呀?我这不是给老板娘腾个地,好让继续检验。” 这时,董香香突然拿起那包子馅里的一点虾皮,对那人说道。 “这位客人,你这包子恐怕不是我们八珍玉食府做的吧?我们这包子馅料里可从不放虾皮,而是添加的虾肉。” 这时,那尖嘴混混已经无路可逃,他只得强硬地还嘴道:“你说用虾肉就用虾肉?你们如果真舍得有大虾,这汤包还能卖这么便宜?” 冯七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有力推了这混混一把,破口骂道: “我冯家七代白案厨师,世世代代做面点为生,这汤包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方法做得。光包子里的汤汁就要选用上好的新鲜猪皮、老母鸡、猪棒骨经过六七个小时熬制。 馅料更是采用不下二十种食材,精心调制,才能出一锅这样的一屉包子?这般费时费力,只为这种鲜香美味,哪个给你用虾皮替代虾肉?那岂不是砸了我冯家七代的招牌? 你说价钱低,当初我也曾经跟老板说过,这包子在江南那一代,也卖不出这点价来。可是,这老板非说,咱们这铺子的目标,就是要做亲民价最美味的面点。 我也是被她的话打动了,才来八珍玉食府当了大师傅。 厨房里,每样食材都是我亲手挑的,肉也是我们托人,找京西肉联厂定期送最好的猪肉。有不信的人,可以跟我去后厨看看,我们这里哪来的臭猪肉?” 周围的食客们一听,顿时就傻眼了。 他们也没想到这一碟子小小的汤包,居然要二十种食材,就连里面的汤汁都需要精心熬制。 这汤包说是这位冯七师傅的心血之作,也不为过。 有的食客,忍不住用筷子捅开了汤包。此时,就算已经放冷了,仍是有一股鲜香扑鼻,再一细看,那肉馅里果然有质地晶莹的虾肉,掺杂其中,却独独不见虾皮。 这人就忍不住开口说道:“冯师傅的汤包果然是用虾肉做得,看来,这人是过来故意碰瓷的。” 旁边的人也忍不住叹道:“就连碰瓷,都舍不得用虾肉,怪不得人家老板,亲自一验就给验出来了。” 与此同时,所有食客都被这年轻人给激怒了。 有的大妈就忍不住开口骂道。“这年纪轻轻的,就不务正业,到处碰瓷为生,也不知道他爸妈是怎么教的?” 那尖嘴混混一看,已经没有顾客站在他这边了。 一时间,他也是骑虎难下,于是干脆一咬牙,决定死不承认。 “你们又怎么证明,这包子是我带进来的?我还说,是你们店里的小工,粗心把这包子放进去的呢?” 听了他这话,那些厨师都愤怒了。 冯七师傅的厨房,一向严格,大家就算出了错,师傅也能给挑出来。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就在厨师们不知道怎么分别才好的时候,却听董香香冷笑道: “那还真是不巧了,几个月前,我带着儿子女儿做面点的时候,小孩子总是想给点心按鼻子眼睛的。 那时候,我也觉得挺有意思,就在我们家的点心上,都加了小装饰。比如,这汤包顶上加了一粒芝麻。这规矩,我们厨房里人人都知道。 不巧的是,你带来这包子,不仅没有芝麻,而且还有明显痕迹,这汤汁分明就是用针筒打进去的。针眼还留着呢。我们这里可做不出这种包子来。” 董香香这番话一说完,说得这尖嘴小混混哑口无言。 这时候,那些食客也被这人的无耻,给气坏了。 大家纷纷说,这小子是丧了良心了,才会过来碰瓷这么美味的汤包。 与此同时,也有顾客表示,非常坚持董香香这种做亲民价,最美味面点的想法。 还有顾客觉得,冯师傅这七代单传的汤包,还真了不得。做个包子,居然都这么繁琐。 连个汤头都得熬制六七个小时,无论是选材还是制作,无一不是精挑细治。 他们却随时都来八珍余师傅,吃到这种美味,也算是一大幸事。 也就是董香香这个靠糕点铺起家的老板,愿意开个茶楼,做这种精致的面点,还特意买个亲民价。 一时间,所有顾客在气愤小混混恶行的同时,也都对这冯氏汤包推崇备至。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有的顾客看这汤包实在眼熟,就忍不住开口说道:“望海楼不是也做这种汤包么?我记得他家的包子好像就是放的虾皮。” 第154章后手 那年轻女人一说,望海楼做得汤包放虾皮,四周的食客无不震惊。 坐在旁边的阿姨,就忍不住开口问她:“望海楼不是做粤菜的么?他们那边难不成也做汤包?”“没错,大前天,我和我爱人带着孩子去吃万海楼吃饭。中途,孩子哭闹不休,非要吃八珍这边的汤包。望海楼那边的大师傅,就端出一份汤包来送给我们一家吃。当时,我们倒是挺高兴的。只是汤包一吃 到嘴里,那味道实在有些不像样。” 年轻女人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像是把那包子的滋味摇出脑外似的。“就像是煮破皮的饺子,吃在嘴里味道都散了,馅不香,汤汁也不美。反正,我们一家人都不太爱吃。 这不是,今天就到八珍这边来吃汤包了。我却没想到,冯师傅这小小的汤包,居然也有这么多讲究。怪不得这么美味呢。这可是别家学不到的美食。” 女人又忍不住把这汤包夸赞一番。 “可不是么,冯师傅家是七代单传的白案厨师。也不单单就这汤包,冯师傅做得其他面点也都很好吃。”旁边的人也忍不住开口推荐道。 “倒是望海楼那边做得点心,实在让人无法恭维。”又有人忍不住摇头道。 一时间,许多食客们不仅买了冯氏汤包,又点了一些其他的点心。 望海楼那边,实在让人忍不住心生怀疑。 大家又不好直说,是望海楼那边找人祸害八珍玉食府。就在一起讨论了吃饭的感觉。有人就说道:“望海楼那家菜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做得菜,时好时不好的。第一次,去他家吃饭,那菜做得相当美味精致。可第二次再去吃,同一道菜却突然就变得很敷衍。就好像换了长勺大师傅似的 。 反正吃了一次稀烂的菜之后,我们一家是不打算再去望海楼吃饭了。” 这人一说完,马上引起了共鸣。很多人都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第一次去吃饭,感觉还挺不错。到了第二次,上菜速度慢了不说,做得菜也没有之前那么好吃了。 大家凑在一起,不禁有些义愤填膺。 …… 与此同时,冯师傅他们也细细盘问了那个尖嘴混混。只是一时间,也没问什么有用的来。那混混自称根本就不认识江望海。 有跟董香香关系特别好的食客,就忍不住上前提醒她今后还是小心望海楼那边。 董香香可以算是这些邻里街坊,看着成长起来的。她刚来京城的时候,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到现在,相处七年,彼此了解。 熟悉的街坊们,几乎都知道董香香和谢三两口子都是厚道人。刚才他们也没跟着那些食客起哄,倒也还安抚了大家。 现在事情查清楚了,他们又主动帮董香香出谋划策的。 可是,董香香还是心善,在没查清楚之前,也不说望海楼怎么样。 “大家放心,刚才那混混,我们已经送到派出所去了。我们也问不出什么来,就想着让民警帮我们查查吧。万一,查出什么来这事跟万海楼有关,我们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董香香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做起事情也颇有调理。可是,那些老邻居却还是觉得董香香性子软,容易受欺负。 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有人就暗中决定帮董香香一把。 这些人都是长在京城的地头蛇,他们吃完饭,一离开八珍玉食府,就把这件还没有依据的事,散播了出去。 还有人扒出,望海楼的白案厨师是吴胖子。 吴胖子当初在第二机器厂,没少做那些见不得人的破事。后来,连带着他伤过人,坐过大牢,也被人扒了出来。 一时间,起码在这片地界上,望海楼的名声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很多人都觉得饭店经营者人品不好,自然也不愿意吃他们家的菜了。 而此时的江望海正焦头烂额。也没心思理会他店里的客流量问题。 江望海这时也打听出来了,尖嘴那小子被八珍玉食府的人抓住了,而且送到了派出所。 只是他料想,尖嘴那边也没有什么证据,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既然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他想短时间内挽回望海楼的名誉,几乎是不可能了。 倒不如干脆彻底撕破了脸,一条道走到黑。 江望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一咬牙,就托他的朋友小刘,帮他再找一帮混混来。 他倒要看看,有人天天去捣乱,那八珍玉食府到底还能不能经营得下去。 就在江望海忙着盘算,弄垮了八珍玉食府,怎么重新经营望海楼的时候。 派出所的人居然找他过去,配合调查。 江望海到了派出所的时候,才忍不住有些紧张。 这事他根本就没有亲自经手。而是托那位老板找人去见得尖嘴。 昨天,办这事的人已经回去了。 就算是尖嘴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可以指正他。顶多就是那包子里的虾皮,京城地界大了,放虾皮的包子多了去了。又怎么能随便怀疑他们? 何况,事发之后,江望海把吴胖子骂得狗血喷头,再也不许他做汤包了。 派出所的民警反复盘问,江望海却一口咬定,这事与他无关。 尖嘴也说,他的确没见过江望海。 最后,江望海被放出来了。尖嘴却被治安拘留。 …… 就这样,到了家之后,江望海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偌大的京城,江望海也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在身边。 他实在需要压惊,就打开一瓶白酒,就弄了点小菜,自斟自饮起来。 等到喝得似醉非醉的时候,江望海突然发现董香香那个谢家小媳妇,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这人看似和软,却很有心机,也善于利用大众舆论。 可江望海并不打算跟她玩这些明面上的把戏了。他就是要用阴招治死他们。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江望海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是小刘呀。恩,我在家呢。对了,让你帮我找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沉吟片刻,小刘才开口道:“江哥,不是我不用心给您找。而是,在这片地界上,根本就没人愿意接你这活。 不知,江哥您听没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姓董的媳妇倒是没什么,可她那男人谢三可是当地有点的地头蛇。 谢三虽然混得是古董行当,他却有个拜把的兄弟,在京城里混得很开,人面也广。而且,早年间,那人也犯过事,蹲过大牢。 到了现在,还有很多人愿意给他面子。一听说是谢家的产业,那些人都不敢接。” 江望海想了想,又开口道:“那咱们那些老乡,有人愿意接这活么?我给出个高价。” 小刘冷笑道:“江哥,您别开玩笑了。尖嘴可都已经进去了。我打听了,谢家在这方面也有门路。这事又是搞大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兄弟们出来混,大家都不容易。 江哥,我劝您还是熄了这个心思吧。不然,您就去找别人再去想想办法吧。我这边算是无能为力了。” 江望海也听出来了,小刘是在怪他,挖坑给兄弟们跳。 没办法,江望海只能又对小刘客气了一番,并保证给小刘一些辛苦费。那边才算稍微客气点。 挂了电话之后,一股醉意涌上头,江望海顿时觉得脊背发凉。 董香香这小媳妇,看似很没用,只会讨好那些大爷大妈。 只是,这些年在京城里,她也不是白混的。俨然早已在四周布下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江望海机关算尽,阴招尽出,却动不得她分毫。 反而是被董香香利用这些机会,打了个翻身仗。 想当初,江望海是想踩着董香香的八珍玉食府成功上位的。 这才没过多久,董香香反踩了他们上位,还把八珍玉食府的冯氏汤包传得神乎其神。 想起这事,江望海心里就恨吴胖子恨得牙根直痒痒。 那吴胖子不会做汤包,不早跟他说,非得胡乱吹牛。 搞出这种表面看上去像,内里却不成样的玩意来。 被客人嫌弃不说,还被八珍玉食府拿去当了陪衬,更是留下了让人家怀疑的证据。 这死胖子还有脸自称清宫白案传人呢?简直丢尽了清宫白案厨师的脸。如果不是一时半会找不到接替者,江望海早就把那胖子一脚踢开了。 第155章大胃王 就在江望海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想要挽回局势的时候,八珍玉食府那边却突然贴出告示。 五天后,他们店里将要举办一次冬季大胃王吃面比赛,邀请胃口打开的朋友和美食爱好者参加。 看完那告示,一时间,江望海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董香香又是下得哪盘棋呀? 在这个人们生活还不是那么富裕的年代里,很多地方也就刚刚达到温饱,几乎从来没有人办过什么大胃王比赛? 江望海细细一琢磨,才想明白过来,单单只是大胃王免费吃面这个噱头,就足以吸引一大批食客过去。更别提倘若有幸当了大胃王,还有很丰厚的奖品。 几乎不用想,江望海就知道这个比赛一旦举办成功,肯定会为八珍玉食府吸引来大批食客。 此消彼长,那边客人一多,他们望海楼这边的客人自然也会变少。 就在江望海正在琢磨着,他们该做什么活动,来应对这个大胃王比赛的时候,吴胖子突然拿了八珍玉食府的宣传单主动上门来找他。 江望海深吸了一口气,才开门,冷冷地问道:“有事么?” 到了这种时候,吴胖子也知道江老板是彻底厌烦了他。倘若他再不拿出点有效措施,江望海真的快要打发他走人了。 吴胖子这边早年跟谢家野有那么一段恩怨。 他一直记恨着谢三当初不肯给他机会,连一场真正的比拼都没给他。就任人唯亲,继续聘用白师傅。 他也因为失去了这份工作,越混越差劲,越来越倒霉,最后甚至沦落到坐牢的地步。 好不容易,王胖子现在又站起来了。这些年,他一直没死心,就想跟八珍玉食府的面点师傅真真正正地比试一场。 这次的大胃王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既可以向江望海证明自己实力,也能顺便打了谢三的脸,报了当年的仇。 所以,吴胖子开门见山地就向江望海提议。 “老板,既然八珍玉食府那边要办大胃王吃面比赛,倒不如咱们望海楼这边也办个大胃王的吃面比赛。干脆就跟他们打擂台,也让食客们看看到底是谁家的面做得更胜一筹?” 说这话的时候,吴胖子的身上突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傲。 想当初,他在第二机械厂工作,负责给几百号员工做饭。他做得那手面食谁人不夸,谁人不赞? 有的那大姑娘小媳妇的,还特意找他套近乎,就为了讨教一些做面的绝招。 想起过去那些风光的时候,吴胖子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他还就不相信了,八珍玉食府的面点师做得面条能比他做得还好? 江望海听了他这番话,忍不住抬眼上上下下打量吴胖子一番。 他不得不承认,这吴胖子这是有点脑子的。他这个办法虽然有点无耻,却也算可行。 只要这次大胃王吃面大赛,他们做得面足够好,能够在大众面前把八珍玉食府打压下去,自然而然,就能重新挽回店里的名声。 再看吴胖子那一脸张狂的样子,江望海也料定至少在做面条上,这胖子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只是一想起吴胖子做得那恶心人的汤包,他到底还是没办法彻底放心下来。 江望海虽然同意他们也办大胃王吃面比赛,却决定全程监督吴胖子。 自古以来,就没有红案厨师插手白案厨师这么一个说法。就算在旧时皇宫里,红白两案也是各司其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倒好,吴胖子一个白案大师傅,居然要处处忍受江望海这个红案厨师的辖制。 吴胖子本打算做他最擅长的小碗干炸炸酱面。 这面可以算是吴胖子成名作品之一。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面食,凡是吃过他那碗炸酱面的,就没有人说过不好吃的。 吴胖子也对自己这碗面,有着绝对自信。 可江望海这个南方人显然不懂得炸酱面对京城人民的意义。 他居然嫌弃这面太过清淡简单了,而且粗糙,又俗气。 “这家家都可以自己做来吃的炸酱面,又何必跑到咱们餐馆里来吃?你这面一点都不够大气,面码也只是一些简单的时令蔬菜,根本就上不得台面。又谈什么吸引食客们的眼球? 就凭这个面,你还想对付八珍玉食府的白案厨师,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吴胖子被江望海气得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吴胖子虽然有心甩脸子,不给江望海这王八蛋干了。却又因为他本来就身处逆境之中,这些年,早就被磨得没脾气了,只得低着头忍耐着,任由江望海胡来。 江望海想起八珍玉食府用虾肉做汤包的事,就想借着大胃王的机会,彰显一下他们的实力,于是决定用大虾、仙贝、墨鱼等原料做一碗让食客们震惊的豪华海鲜大面。 他看吴胖子那手擀面的手艺还算不错,就勉为其难地让吴胖子给他当了副手。 到时候他来当主厨,负责熬制汤头。吴胖子负责配合他。 吴胖子听了江望海的安排,气得头顶青筋暴起,却不得不委曲求全,再次答应了老板的无礼要求。 就这样,经过一番紧张地筹措。 他们望海楼在隔天也紧急贴出了告示,要在四天后进行大胃王面食大赛。 上面写得所有比赛条款和赛制,几乎都是照抄八珍玉食府那边的。 食客们看了这告示,就明白了江望海是要跟八珍那边打擂台。 只是,明眼人一看就是望海楼抄袭了八珍玉食府的点子。 很多人都对这种做法颇有些微词。就好像偷了人家东西,又要拿这样东西找人家打架似的。 …… 冯七知道这件事之后,心里非常气恼。抓着望海楼的传单,就找到了董香香。他一脸怒气地说道:“香香,快看看吧,望海楼那边可真够不要脸的。抄袭咱们的宣传点子不说,还想跟咱们打擂台呢。他们居然要和咱们同一天进行大胃王面条比赛 。” 董香香拿过那张似曾相识的传单看了一眼,抬头再看向冯七时,她那双眼睛已经眯成了小月牙。她很平静地说道: “冯叔,你先别急呢。老实跟您说吧,我还正等着他们打擂台呢。” 冯七听了她这话,不禁有些一惊。就开口问道:“怎么着,香香,你还想让他们来掺合咱们的事?” 董香香点头道:“不止如此,他们当天做得面条越好,咱们的宣传的效果也就越好。” “这又是什么道理?”冯七一脸不解地问道。 董香香反问他。“冯叔,您对咱们的面条很有信心吧?” 冯七点头道:“那是自然,我祖上就曾经开过面馆,那时候我家的面就是当地一绝。不过,我到听三儿说,那吴胖子做得小碗干炸也是一绝。我倒真想跟他比上一比了。” 说到这里,冯七马上一脸跃跃越试。 董香香看他这样,不禁笑道。 “既然您这么有信心,就放开手跟他们比试比试呗。两家店一起办这个活动,反而会更热闹呢,影响力也会更大些。” 董香香这么一劝,冯七也觉得有道理,也就放下了这些心里包袱,准备全力以赴跟吴胖子上场斗一斗了。 作为一个很有名气的面点师,冯七是很喜欢跟别人切磋的。 董香香就让他先回去做准备。 冯七离开之后,董香香拿着那张望海楼的传单,又细细看了一遍,不禁冷笑一声。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暗中铺垫,甚至还联络了那位华成报社的记者朋友。就是想把这京城第一次大胃王比赛扩大影响。 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她还真怕望海楼那边不肯来凑这个热闹呢? 没有对比,又怎么能把他们这边的冯氏清汤面,打造成一个让所有人都想过来尝尝的传奇面条呢? 所以说,望海楼那边的面条看起来越唬人,越经典越好。等到他们这边打败了望海楼,才会被食客们抬得更高。 此时,冯七师傅正在比赛前关口上,董香香就不想跟他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心里负担。所以,刚刚才故意那话安慰他。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里,关起了房门,董香香才忍不住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跟谢三哥说了。 当然,也说了她自己的想法。 谢三本来也是心思机辩之人,这些日子,一直又在帮董香香出谋划策。 他几乎每天都会帮自家媳妇捋顺思路,点出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么个结果。 董香香有了这么一个幕后帮手,自然觉得很安心。 有三哥在,不仅帮她填补了那些漏洞。那些比较隐私的手段,两口子却可以开诚布公地拿出来讨论。 谢三并不觉得董香香这样有什么不好。反而欣赏她心思灵活,会动脑子。 与此同时,他也在尽己所能地帮着她,守护着她。 谢三甚至觉得自家小媳妇时而是把眼睛瞪得溜圆,时而又眯起眼睛沉思的小样,就像猫儿一样可爱。 这人可不就是猫儿的个性么,你去不招惹她,她自然也懒得理会你。你若是想要欺负她,她也会亮出爪子还击。 谢三越看越觉得他媳妇可爱,就忍不住上前搂住香香的肩膀,与她闹在一处。 这么多年下来,关起房门,他们两个早就闹惯了。 董香香一见他过来纠缠,自然也反过来缠住了她汉子。 谢三被她勾得不行,于是也忍不住逗他这猫儿。 一夜无话,接连几天,董香香都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到了大胃王比赛前一天晚上,董香香又跟冯师傅聊了一些细节。 谈到比赛前的一些事情,冯师傅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她:“香香,你确定到时候一定要表演那个么?” 董香香点点头,一时间,冯师傅脸上多了几分不自在。 董香香看他这样,就忍不住开口道:“这事,您作为大师傅,自然不必亲自动手。就让小军和选出来那三位面点师来做,就可以了。那就负责熬制那锅汤。” 冯师傅迟疑了一下,又开口说道:“香香,你真觉得,有了这个效果会比较好么?” 董香香又点点头。 冯师傅却叹道:“总觉得有些弄小巧,糊弄人了。” 董香香却说:“咱们家的面做得自然很好吃,可过来的食客们并不觉得一碗清汤面有多特别。到时候,一开场咱们表演那个,吓他们一跳,他们才觉得这面来之不易。” 董香香这么一解释,冯师傅到也想通了。就点头道:“那好吧,明天就弄那个吧。” 两人又最后确定了一下。这才提早回家去了。 …… 与此同时,江望海自从知道没法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之后,就干脆踏实下心来,打算光明正大地打败八珍玉食府。 虽然只有四天时间,他还是用了所有人脉,买到了那些难得一见的海鲜。 又花费了大量的心思,亲手熬制出了海鲜汤头,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被这汤头的美味感动了。这种汤一定能做出最美味的面。 至于,那些虾也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到时候,他准备给每个大腕中都放上一只大虾。 这些都已经准备好了,也就到了比赛前夜。 吴胖子一连忙了好几天,本来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调整状态。 可是,江望海却非得盯着他们这些面点师继续做面条。 就算吴胖子跟他解释,第二天早晨先做面条吃起来会比较好,而且时间上也来得及。 可江望海却很霸道地要求所有人加班,大家一起还喊口号,一定要取胜。 没办法,厨师们为了这个大胃王的比赛,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望海楼就跟重新开业一样热闹,就差再挂一次鞭炮了。 他们这边完全就是复制了八珍玉食府那边的赛制。 自认为有实力的食客都可以上台吃脸盆大的那么一碗面。谁最先吃完,谁就是大胃王。 只不过望海楼这边是真拿大红喜字的脸盆装面条,由于着急采购,那盆子的颜色和款式都没能统一。 八珍玉食府那边却都是统一的蓝花瓷的巨大海碗,上面还有八珍玉食府几个大字。一看那碗就特别上档次。很符合八珍玉食府那种古香古色的情调。 除此之外,望海楼这边布置得也比较简单粗糙,只是安放了固定的桌子,上面随意摆放上了脸盆。 就跟过年时,聚在一起吃大盆菜一样。 围观群众谁愿意尝试,都可以上前去吃。 而八珍玉食府那边,是特意把整个二楼都收拾出来,围了一圈桌子,每个桌位仅供一人使用。而且还有相应的服务员,帮忙记录时间。 要参加大胃王比赛的人统统都要到二楼,很正式地登上赛场。 第一轮比赛,最先吃完大碗里所有面条的前十名大胃王都将获得纪念奖——88元八珍玉食府代金券。 有胃口还能继续吃的人,还可进入第二轮比赛。 第二轮吃得最快的就是冠军,将赢得800元现金大奖,以及188元八珍玉食府代金券。 其他不参加比赛的观众都将留在一层,观看各位参赛大胃王的表现。 比赛定为周末上午10点,由于是放假时间,八珍玉食府这边准备的也算比较充分,所以,很多老顾客都过来捧场了。 也有路过的人处于好奇,也第一次走进了这家古香古色的店。 很快,时间就差不多了。 首先是冯师傅带着几位面点师,现场展示了冯氏清汤面的做法。 有些客人一开始还觉得,这个环节其实没什么必要,直接宣布规则,上面条就完了。 直到那些年轻的面点师们开始表演抻面的时候,所有观众都看得傻眼了。 这绝对跟在家里做面条不一样,八珍玉食府的面点师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那面条抻得像跳舞一样,随手就能表演个花样出来。 那面条在厨师们手里,就像被赋予了生命的魔法,时而如银蛇狂舞,时而又如散落星河。再配合着面点师的各种舞蹈动作,实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拍案叫绝。 在面点师们进行表演的时候,一位专业的主持姑娘,在一旁也介绍了冯氏清汤面。 食客们这才知道,这碗清汤虽然看似普通平凡,实际上却都是用上等鸡汤、加上红枣、山药等多种材料吊出来的汤汁。 怪不得一碗清汤面吃起来却那么的美味。 就在观众们受到了一回震撼试洗礼之后。紧接着那位主持姑娘又宣布了大胃王比赛的规则。 这面条不论是面的制作,很是汤头的熬制,都让人忍不住惊叹。 一时间,很多食客都忍不住跃跃欲试,想参加这次大胃王的比赛。 只是,等到主持人用四轮车推出了比赛专用大海碗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又歇了那心思。 这么大的“海碗”,就算面条再好吃,普通人也吃不下这么多呀。 与其撑到吐,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倒不如站在一旁围观。 大多数人都放弃了这次比赛,陆陆续续却也有50位食客报名。 第一组有二十位食客登上了二楼比赛场。 其中,还有一位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子。 这些大胃王选手们,每人守着一张桌子。 很快,就有服务员就把装着同样分量面条的大海碗,送到了每位选手的面前。 随着一声哨响,大胃王比赛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正式开始了。旁边的人也开始用秒表计时。 参加比赛的选手们低下头,甩开腮帮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面条。 有的人看似很强壮,却因为紧张着急,面条一入口就喷了出来。 没办法为了遵从比赛规则,他又只能捡回面条,继续吃。只是,这时,他的节奏已经明显比别的选手慢了些。 下面的观众看他这种表现忍不住直摇头。 与那位高壮的选手形成对比的是,他旁边有一位看似赢弱的小姑娘,表现却十分抢眼。 哨声响了之后,她就有些不管不顾地爬在海碗上就开始吃。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快要掉进碗里似的。 这姑娘的嘴不大,可是吞食面条的速度却出人意料的快。 有的观众站在楼下,都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冷汗,生怕这小姑娘把肚子给撑爆了。 …… 比赛正在火爆进行中,与此同时,站在一边进行采访的华成报记者小梁开口道: “董姐,想不到你这边的大胃王比赛办的还很正式。这还是第一次有私人企业办这种比赛,我们主编十分关注这次活动。感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董香香就笑道:“哪里,我还要感谢你们愿意来呢!” “那么董姐我开始采访了。请问这些选手里,你最看好哪一位呢?” 董香香就指着那位快掉进盆里的赢弱小姑娘说:“我看好她。” 小梁一脸难以置信地说:“不会吧,董姐,这么瘦弱一个小姑娘,大概根本就吃不下这么大一盆面吧?你居然选她?”“那可不一定了。”董香香笑眯眯地说道。 第156章面条大战 就在八珍玉食府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大胃王比赛的时候,望海楼这边却遭遇了危机。 本来食客们就是冲着那鲜虾、扇贝等海鲜过来的。 江望海是早就抄惯了八珍玉食府那边的宣传方法了。而且,也因此得到了不少的甜头。 这次的比赛本来就是仓促之中决定的,之前他们也没见过这种大胃王比赛。所以,比赛规则和设定都是盲目抄袭八珍玉食府,并没有因地制宜地做出改变。 而且,他们也没有八珍玉食府那边的比赛场地。 所以,望海楼这边,赶过来参加大胃王比赛的食客们都围着桌子,乱七八糟地站着,眼巴巴地等待着比赛开始,好去吃那大脸盆里的豪华海鲜大面。 江望海定睛一看,整个酒楼里,就像菜市场一样嘈杂。他说话都没人能听清。 这样下去,这次大胃王的活动肯定要办砸了。没办法,只能先把酒楼里所有伙计和厨师都拉过来。 总之,先把这混乱的场面应付过去,才能开始比赛。 不管心里有多委屈,多不服气,这也是跟谢家决一胜负的机会。所以,吴胖子并不想放弃。 人被逼到这种份上,总会有几分急智。吴胖子很快就给江望海出了个主意。干脆他们就用绳子圈出一块儿比赛场地来,就得了。 江望海一听,这也是个办法,于是也就点头同意了。吴胖子忙又让人去找绳子。 只是,来得客人实在不少,就算所有酒楼工作人员都过来帮忙,仍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用绳子把桌子圈起来,把食客们赶到圈子之外。 这才腾出了比赛场地。 …… 这时候,有些食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有人就忍不住叫喊。“你们这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豪华海鲜大面呀?人家八珍玉食府那边早就开始比上了。” “就是呀,这海鲜面里真的有鲜虾和扇贝么?传单上写得那么邪乎,别再是诓骗我们的吧?” 江望海听了这些怨言,心中顿时就有些发堵。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不妙了。 只是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把这个大胃王的比赛继续下去。否则自打脸不说,望海楼这个招牌就彻底砸了。 江望海抬起头,看着这一圈闹哄哄,等着吃面的食客们,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到了这时候,也没其他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让服务员们分组,让这些人一轮一轮地吃面。 江望海当初印宣传单的时候,为了吸引客人眼球,特意很夸张地写了豪华海鲜大面的介绍。 这年头,很多人都吃不起海鲜。他们也不图望海楼的大胃王奖品,就是抱着品尝大虾、扇贝的心思,过来报名参加大胃王的。 反正比赛规则里,也没写明不吃完面有什么惩罚措施。 结果,第一轮有十人下场吃面,最终只有两人勉强吃完了一脸盆的面。 另外的那些选手把虾吃了,面却剩了小半盆。更有甚者,吃了连十分之一盆都不到,倒是把虾、扇贝肉、墨鱼等汤头都捞干净了,一大盆面却硬生生地剩了下来。 有些人还恬不知耻地找借口,“这么大一盆面,只有一只虾,这老板好生小气。汤汁倒是挺鲜美,只是一大盆面才放这么点汤,吃起来就像吃白面一样。这让人怎么能吃得下?” 江望海听了这番言语,眼珠子都气红了。 再一看这些人就是诚心糟蹋东西,一时间实在气闷不过,就现场补加了一条比赛规则。吃不下面的选手,统统要补交10块钱工本费。 这年头,十块钱可是个大数目。 这个规矩一出,刚刚报名的选手们大部分都选择了退赛。 第一轮比赛没吃下面的那群人,也忍不住跟他们吵了起来。 望海楼这边就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无赖,没有实力吃面,反而过来糟蹋粮食。你们根本就不是参加比赛的,反而是过来捣乱的。” 最后,闹到望海楼这边报了警,才把那些人勉强震了下来。他们也是理亏,最后勉强每人赔了五块钱,这事才算了解。 事情闹成这样,民警都给招来了,那些围观的人有不少都提前离开了。 最后,第二轮参加比赛的选手只剩下10位,那十个人还有实在吃不下面,撑吐了的。 也有人为了不交10块钱面条费,硬生生忍着,差点被活活撑死的。 望海楼这边一看那人不行了,赶紧给送进医院里去了。 闹到最后,为了怕发生危险,只得勉强给所有吃完面的大胃王发了纪念奖品。至于第二轮比赛是没有了。 …… 一上午的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很多来凑热闹的食客们都带着不满离开了。 人走之后,江望海冷眼看着店里的服务员收拾餐具,站在墙角一言不发。 特别是刚刚在推搡吵架时,白生生地面条散了一地,后来被人一踩,都变得稀烂了。 他们小时候连饭吃不饱,这才过了几年,人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江望海心里实在气闷,合着他就是白忙了一场,到头来这羊肉没吃到,反而沾了一身腥。 他这是赔了媳妇又折兵,广告没打好,反而让望海楼的名声变得更差了。 想当初,他还真不应该跟八珍玉食府凑这个热闹,办什么大胃王比赛。 对了,这可都是那可恨的吴胖子给挑拨起来的。 江望海仔细一想,本来望海楼开业之后,也算是一切顺利。一开始还把八珍玉食府给打压下去了。 倘若,那吴胖子做得面点稍微能上得了台面些,他们绝不会落得今天这种地步。 可笑那吴胖子牛皮吹得那么响,还正宗清宫白案传人呢,结果做得面食被食客嫌弃不说。还出了昏招,做出了那样稀烂的汤包来。 现在又挑拨他跟八珍玉食府打擂台,办大胃王比赛,结果这面条又没能做好。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吴胖子的错。 江望海越想越生气,一甩围裙,就去后厨找吴胖子算账去了。 此时,吴胖子也正心烦呢。烦到他都懒得骂那些学徒帮工了。就蹲在角落里,抽了一支卷烟。 这吴胖子的确是正宗的清宫白案传人,他也是跟着他父亲从小学到大的手艺。 只是他父亲去世得早,后来也无人管教他。吴胖子仗着自己一身本事,在厨房里一向混得很开,捧着他的人一多,他也就越来越狂妄了。 年轻时,就连单位里的领导都捧着他让着他,吴胖子的性子也越来越没边。 最后,闹出事来,硬生生地被机械厂开除了。却因为人品差,没有人帮他说好话。 吴胖子原本想着,谢三当初开80块钱,请他在休息的时候过去帮忙。刚巧他没了工作,过去谢家,定然会被他们当成大佛一样捧着。 谁成想他过去一看,谢家已经找到白案厨师了。 吴胖子那时候心高气傲,又折不下面子。 他知道谢家请的是一个瘸腿的白案师傅,还是个外地人。一时间,就不服气,提出要跟那人比试。 可是,谢三却不答应,说是既然雇了,就不会反悔,最后把吴胖子打发走了。 那时候,吴胖子折了好大的面子。还曾经想要找人去收拾谢家。 几年后,他跌倒人生谷底,甚至坐过牢,沦落到跟他老婆一起卖早点为生。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人家谢三并没有对他做错什么。做错的其实是他,他当初太张狂了。 可是,他一大老爷们也就只剩下这么一点颜面了。 这次江望海雇用他,一来他是为了高工资,二来是真想在谢家人面前露一手,光明睁大地打败他们的白案师傅,挽回自己白案大师的颜面。 可笑的是,就这么一点小心愿也在江望海的捣乱下彻底落空了。 老佛爷当年都爱吃他们家的炸酱面,肉末烧饼,他的面又怎么可能会输给一碗小小的清汤面? 现在倒好,他吴氏一族的白案厨师,别说面子了,就连里子都被他这不孝子给丢光了。 将来他还有什么颜面去地下见他的老父亲? 一时间,吴胖子哀莫大于心死。就连烟灰掉在手上,他都没有感觉。 …… 江望海一进厨房,就见吴胖子居然还有闲心蹲在角落里抽烟。于是,心中火气就上来了,他上前就狠狠地揣了吴胖子屁股一脚,直踹的他跌倒在地上。就这样江望海还不解气,破口大骂道:“就因为你,我这家酒楼都被祸害成什么样子了?我还告诉你,你趁早给我滚蛋吧,吴胖子,从今天开始,你就被开除了。什么正宗清宫白案传人,你也配,我呸,简 直丢了你家老祖宗的脸。” 江望海每说一句话都是在往吴胖子伤口捅刀子。 吴胖子起初也不还口,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来,然后,冷不丁一巴掌扇在了江望海的脸上。 他本来人就高壮,站起身来就像一堵墙,那只手就像小蒲扇一样,一巴掌就把江望海打晕了。 这一个月来,吴胖子一直在江望海面前卑躬屈膝,一副奴才样。此时,他突然生起气来,反而把江望海给骇住了。只听吴胖子破口骂道:“你一个三流粤菜厨师,靠偷师和耍小伎俩学了几分本事,就以大师傅自居,谁封的呀?要不是搭上一个港岛那边来的老板,你江望海又凭什么过来京城开店?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吴 家厨师? 老子本来就是正宗清宫白案传人,老子的这些手艺是我爹手把手教了十多年,才学出来的。你这个三流厨子又懂得什么叫京八件,什么叫满族饽饽,什么叫北方的面点? 当初要不是你看不上小碗干炸炸酱面,非要弄什么吸人眼球的豪华海鲜面,我吴胖子会输么? 老子当年在厂子里,给几百人上千人做面,谁不竖起个大拇指,说吴大爷做得面天下第一?有什么上面领导来吃饭,还不是要钦点我的点心? 现在倒好,老子一时时运不计,龙困沙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就连你这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也敢在老子头上踩。我还告诉你,江望海,今天不是你开了你爷,是你爷不给你这白痴继续干了。 我吴胖子还把这话撂在这儿,就你这么个下三滥的玩意,心眼又小,眼皮子又浅,只会抄袭人家,永远不会反悔你自己的过错,就像你这种人你永远都赢不了八珍玉食府。” 江望海一时间都被这胖子骂懵了,什么叫他永远赢不了八珍玉食府? 江望海心里顿时如火在烧,脸都气红了,刚想还口。 吴胖子又瞪着牛眼,骂了过来。 “拿臭肉做包子亏得你想得出来,你说是拿去当样品摆在柜台里,结果却拿去害人。害人不成,反倒说老子的手段不行。麻痹,老子早就不满你好几天了。你这人也配当厨师?一点厨师的德性都没有。 今天这事,咱们若是好聚好散还则罢了。若是你不把工资给我,别怪我出了门就去派出所举报你。 反正老子坐牢坐习惯了,再坐个一年半载,就当是有人给饭吃了。倒是江望海,你要坐了大牢,你那背后的港岛老板还愿意等你么?” 江望海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绿了。他就没想到,到头来这吴胖子反而会跟他耍起无赖来。 只是他一时不查,被这胖子拿了证据。 到现在,江望海也奈何不了他。只得点头答应给了吴胖子一个月工资。那胖子拿了钱,冷笑着对江望海说:“我也知道江老板你背后有人,可是蛇有蛇到,鼠有鼠道。我将来能平安还则罢了,若是我遇到了什么不测,自然有办法把你弄进去陪我。只希望咱们俩从今以后,各走 各路,两不相干。” 江望海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吴胖子这才笑了几声,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那小山似的背影,江望海忍不住骂了一句。“我呸,你才是个下三滥。” 只是吐完口水,他突然觉得脸很疼。被那死胖子给打的。 …… 不管他们这边闹得有多不愉快。八珍玉食府那边的大胃王比赛却很顺利。 两轮预赛实在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原本最被看好的是一位身大力不亏的中年壮汉。那壮汉一开始吃得又快有多,大腮帮子一甩,一直保持着领头羊的姿态。 只是,谁成想到了最后关头,这人却后续乏力,开始吃不动了,速度也越来越慢,竟硬生生被一个体态赢弱的小姑娘给赶超过去了。 那小姑娘也很幸运地得到了第一组第一名的好成绩。 到底是第一次有这种大胃王的比赛,之前大家根本就闻所未闻,自然也没有什么比赛经验。参加比赛的选手也都全靠吃饭本能。 有些人吃到最后,已经无法继续吃下去了,甚至还吐了。 旁边的服务员一看他状态不行,马上就把扶到一旁休息。 就为了这比赛,董香香甚至还请来了卫生所的大夫过来。那大夫马上尽职尽责地帮那人做了检查。 这时候,围观群众才明白为什么每个选手旁边都有一位服务员。这服务员原来是负责劝退的。 在很多细节上的小事都被八珍玉食府想到了,在比赛的同时,也能注意到大家的身体健康。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因为八珍玉食府的这些做法好感大增。 也有那些刚从望海楼那边过来的客人,就忍不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有人就冷笑道:“望海楼那边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好的东西都没借鉴到,反而把好好的一个大胃王比赛弄成了一团糟。” 他旁边那人听了这话,也是义愤填膺。“可不是么,望海楼那边非得逼着别人把面吃下去,不吃光就要补偿10块钱。黑不黑呀,我看他们就是想坑咱们的钱!” “要我说,他们那面条就算放了大虾也并不好吃。一来是汤做得腻了,油也太多,原本能吃下去那么一大盆面,也被那腻得吃不下去了。” “好在咱们提早离开,跑到八珍玉食府这边过来看看,不然就错过这么精彩的比赛了!” “可不是么,刚才我走的时候,那边还有人被送医院了呢,都是被他们逼得。” 这些人议论纷纷,很快就引起了那位记者的注意。 他忍不住上前采访了这些人。 这些人好巧不巧都是被江望海罚过钱的。此时,他们正怀恨在心,于是在记者面前说了不少望海楼那边的坏话。 这些也都被记者记录在了小本子上。 记者还问道,“那边的面又有鱼又有虾的,难道真的不好吃么?” 一位在八珍玉食府吃过面的大胃王就忍不住说了一句话。 “望海楼那面上面有大虾,碗里有贝肉有墨鱼,都是一些我们平常难以吃到的东西。然而,在品尝过豪华的海鲜大面之后,我心里却想念这边那碗汤清可见底的小面。所以,我就毫不犹豫地来这边了。” 那位记者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 这时,第二轮预赛也结束了。 前十名大胃王,有些人实在太撑了也就选择放弃决赛。 最后,只剩下五人决定争夺大胃王。 八珍玉食府又安排那五位选手先调整休息二十分钟。 在这二十分钟里,那几位年轻的面点师傅又再次给大家表演了抻面的绝技。 之前,看过这个表演的人,再看一次看见加入舞蹈的抻面,仍是感到很震惊。之前,错过这个表演的人,无不拍案叫绝。 “原来,八珍玉食府的面是这么抻出来的?怪不得那面特别劲道呢?” 这时,主持人又开始用轻松的话语介绍冯氏汤面的历史和传承。 刚才那些参加大胃王比赛,并成功吃下一海碗拉面的人也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记者就问他们:“这么一大海碗,会不会觉得腻呀?” 那几个大胃王就笑着说:“不会呀,他们的面味道很好。如果不是因为比赛的缘故,我真的会把那汤也喝掉的。不然,浪费了那样美味的汤还怪可惜的。” 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 很快,大胃王决赛就要开始了。只是决赛的比赛规则又不一样了。 考虑到大胃王们之前已经吃了一海碗的面条,已经很饱了,所以总决赛换成了普通的小碗拉面。 在5分钟内,吃下碗数最多的人,就是八珍玉食府今年的抻面大胃王。 那些面都是冯七带着徒弟们现场做好的。 冯七还特意表演了一个绝活,他捞出的面,上称称分量,每碗都是一模一样的。 观众不禁对冯师傅这手段心生佩服。当然这也保证了比赛的公平性。 很快比赛就正式开始了,五位选手都尽己所能地吃着面。每吃完一碗,都会有服务员帮忙把碗摆在桌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大胃王们面前的蓝花小瓷碗也越来越多。 等到比赛结束后,一数碗数,居然真的那位看似赢弱的小姑娘成了今年的大胃王。 除了奖金礼券以外,董香香还特意发给了那姑娘一个纪念蓝花瓷碗,碗底还写着八珍玉食府第一届大胃王。 那姑娘显然很喜欢这个碗,就表示以后可以用它吃饭。记者也特意给她和董香香合影留念。 第157章后续 大胃王比赛结束后,望海楼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接连几天,来望海楼吃饭的客人越来越少。就算是过来了,也都拿着打折扣的优惠券,或者是大胃王比赛当天所发的代金券。 对此,江望海充满了无力感。 他现在常常坐在酒楼的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食客吃饭,顺便听着他们谈话聊天,然后就陷入沉默中,一语不发。 江望海这才发现他徒弟炒的菜,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徒弟的为人也没有那么靠得住。 他徒弟本来就年轻,性子也轻浮。 当初,江望海之所以收他为徒,也是因为这人嘴巴甜,人也聪明活泛。 只是,江望海未曾想过,他徒弟居然把这份聪明活泛,也用到他这个当师傅的头上来了。 江望海一天到晚忙着对付八珍玉食府,自然也就没有心力再去厨房里盯着看了。 他那好徒弟带着一帮学徒帮工,终日里面对灶台上烦躁的工作,实在太过辛苦了。 徒弟见他也不来关心,竟耍起了小滑头,学会了不少偷懒的法子。 灶台上做菜,本来就是个讲究火候的活计。 他们这一投机取巧,很多该用到的火候和心思也就没到家,以至于菜品自然也就越来越次。 很多客人甚至对他们这边的招牌菜,也面露嫌弃之色。 如果不是因为有代金券,这些人恐怕吃过之后,就再也不会回头光顾了。 江望海这才发现他当初就不应该离开后厨。 只是这时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江望海一怒之下,去后厨把他徒弟狠狠地揍了一顿。 徒弟软话说尽,甚至不顾颜面,抱着他大腿哭求认错。 “师傅,你看在我跟你五六年的份上,再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吧。我下次不敢了!” 江望海却还是狠心把他赶出了大门,甚至破口大骂道: “你这么聪明,把我可坑苦了。你哪里是我的徒弟,你就是我的活祖宗。我自问一向对你不薄,也算关爱有加,想传你衣钵,你却对我干这些忘恩负义的事。你可真是我的活报应。 你赶紧给我滚,爱去哪里去哪里。以后再也不许报我江望海的名字,我也不是你师傅。” 最后,那位年轻的徒弟面露怨恨之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望海又回到了后厨里,开除了几个出坏主意的学徒,然后带着剩下的几个老实人,开始工作。 他到底是有几分灶台功夫的,再加上打折促销,总算是挽留下了一部分回头客。 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江望海所有的好运已经用尽。面对这么个烂摊子,已然无能为力。 几天后,华成报在生活版块里刊登了,八珍玉食府举办的京城第一届大胃王比赛的消息。 由于这个民间赛事反映了出改革开放之后,人们的生活的新气象。所以,华成报也加大了报道的版面。 华成报本来就销量比较好,此新闻一出,立马就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 很多人都记住了八珍玉食府的那碗看似普通平凡,却美味非常的清汤面。 望海楼那边用大虾、仙贝、墨鱼装点的豪华海鲜大面,也就很不幸地成了清汤面的反面陪衬。 他们就算选用了昂贵的食材做出了豪华大面,食客们却并不买账。倒不如一碗朴实无华的清汤面引人流连。 笔者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在人们生活慢慢变好之后,一些餐馆浪费食物的浮夸风气。同时,却又赞扬了八珍玉食府这边朴实无华的美食追求。 这条大版面的生活新闻,也就相当于间接给八珍玉食府打了个广告。 很多民众看完报道,特意带着一家老小来八珍玉食府,吃上一碗清汤面。 而那冯氏清汤面也的确名不虚传,就如同报纸上说得那样美味。 亲朋好友聚在一起过来吃饭,也不能单单只吃一碗清汤面,自然又点了不少其他的面点。 只是让人感到震惊的是,八珍玉食府这间不太起眼的茶楼,随便拿出端出一盘面点,单独拿出来吃,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珍品。 一时间,冯七师傅这位传统白案厨师的第七代传人,也在京城里被传的神乎其神。 八珍玉食府不仅留住了这些客人,也通过口口相承的方式,在扩大八珍玉食府影响力的同时,也带动了八珍阁的点心买卖。 …… 然而,望海楼这边却与八珍玉食府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条新闻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算江望海留在后厨里,试图力挽狂澜。 望海楼还是成了大众心中,使用昂贵食材,却做菜很难吃的酒楼。 一时间,江望海这位老板兼大师傅也就成了京城人们口中的笑柄。 有人说,江望海就是最差劲的三流厨子,就算给他上等食材,他也能硬生生地给糟蹋了。 也有人说,江望海就是个冤大头,脑子还有病。他一个粤菜厨师,好好的本职工作不去做,非要跟八珍玉食府那间做专门做面点的茶楼叫板。 这不是硬生生往人家枪口上撞么?不被干掉才算怪呢! 这时候,江望海在大胃王比赛当天得罪的人,和他开除的那些人出于报复,也放出了不少的留言来。 这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很多还都是内部消息。 望海楼的声望一时间跌入了谷底。 自此之后,就算江望海再怎么想方设法打折优惠,餐馆的生意却还是从此一蹶不振了。 就连那些回头客也迫于江望海的名声,不愿意再来光顾了。就算江望海做得菜很好吃也如是。 这样拖了不到一个月,港岛那边的老板实在不满意江望海的作为,也就提前收回了投资。 江望海酒楼开不下去,只得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京城。 后来,也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 倒是有人说起过,江望海那位好徒弟,烧了江望海在老家的房子。 江望海气不过,就去当地派出所报了案。那位徒弟年纪轻轻就被抓去坐牢了。 …… 不管他们怎么样,八珍玉食府和八珍斋是越来越有名了。 到了1988年初,京城的人很热衷于去八珍玉食府吃一碗清汤面。 八珍玉食府的口号就是好吃又不贵,打造平民的美味。 那碗汤面也通过这样口口相承的方式,被传得神乎其神。 冯七不得不带着一帮徒弟加班加点地做面条。只是质量又不能变差。 没办法,董香香又招了一批面点学徒工过来帮忙。这才能勉强应付下来。 董香香倒也曾动过,借机在北城在开一家八珍玉食府的心思。即便不是大店,开个专门做面的小馆子也好。 只是,这时,她已经有心无力了。想要找一位真正能拿得住的大师傅,又谈何容易? 到了后来忙的时候,董香香甚至不得不来八珍玉食府,带着学徒工们一起干活。 这时候,他们虽然劳心劳力的,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和满足。他们正在做京城里最有名的面条。 一碗小小的清汤面,正在逐渐变成京城里独一份的美食传奇。很多外地来京的客人也开始自发寻找八珍玉食府,只为了吃一碗清汤面。 当初董香香的那个设想,也正在慢慢地变成现实。 …… 与此同时,在和董香香所在的京城,远隔千山万水的南方海岛城市。一个身穿高档西服的女人正坐在老板椅上,皱着眉头,用手指戳着桌上的资料,满脸不悦地说道: “江望海简直就是一个废物,花了这么多钱开了家铺子,坚持两月不到,就被搞趴下了不说,竟连那边的深浅都没有试出来。 单单只打听到谢家背后有个重量级靠山又有什么屁用?到现在,都没摸清楚那靠山到底是何方神圣。” 带着金边眼镜,长相斯文英俊的男助理一见老板是真生气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老板,这次董香香那边并没有使出什么大手段来,倒破有一些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也就利用她这么些年在京城里攒下来的人脉,又出人意料地想出大胃王这么个点子来。这才轻轻松松就把江望海弄倒了。她那边根本就没有动用背后的势力,咱们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过,根据咱们收集过来的情报,那董香香结婚之后,就没有什么大作为。唯一值得称道得就是她性情温柔随和,很容易就能跟周围的人处到一块去。而且,这人性子有点天真,几乎是任人唯亲,只要是 她认可的人,就会放开手去用。 虽然,她也在京城开了10家糕点铺子,这大部分都是她身边那些人的功劳。 董香香嫁的丈夫虽然目前从事古董行业,还开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 可是,在董香香读书期间,八珍斋都是谢三在打理。谢三无论是人脉还是实力都不可小觑。此人心思深沉,又善于谋略,而且看人很准。他曾经投资的那些人,无一不是取得很好的成就。 这次江望海之所以栽得这么惨,依我们分析,可能都是董香香的丈夫在背后帮她出谋划策。 至于董香香,她嫁人后就一直在上学,毕业后也在顾家,她甚至坚持接孩子放学。 不然就是留在厨房里帮忙。据说她厨艺也不算差,可是她到了厨房里,就完全听大师傅安排。 我们安排的人探查出,董香香在经营上面似乎并不是很有才能。倒是她对男人很有办法。 谢三那性格孤傲,目下无尘,旁人很难亲近,却被董香香一直捏拿得死死的。经常被董香香指使办事,他却甘之如饴。 至于她仰仗的两位白案大师,一个是董香香的师傅,另一个是她儿子做了干孙子。董香香在人际交往上,的确很有自己那一套。” 那女老板听助理回报完这些,脸色才稍微变好些。她揉了揉太阳穴,嘴里淡淡地说道: “我就说我眼光是很准的。这些年,我唯一看走眼的就是许秀兰那个不要脸的乡下老女人。 她居然豁出脸皮,去勾搭糕点厂的马国文。 那姓马的也是个好色之徒。许秀兰那种货色,他居然也入了套。后来,还真跟许秀兰领证结婚了。 表面上看起来,这两个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要不是这对狗男女联手,我也不会生意失败,被逼债,背井离乡。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董香香那丫头看起来老实乖巧,其实骨子里就是个会勾搭男人的狐狸精。只要找个有能耐的汉子训得服服帖帖。她可不是就能一边在家带孩子,一边把买卖做大了。 可笑别人还都说她有本事,枕头吹风的本事罢了。” 马文梅说到这里,整张脸孔都变得扭曲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对许氏母女感到不屑的同时,也有着难以释怀的仇恨。 当初,要不是从老乡那里打听到许秀兰臭不要脸地嫁给了马国文。 马文梅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当年输掉的原因。 后来,她才明白过来,许秀兰在做生意上未必有什么真本事,骨子里却是个贯会勾引男人的贱骨头。 马文梅自然也听说了,许秀兰都四十岁了,为了拴住马国文,冒着生命危险,又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那时候,马文梅越想越不甘心。她还不到三十岁,怎么也比许秀兰年轻漂亮许多。 既然许秀兰能找个有本事的男人当靠山,彻底把她打垮,赶出昌平。她马文梅自然也能攀上一个更厉害的男人,反过头来再去报仇。 马文梅也是个狠人。她想通了之后,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通过各种方法,认识了一个腿上落下残疾的老年港商。 马文梅本身长得也并不算出众,也不是很年轻了,只是这人拉得下脸,放得又开。 那港商逐渐喜欢上了她,一开始也只是收她作了小老婆。可架不住马文梅是真能豁得出去。 在内,她对那老年港商伺候得格外上心,就好像她有多爱他似的。对外,她做起事情雷厉风行,又擅长与人交际。 特别是在酒桌上,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命在喝。很多人都欣赏她这份豪爽。 慢慢地,马文梅也就成了那港商的得力助手,同时也深得那人的信任和宠爱。 在这节骨眼上,马文梅又怀了身孕。 港商都快六十岁了,还能有个孩子,他心里自然是得意非常。 况且他大老婆也去世好几年了,这些年,他一直在包养小老婆,却没有再明媒正娶过妻子。 刚好,他又看重马文梅的为人和能力,又查出马文梅肚子里怀得是男孩。 港商一高兴,就决定娶比他小28岁的马文梅作第二任妻子。 马文梅也够争气,转过年,就给那港商生了一个健康的胖儿子。 那老港商自此对她信任有加,遂把她带进了公司里,处理日常事务。 港商的生意本就做得很大,他身边也有二房、三房、红颜知己。 这几年下来,马文梅跟他们斗得很凶。 她费尽心思,万般手段,总算是压制住了港商的那几房小老婆,慢慢在企业里站稳了脚跟。 只是,吃了这么多苦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对许家的仇恨。 特别是每次受到挫折,或者对别人卑躬屈膝的时候,马文梅就更恨许秀兰和董香香这对母女。 她发誓等到她真正掌控企业的时候,一定会让许家母女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惜,现在时机还没有成熟。 二房的儿子出了车祸,已经瘫痪。一向兴风作雨的二房,也就老实了下来。三房一向畏畏缩缩,却总想着趁机得利。 那位红颜知己倒是个难得的敌手。可惜,她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一个女儿。 老头子是个传统的人,再喜欢那女儿也不会把家产留给她们。 可惜,现在的难题是那位当年出走的长房太子就要回来了。老头子对他抱有愧疚之心,也曾提起希望那个有本事的长子,将来接手家业。 马文梅自然不服气,她不得不集中心思在长房太子身上,其他的事等到斗垮了太子再说。 只是她又不想仇人过得逍遥自在,就弯起食指敲了桌子几下,对助理吩咐道。 “不如这样,你再帮我找人去摸摸谢家的根底。顺便在观察小西庄瓜子厂和城西糕点厂的境况。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等我腾出手来,再去好好陪那对母女玩。” 助理点头答应了下来,很快就转身离开了这间奢华又充满现代感的办公室。 马文梅这才展开手臂,伸了个懒腰,顺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只是,做这些的时候,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就像是一张恶鬼面具。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永远无法熄灭的仇恨之火。 马文梅为人精明,胆大心细,做事够恨,不喜欢留情面。 这么多年下来,她可以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就在许氏母女那里受到过挫折。 马文梅也把许秀兰和董香香那对母女,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时时都恨不得,让她们不得好死。 …… 不提马文梅那边做了怎么样的安排。八珍玉食府是紧张而又忙碌的。 每天都有很多食客慕名而来,品尝冯氏清汤面和灌汤包。也会品尝其他传统点心。 董香香也在二丢子的帮助下,顺利地引进了北冰洋、可乐、七喜、啤酒等饮料。 自此,在这家有名的传统茶楼里,也能喝到各种洋饮料了。 慢慢地,各种与时俱进的饮品,再加上最富有传统精髓的中式糕点,也就成了八珍玉食府的最鲜明的特色之一。 到了一月底,春节前夕,无论是八珍斋的糕点,还是八珍玉食府的汤面,都迎来了火爆地销售旺季。 白师傅和冯七带着面点师们不得不加班加点的工作。 就连董香香也暂时放下了家里一切的事宜,开始跟着白师傅一起制作京八件传统礼盒。 到目前为止,八珍斋的全部点心都是纯手工制作。 普通的糕点师已经有了几十位,大部分还是两位大师傅亲自带出来的熟手。 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只能勉强供应10家糕点铺子的正常运营。在想扩大店面,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像现在这样,春节前销售的高峰期,就算他们投入全部人力,制作的点心仍是供不应求。 董香香甚至觉得糕点不够卖,已经成了阻碍了他们的发展。 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提高糕点的产量? …… 董香香赶制了一整天的京八件,到了晚上,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回房到房里,谢三已经帮她打好了水。 就这样,董香香洗完脸,坐下来泡脚的时候,谢三还忍不住帮她捏了脊背。 在他的揉捏之下,董香香那僵硬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开来。 她头也不回,就懒洋洋地跟自家男人抱怨道:“可能是许久没这么干活的缘故,我觉得我的骨头都老了。” 谢三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嘲笑她。“你刚多大年纪,也敢自称老?倘若连你都老了,你要白师傅和冯叔该怎么办好?” 这两天,又下了一场暴风雪,天也变得阴沉沉的,白师傅的腿又犯了老毛病。 董香香心疼师傅,就自己顶上了,时时刻刻都不敢放松,只为安了师傅的心,好让他得到更多的休息。 可就算这样,白师傅也没办法放下心来休息。 要做得点心实在太多,万一赶不上急供货,十家糕点铺子的买卖都会因此停顿。这对他们的声誉也会有所影响。 所以,白师傅就算站不起来,也要在一旁盯着大家干活。 有时候,还会拖着腿过去亲自指点。 就这样,他那腿也遭了不少罪。可把董香香担心坏了。 她思来想去,就忍不住对谢三说。“三哥,咱们这八珍斋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就算师傅们是铁打的,也会熬不住。” 谢三听了媳妇的话,手里的动作就是一顿。他随口说道:“那你打算怎么样?再招白案大师傅过来么?还是咱们先关了几家店在重新调整一下?” “再招白案大师傅这是其一。另一方面,三哥,我想着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开个小糕点厂,先试试水?然后,尝试引进一些方便做点心的机器。” 董香香这话一说出口,谢三就是一惊。 其实,早几年,他也动过开糕点厂这个心思。他甚至还特意去参观过马叔的国营糕点厂。可是,那家糕点厂机械化程度也并不是特别高,大多还是工人们人工在手工制作点心。除了大型烤箱,晒饼生产线,大型搅拌机,其他也跟他们家这手工作坊相差不大。 第158章回家过年 一直忙到大年二十九的上午,所有人才停下了手里的活,最后一批京八件礼盒也被运送到了各个糕点铺里。 趁着下午没客人的时候,董香香带着所有厨师和员工在八珍玉食府开了一次年会。 会上,董香香亲自给所有员工和厨师发了红包。这一年表现特别出色的先进员工自然也获得了额外的奖励。 在享受了丰盛的一餐之后,所有的厨师都回家过年了,销售人员还要再站好最后一班岗。 那天晚上,董香香特意把谢三、白师傅、冯七师傅召集到一起,宣布了一件事情。 由于这几年他们的糕点铺的买卖越做越好,等到明年还有更进一步。 所以,董香香在跟谢三商量之后,决定正式分股份,暂时拟定白师傅和冯七师傅各占10%,董香香占41%,谢三占了39%。 董香香这么一分股份,顿时就弄得两位大师傅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本来就是董香香在经营的店,这些年,给他们的钱从来也没少过。白师傅和冯七也挺知足。 怎么香香突然就开始想起要分股份来了? 白师傅就忍不住开口道:“我早就把你们当亲人了,你们也曾说过给我们两口养老,现在你又要给我这股份干嘛,我拿了它也没什么用。不如你收回去,将来留给猴哥和猴妹就好。” 董香香却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将来我自然会给孩子们留下一份。只是这本来就该是属于师傅您的。倘若没有师傅一直在辛辛苦苦地坐镇,八珍斋根本就不可能做大到这种程度。 等过了年,咱们八珍斋的买卖肯定还要继续往大做。倒不如先分了这股份的好。不如这样,股份您拿着,等将来您愿意给谁就给谁好了。” 白师傅听了之后,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冯七这边已经完全被吓住了。 董香香的八珍斋糕点铺现在就有10家分店,将来还要继续扩大发展,他单单只是管理一家茶楼,就拿这么多股份实在受之有愧。 更何况当初如果不是谢家收留他,他说不定早就想不开寻死去了。 所以,冯七坚决不肯拿这股份,他甚至连1%都不想要。董香香却坚持让他做股东。 最后,两方一商量,谢三和白师傅也在一旁劝,冯七拿了5%。 股份的事谈妥之后,就等着年后要走法律程序了。 事后,马姐听说了这档子事,也是吓了一跳。 这么算来,以后他们一家就算是给自家买卖打工了。没办法,她男人变成股东了。 自此,马姐工作起来也就更加上心了。 …… 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到了大年三十,按照惯例,谢家是要做一大桌传统点心,给两个小猴庆祝生日的。 白师傅和冯七两位白案大师傅一时技痒,干脆就把平生所学本领都拿出来,各自做了半桌点心,给家里人品尝鉴赏。 两人心里也有点一争高下的意思。 白师傅做点心的风格就是大开大合,却在点心的味道和口感上精益求精。 冯七那边就是精雕细琢,把所有的点心做得像艺术品一般的华美。 刚好1988年又是龙年,冯七还特意又做了飞龙在天的面塑摆在正中。 他的龙一上桌,马上就吸引了小猴哥哥和小猴妹妹的关注。 倒是谢三抓起了白师傅做得点心,细细品尝起来,直说白师傅的手艺又精进了。 那白师傅也高兴不起来,他眼见着他的小果子和小动物都被小孙子们给忽视了。于是看着冯七做的那些糕点,就忍不住骂道: “哼,华而不实,也就是一些样子货。” 冯七看他这样,就忍不住嘲笑道:“得了吧,老白你就是在嫉妒我。有本事你也来个面塑呀。” 白师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里骂道:“你可别忘了,我前些年可转行做过木匠,你当我不会做面雕么?我只是懒得弄这些花活罢了。 点心就是点心,好吃,样子够看也就罢了。何必像你那样,为了一只不怎么好吃的龙,耗费那么多心力。” 冯七就笑着说道:“可你看那两个小猴子多喜欢我的面塑。很多时候,点心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口腹之欲,看着也得赏心悦目才是。” 两个爷爷辈的倔脾气中年人一时间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 最后,还是两个小猴硬生生地把他们拉过去坐在首位,这两人才冷哼一声,算是勉强平息了心中的不快。 大家这才坐在一起开始品尝点心。只是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们都不会说,那边的点心好吃。 被逼问急了,也只说两边点心一样好。 弄得白师傅和冯七都有些自讨没趣。 直到了晚上,正式年夜饭也都端了上来,两人又喝干了一杯酒,再加上谢三从中调和。两位大师傅这才缓和了下来。 其实,想想也是,冯白两家的点心之争,都争了好几代了也没分出个高下。现在又怎么可能有什么结果。 …… 董香香看着猴哥猴妹,原本很开心地吃着点心。可吃着吃着,猴哥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空出的那个位子,脸上的笑容都淡了许多。 董香香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小猴哥哥这是又想起欢欢来了。 到现在,欢欢已经走了半年多了。 她儿子也慢慢地从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孙悟空,逐渐变成了一个有点明白事理,行事颇有章法的孩子。 前些日子,董香香在忙里偷闲的时候,去书房里一看,小猴哥哥正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写大字呢。 当时,谢三并不在家,出去谈买卖去了,也没有人看着孩子,可是小猴哥哥却一个人很认真地练着大字。 那一瞬间,董香香似乎透过她的儿子,看见了欢欢刚来他们家时的样子。 后来,董香香慢慢地就发现,他们家小猴哥哥似乎也越来越像三哥了。虽然,偶尔也会胡闹,也会在家中长辈面前撒娇耍赖。 可是,这孩子却越来越像谢家的男孩子了。也越来越有小哥哥的样子了。他甚至可以稳稳地抱起马小宝。 董香香也不知道这到底算好还是算坏。谢三却说,孩子么,都是这样慢慢懂事的。 这半年来,董香香一直哄着孩子,也宠着他们。生怕他们因为欢欢的离开太过伤心。 在她和小江老师的细心呵护下,两个孩子到底是走过来了。 只不过,小猴哥哥的性格比较外向,所以他的喜怒都会放在脸上。 小猴妹妹的性格却安静内敛。很多时候还要猴哥来提醒,董香香才会发现猴妹妹的一些想法。 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都算是成长了。 除夕之夜的年夜饭,大家围着满满一桌子。 董香香眼看着两个孩子慢慢地振作起来,又热热闹闹地开始吃饭。与此同时,她也忍不住开心起来。 董香香甚至觉得他们家的两个小猴子,就是全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了。她以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成长为荣。 吃完饭,开始像往年一样看春晚。 女人们又拿出了饺子馅料,开始擀皮包饺子。外面时不时就传来一声鞭炮震天响。 孩子们吃着瓜果,跟长辈们一起看着电视。 长辈们忙了一年,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说笑。 也就在这个时候,谢三突然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九点半了。 他起身穿上大衣,离开了客厅,董香香还以为他要出去洗手呢。 哪里想到,又过了一会儿,谢三打着一把大伞,踏着夜色,带来了一身毛领大衣,脚踩马靴的清雅少年。 小猴哥和小猴妹一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简直都疯了。 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到那个少年面前,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和手臂。嘴里埋怨着,却几乎要哭出来。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小猴哥哥问。 “年夜饭都吃过了。”小猴妹妹接话道。 半年不见,王承欢身子骨长开了不少,已经奔向一米七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整个人气场都变了不少,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清冷。 他虽然还不满14岁,身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沉稳从容。 当然,这只是他进屋时的样子。等到弟弟妹妹冲过来簇拥着他抱着他,埋怨他为什么才回来的时候,一时间他几乎差点没绷住,眼圈都红了起来。 他也忍不住搂住年幼的弟弟妹妹,沙哑地说道:“我也想着就算不能回家里吃年夜饭,至少也要给你们庆祝生日,送来礼物才是。不然,你们两个指不定哭闹成什么样子呢!” 小猴哥哥就吵着说:“我们已经长大了,才不会苦恼呢!” 小猴妹妹也抢着说:“最近,猴哥都不爬树了。也有好好按时做功课,完成爸爸布置的课业。哥哥说得话,猴哥都听了。” 欢欢听了这话,情绪就更激动了。 这时,谢三拿着毛巾过来,赶紧先把两个小猴赶开,这才开始给承欢拍掉身上的风雪和寒气。把大衣帮他脱下来,又倒了热茶给他喝。 此时,董香香也去厨房煮了一锅饺子,又摆上一些小菜,先给欢欢垫垫肚子。 承欢却笑着说道:“小舅妈,您也别忙了。我在那边吃了年夜饭,只是那边是没有点心。如果方便的话,舅妈拿些果子点心给我吃就是了。不拘是什么。离开家半年,我是做梦都想吃家里的点心呢。” 董香香连忙又去厨房里,端了好几碟点心过来。 这时,谢三带着两个孩子也陪承欢坐在桌前开始吃。 不知什么时候,白师傅师母、冯叔一家、甚至老太太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整个大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人。 电视里,播放着热热闹闹的春节晚会,谢三带着三孩子抢点心,闹成了一团。 董香香又端了一盘饺子进来。 站在门口看去,她只觉得短短半年,欢欢似乎长大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发型的缘故。她突然觉得欢欢是好像不那么像三哥了。反而多了几分王恒的影子。 也来不及想太多,承欢见小舅妈又端了饺子过来,就连忙招呼道:“舅妈,您可别再忙了。坐下同我们一起吃就是了。” 董香香放好了饺子,这才坐了下来,端起一杯热茶,看着三哥继续带着三哥孩子吃点心。 直到吃饱了喝足了,欢欢才拿出生日礼物。 给小猴哥哥的礼物是一个铁皮军舰模型。小猴哥哥看见这么一个仿真的军舰,整个人都惊呆了。 董香香也曾经给他们买过铁皮争气火车,铁皮机器人。 可小猴哥哥还从没看见过这种铁皮军舰,一时间,他真是喜欢的不行了。忍不住直绕着这个军舰转圈圈。 再一看,欢欢送给小猴妹妹的是一台电子琴。 小猴妹妹看着这琴也是一脸惊喜,马上就让爸爸插上电,她想弹弹看。 欢欢干脆就坐在一边,教她弹多瑞米法索拉西。 小猴哥哥这时也放下了军舰,凑过去跟他们一起玩电子琴。 董香香看着欢欢给小猴子们弹出小星星。 这才意识到,她好像也该让孩子们学点才艺了。也不必学太多,学太精,陶冶一下情操也是好的。 …… 就这样玩到了半夜,十二点都过了,电视台也都变成了雪花,孩子们才各自回房睡了。 欢欢的被子都是早早就晒过的。 董香香去把猴哥猴妹安排睡下了。谢三却特意过来陪欢欢聊了几句。 “你回到王家还习惯么?”谢三问。 欢欢点头道。“太爷爷很喜欢我,爷爷也很喜欢我。其他堂兄弟虽然不太亲近,却也没有多大影响。现在,我住在太爷爷那里。他偶尔也会跟我说起外祖和曾外祖的事。” 欢欢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小舅舅一眼,才接着说下去。 “太爷爷说,本来爸爸和妈妈就应该在一起的。他们也算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谢三听了外甥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只是看着外甥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他到底也没说什么。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欢欢:“那你爸呢,他没跟你住一起?” 欢欢摇头道:“我过去以后,我爸也陪着到那边住了。只是他工作太忙,有时候不回去。” 谢三心里对王恒这种做法,多少有些不满。 只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王恒这也是为他儿子做了最好的安排。 到了最后,所有的担心和不满都化作了一声叹息。谢三只得温声对欢欢说道:“早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回去么?” 欢欢乖乖地躺在床上,任由小舅舅帮他盖好被子,塞好了被角。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谢三走到门口,快要关灯的时候,突然忍不住又问道:“欢欢,要不要小舅舅陪你睡呀?” 欢欢听了这话,忍不住抿嘴笑了。“不用了,小舅舅,我已经长大了。” 谢三又说:“以后你累了,或者觉得心里不痛快,或者是想家了,就跟你爸爸说,他会把你送过来的。哪怕只是休息几天也好。” 欢欢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嘴里却说。“舅舅,我明白这些的。我的日子挺好的,太爷爷很喜欢我。倒是小舅舅,半年不见,你变得好生婆妈。” 谢三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冷哼一声。“这才多久,竟然嫌弃你小舅舅来了。这些日子,功课有按时做么?” 欢欢笑得更开心了,嘴里说道。 “有,太爷爷说,我的书法和学识都是家中小辈里最好的,所以,他又找了老师特意教我读书,写字。” 谢三听了这话,心里才稍微好过些。就对欢欢说道:“那就好,功课切不可落下。” 两人又说了几句,谢三才关灯,走了出去。 面对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小外甥,谢三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回到房里之后,董香香见她男人不高兴,只得温声宽慰他。 “你小时候也是祖父带大,现在欢欢被曾祖父教养,这也是件好事吧?” 谢三却皱着眉头说道:“我听祖父提起过,王家太爷早年弃文从武,是个果断杀伐的霸道性子。我实在难以想象欢欢在他身边会是什么样子。” 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继续说道:“或许,那位老爷子早年脾气不好。可是现在,他都已经上了年纪,说不准性格早就变了。三哥,你也不要想太多才是。” 此时,早就过了午夜,已经算是大年初一了。 谢三也知道再继续折腾,香香也一宿都别想睡了。于是,只得关了灯,搂着媳妇睡了。 黑暗中,董香香把头埋在他怀里,轻轻说道:“孩子既然做了选择,咱们当长辈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想方设法支持他,给他当后盾。至少,也不能拖他后腿才是。” 谢三觉得董香香说得有理,一转身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两人就这样相依相偎着睡去。 到了大年初一的早晨,董香香被一阵鞭炮声吵醒。 洗漱之后,董香香进了厨房里,和老太太、白师母、马姐一起张罗着一家老小的吃食。 …… 欢欢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昨天来得太匆忙,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他纠结着穿昨天的衬衫起床,打开柜门一看,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新衣服。 他实在没想到,就算他离开了家里,小舅妈还是按季节给他添置新衣服。 欢欢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的新衣服一看,果然是很符合小舅妈的喜好。不是名牌,也不是高级定制,就只是适合小孩穿得,质地精良的衣服。 在夹克的下面,欢欢还翻到了一件纯手工制作的毛衣,一看就是小舅妈亲自打的。小舅妈去年冬天花了很长实践,才学会了菱形格图案的打法。 她学会的时候已经赶不及织来穿了,所以,小舅妈就说,明年一定给三个孩子每人打一件毛衣。 那时候,小舅舅还闹意见来着,说她只顾着孩子,都不给自己男人打毛衣。 没办法,小舅妈只能哄他,说到时候一定先给他打第一件。 小舅舅那才作罢。 欢欢看见这件天蓝色的毛衣,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把它套在了身上试试。 小舅妈大概也知道他可能会长高,所以织的时候,还特意放了大了一圈。 只是没想到,他这半年长得实在太快。所以,袖子稍微有些短了。 欢欢穿上这毛衣,就舍不得脱了。干脆就把毛衣套在里面,外面又加了个夹克外套就出门了。 出门一看,猴哥正拉着猴妹跑来找他出去放炮竹。 欢欢一看,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两个小猴身上也穿着宽宽大大的同款毛衣呢。 就连胸前的菱形块样式都是一模一样的。 欢欢实在忍不住想,原来小舅妈去年学了整整一个冬天,就只学会了这种最简单的款式? 偏偏小舅舅当时还因为这样一个胖乎乎的毛衣跟他们吃醋来着。 也不知道,小舅舅今年收到小舅妈的毛衣,有没有勇气把它穿在身上? 大概是回家的缘故,欢欢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也跟着小猴子们出去疯跑了一圈。 等到放完炮竹回到家里,也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了。 进了客厅里一看,小舅舅果然也穿着那件他们同款的毛衣。 此时,他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白师傅和冯师傅聊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偷瞄小舅舅的毛衣几眼。 然而,小舅舅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似的。 一时间,看着欢欢有点哭笑不得。 小孩子穿上这款肥版毛衣,只会显得圆滚滚的很可爱。 可他小舅舅30多岁的老男人了,穿上这件毛衣,简直就是老黄瓜刷绿漆,在装嫩。 欢欢看见小舅舅那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只是他却只能继续忍着。 直到吃饭的时候,小猴哥哥突然说了一句。“嗯,爸爸的毛衣比我们的毛衣长很多。” 欢欢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家都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只是看着他笑成那样,倒也没说什么。 于是,整个大年初一,欢欢的心情都非常好,一直持续到家里人过来接他。 小舅妈又送给他一盒胖乎乎的小动物点心,做新年礼物。为了这个礼物,她悄悄地忙了一上午。 欢欢也没说什么,只是拿着礼物,挥别了亲人们,上了汽车。 在车上,看着那盒手工制作的小动物点心,欢欢忍不住想,原来小舅妈的品味从来没有变过,不论是糕点还是毛衣,她都喜欢胖乎乎的。欢欢拿起一只胖乎乎的小金鱼放进了嘴里,他身上还穿着一件胖乎乎的温暖牌毛衣。 第159章机缘 不管怎么说,因为欢欢回来过年了,谢家人都感到很开心。 两个小猴到底是长大了,他们很珍惜跟欢欢一起团聚的时光,却并没有因为欢欢的离开而痛哭流涕。而是,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起笑着送别了哥哥。 1988年的大年初二,谢三按照惯例,开车带着一家人去昌平的姥姥家串门。 小猴哥哥和小猴妹妹今年已经七岁了,元宝也快七岁了。他们都已经成了大孩子了。慢慢地也就明白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只是,猴哥猴妹是不会管元宝叫小舅舅的,他们仍是最要好的小伙伴。 许国梁和梁冰的女儿妞妞也已经快到2岁了。 许国梁很宝贝这个女儿,他引经据典,翻阅无数古籍,最后给女儿取了许诗文这个大名。 家里人却喜欢称呼她为小妞妞。 小妞妞的长得像爸爸多些,性子却比较像妈妈,这孩子比较活泼,已经会叫人,说简单的话了。 当初梁冰怀孕的时候,董香香也曾经几次去看望她,跟她说了一些怀孕的注意事项。 梁冰生孩子的时候,许国梁整个人都已经傻掉了。 在医院里,也是董香香跟着忙前忙后的办手续。 女儿顺利生下来以后,梁冰的母亲帮着她坐月子。那董香香也隔三差五地去送一些滋补汤营养品。 梁母本来出身好,性子也有些高傲。 之前,她还有点看不上许家人。只是女儿和丈夫都很满意这桩婚事,她也不好再反对下去。 梁冰嫁人后,梁母生怕婆家对自己女儿不好。在态度上,也慢慢地收敛了不少。只是偶尔还是会瞧不上许家人。 许母是个做生意的女人,这些年她跟各式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梁母的性子,她自然一眼就看穿了。 许母觉得梁母有些虚荣,也有些势利眼。但这并不影响她对梁冰这个儿媳妇的喜爱。 等到梁冰一生孩子,董香香代替母亲亲力亲为地照顾梁冰。她为人体贴,做事又周到,而且还挺大方,对梁冰也不小气。 倘若不是梁母已经退休了,说不定董香香还要照顾梁冰坐月子呢。 这样几次三番接触下来,梁母对董香香的印象就完全改观了。 私底下,梁母还忍不住对梁冰说: “你这小姑子为人处事真是没得说,依我看来她倒许国梁强上百倍。这董香香也就性子柔和了点,其他的还真是样样都周全。 她给你带过来的汤,都是上好的老母鸡炖的,火候也都熬得到家了,味道也好,肉也都炖烂了。看她把你喂的,都不爱吃你妈给你做得东西了。”梁冰就笑道:“所以,我才跟她要好。说来也奇怪,我和香香倒是真投脾气。妈,你也别太埋怨国梁了,他也真心待我好。自打我们结婚之后,他看我工作忙,怕我累着,一直在家里给我做饭呢,平时家务 也是他做得多。” 梁母听了这话,就忍不住耻笑一声。“快别提了,就他那样笨手笨脚的,还想帮你坐月子呢。看他做得那鸡汤什么玩意呀,你不爱喝,他又舍不得倒,全都自己给喝了。” 她嘴上虽然嫌弃许国梁,一百八十个看不上这女婿。 可是,就冲着许国梁那么疼梁冰,梁母其实心里还挺满意这桩婚事的。 梁冰出了月子,董香香也经常带着孩子过去看望梁冰。 几个孩子到现在都熟了,猴哥猴妹很自然地照顾着妞妞这个小表妹。 再加上元宝这个小舅舅,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可热闹了。 …… 女人们也像往常那样,留在厨房里一边准备午饭,一边聊着家常。 只是董香香刚刚注意到,马叔虽然看似开心,但是实际上情绪并不太好,甚至还有点黑眼圈。 因为有梁冰在,她也不好直接问母亲,马叔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过了一会儿,梁冰出去看了看妞妞。几个孩子又闹着要出去玩。 没办法,许国梁和梁冰两口子收拾好东西,就带着四个孩子出去走走转转。 董香香这才借机跟许母问了马叔的情况。 说起自己的丈夫,许母忍不住叹了口气。 “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几年国企都在改革。从前两年开始,你马叔的厂子做得糕点就不再统一往上送了。超出计划的产品,他们要自己想办法销售出去。 你马叔人脉倒也挺广,我那边也没少帮着他张罗。这两年总算是卖出去了。可是由于厂里的产品单一,只有瓜子酥这个王牌产品卖得好。 你马叔总担心这样下去,厂子会不行的。他现在还不到五十岁,为了这厂子没少费心血。到了现在,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厂子就这么耗下去。 偏偏厂子里的工人们都还没有转过弯来,还一直抱着国家会给他们发工资的想法。现在几百人的生计实际上都抗在了你马叔的肩膀上。这几个月来,他压力特别大。 要我说,这两年,国营厂子倒不如我们的乡镇企业发展得好。我就想着实在不行,就让老马放下手头的工作,跟我一起在小西庄瓜子厂干就是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连忙开口劝道:“妈,这话您可千万别跟马叔说。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有闯劲的一厂之长。您要说了这话,就跟打了他的脸没什么两样。”许母皱着眉头看着董香香,嘴里却说道。“我也知道这些道理,自然不会跟他直接这么说的,这不是就跟你先发发牢骚么?唉,我也是真心疼这犟脾气老头子。你是不知道,老马为了这个糕点厂子的发展弹 精竭虑的,晚上都是很晚才睡。 这不是,他让鲁师傅帮着开发新产品么?鲁师傅倒是也做出一些来,只是那些新产品根本就卖不出去。鲁师傅也因为这事,急得大病一场。唉,这还真是都赶到一起去了。” 许母说完,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董香香一听鲁师傅病了,眉头就皱起来了。 当年鲁师傅当年对董香香也有半师情谊,跟她探讨过不少的白案厨艺。又因为投缘,收了董香香做了干女儿。 念高中时,董香香跟鲁家人感情都不错。有段时间,周末都是在鲁家过的。 这些年,就算董香香嫁到了京城,两家也没断了往来。 董香香逢年过节,也都会去看望鲁师傅一家。 董香香心里很担心,就忍不住问道:“那干爹现在怎么样了?” “鲁师傅那就是急出来的病,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医生建议他多修养一段时间。你要是担心,干脆就先过去看看他吧。”许母说道。 董香香点头道:“妈呀,那这手头上活,就先交给您了。我过去看看干爹。” “行,你去吧,这边我自己来就成了。倒是,你可一定得回来吃午饭。” 董香香又点了点头,洗净了手,就推门离开了厨房。 …… 与此同时,在客厅里,谢三穿着肥大版的毛衣,也在跟马叔聊城西糕点厂的事。 女儿女婿也不是外人,也没有什么可保密的。 马厂长干脆就把厂子现在面临的窘境,都一一跟谢三说了。 谢三听了,顿时心中一动,就问马厂长城西糕点厂能不能替别人生产特定的酥皮糕点。 马厂长一听,就点头道:“倘若有了配方的话,经过工序上的调整,肯定是能生产出特定的酥皮点心来。更何况,现在我们厂里的瓜子饼产量已经降低了不少,厂里的设备经常都空下来,没活干呢。” 说到这里,马厂长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三想了想,就对岳父说:“那要是这样的话,等吃完饭,我让香香好好跟您聊聊吧。您也知道八珍斋现在已经开了10间铺子了,光靠手工做活,根本就忙不过来。香香这几年一直在卖铺子,想扩大买卖。可是,由于产量上不去,好几家铺子到现在没开起来。倘若马叔您这厂子里要是能帮她加工一些基础的点心。这不是一桩两全其美的事情么?香香也不用再去想着 开糕点加工厂了。” 马叔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他拍着大腿说道。 “这要是真能帮着你们加工点心,于我们厂子也算是件好事了。只是八珍斋的点心讲究破多,我们这边做得饼,香香那边能满意么?” 谢三就开口道:“这就要看你们的合作怎么样了?如果厂子里的人足够配合的话,香香肯定能想出办法来。” 马叔点头道:“那行,你先跟香香说说,让她也好好考虑考虑。这事倒也不急于一时,等香香想好了,再回来同我商量就可以了。” 他们正说着,董香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上前就对谢三说道:“听妈说,干爹病了,我准备现在就过去看望他一下。” 谢三也站起身来,对她说道:“既然这样,我开车陪你过去就是了。而且,我也刚好有话想跟你说呢。” 董香香自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马叔见他们这么重情义,还想着去看老鲁,心里也觉得很高兴。就让他们先去了。 董香香、谢三两口子很快穿还了外衣,拿着车钥匙向着门外走去。 鲁师傅家就在城西糕点厂的宿舍楼里,离许母买的这座院子并不太远。开车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基本上,谢三每年都会陪着董香香来看望鲁师傅几次,这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一路上,他简单地跟自家媳妇说了他和马叔谈得那事。 董香香一听,不禁笑脸嫣嫣地看着自家男人,开口说道。 “三哥,咱们俩倒还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我本来想着看完干爹,在跟马叔谈谈这事的。” 谢三却说:“这些日子里,你为这事急得够呛。我可不是得帮你随时惦记着点么? 如果到时候谈妥的话,咱们完全可以把一些基础款的点心,交给城西糕点厂这边来做。咱们那边的面点师傅就可以专心做一些纯手工制作的高档点心了。 这样分开来做,产量也就大了,供应这些店铺肯定没问题。只是如何能保证糕点的质量是一个难题。另一方面,关于糕点的配方也要保密。” 董香香听了三哥的提点,就忍不住笑道。“这个我心里倒是想了一个简单的法子。咱们到时候可以再开个小的糕点厂,专门给城西糕点厂提供馅料就是了。” 谢三听了她的话,倒也觉得是个好办法。 很快,他们就到了鲁家门口,也没时间继续详谈下去。只得暂时作罢。 一进鲁家大门,就见鲁师傅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此时,鲁师傅眉眼已经花白了,他也已经不在年轻了,只是性子依旧豁达又随和。他见了董香香和谢三过来,脸上又多了几分喜气。 他让孩子们先把董香香带来的礼物拿了下去。很快,又端了糕点果盘上来,又沏了茶。 鲁师傅就开始跟董香香聊天。 他并不想说起厂里的那些烦心事。只是挑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来说。 聊着聊着,董香香就问起了鲁师傅的孙子鲁宏伟。 鲁宏伟比董香香小了四岁,高中毕业之后选择去当兵。 本来发展地也挺好,前年出了意外伤了腿,去年转业回家。 鲁宏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他并不把自己当残疾人看。所以,也没有接受照顾,而是选择自主择业。 本来去年的时候,董香香就想让鲁宏伟跟着他们一起干。 可鲁宏伟自己却不愿意,一来他不想拖累亲人,二来,他也想放开手先去闯堂一番。 董香香后来一问,才知道他也有个自己创业的想法。 对这件事董香香倒是很支持,她甚至提出可以帮着鲁宏伟投资。 这一年下来,鲁宏伟跌跌撞撞的,并不太顺利。 他身体落下了残疾,出去找工作找门路,总是受挫。 可就这样,他也从未失去过信心。几个月前,好不容易在一家私营糕点厂里找到了一份工作。 鲁师傅一听董香香问起大孙子的事,就点头笑道:“宏伟呀,现在挺好的,只是他们厂子比较忙,今天还在加班。不然,你们倒可以聊聊的。” 董香香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皱皱眉。 虽说现在还不讲究三薪,可是过春节对于国人来说就是一件难得的大日子。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让工人加班呢? 这时候,鲁师傅的老伴突然就开口接了一句。“要我说,老鲁,你过了年就跟马厂长提退休的事情吧。你也不年轻了,前几年退休又被返聘回去。你总说要为厂里尽一份心力,可你在厂里都干了一辈子。到了老了老了,应该安度晚年才是。难道非要熬 死在厂里,你才甘心么?” 说到这里,老太太眼圈有些红了。 鲁师傅听了老伴的话,脸上顿时有些尴尬,就开口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大过年的,当着香香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干嘛?” 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这个老太太就更来气了。她冲着老伴就不满地说道:“当着香香说你怎么了?香香还不是咱们自家人么。” 说到这里,老太太又转头看冲着董香香说道。“香香,你快劝劝这倔老头子吧。他那手白案功夫,建国早就学会了。他也早点退下来,也好安排宏伟进厂子里上班。 省得宏伟继续在那私营的糕点厂里受气。你就算不为自己身子着想,怎么也得为你大孙子好好想想吧?” 老太太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鲁师傅气得脸都红了。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宏伟还这么年轻,回来还不到一年,你让他自己出去闯荡闯荡,在外面磨炼磨炼又有什么不好?”老太太听了这话却更气闷了。“宏伟那情况能一样么?他腿本来就不好,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受苦?到现在,宏伟也都快二十五了,之前处得对象也跟别人跑了。你这个当爷爷的不为他打算,我这个当奶 奶的还不能说说么?” 董香香眼见着老头老太太要闹翻了,连忙开口劝道:“这事您二老先别担心,我这次来,也刚好有事情要找宏伟商量呢。我是想和宏伟合作开个小糕点厂子。 到时候,我肯定不能时常过来盯着,就需要一个信得过,还有能力的合作对象。现在,只是不知道宏伟意向如何?” 鲁家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就忍不住睁眼看向董香香,连忙拉着她手说道。“什么,香香,你说这是真的?你真的愿意帮你大侄子一把?” 董香香点点头,说道:“您放心,我看着咱们家宏伟好着呢。” 鲁师傅却说:“香香,你可千万别听这老太太胡说,宏伟那边不值得你为他费这心思。那孩子好着呢,能处理好自己的事。” 董香香连忙向鲁师傅解释道。“不是您想得这样。我那八珍斋糕点铺子一直供不应求。我是真需要开个小糕点加工厂,替我们做一些基础的点心。” 鲁师傅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圆了,嘴里连忙说道:“你还开什么糕点厂呀,直接找我们厂里帮着你加工点心就完了。我们厂里现在还等着活干呢。” 鲁家老太太听了老头这番话,肚子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这老头是不是有毛病呀?不帮自己孙子也就算了。人家香香特意给孙子安排个工作,还愣是被这破老头给搅合了。 董香香眼看这老太太气得脸都红了,连忙就又开口道:“我也打算把这个活交给城西糕点厂来做。可是,那些糕点秘方配料我去不能给城西糕点厂。所以,我就需要一个负责配料的小糕点厂,作为中转。” 鲁师傅这才明白过来。同时也暗叹,董香香到底考虑事情比较周全。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又高兴了起来。这么说,孙子的工作是没跑了。 双方约好了,等晚上宏伟下了班,董香香再过来找他详谈这件事。 鲁家老太太极力邀请董香香留在家里吃饭。 可董香香却说,“我妈哪儿也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我们回去吃呢。我平时也不在家,就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还是陪陪我妈吧。”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鲁师傅和老太太也不好再让他们了。 于是,双方又聊了两句,董香香和谢三就离开了鲁家。 路上,谢三就忍不住问他媳妇。“你是真的打算把这糕点配料厂交给鲁宏伟了?” 董香香就笑着说:“至少,我能信得过干爹和这侄子。再说到时候肯定还要重新规划呢。” 谢三听她这么说,倒也没有再问什么。 …… 他们到家的时候,饭菜刚好已经上桌了。就等他们两口子了。 谢三和董香香连忙把外套一脱,坐到桌子前面,全家人围在一起,欢聚一堂。 坐在对面的许国梁,刚好能看见谢三和猴哥猴妹身上都穿着同色同款的,肥嘟嘟的毛衣。 一家三口穿成这样,显得格外的喜感。特别是谢三那么一个挑剔,嘴上又有一点刻薄的男人,竟也穿成这样。 一时间,许国梁就忍不住笑道:“这毛衣是从哪儿弄来的?居然成人码和儿童码都有。虽然显得有些肥,你们父子这样穿着,还真挺有意思的。” 谢三看了两个小猴一眼,淡淡地说道:“不是卖来的。这是香香买了好毛线,给我们织的。她说这是父子装。大过年的,我干脆也就和孩子们一起穿个喜庆了。” 他说完这话,还不忘给董香香夹了她喜欢的饭菜。 许国梁听他这么说,就更觉得新奇了。 “什么?这居然是香香亲手织的?怎么没给她自己也织一件?你们要是一家四口都穿上,就更有意思了。” 谢三挑着眉说道:“她呀,就只会对我们上心。给我们织毛衣时倒是好好的,一到她自己那边就开始觉得不耐烦了。她嘴里总是累,后来就懒得织了。” 说到这里,谢三忍不住叹了口气。 梁冰却注意到董香香身上穿着一件挺时髦的羊毛衫。一看就知道这是谢三给她新买的。 虽然这件毛衣,跟那父子三人的毛衣完全不一样。 可是远远看去,这件瘦瘦的高档羊毛衫,好像跟那三件胖乎乎的毛衣似乎也挺搭的。 其实,细想想,一家人过日子可不就是这样么? 小媳妇不断地照顾家里的男人和孩子,就算工作很忙,也忙里偷闲,给丈夫和孩子织了毛衣。 当丈夫的也可劲地心疼媳妇,什么都给她买最好的。 这样相处下来,两口子过日子才会有滋有味吧? 梁冰突然想,以后她还是不要把家务都推在许国梁身上吧。就算结了婚,丈夫疼她也不是理所当然的。她也得好好心疼自己男人才是。 第160章合作 桌上碗碟林立,有鱼有肉,多是许母的拿手菜。 就算许母在外面,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女企业家。 每年这个时候,她仍是会把自己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亲手置办上这么一桌,招待家里的孩子们。 除了小妞妞以外,小孩子们都已经7岁了,都会自己吃饭了,也不愿意让家长照顾,就吵着要坐在一处。 小猴哥和小猴妹把元宝小舅舅夹在中间。 他们在外婆家的时候,总是最自在,就算是最严厉的父亲,也不会在外公外婆面前管教他们的礼仪。 所以,猴哥吃饭的时候有点不太老实,很快就跟元宝笑闹作一处。 谢三微微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小猴哥却很自然地收敛了起来。 他还知道帮小猴妹妹和元宝小舅舅夹菜。 许母看着外孙这副小哥哥的样子,喜欢得不成。也给小猴哥夹了不少好菜。 小猴哥脆生生地说着:“谢谢,姥姥。” 这孩子倒也不挑食,直接就把碗里的菜都吃光了。 许母看着这小猴哥被养的这么好,能吃能喝的,性子也大方,就更喜欢这孩子了。 只是想起他们家的小元宝,不禁又有些气恼。 许母平日里实在太忙,就找了个可靠的阿姨照顾元宝。 她和老妈每天晚上回家,倒也尽量跟孩子呆在一起了。 元宝也算乖巧听话,可这孩子却有点挑食,又不爱活动,就长成了一副豆芽菜的样子。 如果元宝也能像小猴哥这样活泼可爱,那该有多好。 许母想到这里,不免跟女儿聊了几句育儿经。 女人们坐在一处,总喜欢说一些教养孩子,家长里短的话题。 很快,梁冰也跟她们谈到了一起。 而男人们凑在一起,总是谈工作,谈体育,或者谈些国家大事。 马叔和谢三饶有趣味地听着,许国梁口若悬河地说起学校里,学生们闹出的那些事。 一时间,董香香看着团聚在一起的家里人们,心中顿时如饮了一杯香醇美酒。 谢三就算听着许国梁说话,也时不时分心给媳妇夹些她喜欢的菜。 忙碌了一整年,似乎直到过年时,和家里人一起坐在饭桌上,他们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因为晚上,董香香还要跟鲁宏伟谈办厂的事情。 所以,大年初二,董香香一家子干脆也就留在娘家住了。 对此,许母和马叔倒是欢迎得很。房子早就收拾出来了,被子都是预先晒过的。 小元宝也乐得多了两个伙伴继续陪伴着他玩。 许国梁刚好也有一些事情,还要同谢三谈。 …… 好不容易吃完午饭,把碗盘都收拾了。 孩子们在外面玩了一会儿摔炮,又跑进来收拾好了东西,开始聚在一处下象棋。 许国梁也拉着谢三到书房里,询问了谢三对一些事情的看法。 谢三听了他说那些学生的事,忍不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既然是当人家先生的,有满腔热血虽然是好事。只是,如果学生有了迷茫,你也应当给他们解惑才是。 你那些学生都是大学生,各个心高气傲,以时代先行者自居。实际上,很多事情他们也未必能想得明白。你既然比他们成熟,阅历也高,应当多多劝导他们才是。” 许国梁冷不丁又被谢三泼了一大盆冷水,闹了好大的无趣。 他现在也是为人父,为人夫了,做得又是教书育人的工作,别人说起他来,也会尊称一声“许教授”。 可偏偏在事理人情上面,他却总是奈何不了谢三,只有被谢三训斥的份。 许国梁倒是也想跟谢三辩驳一番,可他虽然学中文系,又念完了研究生。 若论起引经据典,同谢三争辩,却根本就不是谢三的对手。这就是家学渊源给旁人带来的压力。 许国梁也曾经好奇谢家的孩子受到怎么样的教育。他也找机会询问了小猴哥,平日里在家读些什么书? 结果一听,反倒被吓了一跳。不大点的孩子蒙学已经学完了。他们父亲正带着他们念四书五经呢。 一时间,许国梁只觉得服气。同时,他也暗自下定决心,要把他的宝贝闺女培养成一代淑女。 …… 就在许国梁被谢三气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梁冰也很干脆地把董香香和母亲请出了厨房。 她对董香香说:“既然刚才做饭的时候,我没帮什么忙。这些碗就交给我来洗吧。” 董香香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梁冰却笑着说道:“你不是还有话要跟马叔谈么?还不赶紧去,正事要紧。” 董香香倒也不好再推脱了,又客气了两句,转身就去客厅里找马叔了。 许国梁一看,他媳妇自己留在厨房里干活,顿时就有点心疼她。 趁人不注意,他就进了厨房里,想帮梁冰干活。 梁冰却把许国梁赶了出去。 “得了,这次你就让我自己来吧。别到时候,婆婆发现我在家里还欺负你呢。”梁冰开玩笑似的说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娇俏。 听得许国梁心头一软,他忍不住捏着梁冰的手说道。 “那今天可就劳累你了。等回家里,我在好好为夫人服务。” “好,那我就等着。”梁冰笑道。 许国梁又被她笑得,不禁有些春意荡漾。 不得不说是,许国梁在家里都快被梁冰调教成二十四孝老公了。可是每次在外面,梁冰为人处世却总是给他长脸。 许国梁不但不反感做家务,两口子感情反而越来越好了。 …… 另一边,董香香和马叔单独去书房里,谈起了糕点加工的事。 这事上午谢三已经大概跟马叔说过了。董香香干脆就细节问题又跟马叔进行了详谈。 马叔心里也明白,董香香花了8年的时间,把八珍斋打造成在京城人们心中很有地位的传统糕点铺子。 倘若他们城西糕点厂真能跟八珍斋合作。哪怕只是做一些基础款的点心,这对他们糕点厂有莫大助益。 马叔对这事自然是热络得很。 董香香也把自己担心的配方问题,运输问题,质量保证问题都跟马叔说了。 马叔这时候自然也开始为自家闺女设想了。 “我们厂里有四五百人,这配方问题还真是比较困难。不然,我在厂里单独设置一个调配小组吧?面的配比也可以由小组的人来完成。” 董香香也觉得,多设置一个这样的小组,也更利于配方保密。 她又同马叔说了,她想跟鲁宏伟合作开配制馅料的加工厂的事。 有了和面小组和配料加工厂双重保证,这样就会安全得多。 马叔沉吟片刻,才点头道:“宏伟可以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小子人品还是很靠得住的。 只是他虽然也和鲁师傅学过一点白案功夫,那也只是一点皮毛而已。 那么多糕点馅料配方都交给他处理,他也未必能弄得很清楚。你还是再找个白案厨师,同他一起负责配料厂才是。” 董香香也觉得马叔说得很在理。 两人又谈了一些其他细节,董香香配料厂需要的搅拌机,研磨机之类的工具,马叔都答应帮忙想办法进货。 董香香见马叔这么支持她,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感激。 她跟马叔约好,先回去筹备两个月。 等这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们八珍斋就正式和城西糕点厂合作。 把一切都谈得差不多了,董香香又出去跟母亲聊天,马叔也去看着孩子们下棋去了。 …… 到了晚上,吃完晚饭,董香香就在谢三的陪伴下又到了鲁家。 她本来想着,这大年初二的,鲁宏伟就算要加班。厂里也应该早点放他下班,吃个团圆饭才是。 谁成想鲁宏伟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摸着黑,赶回家。 到家后,一见全家人都在等他,宏伟就忍不住责怪道:“爷爷,奶奶,你们还等我干嘛?我爷爷还没养好呢,怎么能这样累着。你们该休息就早些休息么。我一个大男人在外面什么事都没有,妥帖得很?” 说完这话,他一抬头看见董香香来了,这才吃了一惊。 “小姑,你和小姑父怎么来家里了?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董香香这才冲着他笑道:“可不是就在等你么?我还真没听说,哪个厂子春节还要加班的,你们那老板可真够可以的。” 鲁宏伟一听她说起老板,脸色就有些沉了下来。他显然也很反感那只会算计工人的黑心老板。 只是大过节的,他实在不想给家里人添堵,就忙转开话题说道: “你们来了,那对小猴子也来了吧。可惜,我这两天比较忙,不然真要见见他们的。 上次,小猴哥不是还想要子弹壳么?刚好我找战友要了一排子弹壳做得笛子,等回头小姑你给小猴哥带回去玩吧。” “唉。”董香香说着,就把鲁宏伟让到桌前,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让他先缓一缓。 外面天寒地冻的,鲁宏伟本来状态也不是很好,一杯热茶下肚,他的脸色才稍微好些。 很快,鲁家人又张罗着让他吃口热饭。 董香香也不急,就坐在旁边跟老爷子继续聊天。 这两年,鲁宏伟波折不断,他从前一心只想当一辈子兵,可惜世事无常,他到底没能如愿。 退伍后,他的人生落差比较大,甚至对象也跟他分手了。 可是,鲁宏伟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也不想对命运妥协。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会坚定地走下去。 董香香看着鲁宏伟有些狼狈地吞咽着饭菜。 这小伙子显然并没有因为工作不如意,就垂头丧气。董香香心里的那个想法也就越发坚定了。 她抬起头,看了谢三一眼,谢三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又用眼神交汇在一处。董香香看得出来,三哥也很满意鲁宏伟。 鲁宏伟本来也是个比较机敏的人,董香香两口子特意过来等他到这么晚,自然是有话要跟他谈。 所以,鲁宏伟很快就吃完了晚饭。又端了杯茶,坐到了董香香面前。 这时,鲁家人也特意给他们腾出了谈话的空间。 客厅里只剩下老爷子,鲁宏伟和谢三夫妻。 鲁宏伟又主动给董香香满上茶,才开口问道:“小姑姑,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谈么?” 董香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地问道: “我只想问你,宏伟,这都一年了,你有没有自己开个买卖的想法?去年的时候,咱们就谈过这个问题。” 鲁宏伟听了她的话,微微垂下了眼皮,盯着茶杯里的茶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说道: “小姑姑,我也不瞒你了。我的确有个这样的想法,而且,再过几个月,我恐怕还要跟你们那先借一笔钱。” 听了他的话,谢三两口子再加上鲁师傅都有些惊。 这半年来,鲁宏伟一直在脚踏实地地上班,哪怕再辛苦,再受委屈,他也都一声不吭地默默忍了下来。 鲁家人甚至都觉得他会在那私人小糕点厂一直干下去了。 没想到,鲁宏伟却有了自己做买卖的想法。 鲁老爷子摸着胡子,开口道:“宏伟,你要真想做什么买卖。就说出来给你小姑姑小姑父听听。他们都是做买卖的人,先让他们帮你参谋一下。” 鲁宏伟点头道:“爷爷,其实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现在干活那个私营糕点厂,就是一个专门招残疾人的福利小厂。 那厂长为人奸猾得很,打着给残疾人创造就业机会的名号,在乡里获得了不少福利。 转过头来,对我们这些工友却非常不好。那里的待遇不用我说,爷爷您也知道。 一开始,我是不知道自己干什么才好。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也就去上班了。 可是,在那厂里呆得越久,我心里就有股火气越烧越旺。” 说到这里,鲁宏伟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 “爷爷,我这腿虽然残了,可我顶多比正常人走得慢些,稍微不灵活点。这算什么大毛病?我是坐在那里,用手干活,跟脚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我那些同事们,他们有的不能说话,有的听不见,只要用手语沟通,都能很顺利地完成老板要求的工作。 可是,我们的待遇却不到正常人的三分之一。那老板还动不动就骂人,甚至还动手打人。 我因为这事跟那老板起了冲突,正好我曾经的班长在乡里当干部,老板就没敢开除我。自此,也对我爱答不理。 我本来早就不想干了,可是突然又多了一个新想法。我想我也可以开个小糕点厂子。把那些跟我一样身体不便的工友都招过来。 我们这些人靠自己的劳力赚钱,不偷不抢地,理应获得合理的待遇和应有的尊重。 所以,我一直忍耐着,悄悄地把老板的那些手段都学过来。现在,我学得也差不多了。再过个几个月,准备一下,我也想办个小厂子。到时候,我就把那些工友都带来。” 听了鲁宏伟这个目标,三人都不免有些震惊。他们都没想到鲁宏伟竟是要带着那些残疾工友一起挣钱? 董香香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宏伟,你这想法倒是跟我有些不谋而合了。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跟小姑姑一起合作办这个小糕点厂?” “什么?”鲁宏伟听了这话,也吓了一跳。“小姑姑你听差了吧?我说,我想要建立一个只招收残疾人的小厂子。那厂子能不能赚钱都两说着呢。” 董香香却说:“招什么样的工人都是你说了算。销售渠道我来找。只是,咱们这厂里有个原则,就是必须对外保密。” “保密?这话又怎么说?”鲁宏伟皱着眉问。 董香香干脆就把她准备增加产量,办个点心配料厂的事,都对鲁宏伟说了。 鲁宏伟也觉得这厂子要是办成了,也是件好事。只是他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反而问道: “小姑姑,你不会觉得残疾人做事情笨手笨脚,容易出岔子么?”董香香笑道:“不会呀,你可能还不知道,我那小师弟也不会说话,可是他味觉非常好,天赋也非常高。我师父非常看重他,就收他做了徒弟。现在,我师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做心来,并不比我这 个师姐差。” 董香香说得是小二牛。到了今年,小二牛基本上就可以出师了。他跟八珍斋也干了八年了。 鲁宏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又开口问道: “那小姑姑你的意思是,如果咱们合作开了这小糕点厂。那到底谁来管理呢?” 其实,只要能保证残疾工友的利益,鲁宏伟不当这个厂长也无所谓。 “这厂子自然是由你当厂长,我就算是股东,平时也未必会过来。不过,我肯定得安排一位糕点师傅过来,带着大家一起做配料。其他的事情,全都听你的安排。” 鲁宏伟听了这话,一时间心中大定。他又跟董香香谈了许多配料厂的细节问题。 比如他们这厂子到底安排在哪里合适? 董香香想了想说道:“这厂子自然是在昌平和城里中间选个位置比较好。我比较中意清河或者西二旗那边。倘若沙河那边又是合适地方,也是可以的。” 鲁宏伟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厂址我先想办法去找找看。对了,至于运货的车,小姑姑有没有什么想法?” “运货?城西糕点厂那边可以帮咱们负责运货。”董香香说。 鲁宏伟想了想,又开口道:“这却有些不妥了,倘若要保密的话,不如还是我来想想办法。我有个老战友正好在开货运车呢。” “这倒是也可以。”董香香点头道。 两人一聊起来,董香香突然就发现,鲁宏伟也是个很精明的人。 他做起事来有条有理,看问题也比较全面。而且,好像特别善于搜集情报。 很多董香香都没摸清楚的事,他却已经全都摸清楚了。 董香香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鲁宏伟就笑着说道:“小姑姑,你也不想想我怎么说也是侦察兵出身。再加上,我也有一些老战友呢。大家这么多年的情谊,总会互相帮衬着来得。这厂子又是真办起来了,到时候,我还想带我的战友进来 呢。” “那自然是可以的,你是厂长这些你说了算。”董香香笑着说道。 鲁宏伟又对董香香说,他要等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在跟工友们说。 董香香也都答应下来,这些事都交给鲁宏伟全权负责。 双方都谈妥当了,已经快十一点了。 董香香这才跟谢三一起,回到了母亲家。 到家的时候,孩子们已经睡了。许国梁和梁冰也回房休息了。 许母和马叔却还在客厅里等着他们。 见两个孩子一回来,许母又忙着给他们打热水过来,让他们洗洗脸。马叔也帮他们倒好了热茶。 等到两人暖和过来,许母才问:“宏伟那边怎么说。” 董香香笑着说:“他那边已经答应了。就连工人宏伟那边都能带过来。” 许母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天色已晚,母女俩又聊了几句,就各自回去休息了。回房前,董香香忍不住去看了看两个小猴子,此时孩子睡得正香。 第161章突如其来 该谈的事情都已经谈妥了。 大年初三的早晨,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之后,董香香和谢三就带着孩子们告别了娘家。 开着车,往城里赶。 到家之后,董香香和谢三就找白师傅、冯叔又开了一个小会。 董香香就详细地说了,她打算让城西糕点厂帮着他们八珍斋加工糕点,以及准备跟鲁宏伟合作开一家糕点配料厂的事。 八珍斋现在无论是基础的点心,还是一些高档点心都靠面点师们纯手工制作。 他们做得点心永远赶不上店里的销售速度。 所有的点心都一直处于一种供不应求的状态。很多客人如果去晚了,根本就没点心可买。 与其一直这样下去,倒不如让面点师们集中做一些中高档的点心。这些点心自然要提高价位。再把一些基础款的点心,交给城西糕点厂来加工制作。 这样一来,基础款点心产量一下就能上去,也方便他们八珍斋以后进一步发展。 白师傅和冯七早就知道董香香有意要开办糕点厂。 只是没想到,这过春节回了一趟娘家,她就把这些事都谈好了。 两位师傅并不反对,加工点心的工作交给城西糕点厂来做。配方保密的事,董香香也考虑得挺周到的。 只是,找个厨师去配料厂带着工人做馅料,这件事就有点为难了。 现在八珍斋的配料,只要涉及到秘方,只有白师傅师徒三人知道。 二牛那边还没出师呢,白师傅腿也不太好,而且还要带着面点师们做高档点心,并不适合去配料厂工作。 所以,董香香思来想去,就决定等到配料厂筹备好了之后,她先过去呆一段时间再说。说不定,她能在配方厂里发现新的人才呢。 两位师傅一听,也觉得事情可能暂时只能先这样了。 另一边,谢三虽然不太愿意跟媳妇分居两地,却只能暂时忍耐了。 …… 那天晚上,董香香生怕三哥责怪她自作主张,只得百般讨好。 谢三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好处都占尽了,才点头原谅他家小媳妇。 “没办法,以后我少不得在周末,带着两孩子往昌平跑了。”谢三搂着媳妇说道。 董香香只得讨好他说:“是呀,辛苦三哥你了。” 谢三却说,“唉,以后你这八珍斋看来也少不得我给你照看了。” 董香香只得厚着脸皮,把三哥从头到脚夸了一通,又说了不少甜言蜜语。 两人这才相拥着睡了过去。 只是半夜的时候,董香香突然肚子疼。可能也是因为昨天晚上闹得太狠了。 谢三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帮董香香穿好了衣服,就准备带着她去医院。 白师傅白师母都跟他们在一院子里,听到动静,也就打开灯,又起床了。 一看董香香不好了,白师母就坚持要陪着他们一起去医院。 白师傅倒是也想去,师母却让他留在家里照应着。 等到他们匆匆赶到医院,一做检查,才知道董香香是怀孕了。 那值班的妇科大夫一看董香香脸嫩,还以为他们是刚结婚的小夫妻,就把这两口子说教了一通。 让他们以后小心些,别再这么冲动了。 谢三只得硬着头皮认下了这个错误。大夫又给董香香开了一些药,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三人都没有言语。 谢三坐在前面开车。董香香和白师母坐在后面,白师母一个劲地抚摸着香香的手背,咬了咬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谢三却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也亏得这些年,他一直在看养生调理的书,平时没少用食疗的方式帮香香调理身体。所以,董香香身体各方面都挺好的。 他们那么一闹,董香香肚子里的孩子却没什么事。 …… 好不容易到了家,谢三小心翼翼地把香香扶回屋里。 白师母进屋的时候,白师傅也在等她。见妻子进来了,就一边倒热水给她喝,一边开口问道: “香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师母直愣愣地看了她男人好一会儿,才说道: “香香又有孩子了。老白,你说他们两口子会留下那孩子么?这都有了猴哥猴妹了,香香的买卖又做得那么大,那孩子一定会被放弃吧?” 白师傅一见妻子脸色煞白煞白的,忙把她扶到床边坐下。然后温声劝道:“你呀,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白师母却抖着嘴唇,颤声说道:“倘若是我,肯定会留下那孩子的。他好不容易来到世上,母亲也应当好好保护他才是。” 白师母对孩子一直有个难以解开的心结。 当初,她即使拼了性命,也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这些年,她总觉得自己太无能了,才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到了现在,她仍是见不得别人打掉自己的孩子。 白师傅看着她这样,只得搂着她,又细细地安慰了一番。 两人好不容易关灯睡下了。 白师母小声说道:“老白,刚刚在车上,我真想对香香说,让她留下那孩子吧,孩子都已经来了,打了怪可惜的。可是,我到底没有说。我心疼那孩子,也心疼香香。” 白师傅只得搂着她,安抚道:“你做得对,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做决定吧。有了两个小猴子当孙子,你就知足了吧。” 过了一会儿,白师母才说:“也是,我也不该强求什么了。” ……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房子里,谢三帮董香香收拾着躺下了。他却不急着睡,盯着自己媳妇的肚子两眼有些发直。 上次董香香生孩子的那个晚上,可把他吓坏了。倘若是以香香性命为代价,谢三是不想要孩子的。 这些年来,谢三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做避孕。也从没出过什么状况。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又意外有了。 董香香枕在枕头上,眯眼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就开口说道:“孩子既然来了,跟咱们也是一种缘分,就生下来算了。何况要去打胎,对我身体也不好。” 谢三一听她说对身体不好,只得点头道: “那就生下来吧,只是你要多注意些才是。既然这样了,你干脆就别去配料厂了,咱们在想办法找人去算了。” 董香香却说:“要生的话,我恐怕还真不能在城里呆着了。这边抓得太严,肚子一大,就特别麻烦。 有孩子这事咱们干脆先别声张呢。正好借着去配料厂这机会,我去昌平呆上几个月。我们乡下也有生二胎的,那边管得也松些。何况,还有母亲照顾我呢。” 谢三听她说得有礼,就点头道。“这倒是也可以。” 很快,他也收拾一下上床了,把董香香连带着她的肚子都轻轻地搂进了怀里。 董香香很小声地说:“三哥,未来几个月,可真要辛苦你了。” 谢三轻轻地亲吻在她的发顶,温声说道。“最辛苦的是你。老婆,我以后有空就过去看你。” 董香香却说。“也不用那么经常来,你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两个孩子,我才能放下心来。” 两口子又忍不住说了一些情话,这才相拥着睡去。 这一晚上,白师母都没睡好觉,白师傅怎么安慰她都不行。 直到第二天早上,董香香找她说了自己的打算,白师母这才云开雾散,露出了一脸喜色来。 她连忙握住香香的手说道:“你放心,这事师母自然会帮着保密。到时候,师母也可以过去伺候你。” 董香香也知道师母喜欢小孩子,也没多说什么。 …… 过春节之后,八珍斋的面点师和员工们都回来上班了。 很快,大家就听说了董香香要办厂,可能要长期到昌平工作的事。 也就只有二牛和家里的人才知道董香香办配料厂的一些内情。 二牛一听说,那配料厂是专门招收伤残工友的,顿时两眼就有些发亮。 二牛因为不会说话,从小没少受苦,也就是他哥哥大牛一直在照顾着他。 二牛中学毕业之后,母亲想尽办法,托人把他介绍到一位大厨手下当学徒。 结果,那位大厨心术不正,二牛没少受折磨。 大牛知道这件事之后,把他接回家,又找那大厨去闹,把交的学费都拿了回来。后来,就托了陆洪英把二牛介绍到谢家来工作。 谢家这边根本就不在乎二牛口不能言。后来,他因为天赋出众,蒙白师傅看中,正式收为徒弟。 这些年来,白师傅虽然对二牛很严格,却一直把他当亲儿子看。 董香香这位师姐性格温柔,一向都对二牛照顾有加。 董香香甚至说过,等二牛出师之后,若是愿意自己闯荡,师姐帮他投资。若是还愿意跟着他们八珍斋一起干,那师姐就再开一个八珍玉食府的分店,后厨交给二牛负责。 二牛那时候也答应,要去八珍玉食府分店。 可是,想起他少年时代,因为口不能言,受到的那些冷眼和错待。 再想起,师姐说他们的配料厂要给残疾人一个合理的待遇。 二牛突然做了一个新的决定。 这一天,下了工后,二牛特意留下来找白师傅谈事情。 这么多年下来,董香香那边自成一派,很多东西都不用白师傅教。白师傅反而把大部分心力,都用在这个小徒弟二牛身上。 虽然,在厨房里,白师傅对二牛管教很严格。 可是,一旦离开了厨房,白师傅却小徒弟很是疼爱。 两人一到屋里,白师傅就拿出董香香送过来的时令水果给二牛吃。 二牛却不着急吃,而是拿着小本子,写了自己的想法给白师傅看。 白师傅一看本子上的字,不禁有些吃惊。 “什么?二牛,你想去那配料厂干?你可知道你要在八珍玉食府的分店干,前途一定会很好的。你看冯七,他才来京城多久,已经扬名立万。” 二牛却摇了摇头,又在本子上写下。 “师傅,我就想去配料厂。那里才是我真正该去的地方。我比师姐更适合得多。我了解那些工友心情,我一定能配合鲁厂长,守住咱们八珍斋的秘方。” 白师傅看着本子上的字迹,半响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道:“可是,我还没打算让你马上就出师,你那火候还差了点,我想着怎么也得到今年秋天或者冬天,在放手。” 二牛又急着在本子上写到:“我可以先跟着师姐去,师姐也愿意指导我。我出师的事倒也不急。我还想着再跟师傅几年呢。” 话都说得这份上,白师傅也不愿意再为难他。只得开口说道:“要不这事你回家里,先跟你母亲和哥哥商量一下。我回头也跟你是师姐说说看。” 二牛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他又跟白师傅聊了几句厨艺上的事,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 其实,二牛倒觉得没什么跟家里说得必要。 他哥大牛从小到大,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偏偏,前几年,大牛娶回来一个漂亮又精明的媳妇。 那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容不下二牛这个有残疾的弟弟,不愿意让二牛留在家里。 为了这事,大牛没少跟他媳妇吵架。两人甚至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这些年,除了过春节,二牛根本不回家住。平日里,他会把大部分工资拿回家给老娘花。 可牛母却一直心疼小儿子有残疾。 何况二牛都二十多了,连媳妇都没娶上。 牛母干脆就把那些钱都存在银行里,准备将来给二牛娶媳妇用。 大牛也一心为他弟弟打算,自然不愿意花弟弟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母子谁也没跟大牛媳妇提过这事,怕她惦记二牛的血汗钱。 大牛媳妇就把二牛当成残疾小学徒工了,觉得他一个月赚不了几个钱。她打心里恨不得二牛最好不要再回家。 偏巧,这一天,二牛到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嫂子一人。母亲也去市场买菜了。 嫂子一见二牛,就气不打一处来,指桑骂槐地说了半天。 二牛干脆也不理他,一转头,就回自己屋里呆着了。 可那刻薄的嫂子见他躲了,还以为二牛怕了她似的。又掐着腰,站在院子里,隔着墙根好一顿臭骂。 往常这时候,大牛还在忙着赚加班费呢,根本就不可能回家。 她婆婆也是个逆来顺受的好性子。老太太就算生气了,也不会跟大牛说。 所以,那媳妇觉得怎么骂小叔子都没人知道。 可偏偏,下午的时候,大牛单位里派他出去办事,办完事,大牛就直接回家了。 他这还没进院子,就听他媳妇跳着脚,骂二牛就是一个残废,净想着赖着他哥哥养着。 不老老实实在小糕点铺子里给人打工。有事没事,就往家跑。家里就这么大点的院子,多一口大活人都挪不开脚。 等过两年,她在给大牛生个孩子,这日子穷巴巴地可怎么过? 不知什么时候,牛母也提着菜篮子回来了。站在门口,听着这个矫情的儿媳妇骂她小儿子,难过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大牛一看见母亲都被气哭了,眼睛都红了,心里的火气突突地烧。 要说当年,大牛也是想进办法,才娶到了这么一个漂亮媳妇的。 头两年,他对媳妇也是百依百顺。他甚至收了心,踏踏实实在厂里上班。 偏偏,他媳妇就是个虚荣的泼妇。 这些年,她总是嫌弃日子过得不好,说大牛没本事,不能给她赚钱。这些,大牛也就暗自忍了。 可是,她一说二牛,大牛就发脾气,两口子就口角打架。 那媳妇也因此嫉恨上二牛了。 平日里,还稍微有点收敛,今天,见没人在家,她就可劲地作践二牛。 只是,她正骂得痛快,大牛红着眼睛,推开门走了进来,上前就一巴掌糊在她脸上了,直把她抽倒在地。 这么多年了,那媳妇在家里作威作福的,连点家务活都没干过。可大牛照样捧着她,一根手指都没动过她。 她又哪里受过这种委屈,顿时就哭闹道:“好你个大牛,你既然敢跟我动手。这日子,也没法过了,咱们干脆离婚吧。” 平日里,大牛一听离婚,必定会软下来哄她。 偏偏,这次大牛只是红着眼睛看着她,破口骂道: “好,离婚就离婚,反正我这日子也过不下去。我当初不止眼睛瞎了,还是个贱骨头,这些年一直把你当成佛爷供着。 你这贱人倒好,整日里欺负我妈不说,还糟蹋我弟。今天,你就给我滚出去,老子不跟你过日子了。 还有我的存折你给我拿出来,当初我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你又不把钱还我,可别怪我带着一帮兄弟,去你家里溜达。就你那傻兮兮,没脑子的弟弟,没了老子罩着,看他被不被整死。” 那媳妇一听大牛说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可大牛是真火了,甚至还想上前踹她呢。 二牛一听院子里动静不对,赶紧从房里出来,拦住了他哥。 他挡在哥哥面前,用手语比划着。 “哥,我今天回家是有事跟你们说,等说完我就走了。你跟嫂子计较个什么劲。她才是要跟你过日子的人。你应该善待她才是。” 听了二牛的话,大牛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握着弟弟的手说道: “哎呦,我的傻弟弟,你这是糟的什么罪。小时候,我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可我现在却找了一个讨债的媳妇来,害的你有家归不得。我看这日子,就算了吧,离了这蠢婆娘,我在找个性子好的。” 大牛转过头就冲她媳妇骂道:“牛玉兰,你给我滚,这婚咱们必须离。明天就去。这次又不离,我就是你孙子。” 牛玉兰这时也彻底傻眼了,她求助地看向牛母。 可是,这么多年,牛母早就看透她了。竟一眼也没看她,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一语不发,手里还提着一个菜篮子。 这时,二牛也急了,连忙跟他哥比划道:“哥,你别急,我们八珍斋要在昌平开厂了,我今天回来就是想跟你们说,我打算去昌平了。你可千万别跟我嫂子再吵架了。你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吧。” 不成想,大牛看懂了他的手语之后,气得扑过去,就去打牛玉兰。 “我打死你个搅家精,看你都把我弟弟逼成什么样了?你是不是非得逼死我们一家三口才安心?” 二牛费了好半天劲才把他哥哥拦了下来,那牛玉兰也趁机跑了出去。 …… 那天晚上,二牛想尽办法劝和他哥大牛。 大牛却一杯又一杯的苦酒下肚,哭着对二牛说:“这些年,哥哥对不起你。你别去昌平了,回家来住吧。哥马上就跟牛玉兰离婚。” 二牛口不能言,怎么劝都劝不住他。 最后,大牛醉倒在桌上,二牛跟母亲比划了半天。 牛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二牛一大早就走了。 大牛看着枕边放了一封信,信里二牛说,他想去昌平,带着那些和他一样身体有残缺的人一起发家致富,赢得别人的尊敬。他去意已决,希望大哥不要拦着他。大牛拿着这封信,忍不住嚎啕大哭。 第162章逆转 二牛走后,白师傅找到董香香,跟她说了二牛想去配料厂工作的事。 董香香反复思量,倒也觉得二牛过去,其实还挺合适的。起码,交流起来就没有障碍。二牛肯定更加了解那些工友,也更加愿意体谅他们。 虽说,现在配料厂还是一无所有。刚开始,也只能做一些基础款点心的馅料。 不过,有二牛这个白案师傅在厂里的话,说不定就能生产出不一样的产品来呢。 而且,不管他做出什么来,只要质量够好,董香香就有办法帮他卖出去。 所以,真到了配料厂,只要好好干,二牛肯定也是前途无量。 董香香就决定,等二牛从家回来,在好好跟他谈谈配料厂的事。 第二天,二牛按照习惯,提前半小时就过来上班了。 他这人一向比较轻快,总是喜欢提前就把厨房先收拾一下,把厨具都整理干净了。 只是这一次,二牛还没开始干呢,董香香就过来对他说道。 “二牛,跟师姐一起吃个早饭去吧。” 二牛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到了后院厨房,白师傅和冯师傅两家人也都起来了。孩子们急着忙着吃早饭,就要收拾东西,准备上学了。 董香香和二牛拿着两份早饭,去客厅边吃边谈事情。 把饭摆在桌上,董香香就问二牛。“二牛,配料厂的事,你想好了么?” 二牛点了点头,脸上一片从容镇定,他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渴望。他是真的非常想去配料厂发展。 董香香又问:“那你家里人也不反对?”二牛这才打手势告诉董香香。“我妈已经答应了。我跟我妈说,我是真的想去昌平那边的配料厂上班。我觉得只有到了那里,才能发挥我的长处,才能干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我妈也就点头同意了。她见不 得我不高兴。” 董香香当初特意学习过手语。 后来,师父教二牛做点心的时候,有困难的地方也是董香香帮着他们翻译的。所以,到了现在,她很轻易就能看懂二牛的手语。 “那你哥怎么说的?他答应让你去么?”董香香又开口问道。 二牛家的那些糟心事,董香香多少也是知道点。 大牛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能娶到一个合适的媳妇。 二牛听了董香香的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用手语说道。“我走了倒是好些。我哥的日子也能容易些。他再跟我嫂子吵来吵去,这日子就没发过了。” 董香香知道,这些年来,二牛受了不少的委屈。他却一向隐忍惯了。董香香有点心疼二牛,却又觉得他去了昌平说不定是件好事。就又道:“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到时候,你就跟师姐一起过去吧。师姐先暂时代师傅看你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你若改变了注意,随时都可以 再回来。若是就决定留在配料厂里做事,也要定期回来,跟师傅谈谈你的进境。” 董香香说得这些,二牛也都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师姐弟两个把该说的都说了。二牛也恨不得马上就去配料厂工作。 刚巧,这一天,鲁宏伟也坐着城西糕点厂的运货车到城里来了。他是特意过来找董香香的。 他们之前在电话里已经聊过了。鲁宏伟通过朋友的关系,在沙河那边,找到了一家由于经营不善,濒临破产的食品加工厂。 鲁宏伟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跟董香香具体地谈一下这事。如果有可能,他们倒不如直接收了那厂子。 鲁宏伟也过去看过,那厂子的规模正合适,其他的硬件设施也都算不错。 鲁宏伟就想让董香香,有空的时候过去看看。 董香香借着这个机会,就把小师弟二牛介绍给鲁宏伟认识,并且表明了,二牛以后会去配料厂帮忙。 刚好,鲁宏伟这人比较机敏,之前跟工友们在一起呆久了,自然也就也会了手语。 现在,他和二牛交谈起来并没有任何障碍。甚至都不用二牛在小本子上写字。鲁宏伟也能看得懂他的手语。 而且,两人都是身体有缺陷,对很多事情都深有感触。 特别是两人性子虽然南辕北辙,一个活泼开朗,一个内敛温顺,可是两人相处起来却非常投缘。就连想带着工友们一起发家致富的想法都一样。 鲁宏伟是打心里愿意,二牛跟他搭档。 由于董香香怀孕初期,并不方便东北西跑的,陪着鲁宏伟去看那家食品加工厂。 二牛干脆就自动请缨,想跟着鲁宏伟一起去。 董香香看得出,二牛现在充满了干劲,就想跟鲁宏伟一起把这个事业做起来。 所以,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到了下午,城西糕点厂的车还要回去,鲁宏伟腿不太方便,自然是要搭车回县城的。 二牛想了想,也就简单地收拾了行李,跟他先一起回去了。 白师傅虽然有点不放心小徒弟独自一人去闯荡。可是看着他那双斗志昂扬的双眼,到嘴边的阻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得跟香香,把二牛和鲁宏伟一起送到车站。 二牛上了车,还不忘打手语,让师姐带着师傅好好回去吧。 …… 董香香认识二牛已经八年了,从来没见过温顺内敛的师弟这般意气风发。 随着汽车的发动,二牛还一个劲地向他们挥手。 白师傅看着小徒弟,终究也抬起了自己的手,跟二牛挥手告别。 他和董香香两人一直站在路边看着,直到那俩货车消失在马路上。董香香才跟着白师傅缓缓地往家走去。 董香香还不忘劝告师傅。 “您放心,二牛一定会好好的,再不济还有鲁宏伟在旁边看着呢,二牛不会吃亏的。” 白师傅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也知道二牛会好好的。只是,小二牛刚跟我身边干活的时候,还不到18岁呢。那时候,他长得又瘦又小的,为人也老实得过了头,手脚也勤快。 他性子好,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了。 可一开始,我还挺在乎他不能说话的。我想着万一到了最要紧的时候,我们俩都不能沟通那可怎么好?我又怎么传他真本事呀? 可是,后来,我就想开了。顶多就是耐心点,一遍不行,我就教他两遍,两遍不行就多教几遍。他总会明白过来的。 这么好的孩子,又是块儿学厨艺的好材料,他也是真喜欢做点心。我又怎么能因为这点小缺陷,就把这孩子拒之门外呢?后来,我思来想去,还是收下他了。” 董香香听到这里,不禁开口说道:“师父您呀,看上去很凶,其实最容易心软,总是见不得老实人受委屈的。” 白师傅浅笑道:“原来在你看来,师傅竟是这样一个烂好人么?不至于吧?不过,这话说回来,我能收了你们两个做徒弟,也算是这辈子的幸事。只是,二牛这孩子说走就走了,我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董香香只得劝道:“他还会回来的,我们两个总不会离师傅太远的。” 白师傅听了这话,只是微微迷上眼,咧着嘴笑道。他到底没有在说什么了。 两人很快走回家,到了厨房里,白师傅又打起精神,继续带着那些面点师们做传统中式点心。遇到面点师出错,他也会指点出来。 董香香怀孕的日子还小,也看不出来,他们也不愿意张扬出去。 只是,白师傅却是万不肯让她留在厨房里干活了。反倒,悄悄催她赶紧回去休息。 董香香也拗不过师傅,只得回房去了。 …… 另一边,大牛早上起来,看见了二牛的信,忍不住伤心一场。 二牛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到现在,还在劝他好好跟嫂子过日子。别再因为他的事跟嫂子吵架了。 大牛心里越发愧疚,他总觉得这些年亏欠弟弟太多。娶了那样一个女人回家,害的弟弟有家都不能回。 现在,弟弟索性离开城里,去乡下糕点厂上班了。 大牛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弟弟走,一定要走也是那个女人走。 因为这事,一向爱赚加班费,从不随便请假的大牛特意打电话去单位请了假。 他本想着去找二牛,劝他留下来。 谁成想,牛玉兰突然气呼呼地闯进家门,又跟大牛闹了一顿。 她上来就质问:“你今天怎么回事?不去上班这个月的奖金扣了,怎么办?” 想当初,大牛没跟牛玉兰处对象之前,也没个正式工作。 他自己靠摆摊为生,赚钱倒也不少,手头也富裕。 跟牛玉兰好了之后,牛家看不上大牛没有正式工作,就托牛玉兰的表叔给大牛,在厂里安排了工作。 所以,大牛今天一请假,表叔直接找到了牛家。 牛玉兰原本是想拿着身段,等着大牛亲自去娘家接她,哭着求着,她要煞煞大牛的性子才会回来。 可是,事关大牛这个月的奖金,她也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一气之下,牛玉兰直接就自己跑回来了。 偏偏,大牛一见牛玉兰,就想起昨天晚上这婆娘是怎么骂二牛的。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跟这个搅家精离婚了。 又怎么可能在受这女人的气? 于是,大牛瞪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着,你是拿好身份证,户口本了吧?你既然回来,咱们也别在拖着了,就今天吧,去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 大牛说完这话,牛玉兰整个人都傻了。以往都是她嘴里说离婚,好让大牛来求她。这次倒好,大牛是真要跟她去民政局。 一时间,牛玉兰只觉得心里委屈。她一心为大牛盘算,可这男人却狼心狗肺,一心想要离婚。 牛玉兰本来就是个坏脾气的女人。她一时气不过,嘴里就骂道:“你既然不想过了,那咱们就别过了,我牛玉兰还怕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不成?” 她说完就想摔桌上的茶碗。可惜大牛看得紧,一把就把她腕子抓住了,嘴里骂道:“这都要离婚了,我看你再敢糟蹋我家东西?” 大牛说完,就瞪着眼睛看她。看得出来,他是真想打她。 牛玉兰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才发现大牛是一点情分都不愿意留给她了。 开始结婚的时候,大牛对她也是千依百顺,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爱着。 可惜,那些喜欢早就在她的张扬跋扈,嫌弃欺负二牛,看不起婆婆的日常生活中,被消耗殆尽了。 特别是现在二牛真的被她逼走了,大牛才痛定思痛,下定决心,真的不打算再要这个女人了。 牛玉兰见大牛对她那么狠心,就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可惜,大牛看着桌子上的信纸,心中对她再无半点怜惜,只剩下这些年对弟弟的愧疚和悔恨。大牛又开口说道:“给你家的聘礼,这些年你往娘家拿得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了。只是,我之前存的钱和我剩下的工资,你却必须得还给我。我家是不能再要你这种媳妇了。离婚后,你好自为之,去找比我 好的男人吧。” 牛玉兰一见事已至此,整个人都像失去力气似的,酸软了下来。 她自然不想跟大牛离婚。可是,大牛这次却是铁了心一定要离。 牛玉兰也没办法,哭着跑到牛母面前。 偏偏,牛母冷眼看着她,一语不发。 牛玉兰只得哭道:“妈,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家务都由我来做,我再也不骂二牛是个残废了,你看这行么?” 牛母却皱着眉说:“当初,大牛要娶你,我心疼自己儿子,这些年,从不为难你。现在,你们之间的事,就自己看着办吧。” 牛母说完就想走,可牛玉兰却死死地拉着牛母的手,不让她走。 大牛一看,牛玉兰对母亲动手动脚,母亲的手都被她抓红了。心中的火气也就更旺了。 他把牛玉兰拖出院子,破开骂道: “我妈手本来就不好,你还死死拉着她手。可见,我平时在家,你是怎么对待我妈的。我就是个混蛋,傻子,才娶了你这种女人。你赶紧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大牛气得直哆嗦,好不容易打发了牛玉兰,也是一肚子气闷。 直到下午,他才来谢家找二牛了。 这些年,大牛对谢家一向是抱着感恩之心。特别是对谢三尤为尊重。 当初,在二牛工作没有着落的时候,陆洪英一开口,谢三就直接把二牛给录用了,而且工资按照正常人给。 后来,二牛拜了白师傅门下,董香香又特意学了手语。 这些年,谢家两口子对二牛真是帮衬不少。 所以,大牛虽然看着很凶,对董香香说话时都是细声细语的。他生怕惊了这谢家嫂子。董香香想给他倒杯茶,大牛也都拦了下来。他连忙开口说道:“嫂子,您别忙着招呼我了。我也不渴。我今天过来,就想跟我那兄弟二牛好好谈谈。可不能让他去乡下,他口不能言,一个人也不方便,我实 在是放心不下。” 董香香听了他这番话就是一呆。“可是,二牛今天上午已经跟着运货车,去了昌平,现在早就到县城了。” “什么?二牛已经去了?”大牛听了这话,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了。 董香香看着他这么着急,脸色就是一白。 大牛本来就觉得谢家这嫂子有点弱,连忙放缓了语气说道: “嫂子,我并没有埋怨您的意思。这些年,您和三哥对二牛怎么样,我们还不知道么? 实际上,该埋怨的人是我。这些年,不仅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反倒任由那个泼妇欺负我这兄弟。这都把我弟弟赶走了,那泼妇倒是顺心了。她想得倒美,我马上就跟她离婚!” 大牛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董香香只得连忙劝道:“大牛哥,你也别太担心二牛了。再过几天,我也去昌平了。到时候,二牛自然有我看护,定然不会让他受委屈的。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打电话过去说一声,安排你明天去找二牛谈 谈也是可以的。” 大牛却连忙摆手道:“嫂子,这事先不急。我先回家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接我弟弟回来也不迟。” 董香香还想劝他几句,大牛却急急忙忙出了院门。 董香香本来就不方便,也就没去追他。 只是,那她也不放心,连忙又给陆洪英打电话,过去询问。 陆洪英听了这事,只是笑着对董香香说: “小董,牛家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大牛就是个眼瘸的,当初我们都看不上这牛玉兰,大牛非要娶她为妻。这些年,他被那牛玉兰折腾得快变成孙子了。 这种女人早离了早了。以后,牛家的事你就别管了。三儿可是跟我说了,我可又要多添个干儿子了。小董,你可得注意休息。” 董香香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挺不好意思,只得岔过去,匆匆挂了电话。 …… 到了晚上,关起房门,董香香才跟谢三谈了这事。 谢三却不太当回事,随口劝她。“牛家的事你就别管了,二牛也已经二十五了。他也是个有主意的。到时候,让他自己跟他哥好好说吧。” 董香香只得叹道:“只能如此了。” 谢三又宽慰了董香香几句,两人这才洗漱睡了。 又过了半个月,陆洪英来找谢三喝酒,顺便就说了大牛家的事。 事实上,大牛离婚这事比说书还要精彩。 大牛这几年下来,竟给他岳家当孙子了。 他岳父岳母也是个欺善怕恶的性子,一向欺压大牛惯了。 一开始,还以为大牛闹离婚是说着玩呢。 谁知道,大牛这次是真下了狠心,说翻脸就真翻脸。 别人怎么劝他都不听,就算牛玉兰给他下跪认错,他也坚持要离婚。 当初的聘礼,这些年给岳家买的东西,他都不要了。 可牛家嘴硬,“要想离婚,大牛的存折得补偿给牛玉兰。” 大牛自然不同意。 后来,他那混蛋小舅子带着一帮痞子跑来威胁大牛。 大牛也被激怒了,就又找了一帮兄弟,就跟他小舅子闹。 因为这件事,两帮人都被派出所拘留了两天。 大牛那小舅子到底没什么真本事,最后也怂了。他这一不行,牛家最后也只得服软了。 牛玉兰这时候再怎么哭着道歉,大牛也不愿意再搭理她了。 几天前,大牛正式离了婚,存折也拿回来了。 只是,表舅介绍给大牛的那份国营厂的工作,算是彻底泡汤了。 陆洪英过来,就是为了替大牛问问。 “三儿,你们家要不要大牛,能不能也给他找个活干?大牛那小子虽然眼瘸,不会看女人,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你要是不愿意要大牛,我可就拉着他跟我一起做买卖了。” 谢三想了想,才淡淡地说道:“既然这样,就让大牛跟着我干吧。刚好,我那缺个知根知底的人,帮着看着那些老物件。”陆洪英听了这话,就笑道:“做古董么?看东西,大牛那小子还行。别的他可一窍不通。只是,这人也算条汉子,心里还念着你照顾他弟弟的情谊呢。我一问他,要不要跟我?大牛非说,非得你们家不用他 ,他才跟我干呢。”谢三听了陆洪英的话,也觉得大牛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第163章三爷霸气 等到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谢三开着车,带着董香香和大牛去了趟昌平。 这时,二牛和鲁宏伟都非常看好那家食品加工厂,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就等董香香过去拍板了。 那家厂子原本是加工基本面食的。 厂长也曾经意气风发,想要把它做成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厂。所以,那些粗细加工的机器都置办得齐全。 只是,厂长去年陷入债务中,别人欠着他的钱,他想尽办法也要不回来。他又借不到钱,别人就不肯给他进原料。 就这样一拖拖了半年,把整个买卖都拖垮了。工人又等着发工资,愤怒之下,就把厂长家的大瓦房都给砸了。 整天有一帮老乡在骂,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们家却专门坑害远亲近邻。 那厂长顶不住压力,就想把这厂子卖掉还债。 只是,一个粗加工的面点厂根本就没人愿意要。这事拖了好几个月,拖得厂长都快急得上吊了。 村里开货车跑运输的个体户徐发展,就把战友鲁宏伟给介绍过来。 徐发展一直跟鲁宏伟很亲近,自然见不得那厂长坐地起价,也知道他的底子。徐发展一直都亲自帮着鲁宏伟谈,所以,收购面点厂的事还比较顺利。价格也算很便宜。 等到董香香和谢三,过来先看了看厂子,很快就拍板把这厂子卖了过来。并且当天就打了款,办妥了手续。 鲁宏伟也跟董香香说,他已经跟那些工友都打好招呼了。 下个月,大家就都能过来上班。 这件事都是秘密进行的,也没人跟那私营老板提前说。 现在,就只等着领完工资,工友们就不去了。 鲁宏伟实在被那黑心老板气得恨了,就下定决心,要狠狠地治治他。他已经准备好了举报信,到时让这老板吃不了兜着走。 与此同时,马叔也已经打好了招呼,厂里还欠缺的那些最基础的机器,过几天就能弄过来。 他们厂里的事进行得都很顺利。 …… 与此同时,大牛和二牛两兄弟看着彼此,彻底僵持住了。 大牛一心想带着二牛回家去。 二牛却坚持不回去,说他在这里工作会比较有意义。 大牛急坏了,也心疼坏了,就放低了语气,求他弟弟。 “二牛,你就回去吧,算哥求你了,还不行么?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已经跟牛玉兰办了离婚。咱们家以后再也没有人嫌弃你,说你的不是了。” 二牛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他站起身来,用手语比划道。“哥,你怎么能跟嫂子办离婚呢?我这以后都用不着回家了。你和嫂子两个人就好好过吧,再好好孝顺咱妈。过个一二年再生个孩子,咱们牛家也算美满了。之前,我已经问过师姐了,也托三哥帮忙找了。 到今年年底,咱们家就换个大院子的房子,到时候养孩子也方便。” 大牛一听这话,脸上又羞又怒,他很心酸地骂道: “二牛,你这个傻子,你哥都快三十的人了,用得着你这臭小子帮忙谋划么?那牛玉兰就是个搅家精,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娶她。现在我脑子也清醒了,自然不能再跟她一起过下去。你也别劝我了。我现在也不在牛玉兰表舅的厂子里干了。正跟三哥一起倒腾古董呢。三哥待我宽厚,给得工资是我在国营厂两倍,还有奖金提成。不出两年,哥多攒点钱,到时候自然会娶个性格温厚的媳妇,也会给你张 罗个媳妇。 二牛,你也别想其他事了,赶紧跟哥回去吧。你这辈子就在家里住,只要哥还有口气在,以后谁都不许再赶你。” 二牛听了哥哥的话,眼圈都红了。不过怎么说,这些年来,哥哥对他的情分始终都没有变过。 二牛看了哥哥很久,才用手语解释道:“哥,自从我到了八珍斋上班,那边的人就没把我当成残废看过。三哥,师姐,师傅,师母,老太太都对我很好。一开始去的时候,我还整天战战兢兢地,生怕师傅嫌弃我,叫我滚回家去。可是这些事并没 有发生。我老老实实地卖力气干活,月底师姐还给我包了个大红包。师姐那时把我当小孩子看,经常塞点心给我吃。那点心实在太好吃,甜得我心都快化了。我也是那时候开始爱上传统中式点心的。我之前在那无良厨师家又是个什么待遇?我再怎么干活,也是少不得一顿打骂,多吃一口饭都被骂作没用的废物。我一心想着不断努力,学会点真本事,将来好养活我自己。可那厨师就把我当小奴才看,一点手艺都不教我。就因为我口不能言,就得低人一等。直到去了八珍斋 ,我才能活出个人样来。 哥,这些年,我从来没怨过嫂子。我来昌平也不是为了跟家里赌气。我是真的想过来,做点有用的事。哥你知道么,有很多跟我一样的人,有的小孩比我当初还惨,你死活要供我念完初中,他们爸妈却连小学都不给他们念完。他们不会说话,识字都很少。到了十几岁,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工作,再苦再累他 们也愿意。 可那老板心黑手狠,总是往死了让他们加班不说,还不给好饭吃,动辄就被打骂扣工资。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待遇。人一旦有了缺陷,实在太艰难了。 哥,现在好了,只要我和鲁哥把这厂子开起来,就能把我们这样的工友都招过来。 哥,我在八珍斋学了八年,才能证明我不是个废物,至少在白案厨师的领域,我甚至可以比很多正常人更出色。 那么,我也想用八年时间,十年时间,甚至更久,告诉那些跟我一样的人,他们也不是废物,他们也可以过很好的生活。之前,我一直没有自己的想法,师傅和师姐总是心疼我,什么都给我谋划好了。可是,现在,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就不想按照他们安排的路走了。哥,留在这里,我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的。你就放心 吧,平时替我好好照顾妈,我有空也会回家去的。” “这……”看着弟弟用手语说出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大牛这个一米八的汉子实在忍不住动容。原本想把弟弟强行带回去的念头,也慢慢退去了。 大牛看着二牛那双明亮黝黑的眼睛,久久没有言语。 曾经懦弱地躲在他身后,需要他保护的小二牛,不知不觉就长大了。而且,已经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了。 他家小二牛终于学会了有自己的想法,并且态度那么坚决。 当哥哥的除了支持他,还能做什么?与其给弟弟当绊脚石,倒不如,他先拼命做出一番事业来。 这样,等到弟弟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至少有能力支持他。 而不是像前几年那样,一再忍让,息事宁人,却总是让弟弟受气受委屈。 大牛突然觉得这几年的婚姻,不过就是一场可笑的梦。而现在,他终于梦醒了,也从自己编织的幸福陷阱里逃了出来。 他年轻的时候,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地爱过。然而爱情燃尽,他才知道自己该怎样生活。 接下来几天,大牛跟谢三哥打了招呼,就留在厂子里,帮着二牛和鲁宏伟张罗。 董香香因为情况特殊,下午就被谢三送到昌平县城的娘家休息去了。 许母家里本来请了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一直在照顾小元宝。 自从在电话里知道,女儿再次怀孕后,许母就悄悄托人打听。后来,终于找到一位懂得中医养生,又擅长照顾孕妇的杨大姐。 那位杨大姐也是刚刚经历了丧子、离婚。 若不是许母三番两次过去找她谈心,杨大姐又被许母这些年的事迹打动,还真不会答应过来。 董香香当了娘家之后,杨大姐就帮她细细检查了一番,依照经验,杨大姐断定,董香香肚子里的宝宝现在很好。 许母和谢三这才放下心来。 董香香也跟杨大姐聊了一聊,两人还算投缘。 谢三见这边安排挺好的,又留下来陪董香香住了一晚。到了,第二天,就回家去了。 …… 此时,猴哥猴妹已经慢慢懂事了。加上春节之后,董香香总是有机会就跟孩子们提起。 两个孩子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妈妈为了工作,可能要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 所以,就算爸妈都不在家,两孩子也挺自觉的。该学习学习,该玩乐玩乐。他们还做了父亲布置下来的功课。 到了晚上9点,准时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就老老实实地过来吃早饭。 吃完早饭,有休息了会儿,双胞胎就背起小书包,准备一起去上学了。 白师母倒是想要送他们去上学,却被小猴哥哥阻止了。 “我和猴妹都这么大了,也认识路。白奶奶,您就别送了,我们班里的同学都是自己上学的。离得又不远。” 没办法,白师母只得送他们到门外,眼巴巴地看着这两个小猴并排往学校走去。 通向胡同口的路其实很短,白师母却隐约看见,他们从小婴儿一路长到现在的样子。 一时间,白师母欣慰的同时,却又有些茫然。 到了谢家之后,可能实在太顺遂了。他们的时间也变得很快。 …… 到了中午,谢三就开车回来了。他生怕两个孩子想不开,所以特意去学校接了他们出来吃肯德基。 哪里想到,这两个小猴子就算妈妈不在身边,有了肯德基吃,也都眉开眼笑的。 小猴哥还跟他说:“妈妈不在家,爸爸,我们可以喝可乐么?” “想喝你自己去点。”谢三没好气地说道。 小猴妹妹却没动鸡块,眼巴巴地看着他问。“爸爸,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还是女儿好,知道想妈妈,谢三脸色这才稍微好些,对小猴妹妹温声说道:“妈妈,暂时回不来了。不过,如果你们表现好,我以后周六就带你们去外婆家看妈妈。” 听了这话,两个小猴才忍不住一阵欢呼。 其实,谢三却不知道,小猴们也不是不想妈妈。 只是,董香香早就偷偷告诉他们,她肚子里又有小弟弟了。她为了顺利生下小弟弟,才到昌平去的。 两个孩子虽然心里舍不得妈妈,却也想要小弟弟,这才耐着性子没有胡闹的。 当然,这也就成了两个小猴和妈妈之间的小秘密。 猴哥猴妹都很谨慎,从来没对别人说起过,就连爸爸也没告诉。不然,妈妈肚子里的弟弟就没有了。 就这样,谢三也就误会他们家小猴了。直到周六,谢三带着小猴子们去外婆家看妈妈。 两个小猴一看见妈妈,就想要扑过去,到了跟前,却又束手束脚的不敢扑,直到董香香把他们抱在怀里,小猴哥才红着眼睛说,想妈妈了。 谢三才明白过来,小猴们不是不想妈妈,只是在忍耐着。 一时间,他反倒更心疼两个小猴了,对小猴哥态度也稍微好了点。 到了周日下午,两个小猴子又跟着爸爸一起回家去了。他们趴在后窗上,拼命地冲着董香香挥手。却谁也没说,要赖下来不走的话。 谢三觉得欣慰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有些心酸。 两个小猴子却因为这个秘密,每天都在努力学习。 特别是小猴哥,在知道他要当哥哥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有小哥哥的样子了。 小江老师也是知道这小猴崽子,当初是怎么折腾着大闹天空的。 可是谁成想,这才两年,小猴哥哥就来了个华丽的转身。从带着大家一起胡闹的孙悟空,正在向优等生演变。 有时候,小江老师都忍不住想,到底是谁给这小猴带上了紧箍咒?让他心甘情愿地陪着师傅取经? 然而,这却是个无解的谜题。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继续好好引导这些学生罢了。 …… 与此同时,回到城里以后,谢三也变得很忙。 之前有董香香在,店里那些事董香香自己一个人就全都照看到了。只不过,店里的事她全都会对三哥说。谢三也经常帮着出谋划策。所以,日常事务谢三一点都不陌生。 现在,董香香不在了,有马姐在一旁帮着,再加上董香香的那些表格,谢三处理起店中事情倒也游刃有余。 一开始,有些店长心里也不免犯嘀咕。可是,一接触下来,却发现谢三对每个店都了如指掌。连店里每天需要多少货,流水是多少,都一清二楚。 董香香平时还用拿表格呢,谢三什么都不用,硬生生都给背下来了。 而且,谢三跟董香香处事方法完全不一样。 董香香那是天生一副温和样,做事总喜欢给别人留面子。 可谢三却偏不,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脸一耷拉下来,就是要开口骂几句的。谢三骂人从不带脏字,偏偏就是能让人感到无地自容。 那些店长被他整治得够呛,偏偏,谢三就是说话都在点上,根本就让人没法反驳。 自此再也不敢小看老板家的男人了。不,他们现在已经改叫董香香老板娘了,谢三才是他们的大老板。没办法,这老板实在太凶残了。 第164章暗涌 谢三接手八珍斋的实在有些太过顺利了。不仅轻而易举收服了那些店长。后来开新店,装修布置,招聘培训,他都办得有条不紊。 谢三用很短的时间,就赢得了店员们的信任。而且,谢三身上还带着一种属于老板的气场。 无论是处事手段,还是本身的威信,董香香跟谢三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一时间,八珍斋糕点铺里就流传了一个说法。有人一口咬定,八珍斋的幕后老板其实一直都是谢三。董香香这个谢家媳妇,这些年,不过是在外面做个样子罢了。实际上,所有八珍斋的决策和经营方式都 是谢三在暗中策划的。 不然,谢三不可能这么快就接手八珍斋。 这个说法越传越邪乎,几乎所有店员对快把董香香这个老板当傀儡看了。 以至于谢三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些人在故意主导着这个流言?只是不知道他们传播谣言又有什么目的? 与此同时,白师傅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心中顿时就急了。当天下午,他就主动过来找谢三谈这件事。 白师傅自然是知道的,这八珍斋就是董香香的八年心血。 若是放任这流言继续传下去,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这实在对香香实太不利了。等半年后,她生完孩子,养好身子,再一回八珍斋工作,那些员工也不会服她了。 香香的性子又有些太过和软了。之前,她那性子倒是很容易跟手下那些店长员工打成一片。现在,她这性子却也容易让人小瞧了她。 白师傅说完自己的担忧,就抬眼看向谢三。 偏偏,谢三却一点也不急,反而还倒了一杯清茶,放在了白师傅面前。 白师傅无心喝茶,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谢三却微微扬了扬眉,沉声说道: “师傅,这事您先别急。我知道您一心为香香打算。我是她男人,自然也会为她考量。可是,至少现在,我倒却觉得继续这么传下去会比较好。 所有的人都认为香香无能的话,那么想要对付八珍斋的人,自然就会直接想办法来对付我了。这样的话,也省得他们再去打香香的主意了。她现在还怀着身子,倒不如让她轻松自在些的好。” 白师傅听了这话,心头顿时就是一惊。他颤声问道:“这话怎么讲?三儿,你怎么会觉得有人要对付八珍斋呢?” 谢三微微垂下眼睑,冷笑着说道:“一开始,我只觉得巧合未免太多了些。还是从望海楼那事说起吧。江望海一开始行事也算有尺有度。他抄袭香香那些点子,又把那点子成功地运用起来。他的手段也算老练。那时候,我认定这人实在很擅长经营,而且心里有很深的城府。香香也觉得望海楼很难对付,为 此我们俩也商量了不少应对办法。可谁成想,不等我们布完局,江望海这人就开始自乱阵脚。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人的行事越来越没有分寸。很多事情都是为人处世的大忌,偏偏他却都做了。我实在忍不住推断,是不是刚开始的时候 ,有人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后来,这人却因故离开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他直接冲着八珍玉食府下手又有什么目的?八珍玉食府那时候只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茶楼罢了。 香香那性子是有人打过来,她才会提防,然后再想办法反击。可是,我这人却不太一样,我喜欢算命,也喜欢预演,生死离别经历得多了,我的性子就比较敏感多疑。香香是我媳妇,她可以不往深了想。我作为她男人,却不得不把这些事分析透了。于是,我就忍不住假设,有人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准备伺机而动。他的目标并不是八珍玉食府,或许一开始他就想对付 八珍斋,或者对付我们谢家。所以,香香一说她要去配料厂,我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就想借此机会把这件事弄清楚了。 到现在,我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这些都不过是我得推测。只是,倘若我猜中的话。我倒宁愿那人赶紧放开手对付我就是了。就让香香远在昌平,安安稳稳地生孩子,千万别受到影响。” 白师傅听了谢三这番话,心头就是一震。 这些年下来,他总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八珍斋的铺子铺得越来越大,他家徒弟恐怕会应对不来。谢三为人又太过君子了,总是有礼有度,恐怕将来就算遇到事情也会束手束脚。 谁成想谢三心思竟是这样深沉细腻,做起事来,并不拖泥带水。 很多事情,连他都没注意到,谢三却一直记在心里。而且,还能从一些细枝末节,抽丝剥茧,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 一时间,白师傅有些懊恼,又有些惭愧。 这些年,他倒小看谢三了。原以为这人只会疼媳妇,照顾孩子,会赚钱还顾家。却不知这人心中有丘壑,并非等闲之辈。 到了现在,白师傅反而有些佩服谢三了。于是,又开口问道。 “倘若真有人想要对付八珍斋,三儿,你打算怎么办呢?” 谢三沉声说道:“暂时先按兵不动,想办法摸清楚底细再说。我倒想看看,那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很快,他和白师傅凑在一起,谈了这一二年发生的大事小情。 白师傅思来想去,说起去年他们紧急扩招的那批面点师,其中有一个叫郑敏生的年轻人。 郑敏生第一次进厨房,白师傅就看出他做面点的手法很纯属。 那时候,白师傅还特意询问他,是不是曾经拜师学过白案厨艺? 郑敏生却说,他并没有系统地学过,只是在家里跟母亲学过做包子。 白师傅认定他在说谎,却并没有直接拆穿他。只是暗中提防郑敏生,生怕他是来偷师学艺的。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郑敏生心思根本就不在白案功夫上,反倒很喜欢跟工友们聊天。 他热心于交际,总喜欢跟别人凑在一起,聊些八卦。 白师傅当时就觉得新鲜,这人实在有些怪癖。只是,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起码,郑敏生在厨房里是把好手,干活也肯卖力气。 白师傅就没想过要开除他。只是秘方之类的东西,郑敏生是不可能接触到的。 去年过春节的时候,董香香还给郑敏生发了优秀工友奖。 谢三听了这事,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想了想,就让白师傅想办法安排几个机敏又可靠的老员工,先暗中注意郑敏生再说。以防他到时候做出点什么坏事来。 白师傅自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准备回去就着手办了这事。 谢三又跟白师傅谈起,他对那些店长的印象。 谢三刚接手八珍斋的时候,分明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挑动着其他店长,不断地给他添麻烦。就好像要试探他似的。 谢三第一次去各个门店巡查的时候。 有一位店长故意隐藏了表格和意见簿,那店长就是个癞皮赖脸的老油条,根本就不打算说,就是欺负谢三什么都不知道。 结果,谢三当场打脸,把前个月的数据都背了出来,又给那个店长一个下马威。那人才彻底老实下来。 后来,也有人想趁机隐瞒数据,占店里的便宜,也都被谢三一一识破,骂了一顿。 经过一番整治,那些人倒是老实了。 短时间内接触下来,谢三就觉得这几个闹事的店长也没什么大本事,顶多也就是被人挑拨了。 至于是被谁挑的,谢三比较怀疑南三里巷那间分店的店长。 那女人叫秦又微,高中毕业,先去五羊城闯荡,生意失败后,又来到京城。 这秦又微很是能说会道,为人大方,做事也爽快。 平时日,她跟董香香也算相处得不错。董香香喜欢什么,她也都能聊的下去。 董香香却在私底下对谢三说过。这秦又微实在有些奇怪。八珍斋里有很好的升职制度,不管是店长还是员工,都存在一种潜在的竞争,大家都想着升职加薪。 这秦又微反倒是个特例,很有些无欲无求的样子。她这样不求上进,其他店长反倒都喜欢同她打交道,彼此分享交换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只是董香香看见秦又微跟别的店长交好。就连谢三也曾经看过,秦又微和别的店长一起逛街吃饭。 就连马姐也说过,这秦又微有条裤子买大了,又退不回去,干脆就送给她穿了。 跟白师傅又确定了一下,秦又微果然还主动接触过白师母。 据说,秦又微也曾经因为生意失败,不小心流掉了一个孩子。后来,又因为不能生育,惨遭丈夫抛弃。 白师母对她感同身受,又同情她,所以跟她相处的特别好。 谢三又祝福白师傅,先让白师母稳住,千万别远了秦又微,其他事情等以后再说。 另一方面,了解的事情越多,谢三就觉得秦又微可疑。跟白师傅谈完之后,他特意又去找马姐,让她暗中多注意秦又微。 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显露出来的,谢三干脆就放长线钓大鱼。他只希望在媳妇生孩子回来之前,把这些麻烦的人和事都解决。到时候,他也有的是办法,重新帮他媳妇重新树立威望。 跟白师傅、马姐、以及大牛都谈过之后,谢三干脆就该干嘛干嘛。 平日里,他把古董店交给了大牛,有空就去八珍斋分店巡视,顺便核对点心,统计数据。 谢三喜欢偷袭,把那些店长都整得怕了。偏偏又完全奈何不了他。 到了周六中午,孩子们放学回家,谢三干脆就收拾好他给妻子买的礼物,准备带着孩子们直奔昌平县城过周末。 偏偏在这时候,大牛突然过来,找他说:“三哥,店里来了一位很特殊的客人,说是有一件贵重的老物件,请您过去帮忙看看。” 谢三连眼皮都没抬,就对二牛说道:“告诉那客人,我这两天没时间。如果不急,就等到礼拜一下午再过来;如果着急,就去平安里找老吴给她看去,也是一样的。” 说完,谢三就把孩子们送上了车。还详细检查了孩子们要带的东西。 “可是,三哥,那人是从港岛那边来得,说是想要跟你合作一笔大买卖。”大牛急忙解释道。谢三却冷哼了一声。“三爷又不是没头没脸的人,随便是来一个就能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想到我的铺子里谈买卖,自然就得遵守我的规矩。我管她是港岛来的,还是月球来的呢?要不就去找别人看,要不就 给我老实地等着,我谢三稀罕他给我买卖么?” 大牛听了这话,只得住了嘴。没办法,谢三就是如此的牛气。 谢三也没再理会他,开着车就从胡同里出去了。 在出胡同口那一刻,谢三眼瞧着路边站着一个身穿洋装,打着一把遮阳花伞的女人。 那女人不像是八十年代的人,反倒像是从民国走出来的大家小姐。谢三一见那女人,就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这女人肯定有问题。 那女人一见汽车开过来了,顿时就知道谢三大概不会理会他。 于是,扬起洁白如玉的脖子,哀怨地看了司机一眼。她甚至还曾想伸手拦轿车。只是又不敢,急得忍不住直跺脚。 谢三扫了她一眼,开着车,一路徉长而去。 在他奔向去看老婆的路上,他实在懒得去想这女人着急找他,到底要做什么? 车厢里很安静,小猴哥趴在后车窗上,看着那个打扮得很古怪的女人。他突然忍不住开口问道。“爸爸,刚才那个阿姨好像有点奇怪,她冲你招手干嘛?” 谢三很敷衍地说道:“那女人大概脑子有毛病,眼神也不好,把咱们家车当成出租车了吧?” 谢三说这话的时候,嘴有点毒。小猴们却早就习惯父亲说话带刺了。 这时,小猴妹妹轻笑道:“咱们家车真的跟出租车很像。” 小猴哥哥就借机问道:“爸爸,咱们家什么时候也换辆好车?” 谢三随口骂道:“汽车是说换就能换的么?想要汽车,你长大了自己去买。” 小猴哥哥委屈地说:“可是,英叔说,等我长大,他就送我最好的车,让我去兜风。”他不说倒还好,一听这话,谢三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又骂道:“好个陆洪英,等回来再去找他算账,我倒要看看他怎么送你车?看他把你惯的,都不成样子了,小小的孩子学人家要汽车?我看到了姥姥家, 你也别跟元宝玩了,我先考考你的功课再说。” 小猴哥哥听了这话,忍不住哀嚎一声。“爸,你怎么又考功课?” 谢三却冷冷地说道:“你该不会是趁着我这段时间忙,没好好温书吧?” 小猴哥哥委屈地说:“哪有?你布置的功课,我都有念。” “那你还怕我考?”谢三质问。 “可是,你总是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学校里都没有你这么考的。”小猴哥哥很哀怨地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看书不精?”谢三冷冷地训道。 “……”一时间,小猴哥哥都快哭了。面对父亲的无理取闹,他根本就无力反驳。 小猴妹妹听着爸爸和哥哥这样吵闹,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着猴妹坏笑声,谢三这才想起一件事来,就随口说道:“糟糕,这一忙我都忘了。你们妈妈说,要找老师带你们学乐器呢。这事等回来,再想办法吧。” 小猴妹妹听了这话,再也笑不出来了,她也委屈地扁扁嘴。爸爸一定是故意的。 小猴哥哥看了妹妹一眼,也开始坏笑。他就差开口说,“让你笑话我,猴妹,你也倒霉了吧?” 没办法,妈妈说,为了培养猴妹的气质,一定要让她学乐器。至于,猴哥,就是妹妹学琴的添头。小猴妹妹看着哥哥这样,也学爸爸很高冷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把头转向窗外了。一副不屑与他计较的样子。 第165章她很可疑 谢三开着车一路到了岳母家。远远就看见董香香站在院子门外面等着他们。 小猴们下了车,急急忙忙向着母亲扑去。董香香也忙抱住了两个心爱的孩子。 谢三突然就明白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含义。虽然才短短一个星期没有见面,谢三却早就想她想得不行。 停好了车,他推门下去,抬眼一看,只觉得自家小媳妇被杨大姐调理得极好。 还真是肤如凝脂,面色红润。肚子虽然还不嫌,整个人却圆乎乎的,身上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甜美。 因为看见了孩子们,香香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很快就充满了雾气。 特别是看向他的时候,那双眼睛温顺而又多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谊。 突然,她凝眸一笑,谢三忍不住捂住胸口,只觉得心坎里的那朵花依然盛开了。 再想起,刚刚堵他的那个穿洋装的女人,两相宜对比,谢三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女子的美应当由内而发,就像他家小媳妇这样,胖都胖得很有味道。 哪里需要那般惺惺作态。以为打扮出一身民国风情,就能吸引别人留恋似的。 可惜,谢三天生性子孤寡,从小就冷淡惯了。大小美女他也见过不少,只是除了香香,他从没动过妄念,更加不懂得给那些姑娘留脸面。 谢三从来算不上什么绅士,他只会守着自己心中的礼义廉耻。又怎么会因为一个陌生女人,故作哀怨姿态,就心软地停下车来。 那女人那番模样,顶多会让他心中生疑,她对他图谋不轨。 这时,杨姐一边帮着他们拿东西,一边招呼道:“你们一家子先进屋里来说话吧,一直在院里一直站着干嘛。” 谢三这才提了包,向着自家媳妇走过去。 小猴哥也算乖觉,立马就给父亲让出位置来。 谢三很快走到香香的身旁,一手搂着她的腰,温声问她,“这个星期怎么样呀?你还好么?” 董香香就小声说道:“挺好的,一切都挺好。” 在外面,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大人簇拥着两个孩子,一家人很快就走进了院子。 到了屋里,放好了行李。 谢三就像在家管教孩子一样,细细地问了董香香这几天的伙食如何,有没有孕吐?睡眠好不好,每晚都几点休息,半夜会不会起夜;甚至连如厕也都细细问了。 两人都是老夫老妻了,董香香早就习惯这男人有时会有些唠叨婆妈。 虽然当着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她却还是一一都答了。 两小猴这发现,原来父亲不止管教他们,连妈妈都一并管教起来了。 一时间,小猴们心里的压力也就消散了不少。没办法,他们的父亲天生就是要给人当先生的性子。一家老小,谢三得谁说谁。 再想起几乎每次见面,父亲都会大舅舅骂一顿。可大舅舅下一次却还是喜欢上赶着找父亲聊天。 一时间,聊天挨骂,已然成了父亲和大舅舅相处的方式。 这样一细想,小猴子们的日子好像也不算太难过了。 小猴哥被父亲教育得比较多。父亲动不动就以谢家长子的要求,严格教导他。小猴哥却也知道,当初父亲也是这样教育欢欢哥哥的。 所以,小猴哥心里也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就像爸爸说得那样,他身为谢家长子,将来要顶门立户,很多事情他都要学习,同时也要以身作则。 将来小弟弟出生了,猴哥作为哥哥也是要照顾弟弟的。此外,还要照顾猴妹,还要同父亲一起照顾母亲。 所以,小猴哥虽然经常撒娇耍赖,却从不责怪爸爸偏心,对他比对妹妹严格。就像母亲很多时候也会盯着猴妹做的。 下午的时候,元宝也就回家来了。 他一见猴哥猴妹来了,整个人都要乐疯了。 原本,元宝的性子是敏感而又内敛的。 只是,自从董香香来了以后,总是跟元宝混在一起。很多时候都会跟元宝一起玩。 董香香又懂得照顾孩子,又容易跟小孩相处。 慢慢接触下来,他也把元宝的性子带得开朗不少。 对此,许母直呼庆幸,只盼着年长的女儿和年幼的儿子多多相处才好。 元宝非要带着小猴哥一起出去玩。那小猴哥自然也是甘愿的。 他就拉着妹妹,一起跟元宝跑出去了。 谢三路上虽然说过要教育儿子读书,考他功课。可是,一见几个孩子凑在一处,这么高兴,他也就没有管小猴哥。 趁着几个孩子都不在,家里好不容易得了几分清静,谢三自然是要跟媳妇坐在一处,好好相处的。 没结婚之前,都是董香香变着花样做各种点心,给谢三吃。那时候,她就习惯照顾三哥了。 可是谁成想结婚八年后,曾经清冷出尘,狂傲清高的谢三哥,却主动拿起刀子,削了苹果给香香吃。 时光就像是施了魔法,想当初谢三也是个不能容人的性子。可是,两人在一起之后,很多他曾经不会做的事情,现在也都学会做了。 而那原本应该慢慢变淡,转化为亲情的爱情,也在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中,因为时不时添上一把小火。到了现在,他们的感情不仅一如八年之前,反而好像还越发炙热绵长了。 董香香想到这里,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眼看了三哥。 谢三仍然是那样清俊,他也仍是紧绷着面皮,手里却切下一块儿大小得宜的苹果,送到了媳妇的嘴边。 董香香一看苹果到了,很自然地长大了嘴,“嗷”地一口吞了下去。 她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在自己男人面前,有时却和她儿子一样稚气。 谢三哥看她这样倒也不嫌弃,反而随口劝道:“你多嚼嚼再咽下去,又不着急吃,我等会再给你削就是了。” 董香香干脆就故意鼓起腮帮子,嚼苹果给他看。 一时间,谢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反正,他早就认定了,小猴哥那种跳脱的性子,其实都是随了香香的。 说到底,他们家里其实是猴妹比较像他小时候,猴哥反倒是像香香多些。只不过香香大多数时候,是不会露出这样一面的。 正想着,谢三又喂了媳妇一块儿苹果。 董香香刚好玩兴来了,就咬住了苹果的一角,搂住了三哥的脖子,叼着苹果作势要喂她男人吃。 一向冷着面皮的谢三哥,被这小媳妇闹的顿时冷红心跳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好在杨姐和保姆阿姨都识相得没过来打扰他们两口子。谢三飞快地咬掉了苹果那头,同董香香一起吃了起来。 董香香这才老实地坐回去,鼓着腮帮子一边吃苹果,一边瞪着眼睛看他。就好像小狗瞪着最心爱的肉骨头一样。 她这样一来,弄得谢三更加不好意思了。没办法了,他老婆在不正经的时候,眼神都能调戏他。 倘若不是香香有了孩子,谢三恨不得立马就上手收拾她了。 只是现在,他也就只能默默忍耐了。并且在心里默默地说,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明天拉清单。 董香香可不管明天的事,反正今天她正玩得起劲,就可劲地闹她男人。 然后,她就再次证实了,她男人果然并不嫌弃她发胖。反而好像很喜欢她那一身肉乎乎的。 虽然这人面上高冷,实际上,没少拿眼睛偷偷瞟她。 这么多年的夫妻,董香香自然也就懂了。 再加上,她之前也悄悄问过杨姐,这时候同房也是没问题了。所以,那天晚上,董香香又跟他男人闹了一场。 谢三哥虽然有些傻眼,却在董香香一本正经地保证,轻点的话肯定没问题之后,就忍不住小小地跟媳妇又背了一回书。 到了第二天早晨,不止董香香面色红润了。就连谢三从里到外状态都很好,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许母也是过来人,自然也就看出来了。她倒也不好说女婿什么,只在私底下提醒女儿,别闹过了火,再伤了孩子。 董香香只得面色红润地说:“那倒没有,我们有主意这些的。” 整个周日上午,董香香和谢三两口子,看着孩子们学习,两人又聊了些店铺和家里发生的事。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到了下午4点,董香香不得不送丈夫和孩子进城去了。 临行前,谢三又忍不住唠叨她一番。见董香香都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他叹了口气,就过去发动汽车了。 董香香依依不舍地又嘱咐了孩子一番,才把两小猴子也送上了车。 两孩子看着妈妈,眼圈也都红了,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好了,并且保证回家后他们会好好听爸爸的话,不会胡闹了。 小猴哥激动得厉害。小猴妹妹就主动对妈妈说:“妈,我和哥下星期就会来看你的。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我和哥都会很好的。” “好。”董香香点头应道。 然后,关好车门,目送着三哥带着孩子开车离开了。 …… 周末的时间,实在过得太快。一家人团聚太过短暂,谢三自然不可能跟香香提起那个打洋伞的女人。小猴子们也好像把这事忘了。 一路上,谢三见他们情绪比较低落,就不免安慰了几句。 小猴哥先振作了起来,还不忘鼓励妹妹一番。 父子三人就这样回到了京城里,也开始习惯了周末去姥姥家,看望母亲的日子。 他们都知道,再过几个月,家里又会有个新成员了。猴哥猴妹也在急切地盼望着弟弟的到来。 …… 路上无话,一直到了家里,谢三才发现大牛早早就来家里等他了。还是为了那个打洋伞的女人的事。 大牛也是刚迈进古董行当里,虽然他也在拼命学习,懂得的东西却还是很少。 他倒不是对那美女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自打跟牛玉兰离婚后,大牛算是对美色彻底淡了下来。 一想起长得很漂亮老婆,尖酸刻薄地咒骂二牛的样子,大牛心里就有一团火在烧。 特别是近些日子,总有一些人刻意在大牛耳旁说起,牛玉兰在相亲的事。据说,牛玉兰现在追求者很多,她一时间挑得眼花缭乱。 大牛却只是冷笑着说道:“我们到底夫妻一场,她要是能过得好,我倒也诚心祝福她了。” 牛玉兰使了个手段,想必大牛回心转意,可惜却碰了了冷钉子。大牛是死也不会再跟牛玉兰一起过了。 到了现在,大牛其实有点矫正过度了,他不止无心欣赏美女,还一心想帮着三哥宰那美女一笔。 大牛一心想帮着三哥赚钱,生怕三哥任性而为,错过了这桩大买卖,所以,才早早就来到谢家等着。 此时的谢三已经见完媳妇了,也缓解了两地分居的思念。他心头不在如火中烧,也就耐下心思,跟大牛谈了谈。 其实谈之前,他已料定如果那女人故意挖坑给他跳,是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 果然,据大牛所说,他好说歹说的,才把那位顾客劝住,那位梅小姐终于同意周一再来铺子一趟,找谢三爷详谈。 据说,那美女家里老人家去世了,她分得的财产中就包括一些古钱币古字画。 因为,涉及到家族矛盾,在港岛那边实在有些牵扯不清,她才远赴京城,想找高人帮忙鉴别这些财产的真伪。 倘若是真东西,她也不想往家拿了,打算就地出手,换成钱才是。 听她这么一说,大牛就觉得这是一笔大买卖,所以,才把谢三哥吹捧上天,特意留了那女人多等两天。 谢三听了大牛这话,淡笑不语。他并不太担心那个举止古怪的女人。不管她使出什么手段,他打起精神,好好应付就是了。 大牛被他笑得有些发毛,急忙解释道:“三哥,我可不是看那位客人长相好,是个美女才这么说的。我是真想凑成这个买卖。到时候,咱们也能大赚一笔。” 谢三给他满上茶,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办事向来稳妥,我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我却实在有些怀疑,那是有人挖好了坑来,给我跳。” 大牛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问道:“这,不可能吧?三哥,我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不然,我马上打发了那女人走就是了。” 谢三却淡淡地说道:“大牛,你急什么?他们玩心眼,咱们难道不会动脑子么?我倒是想看看最后是谁掉进谁的坑里。” 一时间,大牛只觉得三哥深不可测。就又开口问道:“这话又怎么说?三哥,你那意思是咱们继续跟这骗子做买卖?” 谢三微微额首,沉声道:“你先稳住她就是了。咱们总要看看她怎么行事?又想玩出什么计量来。” “唉,好的。”大牛赶忙答应了下来。 两人又详细地谈了应对之策。大牛在谢家吃了晚饭,这才溜溜达达地走了回去。 …… 到了周一上午九点,那个打扮得很精致,很有旧时风情的年轻女人又上门了。 大牛自然是很热情地招待了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这女人却推开茶杯,皱着眉问道:“怎么,谢老板,还是不在店里?我看他是看不上我这桩小买卖吧?我也知道谢三爷是真本事,行内口碑也好,只是这样三请四拖的未免太不把我这个异乡女子当一回事了 。不然这样吧,我看这桩买卖还是算了吧。我就找别的老板帮忙去了。” 这女人作势站起身就要离开。 大牛也算是个场面上的人,他尤其会讨好美女,也是个能在女人面前弯腰的。 一见这女人不高兴,他连忙一脸歉意地说道:“梅小姐,实在抱歉,三哥今天答应要来了。只是,由于我们嫂子不在家里,三哥还得盯着家里的糕点铺子。有十几家店呢,每周一又是各个店铺汇总的时间。三哥实在忙得分身乏术,就说到中午才能过来 。 倘若您要是忙得话,可以先回饭店里休息,我们到时在上门拜访。中午,三哥亲自请你吃京城特色风味的馆子,以此来赔罪。到时候,再谈买卖的事也不算迟。” 那梅小姐幽幽地看了大牛一眼,一脸哀怨地说道:“都等了这么久,我还能怎么样?只能继续等着那位传说中的谢三爷罢了。但愿,他是真能帮我一把才好。” 大牛笑着说:“这是自然,咱们三哥就是这行当里的个中楚翘。就算别人看不准,三哥也能看得准。到时候,自然会帮您解决烦恼的。” “但愿如此吧。”梅小姐嘟囔着红唇小声说道。 她的五官长得非常精致,她长了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眼下有颗泪痣。她着急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马上就变得很湿润。 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是惹人怜惜。说话办事都略显小女人。从穿着打扮看,倒像是极考究的。可是说话办事,却总是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妩媚姿态。 第166章小碗 本来大牛一开始并不觉得这梅小姐有什么古怪。他甚至以为港岛那边的女人,都喜欢做这样的打扮,说话也都这样嗲嗲的。 可经谢三哥一提醒,大牛突然就发现,这女人实在有些可疑。 她自称是大家小姐,说是亡父给她留下了一笔遗产。 可是实际上,这人却没有任何大家闺秀的做派,反而性子有些扭捏。无论是抱怨,还是嘟哝着嘴的小动作,总是有意无意地勾引着男人。 想到这些,大牛心里就对这梅小姐更加抵触了。只是他脸上却并没有带出来,而是客客气气地把这大小姐送出了铺子。 到了中午,谢三很从容地处理完了八珍斋那边的事,就带着大牛开着车,去接那位梅小姐了。 梅小姐又换了一套不一样的装扮,仍是那种复古风格的,这次倒是没拿洋伞,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腕子上还带着一只水头很好的玉镯。 这样打扮,实在让大牛有些无法直视。 可偏偏,谢三哥坐在司机的位置上却始终不动如山。 就算梅小姐主动跟三哥说话,三哥也是点点头就算过了,并没有拿正眼看她。 倒是那梅小姐,一见谢三的长相,就移不开眼睛了。就算坐上了后座,仍是忍不住贪看了他的侧脸。 没办法,谢三这人长得太好了,三十上下的正当年,锋眉朗目,直鼻权腮,脸形仿若刀削一般,眉宇间还带着一股清贵之气。 梅小姐单单只是看着谢三的侧脸,心头便如小鹿乱撞,脸颊也微微发热。 坐在一旁的大牛,眼看着梅小姐这副模样,不禁在心中暗道:“这又算是什么毛病。见三哥长得好,这大小姐还动了春心了?”他正想着,就听那梅小姐委屈地说道:“谢三爷真是好大的架子,要我左等右等的,千呼万唤才肯出来相见。不过真见了面,我才发现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我心里只觉得欢喜。今日里,能同三爷见上这一 面,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这女人不止用眼睛乱看,嘴里还竟是一些引人遐想的胡话。 可惜,谢三只一心开车,根本就没接她这话茬。 大牛心里正鄙视着梅小姐,只是他心里也明白三哥是不会搭理这女人的。大牛作为助手,不得不硬着头皮,故作热络地说道: “梅小姐,先让三哥开车吧。今天,三哥为了赔礼,打算带你去尝尝地道的京城风味——卤煮火烧。你看这安排怎么样?可合你心意么?如果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同我们说。” “好啊。我初来乍到,都没在京城里好好转过。这次就托你们的福,去见见世面了。”梅小姐很开心地说道。她并没把谢三爷的冷淡往心里去。 那家卤煮店铺离得并不太远。很快,他们的车子就听到了一个胡同口。 梅小姐下车时,看见那狭窄的小胡同,还一脸差异。这胡同里又有什么好吃的地方? 梅小姐脸色都带出来了。 大牛只得赔笑道:“梅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地道的京城风味都藏在这些胡同里呢。” “原来是这样呀?”梅小姐这才恍然大悟,她点了点头,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他们三人,一起往胡同里走去。梅小姐特意跟在谢三身后,打量着他笔直的长腿和腰身。 谢三的确就像传说中那样少言寡语。他也不太懂得体谅女人。给人一种很清冷,不识情滋味的感觉。 偏偏,那梅小姐看着他这副不动情的样子,心里倒反而开始骚动了。 没走多久,他们就到了李记小肠卤煮的店门口。 走进店里一看,整齐地摆着几张粗制的方桌子和横条的板凳。 桌上只是简单地摆着一个竹筷子笼,就再无其他。 梅小姐远远一看,就觉得这些木质桌子上有一层厚厚的浮油。她皱着眉,顿时就想质问谢三和大牛,到底算是个什么意思?她远道而来,这两个人就带她来这种小破饭店吃饭,这也太无礼了。 只是,她还没开口,就见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面,掀帘子迎了出来。嘴里还说道: “哎呦,三爷,您可算来了。您上次来我们这吃卤煮,还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怎么着,今天没带着家里人一起来呀?您家那小猴哥不是最喜欢我们店里的卤煮么?到了,小董也好久没来了。” 谢三简单地对他说道。“孩子妈去昌平县城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今天,我是特意过来,借着你这宝地招待贵客的。也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品尝一下咱们最特色的京城风味。” 那中年男人立马扬起笑脸,对谢三说道:“得嘞,三爷那放心,我老李家做得卤煮,肯定是京城里最地道的。您就请好吧!” 梅小姐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京城的话,倒也不好再埋怨谢三什么了。这店可是谢家人最喜欢的。 于是,不等大牛过来招待她,那梅小姐就踩着高跟鞋,一摇三晃地扭过去。 到了桌前,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卫生纸把椅子、桌子统统都擦了一遍。 等她擦完了坐下来,才看见谢三坐在对面,正垂着眼睛看着手里的筷子。 一时间,梅小姐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好在大牛会来事,又装模作样地给他们做了一次详细介绍。 梅小姐还友好地伸出了手,满脸微笑地准备跟谢三握手。 谢三却微微抿了一下薄唇,对梅小姐说道:“还是算了,我刚碰了桌子。” 梅小姐的脸微微一红,谢三太过义正辞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此时,她只觉得谢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偏偏,他越是这样锋芒毕露,梅小姐心里就越是有些痒痒。她甚至忍不住想看他褪去了这层冷淡,变得热情似火,又会是怎么一副样子? 在她忙着对着谢三发痴的时候,老李已经把三碗卤煮都端了上来了。 大牛忙着在一旁先招待梅小姐。谢三却端起那碗卤煮,稀里糊涂地吃了起来。 他吃饭的姿势其实还挺赏心悦目,文雅的同时又带上了一股豪爽之气。 梅小姐越发被谢三的样子吸引,见他吃得那么香甜。她也忍不住拿起筷子,加了一块儿饼放进了嘴里。 一时间,只觉得口感绵软,伴着一股香醇却不醒腻的肉香味不断地在口腔里化开。 这也太好吃了些。 梅小姐刚要再继续吃下去,却突然看见碗里那些一段一段的肉肠。她差点把碗拍出去,铁青着脸,厉声问道:“这都是什么些什么肉?” 大牛一看,连忙说道:“这是猪小肠和猪肺呀,怎么了,梅小姐,你吃不惯猪下水么?” 梅小姐一听是猪肠子猪肺,顿时就急了,她一拍桌子就站起来,质问道:“我远隔千山万水,大老远地飞过来,等了两天,你们就用这些猪下水招待我?这些太过分了吧?京城人难道就是这样待客的么?” 谢三早就被她那双贼眼,看得不耐烦了。此时,一听她闹脾气,他火气也起来了,顿时就冷冷地说道: “梅小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吧?这卤煮是由清宫名菜苏造肉演化而来。属于最地道的京城特色名菜。怎么着,乾隆皇帝都喜欢的吃食,梅小姐却反倒嫌弃上了?” 他话里带刺,实际上是在质问梅小姐,难不成你比皇帝还精贵不成? 一时间,梅小姐脸都涨红了,就像她被谢三欺负了一样,那双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大牛赶紧上前,打了个圆场说道:“没关系,李记不仅有卤煮,还有其他面食。他们家的面做得也不错,挺地道的。既然梅小姐吃不惯卤煮,不如点碗面来吃吧。吃完饭,咱们也好谈正事。” 梅小姐这才借着台阶下了,又跟大牛要了一碗鸡蛋西红柿面。 大牛忙又把李哥叫了出来,拜托他再做一碗面。 老李也是做生意的,自然会满足他们这些额外的要求。 不一会儿,那西红柿鸡蛋面也就上来了。 梅小姐也顾不得其他,低下头就开始吃面。 只是谢三和大牛都在大快朵颐,那味道实在太香了。那一股一股地肉香味不断往梅小姐鼻子里钻。 梅小姐这边再一吃西红柿面,就更觉得乏味了。没办法,她也不好意思再说想吃那卤煮了。闹了半天,她这纯粹是自找不再在。 偏偏,两个大男人都没有心思要照顾她。 枉费梅小姐这几年,在男人中间一向混得很开。 偏偏,一到了谢三和大牛这两个京城男人面前,她就一再地吃瘪。 好不容易等到谢三吃完卤煮,这才腾出空来问她。 “梅小姐,听说你那里有一些老物件,需要我帮忙掌掌眼?” 梅小姐连忙放下碗筷,用手绢擦完了嘴角,这才很客气地开口道:“是的,如果谢三爷有空的话,不如到我那里小坐片刻,顺便喝杯茶。我们再详谈一下,就是了。” 梅小姐说完这话,就不住地拿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挑拨着谢三。 倘若谢三答应了她的这次邀约,并且一个人单独前往,不带大牛。那么,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就能办成了。 即便是谢三再怎么强硬,再怎么冷漠。到了她那里,梅小姐有的是手段,让这个男人化作绕指柔。谢三微微皱了皱眉,嘴里淡淡地说道:“去你那里恐怕不太方便。我们这边比较传统,男人通常不会去女人的闺房。倒不如拿了你的东西,到我们店里细谈。你若是不放心,大可找个中间人一起过来做个见 证。” 听了这话,梅小姐心里不免有些可惜,面上却不显。她媚笑道: “谢三爷,这是哪里的话?您是个什么身份?难道还能委屈了,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弱女子不成?我跟您去店里谈,自然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还要麻烦您,再送我回去一趟,把那些东西都取了过来。” 对于这个请求,谢三自然是答应了下来。“这倒不碍事,正好顺路。” 此时,大牛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觉得这梅小姐愿意动心思的时候,她是真通情达理,也是真会说讨好男人的话。 原来她不撒娇的时候,也是带着几分精明的。 再一看谢三哥,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他看起来成竹在胸,早就有了对付梅小姐的办法。 大牛这才放下心来,又开始吃碗里的卤煮。 三人都吃好了,谢三付了钱,又跟老李聊了几句,就一起回去了。 谢三又开着车,把梅小姐送回了住处。不一会儿的功夫,梅小姐提着一个小箱子就过来了。 大牛见她提着挺费力,就要去帮她。然而,梅小姐却不愿意把东西交给大牛,一副很慎重的样子。 大牛闹了个好大的没趣。 好不容易都上了车,一路到了古玩铺子。 双方都坐好,大牛又沏好了茶。这才开始谈生意。 谢三沉声问道:“梅小姐,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吧?” 梅小姐点头道:“嗯,大牛都对我说过了。我也想把我这些东西,交给谢三爷处理。” “那行,我就先帮你看看吧。”谢三又开口道。 “麻烦您了,谢三爷。”梅小姐说完,就把箱子往前一推,打开盖子给谢三看。别的倒是还好,谢三却一眼就看中了一只并不太现眼的小碗。 第167章酒杯 小碗只有巴掌大小,与其说是碗,倒不如说是杯,古代饮酒的用具。 杯身以斗彩活灵活现地描出一副公鸡母鸡带着小鸡抓虫吃的景象,辅以牡丹、兰花、柱石纹。 杯高越3.4厘米,口径8.3厘米,底径4.3厘米。造型小巧端庄,瓷质莹洁如玉,色彩鲜丽,兼具清雅。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陶说》中“神宗时尚食御前,成杯一双,值钱十万”的斗彩杯。 只是这杯太过有名,本是成化年间所造。明代嘉靖、隆庆、万历年间;清朝康熙、乾隆、嘉庆、道光年间;甚至到了民国均有不少这杯的仿作。 特别是近几年,民间造假仿制的瓷器也越来越多。很多手艺人都能仿出和真品很像的东西。 谢三拿起那杯看了几眼,又放了下去。紧接着又看了箱子里的粉彩花卉瓷盘,斗彩笔筒和鼻烟壶。一一看过之后,只有那斗彩笔筒还算不错,上面却有一道裂纹。也算不上是好东西。 谢三放下瓷器,又拿起那些乾隆通宝、康熙通宝的铜币看了看。微微摇了摇头,对梅小姐说道。“这些铜钱是真的,却也谈不上珍贵,卖不上什么价钱。这些瓷器大部分都是仿制而成。这盘和笔筒是民国仿制,做工精良,倒也能卖出些钱。只是,这杯我实在拿不准。梅小姐,你大概也听说了,我比较 擅长看字画,在瓷器方面就略差些。我建议你还是带着东西去平安里,给老吴掌掌眼才是。” 梅小姐一听他说,这箱子里都只是些卖不出钱的仿品,脸上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似的。 她伤心欲绝地对谢三说道。“我实在没想到,那个人竟会这样对我。” 谢三微抿薄唇,也有说话。他本就算不上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一见买卖谈不成,就不想继续跟这梅小姐废话了,反而想着尽快打发她走人。他的脸上已经带出点送客的意思了。 可偏偏这梅小姐情绪相当激动。 她拿出一块儿手绢,一个劲地擦着眼角。久久都没等到对面男人的劝慰,她才委屈巴巴地对谢三说: “谢三爷,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这其实不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家里穷,中学毕业就跑到南方去打工了。那时候,年纪又小,耳朵根子也软,稀里糊涂的,就被人带着就走上了歪路。这些都是包养我三年的港商,最后留给我的东西。那老家伙一向喜欢收古董,我原以为他那么喜欢我,我对他也算尽心尽力。怎么着,他也得留下一些值钱的东西给我。哪里想到,竟是些破烂玩意。到头 来,这老头从来都没对我上心过,亏我陪了他这三年。混到现在,连个仰仗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梅小姐不禁再次流下泪来。委屈得,好像她刚刚被人骗财骗色似的。 大牛一听梅小姐这话,再看她哭得这样伤心,一时间就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三哥眼睛是真毒,这位梅小姐果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被港商包下来的二奶的。 想必这些年,她也没少从那港商身上捞好处。明明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可是,看梅小姐哭得这么伤心,就好像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大牛心里越发看不上这梅小姐了,可偏偏谢三哥那边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既没有看不起梅小姐,也并不同情她的境遇。 此时,梅小姐已经把演技发挥到了极限,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楚楚可怜。这要是普通男人,见到美女这副若不经风的样子,估计早就中招了。 可偏偏谢三就是一直皱着眉头,坐在对面一语不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梅小姐一时间也挺郁闷的,她都哭了半天,谢三就是不来哄她。没办法,她只得期期艾艾地说道: “谢三爷,不知道这些东西,您能不能帮忙收下来。我也好有些傍身的钱,也好找栋房子,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总不能再继续过这种没有尊严的日子了。” 谢三沉吟片刻,才淡淡地说道:“我这里要是收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些东西都买不上价钱。以我之见,这些瓷器你还是带过去,找老吴先看看。” “这……还是不用了吧。我就相信谢三爷您的人品,您总不会亏待我吧。”梅小姐一脸信任地说道。 谢三这时却抬眼看着她,开口道:“那我就问一句,这些东西,梅小姐你确定你能做主么?不会带来什么麻烦吧?我们这个店最忌讳招惹是非了。” 梅小姐连忙说道:“自然是不会的,这些都是那老头送我玩的,自然就是我的。” “既然这样,梅小姐你就开个价吧。”谢三正色道。 梅小姐用那双充满雾气的眼睛,深深地看了谢三一眼,才小声问道。“这……五万可以么?” 她处境这样可怜,又要改邪归正,任何男人看了都不免会动一些恻隐之心。 谢三这次也没有例外。他点头说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签了买卖协议吧。” 大牛见谢三真的把梅小姐这些东西,一口价都统统买了下来。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妥。他总觉得梅小姐是把三哥当肥羊宰了。 只是,当着梅小姐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一个劲给谢三使眼色。可惜,谢倒像是没看见一般。 直到,签完协议付了钱,谢三又亲自把梅小姐送出去。 他回来后,大牛才忍不住开口道:“三哥,你不是说都是仿的么?根本就卖不出住价钱,干嘛还要买她的东西?” 谢三也不言语,只是上前把那个小鸡图案的小碗拿在手中,细细抚摸着,忍不住冷笑一声。 “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暗算我?他们打量着我看得瓷器少,就拿这些东西来哄骗我。可我倒想跟他赌一赌运气呢。” 大牛听了这话,反倒一头雾水。他再想问三哥一些别的话,却见三哥把那小碗随手揣在口袋里,又对大牛随口吩咐道:“你把那些货归置起来吧。特别是这个小鼻烟壶要收好,这个我是要卖的。” “唉。”大牛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他很奇怪,三哥竟然会看重这个鼻烟壶。 谢三却没在说什么,又嘱咐他几句,就收拾东西好东西,回家去了。 …… 另一边,梅小姐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打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城南大饭店来。 走到了熟悉的客房门前,敲门之后,里面出来了一个上了年纪,两鬓斑白,两颊内缩,鼻梁上还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 那男人一脸严肃地打开门,问道:“谁呀?” 一见来得是梅小姐,他马上就换了一副轻浮的脸孔。嘴里也很油滑地说道: “是你呀,梅姑娘,好不容易把你盼过来了,快进屋里来,有事咱们在慢慢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搂住了梅小姐的小蛮腰,就把她往屋里带。 那梅小姐走起路来,仍是一扭一扭的,姿势很优美。然而,她却并没有拒绝这人的动手动脚。倒好像对这种相处早就习惯了。 两人进屋以后,那男人又摸了她几把,嘴里却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梅姑娘,那事事办成了吧?” 梅小姐点头道:“我出马,这事怎么可能给你办砸?整整卖了五万块,按照约定,有一万是我的好处费。这是您的四万块钱,林先生,请您收好。”她说着就把那笔钱递了过来。 林先生接过了四万块钱,随手扔在旁边的桌上,也不去数。一手搂着梅小姐掐了几把,很张狂地笑道: “什么谢三爷,毛还没长齐,也敢出来混?亏京城的古董玩家眼睛都瞎了,才把谢三捧上天。他也只不过仗着点家学渊源,胡乱骗人罢了。 像我虽然是靠开造纸厂起家,懂得的古籍典故也不是很多。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还不是攒出一份身家来。谁说做古董买卖一定要博古通今。要我说胆识和人脉才是最重要的。 倘若不是我这般有能耐,那位老板还未必看得上我呢。你知道我这次出来能赚多少么?” 梅小姐摇了摇头。 老林越发得意起来,咬着耳朵,对她说了一个数字。 梅小姐听了这个数字,脸上就是一惊。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他一些。 老林却忍不住继续破口骂道:“这谢三到底是被人称赞得晕了头。我看他是已经找不着北了。一天到晚,牛气冲天,又开古玩铺子,又开糕点铺,还开茶楼。他那么能赚钱,还不是中了林大爷的美人局? 小梅呀,你可是不知道,七九年的时候,我就跟姓谢的打过一次交道。” 提起这事,老林仍是咬牙切齿的。 “我就说那画是民国仿的,想压压价。那谢三非说是原作。最后还多拿了五千块钱,愣是半路截了我老林的糊。 偏偏,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那画果然是珍品,落到他手里,倒成了他的镇店之宝。我那时想动他,那些人胆小,非说谢三有靠山动不得?这还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谢三一向狂傲自大,又怎么想得到,搭上一些废铜烂铁和仿造古董,我用500块钱收来的假货,竟然骂了5万块钱。我到要看看,他谢三眼瞎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在京城地界的 古董圈里混下去。 他不是有靠山么?我到要看看,谢三上赶着往圈里跳,他那些靠山还能做什么?” 林老板笑得实在有些渗人,看得梅小姐忍不住一缩脖子。 她可不想,继续跟这种老疯子打交道,于是就开口说道: “既然事情都帮您办妥了,那我可就先回去了。不然被谢三看见了,这事反倒不美了。以后,再有什么事,你提前叫我就是了。” 梅小姐说完,就客客气气地想告退,偏偏那不正经地林老板,早就惦记她很久了,见她要走,干脆恬不知耻地凑过去,把她拦腰抱住了。 梅小姐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只是推拒了一下,就顺势倒在了这老男人的怀里。 事后,林老板心情好,又多给了她两千块钱,送了她一个民国时期的玉镯子。 梅小姐这才收拾东西,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京城。 …… 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谢三当天很快赶回家里,就一头钻进了书房里,关好了房门。 这才从隔间里,拿出了另一只斗彩的小鸡吃虫的杯来。 这杯子和他刚刚花了五万块买的那只一模一样。 两只杯子摆在一处,都是胎体轻薄,白釉滋润,看上去就犹如少女皮肤,不仅白皙,还一般绽放着迷人的光彩。 再一细看,这两只明明就是一对。这还真暗合了《陶说》中“成杯一双,值钱十万”的句子。 谢三细细地把玩着这对杯,忍不住闷笑起来。 他就不知道了,到底是哪个瞎了狗眼的家伙,如此不明是非,愣是把一个真品当作赝品,拿来坑他了。 倘若是别的瓷器,谢三或许还没这么大的把握。 只是这斗彩杯,就是他祖父当年的心爱之物。前几年,王恒想法设法,才帮着谢三寻回来的。 谢三也是从小就摸着这杯子长大的。又怎么可能分别不出它的真假? 在店里的时候,他几乎一眼就看出。这杯子就是真的。 偏偏那个做作的女人,又是勾引他,又是自曝狗血精力,非要把这斗彩杯当作赝品,做套,来坑他。 这种圈套,谢三自然是心甘情愿自投罗网了。 于是,他也不砍价,将计就计,把这杯子卖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这对杯子他是不会再出手了。倒不如送给媳妇,将来留给小猴子们做传家宝。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想当初,他祖父想尽办法,花了不少心血和钱,一直想把这斗彩杯凑成一对,却始终没能实现。 多年之后,时过境迁,谢三并没有刻意去找这斗彩杯,却偏偏有人硬是要把它送上门来。 一时间,谢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说,他同这杯子有缘? 其实细想想,自打他和香香结婚之后,运气一直非常好,日子过得也很顺遂。 今年,他又有了二子,这杯子就主动上门了,凑成了一对。 这大概就是小儿子给他带来的运道吧?谢三胡思乱想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就给董香香打了个电话。 刚好,董香香正在娘家调理,很快就亲自接了电话。 只听谢三大笑道:“老婆,你猜我今天遇见什么大好事了?” 董香香就笑骂道:“我又不在你身边,有没有报耳神,哪里能猜得到?三哥,你该不会捡到钱了吧?” 谢三就说:“捡钱捡存折算什么呀?我是捡了个大漏。有人眼瘸把真品当赝品拿到我店里给我下套来了。” “这话怎么说?”电话那头,董香香也被他勾起好奇心来。 谢三一得意,就把这事一五一十地,都跟自家媳妇说了。 虽然,在他嘴里,梅小姐就是个古怪,脑袋有毛病的浪人。可是,董香香却还是从他的华丽,解读出有人对她男人设下了美人计。 只不过,她男人似乎很乖,被没有被那美女拐走。 等到谢三得意洋洋地表示,等这周末回娘家,就把一套斗彩杯带过去,送她做礼物。 董香香却轻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这套古董茶杯。我只问你一句,三哥,你真得没上套么?没有盯着人家美女一个劲看?没有上楼接她,没有答应去她房间约会?”谢三听出小媳妇是吃醋了,一时间,汗都出来了。果然,这也算是乐极生悲吧。他连忙解释道:“那些当然不可能发生。我离老远,就闻见她身上有一股骚气味。一看她面相,就知道她不止当了二奶,反倒 像一朵交际花。以我的品味,怎么可能会看上那种女人。你还是别再恶心我了。”他好说歹说,董香香才信了他的话,也不再继续生气了。 第168章东风来 谢三已经认定了,有人要给他做套。只不过自从得了那只斗彩鸡杯,他也算是捡了大便宜了,自然也就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默默地等待着那人出招就罢了。 涉及到传家的宝贝,谢三恨不得捂得死死的,又怎么可能往外张扬出去? 顶多也就是实在太高兴的时候,就得意洋洋地给老婆打个电话过去,吹嘘一番他慧眼识珠的好本领,顺便讲讲这斗彩杯的来历和典故。两口子在电话里乐呵乐呵,这事也就完了。 平日里,谢三还是该干嘛干嘛。他忙着管理糕点铺子,也忙着教育孩子。唯独古董铺子被他放在一边了。反正那铺子里,也经常不开张。谢三准备再看看,过一段时间,就准备让大牛跟在他身边帮忙了。 最近,谢三还顺带这手,托朋友给双胞胎找了一位不错的电子琴老师。他又忙里偷闲,把两个孩子送过去,上了两节电子琴课。 小猴哥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猴妹本来性子就比较安静。学琴以后,她就对琴迷得不行。 回到家,只要做完功课,就一定要练习电子琴。 老师也说,猴妹比较有音乐天赋,建议家长继续培养。 谢三就表示,家里无论如何肯定会支持她学下去。又请老师帮忙挑了一台适合孩子学的琴,送给了小猴哥用。 这样两孩子在家练琴,就不用等着了。小猴哥也不用再顾及妹妹了。 不过,小猴哥对学琴这事比较一般。顶多,也就跟猴妹起哄的时候,练习一下。 平日里,谢三要求他读书,教了他吹笛子,下围棋。至于电子琴这事,也就随孩子兴趣了。 到了周末,谢三按照惯例,带着两只小猴去昌平看妈妈。 当着孩子的时候,董香香还是一如往常地温柔似水。 到了晚上,一关起房门,董香香马上就玩笑似的揪住谢三哥的耳朵,质问他是不是真的没中美人计? 没办法,她肚子眼看着就起来了,谢三看得有些心惊肉跳的,生怕媳妇扭着腰。于是,只得弯腰道歉,并保证他真的没有多看那姓女人一眼。还上缴了一对斗彩杯作为礼物,董香香才勉强原谅了他。 那也挂着脸呢,嘴巴嘟着,都能挂着酱油瓶了。 谢三只得又打水照顾她洗漱,顺便又给她揉腿,狠狠地讨好了一番,甜言蜜语也是不要钱似的随便说。 董香香的脸色这才彻底变回来。 那一晚,他们两口子相依相偎躺在一起。 谢三忍不住捏着董香香的小圆脸,随口说道。“合着我们家小媳妇还是个醋桶呢。这都是没影的事,您可倒好捕风捉影不算,抓过来一桶醋来,就不管不顾地狂饮。我可快被你冤死了。”董香香掀着眼皮,嘟哝道。“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男人长得又帅,又有本事,还能赚钱。特别是我又不在家里看着,肯定有的是狂蜂浪蝶,找着机会就狠命地往你身上扑。我若在你身边,还能拿起苍蝇拍 子捕虫网子,把她们一个个都拍死。现在,却只能靠三哥你一个人自觉了。我能不担心么?” 董香香嘴里恶狠狠地说着。实际上,却一脚跨在她男人的腰,还用自己的头蹭了蹭他,就跟撒娇得小狗似的。 谢三偏偏就吃她这一套,也喜欢她一边吃醋,一边又把他夸成一朵花的无赖样。 一时间,他被她蹭的火都起来了,只得哄她道: “我既然娶了你,今生就只爱你一个,又怎可能被别的女人勾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当真是十二分的真心。 董香香听了这个保证,心里顿时就满意极了。干脆又胡乱攀过来,硬是抱住他脖子说道:“我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说到就要做到。” 一时间,谢三只觉得被她招惹得脸红心跳的,不身体力行地整治她一番,今天晚上就不用睡了。 只是他还没动手,董香香已然把他当成心爱的肉骨头,开始磨牙了。 于是,本来会因为距离产生的矛盾。就因为董香香每周一次的招猫递狗的行为,越发炙热迷离了。 每周末,在董香香拉着孩子培养感情的同时,夫妻两的感情也在不断地增进。 …… 也就在这时候,京城古董圈开始传起了新一波流言蜚语。 老林是改革开放以后,第一批到大陆淘金的港岛商人。 他虽然只知道一些粗浅的古董知识。可是这些年,靠着胆大心细,外加财力雄厚,也算在大陆古董圈里,硬生生闯出一条路来。 老林这人虽然自称玩家藏家,实际上,他对古董并没有那么多偏好。一般只是低买高卖,靠着牵线搭桥,赚上一笔丰厚的中间费,仅此而已。 至于鉴赏能力,他就有些拿不出手了。顶多也就会做做样子,骗骗人罢了。 七零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老林这样做买卖倒是还好,他也赚了一大笔滔天富贵。 不过那时候,整个古玩行业都比较低迷,三块钱买一个小瓷碗,带到港岛,倒手就能卖到几万,甚至几十万。 那时候,人们也不没有闲心造假。老林低价买回去的东西,也大多都是正品。自然也就不需要太多品鉴,老林也自学了一些浅显的辨别本领。 可是,到了八零年代中期,人们的生活不断地发展。古玩圈的人脑子也变得活络了起来。 于是,仿品和假造的古董开始频繁出现。有一批人特别喜欢骗港商和外国人,以此来赚取外汇。 老林狠狠地上了几次当,这才想办法雇用了一位擅长鉴别的文化人给他他助手。 这位助手对民国和近代的玩意都比较熟悉,也帮老林避免了好几次失手。老林也就越发仰仗他了,当初那个斗彩小鸡碗,也是这人说是民国仿品的。 刚好,有一位大老板出钱出力,想让老林去整治谢三一回。老林在几年前,也跟谢三有过旧怨,自然也就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老林思来想去,干脆就把这个赝品鸡碗拿过来当掉谢三的诱饵了。 谢三果然如老林所愿,真的上钩了。 老林耐下心思,一连等了好几天,才假装若无其事地对一位老朋友随口提起了,他花了500元买了一只赝品小鸡碗的事。 刚好,这位朋友嘴巴不好,是个喜欢到处煽风点火,惹是生非的主。 听了老林的话,他一出门,就把这事张扬了出去。 ——谢三爷中了港商的美人局,终于打眼了,花了五万块钱收了人家的赝品鸡碗。 一时间,这个消息闹得满天飞。 人在顺利的时候,不管是朋友也好,陌生人也好,总想着靠着他沾光。一旦那人出了事,这些靠过来的人必定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到晦气似的。不踩上他一脚都算好的,又怎会替他讨回公道? 于是,慢慢地,就有了混古玩行的人开始说三道四。 “谢三也不过如此,这回是真的栽了,五万可不是个小数目。” “可不是么,他平日里那般趾高气昂。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都说他大家出身,少时看过不少老物件,眼神都养刁了。这回可倒好,愣是把一个门外汉的赝品,收回去当宝贝藏了。” “你们没见人家谢三爷都改开糕点铺了么?卖糕点多赚钱呀,他的心早就不在古董行当上面,亏了五万又能怎样?” “得了,以后,我手里有了什么好玩意,也送到谢三爷那里就完了。反正,他出手也大方。” 另一个人就骂道:“你当谢三真傻呀?要不是那姓林的港商,设下美人局坑他,谢三能吃这么大亏么?有本事你也去找个拿得出手的交际花过来呀?” 一时间,那人被堵得没了言语。 …… 与此同时,大牛听说了这些事可急坏了。他忙跑去找谢三商量应对之策。 偏偏,到了谢家书房,谢三却不着急,还招呼他喝茶吃点心呢。不止如此,他还拿起一小块儿糕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那样子实在有些悠闲的过了头。大牛急得站起来叫道。“哎呦,我的三哥呦,这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你怎么就不担心呢?再任由这流言传下去,咱们古董铺的生意可就全完了。您以后还靠什么赚钱呀?莫不成,咱们以后真的卖 糕点不卖古董了?” 谢三听了这话,不禁笑骂道:“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太监的?真该打你的嘴了。这事你先不用着急,看看再说呗。对了,那鼻烟壶你不是收好了么?过些日子,我要用的。” 大牛听了这话,仍是放不下心来,只得叹道:“光鼻烟壶又能有什么用?三哥呦,您的名声现在可全毁了。” 谢三却冷笑道:“我在这行当混了这么久,还就不相信了,只有拿脚踩我的人,就没人抬手肯扶我一把了。那我谢三就混得太次了,倒不如趁此机会,彻底滚出这圈子的好。” 大牛还想在劝几句,只见陆洪英急匆匆地闯进了书房里,冲着谢三就吼道: “三儿,这是怎么回事呀?我怎么听说,你被港岛来得商人给算计了呢?好一个老小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看我不找人整死他。” 大牛被陆洪英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心话说,好家伙,三哥还真是神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英哥这人的确很能干,倒腾服装和电器,也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一看他这准备找人打架的架势,大牛实在忍不住怀疑。文化人的圈子,英哥这种老流氓非要硬出头,那又有啥用呀?他要是真的找人把那姓林的怎么着了,肯定得被派出所请去喝茶。就在大牛犯嘀咕的时候,谢三哥已经拉了英哥一把,嘴里嫌弃道:“显你本事了是吧?你要整死谁呀?赶紧过来先喝杯茶消消火气再说。大英子,你也不想想,我谢三什么时候吃过亏?这次,那姓林自己眼 瘸,偏要给我把好东西送上门来,我能不要么?” “什么?你没吃亏呀?”陆洪英听了这话,不禁愣了愣。 刚好这时,谢三把一杯温茶送到他面前。陆洪英来得匆忙,正好渴得嗓子直冒烟,干脆就拿起那杯茶粗鲁地灌了下去。 谢三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简直是牛嚼牡丹,你又糟蹋了我的好茶。” “你给我喝了,我爱怎么喝怎么喝。”一杯茶下肚,他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这才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呀?你倒是好好跟我说说,可别让哥哥我白替你着急一场。” 谢三就笑道:“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有人要做套给我钻。我就想干脆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陆洪英很自然地接口道:“知道你这人从小就疑心重,不愿意轻易相信人,那你怎么真拿5万块钱往坑里跳呀?” 谢三冷冷地瞥了一眼,警告道:“你再打岔,我可就不说了。” 陆洪英赶紧应道:“得了,不打岔不打岔,三爷您赶紧说。”谢三这才垂下眸子,淡淡地说道:“鼻烟壶虽然收藏的人比较少,我看着倒像是个好玩意。真要找到合适的买家,也能买个好价钱。再加上其他东西归拢在一处,我自然是没有亏本。最关键的是,那姓林的 眼瘸,我肯定那成化斗彩杯是真品。只是这事你们也不要对外说才是。我要把那杯子留下来做传家宝用的。” “……”大牛和陆洪英两人听了这话彻底傻眼了。他们甚至看了彼此一眼,都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古董圈也太乱来了吧?那姓林的又用美人计,又用下三滥的手段,合着就是给谢三爷上门送了一份大礼吧? 过了一会儿,大牛才忍不住问道:“那三哥咱们以后该怎么办呢?是不是先放出风声来,洗刷一下您的名誉?” 谢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事倒不急,先缓缓再说。这几天,你在店里好好盯着,倘若有人找我卖货,你可一定要帮我稳住,我马上就赶过去。” 大牛听了这话,惊得嘴都能吞下个鸡蛋了。“三哥,你还要坐在家里等着,有人上门宰你呀?” 谢三却笑骂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是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何况我对自己这双眼睛还是很有信心的。倒是那些装神弄鬼的,都是一些不懂装懂的货。” 大牛听了这话,半晌无语,他只觉得三哥这脑子,真是没谁了。至少,他根本就想不到这些。再看向坐在一旁的英哥,也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三哥呢,就像看见一个怪物似的。 那一天,陆洪英和大牛干脆就留在谢家吃饭了。白师傅下午还要带着面点师们干活,也就没陪着他们。 谢三干脆在客厅里,备下了一桌家常菜。招待这两兄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牛是个眼大肚子小的,而且非要装豪爽,没几杯酒就醉了。谢三干脆就扶他到沙发上先躺着。 陆洪英倒是没醉,只是脸都涨红了,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三儿呀三,我本以为这些年下来,小董算是立来了。你谢三帮媳妇看铺,在家照顾孩子,什么血性都柴米油盐磨得差不多了。哪里想得到,你这人还是蔫坏蔫坏的。你从小就是个气性大的,得罪了你的人 ,统统都吃瘪。我现在就等着看那姓林的被你活活气死了。可惜了,这些年,我总以为我事业做起来了,总比你强一些吧。还曾经想过,万一将来怎么着,我可得拉你一把。可到头来,我算是真对你服气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光你这份性情,这份气度,我陆洪英 这个莽汉就当真不如你。”谢三喝了一杯桂花酒,淡淡地说道:“从小到大,过命的交情,哪里有什么强弱之分?大英子你这二百五,还拿来作比较了?你有意思没有?兄弟情分,在需要的时候,随手拉一把就是了。要我说,你是生 意做大了,人也浮起来了。” 陆洪英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我是浮起来了。从一个人人鄙视的劳改犯,到现在人人尊重的大老板。难道我就不能骄傲点么?我陆洪英怎么就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谢三却冷笑道:“你哪里是赢得别人的尊重?明明就是被别人当大肥羊宰了一刀。一赌气就给那女明星买了3000块钱的项链,这要是常薇薇知道这事,可怎么办?你还打算不打算跟那丫头过了?” 陆洪英揉揉脸说道:“三儿,你放心,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干对不起薇薇的事。只是……”说到这里,陆洪英就像胸闷似的,突然用力地捶了捶胸口,苦笑着说道:“我跟你不一样。三儿,别人说你靠媳妇养着。你丫的,就像没听见似的,该干嘛干嘛,也过得逍遥自在。这次也是,你丫的更狠了 ,还打算利用那些疯言疯语赚钱呢。可我却不一样,我就怕别人看不起我。我越有钱越就越是害怕。恨不得把那些过去都藏起来。我就喜欢听别人捧着我说话,就怕别人说我怂。就好像我真的怂下去,就会一无所有似的。三儿,最近我经常做噩梦,生怕一个失误,就破产了,又变成从前那个一无所有的我了。我也不知道现在这到底 算是什么毛病?可能是我成功的太顺利了吧?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这还真不如回去开出租车算了呢。” 谢三深深地看着陆洪英一眼,开口说道:“我看你还真是赚钱赚到魔障了。倒不如你先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陆洪英却苦笑道:“我那服装店城和电器城都等着我呢。我又在顺义开了个饲料厂。哪有功夫休息呀?每天都在跟别人尔虞我诈,说一些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也就跟你喝酒,还能放松着点。” 谢三说:“那你就常过来找我呗。我家还缺你的酒喝?再怎么样,我也能腾出些时间,陪兄弟喝酒谈心呀。”“唉。”陆洪英听了这话,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第169章打脸 很快,沙河那边的配料厂也顺利开了起来。 鲁宏伟之前干得那家私营糕点厂,等到工友们一拿到了工资之后。第二天,所有的都悄无声息地离职了。 那黑心老板却料定,那些残废这是要闹事。他自然不会去理会他们。想着这些人反正也没别的地方可去,肯定还是要哭着回来给他干活的。 结果,等了半天,并没有人过来上班。 销售那边要得货又急,没办法黑心老板只得自家人都叫过来,先上工干活。 可惜,他们家的老婆孩子们已经好日子过惯了,干起活来,还不如那些残疾人手脚灵活呢。 第二天,一赌气,老板花两倍价钱,雇用了一些正常的员工来工作。 那些正常人可受不了他的那些闲气,于是,每天都有人跟他打架骂街。黑心老板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他不得不挨个上门,求那些残疾工人回来上班,也答应提高30%的工资。 结果,人家都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工资是他给的两倍。而且,那些工友已经搬到厂里去住了。 没办法,黑心老板只得求爷爷告奶奶的,把那些正常员工稳住了。他也不敢在乱发脾气,拿工人出气了。 这时候,镇里却接到了举报,办事员过去一看。黑心老板那厂里一个残疾工友都没有,因为他虐待残疾工人,那些工友都一起走了。 这样的小破厂,根本就不配当什么福利企业。这黑心老板根本就是骗国家福利,而且还剥削残疾工友。 一时间,不仅福利给他停了,而且还开了罚款。这黑心老板也被带到派出所关了起来。 这也算是他的报应了。 而出手整治他的鲁宏伟,就像是带领残疾工友们反抗黑心老板的大英雄一样。 工友们知道鲁宏伟是沙河食品厂的老板,就纷纷提出都不用给开太高的工资,只要跟那边工资齐平,大家就心满意足了。反正鲁宏伟是自己人,不会像黑心老板那样欺负他们的。 还有些人担心,鲁宏伟这厂一开始会亏本,会运作不起来,会找不到销路。于是,有人就提出愿意降低工资,跟着厂里共同进退。鲁宏伟都被这些朴实的工友给感动了,挥挥手,就跟大家说,“我已经跟合伙人商量好了。就给大家按照正常工资走。不止如此,该有的福利、假期一个都不少。加班的话,就会提高加班工资。像是春节那 种重大节日,需要加班的,会给三倍工资。” 工友们一听厂里这个福利,所有人都高兴坏了。只是大家心里又忍不住怀疑,那位幕后的大老板会不会不乐意给这么好的待遇? 等到董香香挺着肚子,跟全厂的工友们见面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大老板竟是个很面善的女人。董香香直接就用手语跟大家说,她家在京城有10几家点心铺,这家厂子虽然她投资了。但是,管理方面全权交给鲁宏伟鲁厂长。技术方面,就交给她小师弟来负责。等到厂子正式上了轨道,她不会插手厂 里的运作。 只有一点,该给工友们的工资,按照她店员那边统一开,每月5号准时开工资。每周休息一天,大家把休息时间调开。 其他逢年过节的福利也都是统一的,该给工友们的待遇一点都不会少。 董香香说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工友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董香香这位老板,一看脾气就好,性格也特别随和。而且她说话办事也大方爽利。跟之前随意打骂他们的黑心老板完全不一样。 而且,董香香手语那么纯熟,肯定是亲人有残疾。这样一来,他们也就董香香当成自己人看了,对这大老板也抱有很深的好感。 等到带着他们一干活的年轻师傅一上台,大家就更安心了。 二牛这位大师傅也是一个残疾人,他说师傅花了8年时间,教了他一身面点师的本事,让他可以好好生活。他也想在这里,花上八年时间,甚至更久,带着大家一起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这话朴实而又真挚,工友们都被二牛感动了。纷纷答应,以后跟着二牛师傅好好干活。 开完了见面会,几乎所有工友都安下心来。 就像鲁宏伟说得那样,在这座新建的食品厂里,只要大家努力干活,就不用为生活发愁。 而且,大家一起好好干,就能把这里建造成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园。 在这家里,不仅不会受委屈了;而且,还有人会为他们遮风挡雨,一路护航。这实在比之前好得太多了。 这些工友过去挨过打骂,受过饿受过累,还被狠狠地扣过工资。 他们身有残疾,为了生存,练就出了一些不同的制作面点的好本领。来到沙河食品厂之后,这些工友几乎都不用再培训了。 董香香和二牛商量着,把工人分成了好几个大组,各组负责自己的那份工作,并且还要保密。 本来就是来之不易的生活,该遵守的规矩,自然就会遵守。 很快,二牛就带着工人们开始做点心馅料。 之前,董香香也曾给城西糕点厂的保密小组做过培训。 于是,沙河那边做出的馅料运到城西糕点厂,那边就负责加工生产。 这样分开合作,做出来的点心,味道也得到了保证。只是样式变成了统一的圆饼型,上面还用红字印着不同的口味。 董香香和二牛验看之后,都觉得城西糕点厂,做出的点心都很不错。完全可以达到八珍斋的要求。于是,就开始把点心,成批运到城里的八珍斋糕点铺里负责销售。 有了8款不同口味的基础点心打底,白师傅自然也能带着面点师们做一些高档点心了。 与此同时,八珍斋十几家点心铺也在谢三的照看下,有序发展。就连糕饼进行改革之后,也并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只是基础款的点心相应地降低了价格,同时供货也大大增多了。因此受到了顾客的疯抢,很多店又出现了排队购买的情况。 至于那些手工制作的高档点心,也变得越发精致,价格自然也相应地提高了。应运而生的,还有各种中高档礼盒。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吃惯了手工点心人,自然还是会买比较贵的手工点心。 谢三和董香香这两口子,虽然不在一处,却通过一根电话线,配合的很是默契。在两口子的精心合作下,八珍斋糕点铺也正向着崭新的方向飞速发展。 …… 在谢三照顾糕点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古董铺里势必会受到不少的冷落。 混古董圈的人都说,谢三被老林的美人局骗了之后,从此对古董心灰意冷。干脆就一心做糕点买卖了。 有些心怀不轨的人就想趁机去敲谢三的竹杠。也有人登门拜访,请谢三爷帮着看宝贝。 一时间,有不少人要把手里的宝贝,卖给谢三爷。 谢三实在太忙,就算大牛答应帮他们安排,那些人也得排队等着。 按理说,这么这种无礼的待客之道,这些人若是顾忌点自尊,就该拍拍屁股,马上走人了。 偏偏,他们都想着要坑谢三一把,顺便捞点钱。 就算心里把谢三骂个半死,脸上仍是挂着笑,嘴里也客气说着。“我也知道三爷忙,这样吧,他什么时候有功夫,我们等着就是了。” 二牛少不得说一些客气的话,保证一定会尽量帮着安排。当然,茶水果子的供应也是少不得的。每次都客客气气把这帮人送走。 谢三爷吊着他们的胃口,直到糕点铺那边忙完了,才千呼万唤始出来。 那也仅仅是答应在午饭后,腾出两小时的时间,过来古董铺里转转,顺便看看这些人手里的好货。 那些人心里暗骂,“谢三,你大爷的!你就这么装孙子吧!”可实际上,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配合着他的时间赶过来。 谢三有钱就是大爷,派头做了个十足十。 那些人也拿他没办法,却只得耐着性子陪着他磨下去。 谁成想,谢三看货的速度却非常快。 通常看几眼,摸摸那个东西,若是喜欢的,他就会让那人开价。不喜欢的,就让那些人直接把东西带走,也懒得同他们多废话。 来找谢三的这伙人,就是故意哄骗他钱来的,自然也顺着他的脾气行事。 倘若那货价钱开得合理,谢三一般就点头同意了。 可若是价钱偏高,谢三也会客气地说,“不如,你们去找平安里的老吴、安民巷的老詹看看,我也一时半会拿不准主意。” 通常这时候,又是聪明奸猾的,就开始主动降价了。价格如果差不多,谢三爷也会收下来。 倘若又是仿品的话,谢三爷也会一语点出。 “你这是民国仿品,做得倒是也不错,也能买出点价钱来,但是不可能像你想得这么多。” 这人如果相信了,就依照谢三爷的价钱卖了,这倒是算好的;倘若不信,拿着东西去外面转一圈,还不如谢三爷给开的价格高呢。到时候,他们也会自打脸,再回头。 只有一点,让人无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三爷总是能一眼就辩出那些现代仿品来。 有时候,他心情好,看着那玩意仿的还算用心,就会对那人说:“仿成这样也算不错,不如你拿回家放个几十年,看看能不能多个三五百。” 有时候,他心情不好,就会直接骂道:“只是做旧了而已,古代审美不是这样,你这瓶子一看就是假的。赶紧拿走摔了,别再来污了我的眼。” 这些人通常会被骂得无地自容。 偏偏,那些故意拿着仿品想来骗谢三的人,下次也会被那些大行家门拒之门外。上层藏家不买他们手里的东西,这人路子窄了不说,买卖也会越来越艰难。 于是,后来也就没有人会故意来骗谢三爷的钱了。 一时间,这些底层的古董商贩,也搞不清楚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坊间传说谢三爷打眼了,不行了,干脆就转行卖糕点了。 偏偏,他糕点买卖做得很大,还赚了不少钱,现在谢三简直就成了大肥羊了。 可是实际上,谢三说是民国仿品,清末仿品。他们在找其他大家去看,那些人也都一口咬定是仿的。 有的大家几乎都认定是真品了,想要收过来。一打听,谢三说是仿的。竟也自打脸,改口,说不要了。 这些底层的古董商贩完全傻眼了。合着就算谢三爷中了美人局,打了眼,买了仿品。这些上层古董商还是以他的判断为准。 不管怎么说,谢三爷买卖做得大,出手也大方。所以,现在很多底层古董商贩,都愿意直接去找谢三看货。 哪怕找到谢三,他摆谱子,要人登机排队,却总是会给一个相应公道的价格。绝不会像姓林的港商,不懂装懂,只会一个劲地压价。 这已经成了很多人私底下的秘密。 …… 随着时间的流逝,古董圈里,总有人认定谢三就是大肥羊,冤大头。 可是,实际上,别人是半年一年都不开一次张,谢三那边却是经常开张,而且,只收不出。 林姓港商见谢三如此堕落,没少四处乱窜,借机放出一些诬蔑谢三的谣言。 有些古董商贩比较奸猾,自然是顺着他的话说。于是,关于谢三的流言蜚语,一直源源不绝。 这林姓港商本来就善于钻营,经过短时间的攀扯,他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经由业内人带着,参加了京城古玩圈比较高级的聚会。 在聚会上,他为了出风头,自然要踩谢三一脚。于是,得意洋洋地说:“谢三现在也就仗着有财力,胡乱收购罢了。其实,他什么都算不上。说什么他眼力刁,不过是别人吹捧出来的罢了。”那位上了年纪的藏家吴老先生本来还在埋头吃东西。听了这话,一摸嘴,就冷笑道:“谢三为人喜欢给人留一线余地,做人做事从不会赶尽杀绝。自然也不会到处说人家的不是。你这人到底跟他什么冤仇, 非要这么毁他名声?小张呀,想当年,我老吴运气走‘背’字,混得没饭可吃,还是小谢给我往家里背得大米。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以后,有这位林大爷在,你就别叫我出来了。我人老了,还是少走动为妙。”那位办聚会的张老板一听,马上就站起身来,连忙作揖道歉。“吴老,您看您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是我小张眼拙,这次这厂子没看好。这位眼生的先生,也不知道跟谁一起混进来的。吴老,您老可千万别跟 我这小辈一般见识。下次,我单独做东,请您务必赏脸。”吴老却叹道:“古玩这个行当,有人是真藏家,因为喜欢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乐得买回去收藏。有些人连看都看不明白,偏偏装得跟文化人似的,做得不过是低买高卖的行当。这些人也敢自称藏家?当真 是可笑至及。恐怕连自己卖的东西,真正价值几何都不知道吧?” 吴老说完这句话,拂袖而去。 他在京城古玩圈里地位超然,年轻时虽然遭了不少罪。到了老了,却因为眼界老道,人脉又广,深受上层人士的追捧。 偏偏,这人是很看重谢三的本事,跟谢三也是忘年交。 平日里,谢三总是随口对客人说,我看不准这个,你去找平安里的老吴看看吧?他偏爱瓷器。 实际上,那些人连吴老家大门都未必能进得去。 姓林的这个外来者,今天当着吴老的面说谢三坏话,简直就是自找不自在。而且,吴老这一走,住在安民巷的詹爷和饺子胡同的老赖也都站起来了。 两人也纷纷跟张老板告辞,他们脾气都比较好,也没说什么让林姓港商下不来台的话。 詹爷性质冷,少言寡语,偶尔看向林姓港商,那眼神就像一把冷刀子,看得人一阵刺骨的寒。 老赖就是个笑面佛,轻易不会得罪人。只是他看林姓港商,就跟看傻子似的。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偏偏,林姓港商被这三个大佬弄得,后背都湿了。 怎么着,京城的古玩行里的老字辈,都要给谢三挡驾护航不行? …… 出门以后,詹爷和老赖已经追上了吴老。 老赖是个好脾气,主动上前就问吴老。“吴老,小谢最近在玩什么呢?怎么把自己的名声都搞臭了?他那眼光比咱们这些老家伙都刁,又怎么会看错玩意?依我看,那成化斗彩鸡杯估计就是真货。姓林的傻驴,什么都不懂,还在那里自鸣得意呢 。过不了多久,有让他哭得时候。” 詹爷也开口道:“我上门找他,谢三去昌平看媳妇去了。也没见着面。”吴老看了两个老伙计一眼,淡笑道:“他还能干嘛,在家里钓鱼玩呢。经过这么一闹腾,他可清闲了,都不用到处跑去寻货了。那些底下的人都把他当成冤大头,大肥羊,都把好东西送上门,给他看了。那 小子现在日子过得可得意了。唉,真让人没法说。小谢这个滑头,提起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都亲自登门了,就想管他要那成化斗彩鸡杯看看,又不要他东西。偏偏,他倒好,死活捂着不给看。还说是已经拿去送人了。呸,我还 不了解他,就是小气不愿意给我看罢了。估计,那小子以后也不打算把那杯子拿出来了。 对了,这姓林的还白饶给小谢一个鼻烟壶。小谢说让我五万块拿走。也真是个好东西,可惜我不收这玩意。这几天,你们俩要是感兴趣,就过去看看吧。不感兴趣,也帮小谢张罗个客人过去。 省得这姓林的,还满世界胡说八道。小谢年轻爱玩,贯是个能忍的脾气。我老人家却看不得这么个玩意,在我眼前瞎蹦跶。” 吴老说起林姓港商,就跟说臭虫一样,根本就没有半点尊重。 偏偏老赖和詹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们两个也都点头,算是应下了这鼻烟壶的事。 第170章真相 张老板今天过五十大寿,所以,才大摆筵席,做东请圈内人一起赏脸吃饭。 虽然被搅了兴致,却并不想为难别人,也就只当那姓林的不在罢了。 只是吴老、詹爷和老赖三位一离开,会场上马上就迎来了一阵尴尬地安静。 刚刚,那姓林的吹牛,踩谢三有多张狂。被吴老当众揭了老底,此时,就有多狼狈。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的脸都被打肿了。 倘若这人要是脸皮薄点,早就灰溜溜地起身离开会场了。 偏偏,这些年下来,老林之所以能赚到钱,靠得也就是坑蒙拐骗。不得不说,他的脸皮早已厚到一定程度了。 这么难得的机会,他自然是不舍得提前走。 只是那个带他来会场的朋友,此时却装模作样的,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没办法,老林只得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继续吃饭。 有那比较油滑的,也有同他搭句话,缓和一下气氛的。 那些性格正派的人,早就见不得姓林的干得那些勾当,大多都对他很不齿。 当初,他们一听姓林的布下美人局坑了谢三爷,就打心里直犯恶心。有人也曾直言,姓林的人品下贱。并且早早打定主意,以后绝不同他做买卖。 在张老板这里偶然碰到了,这些人也只是冷哼一声,就懒得再看老林一眼。 还有人义正言辞地对张老板说:“张爷到底还是爱看钱,不然怎么不叫谢三爷过来,反倒把这起子玩意给请过来了?早知如此,我也就不来了。”张老板连忙拱手道歉。“这人真不是我请的,我也不知道是那位把他稍带进来的。只是,来者是客,我老张好面子,也不好再叫人家走。唉,谢三爷我倒是亲自去请了。只是,三爷周末按照惯例是要去昌平 的,实在不好过来。这不是,那三爷也给我送了份大礼呢。” “什么礼呀?三爷出手那可应该是个好东西。”这人忍不住问道。 张爷一见瞒不过他们,只得把那斗彩笔筒拿了出来,给众人看。 众人一看,都夸赞道:“谢三出手,果然不是凡品。” 张爷笑道:“不瞒各位说,三爷也说了,这笔筒他收的时候是带裂纹的。只是这品相实在是好,东西也精致,三爷实在觉得可惜,就自己动手修补上了。修完就摆在铺子里,平时品鉴一番。 我老张可看不出这裂纹在哪儿,反正这笔筒我是真喜欢。我曾出两万块钱,想把它买下来。那时,三爷没卖,只说是残品。没想到,转过头来,就送给我老张做了礼物。要我说,三爷就是豪气。” 众人听了这话,多半是夸谢三爷出手大方,讲朋友义气的。也有人说,张爷交友广阔,就连谢三爷也都肯给他面子的。 一时间,客厅里闹哄哄的。都是古玩圈里的人,不免争相看着这笔筒。这东西的确很好,被张老板平白得了去,大家不免羡慕又嫉妒。 老林原本躲在一旁,被迫灌了一耳朵谢三的好话。他原本也没想过去看谢三送的东西。只是远远地随意瞟了一眼,顿时就觉得这笔筒眼熟得很。 老林越看越是心惊,也顾不得其他了,扒开众人,凑到桌前一看。 这笔筒他认识呀,不就是当初设下美人局,他让梅姑娘当搭头,送到谢三手里的那个残品笔筒么? 当初因为有了个裂缝,他料定这残品没有人愿意收。谁成想经谢三巧手一修补。这张老板开价两万要收,谢三还没卖。 一时间,老林心中一片冰冷。 前些日子,他狠狠地把谢三踩在脚下,而且,恨不得张扬的天下皆知。 可是,到头来,谢三也没正面迎战,只是出手送了一只残品笔筒过来。就把老林吓得一身冷汗。 这谢三到底要做什么呢? 该不会,他花了大价钱设下的美人局,谢三其实并没有入套吧? 不,不可能的,就算这笔筒能卖两万,他这不是还多赚两万呢?倒也不算亏本。 老林再三安慰自己,这才强打起精神来,回到原位。 好在这些人并不知道,这笔筒就是他搭给谢三的。 不然,以后,他还有什么面目,在京城这片地界的古董圈里混下去?别人再看他,岂不是跟看个笑话一样么? 老林强压着不断上涌的血气,故作镇定地拿起一杯冰镇啤酒,一口灌进去,顿时清凉浸入肺腑,他心里这才爽快了许多。 这时,又听旁边那人满嘴酒气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老林,我还真是佩服你。” “我有什么可佩服的?不过做得低买高卖的行当罢了。我到底不如你们呀。”老林感叹道。这倒真不是自谦,被吴老打脸之后,他是真的有些抬不起头来。那人显然是喝多了,醉眼惺忪地看着他,搂着他就说道。“老林,我跟你实话说了吧。那谢三爷十几岁就在这个圈子里跑了。那时候,他发小进去了,发小的老母亲又得了重病。谢三为了筹医药费,就淘换 了一些东西拿出来卖。当时,有个林胖子,欺负他年轻面嫩,就故意给压低价。你不知道,那小爷年轻时候脾气多爆。死活不肯卖不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联系的。一转手就把他手里的东西,以20倍的高价,卖给了一位老华侨 。 那林胖子也算行里老人,脸都被打肿了。他怀恨在心,想找人办了谢三这小子。偏偏,道上有个出了名的人物,放话说是看重谢三仁义,谁敢动谢三就不给他脸。谁叫他没脸,就别想在京城里混下去。” 老林听到这里,脊背都湿了。他是真没想到,谢三还有这根底呢。这要是谢过手来,找人办了他,他还能安生地回到港岛么? 老林想再多打听一些谢三的消息,那人却一仰头又喝了一杯啤酒。 老林只得给他满上酒,继续问道。“那林胖子现在怎么样了?”那人喝多了,说起话来已经有些大舌头了,吐字也不是那么清楚。“谁知道他死在哪个山沟里去了?反正,谢三十几岁一出道,别人就叫他一声小爷。那小爷脾气不好,前些年只要得罪他的人,统统都被整 了个没脸。我记得有个黑脸肖,那人是个滑头,想陷害谢三坐牢。到现在,可能还在牢房里蹲着呢。”这人说着说着,就用力拍了老林一把。“所以说,我是真佩服你呀,老林。你丫敢对谢三爷布下美人局,骗钱就骗钱,你还不藏着掖着,还敢拿出来吹牛皮。也就搭着你赶上个好时候,谢三结婚后,天天在 家看铺子,照顾孩子,性子也磨得差不多了,估计也没心思搭理你。这要是赶上他年轻的时候,老林你指不定怎么样呢?” 这人说到这里,已然醉得不行,趴在老林肩膀上,就睡了过去。 老林原本西装笔挺的,白衬衫领子上被他喷了不少酒水和口水。老林被恶心的够呛。见这人是真醉了,干脆就一把把他推到一边去趴着去了。 老林被这人又惊又吓的,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他是生怕谢三突然出现在这会场,再一出手对他做点什么。于是,也顾不得在跟这些业内人士继续攀交情、套磁了。 老林恶狠狠地抹去耳根旁那些恶心吧啦的口水。拿起包,果断离开了会场。就好像后面有怪物再追他似的。 然而,会场里,大部分人还在品鉴谢三送来的那个斗彩笔筒,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好不容易坐车回到居住的饭店里,关起房门,洗了个澡,老林这才舒爽了一些。 他又到了一杯喝红酒,站在窗边,仰望着远方,一边慢慢品酒。 倘若谢三真的像那人说得那么精明厉害,绝不可能会中了他的美人局。 想到这里,老林忍不住放下酒杯,又给梅姑娘打了个电话,细细地问了那天谢三到底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没办法,梅姑娘绞尽脑汁想了想,才含含糊糊地开口道:“他说笔筒,鼻烟壶和盘子倒是也能卖出一些钱。那小碗他看不准,叫我去平安里找老吴看。我那时候惦记着您交代的事,自然就说要把东西卖给他 。然后,他又让我开个价。我就说了咱们订好的五万块。” 老林听了这里,不禁有些心惊肉跳的,连忙问道:“他可还价了么?” “没有,他好像很同情我的处境,直接就给了我五万,然后还签了合同。”梅姑娘说。 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老林更加如芒在背。按照这些日子,他打听的情况,谢三爷不还价,就说明那个价钱低于他的预期。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开口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谢三当真对你动心了么?当日里,他到底有没有亲近你?”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之后,过了一会儿,梅姑娘才娇笑道:“谢三就是那种传统守旧的人,大概很重规矩。我们只见一面,他也就只是微微有些同情我的际遇罢了。 不过,倘若林先生有需要,我也可以再去京城一趟。想办法,把谢三弄到手。不过,对付这种男人,我也是需要好好准备一番的。至于佣金问题,恐怕就得重新谈了。” 梅姑娘这边还没说完,老林那边已经很粗暴地挂了电话。 他本以为自己设下了一个美人局,套住了谢三,这才以小换大,占了谢三的大便宜。 现在看来,倒像是谢三早就看破了他的计谋,只是因为他那些残品或许真的有价值,谢三才将计就计反而收了他的东西。 一想到这个情况,老林心头热血就开始不断地往上翻涌。 倘若不是他答应了那位大老板,要斗垮谢三。现在肯定已经收拾东西,回老家避风头了。 他已经预感到,谢三那边恐怕还有后手,要好好招待他。 可惜,现在他想走也走不成。他既然收了那位老板的好处,倘若突然收手,以那位心黑手狠的手段,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偏偏,她连他根底都知道,除非移民国外,否则一家老小都没个安生了。 此时,老林突然开始后悔,早知如此,他不该来大陆淘金,不该来京城,更加不该招惹谢三。偏偏,此时他前有狼,后有虎,已然陷入了绝境。偏偏,他还得想方设法,奋力反扑。倘若扑的让那老板不满意,指不定结果会怎么样呢? 第171章吐血 这些日子,谢三收来的好东西越来越多。 虽然,没不知道这些古玩的真正价值,谢三却不免未雨绸缪一番。他思来想去,就想找董香香那位大侄子鲁宏伟帮忙找人。 鲁宏伟为人机敏,手段不差,在退伍兵方面人脉也很广。肯定有不少的合适的人选。 只是,谢三刚刚想到,还没来得及跟鲁宏伟打招呼。王恒那边就已经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他那那边有人要退了。想让谢三帮忙安排一下工作。 王恒在谢三面前一向放的很低。他这话说得也很客气,就好像是他在求谢三帮忙似的。 可实际上,谢三心里却明白,王恒推荐过来的人,肯定都有一身过硬的本事。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只不过,王恒觉得他这边买卖大了,怕他招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特意弄几个人过来,给谢三帮把手。 不管王恒对别人怎么样,这些年,他对谢家却始终都是照顾有加。前些年,是因为他儿子承欢在这里,他要照顾儿子,顺便就把小舅子一家都给照看了。这两年欢欢走了,王恒却早已照顾小舅子照顾得习惯了。只是他实在太了解谢三的性子了,说话办事都喜欢给谢三留 面子。 此时的谢三,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他已经成了一家之主。一家老小,所有事情,大小巨细,都需要他来考虑。 他自然不可能再像年轻时那么清高孤傲,嫉世愤俗;也不可能故意去拒绝王恒的一番美意。 于是,就顺水推舟地一口应了下来。还不忘劝告王恒,有时间多过去看看欢欢。 “我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三儿,你就放心吧,欢欢他会很好的长大。”王恒在电话那边淡淡地说道,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然而,这些却都是他的真心话。 “你知道就好。”谢三也淡淡地说道。 这些年,单从表面上看来,王恒跟谢家并没有什么关联。 有些人千方百计,想打探出谢三的私生子承欢的情况,却终究是一场空。没有人知道承欢小学毕业后,到底去了哪里? 就连谢家的事,也很难挖掘出什么来。谢家似乎总是被一层迷雾所笼罩着。让人实在有些无所适从。 可是实际上,王恒却在背地里,始终如一地照顾着谢三这小舅子一家。 只不过,谢三一身本事,有着自己的人脉。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王恒出面相帮罢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结果,第二天就有两男一女,三个看上去面相普通,身手却很利落的人,登门拜访谢三。说是谢家远亲安排他们进城来找工作的,要找谢三爷帮忙。 等到见到了谢三本人,那个自称老赵的人,才说出是王先生让他们过来的。 谢三听着这人跟对暗号似的,只觉得有点头疼。 他亲自招待了这三人喝茶,吃果子。又细细地问了他们的专长,很快就安排他们先住了下来。 对外只说,这三人是他远亲介绍来的。 可实际上,两个男的年轻的叫小张,三十过半的叫老赵,两人面上不显,实际上却精明细致,身手也好。既能当助理,又可以当司机,还能帮着看家护院。 至于,那个年轻的姑娘,名叫小魏。 谢三又观察了几天,觉得小魏虽然年轻,却很靠谱。就在周末的时候,把小魏带到了岳母家,给他老婆当司机,顺便在一旁照顾着。 谢三甚至还为此,特意买了一辆汽车给香香用。 董香香身边本来已经有了杨姐在照顾,基本上已经足够了。 现在又安排一个人给她司机和助理,香香总觉得三哥有点大题小做了。她给自己的定位也不过是个体户,农民私营企业家。 可是,见三哥这么坚持,她若是再拒绝了,三哥肯定放不下心来。所以,董香香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又跟小魏聊了几句,那也是个开朗大方的姑娘,两人也算投缘。 董香香总觉得有些委屈小魏,就打算让她当自己的助手。 许母和马叔回家后,知道了这事,连忙给小魏安排好了住处。然后,像招待客人似的,对这姑娘客客气气的。 吃晚饭的时候,许母忍不住问谢三,“干嘛非要这样?香香在我这里,难道你还放不下心么?” 谢三解释道。“这不是我家远亲介绍过来的么。我答应帮忙给他们三个安排工作。刚好,小魏也会开车,我想着现在香香身子重,还要沙河昌平两头跑,倒不如让小魏过来帮着照顾她,我也能放心些。” 许母一听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她也不好再对女婿说什么。 只是,谢三自己那边还在开旧车呢。结果,他谁也没告诉,就给香香买了一辆普桑。这实在有点太大手大脚了。 只能说女婿一心对女儿好,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许母感叹之余,也倒不好再埋怨他什么。那天晚上,关上房门,谢三这才悄悄告诉香香,那鼻烟壶被换出去了,换了一个很合心意的碗。后来,有一位藏家为了那只碗出了30万。谢三却没有卖,他觉得那瓷碗怎么也不止这个价钱。想在过几年, 再出手试试看。 董香香听了三哥谈起这些古董买卖,心里实在忍不住震惊。 随便一个鼻烟壶,一个碗,这也太值钱了点。 三哥现在主要就是帮着她看糕点铺,指使带带拉拉地做些古董买卖,竟还能赚这么多钱。 想到这里,董香香忍不住拉着谢三的手说道:“那些古董都摆在咱们家的密室里,能安全得了么?那不然家里多养几条狗,万一来贼了,不小心在磕了碰了,这谁受得了呀?”谢三一见媳妇这副小财迷的某样,就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甚至不客气地上手撸了几把媳妇的头发,嘲笑道:“看你这点出息,咱们能大方点么?我上次送你那两只鸡杯,在大明朝成化年间就价值10 万。你也不想想,到了现在,它们得值多少?” 谢三说完这话,董香香挣开了他的手,就坐起来了。 谢三实在担心她,就忍不住骂道:“你干嘛呢?大晚上的,就老老实实睡了吧?哪有你这么折腾的?别再抻着。” 董香香就嘟囔道:“不行,不折腾折腾不行呀。我真不知道那对小鸡碗那么贵重,随随便便就塞在柜子里收着了,这哪儿行呀?这可是个宝贝,我赶紧把它们翻来,好好收好。” 她说着就想起身,结果一下就把谢三搂在怀里。 “那就只是一对杯子,我拿来给你玩的,你喜欢,就用它喝茶罢了。这么慌乱又像个什么样子?你爷们有本事,以后,自然会寻着更好的东西给你。你这小媳妇也得给我长长脸,不许这么小家子气。”董香香再想起身,却被谢三按得死死的。于是,董香香只得埋怨道:“你这人可真是,别人得了宝贝,都藏得死死的,不肯轻易让人知道。哪有你这样的,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玩。咱们家里人多眼杂的,别再 出什么事?不然咱们想办法在找个地方,先把面点手工作坊搬过去吧?” 谢三见她两眼瞪的溜圆,鼻翼两侧冒汗的小财迷模样,忍不住笑道。“平日里,再大的事也没见你这样紧张。现在倒好,几个杯子瓷碗酒杯,你倒想不开了?” 董香香气得,用力拍了他手臂一巴掌。“这能是普通的杯子和瓷碗么?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 谢三就说:“给你就踏踏实实地拿着,何必这么慌手慌脚的小家子气。” 董香香被他这样嘲笑,也不好在下地去翻箱倒柜,藏那对杯子了。只得又靠着他男人躺过去,作出一副打算睡觉的样子。 谢三这才冲着她耳边说道:“您就放心吧,你想那些我已经提前想到了。这不是王恒给咱们安排了几个人过来么。我也把人送过来了,就帮你这财迷看着那对杯子。” “合着小魏是保镖吧?”董香香挑眉问。“你要这么说,倒是也没错。总之,你现在什么也不用担心,就好好养着身子。离咱们家不远,有个两进的院子,就是姓陈的那家。说是他家老爷子在国外发展得不错,就准备接他这个儿子过去。老陈正在 找买主,我就想着把房子收过来。 到时候,装修一下,正好给咱们家面点作坊用。”谢三干脆就把自己的安排,一一同董香香说了。 董香香这才点头道:“最好还是在院子里养上两条狗,狗能看见护院。” 谢三听她还惦记狗呢,忍不住闷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两口子靠在一起,甜甜蜜蜜地说了不少家里的事,还有两只小猴长大以后的事情,还有小儿子出生以后的事。 董香香就跟做梦一样,画了好多大饼给谢三。 谢三只觉得傻乎乎的小媳妇,真是说不出的可人疼。 到了第二天,谢三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的时候,董香香又提了养狗的事。谢三被她弄得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了。 回家之后,他本来想着拖人花钱去买两条狼狗来。 新来的老赵却说,他那边认识养狗的贩子。若是老板想要,他们可以带着过去挑。 谢三一想,这还不用找别人了,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到周二下午,他特意带了两个小猴,跟着老赵去了位于顺义的一家狗场。 养狗的是个老头姓肖,肖老头一见老赵,就特别亲切。老赵一说完谢老板要买狗的事,那肖老头就说,“老板要是真心想要,价格不论,只是我这里有我这里的规矩。我这儿的狗都不能宰了吃肉。就算将来他们体能不行了,也得照顾他们,给狗养老。谢老板又 是同意了,再跟我去看狗。” 老头说了一些杂七杂八地条件,谢而被勾起了心思,也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老头又说,“狗是最忠诚的动物,养狗最是看眼缘。” 于是,就让谢三带着两个孩子去挑,看上那只是那只。 他这边狗很多,足足有上百只,什么品种都有。 小猴哥很快就挑中了一只长得特别精神的狼狗。谢三看着这狗的品相也相当满意。就答应把这只黑背买下来,带回家去养着。 倒是小猴妹妹,看中了一只趴在那里,不爱动的虎皮土狗。 谢三一看,就觉得这土狗是真没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得都快死了。反正从这狗身上看不出一点活力来。所以,谢三就不太想要它。 偏偏小猴妹妹看了一圈,就喜欢这只懒得不像话的土狗。她也不说求爸爸把那狗买下来。只是眼巴巴看着那狗,不舍得挪地方。 再加上,肖老头也在一边劝道:“这狗刚一岁,老板你别看它平时这样,看家护院绝对不成问题。您干脆就把他拉回家去,出了事我给您担保。” 谢三一看女儿这么喜欢,肖老头也是一副这狗特别棒的样子。 只得把这只懒得冒烟的土狗,连带那只特别精神的大狼狗一起买回家了。 到家之后,就把两只狗都拴在最里面的院子里。 老赵之前也有训狗的经验。 两只狗被他一调教,很快就熟悉了家里的人。 有大狼狗在院子里守着,白师傅一家和冯师傅一家倒是没什么,外面的其他面点师一进里面的院子。 那只狼狗就开始狂叫不止,几乎要把绳子扯断,上前扑人。吓得众人都不敢往里进的院子里走。 反过来再看那只土狗,简直是懒到家了,都不用拴绳子,一天到晚就趴在墙根底下晒太阳。 也就小猴妹妹有时候冲它扔个塑料球。那狗还能赏脸给面子跑上几步,把小球捡回来。这也是它狗大爷,给面子,陪小主人玩,绝对不是小主人在拿小球溜它。 至于别人,就算踹它一脚,这狗都没什么反应。 到了这时,谢家人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大黄来谢家,就是过来养老的,尽管他才一岁大。至于看家护院,还得靠大黑。 有的时候,家里人觉得大黑的确太好了,就忍不住给它加个餐。 结果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有好吃的,这大黄就来精神了。它居然有脸过去抢人家大黑的饭。大黑倒也不生气,反而一副顺服的样。 谢家人都拿这条又懒又贱的土狗没辙了。不过,只要它能哄小猴妹妹高兴,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老林自从参加了张老板的生日聚会之后,整个人就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甚至还悄悄地离开了京城一趟,去见了某些人。 再回来的时候,老林整个人就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之前,他是很张扬,很喜欢跟古董圈的人一起吹牛喝酒,鉴赏古董什么的。那时候,他脸上充满了喜气,处处以外来富豪自居。 这次他从外地回来,虽然也照常跟别人交往,整个人却阴沉了不少。 曾经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仍是会主动凑过来,占占便宜什么的。老林也仍是会大大方方地招待他们。 只是曾经的谈笑风生,到了现在却经常冷场。老林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是说他不想应酬这些“老朋友”,只是牵挂着许多心事,所以,经常提不起劲来。 一位碎嘴的朋友,出于好意,就对老林说了。“老林,你被谢三强压一头,也就这么算了得了。反正,这么多年下来,算计谢三不行,反被谢三算计的人多了去了。你又何必计较这么许多?那些人都是藏家,咱们是中间商,把定位弄清楚了,还不是照 样赚钱么?顶多以后咱们也去排队,跟谢三做生意就完了。” 老林听了这话,反倒是一头雾水,只得开口问道:“什么叫我被谢三算计了?我什么时候,被谢三算计了?是我曾经算计过他!” 那朋友看老林脸色不对,也知道好心办了坏事,他本不想继续说下去,却架不住老林在一旁催促着。 这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段。老林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他实在没办法,只得叹道。“这可是你非要问我的,那我就干脆跟你说了罢。还不是你设下那个美人局,以五万块钱卖给谢三一些古董。其中有个鼻烟壶。鼻烟壶那玩意本来玩的人就比较少,平时也没什么人愿意收,也卖不出什么大 价钱。你做添头给了谢三,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是,老赖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给谢三介绍了一位从国外回来的鼻烟壶藏家。 那人一看谢三那里的鼻烟壶就喜欢得不行。谢三那人也会拿乔,非说是明朝正品,特别有收藏价值。 那藏家请求谢三无论如何把鼻烟壶让给他。谢三却说自己还留着玩呢。一时间,价格就怎么都谈不拢。那人想了想,干脆就豁出去了,把他刚花了三万外汇买的乾隆时期的碗拿出来了。说是要跟谢三换。 谢三倒是看上那碗了,却非说那碗的价值未必比得上他那鼻烟壶。那藏家一狠心,又搭了2万块钱,才把鼻烟壶拿下了。” 听到这里,老林只觉得心头热血一阵翻涌,要不是他故作镇定,喝了一杯冰镇啤酒,往下压了压。眼看着,就能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以为都是没用的残品,仿品,买不出去的破烂货。 到了谢三那里,一转手已经4万人民币,三万外汇的清朝瓷碗换过来了。其他那些东西真的没有用么?此时,老林实在想都不敢想。谢三一倒腾,还能卖出个什么价? 怪不得吴老不给面子,当着众人面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呢。说他连自己卖的东西,真正价值几何都不知道。 现在想想,吴老说得真没错。他自以为给谢三设了个美人局,实际上,就是给谢三送东西送钱去了吧?想到这里,老林脊背上已经完全湿了。 他想弄得谢三没脸,到头来,反倒把自己的脸面都丢得一干二净了。 那位朋友一见老林脸色刷白刷白的,担心他再气出个好歹来。只得安慰他道:“鼻烟壶那小玩意,之前没人愿意收,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我淘换到的鼻烟壶顶多也就2000块钱出手。自从,谢三干了这一笔大的,倒是有不少人拿着鼻烟壶上门找谢三。可谢三给的价 格却不算高。据说你那个鼻烟壶是明朝的,其他都是民国仿的。这事也是碰巧了。唉,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这好事都让谢三赶上了。单凭运气,咱们就比不上他。老林,你呀,以后,就别想着再跟三爷斗了,斗不过的。” 本来也是好心劝慰的话,偏偏老林正在喝啤酒压惊,听了他这番话被激得一口啤酒喷出来,狂咳不止。 那朋友也吓坏了,只得帮他又是捶背又是松骨的。 过了好一会儿,老林才缓过来,白着脸,用那双阴险的眼睛瞪着这位朋友,问道:“你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好事都让谢三赶上了?什么叫我老林斗不过他?你要是我朋友,就干脆点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这……老林,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你可千万别再气出个好歹来。”那朋友只得继续劝道。 可是,老林就像是凶神恶煞一般,狰狞着脸对他吼道:“你给我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弄得我跟一个傻子似的。”“就是,唉,就是谢三用你那鼻烟壶换的那只清朝的碗。后来,有人出三十万想跟谢三买,谢三愣是没有卖。倒上的人都说谢三爷是个藏家,家里宝贝多了去了,这碗也打算自己收藏了。老林,你就听我一 句劝,以后呀,千万别招惹谢三就完了。”那人还想继续劝,却只见老林一翻白眼,硬生生地晕倒了过去。 没办法,他只得赶紧叫人,把老林先送到医院里去急救。 自那以后,就没有人再提起港商布了美人局,谢三爷入套的事了。 别人顶多说,那港商又瞎又傻,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不认识宝贝,以低价白饶给谢三爷了。结果又让谢三爷赚了一大笔,那姓林的港商,最后也被气得中风了。 出了这事之后,谢三爷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有人说,他那双眼睛真是没谁了?最擅长捡漏了。垃圾里都能翻出宝贝来。 也有人说,谢三爷是运气好,鸿运当头,又有贵人扶持。一般人未必能卖得出去的冷门玩意,经谢三爷手里一倒腾,也能卖出一笔大钱来。 还有人传说,谢三爷是藏家,家里收着不少宝贝呢。传的话太多,肯定会为当事人带来一些事端。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第172章贼 外面的人都在传说,老林被谢三气得吐了血。也有人说他是被谢三气得中风了。 事实上,老林也的确嘴歪眼斜了,口不能言,连路费劲。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老林本来就有脑梗塞。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奔波了半世,烟酒不忌。 平时里,又喜欢应酬,大鱼大肉从不离口。作息又不规矩,还有三两个相好的红颜知己。过惯了这样百无禁忌的日子,再加上,这段时间又惊又怒,引发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老林那朋友倒是还算仗义,送他去医院不说,又及时联系了老林的家里。 老林儿子小林,今年正在念历史系的研究生。一接到京城的电话后,听说父亲病重,小林很快就跟教授请假。特意飞来京城,照顾父亲。 小林赶到京城之后,眼见着一向神采奕奕的父亲,竟落得这般凄惨模样。顿时,心中悲痛万分。 不免就问起,那位陪在一旁的叔叔,他父亲到底是怎么病的?总得有个缘由吧。那人也是跟老林相交多年的老朋友,怎么也得顾忌老林的脸面。他不好意思当着小林的面说,老林吃饱撑的,非要挑衅谢三,还设下什么美人局,吃了半天牛,结果害人不成反害己,反倒被人家谢三给整 治了。最后,自己想不开,就得了这病。 那人思来想去,最后就含含糊糊地告诉小林,老林有几样看不上眼的东西,低价卖给了谢三。结果,谢三转手就买了个好价钱。圈子里的人都笑话老林眼拙,他这才被气病的。 小林听了这话,心中忿忿不平。 他心里认定,谢三就是京城古董圈的奸商,做人不公道,坑了他父亲的钱不说。还要张扬的全天下皆知。间接也害了他的父亲。 只是古董买卖,根本就没什么规矩可言。向来讲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谢三坑他父亲,他父亲这些年,指不定坑过多少其他人呢。 到了现在,小林也没想着为父亲申冤,讨回公道。只得默默把这笔帐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他学有所成,定会来京城找谢三,为父亲讨回个公道的。 小林也没对那位叔叔解释什么,只是对他再三感谢,又加倍偿还了医药费。很快,就收拾东西,带着老林回家治病去了。 本来这件事已经算是完了。可是,还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尾巴。 老林上次回京城的时候,其实是带着两兄弟一起回来的。 那两兄弟并没有同老林住在一起,而是,在狗尾巴胡同附近租了一间房。 白日里,他们关门睡觉;到了晚上,才出来溜达。甚至就连那些邻居,都记不得这两兄弟到底长什么模样? 只能说这两人都是大众脸,哥哥留了一嘴连毛胡子,脸都看不清,个子不高,身上都是腱子肉。 弟弟身形修长,平时低头弯腰的,让人觉得没什么精神。实际上,他走起路来,体态轻盈。登高攀底,绝不在话下,就如灵猴一般。 这两兄弟也算身怀绝技,少时混过马戏团,没有打架斗狠之能。平日里,靠偷鸡摸狗,翻墙入院过活。这两人倒也混出个小小的名号来。 他们是老林特意想办法,从外省请过来的。双方约定好了,这次是个精细活。只要能从谢三家里摸出个把古董来。 每一样必须是完整的。哪怕只是一只碗,老林也以五千块钱的价格收。倘若是美玉,金器,老林出一万。 唯一的要求就是那些古董必须妥善保存,不得出半点纰漏。 这两兄弟本来并不想来京城里,他们只觉得这京城地界,天子脚下,水深了去了。他们俩兄弟生于乡野,混于乡野,无非是奔个生计。 无奈老林这人实在豪爽。没动手之前,就给了一万元定金。 此外,两兄弟只要点头答应肯来京城,又是一人一千车马费,外加一千安顿费。 这对兄弟实在架不住林老板这般热情。就决定帮着他干下这笔大买卖。然后,就带着钱回老家,从此金盆洗手。 因为他们不是地道的京城人,出门在外,总要更加小心谋划。林老板那边也已经说好了,不拘时间安排,万事只求一个“稳”字。 所以,两兄弟来京城以后,就开始日伏夜出,花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踩好了点,也摸清楚了谢家房子的大概情况。还知道谢三新进养了两只狗,特别是那黑背,厉害得很。 不过,这倒不怕什么,他们兄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有的是应付狗的办法。一个放了麻药的肉馒头,就把那黑背给打发了。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麻烦。 可就在两兄弟要动手的时候,那胡子个突然打听到消息。 林老板已经被谢三气得中风了,倒在医院里,话都说不了,已然是不中用了。 那他们这买卖还做个什么劲? 就算翻出一些古董来,也没人收。倘若要他们自己销赃,也未必能卖出什么价钱来。况且,谢三人脉那么广,再抓住他们就不好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那胡子哥就决定带着他兄弟,收拾东西回老家算了。 反正,有了老林给的这一万三千块的定金,他们提前金盆洗手也就得了。 于是,两兄弟甚至没通知房东。 第二天,天不亮,就背着家伙事,奔着京城西客站走去。 谁成想,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被一辆黑色小汽车给堵在马路上了。 这两兄弟还以为东窗事发了,他们的身份被发现了呢,心想这下要遭。免不得一顿牢饭了。 谁成想,那车停在一旁就让他们上去。胡子哥想了想,干脆就拉着他兄弟上车了。 车上,副驾驶位坐了个带着金边眼镜的年轻人,对他们笑道:“两位就是老林请来的客人吧?” 这人一笑起来,就给人一种要挑事,不安好心的感觉。 胡子哥到底见过几分世面的,就沉声应道。“老林既然不能主事,那么之前定下的约定也就作罢。按照规矩,定金归我们。我不管你是老林的谁?不是本人来,我们兄弟俩一律不认。” 金边眼镜一听这话,倒也没生气,只是客客气气地对他们说道:“胡先生,我看您是误会了,我并不打算找您要那份定金。” “噢,那你找我们兄弟俩干嘛?”胡子哥不满地问。 金边眼镜好声好气地说道:“我来呢,自然也有桩买卖跟胡先生谈。” 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长得像马猴似的,那个兄弟一脸不满地说道。“没有中间人,我们不同陌生人谈买卖。” 金边眼镜却挑眉道:“倘若老林给我当中间人呢?” “你放屁,老林都倒下了,怎么给你当中间人,你当我们哥俩是傻呀?”像马猴的那小弟忍不住破口骂道。 金边眼镜很冷静地说:“老林那一万三千块钱,怎么也能帮我牵线搭桥了吧?” 像马猴的那小弟还想继续骂,不认账。可那胡子哥却动了几分心思。连忙把他兄弟给拦了下来。 胡子哥料定这金边眼镜,肯定跟老林关系不一般。不然的话,老林也不可能把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跟他说。而且,这人连他们的底细都知道。这里也就藏着一个威胁。 倘若他们兄弟不帮他把事办好,这人可能一转身,就把他们兄弟的老窝给掏了。 胡子哥迟疑了一下,拿两眼一扫金边眼镜。这人看着斯文,眼底却带着说不出的阴狠。一看就不好得罪。 于是,胡子哥干脆就开口问道:“这位先生,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这才眯着眼,笑道:“不想怎么样,只是希望你们继续帮老林把事办了罢了。事后,按照老林的条件,我帮你们扫尾。” 胡子哥却说:“一码归一码,没有您这样把两桩买卖,放在一起做的。” 那金边眼镜又开口道:“那我也开个条件,我出五万现金。先拿两万当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三万。胡先生,你看可行么?” 胡子哥一听,他动不动就要拿出五万块钱。 在每天一块钱就够花销的1988年,五万块钱,无疑是一笔滔天巨款。 此时,就算胡子哥已经预感到,这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男人是要挖坑,害他们兄弟。 可是,到底钱财动人心,看在五万块钱的份上。胡子哥还是准备带着自己的兄弟,往坑里跳了。与此同时,他兄弟大马猴一听五万块钱,心里也直犯痒痒。恨不得代替他哥一口应承下来就完了。只是,兄弟合作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万事都听胡哥安排了。于是,只得强压着兴奋,等着哥哥做决定 。 又过了一会儿,胡子哥瞪着那双小眼睛,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那男人一番,还特意看了看他身上的高档西装,油光锃亮的皮鞋。然后,才开口问道:“这位先生不知您贵姓。” 那年轻人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鄙人姓马?” 胡子哥又问:“马先生,您也是港岛那边的人么?” 那人又笑道:“这你就去猜吧。等咱们这一单买卖做下来,以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胡子哥也笑道:“看不出来,马先生也是爽快人。既然这样,我也不婆婆妈妈了。马先生,那两万块钱现金,您带了么?” 那人点头,把脚边的小箱子递过去给了他。胡子哥打开一看,里面都是蓝色的一百元人民币。 两人确定之后,才提着那小箱子,下了车。又不动声色地回到了暂住的地方。所幸他们也没跟房租退过房子。 …… 另一边,那位马先生示意司机赶紧开车,直奔飞机场。 那司机根本不认识马先生,只不过他是个体私营司机。经人介绍,这个月他的车都被马先生包了下来。所以,没少跟着马先生到处跑。近日来,两人也算混得熟了些。 因为,刚刚见证了一笔大生意,司机就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马先生,您这生意就算谈完了?不打算继续在京城等那两兄弟了?” 可能是因为身在异乡,彼此其实就是陌生人的关系。再加上,之前,马先生得手过一回。于是,这次他干脆就直接对司机冷笑道: “等他们做什么?他们本来就应该按照约定,替老林办事。老林不中用了,我只不过帮点小忙,督促一下他们而已。又不会真给他们五万块。” 司机听了这话,耳朵直发麻,心说这马先生可真够无耻的。幸亏他是提前付了包月费,不然他连哭得地方都没有。 直到这时,司机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位马先生看起来好像有些不正常。 这种毒蛇一样的客人,他还是第一次拉,以后还是少惹这种人为妙。 司机暗自盘算着,也不再说废话,拉着马先生就直奔飞机场。 偏偏,这马先生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就跟犯病了似的,对司机又说了不少风量话。 什么老女人犯贱,不甘寂寞,竟然敢勾引他。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长得那是什么德性样?简直就是无耻! 司机听了这些话,也被勾起了几分心思,就忍不住又问道。“那你到底上钩了没有?” 马先生听了这话,不禁冷笑了一声。“我一个七尺男儿,今年才二十七岁,看见他那张浓妆艳抹的老脸,恶心都恶心死了。又怎么可能屈服于她的魔爪之下?” 司机透过反光镜,看着那张因为恼羞成怒而变得扭曲起来的脸孔。心话说:“就你这龟孙子样,不用问,也知道你肯定是中套了。当了那老女人的小白脸。不然,你又怎会像个神经病似的喋喋不休?” 一时间,司机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八卦恶心了一下。 他当个体司机这些年,还真是什么成功人士都见过了。有些人看着外表光鲜亮丽,内心里指不定多么恶心呢?只是恶心也受着,谁让你为了钱出卖自己来着。 第173章抓住 胡子哥大马猴两兄弟又详细地勘察了一番。他们甚至还想方设法,多探听到了一些谢家的具体信息。 比如,每星期六下午,谢三总会带着两孩子去昌平,看望他媳妇。 又比如,到了星期六,八珍斋会有一部分住在谢家的面点师,回自己家,休个周末。 总而言之,星期六就成了谢家人口最少的时候,同时也是他们成功率最高的时候。 胡子哥思来想去,干脆就拍板定下,他们两兄弟就在本周六晚上行动。 周六白天的时候,他们还假装路过的样子,特意又去谢家门口查看了一番。 果然,谢三下午就带着两孩子,又装了一车的礼物,就开车出发了。 他们走后,胡子哥又亲自绕着谢家大院转了一圈,重新踩点。 还找了个机会,往谢家最里面的院子里,扔了几个加了麻药的肉馒头。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那两兄弟回到临时住处,关上门,吃了点东西,就开始上床睡觉。 直到过了12点,所有的人家都陷入了梦想,他们才悄无声息地爬起来。 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家伙,趁着夜色,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谢家大院。 这院子,两兄弟虽然没有进去过,可也找到了进去的捷径。 他们特意选了离院门口那条狗比较远的院墙。 虽然下午扔了个肉馒头,估计那两狗早就被药趴下了。 只是,胡子哥心思细腻,为人又足够谨慎。他生怕一不小心,再把那两条狗惊醒。到时候,一切可就不好办了。 两兄弟一路绕道过去,他们对爬墙并不陌生。 特别是那大马猴,他自小在马小团里,练出了一身攀爬的硬功夫。今天也是,一脚蹬在胡子哥肩膀上,一借力,大马猴几下就翻上了墙。 他又递过来一条绳索,把胡子哥也拉了上去。 又借着工具,两人互相搭把手,就很轻松地翻过了院墙,一路贴着墙边,往里走。 此时,夜深人静,院子里一点声音气息全无。那两条狗大概也已经睡死过去了。 胡子哥和大马猴很快就摸到了谢三爷的书房门口。这个藏着宝贝的位置,还是老林想方设法打听出来的。 而且,老林也说过,谢三这人个性张扬,总喜欢把那些值钱的东西往家里带。一般情况就放在这间书房里。还有一部分,就明晃晃地摆在书架上。 想到一件五千块,两兄弟看着彼此,满眼都是贪婪之色。 他们很快就拿起工具,准备撬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们的身后,狠狠地冲着大马猴小腿肚子就啃了一口。 大马猴当贼当久了,为人也算警觉。他实在怕被别人发现。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手塞进了嘴里,这才没叫出声来。 可他腿上实在太疼了,他实在忍不住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只见黑暗中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此时正怒瞪着他,两眼冒着渗人的绿光。 大马猴看着这么个东西,吓得紧紧地抓了胡子哥的肩膀一把。 胡子哥正在专心干活呢,也懒得理他,就压着声音问道:“兄弟,你干嘛,没见我正忙和着。” 大马猴此时已经吓死了,他觉得那只藏在黑暗中的大狗,是打算生吞活剥了他。于是,慌乱地叫道:“哥呀,有狗。” “胡说,有狗它能不叫?”胡子哥回头看去。 只是,他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只觉得有一阵血腥味迎面而来。 胡子哥身手也算灵敏,往后一退,后背狠狠地撞在木门上,发出了很大的动静。这才勉强躲开了那狗的攻击。 可奇怪的是,狗稳稳地落在地上,也不叫唤。只是,又再次摆出了进攻的姿势。看上去是打算往死里咬他们。 胡子哥顿时也被这狗吓了一大跳。他们兄弟当贼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种斗志旺盛的狗。 一时间,他也想明白过来了,那五万块钱他也不打算挣了。也顾不得其他了,他直接就对大马猴喊了一声:“兄弟,咱们快跑。” 说完,他就先一步向着墙根窜去。他脚底生风,跑得飞快。只是还没到墙根,突然听见大马猴一声尖叫。 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背后就受到了一阵强烈地撞击。 那力量实在太大,再加上惯性,他根本就无力挣扎,直接就被那东西扑倒在地上。 那一刻,胡子哥突然意识到,那东西是真的要活撕了他。 他活到这么大,干了这么多年的贼,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矫健凶残的狗。因为天黑,他甚至看不清楚狗的长相,只觉得那并不是一条狗,而是一头恶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那狗张着大嘴,冲着他喷了一口带着血腥的热气。 好在关键时刻,有人推门出来,喊了一声“大黄”。 胡子哥这才侥幸得救了?! …… 当天晚上,老赵让小张在家里继续守着,他和两位年轻的面点师,连夜就把这两贼送到了派出所,顺便报了案。 那个长得像大马猴似的家伙,腿被狗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还吓得尿裤子了。此时,他脸色刷白,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民警不得不先带他去了趟医院,治疗伤口。 胡子哥虽然差点被活活咬死,但实际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顶多是脸上,后脖子上稍微受了些擦伤。 只是,他也已经被吓破了胆,整个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 民警问什么,他都说了。没问的,他也主动交代了。只求民警千万别再把他送到那条恶狗面前。 足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胡子哥和大马猴作为惯偷,行窃多年,终于算是落网了。 …… 到了第二天,老赵一大早就打电话告诉谢三,昨天家里遭贼了,东西倒是没丢,贼被家里的大黄给抓住了。 谢三一听,小偷都被送进派出所了,家里也没别的事。所以,也就没太往心里去。自然,也不会跟媳妇主动提起。 等到中午,轻轻松松地陪着媳妇吃完午饭,谢三这才带着两个小猴,往城里赶。 一路无话,到家之后,看着窗根底下,那只眯着眼睛,打瞌睡的虎斑土狗。实在很难让人把它跟抓贼的“英雄”联想到一处去。 谢三又看了这懒货两眼,忍不住问老赵: “老赵,你早上跟我说,这玩意昨晚上抓贼来着,不会是开玩笑的吧?我怎么看着它,好像连龇牙也懒得龇呢?何况,来家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还真没听它叫唤过呢。”老赵只得抬眼看向谢三,开口解释道:“不会叫的狗,咬人才狠呢。老肖在私底下可跟我说了,这只狗别看个头不大,在他那里也算是一霸。老板,您当初不是也看见了么。它自己趴在笼子一边,别的狗宁 愿在另一边挤成一团,也不愿意往它身边蹭。” 谢三听了这话,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不是土狗么?难不成它还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品种?” 老赵笑着开口道:“老板,您想多了,土狗才好呀,咱们也不知道他混了什么种。反正,关键时刻,大黄能给咱们办大事呢!” 老赵忍不住又把这黄狗夸了一通。 谢三却问:“那大黑呢?昨天晚上,大黑没帮着抓贼呀?” 老赵连连摆手,回道:“可别提了,大黑被那两贼喂了麻药馒头,一直睡到今天上午,才勉强能站起来。那也还是晕头晕脑的。所以说,还是咱大黄够机灵。” 谢三忍不住眯起眼,细细地打量了那只睡过去的虎斑土狗。 只是再怎么看,这还是一只长得特别难看的土狗,也就是他们家小闺女不知怎么的就相中它了。 不然的话,以谢三爷的品味,是绝对不会把这么难看的狗带回家养的。 不过,现在看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连一条狗都不能单单只看它的皮相。说不准,他内里就藏着一头狼呢。 谢三爷倒也没再说什么,抬起脚就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询问,那两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经过的时候,大黄根本就没有抬眼皮,只是微微地支棱了一下软趴趴的三角耳。 刚好这时候,小猴妹妹又拿着一个小皮球,跑过来找她的狗一起玩了。 小猴妹妹平时也是个安静的性子,爱好是练习电子琴和念书。 只是,自从有了这狗,她也喜欢跑到院子里玩了。 这姑娘喜欢大黄喜欢得不行,每次一见到这狗就特别兴奋。 她跑上前,还离挺远,就把那颗小皮球狠狠地砸在了大黄的脸上。 谢三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干出这种事,顿时心头就是一惊。 这大黄可是能抓贼,会咬人的狗。它被惹急了,别再把小猴妹妹也给咬了。 只是谢三刚要劝阻女儿,就见那皮球砸在大黄的脸上。那狗却还是没什么反应,顶多就是耸了耸耳朵。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个球,叼到了小猴妹妹面前。 小猴妹妹显然已经习惯这么跟大黄玩了。硬生生从狗嘴里抠出小皮球,又用力把球扔了出去。 这时候,大黄才甩着尾巴跑过去,懒洋洋地把球捡了回来。 它身上还是一点那种属于狗的闹腾劲都没有。只是慢悠悠地小跑着,就像在散步似的。 反倒是小猴妹妹越扔越兴奋,跑得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特别开心。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就好像这狗大爷是在屈尊降贵地陪着他们家小姑娘玩耍似的。 谢三简直无法继续直视了,只得一转身,就回屋里去了。 …… 谢三又详细问了问老赵,昨天抓贼的具体情况。 老赵在这方面,也算比较有经验,在把那两个贼送到派出所之前,倒是也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来。 他干脆就把事情的经过,都跟谢三说了。 谢三听了那些话,忍不住都被气乐了。“合着老林是发现,他布局卖给我的东西都是能赚钱的。一时间气不过,也不甘心,就动了歪心思。因为怕京城里没人肯干,他干脆就特意跑到外地,找了两个小有名气的贼来。想偷我手里那些值钱的古董 ?这老林还真是胆大包天。他真不把咱们这边的法律不当一回事呀。大概以前也没少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谢三一脸不屑地说道。老赵又继续说道:“这两贼还没偷的时候,老林就被老板您气得中风了。那两贼也算机敏,一打听老林已经不中用了。他们本想着,卷了这笔定金回老家就算了。却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又被人堵了。那 人又出了五万块钱的巨款,让他们来咱们家里继续偷东西,并且先付了二万块钱的定金。两个贼这才又动了心,跑来咱们家里偷东西。” 谢三听了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还有另一伙人要对付我咯?他们这是想断了我的财路呀?” 而且,很可能那人就是指使江望海的人。江望海失败之后,他又隐藏在背后,继续指使老林。 不然,老林那人一直从事古董买卖,早就对他心生怨恨,却偏偏隐忍了十多年,也没敢对他下过手。 怎么这么巧,今年开始,老林那个见风使舵的老滑头,突然就牛气起来了?又是美人局,又是往外放消息的,恨不得把他一脚踩死。 凭心而论,这么出风头可一点都不符合老林那老狐狸的性格。 谢三又忍不住问:“那个找他们的人有什么消息么?”老赵又开口道:“那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行事却比较阴险。据那胡子说,他姓马。胡子怀疑他是港岛人。对了,他还坐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其他就只有等着派出所那边,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来了。” 第174章风雨 抓贼之后,大黄在谢家的待遇直线上升。 以前除了猴妹,这土狗又懒又贱,可以算是人见人烦;现在倒好,白师母和老太太可喜欢他了,白师傅冯师傅也都会偷偷给大黄加个餐,喂点肉吃。 这狗倒好,没吃饭的时候,永远都无精打采,就像是睡着了似的。一到吃饭,全马来精神,大嘴一张,吃起东西来又快又多。 饭后,这土狗很快又恢复原状。赖了吧唧地,趴在窗根底下,一趴就是一整天。 任由大黑在门口,兢兢业业地看着,它这边却始终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三只觉得这土狗的性子也真是绝了。不管是给大黑的,还是给它的,好东西反正从来不落嘴。到谢家才一个多月,硬生生胖了一圈,毛也变得油光水滑的。 谢三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用不了多久,这狗大爷会越长越肥,胖得出圈。 偏偏就它这副赖样,街坊邻居们却早已把它传得神乎其神。 特别是京城新闻里播出,行窃多年的兄弟大盗,今已在京城落网,多亏看门狗帮忙。 一时间,谢家的看门狗就成了胡同里卫士,街道的英雄。 很多人就跟亲眼目睹了抓贼全过程似的,总能讲出几个谢家看门狗大战盗贼团伙的段子来。有人说是见过大黄。“谢家那狗,个头跟小牛犊子似的,四肢着地的时候,身高得有半米多。扑过去,前腿搭在贼匪的肩膀上,站起来得有一人高。那狗通体漆黑,全身无一根杂毛,跑起来如风,一窜能让 墙,就像一个深夜里的影子杀手,让那贼藏都没地藏。”还有人说,“谢家那条黑背,我登门拜访时亲眼见过。那真是条好狗,那牙又尖又利,就跟小刀子似的。拴着它的那条碗口粗的铁链子,都快被那家伙给咬断了。这一口下去,必定血肉模糊,深刻见骨。可 太厉害了,它就是狗中霸王。” 这些段子传来传去,不管哪一版总是能把英雄的大帽子,扣在谢家那条黑背身上。 谢家人听了这些流言,多少都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知道内情的谢家人并不会特意去跟外人解释什么。他们自己知道大黄的好,也就完了。保不准这样误传下去,以后还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派出所的民警也是在狗尾巴胡同做过调查的,所以,大家知道的消息就比较多。那些老街坊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详情。 到了后来,慢慢地,整个京城古玩圈的人也因为这档子事,沸腾起来了。 大凡是做古董买卖的,谁家里还没藏着几个宝贝。 偏偏老林这回太下作了,斗输了谢三,还不承认。竟然还有脸,找贼过去谢三爷家里偷东西? 这行为不但无耻,而且已经触及了古董商们的底线。甚至可以说,已经引起了公愤。 倘若不是老林病倒了,被他儿子提前接回到港岛去了。 现在,指不定有不少古董商去打报告,偷偷举报老林呢。 就连之前老林的那位好友,也因为这事在圈里抬不起头来。 很多人知道他和老林有交情,都对他很看不上眼。有些人也不愿意再同他做买卖了,生怕他卖亏了,也学老林那副恶心人的做派。 那人心里也苦,早知道老林这德行,他绝对不会同他深交的。 …… 不管怎么说,谢三爷家里的狗大爷,在古董圈里被传得人尽皆知。 为了防止自己的宝贝被盗走,有些买卖做得大的人,也打算卖几条狗,好看家护院。 于是,有些熟人就特意上门请教,问谢三爷那狗是从哪里寻来的? 谢三不是那种性子独的小气人,他也不藏着掖着,干脆就把这些老朋友都介绍到肖老头那家养狗场去了。 见此情况,老赵马上给老肖打了电话,暗示他有一大批有钱的老板要到他那边去买狗,多亏了谢三爷帮他做宣传。 肖老头一听,心里自然是记住了谢三爷的这份情谊。 …… 很快,京城古董圈就真的开始流行养狗了。 至于,那些不安好心,想摸让门偷东西的贼,等着被打狼狗咬死吧? 这事过去以后,也有人曾经说起,那两贼都被三爷的狗吓出毛病来了,把这些年所有犯过的事都老实交代了。就希望多在监狱里呆久点,生怕被放出来,再有恶狗追着他们不放。 陆洪英虽然不混古董圈,他回到京城以后,也不少三爷家里的狗的段子。 所以,同往常不一样,他到了谢家并不往里间院子走。而是,干脆就坐在前院里,看着面点师干活。 也有人给他倒茶,陆洪英也故作悠闲地喝了一肚子水。好不容易才等到谢三巡店回来。 陆洪英本想着,说完正事,立马走人。 偏偏,谢三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了,非要拉着他进院子,吃个晚饭再走。 没办法,陆洪英也是个一米八的汉子,面子大过天,兄弟都这么挽留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故作轻松地跟在谢三后面走进了内院。 结果,刚一进院门,就见树下栓的那只大黑背龇牙咧嘴的,冲着他就是一阵狂叫。 这副凶相,吓得陆洪英直接就趴在谢三的背上,手脚直发软。 谢三只得先护着他进了院子,这才冷哼一声:“大英子,看看你这怂样。至于么,这狗又不顶用,只会瞎叫唤,并不咬人。” 好不容易离开那黑背远些,陆洪英这才松下口气来。他抬头一看,就见一只半大不小的土狗,此时正懒洋洋地趴在窗根底下。 见他进来,那狗也只是掀开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洪英只觉得那狗看人还怪渗得慌的。 不过,大概是他看错了,那只虎斑纹的狗,很快就老老实实地合上眼睛,再次睡死过去。 陆洪英一看这只懒趴趴的土狗,就一脸嫌弃地说道:“三儿呀,你家里养两条黑背就完了,怎么还弄来这么个玩意呀?这可不合你的性子。” 陆洪英也是手欠的,他一边说话,一边蹭上前,撸了撸那只土狗身上的毛。 这狗养的实在是不错,一身肉,毛又软又密,性格也算善解人意。就算是被陆洪英这么骚扰了,它也连眼皮都没抬,只有那双三角耳朵一直竖立着,像是防备着什么。 谢三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蠢兄弟撸狗毛。 直到陆洪英终于放下那狗,自己站起身来。 谢三这才冷笑道:“你刚刚摸得这只才是抓贼的那个。”“什么?”陆洪英吓得退了半步。这才缓了口气说道:“三儿,你又消遣我。不就是我去了趟五羊城,一个多月没来你家了么。你至于这样么?就算哥不在京城里,也把你交代的那些事,都透过朋友放出风声 去了。” 谢三却嗤笑一声。“谁消遣你呀?可不就是这只土狗把一个贼咬伤了小腿,又把另一个贼扑倒在地了!你别看它平时懒,关键时候它可有大用呢。” 陆洪英听了谢三的话,不禁大吃一惊,他硬生生往后倒退好几步,再一看,好像也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这条虎斑土狗居然这么厉害?” 谢三自然应道。“可不是,这狗可通人性了,也就是懒了点。倘若不是我站在你身边,你看它让不让你摸?” 陆洪英这时才抖了抖身子,有些难言置信地说:“这么看来,这狗也是奇葩。三儿呀,怎么什么怪玩意,都养在你院子里了?” “大概是有缘分吧。养狗也是需要缘分的。” 谢三说着,就拉了陆洪英进了屋里。 很快,饭就摆上了,两人坐在一起,就开始喝酒聊天。 陆洪英先是简单地说了下,他这一趟五羊城之行。虽然略有波折,大体却还算顺利。陆洪英有幸遇到一位性格相投的老哥。 在老哥的帮助下,他不仅拿到了合适的货源,还邀请了那位老哥来京城里走走看看。只不过,老哥暂时没空罢了。 陆洪英就是个好交朋友的性格,他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能很快就聚起一帮朋友来。 在交友这方面,谢三是从不过问的,到底他们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就算再怎么亲近,也不能多加干涉。 两人又谈了几句,陆洪英在五羊城的经历。陆洪英也送上了给两个小猴和未出生的孩子的礼物,这才又谈起了谢三之前托他打听到的事。 原来,抓贼以后,老赵想方设法打听到了一些细节。 就比如,第二次委托两个贼的那位先生姓马;还比如,马先生那天坐的是辆黑色小轿车。 不巧的是,胡子哥记性不错,记住了车牌号最后两位数。 通过车型,谢三隐隐觉得那是一辆出租。一想到出租,可就是陆洪英熟悉的领域了。 于是,谢三干脆又给陆洪英打了电话,托他细细地打听了一下那位司机的事。 谢三有事,陆洪英就算不在京城,也托关系找人先帮谢三打听着。所以,他刚一回来,那边的消息也来了。陆洪英这才特意过来找谢三的。 “尾数是38的黑色出租车,我那些跑车的兄弟倒是也找到了几个。后来一详细打听,我就把最相近的那人找出来了。 那位兄弟叫包志强,大伙都叫他强子。强子为人还算有远见,85年的时候,他借外债买了一辆车,上了个体执照。这几年倒腾下来,他不仅还了债,也赚了不少。 两个月前,强子接了一桩大买卖,被一个港岛商人包了一个月的出租车。三儿,我已经跟强子约好了,后天中午咱们哥几个一起出去吃个饭。” 谢三一听这些消息,心头自然就放松了下来,他冲着陆洪英点头道。“好,后天中午咱们去吃饭。”陆洪英夹了口菜,就忍不住问他:“怎么着三儿,姓林的那个老头都被气成那样了,想必也闹不出什么风波来。那两个贼也已经被抓起来了。这事也应该尽早了了才是。偏偏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才这样艰难 。” 谢三低头,拿起了酒杯,带着几分醉意,对着陆洪英叹道: “英子,我也不瞒你,打小我就觉得过日子不可能太顺遂了。隔三差五,总会折腾出点事来,这才算是过日子。偏偏,我和香香结婚后,就开始一帆风顺。我的运气一下就好起来了。我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有个知冷知热,跟我特别投脾气的媳妇。就算我在家什么都不干,我媳妇照样愿意倾全力,拿钱给我买古 董。只要我高兴,她心里就愿意。” 听到这里,陆洪英忍不住骂道:“合着三儿你这臭小子,就是当着我这老光棍的面臭显呗!” 谢三连忙摆手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呀,你听过乐极生悲这个词么?你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么?” 陆洪英不满意地翻了翻白眼,只听谢三突然沉声说道:“我觉得我和香香的磨难就快来了。” 陆洪英听了这话,再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免有些大吃一惊。“三儿呀,你这话可就说大了。咱们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迷信?那个姓马的港岛人说不定,只是老林的亲戚或者朋友呢?他多给两万块钱,无非是为了帮老林出出气罢了。一定是三儿你想得太多了。你这人从 小就喜欢胡思乱想,但凡一有个风吹草动,你就容易想多了。” 谢三听了这话,不禁冷笑了几声。 他突然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狠狠地瞪向陆洪英,骂道: “大英子,你出来混了这些年,又是买卖人,怎么还是这样天真?你难道不明白么,做人也好,做事也好,都容不得半点侥幸? 现在,有几十上百人跟着你一起混饭吃。你的每个决策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根本就容不得半点轻忽。再说了,我分明就已经察觉到,此时山雨欲来风满楼!” 陆洪英听了谢三的话,顿时整个人就都僵住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就很习惯参考谢三的意见。那时候,他靠着武力,成了远近小有名气的老大。 别人以为他有多了不起。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很多他想不明白的事,谢三总能给他一个很好的答案。 他唯一一次没有听谢三的话,就是因为徐璐媛,结果在牢狱里一呆就是五年。 他终于混得好了,出人头地了,也仍是会下意识地听谢三的意见。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命运早就脱离了本来的轨道,变得曲折迷离,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了。 他却突然意识到,谢三离他越来越远。倘若有一天他真的出了事,就算他想求救,谢三也未必能赶得及过来救他。谢三已经有老婆孩子了,他也有一大家子人照顾了。 就像谢三说得那样,他们其实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倘若有一天,他跌落下去,至少希望不要牵连自己的这位兄弟才好。 陆洪英大概是喝醉了,不断地胡思乱想着一些没有发生的事。于是,难得的一次相聚,也变成了一杯苦酒。 第175章有道坎 听了谢三的话,陆洪英也是感慨颇多。 几杯酒下肚,他的话自然也就变多了起来。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就对谢三开口道:“你和小董做生意,总能有你们的一套法子。三儿,你从小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比旁人看得远。别人走一步看一步,你却是走一步,能往前看三步。我打小总 笑你这人迷信,偏偏从小到大,几乎每一件事都被你说中了。我陆洪英不服这一点都不行。你媳妇小董性格温柔,所有大事小情,看似都是她在顺水推舟。可实际上,她一个农村姑娘,赶跑来城里摆摊子买糕点。她有心气,有闯劲,她每走一步看起来都是巧合。实际上,她为人聪明,心思细腻 ,做起事来,也讲究稳扎稳打。你们两口子联手起来,还能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呀?” 谢三刚想对他说几句,然而陆洪英是醉了,根本就不想被被打断,就一口气继续说道: “再说二丢子吧。原本他一直跟在我们兄弟身后转悠,我一直把他当小兄弟看。谁成想,到现在二丢子也做起来了。咱们这小兄弟是调料大王。三儿你知道二丢子怎么做的买卖么?”不用谢三回应,陆洪英就捂着脸自问自答地说道:“那小子头脑灵活,人也勤快,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各种信息。他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哪家厂子需要什么调料,哪家厂子有货源。他把人家厂里需要的东西 直接弄过去,自然能赚上一笔。我也是真心佩服,二丢子这小子竟有这些本事。再说我陆洪英,我有什么本事?无非是多认识几个人,能在酒桌上吃牛,装装孙子罢了。说白了,我还不是拿着10万块钱去五羊城,运了一堆货过来京城卖》?那边的货比京城时髦,款式多,我也就卖个 新鲜。 得,我跟对了人,运气又不错,一下就发达了。可说白了,我陆洪英还不是一个文盲。我做的这些事,根本就没什么难度,随便来一个人壮着胆子也都能做成。我陆洪英又算个什么玩意呀? 你可不知道,三儿,我就是个怂包。为了扩大生意,赚更多的钱,我不得不好钻营这张人际关系的网。 你以为我愿意花那三千块钱么?我那是给别人做脸面呢。我连那女明星长什么样都不敢细看。 那种场合我不能怂,只能装腔作势,一旦我怂了,马上就被那些人踢出局。他们可不是我的兄弟,也不会帮我,一个个都是豺狼虎豹,等着咬我一块儿肉下来呢!” 陆洪英说到这里,狠狠地趴在了酒桌上。谢三看着他这副颓废模样,忍不住用手敲了敲他脊背,然后轻声劝道:“如果觉得跟那些人玩不到一块儿去,那就别跟他们再继续搅和了。就算他们看不起你又能怎么样?你自己过得也挺好的。我还就不信 了,那些人还敢对你怎么样?我倒觉得他们怕你还差不多,至少在京城这地界,你人脉广。真把你招翻了,那些人也别想回去了。” 谢三说得本来是玩笑话,偏偏陆洪英听了之后,反而多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寻求捷径,到头来却发现前途茫茫。 与其这样,倒不如听了兄弟的话,悬崖勒马算了。 想到这里,陆洪英闷笑着说道:“对,三儿,你说得对。大不了,老子就不跟他们一起玩了呗,还能把我怎么样?” 他没敢对谢三提起的是,他正被一个朋友牵扯着,准备攀附一位有背景的少爷呢。 偏偏,那位少爷嫌弃他没做起来。陆洪英也没办法,只得拼命跟那帮人周旋。 他买卖做大之后,被人煽乎着,想要找个靠山。可真混到那圈子里,才发现哪有那么好的靠山让他攀附呀? 到了现在,或许,真该像谢三说得那样,不如罢手算了。 “可不是么,你也别整天胡思乱想的,好好做你那一摊子事不就完了。”谢三随口说道,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陆洪英心情一痛快,就又对谢三说道:“三儿,今天兴致好,你赶紧去拿你那些铜钱过来,也给我算一卦。帮我看看,这两年运道怎么样?” 谢三并没有起身离桌,而是把筷子一放,开口说道:“拿什么铜钱呀?我前两天给你算过了。大英子,你呀,这两年虽然有道坎要过,但是你肯定会逢凶化吉的。所以,不用太担心。” 实际上,谢三测算的真正的结果,“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卦象并不太好,所以,谢三并没有对陆洪英直接说。他只是把担忧藏在心里,想在关键时刻,扶持大英子一把。 陆洪英算然已经醉了,脑子却异常清醒。听了谢三这番话,就忍不住笑道:“好你个谢三,就给我算出这么一副褂。怎么,你就没给你媳妇算上一卦?” 谢三却正色道:“我不算她,算了她,我会把持不住。” 陆洪英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人当真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兄弟了。” 他嘴里胡乱骂得,谢三也拿他没办法,又过了一会儿,直接就把陆洪英扶到客房睡下了。 …… 醉酒的人睡得比较沉。一觉睡到了晚上,天都黑了,陆洪英才起来。 一推房门走到院子里,谢家老太太刚好看见他,就说要给他热些饭菜吃。 陆洪英却笑笑说道,“老太太,您就别忙和了,我是真不饿。况且,我也很久没回家陪我老娘吃饭呢。我今个就不在这儿久留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就笑道:“陪你妈吃饭,这是应当的。那我叫三儿出来,让他送送你去。” 陆洪英却摆手说道:“得了,您别叫他了。我们之间,还提什么送不送的?这个点,三儿应该是在教小猴们做功课吧?我干脆过去偷瞧一眼,三儿平日里是怎么教我干儿子干女儿的。” 他说着,就偷偷摸到了书房门口。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门灯也打开了。谢三果然在屋里教导孩子念书。 陆洪英还特意冲着老太太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走,不用管他。 老太太拿他没办法,只得笑了笑,就转身回屋里去了。 陆洪英干脆就悄悄地趴在窗户上。 屋面,谢三正板着脸,对小猴哥哥说道:“你这处理解根本就不对,可见你读书不认真,再去好好细读几遍。” 小猴哥哥愁眉苦脸地看着爸爸,明明很苦恼,却又不得不坐回桌上,重新开始读书。 谢三又站了一会儿,也回到自己的位置。随手拿起一本书,就开始静静地看。 陆洪英突然觉得,小猴哥这副模样,还真是像极了谢三小时候的样子;而谢三现在的模样,虽然还年轻,却也越来越像谢家老爷子了。 一时间,陆洪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合着谢家的孩子都是一代传一代,总有一天小猴哥也会变成谢三,而谢三也会变成另一个很有气势的谢老先生。 就在陆洪英闷头窃笑的时候,一侧头,突然发现那只土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这狗走起路来,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天黑的时候,看着身边有个这玩意,还真是怪吓人的。 不过,正赶上陆洪英心情好,就问那狗。“你也是来偷看的吧?得了,看着他们念书也没意思,咱们爷俩一起走了吧?” 那狗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陆洪英往前走,它就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陆洪英实在有些为难,那条黑背看上去实在太唬人了。 陆洪英还没靠近,黑背就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张着大嘴,眼看着就要冲着陆洪英狂吠。 只是它还没叫呢,那黄狗突然灵活地窜了过去,用身子挡在了黑背面前。 它这么一拦,那黑背瞬间就蔫了,也不咬了。 陆洪英就借着这机会,出了里进的院子,往外走去。 出门之后,他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只土狗刚好也把头探出来,仍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在夜色下,陆洪英却觉得这狗的眼睛正冒着绿光。这猛然一看,还真有点吓人。 陆洪英又忍不住想,刚刚,这狗该不会是特意把他送出来的吧? 这要是真的话,这狗太通人性了。 这么一想,这条小土狗真能抓贼,也说不定呢?! 不然,改天也叫三儿,帮他弄一条这样的小土狗,放家里养着,好像也不错。 陆洪英胡思乱想着,一路往家里走去。 虽然那么跟老太太说,可陆洪英并没有回到他给母亲买下的四合院大宅子里。而是,去了他单独买下的一处房子。 一进家门,就听见电话一直在响。陆洪英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接起了电话。只听电话那头,激动地说道:“哎呦,我的英哥,英爷,祖宗哎,文少那边我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机会,安排你去见上一面。可您大爷倒好,这一天疯 跑到哪儿去了?再找不到人,我可就把这机会给别人了。” 陆洪英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和兄弟喝了一下午的酒,到了现在,脑子还犯蒙呢,今天恐怕是出不去了。大锅头你赶紧安排给别人吧。” 电话那头却急忙说道:“英哥,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这梯子都给你搭下来了,别你自己不接着呀。不然,别人再怎么想帮你也是白搭。”陆洪英却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大锅头,我感谢你帮我牵线搭桥。可我思来想去,我这就是小本经营的买卖。估计文少也不会看在眼里。就算我跟了文少,也得不到重用。所以,还是不去找不自在了。以 后,你们出去玩也别再叫我了。你也别再替我费心了。” “英哥,你这是什么话?我可都跟文少说好了,你不给我面子倒没什么,别不给文少面子呀。”大锅头在电话那头,是真急了。这些日子,陆洪英可是给他花了不少钱,简直就是他的金库。 陆洪英却冷笑道:“大锅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些日子,好处也没少给你。你也别仗着文少,在我面前拿腔拿调的。锅爷那么大本事,也别跟我这个混子一般见识。 您大概也知道,我陆洪英也是有根底的人。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吧。不然的话,我叫你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 陆洪英说完,就挂了电话。挂上之前,还隐隐听见那边大锅头在咒骂。 “装什么孙子呀!不愿意,你不早说。” 不管怎么说,以后大锅头再说给他牵线搭桥,陆洪英是不会再去胡乱掺合了。 听了谢三的话,陆洪英只觉得大锅头和那位文少,说不定就是他的那道坎。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以后谨慎行事。就不跟在别人身后当走狗了。 哪怕到时候自己的生意困难些,那也是自己的买卖。 顶多就是赚少点,做得慢点,仅此而已。何必给了别人拿大头,还要装孙子呢?他是真想找回原来那么洒脱的日子了,有事没事就去找谢三喝小酒,侃侃大山。 第176章一张大网 陆洪英虽然在某些圈子里,连根菜都算不上,还得找人帮着当中间人。 可是,在另一些圈子里,他却很受别人的尊敬。 就比如干出租车司机的那些人大多会在茶余饭后提起他来。或是羡慕,或是佩服。不管怎么说,陆洪英就是他们司机中的一个传奇。 按理说,开出租车已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高薪工作。英哥有胆气、有魄力,毅然决然放弃这份工作。 然后,带着10万本金,孤注一掷,去了趟五羊城。 回来后,也是顺风顺水,在京城建立起了一番寻常人难以想象的事业,俨然成了新一代大老板。 一听说陆洪英要请客吃饭,那位尾号38的车主包志强也没来得及多想,就一口气答应了下来。就算为此要停工一天,小气吝啬的他也在所不惜。 没办法包志强跟陆洪英也算神交已久,他十分羡慕陆老板的事业,只是一直以来都苦无机会结实英哥罢了。 好不容易,英哥托人肯跟他约饭。包志强也顾不得其他了,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打了车就直接去了二环里的那家司机们常常去的饭店。 包志强本以为以陆洪英现在的身价,并然会摆点老板的谱,说不定会晚到一些。包志强之所以提前到,也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 可谁成想,陆洪英就算当了大老板,却依然非常守时。提前五分钟就已经到了。 他一见包志强就豪爽地说道。“哎呦,强子,我来晚了,倒是让你久等了。” 说着就上前去握包志强的手,一点都不因为包志强是司机,就看低了他。反而还是那种司机对司机的兄弟态度。 面对这样的陆洪英,包志强心中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忙说道:“哎呦,英哥,您这是说得哪里话,我也就是刚到两分钟。” 大概是因为熟悉的司机气场,两人很快就亲近起来,一个叫英哥,一个叫强子地称呼着对方,就如同熟悉的老友一般。 让强子唯一比较在意的是,英哥还带来了一位陌生的兄弟过来。 那人自称谢三,一身普通的确良衬衫,却被他穿得挺拔有样。分明长了一张出众的好相貌,却气势内敛;话虽不多,却给人一种从容得体的感觉。 包志强心里就觉得,这谢三肯定不是司机,反倒像是天生的坐车人。也不知道英哥把他带来,又是个什么意思? 陆洪英客客气气地给他们两人做了介绍。 “强子,这谢三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我最好的兄弟,干古董买卖的。” 又对谢三说:“三儿,这是强子。” 包志强心想,卖古董跟他们司机的行当,可相差更远了。一看谢三这位爷的通身气派,就知道他肯定没少赚钱。 包志强客气地说道:“三哥,相逢就是缘分,以后您要是用车,打电话联系兄弟就行。” 谢三也是客客气气地回道:“强子,你也太客气了。以后您有什么老玩意需要帮着看看,直接去我铺子里就行。” 两句话说下来,包志强就觉得谢三哥这人,倒也还算好相处。 接下来的时间,英哥也就不管谢三了,拉着强子就聊起了他当司机时遇到的那些奇人趣事。 强子也有这种经历,两人又是性情相投,干脆就聊上瘾。难得的轻闲时光,自然是一边聊天,一边推杯换盏。 几杯啤酒下肚,他们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谢三作为陪客,话虽不多,却每一句都在点子上。他这么参与话题并不显突兀,反而让强子觉得很放松。 他认定谢三哥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谈到兴头上,陆洪英索性就直接跟强子说了。谢三家里遭贼了,他家里人问出了不少信息,其中就有个尾号38的黑色轿车。 陆洪英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问强子,有没有拉过一个姓马的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倘若有的话,知道不知道那男人现在在哪里? 听了陆洪英的话,强子脸色一白,连忙喝了一口啤酒压了压惊。 说起那件事,强子就觉得晦气。 原本那件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顶多就是被姓马的小白脸给恶心着了。 世界这么大,什么样的鸟人没有呀?突然跳出一两个跪舔老女人讨生活的小白脸也不足为奇。 那强子也没多强,就以为那个姓马的,找胡子男和大马猴是谈什么正经生意呢? 直到电视新闻里播出了大盗落网,包志强才开始心慌。 他心想,那姓马的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虽然有些神神叨叨,可也不至于指使贼去人家里偷东西。 这件事就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结,平日里对谁也不敢说,生怕那两个大盗把他也牵连进去。 好不容易拖了一个月,也没什么风声。包志强这才又活泛起来。谁成想他还没高兴两天,陆洪英就带着谢三这位苦主找上门了。 包志强干脆灌下一杯啤酒压惊,陆洪英赶紧又给他满上,并不催他说话。反倒是包志强一杯酒下肚,把杯子往桌上一拍,认命地说道:“英哥看得起我包志强,肯请我喝这杯酒。你给我脸,我也不能不兜着。得了,今天我就把那事跟你和三哥说清楚了。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我 只是个拉出租车的,并不知道那个姓马的有问题,也不知道那两人是贼。” 谢三点点头,开口道:“我们心里有数,都知道强子你没参与。这件事我们不会往外张扬。我就像知道,到底是谁在暗地里朝着我谢三捅刀子。以后,我多加防范就是了。” 包志强听了这事,心里才稍微好过些。他紧握着酒杯,缓缓地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两个月前,我经熟人介绍做了一桩大买卖。那人一出手,就直接给我两万块钱,我答应给他当一个月的司机。 平日里,那人看着倒是还好,也不经常出门,就留在酒店里。我那时甚至觉得,他包下我的车有些多余。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些老板的事。我又不可能把钱给他吐回去。 直到有一天晚上,老板给我打了电话,我虽然奇怪还是准时到了。接连几天,我们总是大晚上开着车出去,就在狗尾巴胡同那一代转悠。有时候,一停就是一个晚上。我那时被折腾得苦不堪言。直到有一天,老板突然叫我开车,去堵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一脸的连毛胡子,另一个长手长脚,面无四两肉,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只猴。我那时候也累了,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听着老板跟那两兄弟谈生意 。 两兄弟说,老林不中用了,生意不能作数。老板却说,他加五万,付两万定金,让两兄弟继续去做那买卖。五万也不是小数目,那两兄弟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老板却干了一件很操蛋的事。刚谈完这笔买卖,他直接就让我拉他去机场。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才知道这丫的根本就没打算再给剩下的三万块钱。只是诓骗那两兄弟的。 我觉得这人人品不行,好在他提前付了定金,不然肯定也会黑我的钱。我想着给再多钱,以后也不能拉他了。他爱找谁找谁去。 三哥,英哥,我强子就是个本分的司机。真的不知道那两兄弟是贼,看完电视新闻,我才吓出一身冷汗。早知道他们干这种违法的事,我就去派出所举报了。” 谢三也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再次安抚道:“我们自然知道,强子你是本分的人。只是,强子,我倒想问问,那个姓马的是从港岛来得么?他有没有什么特点,说话带着那种粤语口音么?” 包志强想了想说道:“他好像是从港岛来的,说话没有粤语腔,普通话说得挺好了。至于,他买完机票去了哪儿,我就不知道了。我就只负责送他到机场,就没在见过他。 那个人平日里一身高档西装,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事业做得挺大的,是个成功的老板。只不过……” 说到这里,包志强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再犹豫。 陆洪英开口道:“强子,有什么事还不能跟我们说么?” 包志强就说:“我这不是怕恶心到你们么?反正我听了那事被恶心的够呛。那姓马的平时还好,一副精明样。可有些时候,他却神神叨叨的。在我送他去机场的路上,他又突然犯病了。聊天的时候,就说什么有个老女人仗着有钱,就想睡他。还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女人无耻下贱。我心话说,原来这人就是个小白脸子。早不知道拿了人家多少好处 ,却偏偏还要立牌坊。这实在有些可笑。” 谢三听了这话,垂下那双清明的眸子,低着头一语不发。 陆洪英却给包志强满上酒,又继续问道:“强子,你再好好想想,这姓马的在京城里,还见过其他的人么?” “他神神秘秘地和那个老林吃过两次饭。我见过老林,就是一个老港商,不过后来听说他中风了,被他儿子接回去治病了。” 陆洪英点了点头,两人有一言没一语地继续聊着。 强子说,姓马的出去见过的人也有不少。其他人他也记不太详细,只有一个人实在很特别,虽然只见过一次,却一下就被他记住了。 强子也不知道那人具体姓什么叫什么。只是那人头型像个葫芦,却做了一个流行的背头,还把前面替了,特意把大脑门亮了出来,就像一口锅。 强子怀疑这人肯定年纪轻轻,就秃头了。 陆洪英听到这里,心底突然一激灵。 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谢三有点小题大做,纯属紧张过头了。 那么到了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强子说得这人他是认识的,就是前几天还和他一起喝酒的大锅头。这人这几个月来,一直很热心地要帮他找个后台,还说要把他介绍给文少。 这么看来,这也是有预谋的,或者有人主使的。一时间,陆洪英突然发现,原来谢三说得没错,不止是谢家,就连他都包括在内,他们都被罩在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里。 第177章布局 陆洪英心里虽然震惊,但也没跟谢三多说什么,反倒忍不住细细思量起来。从今以后,他还是多注意自己那些朋友吧。 谢三终于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测。虽然要对付他的人,看似隐藏在幕后,让人摸不出头绪。可谢三面上却不见有多慌乱。反而还有心思又跟包志强闲聊了几句。 那天,喝完酒回家后,谢三还想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饭也没少吃,茶也喝了些。 只是那天晚上,安排好小猴子们,他也早早就回房休息了。 谢家的其他人甚至都没发现谢三有什么异样。 …… 与此同时,董香香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连续剧,一边吃当季的水果。 这些日子,她完全就以养胎为主。八珍斋的事情有谢三哥打理,万事不用她操心;城西糕点厂加工的点心有马叔看着,有技术小组带着,生产出的酥皮点心质量很过硬。运到八珍斋,也卖的很好。 正因为如此,城西糕点厂也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再说二牛,到了沙河加工厂,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厂里的工人都把二牛当成自己人看,在二牛的带领下,干得风生水起。 董香香也怕耽误了二牛的厨艺进境,隔三差五也会去看看他,帮他解决一些难题,顺便指导他的厨艺。 沙河食品厂成立之后,二牛是厂里唯一的大师傅,厂里所有的食品加工,都要靠二牛来安排、掌控。 鲁宏伟生怕二牛忙不过来,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帮手。 那帮手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名叫于小娟。 小娟念小学的时候,因为发烧延误了治疗,损伤了听力。 她在正常人当中,总是因为听不清别人的话,受到排挤,被人看不起。后来,跟残疾工友在一起相处,反倒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位置。 小娟平日里工作认真,为人又妥帖,很快就变成了二牛的得力帮手。 两人相处下来,彼此之间越来越默契。 小娟听不清的事情,二牛能听清,还会用手语跟她解释。二牛要表达的意思,小娟也能帮他清楚地说出来。 董香香第一次看见这两人相处,就感到很惊奇。 这两人在一起,就好像找到了口和耳一样。在跟别人的交流的时候,都变得顺畅了很多。 有小娟在二牛身边,二牛根本就不需要常年带在身边的笔和本子。有二牛在身边,小娟也可以不用助听器了。 看着那两人笑得一脸腼腆的样子。 董香香突然就觉得,大牛以后就不用再操心二牛的终身大事了。 这不是缘分自己就来了么? …… 可以说,董香香在昌平过得很顺心,根本就没有半点波折烦恼。也就是偶尔想想孩子,想想她男人。 就这样,谢三哥还特别善解人意,每周六都会不辞辛苦地把孩子带过来,跟她相会。 董香香这个准妈妈简直就是生活在蜜罐子里。 这些年下来,董香香一直很忙,自然也没时间看电视。突然一闲下来,她反倒成了电视迷。 几乎每天晚上,她都要准时看两集连续剧,并且有越看越上瘾的趋势。 平日里,杨姐和小魏也都陪着她坐在一起看。三人正好还可以凑在一起聊剧情。 这一天,正看着上瘾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三哥的电话。董香香也顾不得剧情了,马上回到自己屋里,同三哥聊了起来。 “三哥,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么?”董香香柔声问道。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该不会你又在看电视剧吧?合着我还打扰到你了是吧?”电话那头,谢三故意调侃她。 董香香赶忙说道:“不打扰,不打扰,电视剧哪有你重要。三哥你可比男主角长得帅多了。三浦友和都比不上你,他可比你黑多了。” 谢三听着电话那头,妻子又开始不正经地夸讲他,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玩命说。突然就发现压在他心里一整天的烦闷,转眼间就消失了。 他突然哼了一声,嘲笑道:“得了,快别夸了。山口百惠也没你漂亮!你不是就等着听我说这句话么?” “哪有?”董香香嘴上死活不承认,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谢三都快听见她的偷笑声了。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又开口说道:“不是又快周末了,我总得打电话过来问问,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又送给女主角什么好东西了?我可得好好学习一下,省得你又在心里埋怨你 男人不上心。” 董香香听了这话,一下就忍不住喷笑了出来。“我哪有埋怨过你?三哥,我那是在表扬你比男主角会过日子。” “得了吧,不是上礼拜还想花么,你一直在暗示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礼拜就给你带过去。”谢三随口说道。 “我要花干嘛?那又不能吃,我就只是随口说了说,三哥你千万别买过来。” “嗯哼。”听着香香傻气的声音,他的心也变得安静又柔软。 两口子在电话里,腻腻歪歪了好一段时间,又很严肃地探讨了连续剧的剧情。 谢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道:“香香,把宋东方的电话给我吧。我有一笔古董买卖要做,总要知道那边能买个什么价,才好行事。不然,就被那帮人当成傻子哄骗了。” 一涉及他的正事,董香香也严肃了起来。“东方的电话是xxxxxx。” 这些年一直在联络,甚至不用翻看本子,她就记住了这个电话号码。 “噢,我记下了。你也别在看电视了,赶紧收拾一下,早点睡下吧。”谢三还不忘嘱咐她。 “好。”董香香也老实地应下了。 …… 那天晚上,谢三瞪着屋顶,久久无法入睡。 他总觉得这一来二去的,就好像是对方在摸他的底下。既然这样,他不如来个打草惊蛇。 转过天,谢三就抽空打了几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王恒,两人聊了好一会儿。 王恒听了谢三说得事,不禁眉头紧锁。他对谢三说道:“三儿,这事保不准跟我有些关系。我会让人去查。三儿,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总之,我会想办法处理。” “我自然不会耽误你的事,只是我也有一些事要做。” 跟王恒谈好之后,谢三又给宋东方打了个电话。 此时,宋东方已经离开故土,在港岛呆了整整五年。 或许是她之前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到了城市之后,她反而懂得珍惜,也更加学会了争取。 短短五年时间,宋东方从一个连语言都不通的清洁工,一步一个脚印,不断地晋升。到了现在,她已正式踏入了顶楼办公室。 可以说,她每走一步都走得格外艰辛。只是,这些年,她所坚持的,从没有改变过。 别人越是说她不行了,越是想看她的笑话。宋东方就越是要变得比所有人都更加成功。 蜕变之后的宋东方,虽然表面不太显,心里却早已坚硬如铁。 她不会再因为男人,因为所谓的美好爱情就束手束脚,裹足不前。她甚至比任何人都更加果断,也更加能拼敢闯。 五年来,她深受江总的赏识和提拔。 公司里,经常有人说她是江总的红粉知已,是江总包养的小老婆。可实际上,他们只是亦师亦友,像是伙伴又像是战友的关系。 就算江夫人早已过世,江总这些年都没有再娶。江总的儿子也跟宋东方相处得还算不错。 可宋东方却仍是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说到底,她是打心里没法再信任男人了。同时,她也认定只要自己过得好,其实并不是那么需要男人。 宋东方孤身一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或许她能像干儿子那样热情,活泼,大方,甚至偶尔有些厚脸皮。可是,她却始终都对别人抱有戒心。很难相信别人。 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和其他人保持一种安全的距离。 就算秘书已经跟了她三年,宋东方对她仍是冷淡有礼。从来不说玩笑话,或者聊起一些轻松的话题。 秘书小姐甚至觉得,她老板是个冷美人,也是个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就没有私生活可言。又怎么可能跟江总是那种关系? …… 这天下午,宋东方正在跟秘书谈工作,突然专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宋东方一看电话显示,干脆就放下手头的工作,挥手示意秘书先出去。过一会儿,再进来找她谈。 秘书临出门,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却见宋东方脸上,突然就扬起了一抹温和至及的笑意。 那一瞬间,秘书只觉得老板背后百花盛开。她从没想过老板竟也会出现这样温柔怜惜的表情。 与此同时,只听老板放软了声音问道:“怎么,你又想我了?不是说怀孕了,要回娘家住,怎么又突然回家去了?” 门很快就关上了,也彻底阻隔了门内的那个世界。就好像那个温柔的老板,只是别人一时间的幻觉。 年轻的秘书两眼直愣愣地,站在办公室外面,看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无法言语。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该不会跟老板打电话的人,才是她心爱之人吧? …… 事实上,谢三也觉得宋东方这个女人,对他媳妇说话有点太过亲近了。这种亲密甚至让他有些不舒服。 不过细想想,女人之间的友谊跟男人之间的哥们义气到底还不太一样。谢三又安抚了自己一番,才勉强释然了。 他沉声说道:“宋东方,我是谢三,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这事你不要对香香提起。” 听到这里,宋东方那绵软的,有些慵懒的声音才迅速退去。又变回了她以往那种冷静干练的语调。 “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不会是香香出什么事了吧?不然,你把香香送到我这边来生,我找最好的人照顾她。” 谢三听了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又开口说道:“香香挺好的,家里有人照顾她。只是,我想要请你帮我打听一个港岛那边的人。另外,也想请你帮我卖一些东西。”“喔,这样呀。”听说香香没事,宋东方这才放下心来。“好呀,你具体跟我说说吧。我看看怎么才能帮助你。” 第178章凤凰 陆洪英自从听了包志强的话,一直觉得踏实不下来。他生怕再惹出什么事非来。 倘若真像三儿说得那样有人要对付他们。那么大锅头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文少那人陆洪英也曾见过几次。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也就是投了个好胎,有个能干的老头子。 他除了能糟钱,人也有点色,耳朵根子还软。大锅头最会捧着他,到时候他万一真一挑拨,指不定文少就找什么人整治他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洪英一直提防着,那些朋友聚会也不去了,别人的邀请也统统都回绝了。只一心把心思放在了买卖上,随时防备着,生怕出现什么纰漏,再为自己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半个月之后,商业街那边突然来了一队穿制服的人。 陆洪英还以为这些人是冲着他的服装城来的。 一时间,不禁有些慌了手脚。 结果趴在玻璃上一看,那些人挨家挨户地检查商业街的餐馆,他们原来是卫生局的。 陆洪英就这样虚惊一场,事后他一摸后背,衬衫都湿透了。 可就算这次没事,陆洪英仍是觉得不放心。 大锅头一定会在背后使坏整治他。陆洪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继续提防着。 结果,一连提防了三个月,他的买卖还是一帆风顺,半点风浪都没遇到过。 陆洪英心里就有些生疑,实在有些按耐不住,就叫了和他比较投脾气的徐三胖子出来喝酒聊天。 陆洪英请客,徐三胖子自然会给面子。 他到了约好的餐馆,一见到陆洪英,就笑着迎上去。“哎呦,英哥,好久不见了。这些日子,您忙什么,也不来找我们兄弟喝酒。” 陆洪英勉强笑道:“不就是我那两摊子买卖么,没事也就瞎倒腾倒腾。” 徐三胖子就笑道:“倒腾倒腾,您就发了。” 陆洪英连忙摆手道。“我这小买卖算得上什么?可比不上徐老板您。” 两人东拉西扯的调侃了半天,一边聊一边喝酒,两瓶酒下肚,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陆洪英这才找机会问起,大锅头和文少现在怎么样了? 结果,他不问还好,一问起来,那胖子就显得特别激动,拍桌子,瞪眼地对陆洪英说道:“英哥,我还跟你说,我郑三胖子谁都不服,就服英哥你了。那文少爷还能怎么样?一个月前已经折了,大锅头也跟着进去了。圈子里的人都传开了,之前大锅头就是文少身边的一条狗。现在出事了,他为 了脱身又反咬了文少一口。这小子别提多孙子了。对了,大伙都在都说,英哥你肯定是提前收到风声了。不然你也犯不着撕破脸,也要提前退出来。英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除了你以外,当初跟着大锅头起哄,一起往前凑的那些人都没落得好。羊肉没 吃到一口,反而惹了一身骚。到现在,还洗不干净呢。现在,咱们那圈子人都说,英哥你背后肯定有个好靠山。好多人都想着跟你攀攀交情呢。他们也不想想,你英哥是什么人,这关系是让人随便攀得么?也就是咱们这些年老朋友了,平日里才能一起喝酒吃 饭的。来,英哥我徐三胖子再敬你一杯。” 徐三胖子喝得脸都红了,还一个劲地吹捧陆洪英。看得出来,这胖子也认为陆洪英背后有个强力靠山,也一心想要攀附着他。 陆洪英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仰头把一口气灌下去,顿时满肚子清凉。他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这么说来,文少是真折了,大锅头也是真载了?这两人在想对他下手,也没机会了。 陆洪英小心翼翼地躲了整整三月,如今却迎来了这样一个结局?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反正,从今以后,他陆洪英又是顶天立地一爷们,再也不用怕谁,或者想着找谁当他的靠山了。只要以后好好经营买卖就行。 陆洪英没有继续跟徐三胖子说话,只是又满上一杯啤酒,干了下去。 他心里有些兴奋,又有些侥幸;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不管是蒙的也好,胡说也罢,这回又被谢三说中了。 那天,若不是他跟谢三喝酒谈心,说起了那道过不去的坎。陆洪英也不会痛下决心,彻底跟大锅头他们断了关系。 说不定,还在卑躬屈膝地给他们当钱袋子、跟屁虫呢。 那样的话,现在他可能也跟着那帮人一起遭殃了。破财还是轻的,这要是他也一起折进去,这辈子基本就算完了。 陆洪英接连又跟徐三胖子干了好几杯。酒喝得越多,他的头脑却越来越清醒。 他就觉得,人越是有钱,越是得势,别人就越是捧着他。被人一捧着,他骨头也就轻了,飘在半空中,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了。 也就是有谢三在,时不时上来就给他一板砖。他通常都是很快被拍醒。不然的话,指不定怎么样呢。 其实也不单单陆洪英这样,他周围的那些人基本上也都这样。从温饱线挣扎的70年代,到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周围那些摆脱贫困,乍一富起来的人们,就是这样虚荣着,喜欢别人捧着。 一天到晚,他们拽得不行,好像整个京城都容不下他们似的。于是,就有了大锅头这样的小人,也有了文少这样的靠山。 其实,细想想,那些人和那些事实在是荒唐又好笑。 在这个所有人都变得疯狂起来的浮躁年代里,偏偏谢三仍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过着属于他的生活。 不管他赚多少钱,也不管他媳妇开了多少家铺子。反正谢三还是那副老样子。 高兴时,他就拿出那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赏玩一番;不高兴的时候,他会尖牙利嘴地骂上几句。 周围一直在变,谢三和他媳妇,还有老谢家那一家子人却始终没有多大变化。仍是住在那栋古香古色的老宅院里,静静地过着属于他们的,有规律的生活。 到现在,陆洪英也不知道说谢三什么好了。说他太迷信,太过杞人忧天。可到头来,谢三没有一件事是说没错的。 酒越喝越多,陆洪英眼前变得迷迷瞪瞪的。 他隐隐约约听见徐三胖子问他,“英哥,您打算怎么回去?” 他摆摆手,随口说道:“叫谢三来接我就是了。他的电话是xxxxxxxx。” 说完,他就趴到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半睡半醒中,谢三赶过来,粗鲁地扶起他,开口骂道:“你平日里酒量也不差,怎么就醉成一摊烂泥了?” “……”他含含糊糊地解释了两句,也不知道谢三听懂了没有。反正他在别人的帮衬下,好不容易把他弄到车上了。 车还是那辆车,陆洪英曾经开过好几年,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后来,陆洪英发了财,就想给谢三买辆最贵的。谢三却不要,说这车已经开熟了。可是,转过头他却花20万,给他媳妇买了一辆。 陆洪英晕乎乎的,也来不及多想什么。 很快车子就开起来了。陆洪英突然睁开眼睛说道:“三儿,你还记得,小时候跟我说的一句话么?你说世事无常,叫我万事不要太过在意。” 谢三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随口骂道:“得了,你这个醉鬼,赶紧闭上眼睡你的去吧。还世事无常呢,我看你是老毛病又犯了。” 陆洪英含含糊糊地说:“没有,没犯老毛病。你知道文少么?他要整死我,没想到自己折进去了。哈哈哈……” 谢三正在开车,也懒得跟这醉鬼疯话。谁想喝醉了的陆洪英,疯起来就没完没了,嘴里还不闲着,东一耙子,西一棒子,上一句不挨下一句的,说了不少废话。 可就算这样,谢三也能大概拼凑出,陆洪英和大锅头、文大少之间的那段往来。 陆洪英那醉鬼还呵呵傻笑呢。“大锅头那傻货,还想算计我,我呸,把自己给整进去了吧?要我说,他就是个混蛋,哪有那么乱咬一口的。” 谢三也没办法,只得劝他道:“我说你呀,歇会吧。” 陆洪英却说:“三儿,你说,那文少昨天还人人追着捧着,想让他当靠山;可这才几天,他就跌下去了,人人唾弃,每个人提起他来都是幸灾乐祸。那句猫和凤凰的话,怎么说来了?我忘了。” 谢三没办法,才得开口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势猫儿凶似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他何尝不是潜水龙,平阳虎呢,只不过一步一步从谷底又爬上来了。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个家,有了他深爱着的家人。所以,他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哪怕只有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他都会打起十二分小心。生怕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会突然毁于一旦。 所以,他实在不想聊文少跌倒有多惨这个话题。 大概是感觉到了谢三这边的压力,陆洪英也不瞎折腾了。他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谢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也真够可以的。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跟他说一声。就打算自己这么扛下去,也不管他是不是扛得住。 陆洪英这是怕连累他,怕他为难吧? 到了这时候,他还有什么可为难的?为了在意的人,就算低头,又能如何? …… 到家后,谢三又找人帮着,把陆洪英这醉鬼弄回家里去。 苦熬了三个月,到了现在,陆洪英早就精疲力竭了。 一进谢家大门,听见熟悉的狗叫声,看着谢三站在旁边,实在没有什么放不下心的,陆洪英很快就合上眼睛睡了。 这一觉睡的超过了12小时,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谢家已经快吃早饭了。 宿醉之后,陆洪英实在头疼得厉害,坐在桌边,也是脸色苍白,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小猴哥哥看着他这样,就耸耸鼻子,开口道:“英叔身上都臭了。要是妈妈在家,肯定会说的。” 陆洪英听了这话,马上去去捏小猴哥的脸。他故作生气地说道:“我这些年白疼你了,你这小东西还嫌弃起我来了。让你说我臭,我也得把你熏臭了。” 他说着就动手挠小猴哥哥的痒痒,弄得小猴子上蹿下跳的。小孩乐个没完。 闹了好一会儿,陆洪英才问道:“你还嫌不嫌弃我了?” “不嫌了,不嫌了。”小猴哥哥连忙投降了。两人这才和好。 吃饭之前,他们这样玩闹一场,虽然不合规矩,谢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他们闹完之后,他才冷不丁说了一句。“好了,马上就吃饭了,你们就消停会吧。” 他这一开口,原本很高兴的小猴哥哥,马上就老实了下来,很快就坐回了原位。 陆洪英也正过身子来,做好等着吃饭。 刚才玩的时候不显,一静下来,他又开始头疼。没办法,陆洪英不得不揉了揉太阳穴。 他心里觉得,刚才那大概是一种错觉吧。谢三这臭小子,刚才怎么把他跟小猴哥哥放在一起教训了? 这么干合适么?他可是他的哥们,犯得着用训儿子的口气,连带着教训他么?陆洪英心里这叫不服气。 刚好这时,老太太端上粥来。谢三盛了一碗,先放在陆洪英面前,嘴里冷冷地说道:“你先赶紧吃了碗粥吧,也好解解你身上的酒气。” 陆洪英突然又觉得这兄弟到底还是关心他的。不然也不会主动帮他盛饭。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痛快起来,接过那碗白粥,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昨天中午光顾着喝酒了,晚上又睡过去了。到现在,陆洪英的肚子里,已经完全空了。只是他刚吃两口,就听谢三骂道:“哪有像你这样的,什么东西都没垫,就敢不要命的喝酒。你别在喝个胃出血吧。人家做生意要是都像你这样,还什么生意都还别谈成了呢?你这不是应酬,你就是自己馋 酒了,然后,找到机会就玩命地喝。说白了你就是个酒鬼。” 听了谢三的话,陆洪英差点把粥喷出来。好个谢三,他就是故意找他麻烦吧?在干儿子和干女儿面前,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完了,小猴妹妹也看过来了,好像是想看看酒鬼到底长什么样子? 陆洪英被小姑娘那双清澈的眼睛这么一看,顿时就开始觉得无比羞愧。不带谢三这么办事的。这人也太阴险了,他就是想让全家人一起鄙视他吧? 这顿早饭,陆洪英吃得格外艰难。 吃完饭,陆洪英就决定一定要跟谢三好好聊聊。以后,他再在孩子们面前让他丢脸,他们的兄弟情谊就此斩断。 只是,陆洪英还没找到机会开口呢。谢三也吃完饭,放下碗,对陆洪英说:“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还是要教育小猴哥哥,要打手板的语气。 此时,陆洪英已经彻底无奈了。谢三到底想干嘛?难道也想打他的手板么?他在这样无理取闹下去,他可就真会翻脸的。 陆洪英气鼓鼓地,跟在谢三身后走进书房,他决定必须让谢三跟他道歉。 他也挺大的人了,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在外面人家都尊称他一声“陆老板”。 到了谢三面前,他陆洪英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原则上绝对不能怂。 陆洪英想得好好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要先发制人。 没想到,谢三到底还是快了一步。 关好门,头都每回,就阴沉地说道:“大锅头是怎么回事?文少又是怎么回事?好你个大英子,居然也开始瞒着我了?” 霎那间,顶天立地的好汉一下就怂下来了。陆洪英急的汗都下来了,他连忙解释道:“不是,三儿,你听我说,这事我可不是故意瞒着你。 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大锅头说要帮我介绍一个朋友。我这人一向好交朋友,你是知道的。后来,不是发现没法玩到一块儿去么,自然也就分开了。” 既然谢三已经知道了,陆洪英干脆也就不再隐瞒了。 就包括他买了3000块钱项链帮文少泡妞。后来,他们一起吃饭,强子嘴里提到了姓马的曾经见过大锅头。陆洪英这才知道他也被算计了。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了事,也会牵连到谢三。这些话,他都跟谢三说了。 谢三听了半响无语,最后只得皱着眉说道:“以后再有事,你也别瞒着我,咱们一起商量,总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陆洪英只得点头同意了。 谢三却又开口道,“文少那边,你可别跟着那帮人一起踩他一脚。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他会怎样?你也说了,那人不是最记仇么?” 陆洪英点头道:“三儿,你也不想想我陆洪英是什么人,这种缺德事,我可做不出来。” 事实上,陆洪英非但没去踩文少,他还找了个机会,过去看望他了。 出事之后,文少以往那种狂妄和不可一世,早就磨没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句话还真不假。此时的文少看上去,就是个脸色惨白眼神阴沉的愤怒青年。 文少看见来探望他的人居然是陆洪英,又发了一顿脾气。 “怎么?陆洪英,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本少爷的笑话也是你能看的?”陆洪英却摇头道:“你想多了。咱们也算相交一场,到底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你不把我当一回事,我却当你是个朋友。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文少,你有没有放不开的事?倘若有我能帮上手的,你尽管 开口。” 此时的文少,早已山穷水尽,就连大锅头都背叛了他。 没想到,他曾经看不上眼的陆洪英,竟主动来看他,还要帮他的忙。 文少沉默地盯着桌面,过了好一会儿,陆洪英都以为他不会说了。文少却突然开口道: “我家保姆的女儿,她肚子大了,正怀着我的孩子。没出事前,我也没把她当一回事。 没想到,这些日子我一出事,她一个没有见识的女人家,不断为我东奔西走,一心想把我弄出去。这傻女人好像认准我是她男人了。 陆洪英,你要真有心要帮我的话,就帮我过去照看一下她。最好是,带着她去把那孩子打了。再给她一笔钱,让她回乡下好好过日子吧。 我当初也就是闲来没事,大鱼大肉吃腻了,贪她这口清粥小菜,玩玩罢了。你对他说,我文少女人多了去了,她配不上,就别想了,老老实实回乡下过日子去吧。” 文少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开口。 陆洪英当初来看他,不过是想看看他的处境,顺便警醒自己。 没想到文少这样一个纨绔,在这种境况之下,也能说出这样有人味的话来。陆洪英可是知道,文少是个霸道性子,他的东西不管好坏,一律不会轻易放手。想当初他可是没少整治那女明星。 到了现在,他却主动提出要放过那个乡下姑娘,只为了让她死心,以后好好生活。 这大概就是文少最后的良心了。一时间,陆洪英反倒有几分欣赏现在的文少了。于是,他很爽快地应了下来。“你放心,我会去看看她的。那姑娘如果点头答应了,我立马帮她安排打胎的事。若是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她,我会照顾她 的。你在里面就放心吧。 其实,我18岁的时候,也在这里面呆过。很快就过去了。等出来以后,重头再来就是了。” 此时的陆洪英,早已不再是急于攀附他的势力小人,反倒多了几分过来人的豁达。他是真心在劝文少。没有半点坏心。文少看着他,眼神略显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79章孕妇 陆洪英既然答应了文少,自然就要过去看看那位清粥小菜。 到了地方一看,陆洪英突然觉得文少实在是太造孽了。 那姑娘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有些太过年轻了。她根本就不懂得文少的游戏规则,只是只想着跟他一起过日子,也顾不得其他许多。 假如她贪图文少的钱和地位,早就该在出事的时候,打了孩子,回乡嫁人了。可她就是爱着那个男人,并且大胆地妄想着他们真能在一起。所以,独自才坚持了下来。 她甚至对文少说过:“等你出来了,就跟我回老家吧。到时候,想办法盖两间房,总能想办法过活的。” 陆洪英也不知道该说她太天真,还是该说她太傻。 或许,正是因为这片天真痴傻,文少才对她动了几分真情。不然也不会到了现在还一直放不下她。 当然,不得不说起的是,这姑娘倒也真漂亮。 她张着一张圆润的鸭蛋脸,标准的柳叶眉,清澈坦荡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唇。她五官比例非常好,皮肤也很细腻,就是干多了活,略微显得有些黑。 在身材上,她和文少之前追求的那些文艺风流的纤细女子完全不同。这姑娘浑身上下,都显得很圆润。 她骨节很大,给人一种人高马大的错觉。实际上,并没有很胖,只是胸和臀比较突出。一看就是那种能下地干活,又能生养的姑娘。 倘若她细细打扮起来,倒也不比那些明星差。只是平日里,她老实本分惯了,显然没有那些念头。 最主要的是,她是个倔性子,一但决定下来,就势必要坚持下去。这些日子,她为文少的事情,没少花钱费力,原本小有积蓄,现在也已经花完了。 站在这间不足十平米,连个窗户都没有土房里,看着那张简陋的单人床,和那张粗糙的桌子。桌子上还扣着半碗咸菜,一个馒头。 陆洪英几乎一眼就看出,她其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算都这样了,那姑娘还在桌上写了许多大字报。写完得纸就摆在床上,摊开来放着风干。 陆洪英扫了两眼,知道她这是打算继续往上告,而且,还准备去报社喊冤呢。 天知道,文少那人混成那样,有什么冤枉可言?也就这姑娘还觉得他冤枉。 也不想想她肚子都大了,再继续东奔西跑下去,对孩子一点好处也没有。 偏偏,这姑娘就是这么坚决。看她这样子,就好像无论如何都要把文少弄出来似的。 到了这时候,陆洪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文少那样一个眼里看不见别人,只图自己高兴的人,会想要放她一把。 这不放也不行了,这姑娘都快把自己弄死了。 想到这里,陆洪英不禁叹了口气。 很快,他就把自己来得目的跟这姑娘说了。而且,还很严肃地告诉她,文少对她没那意思,也不打算娶她。不过就只是玩玩而已。文少身边的女明星,大美女多了去了,看不上她这碗清粥小菜。 何况现在文少已经出事了,就想让她打了孩子,老老实实回老家过日子去。 这姑娘听了这么残酷的话语,顿时脸色一白,她微微垂着头半响没有言语。 说到最后,反倒是陆洪英有些意兴阑珊。最后,只得放缓了语气劝她道:“妹子,这都新时代了,女人没有从一而终那一说法了。你大可不必非要在文少这棵烂桃花树上吊死。文少出事后,你也算帮他不少,也算尽心尽力。我还是劝你一句,你还 是早点收了这心思吧。毕竟,你在继续这样下去,也帮不了她。” 那姑娘咬了咬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用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陆洪英,恳求道:“大哥,那是不是说,你可以先借我点钱呀?你放心,等我生下孩子,找个工作,就把钱还你。” 陆洪英听了这话,顿时忍不住叹了口气。合着他费了半天口舌,算是全白说了。这姑娘还打算继续往上告呢。实在没办法,陆洪英只得换了个方式,继续劝她:“妹子,文少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你就算不去告状,指不定一年半载,他也就放出来了。倒是你继续这么折腾下去,身子都垮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怎 么办?你要不想要他了,我马上帮你安排手术。你若是想要孩子,就先把自己照顾好点。看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难道还非得带着没出生的孩子找罪受。万一孩子出生之后,身体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你可如 何是好?你要想告状,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告得下来的,完全可以等你生下孩子来再去告状就是了。” 陆洪英说到孩子,这姑娘忍不住眼圈一红,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肚子。看得出来,她也是真想要孩子。 虽然有点欺骗无知少女的罪恶感,可陆洪英还是把这些年,谈买卖交朋友的各种手段,都使上了。 最后,终于劝服了这位姑娘,让她答应先好好生下孩子再说。 这姑娘既然答应了,陆洪英自然不能让她住在这种地方,吃馒头就咸菜了。于是,就决定先把她走,换个地方住再说。 刚好,这姑娘独自努力了这么久,连一个帮助她的人都没有。 陆洪英既然是文少找来的,她这时候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于是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行李。 面对这么一个淳朴善良,却有些顽固的姑娘。陆洪英突然充满了挫败感。他心话说,文少还真是造了大孽了。玩弄人家感情不说,看把这姑娘害的。 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草草收拾几样,裹了一个包袱,就准备跟陆洪英出发了。她还想拿那馒头咸菜,让陆洪英给拦住了。 一路上,陆洪英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就把这姑娘拉到谢三家里来了。 他到的时候,谢三刚好不在家。 于是,陆洪英只得带着姑娘在外间院里坐着歇着。那院里出来进去都是做糕点的面点师,本来就人多嘴杂。 不一会儿的功夫,陆洪英搞大乡下姑娘的肚子,连儿子都有了的流言,就在谢家传开了。 就连里间院的老太太,都特意跑出来骂陆洪英:“大英子,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还要等薇薇么?合着你就是个两面派,人前大话不要钱似的说;背着人又勾搭了一个小媳妇。 怎么着,你这小媳妇快生了,你终于忍不住,决定跟我们开口了是吧?我可赶紧跟小董打电话,让她尽快联系薇薇,让薇薇赶紧在法国也找人嫁了吧。别再为了你耽误下去了,你这人不值得。”陆洪英一听这话,当场就急了,连忙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您误会了,这姑娘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媳妇。我那朋友出了点事,就把她暂时托付给我照顾。我一老爷们哪知道怎么照顾孕 妇呀?这不是就把她就送到您这边来了。” 老太太这才一脸狐疑地看了看陆洪英,又看了看那大着肚子的小媳妇。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那孩子真不是你的?” 陆洪英是真急了,就开口说道:“孩子又是我的,我当场叫雷劈死。我陆洪英这几年要是做了对不起薇薇的事,也当场叫雷劈死。” 老太太一看,他这么坚决,连忙打断他说道:“得了,得了,你这人可真是的。这都是没影的事,你胡乱发什么誓呀?” 自从老太太知道这小媳妇跟陆洪英没关系,也就放下心来。她心眼好,担心这小媳妇累着,就连忙在中间的院子里,给她收拾出一间房来。 他们住在最里面的院里,可是院里拴得那条黑背实在太凶。老太太担心狗在伤了这小媳妇。好在住在中间这院里,也有马姐照应着。平日里,她也可以过来帮忙。 等这一切都收拾好了,老太太又温声细气地跟这小媳妇聊了聊。这小媳妇也实诚,直接就跟她说了。她男人被关起来了。也说了她原本打算继续告状的,却被陆洪英劝下了。 老太太一听这处境,就更同情她了。就安慰她,暂时还是先以孩子为重。 不一会儿功夫,白师母也过来了,三人正好聊在一处。 …… 另一边,谢三也回来了,他还没见到陆洪英,早就灌了一耳朵流言蜚语。所以,一进门,见到陆洪英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呀,大英子,怎么着,你老陆家终于有后了?” 他进来的时候,陆洪英正和白师傅喝茶聊天。一听这话,陆洪英嘴里的茶水一下就喷出来了,好在白师傅坐得远,不然真的要被误伤了。陆洪英咳了好半天,才破口骂道:“三儿,你这是从哪儿听的嚼舌根呀?常薇薇也没回国,我也没结婚,哪来的孩子呀?我倒要问问你了。你们谢家也是名门世家,你谢三儿也是个通情达理的读书人。怎么 也不想着好好约束一下你家这些面点师呀?我才刚过来多久,他们都胡乱传了些什么呀?到了明天,我儿子估计都能打酱油了。” 听到这里,白师傅也忍不住闷笑起来。 谢三却说:“我家的事自然不用你操心,你倒是赶紧跟我说说,你怎么就往我家里带来个小媳妇?” “这话说来就长了,咱们还是去你书房谈吧?”陆洪英说着就站了起来。 两人很快就一前一后,进了最里间的院子。 由于陆洪英常来,黑狗倒也不冲着他狂叫了。大黄也还是老样子,趴在窗根底下,眯着眼睛晒太阳。陆洪英进来了,它连眼皮都没往起抬。 好不容易进了书房,趁着谢三泡茶的功夫,陆洪英就把他去见文少的事,跟谢三全都说了。 谢三听了这话,不禁抿了一下嘴唇,叹道:“这么说,别人躲还来不及,你还特意跑去看他了?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你就不怕被牵连了?”陆洪英忍不住摸了摸头发,然后垂着眼睛说道:“我也只是脑子一发热,就去了。我觉得做人不能那么势力,也不能那么凉薄。我当初受尽冷眼,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你也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跟 文少又谈不上什么大仇恨,何必要对他另眼相待呢?”谢三听了这话,并不做任何评论。只是端着茶壶来到桌前。又开口说道:“然后,他就把媳妇托付给你了?本想着让你带着去打胎;谁成想咱们英哥为人侠义,见不得女人为难。干脆就把这媳妇带到回来了 。你带也就带了,带回你家伺候着也就完了。何必送到我家来呢?这又算什么事?合着我谢三欠你一个保姆是吧?”陆洪英讨好地看向谢三,眯着眼笑道:“三儿,你不是说过,你岳母给香香请了一个懂中医,知道怎么做孕妇调理的看护大姐么?你能不能把文少这媳妇也带过去,请那大姐帮忙调理一段时间?那位大姐要 多少钱,随便开,我给出双倍。这是这小姑娘本来年轻,少不更事,这段时间又一直在瞎折腾,把底子都给毁了。我真怕她莽莽撞撞地,再出点什么事,把小命搭在里面。” 谢三听了这话,忍不住白眼翻陆洪英。 “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亏你想得出来。”陆洪英见他一脸不高兴,只得讨好道。“反正那位大姐那么能干,一个孕妇也是带,两个孕妇也是一样看,大不了咱在请个保姆,帮着她一起来?你想呀,小董一个人在昌平正烦着没人陪她,咱们给她找个 伴,跟她在一起,她心情也会变好的。这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么。而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不管怎么说,三儿,只要你能应下这个事,什么条件你尽管开。我一定尽量做到。” 谢三不禁冷哼一声,随口说道:“我媳妇在那边吃得好,睡得好,没事还可以看连续剧,过得挺自在,用不着别人陪。你想得什么呢,好事你都占了?” 没办法,陆洪英只得低头认错,又说了一堆好话。谢三这才勉强应下来。 第180章人脉 谢三到底不是陆洪英,他也做不出那么鲁莽无礼的事来。 所以,自打他答应陆洪英之后,就先跟岳母打电话,通了通气。 谢三很直白地就跟许母说了,他有位朋友带来了一个年轻的孕妇。那孕妇目前孤苦无依,没人能照顾。他就想把她送到昌平,拜托杨姐顺手帮着照看一下。 谢三为了不给岳家添麻烦,就打算先在马家附近租一套房子,给那个孕妇先住着。 到时候,再让陆洪英出钱雇个有伺候月子经验的阿姨,平日里照看着她。等到杨姐有时间的时候,过去看看她就行。 许母也是个农民出身,早年丧夫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艰难生活。这些年,她的瓜子买卖越做越大。人也变得精明豁达了。只是,她当初那份热心肠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一听谢三说,那孕妇境况很糟,刚满十八岁。她男人因为犯了事进去了,身旁也无人照顾。许母也就动了恻隐之心。 她叹了口气,对谢三说道:“也别另租房子了,你把那姑娘直接带过来吧。我这院子也大,房子也多,给她找个住处还不成问题。至于单顾保姆的事,你们再考虑吧。” 谢三听了这话,自然是很感激许母的通情达理。 自打结婚之后,谢三在许母面前就完全冷傲不起来。这次也如是,他自然要放低身价,吹捧一下岳母的高风亮节,仁厚善良。 结果还没说两句,就被许母打断了。“得了,当初,你还不是收留了我家香香么?怎么着,就你可以好心,难道我还不能做点好事积德么?” 谢三只得胡乱拉扯一些缘分之类的事,并且再次感谢了许母。这才把岳母应付过去。 事到如今,他和香香已经结婚八年了,他们两口子的感情一直非常好。 谢三每次到了岳母家,跟马叔也相处得不错,很能聊到一块去。跟许国梁说话,一向也是谢三把他骂得颜面扫地。 独独在面对许母的时候,谢三却总是充满了无力感。 就好像,当年他拐了许母宝贝女儿,此生都欠下许母一笔债似的。 这些年,许母虽然对谢三也算客气。可谢三却一直很心虚。 好在许母倒也不为难他,两人又聊了几句香香的事,这事就算定下了。 等到谢三挂了电话,才发现他一直很紧张,后背都已经有些湿了。 本来这事,他也能跟马叔说,可马叔在外面虽然威风八面,是个很强势的一厂之长。可一回到家里,基本上,所有事他都会听许母的。 就连许母给他买了一件略显可笑的花秋裤,在不影响马叔在外面的厂长形象的前提下。一回家,马叔也会换上秋裤来穿。 就因为这事,董香香还特意跟谢三哥抱怨过。 说是如果她也买了花秋裤回家,三哥是绝对不会穿的。肯定会变着方的把那条秋裤毁掉。 跟母亲马叔住在一起之后,董香香越发觉得马叔实在太好了。 董香香都快三十岁了,自己还怀着孩子,竟也真和马叔相处出来几分父女情谊来。听她提起那条好秋裤的款式和样式,以谢三的审美,绝对不会穿。只是为了安抚老婆,谢三只得放软了声音说道:“这不是穿不穿的问题,而是你根本也不会买来那么一条秋裤为难我吧?如果你一定想让我 穿花秋裤,关起门来,我穿给你看就是了。只是,你也不想想,去年你亲手织的那件菱形块的胖版毛衣,我不是也跟孩子们一起穿了么?就因为这事,陆洪英没少笑话我,说我越活越回去了。整个一个大团子,身边还带着两个小团子,我还不是也 默默认下了?” 董香香一听他提毛衣的事,这才笑开了花。也不提马叔怎么怎么好,对母亲有多关心多在乎了。 …… 跟许母打好招呼之后,谢三自然又打过电话,跟自家小媳妇详细交代了陆洪英带来这个年轻孕妇的事。生怕她会想得太多,又跟他吃醋发脾气。结果,董香香听了他的话,叹了口气说道:“合着那小姑娘就是被纨绔少爷玩弄得乡下少女吧?按照连续剧里的情节,下一步本该是乡下少女惨遭毒手。被迫打胎,或者偷偷把孩子带回乡下生下来。十八年 以后,那孩子长大了,再到城里寻找亲生父亲。这才引发一场冲突大戏。 结果现在倒好,那纨绔少爷还没把坏事做绝,就被关进去了,本该是为民除害。结果,这可倒好那乡下少女还想帮他上告,打官司呢?这也差太远了。” 谢三听了媳妇的话,差点没喷出来。他实在忍不住,就开口道。“你到底看了多少部连续剧呀?我看你都快要变成编剧了。当初没考上文学系,还真是委屈了你的才华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就开始在电话那头假哭。“我也觉得我其实应该投身编剧圈。我编的剧肯定特别好看。” 两口子又隔着电话,闹了好一会儿。谢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催着她赶紧去休息。然后,才挂上了电话。 许母也提前跟杨姐商量过了,杨姐也同意帮着照看那个孕妇。 一切都算安排好了。到了周六下午,谢三带着两个小猴子,陆洪英开车带着那个孕妇,就一起来到了昌平县城。 那个乡下姑娘,下车后还有点认生,也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文少的关系,她厚着脸皮向陆洪英寻求帮助也就算了。原本只是想借点钱。谁成想后来居然要麻烦谢家人,还要麻烦许家人。 一时间,她实在有些愧疚。好在董香香是个稳妥靠谱的人,她特意到院子外面接她。 两人都是孕妇,董香香养得红光满面的,整个胖乎乎的,一看营养就很好。倒是这乡下姑娘,脸色苍白,头发也没什么光泽。一看就没受到什么好的照顾。怪不得陆洪英要把她送过来。 董香香身为孕妇,感同身受,自然就很同情她的处境。 再跟她一聊天,就发现这姑娘虽然长得有几分娇艳。性格却很天真。她被坏男人骗了还不自知,还一心想着靠自己的力量,把那人救出来。 这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无奈。 说到底这姑娘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并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那男人失势了,她也只不过想带着她的男人,回老家好好过日子罢了。 董香香实在忍不住问她。“你到底看上那个男人什么了?”叫方桃儿的姑娘就对董香香说:“别看他长得凶,实际上待我可好了。我爸妈一直在京城里,从小就把我交给奶奶抚养。可我奶奶还有三个孙子要带。那些男孩子都比我重要。我爸妈给我买的东西,奶奶也 会给那三个男孩先用。 我好不容易长大了,到了城里来找我妈,我妈却更看重我弟弟。她其实也已经不在乎我了。这么多年下来,好像就只有他肯喜欢我,那我也真心喜欢他疼他。” 她说到这里,笑得甜甜的,脸颊也有些发红。看起来还真像桃子。 董香香却觉得有些心酸。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拉着方桃儿先进屋去了。 进屋之后,香香对方桃儿说。“小桃儿,你到了这儿,就自在些,我家没什么事,你尽管住下来就是了。不管怎么说,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嗯。”方桃儿连忙点了点头,然后深深看了董香香一眼。 来之前,她实在没想到居然会遇见这么个和气的姐姐。 其实细想想,她一路走来遇见的这些人,陆洪英,谢家老奶奶,白师母,马阿姨一个个都是很好的人。 如果不是遇见他们,方桃儿可能还陷在那个绝望的处境里,第二天,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好。身上也没有钱了。有的,只是母亲声嘶力竭的责骂。 “你是不是傻子呀?都被人家弄大肚子了,还执迷不悟呢?文少有什么好?他不会对你负责的。” “你给我清醒点!赶紧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老老实实滚回乡下去嫁人吧。你就不适合来城里,只会丢我们方家的脸!你爸是个本分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孩子。” 董香香一看她脸色不好,想到她也是大老远坐车过来的,一路奔波,到现在肯定是累了。就连忙带她进屋去休息。 董香香都安排了,转身想出去的时候,方桃儿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董姐。” “嗯?”董香香回头看向她。 “谢谢。”方桃儿略显紧张地说道。 董香香笑笑说:“不用这么客气,你先好好歇着吧。过一会儿,我让杨姐来看你。” 说完,她才转身又出来了。 …… 客厅里,陆洪英正紧张地坐在沙发上。 他这次过来,除了方桃儿,车厢里还装了不少好东西,都是送给许母、马叔和董香香的。 谢三是他兄弟,两人打小的过命交情,自然也就不是外人。 陆洪英在谢三面前,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敢说。也敢把一个大活人领到谢三家里去住,交给老太太照顾着。 可现在,到了谢三岳母家,陆洪英身上那股混劲和鲁莽就完全消失了。事实上,他显得拘谨又紧张。 虽说,他给许家带来个麻烦,却还是希望许母大度地原谅他。不要因为这事,就生谢三的气。 坐在一旁的谢三,看着陆洪英这副怂样,一时间还真有些哭笑不得。合着这货也就只敢跟他臭不要脸。在别人面前,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 两人等了很久,陆洪英连喝了几杯茶,好不容易等到许母和马叔都回来了。 陆洪英立刻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把他的好口才发挥得淋漓尽致。 许母听着他的话,不禁有些发晕。心话说,谢三这发小实在太能说了。而且,这人也太夸张了,吹得天上有地下没的。一点都不实在,也不够稳重。 两厢一对比,许母就觉得她闺女眼光还算不错,至少挑了谢三这个好女婿。 马叔却觉得陆洪英这小伙子,虽然偶会吹牛,但其实上这小伙子还挺真诚的。而且,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他知道的事情也多。 只可惜,等会陆洪英还要回城里去。不然,他们真该坐在一起好好喝一顿酒。再听他继续吹吹牛,也挺有意思的。 不管怎么说,大家在一起也算相谈甚欢。 特别是陆洪英还拿来了那么多实打实的礼物,最后,还留下了一万块钱。 许母说不要都不行,陆洪英一个劲地说:“我实在给您添麻烦了。以后,许姨马叔你们再有什么事也别找谢三了。给我打电话,我陆洪英随叫随到。” 这小伙子说话办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豪爽大气。 到最后,许母想讨厌他都讨厌不起来。 最后,他们一家人又一起送陆洪英到了院子外。 陆洪英一个劲地冲着他们摆手,让他们先回去。还说,过些日子,他一定会再来看望他们。 很快,陆洪英开着他那辆普桑就离开了。 回去之后,许母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小陆看着就是个爽快人,可就是爱吹牛。他说的话,实在有些太出圈了。就他这样的,还会说外语?还英语、法语都行,其他语言也会说上两句?之前是开出租的,也专门拉外国客人,一月能赚一万块 。吹这么大的牛,也不怕闪着他的舌头。 不是我说,这小陆一看就不是念书的料。做人还是实实在在的好些。三儿,你把这一万块钱给他带回去吧。咱们家里又不缺钱,别再为难了他。” 谢三听了这话,半响没有言语。董香香却已经笑得不行了。 许母被她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狐疑地看向她。董香香这才连忙对母亲说:“妈,英哥说得是真的。他那时候喜欢常薇薇,就跟薇薇一起学了英语。薇薇的口语是跟一个外国老太太学的。英哥当出租司机,拉外国人,人家都说他是标准的伦敦腔。比我说 得还好呢。后来,薇薇去了法国留学,英哥实在怕被她落得太远,就找人学了法语。他总是去机场接外国客人。那些外国客人,主要用英语就能交谈,偶尔也有只会说本国语言的。英哥这人很能说,也的确有几分语 言天赋。后来,俄语,德语,意大利语他也都能说几句。至少,基本的问候,报价他都会说。不然,也不可能一月赚一万块钱。还有不少消费呢。” 许母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合着处个好的对象还能把一个鲁莽的混混,变成外语人才?” 董香香听了母亲的话,又一个劲笑,都快扎在谢三怀里了。 母亲这话其实细想起来,倒也没什么错。可不是陆洪英为了常薇薇都变成外语天才了么。 过了一会儿,许母又忍不住问道:“那他一狠心,放下了月入一万的出租司机这么有前途的工作。转头就去了五羊城,到了五羊城天上就开始掉金砖,他又不傻,拿起盆就开始接。这又算怎么回事?” 谢三看着媳妇一眼,忍不住搂住她的腰,对岳母说道。“他那意思是他运气特别好,跟对了合伙人。带了十万块钱过去,全部换成了衣服和电器。结果那些东西一运到京城来,马上就变成了时髦的畅销货。他手里的钱一下就翻了好几倍。他干脆就在京城繁华地 段,开了服装城和电器城。” “这么说,他刚才不是在吹牛?我还真没见过有人是这么做买卖的。从五羊城运货到这边来,真能赚这么多钱?” 许母实在有些难以置信。在她看来,陆洪英这样做生意,实在有点太简单了。就像陆洪英自己比喻的那样,天上掉金砖,他看准时机拿着盆接也能赚到钱。 想到这里,许母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倘若做生意真的这么容易的话,那么像他们这样老老实实地做瓜子买卖,又还有什么意义? 董香香见母亲脸色不对,只得安慰她道:“妈,您别看陆洪英那样子,特别贫,好像到哪里都会吹牛,说大话。可那就是他做生意的手段。 他那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很快跟人打成一片,交到朋友。说句不夸张的话。那些朋友都喜欢他,愿意给他面子。这就是陆洪英的本事。他那就是靠人脉赚钱,三哥是靠技术赚钱,像咱们都是靠手艺赚钱。能说会道,又愿意东奔西走的活泛人,自有他们赚钱的本事。像咱们这样的,自然也能靠咱们的手艺过活。所以,对于那些人也没有什 么可羡慕的。 一个好手艺,咱们可以吃一辈子。像他们那样,风险就比较大了。” 许母觉得她闺女说得话很有道理,于是,也就不在胡思乱想怎么做买卖更好了。反正,只要做好了瓜子买卖,她自然也就能好好生活。 第181章葡萄 谢三听了媳妇的几句话,不免沉思起来。 前些日子,他们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陆洪英还在抱怨他自己一无是处,做买卖全靠运气呢。 结果,今天,他们家胖乎乎的小媳妇,随随便便就一语道破了,陆洪英这些年成功的关键。 说来说去,陆洪英的优势可不就是他的人脉么。 就拿今天来说,马叔再怎么说,也当了这多年国营厂的厂长,管着手下几百号人呢。 陆洪英紧紧是跟马叔第一次见面,两人就聊得很投机。 马叔很明显就是愿意继续跟他聊起去,甚至愿意跟他一起喝杯酒。这还不是看在谢三的面子上,是马叔真的愿意跟陆洪英说话。 所以说,这么多年下来,陆洪英起码在吹牛方面,也是有一定功力的。 再说了,平日里只要陆洪英愿意,总能叫来很多人陪他喝酒聊天。 谢三每次有什么事,都喜欢找陆洪英帮忙跑跑。 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摸不着门,可是只要陆洪英出马,总会能有所收获。这还不是因为陆洪英人缘好,随随便便就能拉来一些帮手么? 那些人有混蛋的,有鲁莽的,有看所有人都不顺眼的,有天老大他老二的,可他们脾气再古怪再暴躁,还不是心甘情愿叫一声“英哥”,愿意给陆洪英面子么? 其实,从胡同里,能走出这么一个爷们,也算不容易了。 偏偏陆洪英自己总觉得他自己没本事。 可他怎么不想想,如果那年不是他南下去五羊城,换作别人,恐怕早就跟那个坏脾气的搭档闹翻了。偏偏,陆洪英就是有本事能跟那人相处得不错,还顺利地把买卖谈下来了。 偏偏,这别人看不透的事。怎么他们家胖乎乎的小媳妇,一眼就看穿了。 董香香现在可以算是一心养胎,万事不操心,甚至都闲的,沉迷于恶俗连续剧不可自拔了。 偏偏她脑子不但不糊涂,反而说什么都很准。 此时,许母和马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离开了。就把客厅留给女儿女婿单独相处。门都帮他们带上了。 谢三想着陆洪英的事,就忍不住眯起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家媳妇。 香香这些日子补得有点过头了,整个都变得圆乎乎的,有些绵软。偏偏她过得实在挺舒心挺自在,脸上都带出福相来了,就还显得有点傻乎乎的。 这副样子,当真看不出她有多有聪慧,也完全不像是个会做生意的女人。 可就她这副胖乎乎的模样,谢三就愿意看她一辈子,也照顾她一辈子。帮她遮风挡雨,护她一路前行。只要她高兴,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刚好此时,香香正伸手拿起果盘里的葡萄,放在嘴里吞下去。 董香香大概是小时候苦日子过惯了,她吃水果有个习惯,就是不喜欢剥皮。 吃这葡萄也如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法子,洗葡萄之前,总要先放些面粉在水里泡开,在把葡萄放进面水里,葡萄皮上的脏东西就都掉进水里了。再一冲洗,葡萄皮就显得特别干净透亮。 董香香也不剥葡萄皮,直接拿一颗葡萄就放进嘴里,先吃了果肉,吐出葡萄籽。再细细嚼烂了果皮,也一起都吞进肚子里。 这葡萄看上去就特别甜,董香香吃得津津有味。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里还不断地吸允着葡萄里的清甜汁液。 她眯着眼睛吞咽着葡萄的样子,像极了谢三年少时看见过的爬在屋顶睡觉的那只胖狸猫。 那时候,他祖父也曾说过,这胖狸猫带着福相呢。少年时的谢三也不懂什么叫福相,只觉得那胖狸猫肯定过得逍遥自在。 …… 大概是吃了太多葡萄的缘故,香香那张嘴也显得红艳艳的,肉嘟嘟的。她微微翘起嘴角的样子,看上去就像邀请他亲吻似的。 一时间,谢三都看得眼馋了。 虽说许母和马叔都不在了,给他们留了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可谢三到底还是守礼的人,他顶多也就眯着眼,深深地看着媳妇两眼,并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稍微沉淀了一下情绪,谢三沉声说道:“把葡萄拿给我一些。”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噢。”董香香拿了一串葡萄递给他,一边笑着说道:“这葡萄是庄里人在自家院里种的。我们小西庄种葡萄的比较少。下青河那边,很多人家里都有葡萄架。三哥,你快尝尝,别看果子长得小,吃起来可甜 了,皮又薄,水又多,跟咱们在菜市场买的那些可不一样,别有另一番滋味呢。” 她正说着,谢三平时用作写字作画的修长手指,已经飞快地剥好了一颗葡萄,送到了她的嘴边。 香香下意识地就着那白玉似的手指,把葡萄吞了下去,在她想吞葡萄下面的皮时,谢三却及时挪开了手。 “这都给你剥了皮了,你还想着吃皮呢?这是什么毛病,咱们家又不是供不起你葡萄吃?”谢三忍不住恼道。 虽然被他说了,董香香倒也生气,反而眯起双眼,尽情地享受着口中清爽甘甜的冻状果肉。很快,她就吐出葡萄籽,又把果肉咽进肚里。 谢三又及时把另一只剥好的葡萄,送到她嘴边了。 董香香一边吞下果肉,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三哥,你也吃呀,这葡萄可好吃了。” “好。”他微眯着那双狭长的眼睛又看了她两眼,这才很快就把一颗剥好的葡萄放进了自己嘴里。 这葡萄果然很甜。谢三吞咽的时候,还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他喉咙也微微动了一下。 这回轮到董香香看傻眼了。 她只觉得三哥吃东西的姿势实在太诱人了。看得她想入非非,馋得不行。 这时,刚好三哥又把一只葡萄剥好皮送到她嘴边。 董香香才故作镇定的吃下去,那张圆乎乎的胖脸也跟着涨红了。 这时候,他却故意俯下身子,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很邪气地说道。“我和三浦友和谁好看呀?他会给他媳妇剥葡萄么?” 说完,还故意用鼻尖碰了她的耳唇。 一时间,董香香被调戏的,差点直接趴在他大腿上。 好在董香香这时还有几分理智,用力地拍了他大腿两下,红着脸怒道:“不带这样的,三哥,你这是作弊。” 谢三瞥了她一眼,一脸失落地说道。“你果然还是喜欢三浦友和。这才多久,看了一部连续剧,你就喜欢三浦友和了?” 他一副受打击的样子,逼得香香不得不连忙解释道。 “三哥当然比三浦友和帅多了。他可没法跟你比。反正,他绝对不可能帮他媳妇剥葡萄皮,顶多会让他媳妇烧饭,做家务。”岛国的男人都有些大男子注意,家务都让媳妇做,哪有他家三哥好呀? 董香香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格外认真。 谢三这才满意了,冷哼道:“算你有眼光,再奖励葡萄一颗。” 说着,他又把剥好的葡萄,送到香香嘴边,她也很配合地,张大了嘴吞咽下去。 谢三还不忘提醒她。“你可别忘了。下次看三浦友和的连续剧,一吃葡萄,一边想想你男人可比三浦友和好多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硬生生把嘴里的葡萄直接吞下肚里。连嚼都忘了嚼,更别说吐葡萄籽了。 有了这种被她男人用葡萄调戏的经历,她恐怕永远都不会觉得三浦友和长得帅了。没办法,葡萄都快变成咒语了。 董香香绷着脸,无语地看着她男人无理取闹。 居然连电视剧男主角的醋也吃,三哥实在太过分了。 偏偏,谢三手快,又很合适宜地递过来一颗新剥好的葡萄。 董香香一脸纠结,皱着眉看着葡萄,吃也不是,不吃又可惜。 谢三就以为她不吃了,刚想把那葡萄收回去。董香香一急,张开大嘴不仅吞下了葡萄,连他的手指也吞进去了。 一时间,谢三的耳根也红了。 董香香不好意思的同时,却又带着几分得意。心话说,“活该,让你调戏我。” 她甚至故意咬了一下三哥的手指,才慢慢放开。 站在门外的许母,看到这一幕,老脸都红了。 她也没想到,这都结婚八年了,这小两口居然还能因为小小的葡萄,就闹成这样? 保守的许母实在觉得女儿女婿有点没羞没臊,也不顾忌一下场合。 这要是在自己屋里,关上房门,这么闹腾也就算了。偏偏,他们在客厅里,就敢闹得这么起劲。 许母有心不管他们,任由他们折腾下去。可是,细想想,三个孩子就要回来吃饭了。再一不小心,撞见大人这么折腾。到时候,对孩子影响多不好呀? 于是,许母一咬牙,就用力地打开门。她的动静很大,沙发上的小两口很快就坐好了。许母走进了客厅,若无其事地对沙发上的那小两口说:“好了,别再吃葡萄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就快吃晚饭了。吃完了饭之后,三儿呀,你带着香香在院子里好好溜达溜达。看她都胖成什么样了,到时 候,别再不好生。” 许母这也是变着方的提醒他们俩,别闹得太过火了,这还怀着孩子呢。 董香香脸皮薄,受到母亲的暗示,脸都涨红了。 反倒是谢三还是一脸冷静地对岳母说:“好,我们这就过去。妈,您就放心吧,既然我来了,这两天就好好陪着香香走动走动。”就好像刚才他没干坏事似的。 “……”许母实在觉得,对这个女婿,她还是爱不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他对女儿上心,也就算了。总不能小两口感情好,她这个当岳母的也跳出来多管闲事吧? …… 白天闹出个笑话来,还好许母不愿意为难自己闺女。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到了晚上,坐在饭桌上,方桃儿实在是有些拘谨。 在许母和董香香的热情招待下,又夹菜,又帮她添饭的,方桃儿总算慢慢放松下来。她甚至发现,许母和董香香的性子也很像,都是很爽快那种人。 就算她过来打扰了,那对母女也是真心诚意的欢迎她。这让方桃儿感到一种久违的家庭温暖。 吃完饭,杨姐抽空帮方桃儿号脉,又做了一些检查。最后,只说方桃儿身子太虚弱了。再这样下去,不仅生不下孩子来,连她自己都有危险。 唬得方桃儿吓了一跳,她也不敢再继续想告状的事了。只得一个劲求杨姐,帮她保住孩子。 杨姐也知道她的情况,她也是过来人,不免就劝方桃儿尽量放宽心。只有放宽了心,才能对她对孩子都好些。 方桃儿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并保证以后都按照杨姐说的来。 那天晚上,方桃儿早早就睡下了。 董香香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个文少造了多大孽呀,他风流浪荡,干脆就去勾搭那些玩得起的女人也就算了。何必祸害方桃儿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呢? 倘若不是陆洪英想得多了些,把方桃儿送过来。恐怕方桃儿真就被害死了,说不定还是一尸两命。 董香香越想越觉得方桃儿这姑娘,实在太可怜了。 …… 等到晚上,谢三陪着媳妇足足溜达了半个小时。两人才回去洗漱,关起房门。 董香香这才忍不住跟三哥谈起了方桃儿。她对这傻姑娘很是同情,不小心也带出了一些命理的话题。 说到命理,谢倒看得很淡。“有很多人,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甚至活不到成年。你觉得方桃儿可怜,那些人岂不是更可怜么?” 董香香想了想,才开口道:“那些咱们看不见的也就算了,看得见的话,咱们能帮的时候怎么也得帮上一把。” 谢三也没答话,只是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他早年经历的波折太多。特别是在姐姐去世之后,有段时间,谢三沉迷于命理研究。 用陆洪英的话来说,那段时间,谢三都快出家当和尚了。谢三总觉得好也罢坏也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又何苦再去挣扎。 就算陆洪英后来进去了,谢三也能推算出,他命中就该有这么一劫。过了这劫也就好了。 之后过了好几年,谢三并不关心别人死活。 别说对别人伸手相助了,除了他那三五个亲友,他对任何人都冷心冷肺,毫不关心。 可谁能想到,后来他认识了不肯认命的董香香。 到现在,结婚八年,古玩圈的人也好,其他人认识的人也好,无一不对谢三竖起大拇指,都说谢三爷是个品行端正的好人。他做事总会给别人留一线余地。别人遇到事,谢三爷也是能帮就帮一把。 可实际上,他只做这些都是他老婆会做的事情罢了。起码,他就不会像陆洪英那样去看望文少。哪怕知道文少以后有可能东山再起也如是。 换做以前,他肯定不会接手照顾方桃儿的。 想到这里,谢三又忍不住唏嘘了一番。 他甚至抱住了媳妇的软绵绵的腰,苦笑着说道,“我这一生遇见了你,变数可太多了。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命运会变成什么样?但唯一知道的就是你是我的命。” 董香香突然听到这么激烈的表白,整个人都有些乱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丈夫这份深情。 同时又忍不住想,三哥不愧是个读书人,甜言蜜语都说得比连续剧男主角的台词好听。 董香香一激动,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三浦友和可说不出这种情话来。” 说完这话,董香香脸也红,心话说,就三哥这个小心眼的性子。该不会又吃醋吧? 她忍不住想要抬头看看,可惜道歉认错都来不及了。谢三哥已经气得,冲着她“咬”过来了。 “这种时候,你还敢跟我提三浦友和?你给我老实交代,这日子还能不能好好过了?以后不许你看他拍的连续剧。”“呜呜……” 第182章方桃儿 转过天来,谢三就带着孩子们回城里去了。 方桃儿就这样留在马家,刚开始的时候,她身体状态不够好,生怕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每天就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竭尽所能地补充营养。并且在适当的时候,陪着董香香一起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晚上的时候,她们也会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连续剧。董香香也是农村出身,又同为孕妇,她也很会跟人聊天。方桃儿少年时吃了不少苦头,鲜少有人关怀她的成长。到了京城以后,这傻姑娘又掉进了文少的爱情陷阱里。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种跟别人亲近的经验。于是,心里越发觉得董香香太好了。马家的 人也好。 几天后,方桃儿突然发现,不仅马叔是厂长,就连许姨也是一个乡镇企业的厂长,手下也有几百个工人呢。 许婆瓜子,方桃儿很早就吃过。只是没想到那个许婆原来指的就是许姨。这事把方桃儿吓了一跳。 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家居然也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而且还不是依靠马叔,瓜子厂是许姨从炒瓜子的小作坊,一点一点做起来的。这在方桃儿看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后来,方桃儿又发现,董香香虽然怀孕了,目前以养胎为主,几乎天天在家里。可实际上,董香香也开了一个食品加工厂,基本,每周都要去那厂子看看。 不禁如此,董香香还在京城开了十多家糕点铺。 一时间,方桃儿都吓傻了。 在她老家,很多男人都未必能做到这么大的事业。偏偏,和善的许家母女却做起来了。 这在方桃儿看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董香香也都看在眼里了。两人经常在一起相处,什么都谈。董香香不知不觉就跟方桃儿讲了很多母亲过去的事,她过去的事。 方桃儿对这些事感到很震惊。 聊的多了,方桃儿头脑也就慢慢清醒了。 苦情连续剧里,女人总是会受到各种伤害,总是哭得很伤心。方桃儿却总觉得她很像那个女主角。 同时,她也明白了,年轻时候的爱情其实做不得数。文少将来出来了,也未必会娶她。跟她一起过她想过的日子。 之前,他对她那么好,也未必就有多喜欢她。就算是喜欢,也抵不过世俗的看法。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他家保姆的女儿,文少或许真的只是图一时新鲜,就玩弄她这个乡下丫头罢了。 细想想,这一切都挺像这部连续剧的。 方桃儿也不知道,当初,她怎么就那么执迷不悟。就好像她来到京城,做了一场黄梁美梦。 在梦里,她找到了如意郎君,总想着有朝一日,那男人会风风光光地娶她。 可事实上,就像连续剧里演的那样,他们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或许,很多年以后,她也就只不过是文少年少轻狂时的一段过往罢了。 虽然想想挺伤心,可是不管怎么说,方桃儿总算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董香香也曾问:“那等你生完孩子后,还要继续往上告么?你还觉得文少是无辜的?” 方桃儿垂着眼睛,很倔强地说:“还是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的。” 董香香又问:“你不是已经明白过来了么?怎么还想着救他?” 方桃儿却说:“总不能因为他是在玩的,我也对这段感情不认真吧?那我跟他又有什么区别?就算将来他出来了,我们会分开也无所谓。至少我曾经尽力待他好过。 香香姐,我从小到大,一直盼着有个人能发自内心地对我好。只要他对我好,我一定加倍地对他好。 我曾经以为文少是那个人,现在看来他并不是。香香姐,你说将来,我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那个人还会出现么?” 董香香深深地看着方桃儿那双布满水雾的眼睛,突然觉得很心疼她。 “肯定会出现的。起码,我周围的人都顺利找到第二春了。” 董香香又给方桃儿讲了马姐和冯叔的故事,当然还有许母和马叔的那段过往。这也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虽然发生过一些波折,至少现在大家都过得挺好。 方桃儿听着这些故事,不禁有些入迷。又忍不住问了陆洪英和常薇薇之间的往事,董香香也都告诉她了。 方桃儿这才发现,原来在这个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女人不一定要留在家里,做家务,带孩子,一天到晚围着锅灶转,手背冲下向男人要钱。 当许母放下地里的锄头,提着小竹篓盖着蓝花布,去乡里的电影放映厅开始卖瓜子…… 当董香香18岁那一年,独自一人站在陌生的京城街头,第一次开始卖糕点…… 当常薇薇十六岁,为了逃离被迫嫁人的命运,在火车站遇见了陆洪英。后来,陆洪英又亲自送她去机场…… 当马姐在丈夫意外去世后,她因为租房子认识了谢三,后来,又接受了八珍斋的工作…… 很多女人比她的处境还要糟糕,还要可怕。可她们并没有放弃,也没有想着嫁人改变自己的命运。反而是通过不断地努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她们过得并不比男人差。 在这些人的对称下,方桃儿实在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也太愚蠢了。 不得不说,董香香和许母在日常生活里,在方桃儿的心里撒下了一颗种子。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颗种子发了芽,开了花。方桃儿也忍不住开始向往不一样的生活。 后来,方桃儿就很少提起她的爱情了。 她更多会关心的是,等她生完孩子,能不能去京城里找份合适的工作?她只有高中学历,还能不能再去进修个成考什么的? 方桃儿是个倔强的性子,为了过上好日子,她是不怕吃苦的。 董香香看她这么上进,就答应,帮方桃儿安排一个工作。只要她不怕辛苦,将来肯定能一步一步走起来。 等到两个月后,文少出人意料地被放了出来。 他第一件事就是找陆洪英打听方桃儿的事。一听那小丫头没打掉孩子,只是身体不好,准备生完孩子,继续帮他告状呢。 文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说,孩子都要生了,他怎么也不能再把方桃儿放在外面了。 隔天,文少跟陆洪英一起去了趟昌平接方桃儿了。 方桃儿已经不再是那副柴火妞的样子,她现在养胖了不少,人也开朗了,而且特别爱笑。一笑起来,她那张脸就跟水蜜桃似的。晃得文少眼睛都花了。 一见文少放出来了,方桃儿也是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你出来了,实在太好了。对了,我现在也挺好的。以后,咱们都各自好好生活吧。我也不会再缠着你了。”方桃儿笑眯眯地说着。听了方桃儿这话,文少那双死鱼眼都快翻出来了。他特别生气地开口问道。“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把我带回你老家去,想办法盖两间房,一起好好过日子。怎么着,就因为我进去过,你就改变心意了? ”方桃儿都被文少说晕了,连忙解释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你当初不是也让我死了那条心,别继续痴心妄想了。而且,我也不打算回老家了,我要留在京城发展我的事业,我要做新时代的女性。”说到 这里,方桃儿那双大眼睛里有些闪闪发亮。 听这死丫头这么严肃地在他面前胡喷,文少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随口骂道:“好你个方桃儿,怎么着一看我们家不行了,你就变了心是吧?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当初花前月下的时候,对我许下诺言无数。现在倒好,孩子都有了,你却打算弃我于不顾。方桃儿,你 良心被狗吃了吧?” 文少绝口不提,当初他是怎么拒绝方桃儿的。到时候,反倒是方桃儿傻乎乎地不断扑向他。非得认定,他就是她的男人。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才短短三个月,方桃儿却不扑向他了。一时间,文少完全糊涂了。 另一边,方桃儿也已经被他绕进去了。 明明一开始文少特别过分。怎么到头来,反倒是她变成负心汉了?一时间,淳朴又单纯的方桃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文少那边却还不依不饶,一口一个方桃儿负心薄幸。眼看着就快变成,渣女方桃儿抛夫弃子的剧情了。 方桃儿被他越说越心虚,就好像她做得多对不起他的事似的。方桃儿想辩解也辩解不出来,反而急出一身冷汗。 最后方桃儿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孩子都有了,自然是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呀?回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方少一边说,一边把方桃儿往外面带。 只是他也注意到自己的力道了,并不想伤到她。一边走,方桃儿还忍不住说道:“就算要走,我也得先跟香香姐,许姨,马叔打个招呼吧?他们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总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吧?这也太无情无义了。况且,我还要跟香香姐谈以后工作上面 的事呢?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胡闹?” 文少听了她这话,微微皱了皱眉。这要是别人敢对他这么放肆,早被他一脚踹死了。也就看在这女人怀孕的份上,他也就勉强原谅她算了。 文少随口说道:“陆洪英那头已经帮你打好招呼,道过谢了。至于,工作的事等你生完孩子再说吧。你要工作,根本就用不着别人帮忙么?你当我是死人呀?” 方桃儿却鼓着腮帮子说道:“女人家之间的事,你又懂什么?” “……”文少被堵得顿时无语。 文少就想不明白了,这才过了多久,方桃儿这个傻姑娘就被别人带得“变心”了。 以前,方桃儿就像小狗似的,只知道围着他打转,有个肉骨头都恨不得送到他面前。现在倒好,方桃儿口口声声要当什么新时代女性,要开创事业? 这简直就像是开玩笑。反正,以后,他有的是办法教训方桃儿。至于现在,看在她怀孕的份上,就让她胡思乱想去吧。 第183章可怜人 时间已经到了1988年年底。 上周末,谢三去昌平的时候,突然发现香香的肚子都已经很大了。谢三现在看着他家小媳妇,都不禁有些心慌。也没敢跟她再闹腾,生怕惹出什么意外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香香的腿突然抽筋。没办法,谢三只得帮她揉了半天,她才好些。 谢三实在觉得香香这样太辛苦了。就恨不得留在她身边陪着她。 到了周日下午,他都有心不回家了,就留在昌平算了。可是,又一细想,小猴们总要上学吧,八珍斋还有一摊子事,等着他要处理呢。 最后,谢三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开车带着孩子回家了。 可到了家里,他也总是惦记着妻子。忍不住按照一天三顿饭,外加上下午茶的时间点打电话过去。也不一定非要香香来接电话,她身子沉也不方便。 谢三有时候打电话给小魏,有时候打电话给杨姐,还有时候打电话给岳母。 谢三本来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他说起话来总是引经据典,带着几分道理。本来大家也愿意说他说话。 可偏偏,现在,他总是忍不住提醒大家注意孕妇的一些情况,吃什么,喝什么,唠叨得让人心烦。家里那些女人真不知道,准爸爸居然比准妈妈更紧张,更焦虑。 许母作为长辈,被谢三接连唠叨了好几次,就忍不住劝道:“这才回家不到三天,你往我们这儿,已经打了20多通电话。这两天,一接起电话就是你。你还总是没完没了地说,唠叨一些我们都已经注意到的事。就连正常工作电话,都进不来了。谢三,你觉得这样下去合适么?反正再过三天,你又要过来了,不如到时候再亲 自跟香香说。 至于,现在,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不然,到了预产期的月份,你还不得被急死?香香是我闺女,自然有我这个当妈的看着呢,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就踏实下来,好好在家带孩子吧。” 谢三被许母骂了,自知理亏,也没吱声。许母就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谁成想,到了中午,谢三又旧病复发了,打电话过来问香香吃了什么,现在怎么样了? 许母都也拿他没辙了。 这女婿平时看似沉稳内敛,在家里也是顶梁柱。可一涉及到妻子生孩子,就有点紧张的过头了。 不过,许母该骂的也骂过了,最后也只得随他去了。 这时候,还不到预产期,谢三都快得抑郁症了。他觉得,上次香香在医院接生,都生得不算太顺利。这次岳母打算找接生婆接生,能过得去么? 好不容易到了周三,谢三实在等不及了,就准备再往昌平跑一趟,先看看他们家小媳妇怎么样了。不然,他自己也熬不下去了。 偏偏就是这种时候,老赖的一个徒弟,带着一个看似很斯文的年轻人来找谢三,说是有事情要谈。 老赖这徒弟,人称麻二,年龄跟谢三其实差不多,还比谢三大了两岁。只是按照老赖那边排辈分,麻二却得叫谢三“师叔”。 麻二这人,仗着跟老赖学了一身真本事,一直不太服气谢三。 他觉得谢三不过是在困难时期,对吴老伸出过援手,这才得了吴老的青眼。有吴老托着,他在古董圈里,才有了今天这个地位。 上次,港商那事也是他师傅出手帮了谢三一把。不然谢三的名声全完了。 麻二自认为,在眼力上面,在处理事情上面,在人际关系上面,他都不比谢三差。 另一边,谢三也不喜欢麻二,也不愿意同他多来往。 麻二就属于天庭过低,发际线压眉的长相。就面相来说,这种人不仅没远见,而且自私又贪婪,同他交往,别人往往会破财。 只是老赖一直觉得,这徒弟无论是人品,还是本事都算不错,对麻二欣赏有加。 谢三也不好说什么。他当初好心提醒老赖一句,到现在老赖还说,谢三年纪轻轻,却迷信得厉害。 总而言之,虽然同在京城古董圈里混,谢三跟麻二并没有太多交集。 只是,看在老赖的面子上,谢三也不好直接赶人出去。只得接他们进到古董铺子里详谈。 这时,那个长相斯文,身上穿着一身旧衣的年轻人,忍不住同谢三表明了来意。 原来,这人是为了谢三用鼻烟壶换的那只清朝小碗来的。 这个年轻人自称费文渊,江淮人士,祖上也曾经是显赫一时的诗书世家。 只是,在动荡时期,他家也遭了大难,家破人亡不说,很多珍贵的东西被抢走了,家族的底子也被坏损了。 直到前两年,他家才要回了老宅子。 这人的经历可以说跟谢三非常相似。谢三低头喝了一口茶,垂着眼睛,默默地听着他继续说话。 费文渊又说,回到祖宅后,他父亲因为思念祖父,很快就病倒了。父亲一直心心念念,想拿回祖父心爱的古董小碗。 可惜,那只碗在动荡时期,也不知道是毁损了,还是落到什么人的手里了。 费文渊的父亲因为找不到这碗,最终含恨而终。费文渊就着父亲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只碗找到,并带回家去。 他想尽办法,打听了一年多,才知道那碗在沪市的友谊商店里出售,可惜当时要卖外汇3万元。 费文渊没有外汇,只得到处奔走,找人筹措。 可惜,等他筹到钱,那只碗已然被一个华侨买走了。费文渊再想去找那华侨已经找不到了。他与那只祖传的碗就这样失之交臂了。 费文渊也因为这事,病了好几个月,甚至起不了身。 病好后,有位朋友就告诉他,那只碗最后落到了京城谢三爷手里。 他这才千辛万苦寻到京城来。托了这位麻二爷牵线搭桥,只为找到谢三爷,求三爷高抬贵手,把那只碗再转卖给他。 费文渊很有诚意地说道:“我愿意用三万外汇把那碗买下来,定不会让谢三爷您吃亏的。” 那麻二也在一旁说劝道:“圈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三爷仁义。您就把那碗还了费文渊吧。也算偿了他们祖孙三代的心愿。 那碗到底是费家的,您这也算是做善事积善德,将来也会有福报的。” 谢三听着这两人左一句右一句,拿话压他,倒也不恼。他微微垂下了眼睛,对那两人说道:“实在不巧,两个月前,那碗就不在我手里了。我卖出去了。” 费文渊听了这话,就急了。他连忙问道:“你买到谁手里了?那位客户您还有联系么?” 谢三只是淡淡地说道:“卖给五羊城那边过来的藏家了。具体我也不太好说。” 费文渊听了这话,面上一急。他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麻二伸手拦了下来。麻二讪讪笑道:“谢三爷,您还真是爱跟我们开玩笑。这京城地界,谁还不知道您谢三爷是真正的藏家。心爱之物,您又怎么可能说卖就卖出去?这东西虽好,到底却还是费家的。您对价格不满意,我们再 详谈就是了。您又何必吓唬费文渊呢,他也不容易。” 谢三淡淡地看了麻二一眼,冷笑道:“我谢三从不开玩笑。何况一只乾隆年间的碗,还算不得我心爱之物。” 麻二显然不信他的话,又讪笑道:“您家里这么多糕点铺子,又不缺钱,收东西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拿出去卖?” 谢三已经厌烦跟他继续纠缠,对麻二冷冷地说道:“我家怎么样,用不着对你说,总之那碗已经不在我手里了。你们要打听,往五羊城那边打听吧。” 费文渊听了这话,又急又气,捂住心口,痛心疾首地骂道:“你藏我家传的古董干嘛,我又不是不给你钱。你又何必把这事做得这么绝?” 谢三微微瞟了这个装疯卖傻的年轻人一眼,冷笑道:“麻二,你真是牵的好线,这人看来真不懂我们行里的规矩,你倒是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总之,以后,这种人不要再带到我铺子里来了。” 他说完这话,那费文渊气得就想店里的砸东西。借此来威胁谢三。 可惜,二牛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一见这人发疯,直接就把费文渊按在地上了。 二牛也是打架的行家里手,自然是往死里压着他。费文渊嘴里“哎呦哎呦”地叫唤。 麻二一见闹成这样,也急眼了。连忙劝道:“三爷,您跟这病秧子计较个什么劲?放了他就完了吧。”谢三却冷笑着说道:“他刚才冲着我那瓶子就去了。上次有人过来,开了1万美金,我都没肯买。一万美金的瓶子也算小事?退一百步说,他找祖传的碗都急疯了。又怎么知道这个瓶子背后有着怎样一段渊源?他家的破碗就是宝贝,别人还得供着捧着。人家的瓶子就是垃圾,少爷想摔就摔。这可真是好样的。可惜,我谢三不惯着他着臭毛病。他敢在我店里装疯卖傻,想毁我的东西,我就送他去个让他冷静 下来的地。” 他说着,就给派出所打了电话。 麻二急的一头汗都出来了。偏偏,谢三怎么劝也不听。费文渊都道歉了,谢三仍是没完没了。 一直到两个派出所民警上门来,听说费文渊在人家店里砸东西,直接就给带走了。 麻二拦都没法拦,只得埋怨道。“没有三爷您这么办事的。这不是丢了咱们古玩行的脸面。” 谢三却根本不理他,直接就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传来一阵很熟悉的声音。麻二听了,就是头皮一麻。 只听谢三慢条斯理地说道:“老赖,你赶紧过来一趟吧。你这高徒可带着人,上门来打我的脸,砸我的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多为难他。只是老赖,你怎么也该给我一个交代吧?” 麻二听了这话,脸色一白,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实在没想到,谢三会这么绝。直接就给他师傅打电话告状。而且还要他师傅过来接他。那他的算计,又要如何是好? 第184章碗钱 本来离得也不太远,挂了电话没过多长时间,老赖就亲自登门了。一进门,他就问谢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不会闹出什么误会了吧?” 谢三瞥了麻二一眼,冷笑道:“老赖,你这徒弟可真是了不得,牵了这一手好线不说,还演得一出好戏呀。” 老赖就赶忙劝道:“三儿,你先别着生气呀,咱们先把话说清楚。若是麻二的不对,我定会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谢三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还不是上次你带来那华侨,他要了我的鼻烟壶,换给我一只乾隆年间的瓷碗。 麻二可真是你的好徒弟,他带着人找上我了。口口声声说什么,这碗原本就是人家费家的,让我给自己家积点德,以三万外汇券的价钱把那碗转给费家人。 这麻二多会说话呀,说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谢三为人仁义。拿话堵我,倘若我不把碗卖给费文渊,就是我谢三假仗义呗? 然后,我就说那碗两月前就卖出去了,早已不在我手里了。那买家还没说呢,你这好徒弟反倒先来劲了。他一口咬定,我就是不想把碗拿出来,还给费家,才找托词说是卖出去了。还说什么我家糕点铺子多,本来就很有钱,又是个藏家,不可能把心爱之物随便卖出去。他三言两语,就把那买家挑拨的,要砸 我店里的东西。幸亏,我们大牛能干,就把那人按在哪儿了。我打电话叫派出所的人,把那小子带走了。 这你徒弟也不愿意,叫嚷着,我就应该放了那人,那人有病,我就该可怜他。今天,当着你老赖的面,我谢三也就实话实说了。我家糕点铺要进一步扩大经营,这半年连开了五个铺子,眼看着周转不开。我媳妇那事你也知道,我不想让她担心。为了筹钱,那碗我一转手就卖出手了 ,卖了三万美金。不止是碗,我一口气卖了五个玩意。具体价钱我就不跟你说了。只是我谢三可从来不乱开玩笑。 你这徒弟实在是太精明了。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谢三仁义难道就该被狠狠宰一刀不成。不把东西卖给费家人,就是我不仁慈;把费文渊送到派出所,就是我不仗义。 麻二这么会做人,这么会做买卖。以后,还别让他再登我家的门了。我谢三可接待不起仁义的麻二爷。” 老赖一听这话,老脸都涨得通红。再一看麻二刚刚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早就没了,此时,他正弯着腰垂着背,老老实实,没有任何辩解。 他这副认错的模样,若是平时,老赖定会心疼他,袒护他。帮他把责任揽下来。 可老赖说到底也是做古董买卖的,他自然也知道,他徒弟干了多么不地道的事。 人家谢三三万美金卖出去的东西,他要给人家三万外汇券就想拿走拿货。价格基本上相差了8倍,而且还以仁义压人。这种做法可实在太不地道了。 老赖越想越觉得麻二丢人现眼,他忍无可忍,上前就狠狠地踹了麻二两脚,直踹得麻二差点跪地求饶。 就这样老赖仍是开口骂道:“你跟我这些年,我就教你这么同人做买卖的?看来你的翅膀是真硬了,居然还赖到谢三爷这边来?谁给你的胆子?你又有什么脸面,敢在三爷面前装孙子,讨情面? 三爷一口吐沫一颗钉,是你能反驳得么?怎么着,带着那个拎不清的人过来。倘若那个一万美金的瓶子真要是被打坏了,你能赔得起么?行里的规矩你不懂呀?” 老赖就是个耿直的暴脾气,骂起徒弟来,自然不会嘴下留情。 最后,还是谢三开口劝道:“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吧。老赖,你也别生气了,以后再慢慢教他就是了。” 老赖却说:“三儿,你别给他脸。这不争气的东西,不吃点教训,他就不会学乖。” 老赖又骂了几句难听的话。可是话里话外,还是在袒护着麻二这个徒弟。也有帮着徒弟道歉的意思。 可惜,麻二并不知道师傅对他的这份好,只觉得师傅在谢三面前打压他,让他出尽了丑。 他麻二这些年下来,也算在圈子里混出点名号来了。可师傅一点颜面都不给他留。在谢三面前,就跟教训小学徒似的教训他。 麻二只觉得脸上一片燥热。这一刻,一种耻辱涌上心头,麻二竟对自己授业的恩师,也怀恨在心。 不知不觉地,他眼神里就带出那股怨愤来了。 偏偏,老赖正背过身跟谢三说话,一时半会也没注意到徒弟的表情。 谢三却看个正着,不止看见了,他的眼神还和麻二撞在了一起。 麻二忍着心虚看过去,只觉得谢三仍是一脸冷淡,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富贵气,那双眼睛却像深不见底的潭,竟没有任何情绪。 麻二一皱眉,他觉得谢三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只认他师傅,并不认他麻二,也没想过给他任何脸面。 想到这里,麻二心中的那团火,就越烧越旺。他对谢三和师傅的不满也越积越多。 谢三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整治他?他师傅又怎么能这样?都不像着他说话。 只是不论麻二心里有多恨谢三,到头来,他还是得听师傅的话,跟谢三作揖道歉。 谢三表面上受了他的礼,一副把麻二当小辈看,不同他计较的样子。这事也就算过了。 谢三很快吩咐大牛送麻二先回去,又对老赖说道:“老赖,刚好我这有个瓶子,你也帮我品鉴一番吧。” 老赖也好这个,自然就欣然接受了。在他看来,麻二和谢三的恩怨算是了了。并不足以太过挂怀。 可是,等到麻二离开后,谢三带着老赖进到里间屋,又关好大门才叹道:“老赖,你这徒弟可是个心术不正的。” 老赖抬起头眯着眼,看着谢三,脸上堆起了歉意的微笑。 “这不至于吧,麻二他就是还年轻,办事考虑得不太周到。我再带他两年,再好好管管他就是了。” 谢三却冷哼一声。“就怕你好心管教他,你这好徒弟却不识好歹,反而记恨上你这师傅了。” 老赖连忙又开口道:“那倒不至于,我从小就带着麻二长大,对他的性子也算了解。” 谢三却说:“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徒弟当着你一套,背着你又是另一套。” 老赖打断他说道:“唉,谢三,这次麻二得罪了你,你也接受了道歉,这事就过去算了吧。你又何必死拉着他不放?” 谢三却冷笑道:“老赖这事恐怕还真过不去。” “这话怎么讲?你还死咬着不放不行?”说到这里,老赖也有点不高兴了。 谢三沉声说道:“得,我也不瞒你了,直接跟你说了吧。前几天,有一位南边的藏家给我打电话,问我那个乾隆小碗卖出去没有?我自然说已经出手了。那人马上就说,实在太可惜了。 我又一细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朋友才跟我说,港岛那边拍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碗,卖了780万港币。那位拍到的外国藏家说,如果能把这碗凑成一对,他宁愿再出780万港币。于是,很多古董商都在打听哪儿有这个碗。 也不知道谁放出消息,说我这还有另一只碗。可是,老赖实话告诉你,我看拍出去那个就是我的,我也就倒了一下手而已。偏偏,所有人都觉得,我这里还收着一只碗,没有卖。” 老赖听了谢三这话,不禁大吃一惊。 “什么,那只碗居然能卖到780万港币?” 因为长期做古董买卖的缘故,应付的港商也多。老赖自然知道,港元换成人民币大概比例是多少。 他实在没想到,那只碗居然能卖到好几百万之多。可笑的是,他的好徒弟麻二,还拿着跟人民币几乎等值的三万块钱外汇券要跟谢三买那只碗。还想以情义压人,逼得谢三就范。 想到这里,老赖脑子已经开始糊涂了。一时间,他想着或许麻二并不知道这碗这么值钱,他自然也不是带着人做个套子给谢三钻。 可是,又一想,万一麻二知道了这事,以那小子贪心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带着人过来骗碗。 老赖心里一时一个想法,到了现在,他已经没办法相信自己那好徒弟了。 到底钱财动人心,这年头有了五六百万,随便找个地方一窝,就可以过上土皇帝一样的生活。甚至下辈子都不用干活了。 就在老赖迟疑不决的时候,谢三突然开口说道。 “老赖,你也不用想太多,倘若麻二没打那碗的主意,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咱们自此也不再提起就是了。就当咱们也不知道那碗价值几百万。 倘若麻二打了这个碗的注意,他定然不会轻易放手,以后肯定还要唱大戏的。咱们干脆就坐等着看大戏就完了。 这事,我本不想跟你说,可是我们这些年的交情,我总要给你打个预防针。你这好徒弟,你还是提防些为妙。我看他面相,就是心胸狭窄之人,你这么不给他脸,恐怕他倒要嫉恨上你了。”“唉,先看看再说吧。”老赖叹道,这次并没有为徒弟解释什么。 第185章预感 因为费文渊并没有真的砸了谢三铺子里的古董,被民警说服教育一通,也就放出来了。 他一出来,自然是登门去找麻二。 麻二看见费文渊站在大门口,眼珠都快瞪出来,他皱着眉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费文渊没好气地说:“怎么着,你还盼着我被关在里面多呆些日子,还是怎么着?” 麻二赶紧拉他一把,一脸紧张地说道:“兄弟,我不是那意思。只不过,这两天,你也别再来我家了,等我有空再去找你,到时候咱们再详细谋划一番。”费文渊听了这话,马上就不乐意了。甩开麻二的手,瞪眼说道:“是你把我从江淮找来的,也许诺了要给我好处。你要是不认账,就别怪我玩狠的。那小碗要不要得过来两说着,我干脆就把你麻二算计谢三 的事,张扬得人尽皆知。我也看看你麻二爷,以后还有没有脸在京城继续混下去。” 麻二一听,随口骂道:“费文渊,你这都是在瞎想些什么呢?我麻二爷是你想的那种人吗?既然已经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底。 只不过,谢三那人做事太绝,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是不知道,他直接把我师傅叫过去了。我师傅当着他面,把我骂的狗血喷头。 现在,师傅正生我的气呢,你还是赶紧走吧。千万别让我师傅看见你。不然,咱们两谁也落不着好。 等晚上,我抽出空来,再过去和你一起继续谋划。那只碗咱们怎么着也要定了。一笔滔天的财富,放在谁面前不眼馋呀?” 听了麻二的话,费文渊总算是放下心了。他很快就离开了麻家,往自己临时找的住处走去。 麻二做事也算谨慎,他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这才放下心,转头回屋里去了。 只是,他刚一关门,老赖就从胡同的另一边走了出来。他看着费文渊的背影,两眼气得发红,也亏的扶着墙。不然,他真要站不住了。 本来,刚刚他还在想,麻二肯定不知道那碗的价格。他这人到底毛躁了些,可能只是无意中牵错了线,搭错了桥。 可是,现实却让他感到绝望。 麻二和费文渊这样亲近,根本就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反而像是密谋已久的同谋伙伴。而且,刚才老赖也亲耳听到了,两人提到了一定要吃下那碗。 想到这里,老赖的心突然变得哇凉哇凉的。 麻二长相不好,他并不在乎;麻二小气贪便宜,他也无所谓。 可没想到麻二真想诳骗谢三那只碗?这可就是根子上有的问题了。 那他还怎么继续袒护麻二? 这样的一个阴险小人,今日里,为了一只碗能布下陷阱,设计谢三。指不定哪天,麻二也能连他这个师傅也一起算计进去了。 至此,老赖实在没有勇气,再过去看他徒弟的那张脸。 他要回家去,好好想想,顺便为以后谋划谋划了。 那天晚上,老赖终于拿起了电话,拨了谢三家里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谢三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样,老赖,还有什么事?” 老赖抿着嘴说道:“我承认看错人了,从今以后,就当没有这徒弟吧。” …… 与此同时,麻二觉得以师傅的性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在谢三那里看完古董,肯定会过来,找他谈谈今天的事。 到时候,他好好解释一番,师傅大概也就能原谅他了。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他顶多背个不谨慎的罪过。 等稳住了师傅,他再去想怎么整治谢三。 到时候,只要这局做得足够好,就算将来东窗事发,师父肯定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可惜,麻二想得挺好,那天师傅却并没有来他家找他。一时间,麻二也有些摸不准师傅的套路了。 第二天一大早,麻二连忙去师傅家端茶倒水,跑前跑后的献殷勤。 老赖深深地看了麻二一眼,沉着脸说道:“反正,谢三那边也没太在意,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有一点,以后,你在给别人牵线搭桥,千万看准了人再行事,不然再像这样莽撞,是要闹出大笑话的。 也就是谢三跟我有些交情,肯给我面子。不然换做别人,你看谢三怎么整治你。谢三虽然年轻,手段狠着呢。” 麻二听了这话,只得苦笑道:“师傅呀,有这么一回,我也知道谢三的厉害了。下次,我躲着他还不行么?” 老赖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千万别上赶着送上门找抽。” 师徒二人又聊了几句其他话题,又一起吃了顿早饭。麻二这才客客气气地跟师父告别,离开了赖家。 老赖看着麻二的背影,眼神慢慢地变冷。 他们师徒七八年的相处,到现在,他却还是看不透徒弟的为人。细想起来,他也算是个老糊涂虫了。 不过,好在他有谢三那么个精明的朋友。不然以后,指不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老赖忍不住叹了口气。 …… 与此同时,董香香挺着大肚子把她男人送到了院子外面。她忍不住嘱咐道:“三哥,我在这边挺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等我生的时候,再让小魏给你打电话吧。到时候,你也别自己开车赶过来了。让小张或者老赵开车带着你来吧。别到时候, 在路上,再出了什么事。” 听着妻子的话,谢三只觉得心头一软。万般精明算计都化作了绕指柔。 “行,你就放心吧。赶紧回去吧,天这么冷,你别再着凉了。这些事我都懂,家里也有我,你就别再操心了。” 董香香只得点头道:“行,我这就进去了。只是有一点,三哥,下次你带着孩子来昌平,也别开车了,就让小张送你们来吧。就图个让我安下心来。” “行,这事我答应你了。”谢三点头道。 董香香这才转过身进了院里。谢三一直看着她走到房檐下,小魏出来接应她,这才放下心,上了车。 很快,车子就开走了,董香香趴在窗户上,看了很久。 小魏笑道:“香香姐,我们总是说,三哥离不了你,其实,你也离不了三哥吧?” 董香香就笑道:“大概是快生了的缘故,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愿,他能平平安安的,小猴子们也平平安安的,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 虽然说得好好的,可是董香香就是放不下心来。 她又嘱咐小魏打了个电话,让小张最近几天常跟着点谢三哥。让老赵也照顾一下小猴们。 董香香甚至还亲自给陆洪英打了电话,让他帮忙注意点谢三哥。 陆洪英接到她的电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两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谢三担心你,你又担心他的。也就是生个孩子,不至于这样紧张吧。” 话虽如此,陆洪英还是答应董香香,过去看看谢三。 …… 第二天,陆洪英就趁着下午没事赶过去看谢三了。刚好,谢三从古董铺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一群人。 费文渊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从树后窜了出来,冲着谢三就跑了过去。 陆洪英刚下车,一看有情况,他再想跑过去也来不及了。此时,谢三身后还跟着那些喜欢跟他做生意的古董商,他甚至连躲都没地方躲。 远远看去,这一切实在有些惊心动魄。 好在,小张提前防范,早已站在了谢三身边。准备看情况不对,就把费文渊先踢飞出去再说。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费文渊并没干什么伤害谢三的事。 他跑过去,突然就跪在了谢三面前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费文渊完全不顾及自己的颜面,哭着恳求谢三,把他们家祖传的乾隆瓷碗还给他。 这时,众人再看向谢三,表情也微微地发生了变化。 凡事喜欢给人留一线,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却很仁义的谢三哥,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欺负弱者,掠夺人家家传古董的恶霸了? 倘若,谢三要是真在乎自己的面子。此时,肯定会下不来台。说不定,被逼无奈,顺势就真把古董瓷碗卖给费文渊了。 这就是费文渊和麻二的商量处的好计谋。他们料想谢三大家出身,这样的人面子大过天。既然私底下,没能成功。他们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人情和舆论压得谢三不得不低头。 …… 可惜,谢三早年经历的波折实在太多了。他早已看尽了世间冷暖,骨子里就带着几分凉薄。 事实上,除了他真正在乎之人,谢三并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昨天,大家都说三爷仁义,是个实诚人;到了明天,大家都说谢三是个黑心的吝啬鬼。 那又能怎么样?他并不会掉一块肉。 只要开出合适的价格,这些人照样愿意把古董送到他铺子里卖。他的生意也还是会越做越好。 所以说,比起面子,比起别人怎么看他,谢三更愿意当场揭了小人的皮。既然费文渊不顾颜面,下跪也要让他下不来台。那谢三干脆就治得他颜面扫地。 第186章打脸 谢三微微垂下眸子,淡淡地说道: “费先生,你好歹也是出身书香世家。如此多礼,谢某实在愧不敢当。三天前,你企图砸店闹事,差点毁了我一件价值上万美金瓷瓶的事,就此作罢。 反正,后来,你也被民警带走说服教育了。想来你也是明白了,京城不是你家。你发脾气就随手砸东西的大少爷习惯,在我们这里是行不通的。” 费文渊没想到,谢三竟然这样冷静,甚至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顿时就是一惊,再看周围那些人,此时已经不再用同情的目光注视他了。反而,充满了怀疑。 特别是那些做古董买卖的人,一听说他耍小性子就要砸谢三价值上万美金的古董,顿时就不待见他了。 费文渊觉得有点不妙,立马就开口想挽回局面。 “谢三爷,我知道那一天是我不对,我太心急了。可你也不该藏着我家的古董呀。那碗是我爷爷的心爱之物,不小心弄丢了,我爸爸为了找这碗,死不瞑目。我发过誓,一定要把这碗带回家去。 谢三爷,我知道上次是我做了错事。我求求您,就把那碗还给我吧。您出个价,就算砸锅卖铁,卖了祖宅,我也要把那碗带回去。” 费文渊这人巧言令色,误导别人以为谢三对他家做过苟且之事。 谢三淡淡地看着,他唱完大戏。这才点点头说道: “上次,麻二爷说你有病,身子不好,身世又可怜,让我无论如何都得对你宽容点。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那只碗急得魔怔了,才会如此胡闹。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是有耳疾。 那好,我就再跟你说一次,不是钱的问题。你上次出三万外汇券就想买别人抵押给我三万美金的碗。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到底个人修养不同,受到的家教也不同。我们这边讲究凡事有商有量,公平买卖,谁也别太吃亏。您那边……” 说到这里,谢三实在说不下去了。 周围这些人,很多都是做古董买卖的。谁心里都有杆秤。听到这里,众人再看费文渊已是一脸厌恶之色。 合着这姓费的说得好听,卖了祖宅,都要拿回那只碗。实际上,就是要花三万外汇券,买人家谢三爷手里价值三万美金的碗。 那中间的7倍差价,谁来陪呀?这人当真是厚颜无耻。 当着众人面,又哭又跪,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好话说尽,博取众人同情,实则让谢三爷下不来台,好逼得人家自己吃下这哑巴亏。 这种做法实在让人觉得可恶。这时,又听谢三爷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你在京城里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我谢三更喜欢收藏古画。那么一只乾隆时期的碗,我并不太看重。已然在两月前,随手卖出去了。我上次就告诉过你,真要找你那 碗,还是往五羊城那一带去打听吧。我卖给一个五羊城来的商人了。”费文渊却显然不信,他又哭着求道:“谢三爷,您不要同我开玩笑了。你开价三万美金,我的确没有,只是请您容我慢慢筹措,我去卖房卖地,我家里也还有几件像样的东西,我都筹措过来,跟您换了抵碗 的价钱。您看这样可行么?” 谢三冷笑道:“看来,你这耳疾实在太严重了。都说了那碗我卖了,你却非要强人所难,认准那碗就在我手里。这又如何是好?难道非要强行,搜了我那间铺子,见到的确没有碗你才甘心?” 众人听了这话,就更生气了。只觉得姓费的是在胡搅蛮缠,看来是赖上谢三爷了。 这时候,人群里突然有一个瘦小的汉子,突然开口说道:“谢三爷,你说得该不会是九月下旬卖的那碗吧?” “的确,我就是九月份把那碗送出去了,具体哪天我记不得了。”谢三点头道。 那瘦小汉子却说道:“那就巧了。9月23号那天,我和我兄弟想请三爷帮忙看东西。三爷正忙着接待两个西服革履的壮汉。就让大牛哥带我们兄弟俩先去隔壁喝茶吃点心。 我们后来眼见着那两个黑壮汉走了,再进去见您的时候,我兄弟还开了个玩笑。问您是不是做成什么大买卖了? 您那时就随口说道,卖了一个乾隆时期的碗。这事本来我都快要忘了,现在发生这档子事,我实在不得不为三爷做个证,说句公道话了。 这位费先生,你想坑三爷也就算了,三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也就完了。他这辈份摆在这,怎么也不会贪你家一只碗。你闹到大街上,非要这么胡搅蛮缠,又有什么意思么?”瘦小汉子一说完,另一个经常跟谢三做买卖的秃子也开口说道:“这位兄弟,你一说那两个黑衣壮汉,我也想起来了。只不过,我看他们穿着打扮,还以为是港岛那边来的呢。一听三爷说,我才知道他们是 五羊城那边的人。这说话都是一个味,我也听不清楚。” 众人一听这有两证人,就更是鄙视费文渊的无理取闹了。 这时,陆洪英也走过来对费文渊说道:“这位少爷,我看您还是先起来吧。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您这跪黄金也跪的时间太长了点。” 大伙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就小声说了一句,“就这姓费的,还诗书世家出身呢?看着膝盖软的,光学会下跪了,没学会待人接物的礼仪。” 听到这些话,费文渊的脸涨得通红。于是,在陆洪英伸手扶他的时候,费文渊一个借力就起来了。 只是,他跪得太久,膝盖已经跪肿了。陆洪英却仍是扶着他的手,说道:“不瞒您说,我长期在五羊城做买卖。我在那边认识的人也多。这两年,我没少给谢三牵线。这样您看成不成,买家到底是谁,谢三可能都不清楚。我帮您找人问问,说不 定倒是能打听出来。” 陆洪英这话说得很是通情达理。 费文渊却苦不堪言。陆洪英这手劲可太大了。握得他手骨都要断了。 偏偏,费文渊还得继续绷着,不然那些人肯定又嘲笑他在装孙子了。 事到如今,费文渊不得不承认,麻二这小子出的主意,又失败了。 他膝盖都跪肿了,颜面也扫地了。偏偏,这谢三的反应跟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他无论说什么,谢三都能推的一干二净,而且每句话都滴水不漏。到最后,反倒是他被打击得溃不成军。 很快,大概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他费文渊卑鄙无耻,想骗谢三古董不成,反倒想要赖上他了。 费文渊一想起这事,就气得肝疼。 可偏偏,他却不敢像上次在铺子里那么闹腾了。费文渊一点都不怀疑,他再折腾下去,谢三回头就能打电话,再把民警叫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费文渊只得借梯子下坡。对陆洪英感激地笑道:“这位先生,那就麻烦您帮我打听吧。那碗真是我费家的祖传之物。我无论如何都要寻回它。不然就对不起我费家的列祖列宗。” 陆洪英一脸灿烂地说:“这是当然,费先生等会儿给我留个电话,我找到了马上第一时间通知你。” 两人看似一团和气,人群里有个老头突然冷不丁的说一句。“当街就敢给人家下跪,他祖宗要知道这事,能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抽他。这还有脸提列祖列宗呢?装什么孝子贤孙呀!” 费文渊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他实在没脸再说什么了,掉头就想走。 这时,只听陆洪英笑着拦道:“不如费先生也给我留个地址吧?有什么事也可以上门详谈。” “哦,好。”费文渊应付着,给他在本子上留了地址。 陆洪英笑道:“听你说话,倒像是江淮人吧?正好我在江淮也有几个朋友。不如有空,咱们一起吃个饭细聊聊这碗的事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陆洪英说话的时候,一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 费文渊也不好拒绝他。陆洪英这人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只是,真信了他就有鬼了。 费文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身体实在不太好。今天实在有点累了。不如,我们改天再联络吧。” 陆洪英笑容可掬地说:“那也行,下次喝酒我找你。”陆洪英笑得特别真诚,费文渊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实在忍无可忍,转头就离开了。 第187章谋划 当初他们明明谋划好了,想让谢三下不来台。可谁成想,最后却是费文渊把脸都丢光了。 费文渊几乎可以料想得到,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成为京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回去后,费文渊因为这事跟麻二大吵了一架。 想当初说好了,他来京城帮麻二骗了那碗。可没说,要搭上费家几代的清誉。 虽然那都是一些老黄历的事情,费文渊嘴里也一直说那是封建糟粕,可是,到底在他心里还是很在乎费家的名誉的。所以,费文渊越想越气。 麻二这时候还用得上他,只得继续容忍他这大少爷的脾气。又耐着性子,哄劝了他一番。两人这才谈起了在大街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费文渊一提起这事,就是一肚子火气。 “麻二,你倒是了解不了解谢三呀?你说谢三出身世家,爱面子,重视名声。咱们在大街上弄他一回。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一定会隐忍下来。我再适当一挑拨,他也就进套了。 可事实上,无论我怎么挑拨,怎么往谢三身上泼脏水,他都能四两拨千斤地当场驳回来。而且,句句话都戳在我软肋上。 闹到最后,我倒成了占他便宜不成,还过去找谢三闹事的斯文败类了。大街上那些人可没少看我笑话。我费家老祖宗的脸都被我这不孝子丢光了。” 听了这话,麻二心里也是一惊。“不对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莫非谢三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也不可能吧?”费文渊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这就要问你麻二爷了。这不都是您一手策划的么?结果您躲在幕后逍遥自在。我在大街上被骂得狗血喷头。这跟咱们一开始商量好的唱双簧戏可不一样,都变成了我的 独角戏了。” 麻二也自知理亏,只得赔笑道:“这不是咱们谁也没想到么?这都要怪谢三。我真不知道他为人这么阴险狡猾。费爷,您再跟我细说说,咱们先捋出个头绪来,再想办法对付他才是。”费文渊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说来也真奇怪。明明我跟谢三说话,却突然跑出几个人来给谢三作证。他们一句一句的,连起来刚好验证了谢三那只乾隆瓷碗已经卖了。依我看,不然麻二爷你还是再去打 听打听,说不定那碗真的不在谢三手里的呢。咱们可别瞎忙一场,为他人做嫁衣。” 麻二皱着眉想了想,才开口问道:“那几个证人是亲眼见到,谢三卖碗了么?” 费文渊说:“那倒没有。他们只是见到跟谢三买碗的客人了。至于做买卖的过程,他们却没看见。” 听到这里,麻二一拍桌子,很有信心地说:“这么说来,谢三肯定是故布疑阵,迷惑咱们,那碗他肯定没有卖!” 费文渊一脸不信地看着他:“这不太可能吧?谢三又不知道我今天会上门去找他。” 麻二却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谢三那人能算计得很。指不定他找了多少人,就为了这事铺垫呢。搞不好你今天去是这几个证人,明天去又变成了那几个证人了。” “这,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呀?”费文渊开口问道。 实际上,他心里有些便扭,总觉得事情并不像麻二说得这样简单轻易。 麻二眼珠一转,又开口说道:“反正,那碗肯定还在谢三手里。你先应付着陆洪英。做足了样子,让他们觉得你已经相信碗不在谢三手里了,不跟他们纠缠这事了。 到时候,谢三等风声稍微小点,肯定会把那碗拿出来,想方设法处理掉。我麻二爷在京城里倒也有些人脉,注意着点。等到恰当时间,咱们再截下那只碗,顺便让谢三颜面扫地。” 麻二这话的时候,那双小眼睛里布满了恶毒。 费文渊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其实觉得这事未必能成。事实上,两次跟谢三打交道,他都吃了不少的亏。 到了现在,费文渊已经心生退意,不想再淌这摊浑水了。 只是麻二就是个心黑手狠的小人。此时,费文渊若是提出退出,白辛苦一场不说,麻二肯定会调转枪头,先整死他毁尸灭迹。 费文渊思来想去,就对麻二说:“麻二爷,我也不瞒你了,我来京城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也没想到花钱的地方这么多,实在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二爷,你看能不能先把说好的定金支付给我一些。也好让我继续在京城里呆着。 再说,应付陆洪英总要花钱吧?不管怎么样,我也得做出点意思来。不然,怎么求人家在五羊城帮我打听消息呀?” 麻二做了这么多年古董,他又能算计,其实赚了不少钱。只是这人一向吝啬又小气。 他有心不想给费文渊这笔钱。可转念一想,以后还得用得上费文渊呢。关键是他要堵住费文渊的嘴。 没办法,麻二最后只得拿了两千,先给了费文渊。 “得,这钱你先拿去用吧。陆洪英那边,可不能再办砸了。” 费文渊接过钱,扫了一眼,心里觉得这麻二实在有些太小气了。嘴上却说道:“那就谢谢您了,麻二爷,放心,这事我指定帮您办好。” 后来,费文渊还真被陆洪英约出去一次,两人喝酒畅谈了一番。 费文渊只觉得陆洪英这人什么都好,就算吹牛皮都能招人待见。倘若不是麻二请他来京城算计谢三,在其他地方相遇,他们两人说不定真能往深了交往。 那费文渊也是带着几分小心的。他并没有对陆洪英说什么真话。只是谈了一些自己老家的事,比如他们费家的确曾经显赫过,只可惜费文渊并没赶上那好时候。 从他有记忆开始,家里就遭了殃。祖宅被占了,父亲下乡改造。祖父当初也没少受罪。说出来,这就是老费家的一部血泪史。 陆洪英马上敬他一杯酒,沉声说道:“那时候,人都疯了。还有儿子打父亲,还有母亲改嫁不带孩子的,其实都是为了活下去。” “怎么,你也经历过?依我看,陆爷你是打人的吧?”费文渊斜睨着醉眼看他。 陆洪英笑道:“哪儿呀,我有个朋友家里可惨了。我也算陪着他一起经历这些了。”费文渊撇着嘴说道:“经历过呀,唉,大概你也知道吧。那事能把正常人逼疯。你那朋友估计也算不上正常人吧?说是朋友,他肯定不敢跟你交心,也就是面子上的情分。他不敢信任你,他谁也不敢信任。 因为他早就吓破胆了,生怕有人在背后再捅他一刀,置他于死地。” 费文渊看似是在说陆洪英的朋友,实际上说的就是他自己。 大概是今夜的酒喝得美了,也可能是自从父亲死后,就再也没人听他说这些心里话了。 堆积得太久,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有些半醉的费文渊废话格外多。甚至在话匣子打开之后,费文渊也不用陆洪英劝酒了,他自己开始一杯一杯的往下灌。 “老陆呀,你到底不懂,我们这样的人还算人么?我亲眼看着我爷爷断了气。那老头一辈子没有那么憋屈过。他什么面子都没了,没了面子比杀了他还难受,所以他自己就不活了。 我一开始觉得谢三就是我爷爷那样的人,傻,耿直,有旧时风骨。可到头来,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珍惜羽毛呢?他怎么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呢?还敢反击,哼。” 陆洪英听了他这话,差点笑喷出来。心想就谢三那副做派还真把这人给唬住了。 谢三那是迷信,他信命、信褂、信面相,可不就不管别人怎么说。在这方面,顽固得很。 陆洪英也没接话,就一个劲给费文渊倒酒。听他东拉西扯地说废话。 喝到最后,费文渊脚都发软了。还不忘拍着陆洪英的背说道:“老陆,你帮我把那碗找回来吧。” 陆洪英点头道:“放心,我帮你找。” …… 结果,没过几天,陆洪英就登门告诉谢三,费文渊的底细,他已经通过江淮那边的朋友打听清楚了。 江淮那边的确有费文渊这么个人。他家里也的确曾经是一方望族。 两年前,费文渊就把祖宅卖了,为了一只碗。这事闹得很大。 只是,后来,他到底买没买回那只碗就没人知道了。甚至,最后连费文渊搬到哪儿去了,都没人知道了。 没想到,他又跑来京城,找他那只碗了。 谢三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眯着眼睛,看向陆洪英。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英子,你能不能再托你的朋友打听一下,费文渊当初要买的碗,到底是什么样的?” 陆洪英点头答应下来。隔天,他就带来关于费文渊那只碗的回信。 谢三一听他的描述,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费文元要买的那只是唐三彩的茶碗,他卖的那只是乾隆年间的粉青饭碗。 不管是麻二,还是麻二背后的人,竟然想出这样的一个办法来,张冠李戴就给他挖坑,等着他跳。既然这样,他倒要好好谋算一番,陪着这些人一起玩个尽兴。 第188章卖碗 本来谢三因为香香快生了这事,已经急的快得忧郁症了。可是,自打有了麻二和费文渊这两人分散精力。 谢三倒也平静下来了不少。 为此,陆洪英曾经嘲笑过谢三一通。 “你和小董这两口子真够可以的。这要生孩子了,反而变得神神叨叨的。你这边生怕小董出什么事,一天到晚心神不定。小董那边也担心你出事了,给我打电话,叫我过来看看你。 我就是应下她来,好让她安心去生孩子。谁成想,偏偏还被她说中了。我过来一看,你这还真出事了,那费文渊上赶着给你下跪呢。要我说,你们两口子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都是神棍呀。” 谢三听了这话,直皱眉头。陆洪英说他,他倒无所谓,说他媳妇,谢三却不愿意听。转过头,就又把陆洪英骂了一通。 最后,陆洪英只得硬着头皮把话咽了回去。自此绝口不提董香香的神预测了。 不过,谢三却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赶紧把这件事给处理好。别再等到他儿子都出生了,这麻二和费文渊再出来瞎蹦跶,来恶心他媳妇。 不提谢三那边怎么谋划,麻二那边耐下心思,等了半个月之久。 这半个月里,他没少讨好师傅老赖。而且,干活都比以前勤奋了许多。麻二甚至跟着别人,一起去了一趟沧州。 三天就又回来了,还带了几样东西给老赖看。就为了借此来掩人耳目。 老赖倒是挺喜欢他带回来的那个老乡腌咸菜的坛子。 麻二干脆就对师傅献殷勤,说是想把坛子送给老赖了。 老赖却死活不肯白要他的,只是说,“你既然出师自己做买卖了,我就没有占你便宜的道理。你若是真心转给我,就开出个价格来,我自然不让你吃亏。” 麻二思来想去,他花两百收的坛子,转手就开了一万的师徒价。 老赖却很豪爽,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他两万。 没两天,这事在京城里就变成了一桩美谈。 古董圈的人都说,老赖这师傅真是重情义。徒弟都出师了,老赖还肯帮衬他顶门立户。 麻二听了这个传言,心里有些不屑,也有些不爽。 这坛子他若是运作得好,五万都卖的出去。老赖只给了他两万,怎么就算帮衬他了? 再加上,谢三那边也迟迟没有动静。麻二的脾气就越发显得有些暴躁了。 麻二一心想,以低价买到那只碗,再倒卖出去,赚他个几百万。为此,他给自己定了价格上线就是10万块。这已经相当于他的全部积蓄了。 可惜,谢三那边显然不着急把那瓷碗抛售出去。 麻二心里揣着这两档子事,自然是不好过。而且,他也担心,那位藏家万一又找到了另一只碗,就算他拿到谢三的碗,也没那么值钱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到时候,他还是得给费文渊好处费。 这事拖得越久,麻二心里越是不得劲。 而且,费文渊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跟陆洪英喝了两次酒,又跑来找他要了一次钱。 麻二本来不想给,可是,费文渊就是个无赖胚子,一点大家少爷的自尊都没有。麻二如果不给他钱,费文渊就死赖着他家不肯走,甚至能待到晚上一两点。 麻二实在怕了他,心想着等碗到手了,再收拾这个小子也不迟。于是,又给了费文渊2000块好处费。 因为这些人这些事,麻二晚上都急的睡不着觉。 这时候,倒也出了一件好事,他家里收藏的那扇屏风卖出去了,卖了足足五千块。 麻二很感激那位朋友的牵线搭桥,自然要花钱请他吃了一顿好的。 吃饭自然要喝酒,可麻二酒量不行。 偏偏,那朋友一个劲哄他喝,麻二抹不开面子,也就接过来了。 几杯酒下肚,麻二就找不着北了。而且,他嘴也就不听使唤了。不受控制地说了一些事情出来。 麻二也就隐约记着,不能说谢三和那瓷碗的事。 至于别的事,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结果,这顿饭刚吃完没两天,圈里就有人传出麻二对他师傅老赖不满。 按理说,在大家看来,老赖对麻二真是已经不薄了。那个坛子给两万也算不少了。 可是,麻二非但不感恩,还嫌弃老赖没给他五万块。 这话放出来之后,老赖就开始闭门不见客。气得连古董买卖都不做了。 古董圈里老辈人也开始同情他。都说老赖可怜,怎么收了这么一个贪得无厌的徒弟,难道非得把老赖的血汗吸光,麻二才算满意不行? 老赖带了麻二七八年了,恨不得倾囊而受,把一身本领都传授给了他。 两年前,麻二快出师了。老赖又亲自带着麻二跟圈子里的人见面。把自己的人脉都介绍了麻二。这真可谓是对他尽心尽力,掏心掏肺。 可麻二这人可倒好,非但不感恩,反而觉得师傅坑了他。这番作为,实在太让人不齿。 也就在麻二专心对付谢三的时候,这个谣言已经在圈子里传疯了。 后来,麻二到底还是知道了。他上门把那朋友大骂了一顿。那朋友却还死活不承认。甚至跟麻二闹翻了。 麻二没办法,只得提着重礼上门,想跟师傅解释。 无奈老赖称病,死活不想见他。最后,麻二只得跟师母说,是那人放出的假话,他从没嫌弃过师傅给的少,他一直感激师傅对他的恩情。他是被人陷害的。 师母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且保证,她会劝着点老赖的。 回家后,麻二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管是碗的事,朋友的事,师傅的事。他身边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为今之计,也就只能等着赚了那几百万再说了。 到时候,他有钱了,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谁还管老赖怎么看他?谁还管古董圈里的那些人怎么看他?要骂就骂去吧。 刚好这时候,麻二终于收到了消息。谢三要谈一笔大买卖,是吴老的远房侄子姜一鹏给牵的线。 大家就定好了在八珍玉食府里谈。谢三爷顺便请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尝尝最正宗的京城面食。 在约好的时间,麻二提前就安排好了人,在八珍玉食府里面等着。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谢三、姜一鹏、陆洪英带着那个外国的藏家,到了包间,一边吃点心,一边开始谈这桩买卖。 双方你一来我一往的,谢三就说: “这碗虽然是仿的,可是款式样式都非常精致。也算那个时代的巅峰之作,倘若价钱谈不拢,我留下来收藏也就是了。起码在艺术方面,它很有价值。” 翻译把这些话跟那外国人说了。他想了想,又跟翻译说了几句外语。 那翻译刚想开口,陆洪英却一摆手制止了他,对谢三说道。“大胡子让翻译想办法砍到8万块,8万他就拿走了。”谢三皱着眉说道:“大概是这位翻译小哥说得不太明白。我这碗不一定卖给他。他要是有诚意就10万拿走。想在我头上捡大便宜那还是算了吧。大不了,我白请他吃了这顿饭。咱们以后有机会再做买卖就是 了。” 陆洪英点了点头,转头就直接用法语跟那外国人交谈。 别看一只小碗,却是民国时期的陶瓷艺术的巅峰。看看这花纹,看看这纹路。那个时代,就没有比这个碗更好的了。“我们也没想要价,你要是真心想要这碗的话,10万块钱你拿走;砍价的话,我们这边也就不卖了。大家都是痛快人,你要心想拿回家当收藏品,就把这只碗买回去。你要是想着随便买个东西,摆在家里给 那些不懂的人看。 那你可以去找别人,我这兄弟手里,只卖那些真正的古董艺术品。” 那外国人没想到这边也有人会说法语,而且说的还特别流利,不禁被陆洪英吓了一跳。 没办法,陆洪英看着就像是一个胡同里的混混,谁能想到他还有这种外语能力。 那翻译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陆洪英比他说的还好。一时间,翻译也就没有再开口。 那外国人思来想去,就直接对陆洪英说,这碗他买下了,十万就十万吧。虽然贵了点,他也想买个真正的艺术品回去。 陆洪英点头,又夸了他两句真识货。那大胡子被他逗得直乐。 陆洪英这才转头说:“三儿,他同意出十万,买你这只碗了。” 谢三点头道:“算他识货,既然说了,那咱们就卖了吧。” 陆红英正打算用法语继续跟大胡子交谈。门突然被狠狠地推开了。 麻二和费文渊站在门口,两人都看见桌上摆着一个装碗的锦盒。一时间,麻二一脸不屑地看着谢三。像是在说,原来是这样呀?费文渊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骂道:“好你个谢三,你骗得我好惨。竟然跟陆洪英串通好了,要把我打发到五羊城去了。三万块钱你不愿意卖,你倒是跟我说呀。我也给你增加到十万就是了。你又何必把我费家的碗,卖到外国去?谢三,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第189章上钩 费文渊和麻二突然出现,让包房内的众人不禁大吃一惊。 费文渊就是过来演戏的,也不管其他,冲着谢三破口大骂了一通。 谢三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沉着脸对他们说道:“这碗并不是你们找的那只,你们可别乱来。” 麻二却冷笑着接口道:“谢三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反正您也要卖了这乾隆瓷碗,卖给谁不是卖呀。不如行个方便,就卖给费文渊就算了。 本来这就是老费家的东西。你这么办事可太不地道了。就算你自己不在乎,也给你们老谢家积点德呀。三爷,你的孩子不是快要出生了么?这长辈造的孽,千万可别报应在孩子的身上。” 谢三听了这话,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老婆怀孕这事,也就只对一些比较亲近的朋友提起过。偏偏麻二因为老赖的关系,也知道了这事。竟然还敢拿孩子来威胁他。 就好像不把碗卖给他们,他的孩子就会出事似的。 谢三气得两眼发红,眼看着就要亲自动手收拾麻二。可他还没说话呢,陆洪英先不干了。 陆洪英年轻的时候,就是胡同一霸,校园老大。到了现在,他虽然是个做买卖的正经人,可是他身上的匪气和爷们劲却半点没丢下。 一听麻二这话,陆洪英马上就破口骂道:“这是哪来的孙子,人话不会说,回家让你妈好好教教你去。小学没毕业,就去回炉重造去。 别跑到别人店里,装什么大孙子呀。我可没你这门亲戚。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么?小心老子掰了你的牙,让你再继续放狗臭屁。” 麻二这些年在京城,在古董圈里混下来,所有的人都要给老赖一个面子,从来没有人这么骂过他。 麻二还沾沾自喜,自认为他在京城里混得很好,人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现在到好,陆洪英一张嘴就骂得这么狠。麻二反而被骂愣了。 “大家都是文明人,你野人呀,怎么说话呢?”麻二皱着眉问道。大有陆洪英不道歉,他就给他好看的意思。 陆洪英却一点都不惧他,反而冷笑道:“你一开口就诅咒人家没出世的孩子,你倒是文明去了。要不是今天有贵客在,信不信老子马上就过去抽你丫的。” 陆洪英实在太凶了,说着就要站起身过去教训他。 谢三却一把就把他拉住了,嘴里说道:“大英子,你现在都开始做正经买卖了,何必跟这种玩意再计较?再说了,怎么着也得给老赖留一个面子。” 陆洪英这才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去看麻二。只是,马尔要是再敢来劲,陆洪英第一个过去收拾他。 这时,谢三才深吸一口气,对费文渊说。“这不是你家的碗,你赶紧走,别再胡搅蛮缠,不要误了我这正经买卖。” 费文渊这时也有些迟疑,就转头看向麻二。 麻二虽然刚刚被陆洪英侮辱过,这时也顾不得继续赌气了。他连忙对谢三说道:“谢三爷,你既然要做买卖,不如同我们做好了,何必舍近求远,非要找外国人。” 他就是仗着外国人不会说汉语,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人家抢生意。 谢三皱着眉说道:“麻二,你别给脸不兜着。信不信,我马上就叫人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麻二却没皮没脸地说道:“好呀,三爷,正好我也想去跟派出所民警同志好好聊聊呢。这私藏了别人家的传家宝,不卖给本家人,倒要卖给外国人,这要是什么道理?” 谢三的脸一下就沉下来了,又警告道:“我再说一句,你们马上滚。” 麻二却说:“你想让我们走,除非带着那只碗一起走。” 陆洪英这时冷笑道:“你说得到好听,十万块钱,你们出得起么?上次不是还死活要花三万块买碗么?” 麻二也不辩解,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装的都是100元一张的人民币。 “这里是十万,谢三爷,我再问一句,那碗你到底卖不卖?到了现在,你要是还不卖,就别怪我麻二不讲情面,把这件事张扬的人尽皆知。我倒要让圈子里的人都来好好看看,你谢三爷也不过是个阳奉阴违、沽名钓誉的小人。为了自己好名声,就不还人家费文渊的碗。我还告诉你谢三,今天费家这事,我麻二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帮衬他一把 。” 到了这时,麻二还能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谢三被他气得都不轻,用力地指着麻二,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这不是费家的碗。” 可惜,麻二胜券在望,根本就不去听谢三说的话。 他满脑子都是那好几百万现金。有了那钱,他可以在家里把钱堆积成山,他可以换个漂亮媳妇,他可以再包养个年轻小蜜。到时候,谁还管有没有脸。 于是,麻二又冷笑道:“不管,这是谁家的碗,总之,我麻二今天是买定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说完这话,就上前两步,把那袋子钱拍在了谢三面前。然后,拿起装碗的盒子,转身就离开了。甚至都没去看费文渊一眼。 反倒是费文渊,并没有直接离开。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了谢三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麻二他被骗了吧?” 费文渊几乎可以肯定,麻二就是自己钻进了谢三的套子里。 谢三冷冷地看着他,半响没有言语。陆洪英却忍不住骂了一句。“麻二那个大傻帽!” 这时,那翻译也急了。“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那个人简直就是强盗行径。谢三爷,那个民国的仿制乾隆瓷碗,不是已经答应卖给我们了么?这人又是哪里跑出来的?他抢了碗,我们该如何是好?” 费文渊听了这话,已然没法再继续听下去了。 “碗是民国的仿制瓷器?”他抬起头看向谢三,像是为了求证似的。 谢三冷冷地看着他。“反正你们就喜欢混淆年代,唐三彩的茶碗也能跟乾隆时期的饭碗混个不清不楚。” 费文渊一听唐三彩茶碗,顿时脸色就是一白。 霎那间,他就明白过来了。谢三原来已经摸到了他的底细。 可笑,麻二疯着心地想算计谢三手里那只碗。谢三冷不丁布下了一个局,反而把麻二给算计了。 其实,仔细想想,费文渊也就知道了,谢三今天是拿那个民国瓷碗给外国人,故意抬价赚钱罢了。 偏偏,麻二这人上赶着非往坑里跳。人家谢三不愿意宰他都不行。此时,他刚好听见,谢三对那翻译说。“那人想要那只碗实在想得急了。好东西谁不想要。这件事算我没安排周详。不如这样吧,请这位先生到我店里再去看看。如果有喜欢的东西,我愿意打九折作为赔偿 。” 翻译这才叽里咕噜地跟外国人又说了一通。 外国人只得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同时,他也深深地认定,谢三这里是真有好货。如果他不及时买下来,说不定下次还有人过来跟他抢。 于是,饭都不吃了,外国人就要谢三马上带着他去看货。 谢三也没办法,只得答应了下来。 很快,几个人就离开了这间包房,向着谢三的古董铺走去。 …… 另一边,费文渊回过神来,也马上向他租住的房子走去。 进门以后,他把麻二给他的4500块钱辛苦费都收好。又拿起自己的行李包,换了身衣服,带了个大帽沿的帽子,就离开了这个院子。他头也不回地直奔西客站走去。 谢三这么精明,十个麻二那种傻货也不够谢三玩的。他又何必再去当这个会被踢死的马前卒呢? 何况,麻二就是一个小人。这事完了,他弄不过谢三,肯定一回头就找个迁怒对象。说不定,那十万块钱也会硬扣到他头上。 到时候,麻二那老小子铁了心,再掉过头来收拾他。他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不受牵连,费文渊非但不打算给麻二送信。反而,准备先一步卷铺盖跑路了。 可偏偏他刚走出胡同,一辆黑色的普桑轿车就跟在他身后。 费文渊回头一看,不禁有些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你?” 第190章落空 陆洪英打开窗门对费文渊说道:“上车,我送你一程。” 费文渊琢磨了一下,还是走到汽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上了车。 虽然只是一起喝了两次酒,还被这人算计了一把。可不知为什么,费文渊还是愿意同他继续相处下去。 费文渊坐好以后,陆洪英这才随口问道:“费老弟,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呀?” 费文渊笑道:“麻烦你了,陆老哥,直接送我去西客站吧。” “得嘞,您这是打算脚底抹油是吧?”陆洪英嘴里这么说着,还是一踩油门,向着西客站开去。 一开始,费文渊也没想再跟陆洪英多说什么。陆洪英也没出声,就像是个尽职尽责的司机。两人其实连朋友也算不上。 后来,还是费文渊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陆老哥,你怎么就想着来送我了?你不怨我跟着麻二一起骗你兄弟?” 陆洪英开玩笑似的说道:“怨呀,其实我是打算把你拉到派出所去。让你在那里好好呆上几天。” 费文渊听了这话,也并不介意,反而赖皮赖脸地说道:“这倒是也不错,在里面呆着还有吃有喝的,什么也不用愁了呢。” 陆洪英听了他这混蛋话,反倒忍不住乐了。 “你这人有时候吧,我觉得你可真像我那兄弟。有时候,又是南辕北辙。其实,我只想问一句,那唐三彩你真买回去了么?” 费文渊点头道:“买了。把我家的祖宅,和剩下的破破烂烂的玩意,把属于我费家的一切都卖了。就为了买回那只碗。我也没办法,我爹那时候逼我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把碗买回来。 后来,我对象也跟我分手了。说起来挺好笑的。那时候,我成分不好,她都没嫌弃我。后来,我为了一只碗,把所有家产都弄没了。她反而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她说她不想再继续过没有指望的生活了。” 听到这里,陆洪英不禁有些唏嘘。“那碗呢?” 费文渊咧嘴笑笑。“自然是埋在了地里了。唐三彩本来就是随葬品。我就把它用在了它该用的地方了。我又不是谢三爷,我是不懂古董的。” 陆洪英听到这里,不禁闷笑了一声。“我就说你这人特别有意思。你还真是做了挺有意思的事。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费文渊笑笑。“带着麻二给我的钱,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呗。我这一没学历,二没本事,三没自尊。坑蒙拐骗也无所谓,到时候随便找个活,能吃饱饭就完了。” 陆洪英又想了想,开口说道:“那不然,你去五羊城吧。你若是愿意,我帮你介绍个工作。” 费文渊哼笑了一声。“哪有你这么行事的?我可是来坑你朋友的,你倒过头又帮衬我。你就不觉得对你那朋友感到愧疚?” 陆洪英嘿嘿笑了两声。“那我也不瞒你了,就你这样的,就算来一打,也奈何不了我那兄弟。” “原来实力太弱还被敌方同情的?陆洪英,你这人真是有毛病。”费文渊随口骂道。 很快,车子就到了西客站,费文渊到底没有去五羊城。他只是在离开之前,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诉给了陆洪英。 陆洪英看着这人,慢悠悠地消失在人海里,突然觉得心头一震。 说来也奇怪,他就是觉得费文渊同谢三有几分相似。 他见过谢三年少时悲伤绝望的样子,也见过谢三青年时发疯似的样子。这费文渊大概就是谢三不曾有过的自暴自弃的样子。 两人同样的背景,生活很残忍地带走了他们所有的荣耀和光辉,使得他们四面楚歌。 谢三是不断想办法,努力站起来。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会继续珍惜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并且用一切办法,把老祖宗的东西尽可能地保存下来。 而这费文渊却早已把那些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像包袱一样彻底丢下了。 陆洪英突然觉得费文渊很可悲。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谢三那样,勇敢,坚定,从来没有迷失过方向。 …… 与此同时,麻二到家后,就把门锁好了,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这才来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把那价值几百万的珍贵瓷器拿了出来。 可惜,拿出来之后,麻二才惊愕地发现。这不是乾隆御制的珐琅彩碗。而是一只碗底署名“大清乾隆年制”的民国仿品粉彩碗。 关于这碗的事,老赖曾经对麻二提起过。说是谢三一眼就看出,那粉彩瓷碗是民国仿制的。 只是谢三喜欢那碗的图案,也就留了下来。 谢三还说,民国的粉彩一般比较死板僵化,就如同给尸体上妆。独独这只碗却仿的很有味道。 麻二甚至还清楚地记得,老赖曾经跟说过,这碗是谢三花了2000块钱收的。现在却拿出来,10万块钱卖给了他。 一时间,麻二胸口热血不断上涌,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 他往下压了半天,才不得不承认,他这是被谢三给算计了。 可笑的是,他为了几百万块钱,一直在算计谢三,想要诈出谢三那只碗。可偏偏谢三就是死活都不上当。 等到谢三腾出手来,设了一个圈套。都不用怎么着,麻二就一头狠狠地栽了进去,甚至把他全部积蓄都拱手送上。 麻二越想越觉得憋屈。这是肯定不能就这样就此罢休。吃闷亏不是麻二的性格。 麻二用力地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既然闹成这样,那几百万肯定是没希望了。倒是他那10万元的积蓄,怎么也得想方设法地要回来。 麻二又去洗了一把冷水脸,好好收拾一番,又仔细想了一遍他准备好的说辞。 这才就拿着那只锦盒,往谢三的店铺里走来。 此时,谢三店里的客人还真不少。只是独独不见那个老外。看来谢三是先一步把那个同党打发走了。 麻二硬着头皮,走到谢三面前,弯着腰给谢三道歉。 “三爷,我知错了,我不该打您那乾隆珐琅彩碗的主意。也不该跟费文渊起哄,带他上门骗您的碗。” 麻二看似诚心认错,可他哪里又知道,他进门之前,陆洪英刚刚打来电话,跟谢三说了这件事的具体经过。 据费文渊说,麻二认识的一个港商,跟他透露了那只珐琅彩碗的拍卖价格。并且保证只要那碗一到手,就帮他联系买家。买家会按照500万的价格收了这只碗。 麻二贪图钱财,自然就打起了谢三的主意。他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费文渊。 而费文渊也不过是过来替麻二打工罢了。麻二答应事成后,给费文渊2万块钱。 谢三已经摸清楚了事情的底细,此时再听麻二把事情都推给费文渊,谢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到了此时,麻二居然还想骗他。连道歉都不是诚心的。 既然如此,谢三也不想再给麻二留任何颜面,他冷笑着说道:“难道不是麻二爷神通广大,从港岛那边得到消息,我手里那只乾隆御制珐琅彩碗拍卖了780万港元,买家想凑成双,你麻二爷就想算计我手里的那只珐琅碗。可笑的是,被拍卖的那只,恐怕就是当初我手 里的那只碗。 我谢三既然开门做买卖,把那碗3万美金卖出去,就不会再后悔。反倒是麻二爷这么替谢某人担忧,并且手段尽出,想把这只碗的价值找回来。谢某人实在感到惭愧。” 麻二听了谢三这话,脸色变得刷白刷白的。 “什么?那只被拍卖的珐琅瓷碗,就是你卖出去的?” 此时,麻二心头一冷。他实在没想到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一时间,麻二向后一倒,差点晕倒过去,还是大牛扶了他一把。 后来,麻二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抱着那锦盒就离开了。 一路上,麻二两眼发直,嘴角发歪,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 第二天,麻二偷鸡不成蚀把米,算计谢三爷不行,反而自食恶果的消息,就在京城古董圈满天飞。 很多人幸灾乐祸,很多人不耻麻二的为人,还有人爆出麻二坑过人。总之,这件事再联想到麻二骂老赖那事。 麻二的为人受到了众人的唾弃。 若是以往,老赖肯定会站出来替徒弟说话。可是经历了那次酸菜坛子的事,老赖已经对麻二寒了心。再加上,老赖大病一场,甚至严重到住院。自然也就没心力再去管麻二了。 麻二在京城古董圈算是彻底完了。钱没了不说,连名声也彻底毁了。 后来,就没人再谈起麻二的消息了。他突然就从京城消失了。 有人说,麻二病了,回老家治病了。也有人说,麻二心高气傲,他丢不起这人,所以躲了起来。 麻二的师傅老赖,修养好几个月才慢慢好起来。那他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 后来,老赖就连古董买卖都放下了。也就偶尔跟几个老伙计一起看看瓷器,玩玩花草,提着笼子遛遛鸟。 而且,不管怎么样,老赖绝口不提起麻二这个徒弟。大家也都知道,麻二是老赖心里的一块儿伤。麻二这事,直接导致老赖隐退古董圈。 第191章新生儿 在谢三解决完麻二的事情,董香香的孩子也顺利地出生了。 方桃儿和董香香的预产期其实差不多。 方桃儿之前被许家母女洗脑得厉害。文少爷这些日子,也没少平白受她的气。 只是,经历了一番牢狱之灾,文少的性子早已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或许对别人来说,他变得阴沉可怕,非常难搞。 可对于在患难时为他奔波忙碌,一心想把他救出来,然后把他打包带回老家种田,愿意给他生娃的方桃儿。文少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事实上,他对方桃儿比任何人都有耐心。 反倒是方桃儿,动不动就说,生完孩子,她要做新时代的女性,她要做京城的阿信。绝对不能留在家里带孩子,被文少包养。她要从头开始,建立起一番自己的事业来。 文少听方桃儿说这些,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他们早就领了结婚证,怎么能还叫包养呢?方桃儿这土妞简直太没文化了。也就看在方桃儿大着肚子,快要生的份上。不然,文少爷早就教训媳妇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陆洪英在关键时刻对他伸出援手,马家在他们落难的时候,肯收留照顾方桃儿。所以,方桃儿才能顺利地保住孩子。 再加上,方桃儿在生孩子的之前,情绪一直都不太好。有些紧张过度。 文少在征得谢三和马家人的同意之后,就把董香香也接过来,跟方桃儿在同一家疗养院里待产。 有了董香香和杨姐、小魏的陪伴。方桃儿的情况好了很多,也不再那么紧张害怕了。董香香也有专业的大夫陪伴照顾了,不至于再慌了手脚。 原本,谢三并没想过,要跟这位文少见面。说到底,文少顶多算是陆洪英的一个朋友罢了。 那时候,他答应帮助方桃儿,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现在,文少做了这么个安排,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们之间顶多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后来,也因为两个孕妇有了几面之缘。 好在因为有陆洪英,两人见面倒也没什么尴尬。偶尔还能聊上两句,分享一下准爸爸的心得。 原本,文少只觉得谢三这人就是落魄世家子。 他之前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有人假清高,有人留恋昔日的荣光,有人乐得谈起祖先的光辉事迹,也有人彻底堕落,变成了追名逐利的商人。 可谢三却跟那些人都不一样,反倒像是这个时代的隐士。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却选择大隐于市。过着看似普通平凡的生活,却又活得有滋有味。 对于这种人,文少是尊重的,也不敢轻忽慢待,却又亲近不起来,因为那人不会向他低头,也不会向他作揖。 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倒也算得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虽然男人们之间这样相处,可女人们之间的相处却是好得很。 方桃儿本来对董香香就是信赖又崇拜。 她本来就年轻,也不知道听谁说起过什么,到了现在,就很怕生孩子时会出什么事。甚至她还做梦,梦到过,她难产了。 董香香来了之后,就跟她谈起之前生两小猴的事,方桃儿反而倒是能够安下心来。 最后,还是方桃儿先发动了。这几个月里,方桃儿的身体调理得还算不错。所以,经过了几个小时,顺产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可能是受了方桃儿的影响,董香香刚去看完方桃儿和那个健康的孩子。隔天,她也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儿子。 生完孩子,董香香生怕三哥再去测算生辰,又给孩子取个难听的“贱名”。 于是,在三哥过来看她时,董香香握着他的大手,恳切地说道:“既然孩子们的小名都是按照属相来叫的,那咱们家这个最小的,不如就叫作小龙吧?” 谢三见妻子又累又虚弱,却还在强撑着,一定要跟他说孩子名字的事。他心疼妻子,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确定了小儿子的名字,董香香这才放下心睡过去。 她却不知道,谢三早就给他们家这条小龙算过命。他甚至提前把这两个月都算好了。 他们家小龙出生在戊辰年丁酉日(1988年10月9日),早年运势平顺,学业事业虽无大进展,却也没有大灾大难。中年后运势亨通,晚年运势强盛,有余力福荫庇佑子孙,属于幸福富裕命格。 唯一遗憾得是,这孩子长相太好,容易犯桃花。 谢三觉得反正他小儿子命这么好,小名叫什么都无所谓,他自然也乐得随了他老婆的意。 只是他担心孩子的命太好,长大后,受到挫折容易一蹶不振。 家里条件好,家里那些长辈肯定也会宠着他,两个小猴子又都懂事了。这就容易让这孩子不知上进,缺乏耐力,做事容易半途而废。 所以,谢三已经想好了,等这条小龙三岁以后,就带着他读书,打小就狠狠磨磨他的耐性,长大了,应该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此时,刚出生的小宝宝还在呼呼大睡,他的脸上还是皱巴巴的,就像只小小的猴子。 谢三看着他的小儿子,忍不住撇了撇嘴。如果媳妇不说要叫小龙的话。谢三倒有个现成名字,小猴弟弟。 小小的孩子在睡梦中,已经安然地度过了一个难关。至少,他长大后,不用因为叫小猴感到为难了。 只是,他作为谢家幼子,他将会不仅会在长辈们的万千宠爱中长大。大魔王父亲也已经磨刀霍霍,准备狠狠地磨练他,操练他,希望他能健康成长。 …… 孩子顺利出生后,董香香就带着孩子,回到了京城的谢家大宅修养。 两个小猴看见小弟弟,都喜欢的不得了。小猴哥哥也开始知道照顾弟弟。 白师傅、白师母、老太太、冯师傅一家也都很喜欢这个小龙宝宝。 在董香香坐月子的时候,谢三哥已经交了罚款,把小儿子的户口都落实好了。 唯一感到震惊的是谢家那些员工。他们以为董香香是去昌平办厂了。结果,董香香是去乡下生孩子了。 不管怎么说,谢三两口子都是私营个体户,生了也就生了,除了狠狠地罚了一笔钱。倒也没有什么其他制裁手段。 谢三考虑到老太太年纪也不小了。家里除了杨姐帮着带小龙以外,谢三干脆又托岳母,找了两个能干的阿姨。 一位刘姨很有带孩子的经验,手脚麻利,性格沉稳;另一位王姨烧得一手好菜,性格爽利,人也大方。 两个人都是知根知底,性子也都不招人讨厌。老太太不服老,并没有完全放手,刘姨和王姨有事都会跟老太太商量。 就这样,谢家也算安稳了下来。等到香香出了月子,身体调理得还算不错,也就慢慢地重新接手八珍斋的工作。 只是,她现在顶多也就在下午儿子睡觉的时候,看看账目,跟马姐谈谈工作,了解八珍斋的一些近况。 其他时候,她都一心扑在孩子们身上。 生两个小猴的时候,她是奶水不够,没办法,只能给孩子吃些辅食。到了小龙的时候,董香香的奶水足够给孩子吃,她就打算用母乳喂养这个孩子。 至于谢三,他对于打理糕点铺这事,本来是可有可无的。 老婆在时,他就退居二线,继续自己的古玩买卖,顺便带着孩子们一起念书学习。 老婆需要的时候,他又能站出来,管理这10几家糕点铺,也是顺手拈来,豪不费力。 只是,目前,他盯着那两人也没什么大动静。秦又微前些日子,倒是兴风作浪来着,被谢三给收拾了一通,现在算是老实多了。 而远在港岛的那位姓马的先生,也没再来京城出差办事过。 一时间,谢三自然不能完全放手。他本打算慢慢地跟香香说这些事情。 然而,董香香做事总是有些出人意料。 有一天下午,孩子睡了,她干脆就来到了一家八珍斋的糕点铺里。 那糕点铺里正好有位董香香提拔上来的老员工当店长。那店长一见董香香就笑道:“董老板,您来了,好久没见了。” 此时的董香香比从前丰腴了不少,而且脸色红润,皮肤也带着一种美玉一般的光泽。特别是她身上有一股由内而外的温柔气质。 在别人看来,董香香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实在漂亮得有些移不开眼。 董香香说话办事很会顾及别人感受,使得大家都喜欢跟她聊天。 她实在不像是八珍斋的老板,反而像是店里的同事。她跟店长谈起话来,也是细声慢语的,而且问的问题都很细致。 这种如沐春风般的相处,和谢三那种雷厉风行的管理方式完全不一样。 那些店员就对这老板娘有种说不出的喜欢。 等到董香香谈完话,离开后,店员们在休息室里,就忍不住在讨论。 “这小老板娘可实在太漂亮了,怪不得老板看不上秦又微呢。”另一个同事就说:“是呀,秦又微虽然也是漂亮又能干,可是她长的黑,又是一副苦瓜相。你再看小老板娘白白胖胖的,多可人呀?而且,她现在又给老板生了个儿子。地位肯定更稳了,秦又微再怎么倒追 老板也是白搭。” “话说回来,咱们店以后到底归谁管呀?是谢总还是胖老板娘呀?要是老板娘来管,估计咱们的日子会好过些。” 店长听了这话,不禁冷笑一声。“你想得太多了,万一要是老板娘接手,你会更拼命工作的。” “这是为啥呀?”年轻的店员忍不住开口问道。 店长却笑而不语,天知道,她也是在董香香各种鼓励手段下,成长起来的,才当上的店长。 那胖乎乎的老板娘看上去那么和气,实际上,她最会吊胡萝卜了。 门外,董香香拿着布老虎。一脸诧异地想着,那秦又微到底是怎么回事?趁她不在,挖她墙角?这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三哥居然都没跟她说过,倘若不是她回来拿给小儿子买的布老虎,恐怕还听不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呢?不行,今天晚上,她一定得拷问三哥一番。 第192章交代 董香香发誓她真的没有因为店员们说她白白胖胖就生气。她也真不是故意要听他们的墙角。 于是,未免惹人怀疑,董香香拿起布老虎,就赶紧离开了那间糕点铺。 路上,董香香一边走,一边回忆起了,那个企图挖她墙角的秦又微。 秦又微比董香香还大上4岁,今年已经32了。 两年前,她刚来八珍斋面试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她在五羊城的那段经历。 做生意失败,意外流产,被爱人抛弃。倘若是普通女人经历这三件事中的无论哪一件事都会受到很深的伤害。甚至还会从此一蹶不振,对生活失去热情。 可董香香却觉得秦又微很平静,也很随和。她身上甚至不带有任何阴影,反而还能够乐观积极地面对生活。 那时候,董香香就挺欣赏秦又微这个人的。特别是她们俩的性子很合拍,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一样,对很多东西的喜爱都一样。秦又微也很喜欢他们家的小猴子们。 还曾经给孩子们买过礼物,只是小猴们跟她并不亲近。 后来,董香香就发现,秦又微不仅跟她很合得来,和马姐,和白师母也都能友好相处。 不止如此,那时候,董香香曾定下一系列的竞争机制。这样一来,几乎每家糕点铺的店长都是竞争关系。 偏偏,在这种竞争中,秦又微却能跟所有的店长友好相处。她甚至认识所有的店员和面点师。毫不夸张地说,秦又微随便跟八珍斋的哪个人都能搭上话。 董香香就发现,秦又微这人实在太不简单了。 她看似无争无害,待人温和。实际上,却在不经意间,轻易摆平了八珍斋从上到下的所有人。 董香香也曾对她产生怀疑。只是,她还来不及进一步观察,就怀孕了。很快又去昌平生孩子了。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现在倒好,那个跟她几乎可以算是朋友的秦又微,竟然还勾引过她男人? 董香香只觉得,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戏未免太多了。只是怎么就没人跟她说呢?难道不知道,她这人最爱看戏么? …… 当天晚上,谢三知道香香去过铺子里了,虽然有些担心,却又觉得不会有什么事。反正又是去秦又微的铺子里,别的铺子里的人也不会跟香香胡说什么。 董香香回家后,也是什么都没提,仍是一副老样子。倒是狠狠地看了三哥好几眼,心中骂道,这也太招人了。 看来她是真得准备好苍蝇拍,随时驱蚊赶虫。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谢三就发现他们家小媳妇食量少了。 谢三就忍不住沉着脸问:“怎么不吃了?你不是最喜欢吃猪耳朵了么?生完孩子之后,本来身子就亏;又要带孩子,劳心劳力地,眼看着你都憔悴了不少。哪能随随便便就不吃东西呀?” 董香香无语地看着他,敢情这人是忘了她刚才吃下的那一碗米饭了。这就叫不吃东西,这人简直实在让人无语了。 合着在别人眼里,她都成了白胖媳妇了。偏偏,到了这男人嘴里,她还瘦了憔悴了,不补都不行。 她倒是在想问问,谢三哥到底是什么审美观呀?唐朝的吧? 董香香到底是要给自家男人留面子,吃了他夹过来的那两块儿猪耳朵。这才放下筷子,随口说道:“行了,我饱了,不能再吃了。” 这时,谢三却端了一碗鱼汤,放在她面前。 “你吃腻了卤肉,就来点鱼汤吧。王姨做的这鱼汤可是一绝。你多喝点,好好补补,脸色才会好。” 董香香踌躇地看着碗里那奶白色的鱼汤,一股鲜香味扑面而来,这汤实在是太诱人了。 只是这要是喝完这碗汤,她腰上的尺寸还能下去么? 就在董香香犹豫的时候,谢三已经主动把汤碗放在她手里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出门一趟,怎么就开始不好好吃饭了?你儿子都早早就不挑食了。怎么你开始挑了?”谢三一脸不满地看着她。 董香香嘴角直抽抽,这纯粹是睁眼说瞎话。如果说她减肥不成功,腰身瘦不下来,一定是这男人害的。 算了,这碗汤她暂且喝下了,等到晚上再连本带利地找他算账。 董香香接过鱼汤,美美地喝下去。 坐在对面的白师母,还笑眯眯地对老太太说:“我就喜欢看香香吃饭的样子。看这孩子吃的多香呀。” 老太太也说:“可不是么?看着她吃饭,我的胃口都能好起来。” 这时候,小猴哥又盛了一碗饭,还嘟囔着说道:“看妈妈吃得那么香,我也再来一碗饭。猴妹,你要不要?” 猴妹说:“不然,我再来半碗吧。” 董香香听了这些话,差点把那一碗汤喷出来。 合着在他们心里,她就是个饭桶是吧? 这样下去,她还能减肥成功么? …… 那天晚上,关好了房门,董香香才气鼓鼓地看着谢三说道:“秦又微又是怎么回事?你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该不会是包二奶了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谢三刚好在喝水。 听完这话,他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差点喷了出来。咳了半天,谢三才看向他家白胖胖的媳妇,苦着脸问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呢?我眼睛不瞎,会看上那么一个装模作样,爱演戏的老女人?何况她长得又黑又难看。就算二十个秦又微加在一起,我也懒得多看她一眼。也就是她太自以为是,觉得天底下的 男人都会看上她似的。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董香香听了三哥的话,臭脸都挂不住了。她忍不住问道:“原来三哥你是这么看秦又微的,她知道了么?” 谢三冷哼一声,“怎么不知道?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了吧?不然会传到你那里?”这时候,董香香也没办法继续摆架子了,只得站起身来,走到了三哥面前抱住了他的手,软软地说道:“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呀?你要是不说的话,我明天就想办法把那个秦又微给弄走。趁着人家 女主人不在,就上赶着自荐当二奶,可见这人人品差劲。” 谢三虽然挺喜欢媳妇上赶着讨好他,却还是沉着脸说道:“本来人品就差,你赶紧把她弄走吧。她脸皮比那城墙拐角还厚呢。” 没办法,董香香只得放软了姿态,继续讨好她男人。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谢三总算跟她说了。 那时候,秦又微并不知道董香香是去昌平生孩子了。 开始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 谢三当他的霸道老总,秦又微继续跟那些店长交好,同时她也开始不断努力工作。特别是在谢三面前,她总是能轻易露脸,争取谢三的好印象。 秦又微打的就是日久生情的主意。 她想着先从能干的同事做起。然后,再在谢三面前,显示出她那温柔贤良的一面。董香香不在家,她在好好一表现,到时候,很容易就能赢得谢三的心。 只是她想得挺美,可就算她工作做得再好,超越了其他所有店长。谢三仍是不咸不淡地随口表扬几句。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秦又微想象中的那些单独接见,一起商谈开店经验,一个都没有实现。 第193章拒绝 刚好那些天,谢三要忙着管理八珍斋的店铺经营,偶尔还要去照顾古董铺子的买卖,收些好东西。对孩子们的教育也不能放下来。最关键的是,他还要在周末开车去昌平看望怀孕的媳妇。 这么多事情,谢三根本没时间搭理秦又微那些小心思。顶多也就是暗自提防着秦又微罢了。 除此之外,谢三根本就没给过秦又微好脸色看。就算一定要找人谈店里的事情,谢三也会找马姐、白师傅、冯叔一起商量。又怎么可能单独去找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 不仅如此,谢三早已把秦又微店里的员工替换成了性格沉稳,又可信的老员工,并嘱咐她平日里多盯着点秦又微。 可秦又微并不知道这些。事实上,她对谢三早已垂涎三尺。 她也不单单只是喜欢两个小猴,连带着小猴爸爸也早就看上眼了。 秦又微当初命苦,没赶上好男人,在最艰难的时刻,惨遭抛弃。自此对男人已经失去了信心。 她本已打定主意,这辈子拼命从男人身上赚钱,不要结婚,也不谈爱情。 可到了京城以后,遇见了董香香谢三这一家人,看着他们把小日子经营的和和美美。秦又微羡慕嫉妒的同时,却发现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混蛋怂包的。 有的男人是可以像大树一样,为自己的家庭遮风挡雨的。 就像谢三,不仅长得还一表人才,还有一身好本事,可偏偏他却心甘情愿,对普通平凡的董香香弯腰低头,把她宠得像个公主。 秦又微很早就喜欢谢三,嫉妒董香香,恨不得取而代之。 只是那时候,她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只得藏着掖着,低调地周旋在各个店长之间。直到谢三不动声色地干掉了那个姓林的古董商,港岛那边的老板传来消息。让秦又微趁着董香香不在京城这段时间,想方设法,挑拨董谢之间的夫妻感情,最好能搅合的他们离婚。顺便再想办法,找出谢 三的靠山到底是谁? 秦又微这才发现,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本来她来八珍斋的任务,就是击垮董香香。 不管怎么说,只要董香香足够凄惨,老板一定会很满意的。 秦又微这时,倘若趁机取代董香香嫁给谢三,老板不但不会反对,反而会给她增加酬劳也说不定。 所以,尽管谢三并没有太过重视她的能力。可秦又微并没有死心,她一心想凭着自己的努力,赢得谢三的青睐。 每次开完会,她基本上都会找上谢三,同他再详谈一番。 一开始只是说一些店里的情况,和她对改善经营的一些建议。谢三听了也就是听了,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并没有给秦又微更多的肯定。 可不管怎么说,谢三并没有拒绝把秦又微彻底拒之门外。这也使得秦又微胆子大了些。她又再接再厉,同谢三又聊了几次。 后来,秦又微自以为他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又开始谈起了她在五羊城的那段悲惨的过去,还有那个狠心的渣男,以及她拼命工作,偿还上的欠款。 谢三仍是面无表情地听了,却并没有什么回应。 听完了秦又微自述的这些过往,谢三抓了几个细节。 很快,就打电话给陆洪英,让他帮着找人去五羊城详细打听一下秦又微的情况。 重点是在来京城前,秦又微做过什么,曾经跟什么人接触过?有没有港岛那边的老板? 谢三之所以到现在,还耐着性子,没有打发秦又微。一方面,就想从她身上找出更多线索。另一方面,也想看看,留下秦又微,以后能不能用得上。 可秦又微是个玩暧昧的行家,她对男人总是自负的过头。 谢三没有拒绝她。秦又微就觉得谢三是已经开始对她有兴趣了。 她甚至觉得谢三听完她在五羊城那段经历,已经是开始同情她,怜悯她了。只是,很可能谢三那种内敛性格,就算对人心软,也不会表现出来。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秦又微开始以各种方式偶遇谢三。在工作之余,也会对他嘘寒问暖。甚至还会故作豪爽地蒸包子,带给谢三尝尝。 谢三都来不及拒绝,她就故作娇羞地跑开了。谢三被她这做作的模样恶心得够呛。 刚好,陆洪英那边也打听到了。据说秦又微几年前,的确在五羊城做过生意。只是她生意失败,又惨遭男友抛弃。 秦又微心灰意冷,为了偿还债款,一狠心就投身娱乐场所,狠狠地干了两年。到底是把所有的债款都还完了。 到现在,五羊城那边,还有人在流传着秦又微这朵酒国名花的罗曼史。据说,很多老板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后来,秦又微惹怒了老板的正房,那位夫人发誓要让秦又微活不下去。她这才被从港岛来的马老板,带去了港岛。 谢三听了陆洪英带来的消息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人总以为他这个落魄的“世家子”,因为没见过世面,一定会载倒在美人局里。总是找这种女人来勾引他。 可惜的是,谢三却只生了一双会赏画赏古玩的眼睛。对于看人,除了他家小媳妇,他从未觉得别的女人生得漂亮过。 可能是他对女子的看法,跟别的男人不太一样吧? 很多事情,谢三永远都不会对别人说。就比如说,他第一次在昌平县城见到董香香,就注意到那小姑娘长得真好,弯弯的柳叶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那时候,他就觉得像这种眉形的女子,一般都是心肠很软,心地善良。那双眼睛坚定而又温柔,有一种不和她年龄的美。 后来,他们有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谢三又发现董香香的鼻梁高挺,人中清晰,脸虽然不大,下巴却显得很圆润。特别是她还有一对肉呼呼的耳唇。 不止从那天开始,他就发现小董这姑娘,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这么多年下来,他从没见过比她还美丽的女子。 偏偏,这秦又微又算个什么东西?那尖嘴高颧骨,眉骨突出,一脸克夫的衰样。 她根本就是个处处与人争锋,嫉妒寡恩,目光短浅,冥顽不灵的女人。居然还有脸觉得,是个男人就会瞎了狗眼看上她? 谢三实在太烦秦又微,就决定不再忍了。 于是,在秦又微又趁着开完会,跑来办公室对他献殷勤,温柔小意的时候。谢三很不客气地说道: “我家有人照顾衣食住行,不缺吃喝,也不缺衣服穿。秦店长,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多余的事。” 秦又微听了这话,就跟受了多大的伤害似的,瞪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委屈巴巴地问道:“为什么?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麻烦。我是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些的。” 说到这里,秦又微红着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谢三却很冷淡地说道:“可我觉得你很麻烦。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店长的职责,也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扰。”此时的秦又微显然已经进入了自己设定的角色。她所饰演的女主角,显然又再次误解了谢三的意思了。或者说,秦又微的想法太过清奇,此时不管谢三说了什么,她都能理所当然地扭曲成她所设想的那样 。 她以为谢三是对家庭有负疚感,才会拒绝她冷淡她的。秦又微激动得已经快哭了。她脸色苍白,吸了吸鼻子,很哀怨地念了一首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谢三哥,你放心,我并不是想要你怎么样,我就只想着偷偷地喜欢你,偷偷地看着你就好 。你并不需要回应我的感情。” 谢三听她说出这句话,差点没吐出来。对于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他若是不说的直白点,这女人看来是不会懂了。或者说是,她会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下去。 谢三只得紧绷着面皮,冷冷地说道:“不好意思,你偷偷喜欢我,已经给我的生活造成困扰了。 我有家庭有孩子,关键是我很爱我的老婆。你做的这些,我非但不会感到荣幸,只会觉得烦躁恶心。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想不太明白。 时代在变,妇女也能顶上半边天,这没有错。新时代的女人已经不一定像旧时那样,一定要关在家里相夫教子了。很多女子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当然,女人爱慕男人,主动追求也并没错。 可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得你可以置道德与伦理于不顾,恬不知耻地勾引有妇之夫?我们国家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早就不能娶二房,收小妾了。 凡是读过几天书,有点文化的女人都应该知道这些道理。我只是奇怪,秦店长这么一个聪明又有文化的女人,干嘛非要上赶着来我家里做小妾,二房呢?” “……”秦又微显然没想到,谢三竟会这样不留情面的骂她。一时间,她的脸涨得通红。谢三那边却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冷笑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倒退个一百年,一夫多妻制的时候,你这样的女子连到我家为奴为婢的资格都没有呢。你又凭什么上赶着喜欢我?” 第194章打脸 秦又微听到谢三这么说她,一时间,委屈得失声痛哭。 她低垂着头,露出优美的颈子,就像是一只绝望的天鹅。她哭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肩膀却一直抽动着,显得楚楚可怜。 她哭得姿势的确很美,很容易就能得到男人们的怜惜。 偏偏,谢三却不为所动,只是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这时,秦又微突然明白过来了,谢三就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谢三淡淡地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秦店长你先出去吧。你回去后,好好想想,倘若觉得尴尬,以后不想干了。我会跟下面打好招呼,给你按天数结了这月工资。倘若,你还想继续留在八珍斋做下去。那 就整理好这段感情,别再继续恶心我了。” 谢三一说完,秦又微就像是被狠狠地揍了一拳似的。她抬起尖尖的下巴,用那种红通通的眼睛怨恨地看着他。 “谢时燕,你是不是一定要这么伤害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你就这么讨厌我?难道喜欢你,就一定要被你这么糟蹋,这么践踏么?我该你的欠你的?” 谢三听了她的话,垂下头,作思考状。 就在秦又微觉得这事终于有了转机的时候,谢三突然开口说道。 “这么说也没错,你可不就是上赶着给我自荐枕席,非要给我们家当二奶么?这事要是说出去,估计是个正经人都会受不了,忍不住骂你一句,挺大的姑娘,不知自重,臭不要脸。 不知道你老家那边,跟我们京城的规矩是不是一样?反正,将来我闺女要是敢,这么上赶着对男人犯贱,我就打断了她的腿,省的给我老谢家丢人。” 谢三这话实在太重了。一时间,秦又微被骂的情绪都崩溃了。这时候,她也顾不得继续扮柔弱,装可怜了。 她抬起头,绷着脸,两眼露出了怨恨之意。 “谢时燕,你至于这么假正经么?男人么,哪有送上门的肉都不吃的?你也不好好想想,就算你这样为你家庭付出,为你老婆守贞。 可你老婆也会用真心回报你么?你可别忘了,董香香为了开一个破食品加工厂,就把你和两个孩子都给丢下了。 还要你每周日开好几个小时车,去昌平看她。她什么时候想过你和孩子呀?什么时候,又回来看过你们? 她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要是真关心你的话,怎么也不可能说走就走?放着你一个人过着僧侣一样的生活。” 说到这里,秦又微话音突然一转,语调里也多了几分柔媚。 “这种时候,你就算跟别的女人走得近些,又能怎么样?这还不是董香香自找的。她把你逼成这样的?连妻子和母亲都当不好的女人,事业做得再成功又有什么用? 所以说,谢三哥,你还是脑子放清醒点。她既然不管你了,你那么顾忌她做什么?你又何必这么苦着自己呢。” 她说完这句话,就扭着腰,踩着高跟鞋,冲着谢三走过去。 只是在谢三冷淡的注视下,她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 “可惜,我挑食得厉害,山珍海味吃惯了,吃不下带着馊臭味的肉。吃了,我会反胃的。”谢三淡淡地说道。 秦又微听了这话,脸色涨得通红。“你,有你这么侮辱别人的么?” 谢三却冷笑着说道:“你不是送上门,上赶着找我侮辱么? 我刚才就说了,新时代,女人都走出家门了,自然也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灿烂辉煌。男人带孩子,看家又能怎么样?我自己心甘情愿做我老婆背后的男人。那又怎么样? 亏你还以女强人自居,一会儿要自荐枕席,非要给我当小妾。一会儿又说,女人只能当贤妻良母。对了,你还要追求爱情自由。什么好赖话都被你一人说了。别人做什么都不对。 说真的,我也真是佩服你,稍微有点自尊心的女人,我暗示一下,也该知难而退了。你可倒好,非要我把话说到这份上。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说得直接点。 你长得实在太丑,入不得我谢三的眼,连给我老婆提鞋都不配。以后不要再送上门来,自取其辱了。” 秦又微听了这话,简直要疯了。她从来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她唯一爱上的男人,竟然会这样接二连三的侮辱她,伤害她,践踏她。 居然说她是馊臭的肉,说她长得丑? 秦又微心里又急又气,一时间委屈得涕泪横流。 她扭曲着脸用泪眼看着谢三,嘴里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看不起我?” 谢三却说:“看不起你的从来都是你自己?不是你一脚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了么?” 秦又微也知道,谢三能言善辩,她说不过谢三。只得一抹脸,冷笑道:“好,你不是要清清白白的么?你不是对你老婆守身如玉么?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守这个身?” 秦又微说着,就两下把自己外衣撕开了,露出了时髦的内衣。然后,一脸得意地看着谢三。“只要你现在跟我道歉,说你愿意跟我相好,我就原谅你。倘若你不如了我的意,我还告诉你,一出了这门,我就去派出所告你强女干。我到要看看,把你的名声闹臭了。董香香回来后,还愿意不愿意继续 跟你过日子。她只会以为,你真的背着她偷腥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不吃荤腥的猫。” 到了此时,秦姑娘手段尽出,总算把局势勉强扭转了过来。 谢三却垂着头,沉声说道:“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要脸。” 秦又微却疯狂地笑道:“反正,要脸也得不到我真心想要的东西。那倒不如我干脆就不要脸了。我还就不要脸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提醒你,赶紧做决定,不然我可去开门了。” 她正作势要转身,谁成想,办公室的门突然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马姐带着一帮店长走了进来,破口骂道:“呸,秦又微,你个臭不要脸的。做的事可真是下贱出圈了。原本我们就不小心听了个墙角,也没想着怎么着。 可你实在太恶心人了。恶心的我们都受不了了。你也是爹生妈养的,你就给你妈留点德吧。 哼,这么多店长一起给谢总作证。我倒要看看,你这下贱胚子,怎么去派出所告他强女干。” 秦又微都吓傻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抓紧领口慌乱地看着他们。 可惜,刚才她撕得太过瘾,现在就算抓住领口,还是让人能看见内衣。 至于那些曾经跟她交好的店长们。 男人们都低着头,站在后面,不敢直视秦又微的脖领子。女人们却是一脸不屑地看着秦又微冷笑。 很多人都觉得闹出这种事,秦又微大概会羞愧得站不起来。可惜,所有人都低估了秦又微的心理素质。 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故作无事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结果,刚一出门,就听见她之前的好友,破口骂道:“呸,这只臭不要脸的骚狐狸,趁着人家爱人不在家,就上赶着勾人。” 女人们对这种事,总是特别敏感。特别是跟董香香较好的人,更是义愤填膺。很快,旁边的那个年轻干练的女人,就接着骂道:“就没见过这种臭不要脸的货色。我说她怎么最近这么积极,原来是看上老板的男人了。也不想想,她刚到京城的时候,是谁给她安排的工作,谁帮她找的 住处。老板对她怎么说也有几分帮扶之意。” 另一个女人也同仇敌忾说道:“这秦又微可真是一条白眼狼。香香在的时候,对她真是没得说。” 这时候,男店长也忍不住说道:“想不到她看上去老老实实,实际上,这么风流放荡。” 还有人说:“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她居然还要告谢总那啥她,简直太可笑了。她上赶着送上门,人家谢总都看不上她。” …… 那些话不断地灌进秦又微的耳朵里,霎那间,她只觉得无比耻辱,无比难堪。感觉就像被一桶桶的粪水,不断地浇在她头上。 只是,秦又微早些年曾经遭遇过更加不堪的境况。所以,也只是默默地全部忍了下来。 不过,今日里羞辱她的人,有朝一日,她的老板整垮了董香香,她一定会加倍报复回来。当然,她报复的对象也包括谢三。 谢三不是看不上她么?总有一天,她要抢了他们的八珍斋,成为八珍斋的大老板。到时候,她要谢三和董香香跪地求她。 第195章解决 听完了她不在家的日子里,发生的这些糟心事。 董香香皱着眉头,看着谢三哥,有些不解地问:“她都这样了,还留着她干嘛?就算怀疑她跟港岛那边有关系,也不用凭白把她当老佛爷似的供起来吧?” “那时,我也跟马姐说好了,要尽快打发她走走。后来,你就快生了,我自然就去疗养院陪你。等回来之后,我才发现秦又微就跟没那回事似的,还继续上班呢。 那些店长看她不顺眼,她视若无睹;店员们私底下说她的小话,她也全当没听见。 马姐其实已经找了她好几回,想让她办理辞职。可她却总是能挡过去。马姐根本就说不过她,秦又微撒泼耍赖,各种手段尽出,这件事也就这样拖了下来。 你放心,我明天就过去跟秦又微说,让她走。顺便再提了那位老员工当店长就是了。” 董香香却撇着嘴说道:“还是算了吧,这事干脆就我亲自来处理吧。我倒挺想去见见秦又微的。我本以为她也是个要强上进的人,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 谢三连忙放软了语气,劝道。“这种人,你见她做什么,凭白恶心自己而已。” 董香香却冷笑道:“正因为恶心,才应该尽快清理了。省得留下来,徒生闷气。” 说完这话,董香香就生闷气,不想再理他了。这事其实三哥也没做错什么,可董香香还是很生气。 谢三也没办法,这事他的确处理的有够做的不周到,光顾着小儿子和看媳妇了。也就懒得理秦又微了。 结果,当天晚上,董香香一直在闹情绪,对他也没有个好脸色。 谢三只得放下架子,又是道歉,又是甜言蜜语的,各种讨好董香香。两人的关系这才缓和下来。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董香香带着小魏就来到了秦又微管理的那家八珍斋。 秦又微没想到董香香这么早就来找她。 她还像往常一样,来得很早,亲自带着店员们干活。态度很认真,对待客人也算热情周到。 只是干完活停下来的时候,秦又微却忍不住盯着窗户直发愣。 这些日子,她才知道董香香不仅仅是为了去昌平开厂,才不回家的。她是偷偷跑到乡下生孩子去了。怪不得谢三待她那么好,一心守着她呢。 董香香也是,就算需要交罚款,她也继续生孩子。 想到这里,秦又微在嫉妒羡慕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泄气。 她实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子。 …… 董香香进门的时候,看见有客人排队,就笑了笑。 刚好有两位认识董香香的大妈。大妈们一见董香香就问:“香香,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好久没见面了。” 董香香并不隐瞒,只是笑着对大妈们说:“这不是我们家又添了一个孩子么?这段时间,我在我娘家住着。” 大妈一听,就忍不住恭喜道:“恭喜你又多了一个儿子,那还真是好。只是你以后就更辛苦了。” 董香香笑道。“不辛苦,我家两个大的都已经懂事了。小的这个他爸爸也会帮着一起带。” 两位大妈又忍不住把谢三夸了一遍。都说,谢三实在是个好爸爸,抱孩子的姿势可标准了。 董香香只得又跟大妈们聊了几句。 直到聊完,她才走过来,对秦又微开口道:“秦店长,你被开除了。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回去办手续吧。” 秦又微原本料定,董香香不敢当着人面这么给她难看。 谁成想,董香香一点都不背着人,直接就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就通知她被开除了。秦又微干脆就借此机会,委屈巴巴地说道。“你凭什么让我走?试问我秦又微来到这家店以后,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把这间铺子经营的有声有色,我这家店的业绩一直都排在前茅。董香香,就算你是老板 ,也不能就这么开除我。” 董香香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很平静地说道:“可惜,我们这私企,不是国营厂的铁饭碗。 八珍斋的工作人员不光看工作能力和取得的业绩。还得看道德节操和个人操守。对不起,你个人操守实在让人看不下去。我们八珍斋不能要你这样的人。” 秦又微咬着嘴唇,一脸委屈地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她猜测董香香,不敢把那件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可惜,她又猜错了。 董香香冷冷地看着她。“你刚来京城时,我董香香同情你的处境,破例雇佣,你当了店长。试问,我董香香对你不薄。你也假意与我交好,我离开前咱们也算是谈得很开的朋友。 可你倒好趁着我怀孕,送上门勾引我丈夫。 我丈夫看不上你,不愿意跟你搞外遇。你就自己撕破衣服,要诬告他轻薄你。还好当时店长都在外面,可以帮着作证。不然,你还真能反了天。 就你这样的道德操守实在不能胜任我们店里工作。不过这个月的工资,我会按天数给你接了。你最后赶紧去拿东西。” 众人原本觉得秦又微无缘无故被解雇,很是可怜。再一听,董香香说这番话,大家马上就对秦又微的作为感到非常不耻。 有人就忍不住说道:“你女人也太不要脸了,赚着人家的钱,还想贪图人家的男人,都失败了,她居然还有脸继续在人家店里赖下去。” 还有人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勾搭别人男人不上钩,还有人敢自己撕衣服,诬赖别人耍流氓的。这女人才是耍流氓吧?” “小董也是,为人也太厚道了点。这样的女人就该找人直接把她赶走,还给她开什么工资呀?东西和工资都应该给她扣下。” 客人在一旁议论纷纷,秦又微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这时候,店员已经把她东西拿出来了。 买糕点的客人里,有人就忍不住喊了一声。 “还不赶紧走?非得等着别人撵你是不是?挺大的丫头没德行!” 在众人的唾骂中,秦又微很快就拿起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间铺子。 虽然上次离开谢三办公室时,也让她觉得很丢人。可是,这才被董香香赶出去,却更加让她咬牙切齿。 离开前,她回头看向铺子里那些义愤填膺的人。 她想记住每一个人的脸。她告诉自己,她会回来的。总有一天,她会让所有欺负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回家后,秦又微连忙给马先生打了电话。可惜,那人一听说她被八珍斋开除了。马上很冷淡地说:“看来秦小姐的能力不过如此,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合作下去了。” 秦又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马先生,你也不用我了?那咱们之前的协议怎么办?你难道不怕我把这事跟谢三和董香香说么?” 马先生却冷笑道:“你要是愿意说尽管去说。只是,那样的话,我也没办法在黄夫人面前继续担保你了。你也知道,黄夫人恨死你了。落到她手里的话,秦小姐恐怕也不会太好受吧?” “你简直就是卑鄙无耻。”秦又微忍不住嚎叫道。 马先生却冷笑道:“卑鄙无耻?想不到秦小姐也敢说这种话,你也不想想你配不配?什么酒国名花,本来我还以为你很有能力呢,结果也不过如此,交给你的任务一个都没完成。你一心想勾搭谢三,人家还没看上你。就你这样的,凭什么又觉得我们会白给你钱,白养着你?我可不是包养 你的黄先生。” 秦又微听了这话,气得脸都歪了。 刚刚她还恨透了谢三、董香香这对夫妻。可谢三和董香香都不会赖着她的钱。 姓马的这个港岛男人倒好,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这一刻,她已经没有那么恨董香香和谢三了,反而开始记恨姓马的男人了。 可笑的是,她却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姓马的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而且,他们远隔千万万水,她想找他报仇都没有机会。 这实在让秦又微感到很无奈。 挂了电话之后,秦又微觉得自己特别可悲。可不管怎么样,她都决定好好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生活,秦又微开始在京城找工作。可惜因为学历,经验等原因,她处处碰壁,再也找不到那么合适的工作。 她这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像董香香那样,肯给陌生人机会的。 再次品尝了一遍人间冷暖,秦又微这才发现,遇见董香香这么一个老板,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秦又微就算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没办法,她只得收拾东西,带着这些年的积蓄,坐上南下的地铁,回到了老家的小县城。 秦又微想,或许,她以后会找个普通又平凡的男人嫁了。 或许,她永远不会再来京城,也不会南下去五羊城去了。 就算心中有着再多的恩怨,也如是。在火车的中转站上,她小心翼翼地绕开所有人,把一封信投进了邮箱里。 第196章回归 之前,马姐找秦又微谈了好几次,秦又微都能找各种借口,最后成功留下来。 结果,董香香回来之后,也去找秦又微。 她也不跟秦又微讲理,而是选择了一种蛮横的方式,直接就把秦又微给开除了。 秦又微还曾经想过要靠着食客们帮她伸冤做主,以此来影响董香香的想法。 哪里想到,董香香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就当着大家面,狠狠地撕下了秦又微的假面具。 这件事彻底改变了,董香香以往留给员工们的印象。 在八珍斋工作的人,在给董香香叫好的同时,也突然发现,这老板娘虽然慈眉善目的,待人和善又礼貌,总是很细心地照顾着大家。 可实际上,她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柔弱无能。关键时刻,她比任何人反应都果断。 而且,一旦决定了,她就不会顾及颜面,说开除就直接打发走。根本就不会听任何辩解和废话。 通过这事就可以看得出,董香香不是只会心慈手软的人,必要时,她也是相当雷厉风行的,而且还喜欢快刀斩乱麻。 谢三之前管理了几个月的八珍斋,很多人都说谢三才是八珍斋的大老板,他们就觉得董香香性子那么软,很容易就会被糊弄过去。 结果,董香香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那些店员反倒被镇住了。一时间,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得不再次夹起尾巴做人。 谁也不想,被董香香抓住把柄,杀鸡儆猴。 董香香就这样在店长和店员们的配合下,在谢三的支持下,很快就收回了八珍斋的管理权。 在经历了谢三那种凭借良好的记忆力,硬生生把所有数据都记下来。用数据给各个店定下的销售标准之后。八珍斋的员工们再一次进入到了董香香管理的平和期。 董香香也会看数据,只是如果店里的销售变少了,她并不会像谢三那样怀疑店员们没有尽心尽力。而是,再次制定了各种奖励措施。 员工们顿时就感觉到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暖。有些人甚至开始在私底下为董香香说话。 “什么呀,小老板娘跟老板那种暴君式作风完全不一样。亏你们还以为小老板娘会杀鸡儆猴呢。可实际上,小老板娘除了赶走那个没脸没皮的二奶秦又微,并没有针对过任何人。” 另一个小姑娘也说:“是呀,小老板娘好温柔,真喜欢跟她一起干活。” …… 董香香接管八珍斋以后,很快就受到了员工的欢迎。 她也是个喜欢聊天的性子,在工作之余,偶尔也会跟员工们一起聊天,一起吃东西。 只是在这种平和的表象之下,员工们又开始为了奖金,为了名誉,不断地努力工作。 那些熟悉老板娘作风的店长们凑在一起,就都忍不住叹道:“这又开始吊上大胡萝卜了。老板娘可真是的,从来都不带换个手段的。每次都用这一招。”另一位店长就接口道:“换什么手段呀,光凭吊胡萝卜这招,就够用了。你难道不想每个月多拿点奖金回家么?再说了,老板娘已经改了,这不是还多了一个先进员工免费旅游呢。也不知道,她这都是怎么 想出来的注意?” 一时间,刚刚还嫌弃董香香手段单一的店长也不再说话了。没办法,他们也是在抢着要啃胡萝卜的毛驴子。 …… 而那位被大家议论的小老板娘,此时正牵着一只懒洋洋的大黄狗在胡同里散步呢。谢三自然是陪在她的身旁。 小猴哥哥和小猴妹妹牵着大黑走跟在他们后面。 若是别人家的狗,或许一出来,就会疯了似的一路狂奔。他们家的狗倒好,土狗赖了吧唧,不拉着点它,它都不愿意往前走。 黑背看上去很想跑,却只敢跟在土狗的身后,吃土。所以,这一家子走起路来极慢。 走着走着,小猴哥哥就忍不住问道: “妈,干嘛非要拉着狗出来散步?咱们家院子很大,他们可以随便跑的。” 董香香就说:“总把他们关在院子里不好,狗都喜欢出来玩的。” 小猴哥哥就说:“可是,妈,你看大黄的样子,像是喜欢散步的么?” 董香香看了看,那只虎斑纹的土狗眼看着就要趴在地上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能抓贼的。 没办法,她只得对儿子说道:“那是它们被关习惯了。打小就养在狗场,没人带他们出来。到了咱们家之后,又关在院子里。以后咱们遛狗也养成习惯,它们自然也就喜欢出来跑了。” 小猴哥哥还想再跟母亲抱怨几句,被父亲冷冷地瞪了一眼,立马就老老实实地跟在父母身后散步了。 倒是小猴妹妹并没有太大意见,如果能让她拉着大黄就更好了。 就这样,一家四口带着两条大狗,绕着家里附近的小路走了一大圈,甚至还去旁边的公园里溜达了一圈。 足足逛了有四十分钟,才回家去。 回家后,收拾收拾也就要睡了。 睡觉前,按照惯例护肤,抹搽脸油。董香香看着镜子里的圆脸,实在有些揪心。 因为怀孕期间补得太好了,到了现在,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减到生孩子之前的体重。 谢三看她这一脸愁容的样子,还不忘提醒她。 “可不许随便闹着不吃东西。身体都搞坏了。你要是觉得胖了不好,我可以陪着你早一趟,晚一趟地遛弯去。你不是也很喜欢遛狗么?再说了,胖点怎么了,胖点才健康呢。” 董香香听了丈夫这番话,半点都没被安慰到,她很哀怨地说:“可是,我现在根本就穿不下以前的衣服了,裤腰都瘦了。我才28岁,就已经胖成这样。等到三十以后,可怎么办?” 谢三故意走到她面前,在她圆润的后腰上拧了一下。 “这怎么叫胖了,明明生完孩子之后,你的身材变得更好了些,你却偏偏总是觉得自己胖。至于,那些衣服穿不了就算了,我再带你去买新衣服吧。” 董香香忍不住拍掉了她男人的手,翻起死鱼眼,骂道。“流氓。” 谢三却闷笑着搂住了她的腰。 那天晚上,为了帮助老婆重建信心,为了证明她的身材真的很好。两人狠狠地背了半夜的书。 到了最后,董香香不得不求饶。 谢三却说,“你果然体力大不如从前了,明天还是继续散步吧。不为减肥,只为增强体力。” 董香香听了这话,狠狠地拧了他手臂一把。“你这人实在太坏了。” 谢三却不正经地说:“你不就喜欢我这么坏么?” “……”董香香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哥被她带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这到底算好算坏,反正不知不觉中,他们越来越像彼此的性子了。 在他们结婚的第十个年头里。他们还像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一样爱着彼此,仍然对另一半发了胖的身材充满兴趣。 董香香突然觉得,他们可能永远都会这样下去。在柴米油盐之间,谈一场永远不会腻味的恋爱。 她也发自内心地希望着,能和这个男人一起走完这辈子。 所以,她才会嫉妒,她才会零容忍,直接就让秦又微走人。 她甚至无法原谅,那个女人曾经打过他的主意。 那天晚上,他们照例相拥而眠,很快就睡着了,就连呼吸都缠绵在一起。 董香香躺在他的臂弯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被男人深爱着的小女人。 只是,第二天早上,魔法就消失了。叫醒董香香的,是小儿子洪亮的哭声。 她也迅速从小女人,变成了手脚麻利的孩子妈,很快就开始喂孩子。 她丈夫慢悠悠地爬起来,嘴里抱怨着。“这个小讨债鬼,一大早就不让人清静。” 他嘴里这么骂着,手里却不闲着,开始准备她和孩子都需要的东西。 就这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 至于那位港岛的马先生,董香香和谢三也曾经在私底下谈论过。董香香实在想不起来,她曾经得罪过什么马先生? 谢三只得对她叹道:“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董香香只得听她男人的话了。 …… 就这样1988年,很快走到了尽头。 转过头来的一月份,又到了八珍斋的销售旺季。 有了城西糕点厂加工的点心,白师傅他们倒是比去年轻松了很多。只是,今年他们又做了更多的纯手工制作的高档点心。 二牛和鲁宏伟的沙河食品厂,除了日常的馅料供给以外。 二牛又带着工人们做出了一种新的,半手工加工的中档点心盒。在八珍斋卖的也算不错。 现在,几乎八珍斋的每家店铺都开始拼销量,店员们磨刀霍霍地,都想争取最大额度的年终奖金。 董香香和谢三也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董香香喂完孩子,还要去铺子里看看。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一个有些出人意料的人,登门找谢三。在得知谢三不在家之后,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第197章来访 等谢三回到家里,就听小张告诉他,有个黑壮的男人来找过他。 那人身高180左右,站起来就像一堵小墙,大手就像蒲扇一样。特别是那人上身和两臂的肌肉非常发达,一看就是干力气活的人。 小张这描述虽然也算详细,可谢三一时间,还是没能想起这个人是谁。 谢三又一细问,小张才开口道说:“我一说你不在家,那人马上就像逃跑似的离开了咱们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想见你。反正我觉得他好像有点怕你。” 谢三沉吟道:“那就算了吧,倘若他真想见我,就还会再来的。下次再见到他来,你可以把我的店铺地址告诉他。” 小张这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谢三猜测这人是来找他卖古董的。可能是那些古董商介绍的吧,这人也是第一次做买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谢三也没太往心里去。 结果,隔了一天,小张又说,那个黑胖子又来过了。谢三又去问了大牛,大牛却说没见那个黑壮汉来过店里。 这人明明是点名要找他的,却偏偏又跟弯起了捉迷藏。一时间,倒还真勾起了谢三的好奇心来。 所以,到了第三天下午,谢三干脆就不出门了,特意在家里等他。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那人果然又敲响了谢家大门。 这次也不用小张了,谢三干脆就亲自去开门。 开门一看,虽然久未见面,谢三却还是认出来了。来找他的人竟然是曾经帮着望海楼跟八珍玉食府打擂台的吴胖子。 吴胖子一看来人是谢三,下意识地转头离开。偏偏他身材偏胖,一转头就真跟一堵小山似的。 谢三看他这副躲闪不急的样子,忍不住撇撇嘴,说道。“吴师傅,您不是一直要见我么。我特意来等您,您怎么倒还躲上了呢?” 吴胖子听了谢三的话,这才转头身过来,扭捏地说道:“谢三爷,看您这话说的,我不是没脸见您了么?以前是我吴胖子不识好歹,办事不地道,还请谢三爷和您夫人原谅我。其实,我本来也没脸登您家大门了。只是如果不来,我吴胖子就不能算是个人了。我这几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思来想去,怎么着也得来您这里认个错道个歉。您要打要骂,还是怎么地,我吴胖子都甘心 受了。” “这话怎么说呢?”谢三听了吴胖子的话,虽然面上不显,可实际上,心里却吃惊不小。 他连忙把吴胖子请到待客厅,沏了壶茶,倒了一杯给他喝。 吴胖子看着面前的茶,苦笑道:“其实,我也是来还您家那五千块钱来的。” “我们家没借过你钱。该不会是你闹误会了吧。”谢三一脸肯定地说道。吴胖子无奈地扯着嘴角,笑道:“那可能连您也不知道这事。说实话,我之前也一点都没听到风声。我还真一直以为那钱是我媳妇从娘家借来的。最近,我准备还钱,重谢借钱的人,才问出来,原来是小董 借给我媳妇5000块钱。我这没想到,我吴胖子做了那么多亏欠你们的事,小董她还肯在我落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原来,大胃王比赛失败后,江望海迁怒于吴胖子,把他赶了出去。 吴胖子走投无路,身上又背着案底,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拼一把,自己也开个面馆算了。 一来,他是心里不服,想证明他的吴氏小碗干炸不比冯七的清汤鸡汁面差。二来,他也想重新当白案厨师,找回自己吴氏厨师的尊严。 只是,他想得很好,实际却没有开店的本钱。 吴胖子没办法,就走亲访友找人借钱。 然而,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街头无人问。 所有亲友都不相信吴胖子的为人。大家都说,他是个会火烧厨房的厨子,一贯都是个不上进的,脾气又差劲,借他钱也是打水漂。 所有的人都不肯借他钱,就连当初,他真心相待的侄子也奚落他。“你都好几年没干正经厨师了,功夫早就废了,现在也做不了厨子了,开面馆也起不来。” 吴胖子听了一肚子气,被现实打击的心灰意冷。 直到这时,他才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的从前。 他少年时也算是一帆风顺,他早早成名,空有一身白案厨师的绝技,却没有容人的气量。因为个性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在不知不觉中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所以,最终沦落到这种凄惨的境地。 吴胖子回想起,自己在这十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做得那些缺德事,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是难过。 到了现在,他竟连站在厨房里的资格都没有,就连站在案板前面都成了妄想。 那天晚上,吴胖子找了家小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一边喝一边哭,还拉着一个陌生人的手说:“我是一名白案厨师,我是正统清宫传承白案厨师,我真的会做面。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自己做碗拿手的面,同那个冯七好好比一场?为什么要这么糟蹋我祖宗的留下来的手艺?我这么丢人显眼地活着又有什 么意思?倒不如找条河,跳下去淹死得了。” 那陌生人也是同情他的处境,最后替他付了钱,送他回家。 吴胖子只隐隐地听那人说道:“你这人就是打小,好日子过惯了。从没遇见过什么挫折。所以,才养成了这种破性子。你面前就算有条小寨沟,你都迈不过去。 只是,认识到自己不好,以后慢慢改就是了。何必这样自暴自弃,寻死觅活?你要这么做,以后吴氏白案厨师就断根了。这才是对不起你家祖宗。” 那人很不客气地把吴胖子骂了一顿,吴胖子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对,我不认输,我吴胖子肯定会东山再起。早晚有一天,我去找姓白的,姓马的一决高下。我要证明我吴氏厨师不比他们差!” 那人只是笑笑,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第二天下午,吴胖子醉酒醒来,他媳妇就拿了五千块钱塞给他。说是从娘家借来的钱,他可以开个小面馆,重新做白案厨师了。 吴胖子拿了这钱,差点激动得哭了。 他媳妇自打跟了他算是倒了血霉,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可是,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一直跟他相依为伴。 吴胖子干脆就把家里冲街边的房子,改了一家小饭馆,就叫吴氏炸酱面。 等手续办好了,桌椅,电冰箱,大小件都买好了。也没请别的帮手,就吴胖子和他媳妇,两个人开始经营这家小面馆。 吴胖子的手艺摆在那里,他做得小碗干炸杂酱面味道特别地道。再加上,吴胖子祖上给皇上做面食的名号摆在那里。 短时间内,他的面馆生意就非常火爆。 再加上,吴胖子之前受苦受惯了,非常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他也不怕辛苦,每天都要忙到晚上十一二点。 他对客人的态度也彻底改变了。 从前,他是厨师大爷,客人们爱吃不吃。可是,经历了望海楼那段,他开始把客人当大爷看了,也开始知道尊重那些客人了。 就这样,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吴胖子靠着这间小面馆,赚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拿着存折,吴胖子思来想去,就想去偿还5000元的欠款。可是,在问债主名字的时候,他媳妇却一直支支吾吾的不肯直接说。吴胖子再三逼问,他媳妇才一脸无奈地说道:“是八珍玉食府的小老板娘借咱们的钱。她说吴师傅正宗清宫白案传人,这么糟蹋下去也就可惜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老祖宗的手艺给丢了。所以,让我务必支 持你把面馆开起来。小老板娘还不让我告诉你这事,生怕你这胖子爱面子,不肯用他们的钱。” 吴胖子听了老婆的话,一时间没有了言语。 他没想到,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他认定的死对头却对他伸手相助。 吴胖子心里又是忐忑,又是不安。他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登门找谢家人赔罪,顺便跟董香香商量一下还钱的事。 与此同时,他心里还有个大计划,想问董香香愿不愿意做他的面馆合伙人。到了此时,他是真的心甘情愿想跟董香香一起合作开店了。 谢三听了吴胖子这番话,也是大吃一惊。他还真不知道他们家小媳妇居然还做过这种善事呢。 吴胖子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无论如何都要见董香香一面。 谢三只得让小张,赶紧打个电话到八珍斋总店(狗尾巴胡同的一号店),让香香赶紧回来一趟。说是有人找她有事情。 董香香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了,接到丈夫的电话,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带着小魏赶紧回家来了。 到了客厅,一看见吴胖子,就连董香香也吓了一跳。 吴胖子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大师傅的派头了。 他主动站起来,跟董香香低头认错。诚恳地对当初的不礼貌行为,表示了歉意。 在董香香表示原谅之后,他又感谢了董香香不计前嫌。在他落难时,借了五千块钱给他开面馆。 董香香这时才开口道:“吴师傅,这你可就谢错人了。借钱给你的人其实并不是我。”吴胖子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怎么说的,我老婆可是亲口对我说了,就是你给我们送的钱。董……小董呀,你就别再遮遮掩掩地瞒着我了。我吴胖子之前是很混蛋,可是我现在真的已经 都改了。” 董香香只得继续解释:“不是这样的,吴师傅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去送钱的人是我,可是主张要借你钱,帮你渡过难关的人却是我师父。” 吴胖子越听越迷惑了。“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就是一家子人么?” 董香香只得又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吴胖子。 原来,白师傅在去中医院回来的路上,偶然间看见吴胖子借钱受挫,反而遭到了亲戚的奚落。 白师傅一时好奇,就忍不住跟在吴胖子的身后,见他去小酒馆里喝闷酒。 吴胖子本来酒量也不深,又喝的是闷酒,很快就醉了。 白师傅趁机上前,跟吴胖子攀谈了一番。 白师傅也是白案厨师世家出身,也是学了十多年,才学会了一身白案本领。 后来,却因为娶了成分不好的白师母,就平白受了10多年的磋磨。连腿都给打断了。有段时间里,白师傅连厨师都做不了,只能当木匠。 白师傅可以算是受到了很糟糕的对待。 他听到吴胖子忏悔、哭诉对不起吴家列祖列宗,将来下去了都没脸见他爹。 白师傅就不禁对这个幡然悔悟的胖子,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那天晚上,是白师傅付了酒钱,又找人送吴胖子回家去的。 处理完吴胖子,回到了谢家大宅,白师傅思来想去,还是特意找冯七谈了吴胖子的事。 白师傅想帮着吴胖子东山再起。 冯七一听这话就挺生气,他完全不能理解白师傅的做法。“老白,你这人脑子坏了吧?姓吴的胖子跟着江望海可没少祸害咱们,你还想帮他?你是真打算立地成佛么?”白师傅倒也没生气,只是开口说道:“那臭肉汤包跟他没关系,吴胖子作为一个白案厨师有自己的尊严,绝对不可能会做这种事。至于大胃王比赛,他根本就是被江望海逼的,也没使出真本事来,所以他才 憋屈。 吴胖子这人虽然性子不好,不擅长与人交往,可实际上也不算坏得彻底。他只不过好胜心重,一心想同我一争高下,想用自己的炸酱面压你一头,这有错么? 凡是真正的白案厨师都有这种想法,我们两家不是也拼了好几代了?这算什么仇恨呀?只不过是白案厨师的傲气罢了。” “可他人品不好。没少做缺德事。”冯七怒道。 白师傅却说:“那是他早年丧亲,没人教导他。又因为好厨艺被别人捧上天,他没经历过挫折,没吃过苦。到现在,折腾了这么多年,他也应该学会怎么做人了。 老冯呀,一个白案厨师想要培养一个徒弟,需要将近十年功夫。每一家只会把最精华的手艺传给自家的徒弟。 就算吴胖子做错了,咱们至少得给他一个机会。不然,以后,京城里就再也没有吴氏白案大师了。他们吴氏当初辉煌一时的清宫绝技也随之会消失。” 听了白师傅这话,冯七半天没有吱声。到最后,所有的愤怒终究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老白呀,你这人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得了,你也别再跟我说,就当你的老好人去吧。但愿,那个吴胖子真能幡然悔悟。不然,你这心血可真白白浪费了。” 白师傅跟他谈完之后,又去找董香香谈。董香香本来也没有要帮吴胖子的打算。 只是在一些大是大非上,她还是愿意听师傅的。所以,才有了董香香出面,去给老吴家送了五千块钱这档子事。 吴胖子听了董香香的话,已然目瞪口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他只是咬着嘴唇说道:“好人,不管怎么说,你们也都是吴胖子的恩人。” 董香香只得劝他道:“吴师傅,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把面馆做起来,好好生活就是了。” 吴胖子却突然抬起头道:“小董,我能见见白师傅么?我必须要跟白师傅好好谈谈。” 董香香这才点点头,又去把白师傅找了过来。 吴胖子一见白师傅进屋,顿时觉得有些惭愧。 前几年,他除了记恨谢三不肯给他机会,也嫉恨白师傅抢了他的工作机会。 可直到这一天,他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清白师傅的脸。 只见,白师傅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色厨师服,面相倒还端正,眼角边多了几条笑纹,整个人看上去从容而又随和。 他身体还算强健,根本就不是吴胖子想象中那个瘸腿的男人。 白师傅见到吴胖子,就笑道:“吴师傅,我跟您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抱歉了,当初抢了您的工作机会。” 吴胖子连忙摆手道:“不,不,您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吴某实在惭愧。” 两人说着,就坐到了桌前,吴胖子略显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白师傅好。 反倒是白师傅要从容得多,拿起茶壶,就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来喝。吴胖子拿着茶杯,一咬牙,就直接对白师傅说道:“白师傅,我今天是过来跟谢三小董他们道歉的,也是过来跟您道谢的。之前,是我吴胖子不好,我脾气太坏了,又不知好歹,做人做事不懂得给别人留面 子,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也是活该。 白师傅,多谢您当初没有嫌弃我,也没有放弃我,还肯借钱帮着我东山再起。这一年,我的面馆也算做出一点成绩来。哪天您要是有空,请到我店里小坐,也来尝尝我吴氏厨师的手艺。” 听了这话,白师傅很豪爽地笑道:“好好,有空我一定带着我们一家子,去您的面馆捧场,顺便大饱口福。”吴胖子听了这话,略有些不好意思。“我随时欢迎您来。还有,这是当初您借我的五千块。不管怎么说,您也是我吴胖子的大恩人,倘若将来有什么事,您尽管指使我吴胖子就是了。”说完,他就把一打子 钱放在桌子上。 白师傅接过去,叹道:“吴师傅您也客气了。千万别这么说。大家都是祖辈传下来的白案手艺,都是吃同一碗饭的。白案厨师之间,各家想争个高低,也纯属平常。 平日里,难免会遇到些磕磕绊绊。只是私下里,咱们却可以以厨会友。以后只要有空,我随时欢迎吴师傅过来切磋交流,喝茶聊天。” 吴胖子也是个直爽的性子,他本来就很感激白师傅。一听这话,顿时就更加高兴了。 “白师傅,您还真是个痛快人,这话我最爱听了。也不瞒您说,其实这些年下来,我一直心心念念,想着同您比上一场来着。”吴胖子一边说,一边摸摸自己的大脑袋。 白师傅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道:“好呀,刚好我跟老冯也经常比试,不如下次我们三人一起切磋,一定很有意思。” 吴胖子听到冯七这个名字,却迟疑道:“这……冯师傅能愿意么?但愿,冯师傅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计较才是。” “同为白案厨师,那里会有那么小的气量。我跟老冯也是经常争执,还不是成了老朋友。” 白师傅说着说着,又聊起了白家和冯家的恩怨,这一代他和冯七的互相扶持。 吴胖子听了,不免心生羡慕。他以前是独惯了,哪里有这样要好的朋友。 吴胖子说着说着,不免就跟白师傅聊起父亲去世后,他做的那些混蛋事。人到中年,他才开始诚心诚意忏悔。 白师傅听了,也是一笑了之,他觉得那也就是吴师傅少年得志,年少轻狂罢了。正因为经历了这些,吴师傅的心智才得到历练。到了现在,他们才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吴胖子很感激白师傅的体谅和宽容。 两人越说越投机,白师傅也对吴胖子谈起,自己少年时的一些经历。 吴胖子不禁叹道,白师傅那时候可真不容易。 白师傅只是笑笑。“也没有那么辛苦,走着走着,也就走过来了。” 他们聊了一下午,茶也喝了一暖壶,董香香在院子里看着这间屋子,忍不住对谢三说道: “师傅,好像跟吴胖子谈得挺合得来。” 谢三叹道:“两人也算一笑泯恩仇吧。” 香香笑道:“这样其实也不错呀。多个朋友总比竖个敌人好。”不管怎么说,这些年的恩怨也都了结了,吴胖子的心结也解开了,这也算是好事。 第198章还击 吴胖子跟谢家和解之后,又和董香香谈了面馆的事。 这一年来,吴胖子的面馆经营的很好。 他就想进一步把面馆规模扩大,最好是做成八珍斋糕点铺那样的连锁面馆。当然也不一定要像八珍斋那么多铺子。 但是至少在城八区,相应的地方最好都要有他的吴氏面馆。这就是吴胖子的未来规划。 只可惜吴胖子手头资金有限,一时半会,也做不到那地步。 谢家这边在他落难时,不求回报的借他钱,支持他东山再起。再跟白师傅详谈之后,吴胖子就发现他们也算意趣相投。 他现在非常信任白师傅和董香香。所以,吴胖子就主动提出,想跟董香香合作开面馆的事。 董香香听了吴胖子的想法之后,并没有暂时答应下来。而是,等他离开后,又跟谢三哥和白师傅,冯师傅一起谈了谈论了这件事。 冯七听说吴胖子居然真肯改邪归正,而且还把买卖做起来了,本来已经是大吃一惊。现在一听说,那胖子还想要回报他们,跟他们合作开炸酱面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到头来,老白到底又拉回来一个白案大师。这也算是不错了。 于是,几人商量之后,都同意八珍斋这边跟吴胖子合作,给他投资,帮他招聘面点师傅,培训服务员。 在这方面董香香实在太有经验了,一切都还好说。 于是,都商量好了之后,董香香又去找吴胖子谈。 两人就注资入股,店面位置,人员配置都一一进行了详谈。 最后,两人决定正式展开合作,并签订合同。吴胖子的吴氏面馆,也正式加入了八珍玉食餐饮公司来。 对这事,董香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曾经她也曾设想过,却没有展开的事,却以这种方式得到了实现。 他们准备在过春节之后,开吴氏面馆第二家分店。 吴胖子自然经常上门,跟董香香谈论一些事情。有一天,吴胖子谈完工作的事,突然忍不住跟董香香提起了一件旧时。 “小董呀,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说。” 董香香就笑道:“吴师傅,有什么话您就说吧,还这么客气干嘛。” 吴胖子叹了口气,就说道:“还是去年的时候,我不是跟着江望海手底下打工么。不小心也碰到了不少的事。 我先事先声明,那汤包是我做的,可是江望海说是做成样品,摆在柜台里展示的。只要品相好就行,味道不论,我才做得。” 董香香点头道:“这事师傅也说过,他说,您身为白案大师绝对不会做那种东西给人吃。”吴胖子一听说老白居然这么相信他,心里自然是很感动。他又继续开口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江望海虽然看上去闹得凶,就跟望海楼大老板似的。可实际上,他并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是一个港岛老板给 他投资,他才可以当这个老板的。 说白了,那姓江的就是给别人当枪使来着。真正要对付你们的也不是江望海,而是那个港岛老板。一开始,那些降价的手段,也不是江望海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帮他谋划的设计的,姓江的也就是按照那人吩咐办事罢了。后来,那人有事,提前回港岛去了。江望海才开始胡乱行 事,所以望海楼很快就撑不住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微微眯起了双眼,她沉声问道:“吴师傅,你对那金边眼镜的男人又了解多少?” “这个……我们其实没有直接见过面。那人连江望海都看不上眼,又怎么会来见我?我只是偶然间在江望海那里,碰见过那人一次。后来,还听江望海给他打过电话,好像叫他马助理。” “马助理?这么说,那个男人不是老板么?”董香香忍不住问。 吴胖子笑笑说道:“小董,你可别开玩笑了。那人也就是给港岛大老板打工的,只是负责帮老板传个话,办个事而已。 我还听江望海说过他的坏话呢,说他只会拍马屁,欺下媚上,坑了他不少钱,真不是个好东西。所以说,他也不算什么正经老板。” 听到这里,董香香不禁大吃一惊。“那吴师傅,那你有没有听过江望海提起那个背后大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这……我倒没听他说过,我只是有一些猜测罢了。”吴胖子说完,就看向董香香。 “您说来我听听。”董香香说。 “那个老板在发迹之前,就认识了江望海。后来,江望海走投无路,才去了趟五羊城想要投奔他。结果被老板安排来到了京城。所以,他知道那位老板的一些底细。所以,才会骂马助理是马屁精。” “这样呀。这么说,江望海跟那老板还是老相识。” “起码我是这么想。” 两人又谈起了一些在望海楼的细节小事,等到聊完这些事情。董香香才客客气气地把吴师傅送出去。 吴师傅提供的这些消息,实在很重要。董香香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到了晚上,董香香就把吴师傅的话,原原本本地都跟谢三哥说了。 谢三本就怀疑过,那姓马的年轻男人身份,他早就推测过那人并不是真正的大老板。 而且,上次一起喝酒时,强子也曾透露过,那位马先生跟一个老女人,有着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谢三决定不会跟董香香说。 只是,从那时起,谢三就猜测马先生的老板是个女老总。这事,他也拜托宋东方暗中查访了。 这一次,经过吴胖子的证实,谢三也再次确定,他们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看来在港岛真的有一个要治他们于死地的天敌。 董香香却总觉得五羊城是个重要信息,她总觉得她其实已经无限接近那个答案了。 只是一时半会,她又实在想不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就暂时卡在这里了。 为今之计,也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宋东方的身上了。 …… 只是说来也巧,没过两天,谢三的古董铺里就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上面写着收件人是董香香。 这封信写得比较粗糙,纸上有着团过的痕迹,笔记也非常的潦草。好像还被退过一次信,辗转了一下,这才又寄了过来。谢三从大牛手里拿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还忍不住想,到底什么人能干出这种事来。给董香香写的信不往家里邮寄,也不往八珍斋的总店邮寄,偏偏寄到他这小古董铺子里。不管怎么说,那人肯定相当了 解他们家里的事。 谢三也来不及想太多,当天晚上,就把那封信拿回家,交给董香香了。 董香香一看发信的地址,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她也没有在南方发展的亲戚。她还以为这信又寄错了,还是怎么着。 只是古董铺的地址没写错,她的名字也对上了。于是,董香香干脆就把这封信就给拆开了。 拿出信纸,打开一看,信里的笔迹仍是非常潦草,简直不知道是怎么写出来的。 偏偏只有短短几行字,董香香连蒙带猜的,也给识别出来了。 那信里写着:“要对付你的是个姓马的女人,她也是京城人,在五羊城勾搭了一个港商老头,给那人生了个孩子,幸运地嫁到了港岛,成了富商的阔太太。” 董香香看着这封信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姓马的女人,嫁给了港岛老头,变成富商阔太太。这几个条件叠加在一起,有个名字到了她嘴边呼之欲出。 倘若这封信上写得都是真的,那她还真能想到要对付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不就是那个在小西庄,几次三番企图霸占她们家瓜子作坊,抢夺炒瓜子秘方。几次被她们打压下去。 在小西庄瓜子厂成立后,又被彻底打垮,最后为了偿还债款,远赴南方城市打工赚钱的马文梅么? 董香香隐隐记得,那还是1983年的春节,他们一家人回娘家过年,母亲曾对她提起过马文梅回家了,想要把她儿子带到港岛去发展。 可惜,刘红军也是个爷们性子,他们老刘家就那一根独苗,刘红军死活都不同意让马文梅把孩子带走。 没办法,马文梅最后只得又独自离开了家乡。 那时候,母亲还收到消息,说是马文梅嫁给了一个港岛的老富翁。 董香香还曾经担心过,马文梅那女人一朝得势,转过头就要找她们母女俩算账。 只是,这些多年下来,她的八珍斋在飞速发展,母亲的瓜子厂也发展的很好。她们却再也没有收到过马文梅的消息。 董香香还曾经想过,倘若马文梅在那边过得很好,很舒心。他们一个天南一个海北的,也应该忘了这些老鼠冤才是。 谁成想,马文梅从来都不曾遗忘过那段恩怨,这些年,她躲在背后也不知道算计了他们了多少回。 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晚,也到了他们该了断的时候了。 那天晚上,董香香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都跟三哥说了。 三哥听了她的话,沉吟了良久。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知道是谁,就好办多了。不如,明天先打电话给宋东方,托她先打听一下马文梅的境况。顺便问问,马文梅是不是真有一个姓马的助理。 倘若真确定了就是马文梅做得,当真动起手来,咱们也未必输呢。” 谢三说这话的时候,微眯着眼睛,整张脸都阴沉了起来。 他本来一直保持着君子遗风,一般不会讲别人的是非。 只是,倘若那马文梅真的想动他媳妇。那就别怪他心黑手狠,让马文梅吃不了兜着走。 谢三虽然是落魄世家子,却也知道大户人家的一些阴私的事。倘若马文梅嫁的人家真的有那么好的话,谢三还真有办法直接治死她。 涉及到自己的媳妇和孩子,谢三当然不可能妇人之仁,他现在只想狠狠地打蛇七寸。 董香香看着他脸色难看,就忍不住问道:“三哥,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么?我倒杯水给你喝吧。” 董香香起身就想去给谢三倒水。 谢三却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闷声说道:“我虽然没见过马文梅,听了这些事也知道她是个阴狠之人。我们以后还要多加防备才是。” 他的气息喷在董香香的脖子上,弄得她有些发痒。一时间,她脖子上汗毛都倒立起来,只得小声说道:“我知道了,以后多注意就是了。” 谢三却又开口问道:“你的苍蝇拍准备好了没?” “什么?”董香香不明所以地反问。 “你不是要拿着苍蝇拍、捕虫网驱赶我身边所有狂蜂浪蝶么?马文梅那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喜欢对我使用美人计。你可得准备好你那些家伙事,不然怎么应战呀。”谢三一脸严肃地说着玩笑话。 董香香也知道,三哥这是在打趣他。她却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放狠话道。“那是,凡是想挖我董香香墙角的女人,一律狠狠打死。” 谢三有些无奈地说道:“要我说,你这人就是想太多。那些被挖走的墙角,一定是盖的不够结实,根基不够牢固。你看咱们家祖宅,高门大院,墙角结实,还有大黄帮忙看护着。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董香香却道:“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男人长得好,又会赚钱,还顾家顾孩子呢。天底下的女人,谁不盼着有你这样一个丈夫呢。 依我说,给我写信的人一定是秦又微。说不定她对你旧情难忘,怕你出事,特来警告咱们一番。”谢三听了这话,倒也没急着反驳。“还真有可能是秦又微,我托陆洪英打听她底细的时候,也打听到了她老家。京城到她老家之间,还真有个中转站,就在寄信的地方。只不过,她这么做还真未必是为了我 。为了你也说不定呢。可能是对你感到愧疚吧?” 董香香捶了他腿一下,开口道:“怎么可能是为了我,你这人竟胡搅蛮缠了。” 两人说说闹闹,也就睡下了。董香香也就忘了问,谢三哥到底是在想什么,刚刚脸色那么难看了。 …… 到了第二天,董香香亲自给宋东方打了电话。 原本宋东方也在调查马助理,可是姓马的助理她找到了10几个。 因为马助理的打扮在港岛那边很平常,宋东方一直都没找准人。 直到董香香跟她说起了马文梅,宋东方才忍不住叹道:“噢,原来是她呀?那位很有名的章太太。不瞒你说,这个人的事,我不用查都知道个大概。 马文梅是小老婆出身,长相不好,年纪也大了,可自从她给章富豪生了一个孩子之后,也算乌鸦变凤凰,嫁入豪门,成了阔太太。马文梅这人手段非常厉害,短短六七年间,就把章富豪的小老婆和红颜知己都给收拾了。章富豪的二儿子也出了车祸,变成了残废。坊间传言,也是马文梅这个后妈下的黑手。只是别人并没有找到足够的 证据。 近两年,章家大少学成归来,跟马文梅斗得天翻地覆。马文梅愣是仗着章富豪的宠爱,隐隐压了章大少一头。还有人说,章富豪曾经留下遗嘱,打算把家产传给6岁的幼子,有马文梅协理。” 董香香听了这些话,不免有些吃惊。“照你这么说,倘若马文梅真的斗垮了章大少,掌控了章富豪的家产,那么她想要对付我们的话,我们赢面大么?” 宋东方在电话那头叹道:“香香,我也不想说什么安慰你的话。章富豪的买卖做得很大,倘若马文梅真得掌握了章富豪的财富,你们可能会不堪一击。所以,为今之计,就是把寄希望于章大少翻盘吧。” 董香香听了宋东方的分析,半响无语。 宋东方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安慰她,董香香还是意识到,她的事业到底发展得太慢了。 虽然在这个时代,同周围的一些私人企业比起来,她算是做的还可以了。 可是,只要跳出这个圈子,她什么也不是。 偏偏,这些年她如同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对于取得的小小成就,就沾沾自喜。却没有想过,别人也在飞速发展。 谢三看着她发愁,只得安慰她。 “真到了那时候,咱们也未必真会输。起码,咱们还有人脉,还可以想办法应对。” 董香香只得叹道:“倘若现在有办法对付马文梅就好了。” 谢三微微眯着眼睛,没有在说什么,有些腌臜事情,他并没有对媳妇说起过。 到了下午,董香香才打起精神,去处理八珍斋的工作了。在事情发生之前,她还是想继续努力下去。 董香香不在家的时候,谢三又打了个电话给宋东方。 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宋东方亲亲热热地问:“香香,还有什么事么?你不用担心,我也在给你想办法呢。” 谢三却沉声说道:“是我,宋东方。” 宋东方这才换了个语气问道:“谢三,原来是你呀?还有什么事么?” 谢三干脆就开门见山地对她说道:“宋东方,你能想办法联系到章大少那边么?我有个办法,能帮他斗垮马文梅。” 宋东方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吃惊。 “什么?谢三,你是在开玩笑吧?你又不在港岛这边,对于章家的情况,你根本就摸不清头脑,你又哪来的办法对付马文梅?” “我就问一句,你到底能不能想办法联系到章大少?” 过了一会儿,宋东方才闷声说道:“我能,我可以请老总帮我。我可以见到章大少本人。” “那好,倘若章大少真是有能力,有魄力的人。你不妨告诉他一个消息。马文梅跟姓马的助理是情人关系。这样他应该就知道怎么做了。”谢三沉声说道。 “什么?谢三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你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宋东方忍不住问道。 谢三只得对她说道:“我有七成把握,这事是真的。是马助理对他包下的出租司机发牢骚时随口说的。 他大概也是觉得,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这位司机了,才说的。偏偏,我有位朋友跟司机熟得很。这才得到了这个见不得光的消息。 我从他做得那些事分析他的为人。十有八九,马文梅应该是得手了。所以,那姓马的助理才那么不管不顾地拼命捞钱。” “这……天呀,这消息会引起大爆炸的。倘若,这件事要是被那些小报记者知道,整个港岛都会爆炸的。”宋东方激动地说道。 然而,谢三却很快打断了她。“这件事不要沾了小报记者的手。把事情闹大也没什么好处。 章家大少如果真的还算有手段的话,很快应该就能拿到证据。到时候,把证据交到章富豪手里,结果自然也就出来了。” 宋东方只觉得电话里,谢三的声音很冷淡。 在她印象里,谢三是个很正派,也很干净的男人。他从来没正眼看过她,哪怕她住在他们家里的时候,谢三也总是礼貌地同她保持着距离。到最后,他们也没能熟悉起来。 宋东方只记得,在香香的身边,这男人冷淡有礼才会褪去,有时候,他脸上甚至会露出一抹温暖而又灿烂的微笑。 这样一个有着君子遗风的男人,却出了这样一个阴损的主意。 倘若这事如果办成了,马文梅这辈子基本上也就完了,她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只要离开了章富豪的庇护,马文梅就算想对付香香,也很难再翻起什么大的波浪。 到时候,就算她再怎么耍花样,打了京城的地界,香香也未必会输。 想到这里,宋东方下定了决心。“好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吧。” 第199章一场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董香香时不时就能接到宋东方的电话。 宋东方通过江总的关系,很快就和章家大少见了面。 于是,有了谢三提供的消息,那件事情很快就又有了新的转机。 章家大少安排人一调查,果然,马文梅包养了她那位马助理。两人不只是工作上的关系,而且还是情人关系。 马文梅甚至出钱给马助理租了一套豪宅,马助理也借着跟她的关系,从公司里获得了不少好处。并且,他也贪了不少马文梅的钱。 马文梅对他正在兴头上,还是比较宠幸这位年轻的助理。她也是真有钱,所以,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全当没看见。 章大少很快就拿到了马文梅和马助理的亲密照片。 只是,他深知蛇打七寸的道理,所以,耐下心思,并没有直接收拾马文梅。 反倒是马文梅仗着章富豪宠爱她,还在继续挑拨父子之间的关系。 …… 因为远隔千山万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董香香也不清楚。只是,宋东方的电话,总是能给她带来一些好消息。 另一边,谢三也在劝董香香,让她不用太过担心马文梅。章家大少估计也不会那么不顶用。到最后,指不定有什么后手呢。 谢三到底没有跟媳妇说,马文梅那些风流韵事,甚至也嘱咐过宋东方,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先不要跟香香说。 董香香却叹道:“与其像这样把咱们的命运寄托于他人之手,倒不如想办法提高自身的实力,以便应付外敌。” 谢三点头道:“这话倒是也没错,只要这次的事情有了转机,我们的事业总会做起来。所以,你也先不要太过杞人忧天。结婚之前,我曾给你算过命,你下半辈子万事顺遂,根本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董香香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但愿像三哥你说的这样吧。” …… 直到转过年来的一月,董香香再次接到了宋东方的电话。 “章家那边闹起来了。章富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销了马文梅在公司里的一切职务,并剥夺了她的股东身份。过两天,就会对外宣布,他和马文梅离婚的消息。马文梅这次算是被章富豪扫地出门了。” “这是为什么?”董香香不解地问道。 那些不好的事,谢三自然不会跟董香香说,可在宋东方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就随口说道:“是这样的,马文梅跟她手底下那个姓马的助理一直维持着情人关系。章大少爷拿到了马文梅婚外情的确切证据,交到了章富豪手里。章富豪因为这事气得心脏病差点发作。他虽然老了,却在各方面都有很 深的关系。确定马文梅外遇之后,章富豪很快就带着小儿子去做了亲子鉴定。 鉴定结果,小儿子的确是章家的亲骨肉。只是马文梅所作所为,实在是触及到章富豪的底线。章富豪年轻时也是个火爆脾气,上了年纪才逐渐收敛。现在他对付马文梅自然是不成问题。 他很快就把马文梅给处理了。只是,看在小儿子的面子上,他只是把马文梅赶出了章家。至于,那位马助理已经被章家处置了。 现在,对外放出的消息就是章富豪打算迎娶陪伴了他十多年的那位红颜知已。 作为前妻的马文梅离婚后远走美国。这件事被大小报炒的没完没了。说得好像章富豪对那位红颜知己一往情深。至于,马文梅背着丈夫搞婚外情那事,倒是被强压下去了。再也没有人敢提起。” 这些本该在电视里出现的豪门争产桥段,让董香香感到很震惊。 她忍不住叹道:“这马文梅的胆子,可真够大的。既然,她已然当上了阔太太,就应该谨言慎行才是。她怎么如此轻易就背叛了自己的婚姻?” 宋东方在电话那边冷笑道:“那女人当初往上爬的时候,自然是伏低做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后来,她大权在握,成了章氏的总经理。 连番打发掉了章富翁那几房儿女,心自然也就变大。她本来就年轻,自然受不了章富翁的年老体衰。大概是把自己当成武则天了吧,还弄了个男宠出来。 章富豪再怎么疼她,也容不得这种事。也就是那孩子真是章家的骨肉,不然章富豪指不定怎么整治她呢。他年轻时候,手可黑了。” 一时间,董香香彻底没了言语。她本以为会有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哪里想得到,暴风雨竟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消散了。 …… 这件事以后,董香香有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来。谢三没办法,只得劝她。 “马文梅垮台了还不好。她得势的时候,你担心斗不过她。她现在倒台了,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董香香却眯着眼,靠在她男人的肩膀上,叹道。 “三哥,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还是应当找个真心喜欢的男人嫁了好。倘若像马文梅那样,找个有钱有势的老头子,卑躬屈膝地嫁过去,甚至给那老头子生了个孩子。这才成了豪门贵妇。可到头来,她又不甘心自己的青春年华,葬送在老头身边,结果闹出一个情人来。这样 赔了夫人又折兵,落得个如此下场,实在可悲又可笑。” 谢三干脆搂住她的腰说道:“你管她怎么样呢。有些人永远觉得别人足够幸运,永远都只看到别人的好,却不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董香香却突然说道:“可是,三哥,我总觉得马文梅是不会死心的。说不定有一天,她还会再回来找我斗上一场。说来奇怪,我觉得她就像是我的宿敌一样。如果,不是我亲自收拾她,我总也不会安心。”谢三却说:“那又怎么样,她现在元气大伤。等她再回来,咱们也成长起来了。到时候,指不定谁赢谁输呢?你也是个做大事的人,将来总要面对许多风风雨雨。怎么能因为一个马文梅就不好好睡觉,好好 吃饭呢?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两颊都缩回去了。”他说着就忍不住捏了捏香香的脸。 董香香忍不住拍开他的手,埋怨道:“三哥你也真是,我哪里是瘦了?我只是在慢慢变回从前的身材。难道非要我不到三十岁就变成胖子,你才甘心么?” 谢三却说:“胖点很好呀。有腰身才显得富态。” 听了他这番歪理,董香香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三哥,为了帮我筹钱,你托宋东方拍卖了不少宝贝。现在,我们这边也没斗起来。你那些宝贝却可惜了。” 谢三却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没了这些宝贝,我总会弄来更多的宝贝。至少你要知道,你男人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背后,给你当靠山。” 董香香听了这话,干脆把脸埋在谢三的怀里。 谢三也颇为意动,两人就此关灯睡下了。 …… 因为马文梅这事,董香香想了很多婚姻家庭的道理。 在跟宋东方打电话的时候,她也谈起了对于结婚生子的一些看法。董香香曾直言不讳地说:“东方,在那边,如果有个合适的人,你也试着去谈谈恋爱吧。我妈现在和马叔过得很好,他们很相爱呢。一次恋爱不成功,不证明永远都得不到幸福。碰见过渣男,是为了和命中 注定的人相遇也说不定。” 宋东方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并没有言语。 直到挂了电话,她也想了很久。 那天晚上,江总又过来问她:“东方,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一直加班总也加不完。倒不如,偶尔放松一下呢。” 倘若是以往,宋东方也就直接回绝了。 可是,这一次,她突然想起了香香的话,再看向江总的那张平凡却沉稳的脸,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江总在一阵诧异之后,很快就忍不住弯起嘴角有些含蓄地笑了起来。他静静地看着宋东方,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义。 宋东方想,或许,她真的该再谈一场恋爱了。起码这个男人她已经认识了五年。他们之间的感情也算水到渠成。 …… 这一年的春节,格外热闹,欢欢又像去年一样,大年三十的晚上,来谢家过大年。 他第一次见到了最小的那位表弟,喜欢的把小龙抱在了怀里。 欢欢来到家里以后,虽然也跟猴哥猴妹一起笑笑闹闹。 可是,大人们却还是发现了,欢欢到底是长大了不少。 他身上越发多了种从容又淡定的贵公子的气质。 他和谢三也像也不像,谢三对外人很冷淡,对家人却很温柔。欢欢虽然面上随和,实际上,他很像王恒,身上有一种含而不露的尖锐。 14岁的欢欢,已经有了大人的轮廓,他已经可以关上门,静下心来,跟小舅舅聊天了。 谢三也不再问他在爷爷家过得好不好。只是像检查功课似的,跟欢欢讨论起一些古人名言警句,难的是欢欢也都能接下来。 谢三这才放心,他觉得欢欢是个有自己主意的明白孩子。 那天,谢家的孩子们闹了大半夜,甚至大晚上的,还在院子里放起了窜天猴。 欢欢跟亲人们在一起,格外的快活。他突然发现,这样的快乐,他足足盼了一整年。只是再久的等待,似乎也值得。 第二天早上,欢欢起了个大早。他穿着小舅妈买的新衣服,这一次有些松松垮垮的。 欢欢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想着几年前,小猴哥还在这里攀爬。有时候,甚至爬上树就下不来了。还要小舅舅拿梯子,爬上去救他。 想起那些往事,欢欢忍不住笑了起来。大黄懒洋洋地跟在他的身边。 欢欢也听说过,这狗很凶,能抓贼,被街坊邻居传得神乎其神。 欢欢却觉得这只虎纹土狗,肯定非常有灵性。才闻到他血脉里流淌着谢家的味道。所以,这只狗并没有冲着他叫,或者试图把他赶出谢家去。 事实上,在短短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大黄却轻易地接受了他这个谢家人。 欢欢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大黄的脑袋,轻声说道:“你以后,可要继续好好守护着这个家呀。” 大黄也不知道有没有没听懂他的话,它只是懒洋洋地看了欢欢一眼,就转身走开了。 欢欢看着这只狗,闷笑不已。他可真是闲的慌,居然跟狗聊上了。 …… 中午吃完午饭,欢欢就要回去了。临走前,他还不忘提醒小舅舅。等过了春节,不要让家里人总是往街上走。 谢三记下了。也没问外甥为什么? 转过天来,倒了初二,谢三又开着车,带着一家人一起去昌平过年了。 到了马家大院,许母抱着小龙这个外孙子亲了又亲,乖宝乖宝地叫着,喜欢得不得了。 元宝这一年被董香香带了几个月,性子比往年活泼了很多。他本就同姐姐是很亲近的。几个月不见,怪想念的,于是就忍不住把猴哥猴妹挤开,非要凑在姐姐身边说话。 小猴哥哥这时候已经有了谢家长子的样子了,他很习惯照顾家人。倒也没生元宝的气,反而带着妹妹说话。 一大家子人,就这样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节。 倒是许国梁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谢三抽着嘴角过去看他,偏他却欲言又止,什么话也不肯说。 谢三也没办法,就不再理他了。许国梁却又摆出一副,我不同你说,是为了你好的样子来。 弄得谢三有些哭笑不得,也懒得跟他再计较了。 只是,在下午回家的时候,谢三还不忘提醒许国梁。“凡事小心,切不可鲁莽行事。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万一发生什么事,你也该多为她们着想。” 许国梁听了这话,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 大年初二的下午,谢三开车到了家里。刚好陆洪英又来找他喝酒。 前些年,陆洪英刚出来那会,他们两家都是凑在一起过春节的。 现在,陆家小二小三都慢慢长大了,谢家也有了一大家子人。陆家这才单独过节的。那过春节大家也会互相拜年。 平日里,陆洪英也喜欢来谢家串门。何况这大年节的,谢三也不愿意扫了他的兴致。 所以,就让人端来了一些酒菜,和陆洪英坐在小客厅里,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小酒。 谢三是早就看出来了,陆洪英心里有事。所以也不拘着他喝酒,只是劝他多吃些酒菜,免得伤了胃。 陆洪英倒是干脆,酒菜来者不拒,吃得格外香甜。 几杯酒下肚,陆洪英有些醉了,这才抬起眼看向谢三,皱着眉问道:“三儿,你帮我和薇薇算算吧。我和她是不是有缘没份。前些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小丫头怎么就看上我了。我陆洪英就是一个蹬三轮的板爷。还坐过牢,那时候人人嫌弃,没有姑娘愿意跟我。我又比 薇薇大了九岁。 你说那小丫头也不是怎么想的,就偏偏喜欢我。为了我放弃念大学,为了我放弃出国的机会。她就只想嫁给我这个大老粗,想跟我过一辈子。 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她这份喜欢。这些年,我拼命努力,其实也是为了追上她的脚步。现在好了,我有钱了,当老板了。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俩的缘分可能也要到头了。” 谢三听了这话,就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怎么说呢?薇薇今年就回来了,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就完了。” 陆洪英却苦笑道:“薇薇那丫头前两天打电话回来说,她想要继续在那边念硕士,叫我再等她一两年。 我今年35岁了。年初的时候,我妈就布置好了新房子,就是打着让我和常薇薇早点完婚的主意。 我弟生了个女儿,他又是公职,是不能再生了。我妈就盼着我能生个儿子呢。 可惜,五年了,我就等到这么个消息。三儿,我突然不想继续等了。最近,我总是想起那时我下了班,找薇薇学外语。那小丫头给我当老师的样子真是可爱。 三儿,我想倒不如我俩就这样彻底分开算了。我从一开始就配不上她,这五年也快把我们的感情磨得差不多了。倒不如,她在那边找到合适的人嫁了就算了。我也去相亲。”谢三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别说傻话,你那么在意常薇薇,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你不是拼命学会了法语么?倒不如去国外看看她吧。再说了,我老早就给你们算过了,你和常薇薇注定白首 偕老。” 陆洪英苦笑道:“你还是别再骗我了。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一夜,陆洪英喝得大醉,他对谢三说,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就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他还说,他到底还是配不上常薇薇,倒不如放手让她尽情地飞。 谢三只得一直安慰他。可惜,那些劝慰终究化作了苦酒。 …… 过完春节以后,谢三隐隐知道,陆洪英大概是真的对常薇薇提出了正式分手。 常薇薇也往谢家打过好几个电话,对董香香哭诉。她想跟老陆在一起,只是她真的很想要念个学位。 董香香忍不住叹道,出国见过世面的常薇薇果然是变了。曾经,常薇薇为了陆洪英可以什么都不要。在外面闯荡了五年之后,常薇薇现在却恳求陆洪英为她妥协。 可惜,陆洪英等了太久,这次是不打算妥协了。 两人也不算彻底分手,只是到底冷淡了下来。起码,陆洪英不再继续给常薇薇打电话了。 一开始,常薇薇会经常打来,后来,忙于学业,电话也越来越少了。 这一年春天,国内发生了很多大事。 常薇薇原本想回京城一趟,跟陆洪英好好谈谈,顺便解决好他们的感情问题。结果,终究被这些事耽误了下来。 陆洪英笑着对董香香说,“她不回来其实也挺好,下次她再打电话,你就跟她说,别回来了。反正,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就让她安心留在法国好好过吧。” 陆洪英转头就去了五羊城做买卖,谢三想劝都劝不住。 这是陆洪英第二次失恋。第一次失恋,感情并没有这么深,陆洪英和兄弟们凑在一起喝几次酒就过去了。 第二次失恋,陆洪英难受的厉害,在五羊城折腾了很久。 两个月之后,陆洪英这才五迷三道地带着一车货回来。 结果到了地方,验货时才发现,一整车的衣服都是瑕疵品。再找供货商却已经找不到了。 陆洪英这是被跟他一起喝酒的朋友坑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也不是所有能一起喝酒的人就都能跟他成为朋友。 原本,陆洪英也没把些衣服当成一回事,就算赔钱他也赔得起。 陆洪英隐瞒着亲友,并没有说出来。 然而,很快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说好了,要跟陆洪英合作办饲料厂的外国华侨也是个骗子,把他投在饲料厂里的大部分投资都卷跑了。这里,亏得还不止陆洪英,还有其他的人。正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平顺了很多年的陆洪英突然转了运气,他的买卖生涯也遇见了一个大危机。 第200章一道坎 本来做生意赔钱就是人之常情。结果,跟陆洪英合作开饲料厂的人老王非说这件事是陆洪英牵的线,也是陆洪英做得担保。被华侨骗了之后,应该由陆洪英配他这笔损失才是。可事实上,谁都知道这事,那段时间里,老王看着陆洪英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眼红的厉害。就上赶着请陆洪英喝了好几顿酒,跟陆洪英攀兄道弟,谈了好久,陆洪英才算他一份,让老王也在饲料厂插了一 手。 而且,办饲料厂的过程中,老王也一直都在跟那位华侨接触。还曾经说过那位先生一看就是有魄力的人,我们的饲料厂肯定能走出国门去。 现在到好,趁着陆洪英不在京城里这段时间,老王愣是没看住那华侨,被人家卷走了大部分资产。 陆洪英占大头赔进去100多万。老王也赔了40多万。 陆洪英为人仗义,这100多万的损失,他自己认下了。也不会说,老王没有尽到合伙人的责任。 反倒是老王一个劲地逼着陆洪英还他40多万块钱。他甚至反咬一口,非说做生意失败都是陆洪英害的。 老王见人就说,陆洪英欠了他的钱,打算把事情闹大。不仅如此,还要找人收拾已经落魄的陆洪英。 这事一闹出来,京城的私营企业家们明面上都没说什么,私底下却对老王的做法非常不耻。 明明就是大家都一起合伙做买卖。哪有出了事,就把责任都推到一个人身上的?何况当初这事可是他在京城里看着的。 老王做这种事实在太败人品了。很多人都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跟他合作。谢三本来也不算这个生意圈子里的人。可自从知道老王这么欺负陆洪英,马上就通过朋友放下话来。“那四十多万我谢三还你了,来我家古董铺来拿钱吧。再听见你到处胡说八道,这事咱们没完。我倒要看 看你怎么找人收拾陆洪英。” 偏偏谢三爷一往外放话,老王那边却消停下来了,愣是没敢上门要钱。 没办法,这些年,谢三爷在古董圈的名声太盛。凡是招惹他的人,都没落得什么好。 这不是去年的时候,还有一位港商被气得半身不遂了么?还有一位古董圈小有名号的麻二爷,也被谢三整的都破产了。最后,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整个古董圈的人都知道,谢三的厉害。 老王有钱之后,为了装腔作势,也曾经找人买过古董。自然也听到了不少关于谢三的传说。 陆洪英这是不行了,不仅本钱亏光了,还欠下了一大笔外债。所以,老王才敢这么欺负他。 可是,在京城有着几十家糕点铺,在古董圈混得风生水起的谢三一出声,老王却又马上怂下去了。 这还没算完呢。去年,文少坐牢的时候,大家都说他不行了,文家整个都完蛋了。 可是,谁成想出了事以后,文少他们家却又起来了。反而比从前更加稳妥。 只不过,经过了这次牢狱之灾,文少整个人都变得阴沉了许多。现在,他也不在外面鬼混了,而是,老老实实地做起正经买卖了。 据说,文少是要开一个正经的百货大楼,连地皮都包好了。 从前是,一翻脸,文少就能整死人。到了现在,不在花天酒地的文少,却更加让人畏惧。 本来,大家也不知道陆洪英跟文少有关系。 可是,这一次,陆洪英一出事,久未涉足娱乐场所,一直在修身养性的文少,却亲自做东,请了陆洪英和谢三出来喝酒。 文少的姿态摆了个十足十,还透过熟人往外面放话。做买卖有赔有赚才是正理。自己做的买卖,亏了就自己认栽,硬要怪在别人身上,找别人要钱,那还真不是爷们能干出的事。 “我文少虽然不出来玩了,可若是有人吃饱了撑的,欺负到我兄弟头上,我定让那孙子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实在太明显了,摆明了文少就是给陆洪英撑腰。 姓王的听说这事之后,吓得肝胆俱裂,很快就消声灭迹了。 他生怕得罪了文少,京城都混不下去,连忙就收拾了那一摊买卖,回老家去了。 圈子里的人这才知道,陆洪英怎么样,人脉也不是吹出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得了文少的青眼。竟然让文少出面袒护他。 不管怎么说,文少在大多数人看来,也是个祖宗。就算人家现在不出来惹事,也不是普通人惹得起的。一时间,大家也不敢说陆洪英倒了就再也起不来的坏话了。 前些阵子,还有人想乘机踩陆洪英几脚,想低价收了他的铺子。 陆洪英那人性子也够硬,死活不肯贱卖。他冷笑道:“不瞒你们说,这买卖我宁愿烂在自己手里,也不愿意卖给那个傻逼。” 那人气得在圈子里放话,要整死陆洪英。 可是文少突然来了这么出,第二天,那人就开始装死。绝口不提他要整治陆洪英的事。有人忍不住刺了他几句,那人也闹了个大红脸出来。 后来,别人都懒得再去理,这个只会仗势欺人的势利眼。 这件事之后,有些人在背地里说:“其实谢三的靠山就是文少,陆洪英那边也是谢三暗中牵的线。” 还有人说,他亲眼见过文少去过谢家大院好几次。春节时,两家就有来往。 这样的传言实在太多。慢慢地,很多人就都觉得文少跟谢三家里有来往了。 至于,文少为什么会出现在谢家,自然是因为方桃儿了。 在方桃儿生了个胖儿子以后,文少爷自然是很高兴。 方桃儿不是胡说的,她是真想找个工作。一点一滴地做起来,而且绝对不要做一个家庭妇女。 文少被媳妇念叨烦了,就真准备给方桃儿开个百货大楼了,让她当京城的阿信就完了。 偏偏,方桃儿死死咬定,她的梦想必须靠自己努力,现在有了百货大楼,她也不会经营呀。 文少就冷笑。“你当你男人是死人呀?你不会的东西,我帮你就是了。” 小两口因为这事一直谈不拢。反正文少不同意方桃儿去做一些低三下四,伺候别人的活。 没办法,方桃儿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去找董香香商量。 事实上,方桃儿也就看过几部连续剧,她总觉得她的百货商场不可能这么草率就开起来。 她还是觉得必须从基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地积攒着属于自己的事业。 董香香实在觉得方桃儿这个姑娘既单纯又可爱。 别人都上赶着想要抱个大腿,作阔太太。马文梅那样的为了权势,能嫁给一个比她大20岁的老头子。 偏偏,方桃儿这边倒好,她爱文少也就是因为喜欢这个男人。她男人有条件,而且不予余力地帮她铺路。她却开始觉得不安。 没办法,董香香自然安抚了方桃儿一番。 凭心而论,文少给她创造了实现梦想的条件,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比一般人高一些。方桃儿倒不如踩着这个高,继续向更高的地方努力。 可方桃儿却说:“可我什么都不会,踩在高也没用吧?我又不知道怎么经营百货商场。” 董香香就笑着说:“不会你可以学呀,可以去参加成考呀,学更多的知识。等百货大楼做起来,你也可以从基层做起呀。你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慢慢地成长。 等过几年,你真正成熟起来,对百货大楼的一切也都熟悉起来,再做经理就是了。 至于在你成熟起来之前,可以让文少找个可靠的人,先帮你打理商场就是了。” 方桃儿又再次被董香香打动了,激励了。她觉得董香香说的话,很有道理。 “那香香姐,你说我真的能去参加成考么?我是真的很想学点东西。文少那么不学无术,还念了大学毕业呢?”方桃儿说到这里,两颊微微有些泛红。 “这当然可以了,等我去找同学打听打听,过些日子,再把成考的资料给你。” 两人又聊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董香香听得出来,方桃儿现在过得非常幸福。不管文少过去怎么样,现在却是开始踏实下心来,想跟方桃儿一起过日子了。 方桃儿长得本来就好看,现在被家庭和爱情滋润的就更漂亮了。 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人如其名,就真跟娇嫩的水蜜桃儿似的。她往人前一站,就让人挪不开眼。也难怪文少那么稀罕她。 方桃儿想要开个百货商场,文少竟然也帮她开了。 董香香自然是喜欢方桃儿这种朴实的性格,也欣赏她那颗自强上进的心。只是聊着聊着,也不免从过来人的角度,劝她多关心家里的人。暗示她,也要多关心文少一些才好。 听了她的劝诫,方桃儿脸涨得通红了。“香香姐,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怎么说他都是我男人,是我娃娃的爸爸,我又怎么可能对他不好。”看样子,方桃儿嘴上总是说要做个事业,实际上,却也是个会疼人的。不然,小两口也不可能过得这么好。 第201章选择 因为谢三和文少的帮衬,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人都被赶跑了。谁也没占着陆洪英的便宜。 可是说到底,陆洪英的买卖还是垮了。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这两年买卖扩张得太快,铺的面也太大。反正到了现在,一个压一个的,他就像陷入一滩烂泥里,越陷越深,已然无力回天了。 陆洪英很快就把他自己那套房子卖了。可那也是杯水车薪,有些债款暂时也收不回来。陆洪英这边还欠着别人一百多万的债。 由于文少放话说要陆洪英做保人,那些人也不敢逼着他追讨债款。可是,有些人实在没办法,就变着方的找他追债。 有一个母亲愣是拉着个年幼的孩子,跪在陆洪英面前,求他先还了她老公的钱。不然,她和她男人就会破产,只能带着孩子跳河去。 陆洪英也没说什么,拿出钱就把这对母子打发了。 这要是几年前,因为这笔巨额债款陆洪英就能被逼疯。可到了现在,他却显得异常冷静。 这些年,他生意做得太大,早就有些迷失了本心,也找不到未来的方向。这次生意失败,反而让他变得更加清醒了许多。 陆洪英并不想轻易认输,变成一个只会摇尾乞怜的失败者。事实上,陆洪英也不觉得自己就彻底输了。他至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原本陆洪英也没把讨债那事当成一回事。甚至连卖房的事都没跟母亲说。反而是开始打起精神去找一些朋友谈事情,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然而,街坊邻居却被他欠了巨款,被人追债的事传得神乎其神。 陆母担心儿子,没办法,只得忍痛把那套布置好的婚房给卖了。还把自己毕生的积蓄,和这些年她帮陆洪英攒着结婚的钱都拿了出来。 陆洪英的弟弟听说长兄做买卖赔了,也把家里的存折拿出来了。 为此,弟妹跟陆家二弟吵了一架,嘴里骂道:“陆洪杰,这日子,你不过是吧?你哥欠下的债是你哥的事,你一个傻小子上蹿下跳个什么劲?”结果,一向对老婆很好的陆洪杰,这次却劈手就抢走了存折。嘴里骂道:“你懂个屁,我从小就没爹,我哥虽然糊涂过。可是,这些年,他一直为我们家奔波忙碌。到现在三十多了还没结婚。我念高中,念 大学都是我哥拿两条腿蹬板车挣钱供我。他为了赚钱,每天能干十多个小时。你让我现在不管我哥,我陆洪杰还是人么?我跟你说,这房子是我哥给我买的,过两天我就给卖出去。你要愿意跟我过,咱们一家人先一起搬回老房去忍忍。你若是不愿意,干脆咱们就离婚算了。反正我 哥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结果,他老婆被气的,哭着回了娘家。 可是,陆洪杰还是把存折和房产证都交给了陆洪英还债用。 陆洪英死都不愿意用他兄弟的钱,两兄弟也因此争执了起来。 陆洪英叫他弟弟,该干嘛干嘛去,好好上班,好好过日子就完了。他欠下的钱有办法还。 陆洪杰却说:“房子本来就是你买的,我拿来给你还债怎么了?” 陆洪英说:“你那日子还过不过了?你也是孩子的爹了,遇见事情不会多想想。我一个大老爷们用得着你帮忙么?” “难道我过我的清闲日子,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吃糠咽菜不成?自古就是父债子偿,你欠了债,咱们兄弟理当一起偿还。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屁孩子了,你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陆洪英听了兄弟的话,眼圈都红了。这些日子,面对这么糟糕的境况,他从来就没皱过一下眉头,也没有低下过头。 可是,此时听了弟弟这番话,他的心却变得柔软又怯懦。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弟弟那双坚定的眼睛。 这时,谢三却突然在陆家兄弟的背后接了一句。 “你们哥俩闹个什么劲,这钱我先给垫上就是了。小二,你该干嘛干嘛去,照顾好老妈就行了。你哥这边不是还有我么。”没想到他旁边的二丢子也笑呵呵地说道:“三哥,这事您可就不对了。我也是给英哥送钱来的。这也不是小数目,您不要太逞强。我这还有三十万,英哥,你先拿过去应急。有什么事咱们兄弟不能一起想办 法的?” 几年前,二丢子的母亲生了一场大病,急需10万救命钱。那时候,二丢子求助无门,唯有陆洪英没有把他拒之门外,反而带他找到了谢三。 这四年,二丢子拼命努力工作,算是做起来了。而且也算发了一笔财。 现在,陆洪英出了事,他自然也要鼎力相助。 陆家老太太看着两个儿子,和儿子的兄弟们,不禁老泪纵横,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听到大儿子欠了那么多钱,陆老太太本以为这日子算是完了。一辈子也还不上这么多的借款呀。 可谁成想,出事之后,两个儿子反而扭成一股绳,要共度难关。这些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愿意倾注全力,帮英子渡过难关。 现在想想,他们老陆家未来的日子,可能也没有那么难。 陆洪英听了这两发小的话,顿时虎目圆瞪,他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竟也忍不住流下两滴清泪来。 “洪杰,三儿,二丢子,我陆洪英现在还没死呢,用不着你们非得争着抢着为我还这笔债。我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谢三挑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大英子,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都是自家兄弟,你可千万别抹不开面子。” 陆洪英胡乱擦了一把脸,这才沉吟道:“不是抹不开面子,三儿,你还记得我那一火车的衣服么?” 谢三听到那一车衣服直皱眉头。“不都是些瑕疵品,根本就卖不出去,你折价卖都没人愿意买。” 陆洪英却开口道:“京城里没人买,可不见得别的地方也没人买。我仔细检验过了。那些瑕疵也不是很明显,完全可以继续传。” “那你是什么意思?找个厂子把那些瑕疵修修?”谢三忍不住问道。 陆洪英摇了摇头,这才拉着他们进屋,说出了他这些日子暗中筹谋的计划。“三儿呀,我是打算带着一些兄弟去趟俄罗斯。我听老满说了,俄罗斯那边什么都要,大家都抢着买。他们可不介意衣服上这点小小的瑕疵。而且,我刚好也学了几句俄语。到时候也能用上,老满很愿意我 跟他一起去。” 谢三听了这番话,不免大吃一惊。他倒是也曾听说过,有倒爷带着货去俄罗斯那边卖。可是,跨越了国际线,什么人什么事都可能遇得到。陆洪英去那边,指不定是好是坏呢。 这要是买卖好的时候,谢三定是要劝住陆洪英,不让他去。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想想陆洪英的境况,再看看陆洪英那张坚定的脸。谢三突然就劝不下去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谢三一直给陆洪英出谋划策。可是,到了现在,他却终于发现,陆洪英要开始走上属于他自己的路了。 这条路或许凶险,或许前途茫茫,可是他却不会退缩,又不会回头。他只会像个顶天立地的老爷们那样一直走下去。 “英子,你可想好了么?”谢三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兄弟。陆洪英却笑道:“三儿,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路。特别是最近两年,我经常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转眼间,我也到了三十五岁了,还是一事无成,没家没业,反而欠下一屁股债。让我老 娘和我兄弟为我操心,我陆洪英这是大不孝。 与其再继续这样没有方向的继续蹉跎下去,倒不如一狠心就干脆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我倒要看看,我陆洪英到底还能不能再立起来。 这些日子里,我受到了不少奚落,看见了不少人的尖酸嘴脸。幸得还有你们这些兄弟一直肯站在我身边。可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老爷们,你们该帮的已经全帮了,剩下的路就让我自己来走吧。那些债我自己会还。倘若我去了俄罗斯,还是陪个精光。到时候,我陆洪英自然会去上门求你们。料想你们这些兄弟 ,也不会拒我于门外。”陆洪英说这番话的时候,竟是说不出的豪气与潇洒。他看起来并不像是穷途末路的拼死一搏。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生机一般。 第202章错缘 陆洪英一心要去俄罗斯当倒爷,这边谢三劝也劝不住他。最后也就不劝他的,只是嘱咐他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陆洪英爽朗笑道:“你放心,我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等到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陆洪英就等着带自己的那些有瑕疵的衣服出发了。 董香香那边却突然接到了常薇薇的电话。常薇薇说要回国了,她无论如何要跟陆洪英聊聊,大不了她不念书了,回来跟陆洪英结婚。可是,她打电话给陆洪英,陆洪英却说他们已经分手了,叫常薇薇别回来了,也别再打扰他的平静生活了。干脆 就留在法国好好发展吧。 常薇薇却很珍惜她跟老陆这段感情,表示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一趟。她给陆洪英打电话,陆洪英不接,只得又给董香香打电话求助。 没办法,董香香只得跑过去找陆洪英商量。看看常薇薇这事要怎么办?其实,她觉得陆洪英还是应该跟常薇薇面谈才是。 陆洪英却一脸平静地说:“春节的时候,我也一直盼着她能回来,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了,当面解决问题。我也曾动过心思,想要去法国看看她过的到底怎么样。 可是,到头来,我俩到底没这个缘分吧。年初的时候,出了那么大的事,她没回来也是对的。现在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小董,薇薇那性子倔,她要回来估计也没人能拦得住。只是,我却不打算再继续等她了,也没法等下去了。 倘若她真回来了,你帮我跟她说清楚了。我俩今生没这个缘分,既然决定要分手了,往后各自嫁娶,互不相干,就这么算了吧。” 董香香抬眼看向陆洪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她也没想到,陆洪英和常薇薇最后竟会闹到这样。 …… 晚上的时候,董香香跟谢三谈起这两人的事,谢三也不禁有些唏嘘。 “这两人要在一起好像还真挺难的。陆洪英当初也是堵了一口气,想为常薇薇拼出一份事业来,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常薇薇回来结婚。常薇薇却到底没能回来。 拖到现在,陆洪英的事业都垮了,还背着那么一大笔债。就算常薇薇回来也晚了,陆洪英永远不会跟她在一起了。他本来性子就轴,断然不会让常薇薇回来跟他吃苦受罪。 在陆洪英看来,分手让常薇薇尽情去飞,就是他能为她做得做好的事。要我说,常薇薇倒不如不回来得好。” 董香香却叹道:“这男女之间的事实在太复杂了。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常薇薇说,她似乎对陆洪英还是很执着。” 谢三淡淡道:“执着也磨不过时间,五年时间早已物是人非。说不定,常薇薇对陆洪英那份感情早就变了。只是不自知罢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悦,就忍不住皱眉问道。“这么说,倘若我也跟你分开五年,你会怎么样么?咱们的感情也变了?” 谢三却挑眉道:“我跟陆洪英可不一样,要是你去法国的话,我会干脆扔下手中的一切,陪你去浪迹天涯。反正,京城与我也没有值得等待的人了。” 说到这里,谢三微微垂下了眼睛。 对于他来说,香香就是他的一切。香香在哪里,他自然就在哪里。才不会像大英子那样一直犹豫不决。 董香香听了三哥的话,不禁想起上辈子和他相依相伴的那十年。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想想,那时候,谢三哥不断地跟她买糕点。不论哪个城市,他们总会再次相遇。这里面其实也包含着一片深情呢。 上辈子造化弄人,她和三哥到底没能走到一起。这辈子,陆洪英和常薇薇痴缠了10多年,还是这样波折不断。 董香香突然意识到,原来单单是互相喜欢是不够的,就算彼此深爱着,最后也未必能在一起。 所以,有句古语说得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想到自己这段难得的婚姻,董香香越发珍惜起来。 …… 又过了两天,陆洪英到底还是跟着老满他们那一伙人走了。 陆洪英走前跟母亲、谢三和董香香都聊过了。倘若常薇薇真的回来了,也务必要把她打发走就是了。他们到底已经分手了,没有任何关系了。没必要再让常薇薇因为他这些破事难受。 陆洪英嘴里说得话虽狠,可是谢三心里却明白,陆洪英一向好面子,他混成这样,也没脸再看常薇薇了。 对于这两人,谢三也觉得挺没意思的。两人能在一起就在一起,这么反复折腾又有什么意思? …… 不管怎么说,陆洪英走后,谢三的日子却过得越来越好了。 起初的时候,他还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他家媳妇总是先注意到最小的孩子,再看看两个小猴子好不好,最后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刚有两个小猴崽子的时候,谢三心里还有些嫉妒。可是媳妇在意他的小崽子们这也没什么错呀。 所以,他心里虽然酸,却也忍下来了。这些年,慢慢也就习惯了。 可是,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媳妇突然就开始格外在意起他来了。 本来已经十年的夫妻,两口子都成了彼此的习惯。 可香香却似乎又变成他们刚谈恋爱时的那样子。经常都会一脸怜惜地看着他。谢三提出什么要求,香香也都会答应。 就连谢三提出不带孩子,两口子单独出去约会。董香香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时间,谢三就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特别舒坦。 谢三如今也有三十四了,却因为身材挺拔,长相清俊,说是二十七八的小伙子也有人相信。 董香香也奔向三十岁了,可是她平日里就很注意保养身体,特别是生完孩子,成功减肥之后。香香的腰细了,臀翘了,胸也丰满了不少,身材变得极好看。整个人又焕发了青春。 这两口子站在一起,就像刚结婚的小年轻似的。 所以,他们偷偷摸摸背着孩子们去约会,站在那一帮小情侣中间,倒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两人在周末里,把孩子送去学电子琴,顺便就一起看了场电影。谢三还特意给董香香买了爆米花。 董香香吃着爆米花,看着电影,一个劲地傻笑。谢三却趁着黑,悄悄地握着老婆的手。两人又找回了谈恋爱的感觉。 看完电影,离接孩子还有将近两小时。 两人本来要去百货商场,走着走着却走到了一家老照相馆前面。谢三突然就想起他们那些照片来了。 几乎每隔几年,董香香就会带着全家人一起过来照全家福。去年的时候,他们还趁着小龙百日,也照了一张。 然而,此刻,谢三就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也不去百货商场了,他直接拉着董香香就进了那家照相馆,非要再拍一次结婚照不可。说是算作结婚十年的纪念了。 董香香这些日子都在心疼她男人。再加上,结婚十年拍婚纱照也属正常,往后还有结婚三十年跑来拍婚纱照的呢。所以,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们干脆就换上了照相馆里的礼服,甜甜蜜蜜地拍了一套结婚照。 董香香挽着谢三笑得很美,恨不得把自己的幸福生活都笑出来。 好不容易拍完照片,换好了衣服。 也算是缘分,他们刚出了照相馆就碰见了方桃儿和文少两口子。 方桃儿手里还抱着几袋子衣服,两人显然刚逛完百货商场。文少正把买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车上放。 董香香跟方桃儿关系那么好,自然要上来打个招呼。 两人见面一聊,方桃儿就说文少是带她来百货商场考察的。她的学习要从体验开始,之所以买这么多东西,都是为了看看那些服务员怎么卖货。 听了这话,董香香差点没笑出来。原来出来约会还能找出这么高级的借口呢。 方桃儿也没多想,又问董香香出来干嘛? 董香香脸皮薄,一时间实在说不出他们两口子跑出来偷偷约会了。 旁边的谢三体贴媳妇,就随口接道:“我们这不是也来考察考察电影院么?在电影院旁边开个八珍斋,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点心似乎也不错。” 方桃儿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也就信了谢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站在旁边的文少见不得媳妇这么被敷衍,于是嗤笑道。“这么说,你们两口子刚才也去照相馆考察了?”可惜他到底是低估了谢三的尺度,谢三很直白地告诉他。“这不是考察完了,想起我们两口子也结婚十年了。所以,特意过来拍几张相片留作纪念。我们家隔几年就过来拍一组照片,等到老了,也可以拿出 一整本相册,给子孙看了。” 文少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嘲笑谢三了。反而是彻底没了言语。 没办法,他和方桃儿领证就比较粗糙。他也说要拍个美美的婚纱照,可是方桃儿就是个土妞。 他们两口子到了照相馆,穿着绿军装拍了合照,就把方桃儿美得不行。 到现在家里桌上,还摆着一张他们俩的军装合照呢,完全就是六十年代的结婚风格。 文少早就对方桃儿的审美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架不住方桃儿喜欢呀。方桃儿为人特别勤快,总是把那个相框当成宝贝一样,擦得亮晶晶的。 文少心里觉得不满意,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今天可不一样了,人家谢家两口子每隔几年就拍结婚纪念照。文少也顾不得其他了,在董香香谢三跟他们告辞后,直接就拉着方桃儿也进了照相馆。 “你不是崇拜董香香么?他们几年照一次结婚照。咱们干脆也向他们学习,一年照一次结婚照吧?以后等咱们老了,也可以拿给孙子们看。” 到时候,他一定会对孙子们说,看见没有,你们奶奶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呢。 “……”方桃儿虽然有点害羞,却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虽然有时候,方桃儿很害羞,没办法说出她有多喜欢这个男人。可是,她的手始终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 另一方面,在陆洪英离开京城一周以后,常薇薇还是坐着飞机,跨越了大半个地球,回到了京城。 董香香和谢三特意去首都机场接的她。 再次见面,董香香只觉得常薇薇改变了许多。不论是装扮还是言行,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五年的时间,使得常薇薇彻底脱胎换骨,从一个努力上进的小城女孩,变成了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浑身上下充满知性的时髦女郎。 这样的常薇薇跟陆洪英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各种习惯都有些格格不入。 一时间,董香香甚至觉得,陆洪英不见常薇薇才是对的。见面了反而会让他更加难堪也说不定。 好在常薇薇还惦念着董香香的那份情谊,对董香香也依然热情而又坦荡。 坐在车里,常薇薇一路上都在聊,她在法国的这几年。 常薇薇不愿意白白让老太太自助她念大学,所以一开始就在老太太家的葡萄酒庄里打工。 收葡萄,酿酒,甚至葡萄酒的好坏,常薇薇都说得头头是道。 后来,她被大学录取了,到了大城市。因为身材高挑,样貌特别,所以当了一段时间的兼职模特。 除了陆洪英当初给她的钱,常薇薇一直靠自己努力打工赚学费生活费。她的这种作为也赢得了老太太的赞赏。 后来,陆洪英有钱了,想办法给她汇钱过去。常薇薇的生活这才更加安稳下来。 年初的时候,常薇薇也不是要跟陆洪英分手。只是她的成绩实在很好,她的导师很欣赏她,一直鼓励她再继续进一步。 导师和老太太都对她那么好,常薇薇实在不忍辜负她们。那读书的事情也没彻底说定。 陆洪英却在电话里,直接跟她提分手。那时候,常薇薇本来想马上赶回来。 可是,谁成想出了那么大一档子事,老太太担心她的安危,死活不要她回来。刚好她也要做毕业论文,事情就这样耽误下来了。 常薇薇对董香香说,“香香姐,这次回来,我就是跟老陆结婚的。我没变心,也没想嫁给别人,甚至他急着要个孩子我也答应了。只要老陆别跟我分手就好。” 董香香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子。 她突然发现自己看人看事好像太狭隘了。她又不了解常薇薇的近况,怎么能凭臆测就轻易断定常薇薇和陆洪英不合适呢? 只是陆洪英混成那样子,是肯定不会跟常薇薇好了。他甚至不让他们告诉常薇薇他的近况。 常薇薇见董香香一时间没有言语,只得握住她的手问道:“香香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老陆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跟我说呀?” 董香香抬眼看着常薇薇那双清澈的眸子,一时间竟不知跟她说什么好。 倒是开车的谢三接口道:“陆洪英去俄罗斯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他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常薇薇听了这话,就跟被狠狠打了一拳似的。她红着眼睛说道:“我根本就没答应分手!我们在一起处对象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说好的。怎么能通过一根电话线,老陆就单方面提出分手呢?”她咬牙切齿 地说道。 然而,这次谢三并没有回答她。 接下来一段时间,常薇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京城的变化。她离开了五年,就已经快不认识这座城市了。 董香香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常薇薇也是个很偏执的性子,这事如果不处理好了,这丫头说不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好在他们很快就到家了,谢三和董香香帮常薇薇拿着行李,就进了中间的院子。在马姐和冯叔旁边收拾了一间房子暂时给常薇薇住下。 没办法,里院那只大黑狗太狂躁了。有它看守着,常薇薇出来进去都不方便。何况还有大黄在呢。 常薇薇进门以后,白师母和老太太、马姐都过来看望她。 常薇薇这时也不提找陆洪英的事,只是开开心心地给每个人都分了礼物。 她心细就连欢欢的,董香香新生的小儿子都有礼物。 大家只觉得常薇薇出了一趟国,整个人都变了大方很多。 聊了一会儿,老太太说让常薇薇先好好休息,就和白师母、马姐一起走了。常薇薇见没人,这才拉住董香香问:“香香姐,你跟我说实话,老陆是不是又有人了?我也知道我让他等太久了。他又发了财,当了大老板,自然有的是年轻的小姑娘主动往他身上靠。可我常薇薇也不是吃 醋的,我到要看看我回来了,谁还那么不长眼,敢跟我抢男人。” 董香香听了这话,连忙拦了她,不让这姑娘继续说下去。 “没有,这几年,陆洪英老实得很,他又忙,从南到北地跑,根本就没有跟别的姑娘亲近过。你可别给他随便扣帽子。” “那他为什么非要跟我分手?我这不是都已经回来了么?还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常薇薇皱着眉说道。 董香香到现在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正打算干脆告诉常薇薇实情算了。就听门外有人说道: “本来说好了要回来结婚,你却突然说要继续念书,陆洪英自然就不想继续等下去了。这都五年了,没见过面,你们分手也是很自然的事。 到了现在,又过了4个月,你又突然跑回来说,要嫁给陆洪英。你凭什么觉得他一定会在原地等你呀? 你别以为你年纪小,陆洪英就会一直宠着你,让着你。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让你回来,你不回来。你现在回来又还有什么用?不过是让他更加难堪罢了。” 常薇薇皱着眉头站了起来。“谢三哥,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和老陆本就该在一起,我们就是对象。不管怎么样,我常薇薇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谢三却冷笑道:“倘若他做生意破产了,欠下了一百多万的债,你也不愿意分手么?你还要继续找他胡闹撒泼么?别开玩笑了,常薇薇,你有你的光明未来。陆洪英有陆洪英的生活要过。你就看在你们这些 年的份上,给他留下最后一点颜面吧。”常薇薇听了谢三这话,忍不住大吃一惊。她又上前一步,握着拳问道。“谢三哥,你说得可是真的么?老陆他真的破产了?欠下了这么多的债?你是蒙我的吧?去年的时候,他的买卖不是做得很好么?都成 大老板了。” “生意场上瞬息万变,去年买卖做得好,不一定今年做得也好。所以,我说过了那村就没有那店了。 陆洪英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不可能再跟你好了。刚好,你也想继续念书,干脆就当这次是荣归故里。你先在京城里好好玩几天,到处走走看看。然后,就再回法国去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你也别再为难陆洪英了。这些年来,他已经很辛苦了。就算你一时冲动,留下来同他一起还债。陆洪英只会更加自责。倒不如你离开了,让你们两个都更自在些。” 谢三说这话虽然很残忍,却也很现实。陆洪英本来不让他们跟常薇薇说出事情,可他却还是主动说了。 说清楚些,常薇薇的梦早点醒了,大家也好给彼此留下最后的尊严。作为兄弟,他实在不想让陆洪英再背负心汉的黑锅了。 有时候,恋人之间缘分过了就是过了。 不是感情不够深,只是因为一时的错误选择,所以错过了最重要的时机。常薇薇以为她和陆洪英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磨,老陆那个人那么疼她,总会妥协的。可实际上,多一天都不行,多一刻都不行,他们的缘分就在不经意间已经错过了。 第203章后悔 常薇薇听了谢三的话,半响无语。 这时候,她才明白做人不能太任性,不能太过瞻前顾后,更加不能因为那个人宠着她,一心对她好,就肆无忌惮地任性耍赖。 否则,一不留神,他人转身走了,就真的不回来了。 常薇薇幼年时,得到的关爱实在太少。又在别人的唾骂和冷眼中长大。 长大后,这段出国经历学历使得她彻底扬眉吐气。她比舅舅家的孩子,比小城里的每个人都混得要好。所有的人都没有她出色。 周围的赞赏和表扬使得她迷失了方向。老太太和导师的喜爱,让她受宠受惊。她总觉得不应该让关爱她的人感到失望。她总觉得自己能再往前走一步,做个更出色的人。 可到头来,她最重要的人却转身离开了她,并且不会再等她了。 常薇薇突然感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就好像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被硬生生割舍了出去。她舍不得,想要死死地抓住,却又无可奈何。 这么多年,所有的人都不会懂,她为什么一定要爱着老陆。无关外表,无关年龄,无关学历,也无关财富。自从他在火车站截住了她,带她来京城以后,她的世界其实就剩下那个男人了。 那时候,他还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宠她宠得厉害。 很多东西,她明明很想要却又不敢要,老陆却总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变着方的送她面前。 那时候,她总是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就连亲舅舅都会她当作负担累赘。 可是,老陆明明家里负担很重,却给了她最好的照顾。他把她当作小孩子,把她当作妹妹。忍受着她尖锐的坏脾气,一路伴随她成长。 总有人说,她对老陆的感情只是感激,她只是需要老陆来给她遮风挡雨。 可实际上,当她被全世界都抛弃的时候,只有那个男人来牵她的手。 年幼时的她总觉得,只要那男人不放手,她就能继续活下去。只要她能活下去,她就跟他一辈子在一起。 到了今天这一步,她才恍惚地发现,明明是在乎的人,明明是最珍贵的感情,却在不经意间就被她弄丢了。 那天夜里,常薇薇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安然入睡,她的眼泪不断地留下来,擦都擦不住。 到了第二天,董香香看着常薇薇红肿的眼睛,只得陪在一旁安慰她。“薇薇,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负担。陆洪英也愿意让你过得更好。” 常薇薇只是白着脸,用那双布满水汽的眸子看着她。 “香香姐,我知道是我把一切搞砸了。” 一时间,董香香只得拉住了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 …… 一直休息到下午,常薇薇精神好了些,这才带着礼物去狗尾巴胡同陆家的平房里去看陆老太太。 因为陆洪杰非要卖房子不可,此时,一家人已经搬到了老宅来住。 陆洪杰的妻子因为房子的事,干脆就冲到了陆家老宅里,跟陆洪杰大闹一场。急的时候,把锅碗都砸了。 陆母愁得不行,只得劝道:“洪杰,你跟美兰有什么可吵的。你大哥不是都说了么,不要你差手这些事。你的房子就留下来吧。你就算卖了,也还不上那笔债呀。”陆洪杰一看母亲被逼到这份上,也生气了,不禁就破口骂道:“周美兰,你再砸东西,我就真跟你急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愿意跟我过,我也不会拖累你了。咱们离婚就是了。你何必来家里闹我妈。我 妈年纪大了,再闹出个好歹来,你还让我们这一家子怎么过?” 美兰一听这话,顿时眼圈一红,哑声骂道:“陆洪杰,你真是疯了?咱们高中同学,从大学时我就跟你在一起。一路走来,咱们俩感情都很好。到头来,你却因为你哥要跟我离婚?你还有没有良心了?”陆洪杰却很平静地说道:“美兰,我能理解你,你想过幸福平静的日子,这也无可厚非。可我不能听你的话,做个丧良心的人。我哥的债我陆洪杰跟他一起背了。美兰,你趁着年轻,再找个好男人继续过吧 。” 周美兰听了这话,顿时又哭了出来。 常薇薇就是这时候,进的陆家大门,她见家里有人在吵架,顿时就想过来劝架。 陆家老太太看见常薇薇就有些慌乱无措,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办法,只得陆洪杰上前招呼她。 陆洪杰比常薇薇大了一岁。早些年,常薇薇经常跟陆家住,就真跟他们自己家人一样。 少年时,陆洪杰也曾怀疑过,常薇薇怎么就喜欢上他哥了?要喜欢也应该年龄相当的他吧? 不过,后来,陆洪杰也就释然了。他即把常薇薇当成嫂子看,也把她当成妹妹看。所以,不管怎么说,陆洪杰对常薇薇还挺客气。 “薇薇,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家呀。” 常薇薇睁大眼睛看向陆洪杰。多年不见,陆洪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想出去混社会的毛躁少年了,他已经成了一个可以顶门立户的男人。 常薇薇顿时就觉得放松了些。她笑道:“昨天刚到的,香香姐和谢三哥去机场接的我。这不是,我今天过来看看你们。” 其他人都没说话,美兰却忍不住破口骂道:“她早干嘛来了?现在家里出了事,她跑来装什么假好心呀。这女人不止忘恩负义,还当真是个不要脸的。” 陆洪杰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一沉,就开口骂道:“你闭嘴,没事干就回家去。” 美兰一听这话,就更生气了。“怎么着,陆洪杰,你还帮着这种女人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这些年,谁还不知道似的,大哥为了这个女人拼命赚钱,赚钱以后,没少在这个女人身上花。她可倒好,一句不结婚就不结婚,一句再等两 年就再等两年。凭什么呀?她怎么不想想大哥今年三十五了,事业又成,有的是小姑娘大学生愿意跟他。他一大老爷们平白就这么等了五年已经可以了。这倒好,还腆着脸让大哥继续等。看不上大哥直接说呀,凭什么一边花着大哥 的钱,一边耽误人家的时间? 再说了,要不是年初的时候,被常薇薇这么耍着玩,大哥能心灰意冷地去了五羊城么?在五羊城疗伤两月,结果一个不下心,就被人给骗了。我说这话有错么?” 陆洪杰听了这话更生气了,上前几步就要抓周美兰。 “我大哥被人骗了跟常薇薇有什么关系,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瞎找事。” 周美兰却一下子跑开了,继续骂道。 “你们老陆家的人是不是傻子?她常薇薇算是个什么东西?她这么玩弄大哥的感情,你们全家人还得上赶着把她当祖宗供起来是吧? 陆洪杰你怎么不想想,常薇薇干嘛不把这些年花你大哥的吐出来,帮他还债。好家伙,你大哥这一破产,她就更有分手理由了。 这女人还有脸若无其事地来你家?还带着一些破玩意做礼物。陆洪杰,也就你这么不长眼睛的傻子,非要上赶着陪着你大哥跳坑。连咱们自己的日子都不过了。 这时候,你怎么不跟常薇薇学学。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美兰说话实在太气人了,陆洪杰追着她,恨不得堵上她的嘴。偏偏,周美兰早已跑到了大门外,又骂道: “陆洪杰,我说了大实话,你却要上赶着要打我。好,离婚就离婚,你们这一家子就继续虚伪着恶心着过下去吧。” 骂着骂着,周美兰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周美兰就是个傻子,一心对你陆洪杰好。嫁到你家之后,从没往娘家拿过半根线,跟你靠着两人那点工资精打细算的过活。 你大哥发迹的时候,我挡着娘家人,没占过他半点便宜。我周美兰就想跟你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我又有什么错? 你又凭什么说卖房子就卖房子,说替你哥还债就替你哥还债?陆洪杰,我眼瞎跟了你,就当我欠你的。可你凭什么让我女儿也陪着你受罪。背着永远都还不完,根本就不属于我们的债?凭什么呀? 没心没肺的白眼狼,说话都跟放屁一样,视婚约如无物的常薇薇,你们老陆家的人一个个上赶着把她捧上天,非说她是个好媳妇。 我这本本分分做人,孝敬你母亲,疼爱小姑,在你家这些年,一丝不差,却被你们这一家子伪善的人当成恶媳妇看了。凭什么呀?你们老陆家一个个都不觉得亏心么? 你们都他们是王八蛋。以为我周美兰就没人要了是吧。行,陆洪杰,我也不跟你在这废话了,咱们明天就去民政局。不离婚的是王八蛋!” 周美兰一通话,把陆家人都骂傻了。 这时候,陆洪杰才意识到,这些日子他光顾着想大哥了,却亏待了一心待他的媳妇。 他终于忍不住叫了媳妇的名字。“美兰呀。” 可惜周美兰早已心灰意冷,连头都没回,转身就向着狗尾巴胡同口走去。 陆母也急眼了,忍不住喊了一声。“美兰呀,小二不是这意思,你别误会了。” 然而,周美兰却还是没有回头,她显然已经受够了,决定彻底摆脱无望的生活。于是,挺直着脊背继续往前走。 陆母忍不住打了陆洪杰一下,骂道:“美兰是个好媳妇,你还不赶紧追!” 然而,陆洪杰脚下就像长了钉子似的,根本就没办法移动,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妻子的背影。 …… 被陆家母子彻底忽视的常薇薇,就如被一桶冷水浇在头上似的。 她这才知道,陆洪英变得这么惨,其实都是她害的。她要不折腾、不作,陆洪英也不至于负气去了五羊城。 周美兰骂她白眼狼,忘恩负义,说话就跟放屁似的,其实一点都没骂错。 再看陆母和洪杰,其实心里也是怨她的。他们其实已经不把她当成媳妇看了。自然对她客客气气的,不说一句重话都没有。 洪杰之所以还跟美兰吵,实际上,就还是想跟她过下去吧。可惜因为她这么一回来,也把洪杰的婚事搅合了。想到这里,常薇薇的心越来越冷。 第204章选择 美兰走后,陆母和洪杰这才想起安慰常薇薇。 陆母苦着脸劝道:“美兰就是这么个脾气,其实人到不坏。她有口无心的,薇薇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常薇薇有些茫然地看向陆母,两眼有些发直。 陆洪杰脸色本来也挺难看的,看着常薇薇这样失态,只得也劝道:“是呀,薇薇,你可千万别听美兰胡说。她一个女人家,哪里懂得生意场上的事,全都是胡乱推测。 我哥生意失败,真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他是被一个华侨商人给骗了。那人说是要跟我哥合作开个大型饲料厂什么的,结果地都租了三十年。我哥从五羊城回来,才发现那人把钱都卷走了。 而且,我们家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哥从俄罗斯回来,说不定就能把这笔欠款都还上呢。你也别有什么负担,回法国好好念书就是了。” 两个人对常薇薇可以算是体贴备至,一句难听的埋怨都没有。 可是越是这样,常薇薇心里也就越是难过。她倒宁愿这两人狠狠骂她,或者埋怨她一顿才好。 这种通情达理的体贴宽容,反而让常薇薇越发心灰意冷。她心里明白,这两人决口不提陆洪英和她的婚事了。显然,陆家人已经不打算再给她任何机会了。 常薇薇来陆家之前,勉强打起来的精神,到现在却已经消失殆尽。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陆家老宅。 那天晚上,吃完晚饭,董香香本想跟她去客房,再安慰常薇薇几句,给她宽宽心。然而,谢三却把他媳妇给拦了下来。 “你就让常薇薇自己安静安静吧。别总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了,她一个人独自在法国生活了五年,早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没办法,香香只得点头应下。 常薇薇一整天都有些失魂落魄的,到了晚上却辗转无眠。接下来的几天,她也没出去散心,只是呆在谢家,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消息。也可能是在等待着陆洪英回来。 然而,坏消息仍然是接二连三地传过来。 陆洪杰最后还是跟周美兰离婚了。 或许,陆洪杰这时已经意识到他错了,他本应该对美兰更体贴些,也应该多为孩子考虑些。然而,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说什么也已经晚了。 自从看见陆洪杰和陆母对常薇薇的态度,美兰已经心灰意冷。也不用陆洪杰再道歉了,周美兰直接就一脸决绝地说:“洪杰,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你支持你哥,帮你哥还债,这也没什么错。我也不是为了那套房子非要跟你闹。可我也是个当妈的,我也要为了我女 儿着想。女儿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今年才两岁。 我怎么也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闺女这么大点,就背负起两辈子都换不起的债。所以,什么也别说,孩子我带走。我什么也不要你的。从今以后,咱们各过各的吧。” 倘若是美兰胡搅蛮缠,陆洪杰倒还能跟她纠缠不清。偏偏,美兰现在已经不闹了,反而理智得可怕。 面对这样的妻子,陆洪杰半响无语。 明明昨天的时候,他还很嚣张地叫周美兰趁着年轻,赶紧离婚改嫁算了。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嘴里却异常干涩。 美兰见他没说什么,就催他拿好户口本,两人抓紧时间去民政局,把事情办好。 一路上,两人蹬着自行车一前一后。就像是他们大学时代谈恋爱的样子。 其实,洪杰也知道,美兰是个很好的姑娘。 上中学的时候,他们陆家情况还没有之前那么好。还有人传,他哥是个劳改犯。那时候,周美兰是惟一一个对陆洪杰释放善意的姑娘。 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俩幸运地变成了同校同学。 那时候,大哥已经开出租了,家里也富裕了很多。洪杰琢磨来琢磨去,唯一想处的女朋友就是周美兰。 那时候,两人就跟着了魔似的谈着恋爱。洪杰就是知道,这辈子除了周美兰,再也没有女生会对他那样好了。 结婚后,他也尽量地对美兰好。周美兰也是个明白人,两人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 可大哥一出事,洪杰就彻底疯了。 这个月里,他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地跟美兰好好聊过。两人动不动就吵架,说要离婚,他就理直气壮地让美兰走。 到头来,他才想明白,美兰说得对。他不就是在欺负老实人么。他就是仗着美兰打小就喜欢他,在意他。 可谁成想,从前美兰一心只顾着他,现在却开始顾着孩子了。为了孩子,她这次一步都不会退让了。真就要和他离婚了。 洪杰反倒是开始后悔了。原来喜欢你的人,同样经不起半点的错待。 两人很快就到了民政局,一前一后停好了车。 陆洪杰突然想放弃自尊,求周美兰别离婚,什么事两人好好商量。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他到底还是不能放下大哥,让他一个人还那笔债。如果真那么干了,他陆洪杰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到最后,他只能默默地跟在美兰身后,走进了那栋办公楼里。 …… 三天后,谢三才知道洪杰离婚这事。 陆洪杰可以算是谢三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谢三听说他们那么草率就离了婚,恨不得狠狠地骂洪杰一顿。 然而,洪杰任由他骂,却坚决不认错。 他甚至却干了一件更要命地事。他写了辞职信,放起了公职,准备下海经商。 听了这话,谢三气得直发抖。 端茶进来的董香香,也是大吃一惊。“洪杰,你怎么就不再好好想想了。你哥要是知道你干得这些事,能气疯了。” 陆洪杰却苦笑道:“嫂子,我等不及了。我之所以跟美兰离婚,就是让她和孩子也撇出去。我现在要是不尽快赚钱还债,美兰肯定不会等我太久的。她那人平时看着脾气好极了,可关键时刻,她就是个倔牛。我也不瞒你和三哥了,我跟她约定好了。让她和孩子先等我三年时间。倘若三年内,我 还了债,混出个人模样来,她还愿意嫁给我。如果,我要是失败了,她就带着孩子改嫁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到现在她实在没办法理解洪杰和美兰了。要说不爱,他们俩却有真感情,倘若要说爱,美兰是真的狠得下心,再大难临头跟洪杰各自飞。 “那你打算怎么还债呀?”谢三问。 陆洪杰闷声说道:“我哥留下服装城和电器城现在还空着呢?他租了10年的铺子就那么扔着也不像话。现在也做不了其他的买卖,我就想干脆先把那铺子租出去再说。不管怎么说,先赚点租金吧。 至于我的话,我打算以后用那铺子开火锅城。我是打算先找个火锅店打几个月的工,把事情都弄明白了再说。半年后,再把我哥的铺子收回来。所以,这不是求到三哥您这来了么?” 谢三就问道:“你可想好了么?” 洪杰就说:“嗯,我算准了开火锅城如果做好了,肯定能来钱。三哥,你不是也喜欢东来顺么?” 谢三说:“东来顺那底料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搞到的。”洪杰又说:“刚好我有个同学,家里就有这么一手做火锅的绝活,我打算找他合作。” 第205章分手 常薇薇知道陆洪杰离婚的事,显然也受了不小的打击。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常薇薇也曾过去劝陆洪杰。“洪杰,你别离婚,别辞掉工作。债款那事会有办法的。”陆洪杰却眯着眼笑道:“薇薇,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我心意已定,你也就别再劝了。倒是你,还是早点回法国吧。你现在就算留下来,跟我哥见了面,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而且,我哥那人的性 子,你还不知道么?他特别爱面子,说不定因为你一直在京城等他,他却反而要躲出去了呢。” 听了陆洪杰的话,常薇薇苦笑不已。看来这场恋爱,注定就这样结束了。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要跟老陆分手了。只是,无论如何,她也要为老陆做最后一件事。 最终,谁也没有能成功劝服陆洪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丢掉了那份曾经让人羡慕不已的工作,跑到一家火锅店里当伙计,一切从头开始。 陆老太太也因为这件事,大哭了一场。她忍不住拉着谢三的手说道。“三儿呀,你们为什么都要跑去做买卖,老老实实地过日子,难道就不行么?”谢三只得温声劝道:“这个时代,大家想过好日子,就只能放手一搏。您老人家放宽了心,洪杰下海未必是件坏事。别的我不敢说,他要在京城里开店的话,我们起码也能照应着点,不会让他出什么事的。 ” 谢三劝了很久,陆老太太的心情才慢慢缓了过来。 …… 另一边,一连等了许多天,常薇薇终于等到了信。有个外国人特意来到谢家找常薇薇,还给她送了一大箱子东西。 当天晚上,常薇薇吃完晚饭,就表示有事情跟谢三董香香谈。 到了书房里,常薇薇就一脸诚恳地对谢三说道。“三哥,有件事请你务必答应我。即使你们都不答应,我就算挨个去打听,也一定会做的。” 谢三听了这话,就皱着眉说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先说了,我才能确定是不是能帮你。”常薇薇一看,谢三果然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只得苦笑道:“这些年,老陆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刚好我当模特也赚了一些钱。总不能白白看着他欠债,我却跟没事人一样离开吧?就算他一定要跟我分手, 我也得替他把这笔账还了再走人。我就想问,老陆他到底欠了多少?两百万够么?” 谢三和董香香不免大吃一惊。 谢三就皱着眉头说道:“常薇薇,你就别再开玩笑了,你这简直就是在胡闹。陆洪英连洪杰的钱都不愿意拿,何况是你的钱呢?再说陆洪英一个老爷们,钱花都花出去了,又怎么会往回要?” 董香香也接口道:“薇薇,你还要继续念书,哪来的这么多钱呀?真要还债我们就替陆洪英先垫着了,哪里需要你的钱?” 常薇薇笑道:“我的确是跟老太太借了一些。可我以后一定会还她的。我怎么也算是有学历的人,在国内赚钱或许不太容易,到了那边却容易的很。还完这些债也用不着费多大力气。” 谢三和董香香自然不相信她这话,可常薇薇的态度却异常强硬。 她说既然这笔钱已经筹到了,自然没有再还给老太太的道理。无论如何,先帮陆洪英把债还完再说。总不能老陆在俄罗斯吃苦受罪的,她却在那边一边念书,一边继续享福吧?做人没有这样臭不要脸的。 再说了,既然要分手,那就分得干干净净的。她常薇薇都不算陆洪英媳妇了。这些年,也没有白花陆洪英钱的道理。 常薇薇实在太坚决了,董香香一连劝了好几天,都没能打消她这个乱来的念头。 就连陆洪杰收到消息也都过来劝她,可愣是没有劝住常薇薇。常薇薇苦笑道:“当初,我肯花老陆的钱,是因为我把那些钱当成是他给我的聘礼了。现在,我不跟老陆处对象了,聘礼自然得退回你家来。我常薇薇不会凭白花男人的钱。不然,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 到最后,常薇薇到底是把陆洪英欠下的那些债款都还了。 她这才对董香香说道:“香香姐,我和老陆这才算是彻底断得干干净净了。麻烦你跟老陆说,以后我俩就不处对象了,各自嫁娶,两不相干。” 这时候,大家反而想劝常薇薇再留下来多呆些日子了,等等陆洪英回来,两人见了面再好好谈谈。 然而,这次常薇薇却异常坚决,直接就订了机票,去了首都机场。 董香香只觉得这姑娘实在挺让人糟心的。送到机场之后,有心再劝她,可是常薇薇却一回头就抱着董香香说道: “香香姐,除了你们,国内再也没有什么人值得我留念了。我想,我以后可能很久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很感激老天,让我在年幼遭难的时候,遇见了你们这些人。香香姐,你那时候很温柔的接纳了我,把我当妹妹看;老太太给我了长辈的温暖;白师傅教我做点心;白师母就像我的第二个母亲;三哥宽容了我的任性,教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自然还有老陆,陪伴了 我的成长。你们都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否则,我常薇薇也不可能有今天。 这次我是开开心心地走了。将来,总有一天我还会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香香姐,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接我。” “好,我答应你了。薇薇,你一个人在那边,凡事多加小心。”董香香红着眼圈说道。 “嗯,你就放心吧,我在国外混得好着呢。”常薇薇又用力地拍了拍董香香的肩膀。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长得比董香香还要高了。 是的,她长大了。所以,也明白了有些时候错过就是错过了。不管是流泪和后悔都没有用,不可能时光倒流,换回从前。她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常薇薇也不是想要以此来弥补什么,她只是想爽快地为这段感情做一个了结。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这里,帅气地告别自己的初恋。仅此而已。 或许,以后,她真的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两人做了最后的告别,常薇薇拿着自己的行李箱,挺直着脊背,向着前方候机大厅走去。 董香香看着那抹高挑纤细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常薇薇是真的要离开了,远离他们的生活。 …… 听说了常薇薇居然借钱帮大哥还了债款,美兰心里多了几分愧疚,又多了几分尴尬。 被常薇薇这么一对比,她办的事实在有些难堪了。美兰也忍不住反思,她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点。 倘若当初,她没有跟洪杰一直那么折腾。到了现在,他们也不用离婚了,洪杰也不用辞职了,仍然可以过着普通平凡却很幸福的生活。 现在倒好,好好一个家被她折腾的散了。 虽然陆家的债款在一夕之间全部还上了。可是,洪杰和美兰两人却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提复婚的事。洪杰也没有想办法再恢复公职,反而继续留在火锅店里打工。经历这件事之后,他已经决定下海赚钱,不管怎么说,也要成为家人坚实的后盾。 第206章回来 陆洪英虽说一路艰辛,可是这趟俄罗斯走下来,他到底是赚了不少。 之前,那些有瑕疵的衣服,在京城里根本就卖不出去。可是到了俄罗斯,那边的人却抢着要。 虽然,在路上也遇到了不少麻烦。可是,陆洪英靠着会说外语的本事以及靠谱的性格,在一帮京城倒爷中间脱颖而出,到底赢得了大家的信赖。 顺利回到京城之后,那帮倒爷包括老满都问陆洪英下次什么时候再去。到时候,兄弟们在一起结伴去俄罗斯。 陆洪英心里也着急还那一百多万的欠款,自然是跟他们约好了回去的时间。 又聊了几句,大家就各奔东西。陆洪英就这这么心情舒爽地回家了,他还带了一些礼物。 只是他高高兴兴地进了家门,心里想着到了晚上,在找谢三和二丢子们一起聚聚,喝点小酒,顺便吹吹牛,谈谈他在国外遇见的那些人那些事。 可惜刚一进门,就看见他们家老太太一脸愁容,两眼还有些发直。似乎被什么事纠结着,根本就想不开。 陆洪英被吓了一跳,连忙扔下了东西,上前拉住了他老娘的手。 “妈呀,您这到底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还是说,那帮孙子趁我不在,又来咱们家里要钱了?看我不去弄死那帮王八蛋的。”陆洪英说完这话,好心情都没了。 陆家老太太也是想儿子,一见到陆洪英眼圈都红了。 她死死地抓住了陆洪英的双手,颤抖着说道:“儿呀,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呀?可想死你妈了。外面那些人没来家里要债,不在这段时间,咱们自己家里倒是出了不少的事。” “咱们家里又怎么了?”陆洪英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这时候,刚好谢三给老太太来送吃的。一进门见他们娘俩这么激动,就连忙说道:“大英子,你急什么呀?有什么事不能屋里谈。非要在大院子扯着嗓子嚷嚷是吧?” 谢三这么一说,陆洪英这才意识到在院子里,说话不太方便,一嗓子左邻右里就都知道了。 于是,他捡起行礼,扶着老妈就先进屋里去了。谢三提着吃的东西,跟在他身后。 进屋之后,谢三这才埋怨道:“你今天回来,也不知道想办法打电话过来,支应我们一声。怎么着,还不愿意我们知道你回来是吧?”陆洪英连忙说道:“哪呀?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回趟家不是么?往后,我去那边次数多了去了,总不能每次都让你们去西客站接我吧?好几伙,那我得摆多大的谱呀。这不是,我想着下午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就找你们喝酒呢。既然你来了,得,也别等下午了,咱们哥俩先一起吃顿午饭吧,顺便聊聊我走这一个多月,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饭桌前面。他们家里,三妹去念大学了,洪杰又在火锅店当小工。中午不方便回来。 所以,这些日子,不是谢三过来送饭,就是董香香过来,特别是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两口子都愿意安慰老太太,自然也用饭盒拿来了不少的好菜。 陆洪英家里倒是还有几瓶好酒,他干脆就打开一瓶,给谢三先倒了一杯。 老太太见谢三要留下来吃饭,心里正好求之不得呢。也连忙去厨房做个炒鸡蛋,顺便再准备点方便下酒的小菜。 屋里的两个大男人一边喝酒,一边叙离别。一想起这一个月发生的事,谢三心里就像一团乱麻。再看陆洪英那张带着沧浪的脸,谢三倒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他叹道:“你倒是痛痛快快地远走俄罗斯了,把烂摊子留给我们帮你收拾。只是,你也知道 常薇薇是个不听劝的性子。现在她闹出这种事来,你也别埋怨我们没给你兜着。” 陆洪英听了他这话,心中不禁有些急。于是,连忙问道:“薇薇,他到底怎么了?分手就分手了,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学生,不至于再回来胡闹吧?” 谢三却冷笑道:“你说得好听,可实际上,那丫头根本就不承认你们分手了。她回国来是打算跟你结婚的。听她那意思大概也不想走了。没办法,我只能把你现在的处境都跟她说了。 那丫头又不死心来你家一趟,刚好赶上洪杰和美兰因为你的事情闹离婚。两人这么一闹,常薇薇大概也明白了,你说分手就是分手了,已经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听到这里,陆洪英心里百感交集,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常薇薇因为他破产背了债,跟他分手倒也没错。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只是,他情绪还是稍微有些低落。 谁成想,谢三却轻启薄唇,继续说出了让陆洪英难以接受的话语。“后来,常薇薇也接受了你们分手的事实了。只是,她说这些年因为你是她男人才接受你的资助的。你给她的钱,她就当成结婚的聘礼了。现在,你们不结婚了。她自然要把聘礼给你换回来。既然分手,她 断然没有白花你的钱的道理。所以,她就跟老太太借了一笔钱,帮你把那些债都给还上了。” 陆洪英听了这话,头皮都炸起来了。他用力地拍着桌子,忍不住吼道:“什么?她帮我还了债?这不是胡闹么?她刚大学毕业,哪来的钱呀?怎么能跟别人借钱帮我还债呢?” 谢三很平静地看着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些受不了。只得继续说道:“就常薇薇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认准的事,可不是我们能拦得住的。” 此时的陆洪英头脑里一片空白,一时间,他实在无法面对这样一个事实。 常薇薇的性子一向傲得很,这些年,虽然去了法国,可她也不愿意接受老太太的资助。从开始去葡萄园打工,到后来又去酒庄。再后来,终于念了大学预科。又开始兼职做服装模特。 事实上,除了陆洪英给的钱,常薇薇当真是谁的钱都没花过,这些年,全靠着她自己一个人在国外默默奋斗。 这些年,陆洪英一直心疼她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受苦。有钱的时候,自然会想办法多给她一些。常薇薇的日子这才好过点。 谁成想,到头来,她却因为他的事情,打破了一向坚持的原则。居然低头向老太太借钱。 陆洪英突然觉得,他心里就像被锥子狠狠戳了一下似的,痛得厉害。他甚至不敢想像常薇薇在异国他乡,得怎么还了老太太的债? 常薇薇不愿意欠别人的,肯定会拼命打工还钱。 这一刻,陆洪英突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赶紧把那一百多万挣出来,赶紧还给常薇薇。 不然,他真不敢想象,常薇薇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陆洪英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就连洪杰跟美兰离婚的事情,洪杰辞了公职去火锅店上班的事情,陆洪英也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在跟谢三喝酒的时候,他才流着眼泪说道。 “三儿,这都算是怎么回事,我一个人完蛋也就算了,何苦害了这些亲人。”谢三只得劝他道:“怎么算是你害他们呀?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说的准呀?再说了,英子,你那倒爷的买卖不是做得有声有色?你还怕什么呀?我认识的陆洪英只会不管不顾地一路闯下去 。” 陆洪英这才抹去脸上的泪,苦笑道:“是,我什么也不怕,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得了。这次,我陆洪英无论如何都得自己立起来,只有立起来,才不枉为人。” 经过这些事情,陆洪英的心境又改变了许多。 短暂地休整之后,他又找到以前的那些兄弟,以成本价进了一批皮夹克。然后,带到俄罗斯去买。 皮夹克质量一般,也不会特别次那种。成本相对比较低,运到俄罗斯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陆洪英就这样来回跑,没几个月的时间,他以前喝酒喝出来的啤酒肚,就又瘪下去了。他整个人瘦了不少,人也精神了。 再一次回京城的时候,陆洪英就对谢三说:“这些钱是都够了,我真想去看看常薇薇,可惜,签证总也下不来。” 谢三就安慰她:“事已至此,你也不用想太多了。不然,你在给常薇薇打个电话。” 陆洪英苦笑道:“我打了,可是常薇薇已经不住在那里了。我又打听了一下,常薇薇没有去继续攻读硕士。她好像去巴黎找工作了。具体在哪里,也没人知道。” 谢三就说:“你不是有老太太的联系方式么?不如像她打听一下?” 陆洪英又笑道:“那老太太觉得我把常薇薇坑惨了,一接我电话,就给挂了。” “不然在等等呢?”谢三道。 “不能再等了,我等的越久,常薇薇受得苦越多。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陆洪英说道。 “你可别胡来。”谢三嘱咐道。陆洪英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可胡来的?没有外国亲戚,连国都出不去。” 第207章告别 本来这年月出国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是公派出国,或者出国探亲还能容易点。那也是相对的,手续也是很复杂。 像陆洪英这种纯个体户,还有案底的人,签证根本就下不来。而且,有的人回国也可能被扣住签证。 这也是陆洪英没办法跟常薇薇继续交往的理由。所以,陆洪英再怎么着急,也只能是继续等着。 对于出国的事,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谢三只能陪着他喝喝小酒,聊聊天,给他宽宽心。 无奈这些日子陆洪英却比失恋还难受。他就是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好不容易,到了再去俄罗斯的时候,陆洪英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临走之前,陆洪英又来到谢家,找谢三喝临别酒。 喝酒之前,他还特意拿了一个信封放在谢三手里,嘱咐他。 “万一我不在的时候,洪杰要开火锅城,你就把这个交给他。” 谢三根本就不想要,反而嗤笑道:“你别逗了,我跟洪杰说好了,我们俩合伙办火锅城,资金充足,你就别想着再掺一脚了。这钱你赚得不容易,不如收好了,以后再做本钱用。”陆洪英却咧嘴笑道:“知道是你们两个合伙,三儿,你是不会让洪杰吃亏的。只是,我这不是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么?我也入股你们火锅城,万一将来我再折了,也有这个火锅城垫底呢。洪杰跟我不一样, 他的性格很稳。把钱投给他,只会赚不会赔的。” 没办法,谢三只得接了过来。 陆洪英这才放下心。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喝得也算尽兴。陆洪英不知怎么的,就跟谢三聊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事。 很多事情回想起来,就像是昨天发生的。可是实际上,他们两个却已经30过半,人生也已经过了一半。 三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过着他那惬意的小日子,而陆洪英也还是一事无成。 好在,他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目标。不管怎么样,这还是第一次,他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急切地想做一件事,而且这件事他一定要成功。 想到这些,陆洪英又拿起酒杯,狠狠地灌下了谢三自己酿制的桂花酒。一时间,他有些喝醉了,忍不住笑道: “三儿,这些年,我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谢三微微弯起嘴角,冷笑道:“你本来就是个麻烦人,我一早就知道了。你现在又提这个干嘛?” 陆洪英亲自给他满上酒,才说道:“以后也请你多照顾了。你就把我妈当成你妈吧。” 谢三握着酒杯,淡淡地骂道:“这是什么混话?我不是一早就是你家干儿子了?” 陆洪英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冷不丁的,你说话语气都跟我妈一样了呢。你呀,比我这亲生儿子可称职多了。” 谢三又骂道:“你喝多了,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还是别再喝了,你明天不是要去火车站么?别再误了大事。” 陆洪英很快就干了杯中的残酒。这才开口道:“得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回家睡觉去了。省得讨人嫌弃。” 谢三也没管他,自顾自地有喝了酒吃了小菜。直到老婆喊他去洗澡,这才告一段路。 那时候,他也没看出陆洪英有什么异样。只觉得那一天,他的废话出奇的多。 直到一个月后,谢三在大街上看见了老满,才一把拉住了他,随口问道: “你们今天才回来呀。这次去的时间可有点长啦。怎么着,遇到什么事了么?这趟买卖做的还顺利么?” 老满认了半天,才勉强想起谢三是陆洪英的发小。陆洪英自己说,他两人亲如兄弟。 一开始,老满还想替陆洪英遮掩着。只是这谢三到底不简单,一个冷眼看过来,看得他心头直颤。 老满心里明白,倘若这次他不说实话,谢三恐怕会为了陆洪英想尽办法弄他。而且,这谢三好像黑白两道都有人。没办法,老满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哪呀,谢三爷我们半个月前就回来了。不过,英哥这次没回来。他呀……”说到这里,老满压低声音,在谢三耳旁说道:“英哥,他研究了俄罗斯地图,又找了一个交好 的当地小哥,两人结伴,要去欧洲闯荡一圈。” 谢三听了这话,气得身子直颤悠。他也顾不得别的了,拉着老满就往家里走。“你跟我回家喝碗茶,咱们也好好聊聊,叙叙旧。” 他们哪里有什么旧可叙。老满也知道今天这事,不交代清楚了是没完了。 于是,只得顺从地跟谢三回到了家,进了客厅,关好房门,谢三才冷冷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洪英怎么就去欧洲了?”此时,老满的气势早就被谢三给压制住了。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哥你也是知道的。英哥这人到哪儿都能交到朋友。而且,他会好几国外语,跟外国人都能沟通。这次,我们一行人一起去俄罗斯那 边,正好遇见了一个当地华侨。那华侨觉得在俄罗斯不太好,就想试试到欧洲那边能不能找个出路。在酒馆里,听到他和朋友谈起这个计划,正好跟英哥不谋而合。两人也能聊到一块去,干脆就决定结伴一起去欧洲了。英哥这人胆子也 大,他也不会听我们的劝,就让我们先回来了。” “这事还有谁知道?”谢三皱着眉问道。 “就我知道,我跟英哥认识很久了。我知道英哥有个在外国念书的女朋友。这次估计是看他女朋友去了。” 谢三皱眉说道:“这事你别告诉别人。” 老满说:“我知道。” 谢三送走了老满,这事他也没法跟别人说,还得在陆老太太面前,替陆洪英遮掩着。 没办法,只能在睡觉前,跟董香香聊聊,聊到激动的地方,谢三就破口骂道: “你说陆洪英这不是有毛病么?他这算偷渡,万一被人抓住,指不定怎么样呢?” 董香香只得温声安慰她男人。“英哥那人你还不了解,他一向是个胆子大的,就算被抓住又能怎么样?顶多就是遣返回国,英哥应该不至于受什么罪。” 谢三一听,她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心里仍是有些发堵。 他又随口骂道:“只能希望他一切顺利吧,这人都三十五了,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早知如此,当初老老实实跟常薇薇见一面不就完了?” 董香香只得劝道:“但愿他能顺利见到常薇薇,两人也算有个了解,继续这样拖着也不像样。” 谢三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 就在谢三在京城替陆洪英担心的时候,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常薇薇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说是有个偷渡客叫陆洪英,问她认识不认识?认识的话,来当地警局一趟。 听了这话,常薇薇忍不住大吃一惊。陆洪英怎么会偷渡到法国来。 她也顾不得其他了,以最快速度赶到了警局。 时隔五年,她终于隔着玻璃,又看见了她的老陆。 老陆整个人都黑了不少,人也很结实,他穿着牛仔裤,露出一双笔直而又修长的腿。 常薇薇以前只觉得老陆就是她的全部,也不在意他的长相。到了此时,她才注意到他竟是这样一个性感,又有魅力的男人。 这个男人没办法拿到签证,他就用那双修长性感的腿,跨越了欧亚大陆,跑来巴黎见她。 一时间,常薇薇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陆洪英隔着玻璃看着她,终于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我就知道,来这里就能见到你。久违了,薇薇。” “你也太傻了。”常薇薇红着眼圈说道。陆洪英却笑道:“那也没你傻。按照古礼,既然男方悔婚,就没有女方退聘礼那个说法。我也没惨到那份上,要前女友替我还债的地步。现在,我已经赚到足够钱了,汇在你原来的户头上。你把钱还给老太 太,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哪有你这样的?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好好过日子?”常薇薇按住玻璃,忍不住泪如雨下。 然而,玻璃就像一道无形的墙,狠狠地阻隔在他们中间。她想摸摸他都做不到。 陆洪英却很平静地说:“那也没办法,咱们俩注定没这缘分。薇薇,以后记得多心疼自己,别再为了男人流眼泪了。” 可是,常薇薇的眼泪仍是止不住地流。她就跟他叫板似的,他越不想让她哭,她却越是要哭得淋漓尽致。 他想擦掉她的泪,轻声安慰她。然而,什么也做不到。 …… 两天后,陆洪英被遣返回国,常薇薇站在警局门口,看着他被人压着上了车。 侧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忍不住开口对她说:“再见,薇薇。” 她却沉着脸,不发一语。 在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常薇薇终于忍不住跑着试图追车。陆洪英坐在车里,回头看着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终究是越走越远。 那一刻,常薇薇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有缘无分。 陆洪英靠着双腿从俄罗斯,走到巴黎,就只是为了跟她告别。 她知道,他希望她一切安好,忘记过去,然后继往开来。 其实,他之所以分手,是不想拖住她的脚步。 她也知道这就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然而,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在25岁那年,她彻底失恋了。 第208章年末 整个80年代,正在慢慢地走向尾声。 然而,狗尾巴胡同里的人们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没事的时候凑在一起聊聊东家长李家短。 这一年下半年,胡同里到底出了一件大事,35岁还没结婚的陆洪英,突然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听说,那小子做了倒爷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从俄罗斯横跨欧亚大陆,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到了法国巴黎。最后在那里,被当地警察抓住,又遣送回国。 就因为这件事,很多人说起陆洪英,都会忍不住竖起一只大拇指,随口念叨几句:“老陆家的那个大英子可真能折腾。居然还出出国旅游了一圈。听说,他走了好多个国家。” “可说呢,大英子这回算是见过大世面了。”“是呀,他本来胆子就大。这些年来,他开出租时明明很赚钱,可他说不干就不干了,还非要去五羊城;在五羊城又撞了好运,拉了货来京城卖,还真给他做成大买卖了;谁成想后来他要亏了,欠下了一百 万的债;这倒好,那小子又去俄罗斯了,当倒爷赚了钱还了债,他又不安分了,居然还去游了一趟欧洲。你们说,他下一趟会去哪儿?该不会要去美利坚了吧?” 就这样,陆洪英成了众人口中不安生的浪子,大家总觉得他能有种跟普通人不一样的活法。 可惜,打从法国回来之后,陆洪英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蔫了。 他仍是喜欢笑,只是不在跟着那些哥们一起大嗓门聊天,然后放声恣意大笑。 他仍是喜欢跟朋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还是会很豪爽地掏钱请客。然而,他却不再逞能似的,连喝一打子啤酒。反而是坐在角落里,开始品尝着美味的饭菜。 那些朋友问起来的时候,陆洪英就眯着眼笑道:“这不是挨过饿了么,肚子就像无底洞似的,看见好吃的东西就想往嘴里扒拉。这酒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人就问:“怎么着,英哥,你去欧洲那一趟遭了不少罪吧?” “那倒也没有,我陆洪英是什么人呀,到哪都能活下去。对了,我还在野地里救了一个华侨小子呢。他说他家早几代前就去英国定居了,老辈们算是发了一笔小财,到了他这一辈已然衣食无忧。 父母一心盼着他继承家业,可是那小子却想当导演。不顾一切地到荒山野岭去拍摄。也就是咱们爷们帮了他一把,不然那人就死球了。” 酒桌上的人都觉得陆洪英在吹牛,陆洪英只是笑笑,也没多做解释。说完,他又低头吃他自己的饭。 又有人也忍不住问他:“英哥,你一走就是三个多月,怎么着,到底见到你那女朋友没有?” 陆洪英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他只是淡然一笑,好像这件事没什么可说的。 那些人私底下猜测,就算英哥去了法国,可能也没见过常薇薇。 不管怎么说,陆洪英一个三十五岁的大老爷们算是失恋了。这些哥们也不愿意往英哥伤口撒盐。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提起常薇薇了。 还有人主动给陆洪英介绍起对象,陆洪英现在也有钱,长得又不难看,很多姑娘都愿意跟他相亲。 陆洪英倒是也去了,只是一连见了好几个姑娘,就没有一个中意的。 旁人忍不住问:“英哥,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陆洪英笑道:“怎么着,也得合眼缘吧?” 后来,就有人说,陆洪英虽然三十五了,可是这人还挑剔着呢。这人大概是不想结婚了吧? 也有人说,他上段感情受过情伤的。所以,打算打光棍了。 谢三在跟陆洪英聊天的时候,也曾提起过这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香香那铺子里,漂亮的好姑娘多了去了。不如,让香香帮你注意一下,有合适的给你们搭个桥。你总不能继续这么混着吧?”陆洪英在谢三面前最是自在,他有什么话从不瞒着谢三。于是,他借着几分醉意,就忍不住笑道:“我还能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喜欢在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慧眼识珠,把我当成宝看的傻丫头 。” 谢三无语地看着他:“那你都见到常薇薇了,干嘛不跟她说,跟我走,咱们回家结婚去。” 陆洪英捧着酒杯说道:“本来,我也想那么说来着。可是,我这人不是大傻逼么,话到嘴边就变了。”说到这里,陆洪英就低下头闷笑出声来。 “什么人呀。那你现在怎么办?你家老太太要是再让你相亲,你是去还是不去呀?”谢三又问。 陆洪英抹了把脸说道:“去相呀,都说好了要好好过日子,我干嘛为难自己?不过,这就要看缘分了。说不定,那天我就又看见一个姑娘,我对她一见钟情呢。” 陆洪英其实只是在装帅,嘴里说着那段感情已经过去了。可实际上,他并不能那么潇洒,说放手就放手。 不管怎么说,在这段感情里,陆洪英已经拼尽了全力。在未来,他只希望常薇薇一切安好。 …… 回来后,经过了短暂的调整,陆洪英又继续当起了他的倒爷。只不过,他不再光跑俄罗斯了,还跑五羊城。他总是能以便宜的价格,拿到质量不错的货。 开始的时候,他是带着那帮兄弟们一起跑,后来是帮着其他人也供不同的货。当然,他也自己组织了一帮人,继续往俄罗斯卖货。 因为精通外语,又跟那个华侨青年一起去了趟欧洲,在一路上,两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在青年回到俄罗斯以后,干脆就带着一帮朋友也跟陆洪英一起合作。 就这样,他的国际贸易事业有了一个雏形。 陆洪英赚的钱越来越多,可他却不在茫然无措。短短一年时间里,陆洪英经历了这些事,反而变得越来越沉稳。 在陆洪英刚被遣送回来那会儿,文少其实找过他。 “怎么着,你这也算见过大世面了,以后有什么想法没有?我那百货商场刚好缺个经理,你愿意不愿意过来?”那时候,陆洪英也知道文少这是一片好意,怕他以后找不着活干。可陆洪英还是拒绝了。“多谢你的一番好意,只是这经理,我这个大老粗实在做不好。而且,我这人跑得性子都野了,我是根本就呆不住, 就喜欢东奔西走的。” 文少见他这么说,倒也没有再强求。只是有空的时候,他仍是会找陆洪英和谢三一起喝酒聊天。三人反而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每次,陆洪英说他是大老粗,谢三就打趣他。“觉得你自己粗,你现在学也不迟呀。” 文少也说:“可不是么,我媳妇就考了个成考,准备去念大学了,不然你也去念个学历。” 陆洪英只得笑道:“得了吧,我都这把年纪还学什么?” 后来,陆洪英手里闲钱多了,文少又给他介绍了几个朋友,那些人要在中关村开计算机科技公司。陆洪英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就凑热闹似的,顺手就投了一笔钱进去。 陆洪英是没学问,他也不懂什么是计算机,什么是新科技,反正他万事不理,也就做个不务正业的股东。 有文少在上面压着,这些人也不敢亏他的钱。 只是经常跟这些有学问的人相处,陆洪英到底意识到自己的水平有限,就算一时能当倒爷赚钱,也不是长久之际。 他也不愿意跟方桃儿那样考成考,干脆就托人想办法,找了一位经济学的教授,拜做老师。 陆洪英虽然文化不高,可他为人诚恳,是真肯学。那位老师也教了他不少东西。 那段时间里,陆洪英静下心来看了不少书。结合着他这些年遇到的事情,也有了许多新想法。 …… 到了年底的时候,陆洪杰的火锅城经过了几番波折,还是正式营业了。起初,他还挺紧张,可是董香香帮着他出了不少宣传的注意。 他同学的老配方也挺拿得出手。 就这样,第一次靠着宣传手段吸引过来吃过火锅的人,对他们家的火锅很满意,慢慢地也就成了常客。 陆洪杰的火锅店,也算开门大吉。 而对于董香香来说,这一年,她们的八珍斋也得到了飞跃似的发展。 有了城西糕点厂和沙河食品厂的供应,糕点铺的生意越来越好。 八珍玉食府在冯叔的带领下,也朝着新的方向不断地进展。 吴师傅的面馆也开了四家分店,目前生意都算不错。吃过的人都说,吴师傅那边就是最正宗的老北京杂酱面。 就在董香香盘算着,今年要怎么办年会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喂,妈有什么事么?”电话那边很快说道:“是这样的,咱们瓜子不是一直买的很好么?厂里的瓜子一直供不应求,我跟厂里的领导们一商量,就决定引入外资,购买先进的机器,再进一步扩大生产。反正,咱们的瓜子是不愁卖 。香香,你对引入资金这件事有什么想法没有?如果变成了合资,有不少政策优惠呢。” 董香香想了想说道:“这要真是找到靠谱的外资,倒也真是件挺好的事。只是小心别被骗了,那瓜子配方也要小心藏好才是。” 许母笑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就放心吧。看你为了糕点配方又单开了一个食品厂,我也把配方实行两段式保密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也笑道:“那不是挺好的,以后,您这许婆瓜子说不定还能卖到国外去呢。”许母笑道:“但愿如此。” 第209章1990春节 董香香在忙着开年会的同时,也一直在关注小西庄瓜子厂要引入外资的事,许母对这件事非常上心。 她是真打算扩大瓜子厂的规模,把许婆瓜子卖到全国,甚至远销海外。 接下来那段时间,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许母不止跟马叔商量,有时候还会打电话过来询问董香香的意见。 就连许国梁那边也被许母一再地追问一些相关法律问题。 许国梁在大学里是教文学的讲师。法律方面的事,他也是一知半解。 为了母亲这些事,他没少跟那些法学系的教授讨教。就这样,在家人们的帮助下,许母才算缕清思路,准备开始着手跟外国华侨谈合作的事。 这也是个很繁杂的过程,对许婆瓜子,那位华侨表现得非常感兴趣。 他好几次都去车间里参观,在这方面许母表现得相当大方,基本上,就是随便他看。华侨有什么问题,许母也会耐心解答。 可是,除了粗糙的手工制作瓜子以外,再想看配方就不可能了。 对此,那位华侨感到很不满意,说是如果不能确定配方是否安全无害,就不能跟许母进一步合作。 可惜,许母这个乡镇企业,跟别的指望投资过活的大厂不太一样。 他们的许婆瓜子在市场上,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小西庄瓜子厂一直在赚钱。接受投资之后,差别也只是赚的钱多少的问题。 所以,许母见那人态度那么高傲,就不咸不淡地说道:“这瓜子配方是我们厂里的命根子,我们决不会外泄。你要是在这事上面找麻烦,拿咱们也没必要继续合作下去了。” 那位华侨心里也觉得有些理亏,只是投资的就是大爷,他没有任何向许母低头的意思。 许母那边也是坚决不肯让步,同时她也开始接触别国外商。 那位华侨也没想到,许母这个乡下女人,做起买卖来,居然这么精明干练。 一看许母真的拉来了别的投资商,那个华侨才开始着急。于是,又跑来找许母谈。 只是他让步并不是那么有诚意,一时间,双方就僵住了。 这时候,刚好赶上了春节,许母就干脆暂停了谈判,放假过节去了。 那位华侨也回去陪伴家人了。 …… 等到大年初二,谢三董香香一家子要到了娘家过节。一大家子人平时都忙于各自的事业,直到这时才又欢聚一堂。 这一次见面,许国梁对谢三格外的热情。 不得不说,去年年初的时候,谢三在关键时刻,给许国梁打了一次电话,到底稳住了他的心。 这也使得许国梁没有热血冲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所以,经过一番大调整,许国梁在学校里的工作也算稳中有升。 去年,许国梁在梁冰的支持下,拜在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学教授门下,也开始继续深造。 经过了这么多事,许国梁才慢慢明白,就算在学校里工作,有时候也需要注意一些细节上的事。 许国梁和梁冰住在大学分配的宿舍楼里。梁冰这人最是擅长为人处世。从前都是梁冰透过主任夫人,校长夫人帮着许国梁打通人际关系。 到了现在,许国梁也开始学会自己应酬了。 他自诩为文人,虽然做不出向领导献媚的事。可是,在学校里有什么活动,他都会积极参加的。而且,在大是大非上面,许国梁也并不糊涂。 去年,他带的那帮学生统统都被许国梁安抚了下来,没有出去闹事的。 就因为这事,学校里已经把他当青年骨干培养了。 再加上,许国梁学业也在进一步发展,他的未来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另一边,梁冰发展得也很不错。 她虽然也升职了。可是,她工作有时仍是很忙,许国梁一直负责带着他们的女儿妞妞。他一心想把闺女培养成淑女,也不嫌麻烦。 就这样,两人虽然有些女主外男主内的意思,可是,关起门来,小日子也算过得有滋有味。 梁冰本来跟董香香关系就好,再加上谢三经常提点许国梁。所以,他们两家的关系也越发地好了。 家里人忙了一上午,很快丰盛的午餐就上桌了。 这次过年的团圆饭也一如往年,除了谢家的小龙宝宝还不能上桌吃饭。男人们坐在一边,女人们坐在一边,小孩们坐在一块儿。小妞妞坐在梁冰旁边,右手边挨着小猴妹妹。 小猴妹妹在家就已经习惯照顾小弟弟了,所以,也会在梁冰照顾妞妞吃饭的时候,主动帮一些小忙。 妞妞今年已经四岁了,也算稍微有点懂事了。特别是许国梁也跟谢三学,已经开始给妞妞启蒙,带着她读《三字经》《百家姓》了。 所以,此时的妞妞穿着整齐的衣服,坐在饭桌前也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只是小妞妞特别喜欢表姐,小猴妹妹说什么她都听话,有时候,甚至比梁冰说话还管用呢。 梁冰看着小猴妹妹帮着妞妞夹她喜欢的菜,回头就忍不住笑着对董香香说,“你家这几个孩子养得可真好。平时,猴哥猴妹在家也帮着照顾小龙吧?” 董香香也笑道:“可不是么?这两个跟小大人似的,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弟弟。很多事情不用我们说,他们主动帮弟弟做了。” 两姑嫂连带着许母,又凑在一起聊起了养儿经。 董香香不免劝梁冰几句,也别把孩子一直扔给爸爸带着。平时也抽空陪她玩玩。不然,孩子都跟你不亲了。 梁冰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暗自思量,以后还是尽量调整时间,多陪陪女儿。 …… 另一边,男人们也凑在一起聊一些国家大事,和对90年代的畅想。 除了食品安全问题,这一两年发生的疯狂抢购现象。 许国梁也顺便提了一句。好像很多企业之间,都互相欠下了不少债。这些三角债清不了,大企业之间也受到了困扰。 谢三听到这话,不免看向马叔一眼。马叔刚好迎向了他的眼神,就笑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这边有八珍斋的点心加工做底,厂子里今年还算可以。” 谢三这才抿嘴一笑,又跟许国梁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话题,小孩们也有小孩们的话题。 猴哥打头,就带着猴妹,就跟元宝聊起了一些上学的事。元宝被他们带的也在跟老师学习乐器,他学得倒不是电子琴,而是小提琴。 说到兴奋的地方,他就恨不得当场拿小提琴给大家表演一段。 小猴哥哥赶紧制止了他,笑道:“我们见过小提琴,猴妹的好朋友就拉那个的。” 原来,猴妹一直在努力学电子琴,学得也算有模有样。 所以,在一次校际联欢会上,她就正式登台表演了电子琴。她弹琴很好,也算在学校里出了名。 因为这事,隔壁班一个叫岳馨宁的小姑娘主动来找猴妹,要跟她做朋友。 岳馨宁是学小提琴的,她总是说希望有机会能跟猴妹一起合奏。 不管怎么说,猴妹除了围在猴哥身边的那帮小伙伴们,终于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小伙伴。 对此,董香香倒是感到很欣慰。她甚至觉得,能有一个只属于她的好朋友,对于猴妹来说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再过两年,两个孩子就要升了中学,总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朋友圈子。 猴哥猴妹虽然是双胞胎,感情也格外亲近。 可是,董香香以前还挺担心猴妹的人际关系的。生怕她离开了猴哥,就没有自己的朋友,甚至会因为安静的性格,受到别人的欺负。 不过现在好了,猴妹会弹琴,就算以琴会友,将来也能交到不少情投意合的朋友。 至于,个性外向,本性有些跳脱,却被三哥硬生生煞了性子的小猴哥,董香香反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作为母亲,她只希望家里的三个孩子都能健健康康的成长。 …… 桌上觥筹交错,每张脸上都带着或深或浅的笑意,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幸福和快乐。 就这样,他们一起告别了属于他们的80年代。同时,也抬起头,顺顺利利地进入了90年代。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一眨眼,董香香已经嫁给了谢三哥已经十年。回想这十年,她只觉得幸福的就像一场梦。 在全家欢聚的时刻,要说想在90年代混得风生水起,干出一番大事业,把八珍斋开遍全国,那倒也没有。董香香只希望进入90年代以后,他们一家仍是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第210章1990年初始 前两年很多私企都受到了打击。特别是一些挂靠在乡镇企业下面的个人私企,在享受的福利的前提下,又不交税,所以上级是下了大力气整治他们的。 去年的时候,有的私企老板甚至因为捐献了全部财产,成了被报道的先进人物。 不过这些,跟董香香他们却没有什么大关系。董香香的八珍斋在这方面非常注意,该交的税务一点也没少。除此以外,董香香还在需要捐款捐物的时候,花了不少的力气。 事实上,1990年是从打击假冒伪劣产品开始的。 春节之后,电视上,报纸上就报道了打击伪劣假冒产品的新闻。 董香香倒是也听说过,有人花了40块多钱在商场里买了一双看似很好的鞋子。结果换上新鞋,在商场里走一圈,那鞋愣是能走掉一块儿。 不过,因为陆洪英一直在做服装生意,他经常都会给谢家人送来各种时髦,质量也好的衣服鞋子。 就连董香香定制店员服装都是找陆洪英,也总是能拿到便宜,质量也保障的货。所以,他们家还真没买过,电视里播放的,成批成批被烧掉的那种鞋子。 刚好陆洪英来家里吃饭,董香香顺带地就谈起了,电视里报道那些假鞋的那些新闻。陆洪英一脸从容地笑道:“那些被烧掉的假鞋,大都是白鹿城那边的私人小厂做的。他们那边人的聪明,会做买卖,都挂了京城,沪市的大厂的牌子。我都跑了这么多年,有自己熟悉的进货渠道。当然,不 会要那些挂着好牌子,实际上,穿不出去的样子货。 说起来,我也还真去过白鹿城,他们那边很多人都会做买卖,街上有好多餐馆。那边老板也热情,特别喜欢带着去吃海鲜。” 董香香他们一家子听着陆洪英说起白鹿城见闻,不免有些心奇。 说起来,这几个月,陆洪英似乎也在慢慢恢复元气。 他的服装生意做得很好,从五羊城一路做到了俄罗斯。 陆洪英似乎爱上了这种东奔西走的生活。再加上,忙里偷闲多读了一些书。 读书使人明智,到现在,陆洪英已经不再去想他和常薇薇错过的事了。 他看起来气色越来越好。每次回到京城,他总喜欢找谢三喝酒聊天,谈谈人生,吹吹牛。顺便看看家里的孩子们。 陆洪英今年就三十六了,还是孤身一人。洪杰那边和美兰还是别别扭扭的,暂时也没能复合。 陆洪英也不方便经常去美兰家里看望小侄女。慢慢地也就放下了那心思。好在谢家,他随时都可以来,甚至可以留宿。 小猴兄妹今年九岁了,平时忙着学习,忙着去学琴,忙着照顾弟弟,却仍是跟陆洪英这个干爹格外亲近。 不过,现在最招陆洪英喜欢的,其实是小龙宝宝。 见他那么喜欢小孩子,陆母也曾抱怨过。“喜欢孩子,你就赶紧自己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呀?” 陆洪英就笑嘻嘻地说:“那也得看缘分呀?” 陆母也没办法,只能经常跟胡同里的大妈们聊天。她也心疼大儿子,自然不会轻易安排陆洪英去相亲。非要自己亲自确定了那姑娘是真好,才带到陆洪英面前。 此时的陆洪英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他跟那些年轻漂亮开朗的姑娘们,通常是见了一面就没有下文了。 陆洪英这人在兄弟们面前也算是个酒桌英雄,到了姑娘们面前,反倒不能好好相处了。 陆母心疼他,除了偶尔安排相亲,倒也不会逼着他非得娶谁,非得什么时候结婚。于是,很多事情也就随陆洪英去了。 反正,董香香已经习惯看着陆洪英抱着他们家小儿子,教那娃叫“干爹”。陆洪英还说过一些让小龙赶紧长大,等他长大了,继承干爹家业之类的胡话。 每次被谢三听了,都要说陆洪英一顿。“小孩子能懂得这些么?再说了,就算继承也是继承我们的家业。” 陆洪英却很赖皮地说:“反正你家孩子多,分我一个又能怎么样?” 谢三差点别用冷眼瞪死他。“你这人是越大越胡闹了。” 陆洪英只得嘴上告饶,可实际上,他从来没放弃过拐带干儿子的计划。 他的这些做法,经常弄得董香香有些哭笑不得。她也知道陆洪英只是嘴里说着好玩的。事实上,也没有人会太当真。 说到底,他们谢家只要平稳地继续运作下去,事业指不定做到多大呢。至于孩子长大了到底做什么,董香香也跟谢三哥谈起过。 谢三那边是打小经历了太多波折,到现在,他就觉得无论是小猴哥也好,小猴妹也好,甚至小龙也好。他们只要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好。将来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作为父亲,他不愿意束缚住孩子们的未来。可他却又相信,他亲手养育的孩子不会让父母太过为难。 虽然这话有些矛盾,董香香却又觉得三哥说得对。 说到底,董香香跟谢三哥的想法差不多。董香香还想继续讨论下去。 谢三却突然说道:“咱们家两小猴也已经九岁了,还得再过十几年吧。到时候,孩子们长大了,咱们就把手头的上的事放在一边。然后一起出去走走看看。 我听着大英子说的那些也挺有意思的。到时候,咱们也从南到北地走,从国内走到国外去。” 那一夜,董香香就是在他男人温暖的声音里,笑着进入了梦乡。 一开始,她也梦到了孩子们都长大了,她和谢三也踏上了旅行的路上。 两人一起结伴,走了很久。谢三一路收了不少东西。她有时候,也会就地选材做些点心给谢三吃。 可走着走着,画风一转,一切就都变了,换到了医院里,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挣扎,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没有孩子,也没有谢三哥。 董香香最后是被硬生生吓醒的。她醒来的时候时候,已经是大天亮了。 谢三睡得轻,听见老婆有动静,立马也坐了起来。 再一看董香香一身冷汗。他连忙握着她的冰冷的手问:“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睡一觉,做个梦也至于吓成这样?” 谢三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倒了杯温热的水给董香香喝。 董香香一杯水下肚,这才感觉好些。谢三又拿来一个毛巾帮她擦汗。 董香香却一把握住谢三哥的手,有点无措地说:“三哥,我梦见我得了重病,快死了,然后你就突然不见了。” 谢三冷哼一声,骂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这么年轻,根本就不可能得什么会死的重病。而且,就算你病了,我也会呆在你身边的。” 董香香却咬着嘴唇说道:“那要是我知道自己好不了了,不要你陪我,反而自己躲起来了呢?” 谢三冷笑道:“你当我蠢么?我肯定能找到你。就算你不想见我,我也会陪在你身边的。” “这样么?”董香香有些无措地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我要是病了,定是不要你看见我最难看的样子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又觉得委屈。 “又胡说八道。你根本就没病,因为一个梦,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得了,也别睡了,咱们干脆出去走走吧。顺便去吃点豆汁油条。”谢三说道。 “好。” 两人说着,就各自起了床,稍微梳洗一下,就出了家门。 一路上,两人并排走着,董香香却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 谢三也拿她没辙,只得温声劝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不然,这两天我就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万一有病咱们提早治疗就是了。没病咱们好好锻炼身体,勤预防着点,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董香香紧紧地握着谢三的手,很平静地说道:“好。” 那天早晨,他们不止吃了豆汁油条,还带走了一些给家里人吃。 等到小猴们上学了,谢三也顾不得其他,跟白师傅和老赵他们打了招呼,直接就带董香香去了医院了。 到了医院,为了陪老婆,谢三也挂了个号夫妻俩一起检查身体。 像他们这么年轻,就跑到医院来做检查的,还挺少见。 医生倒也没说什么,就给他们开单子,又是拍了片子,又是测各项指标,还抽了血做化验。 结果要几天之后才能拿。 几天后,那位慈和的老医生拿到结果仔细看了看,就温声对董香香说:“你身体状态都不错。一点事都没有,不用想太多。” 董香香虽然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问道:“大夫,我现在没什么事,几年后十几年后,我会不会得癌症呀?”老大夫经验非常丰富,一看董香香就知道这是个没事闲的自己吓自己的。就又对她说:“你不熬夜,好好休息,平时注意保持好心情。不会说得癌症就得癌症的。你别总是自己吓唬自己。要是不放心,大可 每年都来检查一次。” 听了这话,董香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出了诊室,见谢三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正抬头看着她。 董香香忍不住问道:“三哥,你没事吧?” 谢三说:“我身体这么壮,健康得很,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呢,医生有没有说,你有什么该补的地方没有?生孩子到底对你身子有损耗,不行的话,咱们再找老中医开点药补补。” 董香香连忙对他说:“我也没事,医生说我身体好得很。”她说着就上前握住了谢三的手,在他们手碰触的那一霎那,董香香突然觉得她的命运或许真的改变了。 第211章宿敌 去医院检查之后,董香香才发现她没什么毛病,身体好得很。一时间,她就放下心来,自然是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家里和八珍斋上。 近些日子,董香香正在忙着教小儿子说话。 小龙宝宝已经会简单的叫人了。董香香就经常摸着小儿子的耳朵,对他说:“你的耳朵在哪里?” 小龙宝宝就会瞪圆了眼睛,咕哝一声“耳朵”。有时候,还会主动摸妈妈的耳朵。 董香香还买了一本《小鹿斑比》的画册,那画册里的小鹿有一双大眼睛,看上去特别可爱。 董香香一页一页的翻着给孩子讲小鹿斑比和妈妈住在大森林里。 每次讲故事的时候,小龙宝宝都会瞪大眼睛听着。甚至偶尔也会怪声怪调地重复一个词,或者一句话。 董香香也不烦,就慢慢地给他纠正发音。 带小龙宝宝的这段时间,董香香就发现小儿子的性子和他哥哥姐姐们都不太一样。 小猴哥哥是精力充沛,活泼好动,不管学什么都特别快。他一会爬就喜欢到处溜达;会走之后,门都拦不住他了,找到机会就喜欢往外跑。 小猴妹妹却有些安静得过了头,说话晚,话也很少。如果不是有小猴哥哥在的话,当父母的都生怕会亏待了这小丫头。 小龙宝宝却不一样,这孩子说话不早也不晚。他没有小猴哥哥那么聪明,那么活泼,学起东西慢吞吞的,可他特别喜欢笑。 很喜欢让别人抱抱,就连陆洪英那个喜欢说笑话的干爹。小宝宝也很喜欢,每次见到陆洪英他就一个劲地笑。 现在说话越来越利落了,叫人叫得特别干脆,总喜欢干爹干爹地叫陆洪英。陆洪英每次看见这小宝宝都喜欢得不行。 除此之外,所有的大人小孩都喜欢这个小龙宝宝。 方桃儿把自己的小儿子带过来,跟小龙宝宝一起玩。两个小孩居然也能咿咿呀呀地使用婴儿语交流。很快就玩到一处。 方桃儿笑着说:“你家的小龙宝宝养的真好。我家琪琪明明比小龙大一天,现在小龙倒是胖胖得挺可爱的,我家琪琪倒是瘦小了很多。” 董香香就跟方桃儿谈一些怎么喂小朋友吃辅食的话题。两个妈妈很快就交流到一起。 不管怎么说,谢家的小龙没出生多久,已经有两个小伙伴了。一个是小叔叔马小宝;另外一个就是文豪琪小朋友。 平时,哥哥姐姐喜欢他;很多爷爷奶奶都爱着他;再加上,妈妈也有点惯着他。至少在三岁之前,小龙宝宝还是人见人爱的。至于三岁以后会怎么样,那就得问谢三了。 董香香这边一切顺利,生活幸福,都挺不错的。许母在小西庄那边却不尽如人意。 那个想要投资的华侨名叫花路平。那人看似和气,实则很难缠。 哪怕他声称要让步,却也只是表面退半步,并且还要翻来覆去的去找许母谈。 试图靠死缠烂打的方法,改变许母的主意。他甚至还跟一些瓜子厂的骨干有了往来,甚至送了一些礼物。 现在,小西庄瓜子厂大多数工人,都坚定地认为他们一定会跟这位姓花先生继续合作下去。 许母被大势所逼,已然骑虎难下。 她的境况看似不好,可她的态度却依然很强硬,坚决不肯退让半步。 甚至为了应付这个花路平,许母又见了一位新加坡外商。并且表明态度,她并不是非得继续跟姓花的合作。如果新加坡外商那边谈得顺利,他们将很快就跟那边合作。 花路平一看,许母居然软硬不吃。他也不好再继续软磨硬泡下去。最后,终于妥协,答应以偏向小西庄这边的方案进行合作。 虽然成功引入了外资,可在许母的应对下,瓜子厂还是小西庄村民做主。 签完合同之后,许母觉得也算打下了一场硬仗。 只是,这时候,厂里不免有一些流言蜚语。 有些工人忍不住在背地里抱怨道,许母实在太霸道了。 瓜子厂明明就是大家的厂子,所有人都是厂子的主人。可是,许母的做法就好像这个厂子是她自己的一样。 所有事情,许母一直在独断专行。从来不肯听取大家的意见。 许母只得让几个心腹,安抚工人们的情绪。 所以,虽然在谈判桌上,搞定了外商。可是许母完全高兴不起来。 为了这事,董香香还特意回娘家一趟,跟许母细细地商谈了这件事。 许母一直都把女儿当成主心骨。对于这些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她见到董香香就忍不住叹道:“这两年一直在摘红帽子,要我说,这乡镇企业倒不如私人企业或者个体户来得好。 像我这样的,明明是为了厂子着想,劳心劳力的,却不被那些工人理解。做起事来也束手束脚的。我真怀疑,有一天,那帮人会先一步把我赶走。” 许母说这话时,早已不见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反而多了几分沧桑。 前些年,许母一直带着大家赚钱,脱贫致富,大家自然是一心拥护许母当总经理。 可是,随着经济的发展,近几年,工人们赚的钱越来越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赚得越多,越是不满足。大家都知道许婆瓜子卖得好,希望许婆瓜子卖得越来越好。 所以,他们提出的要求和意见也就越来越多。还有人认为没有上过学的许母或许能力不足。他们应该换个更有远见的大学生,来当这个厂长,带着大家一起发大财。 这个说法这两年一直就没断过,却被许家人强行压下去。作为瓜子厂的书记,许红旗还是很有威望的。 这次引入外资的事,也就成了一根。许母现在压力很大,见到女儿自然是牢骚了一番。 董香香听了这话,不禁冷笑道:“这些人看来都已经把当初的事情忘了。妈您也不用想太多。这么多年来,您也不是白干的。 如果压力太大,您大可放下瓜子厂算了。凭着您的能力,完全可以再单开一家更好的厂子。妈,您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支持您的。” 许母听了这话,看着董香香,眼圈有些发红。 其实,细想想也是,她女儿现在事业做得这么大。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有个坚实的后盾了。大不了就不干这个经理了,又何必这么受气不讨好呢? 想通之后,许母心情舒爽了很多。 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等资金一到位,设备一跟上,瓜子产量一下就上去了。不出一年,瓜子厂获得的利润就会翻倍增长。到时候,那些人应该也没有那么多牢骚吧? 董香香见许母不提,倒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她总觉得事情不会想许母想象中那样发展。 董香香此时已经知道了,那姓花的华侨带着他手底下那些人,总喜欢跟厂里的骨干们交流。就连许红旗家里都收到了他们的礼物。 这时候,这些乡下人也没有收买、贿赂之类的概念。平日里,亲戚来往送点礼物也属平常。可是说到底,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最短,厂里大部分骨干现在心里都偏向花路平那边。 关键是乡镇企业又是集体说了算,很多事情都是投票表决。这就让董香香不免有些担心。 临走前,她又忍不住叮嘱母亲,要小心,别被花路平抢了厂里的经营权。 许母也点头答应下来,决定要注意这些。 只是母女俩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等到资金到位,厂里的机器也已经运来了。 可跟着花路平一起走进来的,居然还有马文梅。 多年没见,打扮完全变了,可是许母还是远远地就认出了她这位宿敌。 此时的马文梅早已不复当年的样子,她穿着一身高档定制的女士西装,脚踩一双名牌皮鞋,鼻翼间还带着一副墨镜。不止漂亮时髦,而且充满了女强人的精干。 一贯在许母面前很喜欢摆架子的花路平,此时在马文梅面却前卑躬屈膝,就像是一条走狗。 这时候,许母也明白过来了。原来马文梅才是花路平背后的老板。 想到这里,许母不禁冷笑道。“老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文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在惦记我们小西庄的小瓜子厂。” 许母就是摆明了讽刺,马文梅心胸狭窄,眼界低。要是她真发展得好,也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何必再回老家,搞出这些事情,耀武扬威呢。马文梅听了这话,倒也不生气,只是拿掉眼镜,笑着说道:“我读书不多,只听过衣锦还乡,落叶归根。婶子,我为了咱们厂子花了这么多钱,想必咱们厂子里的员工都是欢迎我的吧?咱们也别说旁的了。 干脆先开个员工大会吧。” 几年不见,马文梅仍是那么阴险。 这时候的许母不得不承认,她千防万防,这次还是被马文梅彻底算计了。 接下来的一切就如同许母预料的那般。 厂里很快就开了员工大会,马文梅在会上慷慨陈词。 先是大打感情牌。马文梅现在是个华侨身份,她先是哭诉独自一人在海外的艰难奋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拼搏上进,为国争光的华人企业家形象。 紧接着就说她带着毕生积蓄回来。就是为了带着十里八乡的相亲们,一起奔小康来的。 一时间,所有的员工几乎都被马文梅感动得不行。 甚至,还有人借机提出,许母这个没有文化的女人,已经不足以带领他们瓜子厂进一步发展。不如,许母让出总经理的位置给马文梅马总来做。 这时候,花路平之前送的那些礼物就显示出威力来了。 何况,小西庄瓜子厂经过几年的发展,早就不是小西庄那些人了,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都来这家厂子里工作。 由于是乡镇企业,所有的工人都是厂里的主人公。许母到了现在,突然有些心灰意冷。这么多年努力下来,到头来,却要被这些人赶走。 第212章辞职 这帮人私底下说点小话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些人竟不知好歹地闹到了马文梅面前了。反而还要给许母难看。 这些年,一直跟着许母打拼,已经做到销售经理的陈小英,听到这里忍不住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了,怒视着这些工人。 “怎么着,你们一个个拿了马文梅的好处就都疯了吧?这些年是谁带着你们发家致富?又是谁给你们涨工资,发红利。恐怕你们都忘了吧?这还没怎么样呢? 马文梅一来,你们就要赶许总走人。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这厂子可是许总呕血沥血地建立起来的,凭什么她辛辛苦苦十多年,转眼就要让给这个姓马的女人?” 众人听到陈小英的咆哮,见她是真急了,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时,也有人拿了马文梅的好处。得到了花路平的承诺,就在台下反驳道:“陈小英你怎么说话呢?咱们厂子怎么就成了许秀兰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这是公家的厂子,明明就是大家伙一起建立起来的。” 旁边人也插嘴道:“可不是么,明明就是咱们集体的厂子,这可不是私人小厂,许秀兰凭什么把咱们大伙的厂子,当成自己的私人小厂?她这是真想当资本家,剥削咱们吧?” 陈小英听了这话,顿时就急眼了。破口大骂道:“我听你在放屁,牛瘸子,你不是我们三队的人,一个外来打工的,这个会上有你说话的份么?” 陈小英点名道姓一骂,牛瘸子顿时就哑巴了。 大家都知道,小西庄瓜子厂,原本是他们队上办起来的。一开始,每年都按照贡献分红。 后来扩大生产,又招了一些人进来。前面那些人是有分红的,后来进来那些人只有每个月的工资。 陈小英要能力有能力,要地位有地位。她真要气急了,开除了牛瘸子,牛瘸子也二话不敢说,就得滚回家。 一时间,气氛紧绷了起来。马文梅却假模假样地,走上前安抚陈小英道:“小英呀,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你又何苦说这种埋汰人的话。既然是乡里的厂子,谁当厂长不一样呢?我这也是为了乡亲们谋福利。不然 这样,许家婶子就当副厂长,我俩平级,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陈小英一听这话,当场就冲着马文梅吐了口水。又破口骂道:“谁跟你是一家人?我呸,马文梅,你别在我们面前装了,你那点又脏又臭的事,谁还不知道来着?你不就跑到五羊城当二奶,勾搭了一个60多 岁的港商,给老头生了个孩子,被人家娶到港岛呆了几年么? 你还腆着脸当着乡亲们说什么奋斗史,当二奶伺候老头有什么奋斗史?你也不过是个下贱女人,说白了就是个卖身的,千万别跟我扯着关系,我嫌你脏!” 陈小英不管不顾地乱骂了一通,马文梅气得脸都白了。 与此同时,厂里的工人一听这些事,顿时就有些傻眼。 马文梅故作镇定地看着陈小英,问道:“小英妹子,这些话都是你听谁说的?这简直就是造谣生事,毁我名声。我到现在还是离异呢。我要去找律师告你诽谤的。” 陈小英却冷笑这说道:“马文梅,你就继续装吧。去五羊城打工的不止你一个,去的京城人多了去了,你那点破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你还少用法律吓唬我,我陈小英不是被吓大的。” 马文梅没想到陈小英这个泼妇竟然生冷不忌。一时间,倒也奈何不了她。 许母看着小英帮她做得一切,不禁心生感激,只是她想起前些日子跟女儿说得那些话。看着台下面那一张张想让她下台走人的脸孔。顿时就觉得,她也没必要为这群白眼狼继续卖傻力气了。 乡镇企业说得再好听,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当这帮人想把她赶走时,她就得随时走人。 想到这里,她上前拍了拍陈小英的手,很平静地说道: “小英,既然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不如这样,好好同大家商量商量。” 小英还想再劝她几句,却被许母用眼神制止了。又过了一会儿,许母看向台下的员工,沉声说道:“试问这些年来,我许秀兰当这个总经理也算尽职尽责。我就问一句,小西庄三队的老员工里,有多人觉得我许秀兰应该下台,让位给马文梅当这个经理的 ,请举手!” 此刻,许母的眼神格外的平静,她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发火的样子。 本来都是小西庄三队的村民,大家关系也比较好。可是,自从许母改嫁到城里之后,就住在城里,这些年下来,大家反而生疏了一些。 特别是近几年,马文梅一直派人暗中收买村民,并且四处放流言。所以,许母的声望反而降低了不少。很快,有个被马文梅收买的中年人就开口说道:“马文梅不是已经说了,她上台也会让许秀兰当副总经理。同样是经理又不差着什么。何况,许秀兰的确没什么文化,已经不适合带领咱们厂子继续发展了。 我支持见过世面,从美国回来的马文梅。” 他这么一说,很快就有人在旁边呼应他。“是呀,许秀兰早就嫁到城里去了。已经不算咱们三队的人了,凭什么让她继续当领导?” “马文梅可是带着资金进来的,算股份的话,她应该股份最多。” 于是,一些老员工纷纷举手,同意马文梅上台。 许母冷淡地看着这些几十年的老邻居。 她早年一手拉扯大两个孩子,那时候,她就知道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帮她。 她有钱有势的时候,大家都攀关系,一口一个婶子地亲切叫着。现在,她就要被赶下台了,就又变成了嫁到城里的外人。 许母听了这些话,已经不觉得心寒了。她只是冷冷淡淡地看向那些曾经的同村人。 陈小英气得想过去打人,却被许母死死地拦了下来。 突然,人群里走出了一个老人,过去就揣了举手的年轻人一脚。破口骂道:“你就是我们家的上门女婿,有什么资格替我举手?老子就不举手,老子就愿意跟许大婶子干,你该哪去滚哪去!” 因为这事,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马文梅一看事情不妙,立马就让花路平带着人点票数。 结果小西庄三队有超过一半的人都举了手。 马文梅笑着对许母说道:“婶子,这新老交替也是人之常情。您老了,怎么也得给年轻人腾腾地方不是?再说了,你当副总经理管管厂里的人也是可以的。” 许母却淡淡地笑道:“那就不用了。借此机会,我宣布一件事情,我许秀兰从今天开始正式从小西庄瓜子厂辞职了。我会找人帮我处理厂里的一切事宜。” 许母说完这句话,就向着门外走去。陈小英再也忍不住情绪,气得破口骂道:“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王八蛋,绝对会受到报应的。我倒要看看跟着马文梅这种狠心的女人干,你们又能得着什么好?从今天开始,我陈小英也不在这无情无义的厂 子里干了。” 她说完这句话,又看向人群里男人,问道:“许国庆,你又怎么说?” 只见她汉子冷笑一声。“我自然也不在这干了,跟这群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还有什么话好说。婶子要是有营生,咱们就继续跟婶子干。实在不行,咱们两口拉出来单练练,开个买卖也行。” 他这么一说,周围那群人马上响应起来。纷纷表示要跟着许母干。 一时间,有二十几个人跟在这两口子身后,走出了大厅。 也有人想走,却舍不得厂子里的待遇。 与此同时,许母站在门外,听着背后的动静,顿时泪流满面。 面对里面那些指责她的人,她无话可说,也没什么可辩解的,甚至连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可是面对这些愿意陪着她共同进退的人,失去工作也在所不惜的人,她却感动得泪流满面。原来,这些年来,她的辛苦并没有白费。有些人眼睛不瞎,到底看见了她为厂子付出的心血。 第213章预热 董香香接到母亲的电话,这才知道母亲已经辞职了。 她打了两个电话做好了安排,马上跑去找三哥。把小西庄瓜子厂发生的那些事,都跟三哥说了。 董香香早就觉得小西庄瓜子厂的工人不太对。动不动就有一些人起哄闹事,说是许母不配当厂长。 就算工人们现在赚钱了,心大了,按理说,也不应该这么忘本才是。 现在,马文梅一出来,董香香反倒是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不是有人在一旁煽动那些工人么。谢三知道这件事不禁冷笑一声。“这两年,私人企业一直在摘红帽子。幸亏当初咱们没图一时方便,把八珍斋挂靠在国营厂或者集体企业上。借此机会,让岳母也摘了这顶红帽子倒是好事。以后,就做咱们 自己的企业算了。” 董香香点了点头,又开口道:“我已经打电话给陈律师和王律师了。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去昌平办事了。我打算带着马姐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谢三本来也想跟董香香一起过去。 可是,董香香却对三哥说:“三哥,马文梅既然回来了,就不可能光对瓜子厂下手。依照她的性格恐怕还会对付八珍斋。 三哥,你还是得留下来,看好咱们铺子。还要小心郑敏生才是,怎么说他也是马文梅安排进来的。依我猜测,最近他也倒该有所行动的时候了。” 谢三听到这里,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又嘱咐董香香万事小心,不要急躁,留在娘家多住几天,好好处理小西庄瓜子厂的事。至于家里的事情,一切都有他做主。董香香点了点头,看向谢三哥笑道:“前些年,我防马文梅防得厉害,万事都再三谋算。那时候看似费力又不讨老好,到现在我却不着急了。不管马文梅又找到什么靠山也好,又赚了多少钱也好,这次我要 当着面彻底打垮她。 妈那边就算离开那厂子,也没什么损失。继续在乡镇企业做下去,反而束手束脚。倒不如趁此机会,把所有事情分割个干净,既然那些人为了小利,对我妈无情,就别怪我们对他们无义。” 谢三见她沉了脸色,忍不住拍了拍的手。“人的本性就是逐利,没见识的人更容易被小利蒙蔽了双眼。你也不必为那些人太伤心。” 董香香反握住谢三的手,一时间没有说话。好在这一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他一路陪伴。 所以,她并不会觉得难过或者失望。 夫妻两个又安静得待了一会儿。又去看了看小龙宝宝,董香香忍不住亲了亲孩子,这才把孩子交到了谢三的手里。 孩子还小,什么也不懂,在爸爸怀里只会叫妈妈,咿咿呀呀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这时候,小魏进了屋里来叫董香香,说是马姐已经接了两位律师了。 董香香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孩子的脸。抬头的时候,她心中一动,又偷亲了三哥一下。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谢三看着小媳妇的背影,默默地送她离开。他早就知道,她和马文梅总有一战。 …… 一行人到了昌平之后,许母正坐在客厅里喝茶。 这些年,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休闲了。她想起工人们的背叛,一时心中有些痛苦,又有些凄凉。想到那20几个跟她共同进退的工人,她又忍不住鼓起勇气来,想要重新振作,东山再起。 只是,此时此刻,她实在需要一个主心骨。对于这事,老马也很着急,说是要找领导去商量一下。却被许母拦住了。她说,事已至此,找乡镇领导,倒不如等香香回来再想办法呢。 她也怕误了老马的事,就打发他继续去上班了。 就在许母百无聊赖的喝茶的时候,董香香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许母顿时就从桌边站起身来,看见她闺女,顿时眼圈一红。连忙迎到外面问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明天呢?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董香香让到屋里,到桌前就倒了一杯茶给闺女解渴。 董香香灌下一杯茶水,这才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在家里又怎么能坐得住,跟三哥商量一下,自然也就赶过来了。对了,妈,事情到了什么地步了?小英姐他们都回去了?” 许母点头道:“是呀,我告诉他们肯定还要把工厂做起来的。那20多个工人都说要跟着我从头再来。我今天被他们狠狠地感动了一下。要不是有他们在,我还真不知道我这十多年,瞎忙和些什么了。” 董香香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抚了一番,又问道。“妈,这二十几个工人都是负责研磨配料的?这么说,厂里的那些人基本就不知道配方了。”许母叹道:“是呀,前年的时候,你为了保护配方办了沙河食品厂。我这不是也跟你学得么,为了保护配方专门挑了20多个可以信任的人,建立了一个配方小组,就交给国庆管。我这次果然没看错人,配方 小组的人除了两个刚进来的,其余的都跟着我一起出了厂子。那两人也不清楚具体配比。” 董香香放心地笑道:“这就好办多了。妈,这一次咱们带着配方和许婆瓜子一起走。不是瓜子厂的人赶您走,是咱们不要那些被小利蒙蔽双眼的蠢人了。” “啥?丫头呀,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母一急,就又握住了闺女的手。董香香却一脸平静地看着她,说道:“咱们许婆瓜子是在瓜子厂之前,就打出名号的。创办小西庄瓜子厂的时候,您就是带着许婆瓜子的商标和配方进去的。后来,我不是也安排您申请了许婆瓜子的商标和 配方的专利么? 当时就写得很清楚。您留在小西庄瓜子厂一天,许婆瓜子的商标和配方就无偿提供给小西庄瓜子厂使用。既然,他们都把您赶走了,那他们以后也别想继续做您的许婆瓜子了。 我特意请来了两位很有经验的律师过来,就是想帮您把这些分割得一清二楚。” “这事还能这么办呢?这么说,我就算走人也不白走了?”许母听了闺女的话,忍不住大吃一惊。 许母早就知道,这些年董香香一直在帮她谋划,即使嫁进了京城里,也从没忘了她这个娘。 只是许母却没想到,在多年前,董香香就预想到有今天了。并且还帮她埋下了这么一个地雷。她若是在小西庄瓜子厂一直干下去,董香香什么也不会说。 现在,那些人丧了良心,居然要赶她走。董香香自然要拉开保险线,在厂里引发一场大爆炸了。 就算许母离开小西庄瓜子厂,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因为她女儿一定不会让她吃亏,厂里亏欠她的,女儿自然会帮她都讨要回来。 想到这里,许母激动得泪流满面。 早上的时候,她还受了好大的气,还以为这次只能白白认亏了,这些年的心血也都白费了。 谁成想,到了下午,她闺女一来,事情马上就扭转了。 一时间,许母哭得像个孩子,董香香只得把她让到一旁坐下来,又是倒水给她喝,又是递毛巾,还温声安慰她。 “我来的时候,三哥还说呢,以后您就可以放开手做自己的买卖了。这乡镇企业的红帽子,咱们是不带了。” 许母点了点头,“的确是不能带了。在那里干得再多也是白干。” 她这才慢慢地平复了情绪。 却听董香香继续说道:“妈,现在时间紧得很,您能不能跟小英嫂子和国庆哥说一下。今晚,您就请那些跟着您一起干的20几个工友们一起吃饭,并且有事情要宣布。” 她正说着,马姐也赶过来了,对董香香说道:“一切都安排好了,两位律师已经安排好了住处。饭馆也定下了,那大包间坐三四十个人不成问题,隔音也好,不影响你们谈事情。” 董香香这才点了点头,笑道。“辛苦你了,马姐。你也先去休息吧。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马姐这才点头离开了。只剩下小魏,远远地坐在一旁,守护着董香香的安全。 许母也连忙进屋里,给陈小英两口子打了电话。 陈小英他们在城里也买了房子,出了这么多事,她也没回家,只让他男人回小西庄打听消息。自己则留在城里以防万一。 接到电话之后,陈小英很快就赶了过来了。一进院子就问:“婶子,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了?我回去思来想去,您那股份怎么也得要回来,可不能白便宜了那个姓马的。” 董香香见她到了这时候,还在为母亲着想,不禁笑道:“这是自然,当初入股的就是配方,我们自然要把配方拿回来。” 陈小英这才看见董香香,她一脸兴奋地说道:“你总算来了,你要不来的话,我还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马文梅再干出一些什么事来呢。”董香香听了这话,淡淡一笑。“没事,今天咱们聊完,定让马文梅再也笑不出来。” 第214章餐会 陈小英听了这话,也不禁大吃一惊。 “啥呀?怎么就能让马文梅笑不起来,还有刚才你说的婶子用配方入股又是怎么回事?”她急忙问道。 许母却笑着把她拉到桌面,嘴里说着。“看你急的这一身汗,先喝点水,咱们三再慢慢商量。” 陈小英也没办法,只得也坐到桌边来。这才听到董香香解释了一下,几年前她带着许母去注册商标的事。 不止是许母,现在陈小英听了董香香的这个说法,也是大吃一惊。她忍不住深深地看了董香香几眼。 在陈小英的印象中,早在小西庄瓜子厂成立之前,董香香虽然还在念高中的时候,就经常给许母出谋划策了。 那时候,许母就开了个瓜子作坊,也能跟马文梅斗得翻天地覆。 在陈小英看来,董香香虽然小小年纪,就异常聪明,而且做起事情非常有成算。很多时候,她都是走一步看三步。 当初,在陈小英看来,都是一些根本就过不去的事,董香香却总能想出一些应对的办法来。只是她从不出面,别人也不知道她的厉害之处。 倒是许母跟马文梅斗得厉害。后来,表面上看,是许母把马文梅彻底斗垮了,马文梅负债去了五羊城。可实际上,这里面根本就离不开董香香的身影。 所以,一直以来,陈小英还挺信服董香香的。 后来,许国梁闹出那么大事,董香香负气离开了小西庄。她居然从街边摆摊做起,做成了如今的八珍斋这么大的事业。 陈小英对董香香也是很佩服的。甚至可以说,陈小英早就看出依照董香香的性子,肯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这些年,他们作为亲戚,几乎每年他们都会见几次。董香香作为许家女儿,一直对陈小英很和气,对她儿子也很好。 陈小英就觉得董香香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直到这次瓜子厂出了事,许婶子被挤了出来。 陈小英才意识到,董香香表面再怎么和善,实际上也是个雷厉风行的老总了。她没想到,董香香反应得这么快。又是这么护着许母。现在看来,她肯定是要跟马文梅闹个天翻地覆的。 陈小英又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董香香一番,只见她两眼弯弯,还是一副和善的笑模样。 这些年,她家庭生活很幸福,平时也没什么烦心事,这让她看上去显得很年轻。她眼神坚定而又清亮,非常值得别人信赖。就在陈小英忍不住胡思乱想地时候,就听董香香对许母说道:“妈,刚好沙河那边工人有点多了,我们就建立了第二家食品厂。所以,我就想着您不如先去那边干着,有了那二十多个骨干带着,把许婆瓜子 再做起来也不成问题。至于销路方面,就让小英姐来负责。” 陈小英听了这话,才清醒过来。“什么,上午才辞职,你这就准备给咱们安排工作了?这也速度太快了点吧?那些工友都说要休息几天呢?” 董香香笑道:“休息也行,带薪休假。沙河食品厂那边,不止是厂房宿舍,就连工人我都是现成的。只等着大家伙过去就能生产了。 小英姐,你放心既然这些老员工一心跟着我妈干,咱们自然不会亏待大家。该有的福利一样都不会少,而且统统都翻倍。小英姐你和国庆哥的股份,到时候咱们再详谈。” 陈小英听了这话,顿时眼睛都瞪圆了。 她本来只是一心袒护婶子,可是董香香这么一说,却是一点都不让他们两口子和那些工人吃亏。想到这里,陈小英眼圈都红了。她哑声说了一句: “香香,这事可得慢慢来,一步一步收拾了那帮吃里扒外的混蛋。收了点好处就想把婶子赶走。倘若不狠狠惩治他们一番,这还没有天理了?” 董香香看着陈小英,笑道:“这是自然,小英嫂子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次我也不着急,是我妈的东西,我妈自然全都带走,一个也不会给他们留下。” 陈小英这才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小西庄瓜子厂里,许母痛痛快快地辞职走人了。厂里的人一时间都变得很安静,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特别是陈小英临走之前,还一口一个“白眼狼”,一口一个“忘恩负义”地骂着,骂得他们很心虚。 马文梅为了避免尴尬,当场就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又答应给所有工人提高工资,不分老员工新员工。 一时间,台下所有新员工开始大声欢呼。 老员工却忍不住开始犯嘀咕,他们可都是有厂子里的份子的,跟这些新员工能一起算么? 事到如今,他们才恍惚想起,说许母嫁到城里不算是小西庄的人了,可马文梅其实也是五里沟的人吧?将来,她也未必会为他们小西庄三队的人多谋划。 想到这里,那些人不免多了几分茫然。这时,有个老头冷不丁骂了一句。 “让你们跟着那些人瞎起哄,指不定怎么着呢。就像陈小英说得那样,跟马文梅一起混,又能得到什么好似的。” 老人骂了两句,就转身离开了。他追上了许红旗,问了一句。“老书记,您打算怎么办呀?” 许红旗笑道:“我这年纪也大了,回去就给上头打退休申请。秀兰才40多岁都老糊涂了,我这都奔六十的人了,大概也给庄上的人做不了什么事了。” 那些小西庄的人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凉。这十多年来,许红旗作为三队队长是很有威望的。这些年,也没少帮村民谋福利。 他说这话,也就意味着三队以后再出什么事,他就不会再管了。 一时间,很多人都想过去劝许红旗不要退休。可是,想起他们联合在一起,把许母赶走了,陈小英许国庆也跟着走了。他们也没脸劝老队长了。 这时,那老头却说了一句:“走了倒好,都说改革开放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可现在倒好,做人都不讲良心道义了,一心只惦记着那三瓜两枣,这又有什么意思?老书记,你退休后,打算怎么办?” 许红旗说:“我跟老伴去城里,跟着国庆他们两口子一起过。国庆两口子赚了不少钱,听了他婶子的意见在县城里买了个院子。孩子们都孝顺,早就让我们老两口子过去住。 之前,我觉得我还得守着点三队,就没答应。我这老腿其实早就不行了。也早就该带带孙子,享享福了。” 老头又说:“我家那二小子也跟着国庆走了,我是真担心他们以后没饭吃。” 许红旗摆手道:“秀兰那人你还不知道么,她从来不亏待自己的人。再说香香事业那么大,怎么也能给孩子们安排工作。老伙计你就放心吧。” “唉,那我也干脆退了吧。”老头笑道。 两人携手往外走去,屋里别的村的人正在大声说笑,小西庄赶走许母的那帮人却一脸恍然若失。 老书记都要退休了,以后小西庄瓜子厂还是他们三队的么?谁还在管他们呀?还是说以后,他们慢慢就变得跟新员工一样了? 到了此时,众人才忍不住开始后悔。再想想不管怎么说,这十多年,许母对他们也算不错。可他们怎么就突然犯糊涂了呢? …… 小西庄三队的人走得越多,马文梅就越开心。她恨这些人已经十多年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们全部赶走。 她自然不愿意挽留许红旗那条老狐狸。有这闲心,她更愿意在厂里逛上几圈,好好巡视一下她未来的领土。 仔细想想这些年来,她心心念念的也就不过如此。 趾高气昂地转了几圈之后,关起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马文梅这才坐在老板椅子上。 她闭着双眼,品味着多年心愿终于达成的滋味,心里实在是很美。 …… 另一边,董香香和许母带着那20多个工人,在城里最大的饭店吃饭。 他们坐在一个大包厢里,里面布置着两个大圆桌,桌上摆着都是大菜,鸡鸭鱼肉都有。 许母示意大家别客气,放开着吃,不够还有。工人们自然就拿起筷子,甩开腮帮子,吃得满嘴都是油。 这时候,许母站起来向在座的工友们敬酒。 感谢大家愿意与她同舟共济。并且许母还保证了,她许秀兰绝不轻易倒下。还会继续带着大家把生意做起来。 许母这番话赢得了众人的掌声。这时候,许母却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继续听她说。 二十多个工友同时看向许母,许母这才又宣布她女儿董香香在沙河那边办了两家食品加工厂。知道她的情况以后,就准备把新开的厂子交给她来管理。 许母就问在座的各位,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去沙河,到了沙河那边所有的工友都提供食宿和三餐,所有人在小西庄瓜子厂的里的一切待遇都翻一倍。 在场的工友听了这话,不禁都沸腾了。 沙河离县城倒也不算远,而且这待遇实在太好了。一时间,众人纷纷表示,继续跟许母继续一起干。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许母这边这么快,就安排大伙上岗了。 许母就笑着说:“大伙可以先去沙河食品厂看看,然后再带薪休息几天。”这个说法又再次赢得了工友们的欢呼。 第215章分隔 马文梅布局了这么多年,总算心愿得偿。 一时间,她也无暇顾忌别的事情,只想安静地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里,享受胜利的果实。 到了第二天上午,那些五里沟的亲戚经过了一夜的商量,才来找马文梅攀关系。有人想加薪,有人想让马文梅给调个好工作,也有人想当领导。 这些人亲热地叫着马文梅的小名,“大梅呀,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家的树上长得枣子了。改天我在给你送些过来。” 马文梅表面上客客气气,心里却冷笑着看着这帮人的惺惺作态。想当初她欠下一屁股债的时候,早就看清了这帮人的嘴脸。现在又怎么可能照应这些人。 马文梅只是嘴里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说是一定不会亏待老家人,要带着乡亲们一起发家致富。 然后,就客客气气地让秘书把这些人送了出去。 那些人一开始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起码马文梅没有当场驳了他们的面子。 到了外面,他们才想起,马文梅根本就什么都没应承。 一时间,一群人面面相视,也不知道马文梅到底要不要照顾他们这帮亲亲。 有一位姓马的远方堂姐,在厂里人事部工作。她就开口说了一句。“不管怎么说,大梅总会照应我们的。难道她不管我们,反而要照顾小西庄三队那些蠢蛋不成?” 这些亲戚一听,都觉得堂姐说得有理。 只有出身小西庄三队的人事部主任,不小心听到了这话脸都绿了。昨天,他也因为收了马文梅的好处,投票让许母走人了。到现在,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也没往马文梅亲戚这边走,主任一转头就绕道走了。 …… 紧接着一上午,马文梅的办公室就变成了员工交流的地点,总有一些攀关系的人找马文梅谈事情。 马文梅一开始也耐着性子跟工人们聊天。后来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来跟她汇报工作,顺便暗示升职加薪的。 马文梅这才意识到,这些年来她的暗中收买,已经养大了这帮人的胃口。他们是真把她当成有钱没处花的冤大头了。 由于初来乍到,马文梅也不会直接让这帮蛀虫马上滚蛋。只得一一记下来访这些人的名字,以后再慢慢收拾。 到了下午,马文梅实在疲于应付,就让秘书在办公室外面挂了牌子,没事禁止找总经理闲聊。有事情汇报去找花经理。 马文梅又把花路平和助理找来,让他们盯着工人们培训,继续生产瓜子。 可花路平却笑着说道:“马总,现在正赶上换领导,一时间人心浮动,工人也心思干活。倒不如就让他们放松几天。” 马文梅想了想,才开口道:“休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最迟到后天,所有的工作必须干起来。不如这样吧,你先组织工人,分批学习机器的使用吧?争取早点开始生产。” 花路平点头应了下来。 马文梅虽然觉得打败许母很解气,可她心里也知道许母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依照那老女人的性格,定然还会反击。 只是许秀兰惨遭工人背叛,已经被彻底赶下台。马文梅并不觉得她还能有什么翻身之策。 为今之计,马文梅只希望许秀兰和那些麻烦的人赶紧办好了离职。 此时的马文梅简直就是事事顺心,她正想着,助理就敲门进来说:“陈小英带着人来给许母和那些工人办正式离职了。” 马文梅也懒得再装模作样,挥挥手就让人事部把这事办了,并且越快越好。 为了显示自己大方的那一面,马文梅还特意让助理通知他们,给那帮人三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 “那股份呢?”助理就问。 “趁此机会尽量都赎回来。”马文梅说。 助理点头应下了,就准备转身离开。出门前,她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马总,外面来了一个叫马晓月的,说是您堂妹,希望能见见您。” 马文梅听了这个名字,不禁冷哼了一声。“她来干嘛?又不是厂里的人,叫门卫打发她赶紧走。” 助理领命,很快就下去了。 由于人事部接受了新任老总的命令,一切从简,很快就稀里糊涂地办好了许母、陈小英他们的辞职手续。 谈完辞职,紧接着就要谈退股的事情。 本来这件事情,办事员也是想跟上面重新申请的。 可在这时,上午去跟马文梅聊天的那位堂姐却插嘴道。 “这种小事还要跟重新申请,你是怎么工作的?能力不行,你怎么不重新申请调动工作呀?现在咱们厂子已经变成合资了,可不能再用你们村那套来了。 马总事情多了去了,哪有时间管你这小事,你按照以前的退股那么办就完了。” 她这么一骂,不止年轻的办事员,连小西庄三队的其他人也一起骂上了。 只是,到了现在厂里已经成了马文梅的天下,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年轻的办事员也没办法,只能问上面的主任。主任算然也是个稳妥的人,可是此时,他却还没从许母被他们赶走的事情中清醒过来。 他眼见着马文梅一个远房亲戚,就那么嚣张,知道以后人事部大概也由不得他做主了。于是,心灰意冷地点了点头。就让年轻的办事员继续给那些人办退股了。 办别人的退股倒还不算什么。可是,涉及到许母的时候,股份太多,她一时间又拿不定注意,就还想继续询问上面意见。 这时,对方那位律师却说:“许秀兰女士自愿放弃在小西庄瓜子厂的一切股权,按照当初签定的合同走。” 那位办事员一听许总要放弃,就忍不住又开口道:“这不太好吧?涉及到好多钱呢。” 律师还没说话呢,那位新上任的皇亲国戚又开口道:“这有什么可说的,许秀兰都自愿放弃了,你还废什么话,赶紧给办了就完了。” 年轻的办事员实在不能再忍耐了,只得开口道:“这里带着几十万呢,怎么也得向上面汇报。” 这时候,那位马堂姐实在不能忍了,她一心想在马文梅面前露脸。于是,直接走过来,开口骂道:“你干嘛吃的,这点事都办不好?放着,我来吧!”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推开了办事员。 那个年轻姑娘都快被她给气哭了。 没办法,她一转身,就去找花路平告状去了。 花路平作为经理,正在经理办公室安排厂里的调度。 年轻姑娘过来找他,他也没当多大事,还摆谱低着头在电脑上打字呢。 过了得有十多分钟,花路平才开口问:“你是哪儿的?有什么事要跟我汇报么?”小办事员这才垂头说道:“花经理,是这样的,许总让律师过来办辞职手续。交接股份的时候,许总的股份太多,然而,许总的律师却说许总放弃厂里的股份了,一切按照当初签订协议走。我一时间拿不定 注意就想上报。可是,我们部门有位马大姐,她是马总的亲戚。她无缘无故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她的做法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正常工作了。花经理,我想请您跟我过去看看。” 花路平一听这事,也觉得有点问题。也顾不得再继续摆谱了。连忙跟着小办事员一起来到了人事部。 可惜,他们来得还是晚了。律师已经签完合同先一步离开了。那位马堂姐还坐在小办事员的位置上,一脸得意洋洋。 花路平看着她这副蠢样,当场就急眼了。他也知道马文梅并不在乎这些远方亲戚。便沉着脸,劈头盖脸的骂了马堂姐一顿。 “你怎么回事?这是你应该插手干的活么?你别以为跟马总攀了亲戚,就能怎么着。说到底这也是一个厂子,一切都按照规章制度走。你能干就干,不能干收拾东西马上走人。” 花路平一发火,那马堂姐顿时就软了下来。连忙哀求道:“花经理,您别误会呀,我这不是好心么?许秀兰不要股份钱,对咱们厂子百利而无一害,让她走了就完了。还省的留下来,让马总看着心烦呢。” 花路平冷哼一声,又骂道:“你该干嘛干嘛去,这事如果没出什么纰漏还则罢了。一旦捅出什么娄子来,你们一家老小全都滚蛋。现在已经是合资企业了,别把这里当成吃大锅饭的地方。” 花路平骂完她,就亲自坐到小办事员的位置上,开始看那些文件。 他仔细翻看了一遍,只觉得马秀兰请的是专业律师,办得合同虽然繁杂,却都挺合理的。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许秀兰那个半步都不退让的强硬性格,竟然如此轻易就放弃小西庄瓜子厂的股权了? 难道说,许秀兰被打击之后,彻底变了性子? …… 与此同时,马文梅的秘书又进来汇报。 “马总,马晓月在大门外面死活不肯走。她说她不是过来占便宜的。只是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跟你说。也算全了你们当初那份姐妹情。” 马文梅想了想,刚要让马晓月进来,只见她第一任丈夫刘红军不请自来。秘书刚想把他赶出去,马文梅却一挥手说:“你先下去吧。” 第216章瓜子 马文梅的前夫刘红军跟她完全不是同一类型的人。刘红军就是个本分的乡下汉子,有着他那一套为人处世的道德标准。 在知道马文梅挤走许母,当了小西庄瓜子厂之后,这次刘红军过来是跟马文梅吵架的。 刘红军就说,许婆瓜子根本就是许婶子的配方,小西庄瓜子厂也就是人家许婶子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你马文梅又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脸把许婶子给赶走? 马文梅本来对这个前夫还保留了几分情分。听到刘红军一心为许秀兰说话,不禁怒从中来。 “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跟我吵架?咱们俩早就离婚了?我现在是你老板,你就是我的工人,你又有什么权利跟我这么说话?”马文梅狠狠地堵了回去。 刘红军却说:“不管你赚了多少钱,不管你是不是成了厂长,可是做人总要讲良心吧? 你一直说,你跟许婶有仇。可实际上,从始至终都是你想抢人家的厂子。许婶却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就连你不在的时候,你儿子阑尾炎,做手术钱不够。也是许婶刚好带着她儿子检查身体。一看我慌了神,二话不说就把钱先给我垫上了。后来,知道我没什么生计,又不计前嫌的邀请我来厂子里工作。给 我的工资也不低。还安排我去学了开车。 这样好的人,你凭啥抢了人家的厂子?你儿子知道了这事都得羞愧死。” 马文梅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那就是用小钱小利收买你。偏偏,你这人就是个傻子,一下就被那老女人收买过去了。现在,反而要跟我吵架。” 刘红军听了这话,又跟马文梅大吵一架。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这时候,马文梅也忘了要见马晓月的事了。 她透过窗子,看着刘红军离开的背影,打败许母的兴奋突然就降低了一半。 这些年,她安排人暗中收买了小西庄那些有股份的村民。许母倒好,她更狠,直接就收买了她的前夫和儿子。 这虽然不会给马文梅带来什么损失,却让她恨得牙根痒痒。 这一天,马文梅也没有闲心顾及其他了。她很快把女助理留在这里,跟花路平一起处理日常食物。又让司机兼助理老牛,开车带着她离开了小西庄瓜子厂。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县城的一座古香古色的民宅前,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马文梅下了车,径自走进院子里,也没理会阿姨的微笑打招呼。就推开门,走到了客厅里。 一时间,马文梅也不想控制自己的脾气了,她开始疯狂地砸那些东西。发泄心中的气闷。 门外的阿姨都被吓呆了,一时间,也不敢进屋。最后,还是老牛让她先去厨房了。 直到把杯子和花瓶都砸碎了,马文梅才慢慢冷静了下来。这时,她一抬头,就见老牛正安静地站在门边,就像是一道可靠的影子。 马文梅这才开口问道:“许秀兰都这样了,董香香那边怎么也该有所行动了吧?你不是安排人在马家那边盯着么?” 老牛这才汇报道:“昨天中午,董香香就回到昌平县城了。下午,许秀兰就带着辞职的工人到云天饭店吃了一顿饭。今天,他们就统一办了辞职手续。”马文梅冷哼了一声,满脸嘲讽地说道:“果然,女儿回来给她送钱了。那个老女人又抖起来了。可是,没了许婆瓜子,她早就算是被打回原型了。一个农村老太太,带着20几个乡下人,又能翻出什么大风浪 来? 噢,对了,她还能投奔她女儿,去那个残疾人食品加工厂挣口饭吃。” 说到这里,马文梅干脆走到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一杯,粗暴地喝了下去。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在外面的优雅从容,反而满身都是愤怒和戾气。 老牛很早以前就跟马助理一起跟在马文梅身边了。 有段时间,马助理爬上了马文梅的床。后来被富商整治得很惨。到现在还关在牢房里呢。 老牛却始终都老老实实地当着司机,帮马文梅处理一些私底下的事。反倒成了马文梅最信任的心腹。 马文梅喝完水,见老牛仍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也不多话。于是,又开口说道:“也不能一直让他们一直这么清闲。董香香还有心思管这边的事,可见她不怎么忙。你通知郑敏生吧,让他想办法搞出几件大事来,把八珍斋的牌子搞臭了再说。嗯,就先这么着吧,我 要一步一步弄死董香香。” 牛助理听了这话,马上就点头应了下来。他很快就下去做事了。 事到如今,马文梅觉得她只有彻底干掉许家母女,自己才能真正痛快起来。 马文梅一边想着,一边拿着抱着酒瓶,坐在沙发上喝起来。 …… 那天晚上,马文梅喝得大醉,干脆就躺在沙发上睡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老牛来接她,她才振作起精神,来到瓜子厂。 由于花路平冲着堂姐发了脾气,马文梅的那帮远亲也不敢再找她聊天了。 这时候,花路平却一脸焦躁地跑来找马文梅。 “马总,不好了,出事了。” 马文梅揉着太阳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么慌慌张张地干嘛?有事不会好好说?” 花路平这才告诉她,许母带走的那二十多个人,都是管许婆瓜子配方的。除了他们以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许婆瓜子的具体配方。可以说,没有他们,就生产不出许婆瓜子来。 花路平因为这事心急火燎的,这么拖下去,瓜子生产不出来,是要赔偿违约金的。 这时,却听马文梅冷笑道:“好呀,原来这就是许秀兰给我留下的地雷。这个农村老娘们多少年了,还玩这一套,一点长进都没有。 哼,她还以为没有这个老配方就怎么着了呢。可她却不知道,她这配方早就被人研究透了。她能做得出来,别人也做得出来。” “马总您这是什么意思?”花路平问。 马文梅也不说话,只是当着花路平的面,给老牛打了个电话,让他把那几个炒瓜子的师傅接到厂子里来。 花路平听了这话都傻了。“马总,您已经找到会做许婆瓜子的师傅了么?” 马文梅这才开口道:“炒出的瓜子肯定比许秀兰的老方子炒的瓜子好吃。许秀兰根本就不懂做买卖,都十多年了也不知道更新换代。” 花路平听了这话,才安下心来,他却又忍不住问:“既然您早就有了配方,干嘛还费这么大力气,非要弄到这个厂子不可?”马文梅瞪了他一眼,缓缓地开口道:“我要的是许婆瓜子这个牌子。许婆瓜子在国内热销十年,现在很多人就认这个牌子。我们要在这个牌子的基础上,发展出自己的事业来。许秀兰白忙了十年,不过是为 他人做嫁衣罢了。” 说到这里,马文梅哈哈大笑。 花路平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又溜须拍马,夸了马文梅一番。 等到花路平离开总经理办公室,才恍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一时间,他又说不出来。 …… 到了下午,昨天来找花路平的那个办事员又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花路平现在烦透了马文梅那些害虫远亲,连忙问了一句。 “怎么了?又有谁闹事了?” 那个年轻的姑娘这才惊慌失措地说:“花经理,昨天那两个律师又过来了,他们是来下律师函的。他们要求咱们小西庄瓜子厂从今天开始,不得继续生产许婆瓜子。否则就告咱们厂侵权!” “什么?许婆瓜子本来就是咱们的,咱们怎么就不能生产了?”花路平听了这话,顿时大吃一惊。 …… 与此同时,马文梅终于接见了马晓月。 当初被许母斗垮之后,马文梅也向马晓月借过钱。可惜,那时候,马晓月的处境也糟糕透了,如果不是怀了孕,差点就离婚了。那时候,她也没办法帮马文梅。 所以,堂姐妹俩之间了心结,关系早已不复从前那般清热。马文梅认定马晓月就是来投奔她的。自然是装腔作势地摆了半天谱。又在马晓月面前做足了姿态,这才开口邀请马晓月和她男人都来瓜子厂里上班。只是,厂里那些陈旧的规矩都得改,马晓月一家也得从 头做起。可马晓月却笑着说道:“堂姐,我已经不想再掺合在这事里面了。我和我男人在县城里开了家小餐馆,现在生意挺好的。我之所以来这里找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许婶当初之所以能堵住那帮人的嘴,当 瓜子厂的总经理,是因为她用许婆瓜子的配方和许婆瓜子的商标入了股。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怎么过了十年,我们村的人好像就都把这些事给忘了。许婶子现在辞职了,自然要退股,可是许婆瓜子的配方怎么办?” “什么?”马文梅听了这话,顿时就拍着桌子站起来了。她紧张地问马晓月。“他们当初注册许婆瓜子的商标了么?”马晓月抬眼看着她。“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一年,我婆家一家子都被赶出瓜子厂了。” 第217章商标 听了马晓月的话,马文梅脑海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长期在港岛那边做生意,后来又去了美国,进修了短期课程,这才知道商标的重要姓。 在80年代的国内,刚开始改革开放,人均工资不过几十元。许秀兰那个没上过学的老太太,又怎么可能想到去注册商标呢?一定是她想得太多了。 一时间,马文梅整个人都陷入了纠结之中。 不行,她要赶紧派人去调查一下,顺便安排手下人赶紧去抢先注册许婆瓜子的商标。 倘若,许秀兰真得不小心注册了商标,她也要抢在那老女人明白商标主要性之前。想方设法,把许婆瓜子弄回来。 这时候,马晓月见她在想事情,很识相地说了句。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堂姐,你忙你的,我先告辞了。” 马文梅这时也没有心情理会她,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吧。 很快,马晓月就起身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 她推门出去的时候,正赶上花路平迎面走来。 花路平不小心撞了马晓月一下,也顾不得跟她道歉了,连忙冲进办公室对马文梅开口说道:“马总,不好了,许秀兰的律师找来了,让咱们厂里马上停止生产许婆瓜子。不然,就要上法院告咱们侵权。” 怕什么来什么?马文梅脸色煞白煞白的。她抬头问花路平。 “怎么,难道许秀兰真的提前注册了许婆瓜子的商标了?”花路平苦着脸说道。“不止如此,他们把配方也给申请了专利。许秀兰在小西庄瓜子一天,瓜子厂就能无偿使用许婆瓜子的专利和商标。可是,许秀兰昨天已经正式辞职,并且咱们厂里已经同意了。所以, 咱们现在已经不能继续使用她的商标和配方了。” 马文梅连忙又问:“那股份呢?许秀兰当初不是用配方换了咱们厂子的股份么?这样吧,继续用股份换她的商标总可以吧?就算那老女人要趁此机会狠狠咬我一口,我也认了!” 事到如今,马文梅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忍痛接受被算计得现实。不管怎么说,她又被许秀兰那个农村老娘们狠狠地摆了一道。 可花路平却仍是苦笑道:“许秀兰昨天就无偿退了咱们厂里的股份。” “什么?谁这么大的胆子,不经上面允许就给许秀兰办了退股?还是说,咱们厂里还有许秀兰的内应?” 此时的马文梅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刚得意了没两天,许秀兰却狠狠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倘若这件事处理不好,她弄到小西庄瓜子厂也是白搭。没有了许婆瓜子,这厂子简直就是垃圾。 花路平却苦笑道:“这事还真怪不得别人,是您那位远房堂姐,狐假虎威地决定了这事。还说这种小事不让办事员来打扰您。” 马文梅听了这事,气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到了此时,她实在忍无可忍。 “怎么着?难道那些人跟我沾亲带故,我就要养活他们一辈子?在我出事时,他们只会说风凉话,没有一个人向我伸出援助之手。他们凭什么以为我当了总经理,就会纵容呀?”马文梅深深地看了花路平一眼,然后对他说道:“你现在马上去找许秀兰,跟她商量购买商标和专利的事。最好速战速决,别继续拖了。这事拖下去对咱们没好处。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提价和让步。最好五 十万以内。”花路平点头应下来,刚想回去,却又被马文梅叫住了。她又开口道:“另外,你也可以提起小西庄三队的人,用人情想办法拴住许秀兰,务必逼得她就范。对了,一次不行,第二次,你就找几个族老一起去 找许秀兰。” 花路平这才下去了,马文梅很快就让自己的秘书进来,先让秘书拿来了前两天记录的人名单,又把厂里的大小干部叫来谈事情。 到了此时,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也不打算慢慢收拾那些远亲和曾经被她收买过的人了。就准备雷厉风行地赶走这些害群之马。 各个部门的干部进来之后,马文梅就挨个找他们聊天,谈事情。 询问之下,果然不止一个马堂姐,现在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以总经理自家人自居,一个个都不好好干活。 马文梅越想越气,在晚上的时候,就直接下达了通知,以不认真工作为由,把这些远房亲戚统统开除。 这时候,马堂姐一干人都不乐意了。就聚在一起,来找马文梅吵架。 马文梅不见马堂姐还好,一见她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破口骂道: “你昨天做了什么好事?谁让你自作主张帮许秀兰办得退股?你知道不知道她办了退股,我现在得花多少钱,再跟她买回来?” 堂姐已经被骂傻了,弱弱地说道:“我也是想为你分担呀?我没坏心的,一心就为了让你在厂子里站稳了脚跟。” 马文梅冷笑道:“你是好意,我亏的五十万,你现在就赔给我呀?” 堂姐心虚地不敢言语,周围的那群远亲也傻眼了。 马文梅却继续骂道:“你们这群混蛋,当初我落魄时,想找你们借两个钱应应急。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怎么对待我的?” 说到这里,马文梅指向一个中年妇女,冷笑道:“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话嘛?你骂我不安本分,不好好过日子,连自己男人都守不住。” 那女人顿时一阵心虚。马文梅又挨个看向其他人,冷笑道:“你们当初怎么对待我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现在装什么孙子呀?指望我发达了照应你们,凭什么呀?真把我马文梅当成二傻子了?识相的赶紧给我滚。不然,我没钱 给你们,却有的是钱弄死你们。” 马文梅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把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远亲都吓到了。 没办法,这时他们也明白了。马文梅是真打算收拾他们了,而且这女人心黑手狠,不打算留半点情面。于是,这些远亲只得收拾东西,很快就离开了瓜子厂。 走到门外的时候,有的大汉吐了口唾沫,大骂道:“这都算什么回事呀?许秀兰在的时候,一直给咱们的待遇不错。你们非得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是把马文梅弄上台,大家都有好处。 现在倒好,马文梅一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把咱们工作都给弄没了。这可真是好,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活该。” 他一边说,一边抽自己的嘴巴。 其他那些远亲听了这些话,也是半响无语。此时,他们已经后悔了。可惜,许秀兰早已离开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与此同时,一些小西庄三队的人正在门口看着他们,却也只是垂着头,没有无语。马文梅把她的害虫亲戚开除,虽然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是细思极恐,马文梅可不是许母那么好说话的人。她连自己的亲戚都能说赶走就马上赶走。那么,他们这些非亲非故的人就更不会留情面了 。 至此,原本那些拿了马文梅的一点好处,就支持她的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们原本支持马文梅上台,赶走许秀兰,不过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可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美好。说不定,明天被赶走的人就是他们。 另一边,花路平到了马家之后,阿姨却告诉他,许总不在家。 花路平想继续打听一下,许总去哪了。 阿姨却不肯多说,只说:“跟她女儿出去了,具体我也不知道。” 花路平又问:“那许总什么时候回来呀?” 阿姨说:“晚上会回来,许总说要陪孩子吃饭呢。” 没办法,花路平就想在待客厅里继续等着。可是,他不走,那阿姨也不走,就跟防贼似的大眼盯着他。 花路平觉得受了侮辱,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他只得起身告辞了。结果,他一出门,大门就重重地关上了。 再次受到侮辱的花路平,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农村人就是没素质,有这么待客的么?” 门里很快就传来一阵骂声。“农村人起码不霸占人家的厂子。什么玩意,真在外国混得好,你来我们这农村讨饭吃?” 花路平被骂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没办法,他只得忍着气回家去了。他在国外做得就是推销员,干事特别有耐性。 晚上的时候,他就厚着脸皮又来到马家。一看门口,就看见那辆汽车已经回来了。他这才再次敲响了马家大门。是一个脸上带着三分笑的年轻女人开的门。 董香香一看见西服革履的花路平就随口问道: “请问有什么事情么?” “我是来找许总谈瓜子厂的事情的。”花路平客客气气地说道。 “她现在跟小西庄瓜子厂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所有事情一律交给律师处理。你要谈,明天去鸿福饭店找律师吧。”董香香仍是很客气地说道。 花路平怕她突然关门,推着门说道:“我只想见一下许总可以么?”这时候,董香香的身后,许母突然开口道:“我不觉得有什么谈话的必要,花经理。” 第218章发难 之前,许母跟花路平谈判的时候,双方你来我往的,也是斗得很厉害。 那时候,许母一直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显得很有涵养,花路平对许母的印象还挺不错。 可他却没想到,这次许母根本就没让他进门。 花路平本来打算再跟许母磨继续下去,又花言巧语地说着,有很重要的事情跟许母谈。 可许母却直言不讳地说:“我已经不在那个岗位上,自然也没必要跟你这种喜欢巧言令色的小人打交道。我再跟你说一次,要谈商标的事情就去找我律师,别再过来打扰我的休息时间。” 许母说完,就当着他的面,关上了大门。 花路平站在门外都呆了,他没想到许母居然是这么个反应。只听许母在院子里骂道:“这人果然一点廉耻心也没有,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颜面出现在我面前?他该不会真以为我都被抢了公司,还能礼貌的接待他吧?他们都说我没文化没见识,就是个乡村野妇 。这回我还就野蛮给他们看了。他再登门,别让他进来。胡乱敲门,就打电话给派出所。” 只听董香香劝道:“这些人都是不要脸的,妈您跟他们一般见识干嘛?不然还是这样吧,我让三哥再去弄两条狗过来,也好照应一下。” 她温声细语的,说出的话却更加阴狠。 花路平立着耳朵,听这母女俩这么骂他。不禁怒从心中来,只得暗骂了一句。“什么玩意,看我怎么整治你们。” 第二天一早,花路平先找出那些材料,又找自己这边的律师看过了。 许婆瓜子的商标,完全是按照法律程序走得,一点漏洞都没有。 没办法,花路平只得去登门去找许母的两个律师,谈许婆瓜子商标的事。 只是这两位律师,头脑灵活得很,翻来覆去就是要求小西庄瓜子厂立刻停止生产许婆瓜子。 就算花路平提出购买商标的事,律师也只是强调,许总并不想卖商标,只是要求完全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接连两天,花路平跟律师费尽口舌,却毫无进展。 马文梅那边也在追问这件事的结果。 花路平咨询律师之后,也提出了一个办法。 不如先拖着,干脆就跟他们打官司。反正这件官司要打下来能拖很久。 这过程中,他们不如建立一个新牌子。跟许婆瓜子一同销售出去。这样到时候就算没了许婆瓜子,他们也可以靠另一个牌子的瓜子打出名号来。 马文梅虽然不满意他的工作进展,却也觉得这是个办法。 马文梅又听花路平说,许秀兰根本就不让他进门。于是,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 “不如这样吧,你直接找几个小西庄的老人去许秀兰家,许秀兰爱面子,说不定这事情就又有转机了?” 花路平只得答应了下来。 他又花了两天时间,安排底下的人悄悄跟小西庄三队几个老人说了这事。并且把厂里的情况,说得特别严重。 基本所有人都觉得,这回他们做事不地道,对不起许母,也就不好喜欢登门。 可倘若这个瓜子厂一旦做不下去,他们孩子的生活也就都完蛋了。 最后,有两个碎嘴老太太一个坏脾气老头硬着头皮,答应跟花路平一起来找许母。 许母看着同村的老邻居,又都是值得尊重的长辈人,只得让他们一起进去了。 进屋后,倒好茶,老人们也不动茶杯,只是客客气气地说:“秀兰呀,你也别忙了,我们老几个是来跟你道歉的。这次这事都是孩子们的错。秀兰,你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许母这么多年一向很尊重这些老人。即便这些人在她吃不上饭的时候,不曾说伸手帮助她一把。在她决定改嫁的时候,就说她已经不是小西庄老许家的人了。也没资格拿着老许家的东西。她嫁进城里后,连老宅子都不许她住了,说那房子是 许国梁的。 到了现在,这些人竟又像体贴的亲人一样,出现在许母面前了。 一时间,许母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些年,她一直发自内心地为了村里人着想。她把他们当自己人,想获得这些人的一点点体谅。 到头来,在过来逼着她卖商标的时候,这些一向尖酸刻薄的老人家,反而倒能体谅她了,也能说好听的软话了。 许母突然觉得很讽刺。小西庄是她的老家没错,可是三队的人并不是她的亲人和家人。 真正的家人会跟她共同进退,真正的家人会一早就给她安排好后路。而不是像这些人这样无耻,他们在抽了她的筋,拨了她的皮之后,连一点骨血都不想给她留。 大彻大悟之后,许母反而放开了。对于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她的在意。 她淡淡地笑道:“你太客气了。本该如此,我许秀兰早已改嫁,也算不得小西庄的人了。他们把我赶出瓜子厂也是应当。只是,我到底也不是冤大头。凡是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你们老几位找我说这些没用,我今天把这话撩着,给多少钱都没用。既然当初大家都说,马文梅能给厂子带来新希望。那还用我的老东西干嘛?她就通过这些年的广博见识,带着瓜子厂,创造新的品牌, 走向新方向吧。” 老人们这才发现,许母虽然客气,却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他们。而且,态度还非常强硬。 这时候,有个碎嘴的老太太也生气,就很强硬地说了一句。 “好你个许秀兰,你是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给村里的孩子们呀?”许母冷笑道:“这些年,你们什么时候想着给我留一条活路了?我男人死了之后,谁管过我的死活?我守了20年的寡,好不容易有个男人愿意娶我。我一改嫁,你们就不许住在村子里。我盖的大瓦房你们借 住的舒服么? 这次也是,收了马文梅那么点好处,就把我弄下来。我下来了,你们谁替我说一句公道话了?到现在,你们来求我了,可我为什么要管那些白眼狼的死活?那些人反正跟我没关系。” 碎嘴老太太也没想到,许母居然这样直白地撕破了脸,一时间也就愣住了。旁边那个老太太也蛮不讲理地说道:“这不是都来给你赔礼道歉了么?你还想怎么样?大瓦房还你就是,也可以让你们一家进祖坟总可以了吧?马文梅当总经理那事,你心里不痛快,咱们所有人再商量就是 了。何必这样撕破脸呢。大家都难看。”许母听了这话,又冷笑道:“我许秀兰不稀罕这些,那房子我不要了。那破厂子我也不要。我为村子做牛做马十多年,养了这么多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凭什么还去管你们?今天,我干脆把话放着,天王老子 来这里也没用。许婆瓜子就是我闺女给我的,谁也抢不走!” 大家都没想到,许母突然就发疯了。 虽然几十年没见了,可是这些老人却还记得,许秀兰年轻时,疯起来,拿着镰刀砍小流氓的样子。 一时间,这些老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最后,许母说了一声送客。花路平只得跟着老人们灰溜溜的出了马家大门。刚好这时许红旗从旁边走来,冷笑着对老人们说:“那许婆瓜子本来就是秀兰自己的,你们也别竟想着抢别人东西。既然,当初选了马文梅当总经理,现在就好好跟马文梅一起想办法做别的炒货吧。何必非 要把自己最后一点老脸都丢尽了呢。” 许红旗说得,老人们臊眉耷眼的,上了花路平的车。 他们走后,许红旗甚至没进屋,他摇了摇头,又从胡同那边离开了。 …… 与此同时,许母实在忍不住情绪,哭了起来。董香香只得在旁边安慰她。 “妈,你刚才的话说得多好呀。干嘛又为那些人难过呀。” 许母拍着香香的手说:“现在已经不是吃大锅饭的时代了。我曾有心为大家支起一口大锅。回想起来,我还是太傻了。” 董香香就安慰她道:“您现在也可以继续支起那口大锅呀。只不过,不再是干多干少都一样。而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作为先富的那一批人,带领着其他人一起富裕起来。”在她的劝慰下,许母的想法才一点一点转变过来。 第219章失算 花路平再次谈崩了,许母根本就没有卖商标的意思。 马文梅知道这事之后,气得破口大骂。“这农村老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许婆瓜子就算留在她手里,也没有半点用处。倒不如借此机会,大赚一笔,安享晚年就完了?这老不要脸的,还非得死揪着咱们的命脉不放。哼,她是想看我马文梅倒霉, 想让我再去求她?我还偏偏就是不低头,我倒要好好做给她看看。” 马文梅一边安排手下人去注册红梅瓜子商标,一边开始安排厂里的工人加班加点的生产许婆瓜子。 她决定干脆就先拖着,让许婆瓜子带动红梅瓜子的销量。 这过程中,花路平仍是想办法跟律师和许母周旋。只是,许母已经不再见他了。 半个月之后,许母的律师果然把小西庄瓜子厂,正式告上了法院。 这件事作为经济纠纷,甚至上了电视。 这时候,马文梅才意识到,许母这是打算使用舆论压力遏制她。 马文梅也下决心,打算花钱请记者报道抹黑许母。 就在马文梅手下联系记者的时候,马文梅突然接到了几个销售渠道的来电。他们以小西庄瓜子厂的许婆瓜子没有商标,商品不合格为由,提出终止合同。 马文梅自然早就知道,陈小英是瓜子厂的销售经理。 这些年,陈小英是完全跑开了,她手里掌握着一大批销售渠道。 只是,马文梅一时间也想不明白,陈小英挖她的渠道,挑出这档子恶心人的事,又能有什么用? 没办法,马文梅只得让老牛安排人先去暗中监视许母和陈小英。看看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很快老牛就过来报告马文梅。董香香帮着许母已经在沙河开了一家食品厂。 经过短暂培训,那边已经开始生产许婆瓜子了。用的就是许婆瓜子的商标。并且,他们的瓜子厂已经开始往京城里运送瓜子了。 据大牛说,沙河那边厂子还不是几十人的小厂,而是几百上千人的大厂。 听到这里,马文梅的心突突乱跳。她实在没想到许母他们那边反应居然这么快。 似乎所有事都抢在她前头了。 到了现在,她好像只能被动反击。 没办法,马文梅只得先安排厂里销售部那些人,去稳定那些销路。 可出人意料地是,还是接三岔五,就有销售渠道跟他们取消订单。 许母那边就跟有人帮忙似的。短时间内,京城里所有的销路都被许母给抢走了。 到了现在,小西庄瓜子厂有了先进的设备,他们的优势就是产量大,价格也可以压低一些。 可是,那些销售渠道却纷纷表示,从今年年初就开始打击假冒伪劣产品。他们自然不愿意冒险,接受牌子都不正规,手续都不齐全的小西庄瓜子厂的产品。就算是之前的合作伙伴也如是。 马文梅接到这些消息,气得把办公室都砸了。 没办法,她只得让销售人员,带着红梅瓜子继续去跑销路。 然而,许婆瓜子这些年在京城一直很有名,新的牌子就算价格低也进不去。 有些人直言不讳地说:“要好吃,人家就只认许婆瓜子。根本不认你这红梅瓜子。要便宜,人家直接就在大街上买两斤炒瓜子吃就完了,又何必吃你的红梅瓜子呢?” 马文梅这边再次失礼,顿时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她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直在挡着她的道似的。 …… 与此同时,董香香已经回到了京城,和谢三一起请二丢子吃饭。陆洪英也过来当了陪客。 董香香很感激,二丢子在关键时刻,放下手头的工作,特意帮她跑销路。 二丢子连忙说道:“嫂子,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跟三哥就是兄弟。再说,我还要感激您才是,给我这么一大笔买卖。” 两人又互相恭维了一番,谢三只得开口道:“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 这时候,二丢子才问董香香。“嫂子,您在电话里说,让我可以开个品牌代理销售公司,又是怎么回事?” 到了现在,二丢子还在跑单帮,他也招来了几个帮手,却已经不能满足于现状了。 这时候,董香香却提出了一个新想法。二丢子这种情况,是不是能开个帮助品牌代理销售的公司呢?以二丢子现在的人脉,一方面,可以把厂家作推销。一方面,完全可以代理一些好的产品进行销售。 这个说法一下就点燃了二丢子内心的想法。他突然也想尝试一下,开个公司。 于是,在饭桌上,两人谈了很多销售公司的事。董香香自然也不藏着掖着,跟二丢子说了不少自己的想法。 再加上,董香香这次请他帮着跑瓜子厂的京城销路,也算是实验性质地第一单买卖。董香香出手也大方,并没亏待他。 这也让二丢子看到了,开代理销售公司的新希望。 这顿饭吃下来,所有人都聊的很尽兴。 陆洪英也跟谢三一顿海聊,聊着聊着,就顺口提了一句。他从朋友那边得到消息,打算去沪市卖些股票什么的。还问他们要不要跟着插一手。 董香香听了这话,不禁就是一惊。股票交易所建立以后,这可是个买原始股的大好机会。 董香香还没开口呢,只听谢三淡淡地说道:“不然,我也拿十万块钱,你帮我随便买一买。赚了赔了也都无所谓。” 二丢子笑着说道:“我就算了,我这不是也打算开公司了么。到时候,用钱的地方多了。我就不买什么股票了。” 董香香听到三哥这么说了,倒也没再开口说什么。也就是拐弯抹角地提醒了陆洪英几句,让他最好能往能源方面买。 陆洪英笑笑也就过了,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在饭桌上,董香香一直很纠结这事。 直到回家后,董香香才冷静了下来。 现在,要她拿出百八十万去砸股票,倒也能拿得起。 那钱只要放在股票里,三十年后,他们家妥妥就成了持有原始股的某公司股东了。直白地说,躺着都能当富翁。 可那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她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还能多点挑战。 这样等到几十年之后,她也是个富翁了。而且,每一钱都是她辛辛苦苦地赚来的。 董香香很快也就把能变成富翁这事给放下了。以后,她也决定不再提买股票的事了。就让三哥和陆洪英他们去玩吧。 那天晚上,董香香干脆就把她在昌平那些布局,都跟谢三哥说了。 谢三静静地听着,倒也提了不少他的想法。夫妻俩共同想法就是这次一定要彻底把马文梅打垮。 董香香又忍不住问:“那郑敏生呢?最近,他应该也有所行动了吧?” 谢三却淡淡地说道:“已经让人盯着他了。不过,郑敏生最近好像一直在犹豫不决。 说到底,咱们店里福利也很好,有升职空间。而且,现在大家都说,你能尽弃前嫌投资吴胖子开面馆。也能投资别的有潜力的面点师。 洪杰开分店的时候,你不是把老张推荐过去了么?现在,所有面点师都认定,只要继续好好跟着咱们干,将来说不定大家也会新的机会。 郑敏生呆得太久了,好像有点不想走了。所以,他暂时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只是,经常会晃神。” 董香香听了这话,想了想说道:“还是先盯紧他吧,马文梅那边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我们抢回了京城的销路,她肯定会继续生事的。” 谢三点头应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天夜里,两人聊得很晚,把所有事情都说得通透了,才关了灯,相拥睡去。 第二天,董香香又找了白师傅,单独聊了一下。 白师傅听了她的话,不禁有些吃惊。“什么,你让二牛帮你改进瓜子配方了?” 董香香点头说道:“我发现二牛在改进配方上面,特别有潜力。刚好,我也想把炒瓜子工艺改成煮瓜子。所以,就跟二牛聊了聊。 没想到,他第二天就开始着手尝试了。后来,还真弄出了新的口味。我觉得要是多弄出几个品种的炒瓜子也挺不错的。所以,就干脆组织了一个配方小组,让二牛带着他们一起弄瓜子。” 白师傅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忍不住开口道:“二牛暂时带着他们做瓜子倒也没问题。只是,二牛到底是个糕点师,要是一直让他研究瓜子,可就荒废手艺了,那就实在不像话了。” 董香香连忙解释道:“只是暂时的,这段时间着急,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做。等过了这段时间,做出了新口味,二牛自然是继续带着他们在厂里研究点心。” 白师傅脸色这才稍微好些。 董香香又解释一番,并保证绝对不会耽误师弟的本职工作。白师傅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他甚至决定,抽空也去沙河食品厂那边看看。二牛的进境到底怎么样了?至于瓜子口味问题,他也再帮着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做出更好吃的瓜子来。 第220章棋子 马文梅接到电话,原本事先找好的记者,现在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愿意进行抹黑许母的报道。甚至提出要把辛苦费还给马文梅。 马文梅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那么劳务费我可以不要了。” 电话那边的记者沉吟了片刻,到底是跟马文梅说了实话。 原来,许母现在的那家食品厂,是京城最大的福利企业。那边的所有员工几乎都是残疾人。 他们那厂子跟别的地方还不太一样,从不克扣残疾人工资。而且,从建厂开始,身体有缺陷的员工不论是工资、工时和福利统统都按正常人走。 后来,这家厂子被先后几次报道出来,越来越多残疾人奔向这家厂子找工作。 八珍阁老板也是因为这样,才开了第二家食品厂。 只是因缘巧合,这第二家厂现在由许母来接管。 刚好许母带着工人们炒瓜子,而且找到了销路,已经开始正式营业。 现在,上面正打算把沙河两家食品厂,树立成私人企业的先进典型。 过些日子,报道出来以后,许母可能就会成为社会偶像。 他们现在自然不能凭白无故就抹黑许母。这事一个弄不好,挨批评不说,搞不好工作都会丢了。 马文梅听了记者这番话,不禁心头有些发冷。 这时候,她突然发现,虽然最近发生的这些事看起来都是巧合。可实际上,许母那边却一直在层层推进,完全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就算她想还击,也如同一拳打在棉花团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到了此时,马文梅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恐怕不是许母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就能办到的。许母能做到这种地步,肯定有帮手,甚至可以说是有高手在暗中帮她出谋划策。 马文梅甚至能猜到,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董香香,甚至也可能是谢三。 想到这些,马文梅忍不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过了一会儿,她才拿起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了。 马文梅沉声说道:“老牛,咱们那颗棋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动起来呀?这都快一个月了。”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声音。“马总,郑敏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呢。” 马文梅冷笑道:“泻药已经给他准备好了。还需要什么准备?依我看是马助理贪了该给郑敏生的钱吧?所以,到了现在,这枚棋子已经不太好用了。 不如这样,老牛,你先去找郑敏生好好谈谈。一是把该给的钱先给了他;二是给郑敏生提个醒。既然当初选择上了咱们的船,就别想靠在董香香那边的岸上。不能用的棋子,我这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老牛听了她的话,只得应道:“好嘞,马总,我这就去办好这件事。” 马文梅挂了电话,看着窗外久久没有言语。 她早就知道谢三有能力,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能把她算计到这种地步。 为今之计,只能先打击八珍斋,让那两夫妻手忙脚乱,无暇分心,许母这边才好收拾些。 一旦他们两口子闲下来,只会不断地给她这边找麻烦。 这时候,马文梅又忍不住感叹,倘若她没有离婚,还是有权有钱的港岛公司总经理,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光景?直接碾压了许母的瓜子厂,顺便收拾了董香香和谢三那两口子就完了。 想到这里,马文梅心里就是一团火气。 此时此刻,她恨毒了章家大少爷。同时,她也恨透了章家老头。 终有一天,她会东山再起。到时候,一旦有机会,她定要让章家人付出代价。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是要先收拾了许母,董香香,谢三这群人再说。 …… 很快,老牛就找到了郑敏生,当面把好的坏的,都给郑敏生掰扯清楚了。又先给了郑敏生一万块钱辛苦费。顺便告诉郑敏生,事情办完再给他四万块。如果临时反水,背叛了老板,他也会死得很难看。 事情在老牛离开后,立刻有了新的变化。 原本郑敏生还有些留恋八珍斋和那些同事们的情谊,他本打算继续拖下去。 可是,在拿到老牛给他的一万块钱现金以后。郑敏生到底还是动了心。 开一家铺子,当老板也用不了几千块钱。与其继续在八珍斋苦熬下去,等着董香香给他一个当店长的机会。倒不如干了这一票,然后拿着五万块钱,远走高飞,回老家去开家店铺。 郑敏生思来想去,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毁了八珍斋的招牌。 当然,这对于他这个资深面点师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只要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在配料里加入之前准备好的泻药就可以了。 到时候,他先一步拿着五万块钱离开就可以了。下面的事,自然有老牛那边来接手。 当天晚上,趁着夜黑人静,郑敏生从床上爬起来,假装要上厕所。 下床之后,他又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都是阴阳顿挫的打呼声,同宿舍的其他人并没什么动静。 这时候,郑敏生才把他事先藏在枕头下面的药包拿了出来。 很快,他就悄悄地离开了宿舍,往厨房里走去。 他也不方便开灯,就借着窗外的夜色,摸到了豆沙馅料的前面。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药包,细细地撒了进去。 他撒了一部分,刚要去芝麻馅料那边继续撒药。这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有力地大手,狠狠地握住了郑敏生的手腕。 郑敏生手上一疼,差点尖叫出来。 与此同时,灯也亮了起来。 郑敏生侧头一看,只见那两个新来的,笨手笨脚的伙计正瞪眼看着他。 没办法,郑敏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新来的大半夜不睡觉,抓着我干嘛?你们看看,还把最后一份配料给撒地上了吧?白师傅交给我的任务完不成,等到明天,你们等着挨骂吧?” 看似不正经的笑脸青年小许随口说道:“得了,郑师傅,这都人赃并获了,你就别在那装腔作势了?我们哥俩的确对做点心一窍不通,我们的特长就是半夜抓贼拿脏。” 郑敏生听了这话,被吓了一跳。 这时,门口的小黄上前推了郑敏生一把,就捡起了他踩在脚下的药包。 小黄冷笑道:“郑师傅,这投毒可是犯法的。我上次在报纸上,可看见过投毒是要判死刑的。您这样的,不止想毒死一个,而是想毒死买八珍斋点心的所有客人。您说这得判个什么刑?” 他这么一说,郑敏生冷汗都流下来了。他一着急也顾不得掩饰了。连忙说道: “这可不是,就是一点泻药而已。吃下去拉几次肚子就好了。不会闹出人命的。求求你们两个放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个很冷的声音。“是不会闹出人命来,可八珍斋苦心经营了十年的牌子全都毁在你手里了。到时候,这事要是闹起来,没有人会再来八珍斋买点心了。我们赔本不说,八珍斋所有的人都会失业。”谢三说着,就带着人推门 走了进来。 跟他一起进来那些人,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郑敏生,亏我们拿你当兄弟看。你却是个黑心肝的,想害我们?” 还有人问:“老板,这个内奸我们怎么处理?” 谢三随口说道:“等天亮了,自然是送到派出所去,该怎么判刑,就怎么判刑。” 这时候,郑敏生忍不住哭求道:“老板,我已经知道我错了,看在我这些年勤勤恳恳的工作的份上,求你别把我送到派出所。” 谢三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下药之前,你怎么不想想店里其他勤勤恳恳工作的人呀?” …… 那天晚上,小许和小黄对郑敏生进行了一番询问。询问的结果,郑敏生也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大老板是谁?而且,除了老牛给他打电话,他们也没有联络的证据。 郑敏生只知道,安排他来八珍斋工作的是一个姓马的戴着眼镜的男人。一开始也是姓马的跟他联络。后来,联落人变成了一个姓牛的中年男人。 这些年,他透露了不少八珍斋的消息给那边。 谢三听到结果,脸色微沉。这次到底还是没有拿到马文梅直接犯罪的证据。 只不过,他觉得这样下去,肯定能有个彻底整治马文梅的契机。 于是,就安排手下人,在第二天就悄悄把郑敏生送到了派出所。 这件事做得比较隐秘。 一时间,老牛和马文梅并不知道郑敏生被抓了。马文梅甚至做了安排,只等着八珍斋的点心出了事。马上就有一群混混去砸店,闹事,顺便放出八珍斋点心有问题的流言。 只可惜,他们等了又等,不止八珍斋点心没有出事,就连郑敏生也没有了消息。 老牛还派人去八珍斋观察了一番。得到的结论是郑敏生已经不在八珍斋那边干了。 老牛就猜测,郑敏生那个王八蛋一定是拿着一万块钱的定金跑路了。 马文梅收到消息后,差点被气死。 忍不住埋怨老牛,干嘛非要一次性给郑敏生那么多钱了。早知道这人这么没信用,就该给他三五千块钱,先吊着他,办了正事再说其他的。 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郑敏生一跑,其他的计划也就此搁置了下来。 到了现在,马文梅再想往八珍斋安排人已经晚了。想要临时收买一些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又不小心,甚至会惹出什么大事来。 其实,老牛此时也正心慌着,他收到消息,有人在暗中调查他。 老牛本来想把这事跟老板也汇报一下。 可是,马文梅因为郑敏生废了她一步好棋,正满怀愤怒地胡乱抱怨着。甚至还指责老牛办事不利。 一时间,老牛只得把这个消息先咽进肚子里。又给马文梅汇报了一个有用的消息。城西糕点厂也像其他国营厂一样,陷入三角债中,无法自拔。 第221章一厂之长 又是新的一天,马厂长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看着桌面上的文件眉头紧锁。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微笑着鼓励妻子要好好工作。 可是,一进到办公室里,他就沉下了脸。财务部打来电话说,几个上线的企业欠下厂里的钱,又没有如约打过来。 而面粉厂和其他下线的原材料厂商,却告诉他们,如果再不打款过去,将停止他们的原材料供应。可是,厂里的账面上,已经没钱可打。 虽然八珍斋那边的加工费每个月都按时打过来。在发放厂里员工的工资之后,也有一小部分钱可以垫进原料厂里。 可是维持到了今天,他们其实已经举步维艰了。 这几年,城西糕点厂发展得一直不顺利。就算他们有瓜子饼这个明星产品在,也一直在苦苦挣扎。到了现在,已经无力从这个巨大的债务泥潭中爬出去了。 马厂长已经先后派出了几批精明能干的业务员去催债。可惜,上游企业只会一推四五六。他们也没钱,别人也同样欠着他们的巨额债款。 曾经文明全国的城西糕点厂,此时已经进入了破败的边缘。 这其实与马厂长的领导能力没有什么关系。而是,80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整个大环境就是如此。 自从前年开始,很多国营企业几乎都陷入三角债之中。 到了今年,上面已经明文下发文件要彻底解决三角债。然而,三角债一环接一环,想要解决,又谈何容易。 此时的马厂长一脸茫然地坐在办公室里,他也不知道城西糕点厂是不是还能撑到解开三角债的那一天? 目前,虽然有八珍斋的点心加工费暂时顶着。只是,他们俨然已经快被债款拖垮了。因为没有原料供给,瓜子饼都没办法继续做下去了。 本来,许母一直在想方设法帮着他。可是,自从马文梅抢了小西庄瓜子厂。许母差点就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作为丈夫,马叔只得安慰妻子。还好女儿有办法,很快就帮妻子做出了新的安排,让妻子去沙河食品厂工作。 妻子去了沙河之后,果然重新燃起了工作热情和对生活的信心。她们要合力斗倒马文梅。 在这种关键时刻,马叔也不愿意给妻子添乱。他把温柔体贴留在了家里。可是到了单位之后,他却充满了无能无力地绝望感。 马叔本打算这周日继续留在单位加班。下午的时候,妻子却打电话告诉他。 “老马,今天晚上早点回来。香香他们把孩子们都带过来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干脆今天晚上,咱们吃点好的。” “好。”马叔很自然是应了下来。只是,明天厂里的情况又该如何是好? …… 与此同时,马文梅也从老牛那边得到了城西糕点厂的消息。 那天下午,她沉思了很久,终于找来了花路平,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得到了消息,城西糕点厂已经被三角债拖住了,支持不了多久了。不如这样,咱们想办法,彻底把城西糕点厂整垮。 到时候,没人给八珍斋供货,我倒要看看,董香香还能卖什么?” 花路平听了这话,顿时就是一惊。 “马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弄垮一个国营厂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您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马文梅却冷笑一声。“我让老牛准备了一些资料。你先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我并不是要你硬着来,对付一家国营厂。而是,用咱们最擅长的方式,你懂吧?怎么把许秀兰搞下来,就怎么搞掉他男人的厂子 。” 听到这里,花路平才面露了然之色。“那好,马总,我先把这些资料拿回去研究一下。只是,律师那边要怎么办?我现在正盯着这个官司呢。” 马文梅想了想,又开口道:“既然许秀兰能找律师,咱们这边也直接让律师出面解决吧。不是已经请了有名的律师团队了么?我再让厂里的人协助他们就是了。” 花路平这才点了点头。他也决定放开手段,好好招待马厂长那边了。 …… 因为工作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头绪。那天晚上,马厂长干脆就提前回家了。 到了家里,看着两个小猴外孙和元宝玩闹在一处,又抱起了小外孙子小龙,听着小宝宝脆生生地叫着姥爷。 马厂长的心情顿时也变好了一些。 这时,阿姨还没做好饭,许母和董香香凑在一起聊了食品厂和马文梅的事。 谢三也和马厂长坐在一起闲聊。刚好,这时电视里也在报道三角债的危害。 一时间,马厂长再也维持不住原有的轻松自在。他沉着脸半响无语。 谢三也是心细的人。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了解马叔的性子。于是,就开口问道:“马叔,该不会您的厂子里也有三角债吧?” 马叔苦着脸,一碗茶喝下肚里,这才稍微平静了点。 他本不愿意跟谢三说起这些烦心事。只是,谢三这个女婿实在是个可靠又能干。 上一次,也是谢三提议由城西糕点厂给八珍斋加工点心,才化解了那时的危机。也正是有了这一部分收入来源,城西糕点厂才得以能支持到今天。 看着谢三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双眼,马叔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把肚子里的苦水倒出来,跟这个女婿聊聊。 他也没打算让谢三帮忙想办法,只是觉得厂子闹成这样非常可惜。不管怎么说,他在城西糕点厂已经工作了十多年。 曾经在城西糕点厂走向辉煌的时候,上级也想过要调马厂长进一步往高了走。 可那时,马厂长已经对这个厂子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再加上,他把家就安在昌平了,有老婆有孩子。他实在舍不得离开。所以,放弃了进一步的机会。 可惜到了现在,他却无力继续守护这家糕点厂了。他甚至担心,倘若他们厂子破产了,那几百个工人可怎么办好? 马厂长忍不住对女婿打开了话匣子。他觉得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一瓶酒。 可谢三思来想去,忍不住对岳父说道:“那如果有人愿意承包,或者入股城西糕点厂呢?您觉得这样可行么?” 前几年,新闻就曾报道过,私人承包国营造纸厂,使得造纸厂重新焕发活力的事迹。 所以,马厂长听了谢三的话,顿时眼睛就是一亮。但是很快又再次暗淡下来。 倘若是别人提出这个要求,他倒是想强求一下。可是,正因为面对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他才不愿意让他们接手这个烂摊子。他自己也不知道三角债到底什么时候能理清楚。 “谢三,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也知道你们两口子赚了不少钱。可是,有钱也别用在这事上面。城西糕点厂就是一个大坑。三角债解决不了,再怎么往里添钱也是白搭。” 谢三却又问:“那么,倘若不依靠从前那些销路呢?城西糕点厂负责生产,我们八珍斋负责销售。这样根本就不牵扯到三角债,总该可以了吧?” 马厂长却说:“可是,你们在沙河已经办起来两个厂子。哪里又需要城西糕点厂完全生产八珍斋的糕点呢?” 谢三对马厂长说:“香香不会满足只有这些家店,我们总要继续扩大店面。况且,岳母的瓜子厂也需要人手。” 马厂长听到这里,终于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被谢三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一家人在一起,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饭后,马叔干脆就拉来董香香、许母、谢三一起谈这件事。 许母这才知道,她丈夫这些日子居然这么煎熬,顿时眼圈就红了。马叔忍不住默默地拍了拍她的手。许母的情绪这才稍微好些。 再一听说,谢三他们想承包城西糕点厂,许母又忍不住有些担心,生怕女儿吃了亏。她直言不讳地开口道: “这两年总说摘红帽子,你们这么贸然承包国营厂真的好么?会不会落得我那样的下场?” 董香香摇了摇头,跟母亲解释道:“那倒不会。承包国营厂就像承包队里的田地一样,到时候,城西糕点厂就由我们接手了。就属于国有民营企业。可以承包租赁,股份合作。” 她又详细解释一番,许母这才稍微有些明白了。 几人又就细节,反复推敲了一番,最后都觉得承包糕点厂可行。 董香香准备回去,再找人详细咨询一下。 此时,马叔心里有了着落,也终于放下心。 他们打算承包也不急于一时,做好准备,在最合适的时候,再承包城西糕点厂。马叔这人正直,他自然会竭尽所能为厂里的员工们谋算。只是他也不并想让女儿女婿吃亏。于是,就希望能有个双赢的局面。 第222章入股 要论正经手段,花路平对国内不熟,也并没有什么办法整治得了小西庄瓜子厂。可若是论起收买杂鱼,挑事生非,这些事情他却已经非常熟练。 花路平回去研究了小西庄瓜子厂的资料之后,又想方设法找到城西糕点厂的下游企业。煽动游说那些人来城西糕点厂,采用过激手段讨债。 刚好,那些下游原料企业因为收不到货款,也快支持不住了。没办法,他们只得听取了花路平的建议。 很快,在城西糕点厂大门口,发生了几次过激讨债的大冲突。恨不得每天都有人拉这红横幅,在厂门口堵着,等着要债。 一时间,弄得城西糕点厂里,员工人心慌慌。这时候,大家已经知道厂里其实已经快不行了。 与此同时,老牛也暗中帮助花路平,让他之前收买的城西糕点厂的员工内应,在厂子里煽风点火,到处放流言。 很快,厂里的工人也无心继续工作了。很多工人都开始慌乱无措。他们也不知道这家国营厂真的倒闭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原本还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的城西糕点厂,也在内忧外困之下,很快就走向了破产边缘。 马厂长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因为不能继续加工点心,城西糕点厂即将破产。 那些被煽动得闹事的工人这才开始后悔,一想到厂子没了,他们的铁饭碗也就没了。 那些工人早已没了当初国企工人的自豪和底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慌乱之后,突然又有人指出是因为有人挑事,大家才开始停止工作闹事的,这才会造成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在所有人群力群策之下,很快把当初挑事的那几个被收买的员工找了出来。 此时,厂里的工人都疯了,恨不得抓到几只替罪羊。 那几个被收买的员工顶不住这种压力,就跟马厂长交代了,是一个姓牛的人收买了他们。他们已经给姓牛的送了不少消息。 这时候,结合着谢三跟他说得那些事。马厂长这才意识到,是马文梅向他们糕点厂下了黑手。 一时间,马厂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马文梅做这一步,实在很多余。 原本,马厂长还在发愁,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让员工们接受,他们厂子将被私企承包这个现实。 马文梅这么一推波助澜,他们提前破产。员工们也没有了更多的选择了。 与其失去工作,衣食无着落,倒不如尽快有新工作比较好。而且,他们厂一直帮八珍斋加工,也知道八珍斋的一些事情。所以,工人们的抵触情绪就少了很多。 马厂长很快又给董香香打了电话。董香香早已猜到马文梅可能会对糕点厂下手。就对开口解释道: “马叔,您想不明白马文梅干嘛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却猜到了,她是想让你的厂子破产,供货源一倒,我的八珍斋也会受到很大打击,说不定撑不住,也会破产。” 马厂长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他急忙问道:“那这可怎么办?现在,我们厂已经乱成一团,没办法继续加工你们的点心了。” 董香香却笑道:“这您倒是不用担心,沙河食品厂这些日子,一直在加班生产一些半手工的点心。八珍斋一时间倒也不至于没点心可卖。只是,咱们最好尽快解决。” 马叔自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在他们配合之下,董香香很顺利地承包了城西糕点厂。 厂里的那些工人本来就因为破产,已然到了绝境。现在,又绝处逢生,听说八珍斋要承包他们。工人们自然也乐得接受。 于是,在马文梅的间接帮助之下,这次承包完成得非常顺利。 …… 另一边,马文梅一直在等着城西糕点厂破产。八珍斋无点心可卖,供货链断掉,陷入破产危机。 可惜,城西糕点厂那边的确是破产了。只是,少了他们这边生产的点心,董香香那边却直接就开始做促销,卖半手工制作的点心。 马文梅一开始还觉得董香香根本就是在作死。 可是,后来一看,八珍斋的半手工制作点心也同样卖得很好。而沙河食品厂那边,完全能够供应八珍斋若干家店铺的点心。 听到这些消息,马文梅气得又关起房门,砸了一次东西。她总觉得不论多用力,她的每一次出拳重击都像打在棉花团上。对方并不会因为他们受到多大的伤害。 一时间,马文梅对董香香的八珍斋实在有些无可奈何。 没办法,她只得掉转方向,先对付许母这边再说。 马文梅开始催促那些炒瓜子的师傅想尽办法,先尽快赶制出一些新口味的瓜子来。 再以红梅牌新口味瓜子,花重金打广告,吸引全国销路的注意。这个办法如果成功了,小西庄瓜子厂也将赢来一个新的契机。 只要他们的红梅牌新口味瓜子真的好吃,马文梅和小西庄瓜子厂就还是有翻身的机会。 马文梅暂时就不打算动董香香的八珍斋了,而是把全部力量用在对付许母那边。特别是在抢销路上面。 好在许母现在争取的销路只限于京城,对京城外面的销路似乎并不感兴趣。马文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马文梅刚装模作样的给厂里的工人们发完了奖金和工资,还开了先进工人表彰大会。 老牛那边又传来了消息。“老板,董香香好像打算承包城西糕点厂。”马文梅一脸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这才过了多久,董香香就打算承包那家破糕点厂了?她疯了吧?有钱没处花?不对,等等,这么说来,董香香并不像她表现得那般从容不迫。她虽然在沙河有个食品加 工厂,却只能顶得了一时,却坚持不了多久。” 说着,马文梅一咬牙又对老牛说道:“这样吧,我们抢先一步,去承包或者入股城西糕点厂。趁着董香香还没签约下来,搞定那帮工人再说。” 老牛却说:“可是,马总,咱们好像已经晚了吧?董香香那边已经开始谈了。” 马文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又对老牛说道: “算了,这事还是我亲自出马,去找马厂长谈谈。不管怎么说,他也该顾虑一下员工的情绪才是。” 一时间,老牛没办法劝服马文梅,只得开车带她去了城西糕点厂。 马文梅本以为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她。她和许母之间的恩怨,只是他们的事,跟城西糕点厂无关。而且,这厂里的人也不可能知道他们私底下的那些行事。 可是,当老牛向门卫报出小西庄瓜子厂马文梅总经理的名号之后,那门卫老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让他们在旁边等着了。 这都破产了,门卫居然还在摆国企的谱。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别人留,对待客人也不热情,怪不得城西糕点厂要破产呢。 虽然在家里,动不动就砸东西,还暴躁易怒。可是,在别人面前,马文梅还是能勉强摆出成功女企业家的款的,所以,她倒也没对门卫的不尽职责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老门卫才出来通知他们。可以进去见厂长了,只是车子必须停在外面。 没办法,马文梅只得踩着高跟鞋下了车。带着老牛,从小门进了城西糕点厂。 糕点厂明明已经破产了。可是,厂里仍有一些工人聚在一起,不知在讨论着什么。整个场面闹哄哄的,看着就让人觉得烦躁。 这时,一身高档西装的马文梅就比较另类了。她在老牛的陪伴下,经过人群往厂长办公室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只发臭的鸡蛋狠狠地砸了过来。马文梅躲闪不及,正好被砸了一脸。 顿时,马文梅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她也顾不得其他,当场就急了。 她瞪着眼睛,环视四周,那群工人还在几人一伙聊着天,该干嘛干嘛,根本就没人理她。马文梅也看不出来到底是谁扔的鸡蛋。 马文梅忍无可忍,开口道:“谁扔的鸡蛋?” 那些人却并没有理会她,继续说着各自的话题。 这时,马厂长已经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对马文梅说道:“马总,有什么事情,咱们先来办公室里谈吧。” 马文梅却不依不饶地问:“难道贵厂就是这么招待客人得么?一点国企的风范都没有。连这么点小事情,都不能约束工人,可见你们领导层都不合格。” 一听马文梅这话,厂里的大小领导都愤怒了。恨不得立马就把这个女人给轰出去。 他们正在说破产承包的事,本来就紧张。马文梅这个外人过来捣什么乱呀? 这时,马厂长还算冷静,他只得说道:“真是抱歉,这些日子,厂里比较乱。不然,马总先进来洗洗再说?” 马文梅一肚子气,却也没办法,只得跟马厂长进了办公室。 等到她进去后,人群里有个工人才忍不住说道。“那个司机就是姓牛的,我看见他跟霍二他们在一起说话来着。我扔她臭鸡蛋都是便宜了。咱们厂子就是被她祸害的。” 第223章拒绝 马文梅去洗手间清洗一番后,才沉着脸坐到办公室里,跟马厂长谈正事。“马厂长,我怎么也是昌平长大的,从小吃着厂里生产的点心。我对城西糕点厂有很深的感情,自然不愿意它落得如此地步。我思来想去,就决定帮咱们厂里一把。我打算入股城西糕点厂,也算为老家出一 份力,您看如何?” 马厂长早就知道这女人的真面目,也十分厌恶她的为人。只是他当了这么多年厂长,应付别人的能力还是有的。于是,马厂长不带情绪地拒绝了马文梅。 “很抱歉,我们厂里已经找到合作的企业了。就不劳马总费心了。” 马文梅被拒绝后,心中一阵不悦,她讽刺道:“马厂长,您也算一世英名,到了老了却晚节不保。为了你女儿谋利,就不顾员工们的意愿,这样的吃相可太难看了。 您强行把厂子承包给你的女儿的事,厂里那几百号员工们知道你这样以权谋私么?” 马文梅说得这么难听,马厂长听了,心中的怒气不断上涌。最后,他到底还是忍了下来了。对马文梅冷淡地说道: “这是我们厂里的事,与马总并不相干。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要说,那我就不送了。” 马文梅却站了起来,看着他冷笑道:“马厂长,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很有诚意入股城西糕点厂的。这可是国营厂,你是厂长,又不是土皇帝。你难道真不怕我一层一层往上告么?” 马厂长刚想说,你要告就去告。只是,他突然就想起了刚才有人用鸡蛋砸了马文梅。于是,就耐着心思,又开口问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马文梅说:“既然是国营厂,凡事就该听取工人们的意见。正好门外站着那些工人,我们干脆问问他们是愿意被我入股,还是愿意被你女儿承包?” 马厂长垂下眼睛,眸光一闪,最后还是答应了马文梅的这个说法。 很快,两人就一前一后,走到了办公楼的外面。 那些工人还站在那里,议论纷纷。 马文梅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所有人看着她都面色不善。有人甚至是一脸怒气。 马厂长刚要上前对工人们交代一下这事的始末。可马文梅却强行推开了他,主动站到工人们面前。她打算用自己的好口才,说服这些无知的工人。 一开始,这些工人还是忍耐着,听她说话。 马文梅简要地介绍了自己这些年在国外的经历,又说了她对城西糕点厂的情谊。后来,才开口说道: “如果可能,我想要入股咱们糕点厂,给咱们糕点厂带来新进的机器设备,并且投入大量的资金,帮着咱们厂子起死回生。大家看这样可好?” 马文梅就像演讲一般,自己说得无比激动。她还留了个心眼,绝口不提董香香承包的事。 只可惜,她并没有得到员工们一阵阵地掌声。而是,一枚枚发臭的鸡蛋狠狠地向着她砸来。 被砸中的那一霎那,马文梅已经彻底傻眼了。她愤怒地看着众人。“你们都怎么回事?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然而,回应她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臭鸡蛋。 马文梅怒吼道:“我是要来入股的,我是你们未来老板。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人群里突然有人破口骂道:“滚蛋,滚回你的美国去。我们不愿意让你入股。” 这时候,老牛一看实在不行,马上上前用自己的西装罩住了马文梅。然而,招待他的是更多的臭鸡蛋。 很快又有人骂道:“装什么孙子呀,先是在我们厂里捣乱,把我们厂子搅和的都破产了,又跑来说什么你对我们厂子有感情,想要入股收购我们的厂子?” “我呸。告诉你们,你们那些阴谋诡计,我们早就看穿了。从哪儿来得滚到哪去。我们厂子就算没人承包,也不要你马文梅。” 还有人骂道:“马文梅,你干了那么多缺德事,也不怕遭报应。抢了许姨的瓜子厂不说,又来祸害我们厂子。” 马文梅被这些人堵得很心塞。她这才知道,城西糕点厂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都知道他们干得那些事了。 此时,马文梅也无力辩解什么,只得转移话题说道:“你们这么排斥我,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马厂长把厂子承包给他闺女,你们就高兴了?以后,你们可就从国营厂变成马家产业了。” 她还没说完,又有一些臭鸡蛋毫不留情地砸了过来。 站在底下的员工又骂道:“好家伙,马文梅又在用她对付小西庄瓜子厂的手段对付我们了。可是,我们却不傻。 马厂长这十多年来,为我们大家伙兢兢业业地工作。带着咱们一路走来。只要他愿意继续带领咱们,咱们就愿意跟着他走。” 这人一说,底下的所有员工都表示,他们信任马厂长为人,愿意跟着他一直走下去。 这时候,大家又开始喊着,让马文梅赶紧滚。城西糕点厂不需要她的臭钱。以后再来他们厂里捣乱,小心他们不客气。 马文梅没办法,只得在老牛的遮挡下,很快就离开了城西糕点厂。 而马厂长听到员工们的话之后,眼圈都红了。他很激动地走上前,开口说道: “我马国文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就说一句话。无论如何,我也会尽量帮大家争取最好的待遇。” 短短一句话,却有千斤重。很快,下面就响起了一阵掌声。 就这样,马文梅的出现,也间接帮着董香香完成了承包城西糕点厂的最后一个环节。 …… 另一边,马文梅受到这种待遇,气得脸色发青。她实在没想到,城西糕点厂居然发现了她的那些小手段了。 那天晚上,马文梅喝了一夜的酒。 她思来想去,不得不承认,她在和许家母女的对抗中处于下风。为今之计,也就只能寄希望于抢先一步做出新口味的瓜子来。 只要他们的新口味瓜子足够好吃,那么马文梅一定能在昌平站稳脚跟。并且还能有砝码,继续跟许家母女斗下去。 ……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马文梅在城西糕点厂被众人赶走这事,很快就传开了。就连小西庄瓜子厂的人也都知道了。 在流言中,马文梅就像恶狼一样,招人不待见。 此时,小西庄瓜子厂的那些人也已经明白过来了。 马文梅来了以后,许母被迫下台。虽然有了先进的机器,产量提高了很多。可是,他们的厂子实际上却已经开始走了下坡路。 许婆瓜子本来就是许母的,人家拿走也无可厚非。 马文梅弄出来的红梅瓜子,却根本就没人愿意买账。他们现在生产的许婆瓜子只能卖到京城以外的地方。而且,随时都可能停产。 照这样下去,他们小西庄瓜子厂很快就会遭殃。 在知道城西糕点厂员工的选择之后,小西庄三队那些村民也都开始后悔了。 他们甚至秘密地聚集在一起,召开了一个小会,想要去跟许母道歉,再想办法把许母请回来,把马文梅赶走。 为了这事,他们甚至还找人去找了许红旗一趟。 可惜,那老头子已经退休了。现在一心带着孙子,也没闲心关心那些老街坊的糊涂事。 许红旗就说:“既然当初是你们把人赶走的,秀兰也被你们的做法伤透了心。现在她也有了一个新厂子。以我之见,你们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不如回厂子里,继续好好工作,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可是,三队那些村民却不干,说是无论如何,都要找许母商量商量。顺便跟她道歉。 许红旗只得说道:“你们愿意去就去。反正,我早就退休了,自然也不可能再插手你们这些事了。” 许红旗到底还是拒绝了他们。 没办法,三队村民只得派了另外两个能说会道,辈分也差不多的人,趁着黑天去拜访了一趟马家。 许母到底接待了他们。再次见面,许母已经没有了上次那些怨气。 两人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之后,许母只是笑笑说道:“道歉就不必了,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就像大家说得那样,我许秀兰到底能力有限,管不好上千人的乡镇企业。在我女儿的帮衬下,我现在管个二三百人的小厂,倒是如鱼得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也有 时间照顾我儿子了。我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满足。至于,小西庄瓜子厂的事,以后还是别再提起了。”许母到底拒绝了他们,两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第224章失败 小西庄三队村民到底没能如愿请回许母。 只不过这事也怪不得人家,到底是他们之前做错了太多的事。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三队的村民就好像上了贼船似的,上去容易,想下来可就难了。 一时间,那些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算他们想努力工作,争取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马文梅连番遭遇打击,还是影响到了厂里工人们的情绪。 从前许母在的时候,这些人虽然有诸多不满,可是许母带着,大家却觉得心里很踏实。他们认定小西庄瓜子厂会越做越大,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可是,马文梅一来,先进的机器是有了。可是,大家却眼睁睁地看着瓜子厂正在走下坡路。 工人们后悔也已经晚了。所有人的人都过得很压抑。 马文梅倒是也曾想方设法,想要安抚工人,提高大家的士气。然而,奖金发了,大饼画了,所有的人还是觉得前途一片迷茫,看不见出路。 有人甚至说,城西糕点厂都破产了。这两年,那么多乡镇企业都破产了。他们这家瓜子厂又能坚持多久?外资不顶用,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又能怎么办? 马文梅听了这话,生了好大的闷气,只是她又不能发落了那些个说坏话的工人。 没办法,她只得一边催促瓜子师傅尽快做出新口味的瓜子。一边想办法给红梅瓜子做促销。 后来,马文梅想了个办法,在红梅瓜子的袋子里,加了一张小卡片。抽中其中幸运卡片的人,都可以再领一包。 然而,由于销路打不开,这种促销方法虽然很好,短时间内,却没有太大的成效。 马文梅急得心烦气躁,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在这时候,炒瓜子的师傅倒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做出了比较好的奶油口味、咸香口味的炒瓜子。这两种口味早就有,师傅们也只不过是经过改良,新瓶装旧酒。可是,至少改良后的口味还算不错 。 马文梅总算遇到了一些好事。她很快就组织了人们,开始试吃新口味瓜子。大家反响都很不错。 马文梅觉得以后产品可以主推这两种口味的瓜子。就安排手下人开始找人做广告。 这次还算顺利,他们很快就签好合同,确定了广告方案,马文梅甚至砸大价钱,在电视台做了30秒的广告。 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马文梅终于放下心来。她就等着广告一出来,把红梅瓜子彻底炒火了。到时候,就算许婆瓜子被许母要回去,他们也不怕了。 那天晚上,马文梅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吃完饭后,她又洗了个热水澡。 就在马文梅一身放松的躺在床上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没办法,马文梅只得起床接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花路平焦躁的声音。 “马总,你快打开京城台,许婆瓜子他们也开始打广告了。”马文梅听到这话,忍不住大吃一惊,她怒吼道:“什么?许婆瓜子也开始打广告了?他们哪来的那么多钱,还在电视台打广告?董香香不是已经承包了城西糕点厂么?这难道还不把她的家底掏空了么?不对 呀,他们家不该这么有钱才是?难道说董香香也向银行贷款了?” 然而,电话那边的花路平却不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 马文梅颤抖着手指打开了电视机,好不容易转到了京城台。正好在播出最简单的许婆广告。就一句话:“瓜子还是许婆的好。”紧接着就是许婆瓜子的产品图片,以及电话号码。 许婆瓜子现在已经变成了四种口味,有原味,奶油,茶味,还有酱油的西瓜子。 这张图一出来,马文梅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随手就把电话给扔出去了。 比起这四种口味,她那传统的奶油,咸香瓜子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电话那边的花路平,本来还在等着马总的下一步指示,却只听到马文梅在歇斯底里地狂叫。 紧接着,马文梅就开始像个困兽一样疯狂砸东西。她甚至破口大骂道:“给我一条活路不行呀?” 最后,花路平只得默默地挂上了电话。或许到了明天,马总能想出一些办法来。 …… 与此同时,那天晚上,董香香难得放松下来,跟她丈夫一起看了连续剧。 谢三对这部连续剧的剧情实在没什么容忍性,一直在吐槽,剧情太扯了。他看一眼就觉得男主角不是个好东西。 然而,董香香作为一个资深连续剧迷,从第一集开始,就被这部剧深深地吸引住了。 无论谢三怎么吐槽男主角小白脸,没有担当;女主还不如选了邻居家那位老好人大哥的好。董香香一律听听也就过了,她很快就陷入剧情中不可自拔。 谢三自然不可能知道,这部《渴望》播出后,立时会引起很大的社会反响,甚至会引发万人空巷,全民都骂男主角。 很快,第一集就放完了,电视里开始出现了他们的瓜子广告。虽然只有一句话,一张图。可董香香却知道这个广告花多少钱都值得。这部连续剧将会带着他们的瓜子走向一个新高度。 …… 那天晚上,看完连续剧,董香香意犹未尽,久久无法入睡。不论是连续剧,还是瓜子都让她忍不住憧憬。 谢三却突然开口问她:“香香,如果你是女主角,你会选王沪生,还是选宋大成?” 董香香搂住她男人,随口说道:“我选你。” 谢三撇嘴道:“我认真的。” 董香香只得一脸认真地看向他。“我是认真的,我只选你。别人再好,跟我没关系。” 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孩子也生了三个。可是,谢三被他媳妇冷不丁灌了一大杯迷汤,整个人都变得晕乎乎的。 他这才突然想起,这些日子,光想着怎么对付马文梅了,他们夫妻俩一直在商量对抗马文梅的办法,很久没有放松下来,单独出去约会了。 想到这里,谢三心情顿时就有些不爽。他只希望赶紧把马文梅弄倒了,一家人继续恢复平静的生活。 董香香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事,也没再跟他说马文梅的事。两人亲近了一番,很快就相拥而眠。 至于,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 就如同董香香预想的那样,随着那部连续剧的热播,很快就引发了全国轰动。 与其同时,许婆瓜子也正式走进了千家万户。 等到法院判决下来的时候,马文梅和她的小西庄瓜子厂不得不正式停止了许婆瓜子的生产。 虽然经过电视台的广告,红梅瓜子也找到了一些新的渠道。然而,生产量还是降低了很多。 工人们以前需要分两班倒,加班加点地生产瓜子。 到了现在,因为使用机器,一班人都用不了。 马文梅其实也不想开除工人,然而,他们现在的产量,根本就用不了那些人。 马文梅也不再是章家夫人,也不可能拥有那么大的财力。事实上,她离婚可以算是净身出户。 马文梅当初只是未雨绸缪,提前攒下了一些小钱。还有一些章富豪送她的首饰。 这些钱,说起来其实也不算少了。她若是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这些钱,她在美国几辈子都花不完。 只是她回到国内之后,各种花销都加在一起,积蓄也花了一大半。再加上给上千人发工资。她的红梅瓜子刚开始,还不怎么赚钱。 这样下去,日子一久,她可就顶不住了。 马文梅倒是未雨绸缪,之前,就跟一家她所熟悉的港岛银行,申请贷款。 一开始,这事也谈得好好的。可是,真等到她真正需要贷款的时候,那边却又说她这家厂子,不足以贷下那些钱。银行方面甚至怀疑马文梅是为了骗钱。 马文梅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奈何,她已经没办法去港岛了。花路平谈完这件事,只得灰溜溜地回来了。 马文梅俨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办法,她只得先一步裁员了第一批员工。 厂子里效益不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小西庄三队那些人基本都算是入股,她轻易也动不得。 所以,第一批辞退的只能是除了小西庄三队以外的,其他村子的员工。有些工人即便曾经尽心尽力的工作,还是被辞退了。 失去工作的工人非常生气,他们聚集到一起,一天到晚在厂里捣乱。甚至都影响到了正常的生产。 马文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联系了当地派出所。 虽然在民警的劝服下,到最后,大家都被劝走了。可是,这件大规模裁员事件,并没得到圆满的解决。 几百个工人失去了工作。厂子里的其他工人也是忧心忡忡。生怕第二批就是他们被辞退。 整件事闹得很大。 几乎在一夜之间,马文梅家里的玻璃就全都被砸碎了。也找不到砸玻璃的人。马文梅也因此受了轻伤。 可这时候,并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她只得在医院里,包扎一番,就去瓜子厂里。 到了这种时候,马文梅甚至生出了一个心思。早知如此,她真不应该回来! 第225章下场 马文梅带着伤,回到了办公室。又连忙打电话到派出所,询问到底是谁砸的她家玻璃,有没有抓到嫌疑人? 派出所里的人却说,由于她开除的人太多,一时间也找不出人来。 马文梅在电话里听出,那人好像对她的做法很不满。就好像她家活该被人砸玻璃一样。 马文梅气得都要继续往上投诉他了。最后却只得作罢。 事实上,在附近的居民看来,马文梅的确也就成了搅事精。 原本,许母带着小西庄瓜子厂,在10年里,一直发展得很好。小西庄瓜子厂也成了县里的纳税大户。 小西庄这边的人,一直都过着稳定而又富足的生活。 可马文梅一来可倒好,收买村民把许母赶下台不说。偏偏,她自己又管不好这个上千人的瓜子厂。这才不到半年时间,几百人同时被辞退。闹事的人砸了马文梅家里的玻璃都是轻的。 那些失去饭碗的人,此时两眼一抹黑,不知道明天何去何从。没有工作可做,没有赚钱的手段,他们还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 他们心里又怎么可能不恨马文梅?有些人甚至弄死马文梅的心都有。 这些人一部分去乡里县城里上访,找领导想办法;一部分人继续在小西庄瓜子厂继续闹事;还有一些人找出那些当初收了马文梅好处,在厂里到处放流言的人吵架。 一时间,这几个村子都乱了。派出所也找了好几拨打架闹事的人。 再这样下去也不行。乡里的领导们只得安排人去找许母谈话。顺便询问许母有没有办法,帮忙解决一部分工人工作就业问题。 此时,许婆瓜子随着连续剧的热播,也迎来了销售狂潮,工人们加班加点工作,生产的瓜子仍是供不应求。 他们厂里的人手自然是不够用。 到了这时,在女儿的帮助下,已经成功再次站起来的许母,心里也没有那么愤怒了。 她理智地想了想,就答应聘用一部分临时工,到厂里先来上班再说。 只是,他们厂子现在就是一个残疾人福利企业,员工都以残疾人为主。 如果只是雇用临时工,肯定不能按照正式员工的福利那么走。这个问题是必须先说好的。 可事实上,许母给开的工资虽然比不上以前,却也并不算低。 乡里的领导回去一说,那些失业的工人也都愿意去沙河那边的食品厂上班。 就这样,在转了一圈之后,他们的工作单位远了,工资也低了一些,奖金和福利都变少。 最关键的是,沙河食品厂是纯粹的私人企业。陈小英和她男人,以及最开始跟着许母走的20多个人享有一部分股份。其他所有人都是纯粹的打工者。 而且,曾经收过马文梅好处,就到处挑头闹事的那些人;曾经闲的没事干,找机会就说许母坏话那些人。这一次,许母统统都没要。 她自己的厂子,自然可以凭自己的心情行事。 在去新工厂上班以后,那些员工再也没人敢随便开口就说许母的坏话了,或者想着把许母赶下台去了。 这时候,他们也明白厂子虽然还是做瓜子的厂子,可厂里的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在新的厂子里,许母随时有权利让他们走人。 经历了失去工作危机的工人,也学会本分做人了。 …… 工人事业的事情,就这样被许母出面解决了。 此时,许母在小西庄那边的威望也变得很高。大家都感念许母这番情谊,几乎所有人都说,许母到底还是顾忌乡亲们的情分的。 就连留在小西庄瓜子厂上班,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那些工人,到了此时,也稍微放下心来。 将来说不定他们还是会被裁员,可是,许母那边却有可能会继续雇用他们。 只有那些挑头闹事的人,马文梅那边不顾情谊把他们扫地出门。许母也不愿意雇用他们。 一时间,这些人彻底失去了生活着落。 他们干脆就聚集在一起,到马文梅那里捣乱示威。他们也不是总是闹事,就是一天到晚在厂子外面,打横幅抗议。 因为人少,还神出鬼没的,想管都不好管。 偏偏,厂里有客户来谈生意的时候,这些人又会出现。 他们一连搅和了马文梅好几个生意,马文梅没办法,只得去找派出所。可是,派出所也只是把他们劝走。 这也就成了恶性循环,弄得马文梅有些心力交瘁。 与此同时,许母也建议那些被辞退的工人,找律师打官司,向马文梅讨要安置费。 …… 马文梅苦苦支撑了两个月,不得不再次开除了第二批工人。最后,厂里只剩下小西庄三队的那些股东。这才足以支撑下去。 第二批又是两百多人,许母也勉强支撑了下来。同样的捣乱的,不好好干活,还随便闹事的那些人,许母不会要。 这些人已经凑到了30多人,他们只得继续跟马文梅捣乱。 与此同时,沙河那边的食品厂人多,生产的瓜子也多。 原本,他们是从别的地方进瓜子的。 到了90年代,进原材料已经不向70年代那么受限制。只要有渠道,他们就能进到需要的原材料。 可是,自从小西庄瓜子厂产量降低之后,各个村子的领导硬着头皮找许母谈。许母也答应继续进他们的瓜子。 就这样,许母那边的食品厂突飞猛进地发展。 而小西庄瓜子厂却因为各种原因,已经没办法继续再支撑下去了。 …… 马文梅一看事情不好,曾经也想过逃跑。 她选择连夜逃跑。可是,却一路被人跟踪。她也怕出事,到底还是开车回了家。 马文梅也想过买机票,光明正大地回到美国去。 可惜,在她离开的路上,却被一群愤怒的村民给阻拦住了。 后来,那些村民就跟收到了消息一样,日夜都有人盯着马文梅家的房子。 就好像他们誓死都要拖住马文梅,在这座沉船上一起等死似的。 到了这时,马文梅终于发现,其实就是有人在暗中整治她。 马文梅原本以为是许母和董香香或者谢三。 只是到了此时,再说什么都晚了。她就快要完蛋了。 …… 当天下午,喝得烂醉,把家里砸的稀巴烂的马文梅,突然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 电话里,有个男人阴冷地说着:“马文梅,你就在你一直看不起的家乡安享晚年吧。美国一点都不适合你。” 这个声音格外地熟悉。 马文梅这才想起了那个曾经跟她斗得你死我活的男人——章家大少爷。 几个月前,马文梅也曾经想过,小西庄瓜子厂一旦成事,她一定会想办法把它做大,再伺机报复章大少爷。 现在想想,不止她恨章大少爷,章大少爷也恨死她了。又怎么可能会放着让她把事业做起来?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对付她的其实并不是只有许母和董香香、谢三他们,这背后还有章大少爷的身影。 马文梅曾经以为回到老家,章家鞭长莫及,就没办法对付她了。 可事实上,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当初,她既然可以花钱,使用手段,暗中对付八珍斋。那么现在,章大少爷也可以花钱使用手段,暗中对付她。 港岛那边的银行,拖了她好几个月,一直让她觉得有希望,却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狠狠拒绝了她。这件事不用问也是章大少爷的手笔。 只是,事到如今,她知道这些也没用了。她就像是被捕虫网抓住的小虫子,再怎么拼命,也无力逃脱。 想到这些马文梅不禁心灰意冷。她再也提不起劲来,再去争夺什么。 …… 到了1990年年底,曾经辉煌一时的小西庄瓜子厂,到底是彻底破产了。 在破产前夕,乡亲们曾经希望许母能够不计前嫌地承包了这家她一手创立的瓜子厂。帮着它洗头换面,取得新生。 然而并没有,许母对这家厂子的感情,早已在她被赶下台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 不过,她听女儿提起过一个消息。 好像再过两年,沙河这边或许会开一条连接昌平和城里的公路。到时候,昌平县城到城里会方便很多。 不过这些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至于现在,许母在沙河这边挺好的。 在小西庄瓜子厂破产以后,许母以低价收购了那批马文梅引进的先进机器。 这又使得他们厂子的瓜子产量增加了不少。 至于小西庄那边,瓜子厂破产以后,不是没有人想过东山再起,再开一家瓜子厂。 然而,他们缺少了时机,也没有许母那么好的运气。更加不会有料得先机的人,在一旁扶持他们。 何况,许母的许婆瓜子已经成了知名名牌。 他们开创创立的那些小牌子,根本就翻不出任何浪花来。到最后,只得不断随着时间优胜略汰。 倒是小西庄那一代,还是成了很有名的瓜子基地。几乎每个村子都在种瓜子。后来,还有人说,小西庄的瓜子厂种的瓜子就是好吃。 …… 至于马文梅?接连打击使得她彻底崩溃了。当然有人说马文梅是为了逃债,装疯卖傻。 不管怎么说,马文梅不得不住进了昌平附近的某家疗养院里。 破产以后的马文梅已然没有钱了,然而,她在一位港岛的亲人,一直好心地帮她支付一笔高额的住院费和护理费。 据说马文梅曾经跑出去过,然而很快就又被人抓了回来。 抓回来的时候,她还大喊着:“是姓章的陷害我,我没病。” 后来,她那位耿直的司机兼任助理老牛,还曾经过去看望过她。 马文梅一见老牛,就发疯地想冲过去,被人强行按了下来,才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姓章的给你什么好处?”老牛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章少爷没给我什么好处。只不过,马助理是你的小情人,也跟了你那么久。可一旦没用了,你就随手把他扔下了。我老牛这样的,对你来说就更不值得一提了。我主动求了章少爷 ,关键时刻救我一次。后来,章少爷果然很有信用。”马文梅睁大眼睛看着,老牛站起身,缓缓地走出了疗养院。 第226章家人 1991年的春天,马姐想到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也一天比一天大,总不能一直在谢家住下去。 他们一家总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何况,小军长大了要结婚,小宝长大也要成家。她这个当妈的,怎么也要开始替孩子们谋划了。 虽说,马姐之前有一套小平房,可也不能一大家子人都挤在那套房子里。 刚好冯七赚钱也多,工资加股份分红每年都不少。 冯七不管这些,把钱都给马姐打理。 马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趁着手里有钱,先买一套合适的房子住。她为此把出租房子和在八珍斋工作了十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1980年,她作为第一个店员,开始跟着董香香一起干活。董香香对待自己人没话说,给她的工资一直很高。 她一路干下来,后来又当了店长,董香香更是没有亏待过她。 生完小儿子后,她当了店面经理以后,工资就更高。 十年下来,全部加起来也有几万块。她男人冯七作为白案大师傅,就更是不得了。 工资不提,光分红这几年加起来也得有10多万块钱。 他们加起来,手头总共有20多万。这时候,京城房价贵的每平米1900。对于月薪200多的普通人,或许买套房子很难。可是,到了他们这边却可以买个100多平米的大房子。 马姐一算计,他们可以先买一套大房子。他们两口子再继续赚钱,过不了几年,又可以再买一套房子。 到时候,两个孩子结婚就不用发愁了。 马姐把这事跟细细地冯七一说,冯七并没有什么经济头脑,也不怎么会盘算。自然都听马姐的话。 马姐就把这个打算跟董香香说了,主要是小军眼看就快十八了。她也真得替儿子打算了。 董香香这些年也没少买八珍斋的铺子。对买房的事,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刚好陆洪英人面广,董香香就把这事拜托给陆洪英,帮着看房子了。 陆洪英很快就帮马姐找到了合适的房子。 刚好离着八珍玉食府很近,离着八珍斋也不远。两孩子们上学也都方便。马姐一看那房子就喜欢,也就拍板把这事订了下来。 很快房子,就粉刷一新。家具也都添置好了。 虽然住在谢家,大家相处得很和睦。几年下来,就真如同一家人一般。一说搬家,就都有些舍不得。 可马姐还是托谢三选了个吉利日子,当天就带着一家人搬到新家去了。 马姐觉得,也到了他们一家人齐心协力,经营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的时候了。 而冯七这几年也走出了生活的阴影,刚好也可以好好照顾一家人。 他们一家搬走的那一天,白师傅到底是有些舍不得。 两个小猴子也舍不得干爷爷冯七。没办法,冯七只得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抱了抱,才对白师傅说:“老白,你这又是干嘛?我新家就离这里五分钟路程,今天搬走了,我明天再过来就是了?何况,咱们不是都已经约好了么?定期跟那吴胖子切磋厨艺。怎么着,你这老小子还怕寂寞不行?也不怕两个小孙 子笑话你。” 白师傅被他拿话这么一激,反倒是也没有什么离别思绪了。他气得破口骂道:“冯七,你这老小子胡说什么呢?我是舍不得小军和元宝两个孩子。” 冯七却说:“有三孩子留在你身边,你还不知足?老小子好贪心呀。” 白师傅被气得,又掉过头来骂了冯七一通。 最后,这次搬家在两个中年老男人的斗嘴中,才算告一段落。 董香香、谢三和两小猴子看着冯叔和白师傅吵嘴,反而也不觉得冯家是搬走了。就觉得他们像是暂时离开了。而且,就像冯叔说得那样,只有五分钟距离,随时都可以回来。所以,倒也不算什么。 只有董香香怀里抱着的三岁大的小龙宝宝,一开始也没搞清楚情况。就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大家搬冯叔在院子里的东西。然后,又看着白师傅和冯叔吵架,就跟看笑话似的。 这孩子长得面相好,看着两位长辈斗嘴,有时候还忍不住偷偷地笑笑。 直到马姐牵走了冯小宝。小龙这才忍不住突然哭了起来。 董香香怎么哄都不行,小龙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宝哥,不走。” 没办法,马姐只得先把小宝拉了过来,让他又陪小龙多说几句话。 两个孩子就相差了一岁多,小龙懂事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冯小宝在一起玩的。 两个孩子虽然也闹过,可是,感情却处得特别好。 所以,乍一要分开,小龙和小宝自然是舍不得对方。 那一天,大家一起安慰了他们很久。小龙才放开了小宝的手。 好不容易,马姐他们都顺利搬走了。看着忘了离别悲伤,爬在地上,玩着积木的小龙宝宝。谢三忍不住叹道: “看来,咱们家三儿被你们这些人都给惯坏了。动不动就哭鼻子,一家人都得上来哄他,这得多大的谱呀。看来我也要帮他启蒙,教他念书才是。你们以后也别再宠着他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差点喷出来。说得就跟他这个当爹的没有惯着三儿似的。 事实上,在两个小猴算命之后,谢三断定需要压着两孩子的福气。所以,谢三一般不敢给两个小猴买东西。就算是陆洪英买来的衣服和玩具,谢三也负责压着。 可是,小龙这孩子谢三算出了一个很有福气的命格。 谢三自然也就不需要压着了,也就放任家人给小龙宝宝用一些好的东西。 董香香有时候看见谢三居然也给孩子寻来一些好东西。生怕两个小猴往心里去,会嫉妒爸爸对弟弟更好。就耐下心思,抽空跟两个小猴聊天。 结果,两个小猴现在已经长成大孩子了,也懂事了许多。 他们也疼小弟弟,自然不会嫉妒爸爸对弟弟更好些。 小猴哥开玩笑似的,学着爸爸的口气道:“这也没办法呀,谁让我是谢家长子。将来必须顶门立户,从小就要接受最严厉的教育。”猴妹看了看哥哥,又看向妈妈,也学着爸爸的黑脸,开玩笑似的说道:“没办法,谁让我爸太迷信呢。他是生怕压不住我们的福气。到现在,我和哥袜子上还得加个补丁,才给我们穿呢。英叔给买的新裙子 ,明明就是最新款,我爸却非要加个兜。算了,这些我们已经习惯了。” 她说完这句话,还学着谢三的样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香香和猴哥看着猴妹整张小脸都皱起来的样子,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快母子三人就笑作一团。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 不过,小龙宝宝的好日子估计也要到头了。 谢三是真打算要给他们家三儿启蒙了。而且,他是真打算打小就让小儿子经历一些挫折,省得这孩子将来幸福过了头,遇到点打击就一蹶不振。 结果,小龙宝宝跟猴哥猴妹,性格完全不一样。 猴哥是聪明活泼地过了头,猴妹虽然个性安静,却很有城府。那两孩子都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放到小龙宝宝这里,他是在蜜罐里泡大的。所有人都喜欢他,他也有点任性。 他也没有哥哥姐姐那么聪明,根本就不喜欢读书。于是,爸爸念书的时候,他总会把小屁股对着爸爸,然后继续埋头玩积木。 谢三却不在意,他这只是小试牛刀,打下点基础。于是,就耐下心思,不厌其烦地读《三字经》给小儿子听。 有时候,小龙为了抗议爸爸制造噪音,表明自己的不喜,甚至会拿出《小鹿斑比》那一系列书,让爸爸读。 可是,爸爸却不理他,偏要读《三字经》。 小龙以前对待所有人,只要撒娇耍赖,别人就会让着他算了。谢三就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块儿铁板。 不管怎么撒娇耍赖,或者假装无视,谢三仍是在旁边默默地给他念书。 几天后,小龙也终于明白过来了。家里爸爸才是真正老大,他过来教他念书时,就算白爷爷和白奶奶也不会管。 慢慢地,小龙也就老实了。他总是先跟爸爸念几句三字经,才能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就这样,谢三又成功地给他们家三儿启蒙成功。 小猴哥看着爸爸教弟弟念书,就忍不住问妈妈:“当初,爸爸也是这么教我们念书的么?这还真挺不容易的。” 他都不知道,一向严厉的爸爸居然这样有耐心。 董香香一边做小动物点心,一边笑着说:“可不是么。你小时候可能闹腾了。你妹是不喜欢说话。你爸为了你们可没少费劲。 那时候,咱们家这院子就是你的花果山。你还特别喜欢上树。怎么说都不带听的。而且,每次你爬上树去,就爬下不来了。坐在树上,一个劲地哭。还要你爸爬着梯子上去把你给摘下来。” 已经慢慢长成小少年的小猴哥,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发傻,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的黑历史,就倔强地说道:“哪有那这的,我才不会做那些傻事呢!” 董香香抬头看了儿子一眼。“你还不信,我有照片为证。” 她说完,就起身去翻相册。过了一会儿,又回到桌前,打开到相册的某一页给儿子看。 虽然照片有些不太清晰。可是,小猴哥仍是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小小的他苦着脸坐在树杈上,等着人营救。 一向重视礼仪的爸爸,撸起袖子,爬上梯子,正准备抓他下来。 小猴哥用力地把相册合上了,有些气恼地说:“妈,你怎么能拍这种照片呢?” 董香香笑道:“怎么就不能拍了?你小时的各种相片都有。收集照片就是你爸的兴趣。” 小猴哥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爸爸和你一起拍照才是兴趣吧?” 这时候,练完琴的猴妹刚好走进厨房来,看见哥哥手里的相册就忍不住问:“哥,那是什么?给我看看。” 猴哥皱着眉说道:“没什么,你还是别看得好。” 猴妹就不是喜欢争的性子,他不给,猴妹也就不看了。 只是,那天晚上,猴妹拿着手电,悄悄地跑到了母亲的书房里。到底摸到了那本相册。 她用手电照着一看,相册里有她和哥哥从出生以后所有的照片。 有哥哥爬树的,有她被剃光头的,有妈妈给他们摆了一大桌点心的,有哥哥做得像大便的蛇,也有她吃西瓜时弄得浑身都是。 当然还有欢欢哥拉着他们一起玩,一起做功课,一起过春节。还有他们堆的雪人。 到了后面,还有他们小弟弟出生一百天照片,也有她和哥哥陪弟弟一起玩的照片。还有,她弹琴的照片,也有哥哥打拳的照片。 甚至有一张照片,一看就是妈妈偷拍的,爸爸抱着年幼的她,她那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可是,爸爸对她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嘴角还绽放出一抹温柔至及的微笑。 原来,一向严厉的爸爸也是可以这样笑的。 这本相册对于猴妹来说,不仅没有半点尴尬,反而是值得挖掘的珍宝。 …… 就在她看得起劲的时候,突然灯亮了起来。 她吓得往后看去,只见妈妈和爸爸站在门口看着她。大黄也从门外探了头进来,似乎也是一脸好奇。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把相册藏起来,后来又发现这个动作好像有点多余。只得拿着相册,好像犯了错误一样,低着头坐在那里。 很快,妈妈走过来,温柔地蹲在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喜欢么?”妈妈问。 “嗯。”猴妹小声应道。 “喜欢的话,可以拿回房间看。不过今天太晚了,你也该睡觉了。”妈妈一边说,一边扶她起来,和爸爸一起把她送回了卧室里。 一直到她躺在床上,妈妈才把她盖好了被子,亲亲她的额角。那一夜,她在妈妈的香气中,甜甜地睡去。 第227章小伞 就算小龙宝宝已经开始启蒙了。谢三仍是教得很费劲。小龙宝宝似乎没有双胞胎那么聪明。 不得不说的是,在给小儿子算命的时候,谢三又算中了。他们家三儿早年平顺,只是学业进展得并不快。 谢三倒也不逼这孩子。他费尽心思地给小儿子启蒙,也不过是为了教他读书明理罢了。 虽然把大部分心思都用在了小儿子身上,谢三也没忘了给小猴们定期布置功课,继续教他们念书。 只是那两个孩子天资聪颖,学习起来,并不算费力。 那一年的七月,猴哥猴妹期末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过完暑假,他们即将升上小学六年级。也就毕业班,再过一年,他们就要升初中了。 也就是在这个暑假,班主任小江老师,决定带着班里的孩子们一起去京城游乐园玩。 因为不是学校规定的出游,最后只有十二个同学报名一起去。小江老师又约了负责体育的王老师。 猴哥性格很活泼,在学校里混得人缘很好。 他很早就跟小伙伴们约好了。要一起去游乐园玩。 猴哥要去,文静的猴妹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对于半大不小的孩子来说,去游乐园玩一天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只是平日里,父亲一直在严格约束着他们的零花钱。他根本就不讲究穷养儿子富养女儿那一套。而是儿女一起穷养。 平时倒也就不会亏孩子们的嘴,想要吃什么,家里也会买。只是,双胞胎的零用钱却少得可怜。 董香香自然是心疼两个孩子,她也不好光明正大的违背三哥的意思。所以,就让两个小猴帮忙干点活。这样自己赚些零花钱,谢三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这次去春游,猴哥和猴妹一想到爸爸会给的钱,实在有些发愁。 平日里,零花钱少也就算了。到了公园再没钱花,可怎么办呀? 没办法,提前好几天,他们就跟董香香那边帮忙“打工”了。 董香香也亲手做了一大盒的点心,给他们带着当天吃。水壶里也灌好了提前熬制好的甜汤。 到了第二天,终于到了谢三该给孩子们出游零花钱的时候了。 猴哥眼巴巴地看着,只希望父亲能多给点钱。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谢三果然还是把两张五块的,分成两份给了他和猴妹。 猴哥顿时就觉得特别委屈,五块钱虽然也不少,可是到了游乐园够干嘛的? 爸爸也真是,平时也就算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还在这么“小气”。 就在小猴哥快要抗议的时候,董香香端着早饭走了过来,又当着谢三的面,每个孩子给了十五块钱,给他们凑成了每人二十块。 猴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董香香又跟谢三解释:“这是两孩子帮忙干活赚的。” 谢三到底也没说什么。一家人开始吃早饭。 很快吃完饭,两个小朋友就准备出发,提前去学校集合了。 这时,白爷爷突然过来喊了猴哥一声。 “小猴哥,你过来一下,白奶奶给你们准备了卤蛋,也带在身上吃吧。” 小猴哥马上跟着白爷爷就跑了。 与此同时,家里老奶奶也对猴妹说:“出去玩,光吃点心没意思,奶奶准备了小菜,猴妹你来厨房拿吧!” 说完,老太太也把猴妹领走了。 就这样,董香香只得在门口等着,呆会孩子来了,好去送他们。 很快,两个孩子就背着包跑了出来,心情看起来都不错。 董香香又给他们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准备出发了。 …… 结果刚一出门,就见陆洪英过来了。 他其实就是掐了点特意过来,要去送两个小猴上学。这么一来,也不用董香香送了。 于是,两个小猴很快上了陆洪英的车。 一路无话,陆洪英的车子很快就到了学校门口。 双胞胎刚要下车,陆洪英却突然喊住了他们。双胞胎抬头看向他,问:“英叔,什么事呀?” 陆洪英这才开口道:“今天出去玩,依你爸爸的性子,肯定没有给多少钱吧?没事,干爹给钱。哪有出去玩,还不带钱的道理。” 陆洪英说着就掏出两张一百元,递给了猴哥猴妹。 可猴哥和猴妹却没接这钱,而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可是,妈妈,白爷爷,老奶奶都给钱了,现在钱已经够多了。” 陆洪英却说:“出去玩,多带点钱总没坏处。万一出了什么事,猴哥,你要打车带着猴妹回家。还有到了那里,有机会的话,你也请同班同学吃点东西吧。” 陆洪英教了小猴们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又执意要给了双胞胎一百元钱。 没办法,小猴哥只得替妹妹收了下来。 下车之前,为防万一,猴哥把钱放在了右脚的鞋里。 …… 到了学校,很快所有的同学就集合了。大家一起坐着车,到了游乐园。 买票进去之后,马上就是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小伙伴们走在一起。 江老师也叮嘱大家,要看清楚同学,一个都不能少。 猴哥虽然有一群小伙伴,却始终都带着猴妹。 让人遗憾地是,四年级分班之后,猴妹好像除了隔壁班一起表演的小岳,也没有其他女孩愿意跟她做朋友。 不过,猴妹对此好像也不太在意。 到了游乐园以后,大家很快就都玩疯了。也就没有那么拘谨了。 就连安静的猴妹,也都一连坐了木马,旋转茶杯,以及小火车。 猴哥虽然也想玩海盗船,高空脚踏车,却很耐心地先陪着猴妹。 猴妹后来也觉得光顾着自己开心,哥哥都没能玩到想玩的。 于是,也就开始陪着哥哥玩碰碰车,高空脚踏车,甚至是激流勇进。 小姑娘一开始也不敢玩,后来被哥哥带着,又惊又叫的,反而也玩疯了,喜欢上这些冒险游戏了。 就像是小时候,哥哥第一次牵起妹妹的手,走出大门外一样。这些年,小猴哥一直牵着妹妹的手,接触着一些她不敢接触,或者有些畏惧的东西。其中,总有一两样,会给猴妹带来别样的惊喜。 到了中午,大家凑在一起午餐。 小猴哥干脆拿出了妈妈事先准备的点心,分给老师和同学们吃了一些。 这些点心是妈妈亲手做得,都是圆乎乎的小动物。不止样子可爱好看,而且还特别好吃。 一时间,很受同学们的欢迎。他们吃了猴哥猴妹的点心,也不好意思白吃。 其他同学也纷纷拿出自己的吃的,分给猴哥猴妹吃。 很快,原本那些聚在一起的女孩,也不知不觉就跟猴妹聊了起来。 猴妹仍是不爱说话。可小伙伴们问得话题,她却都细细地说了。还顺便给妈妈的八珍斋做了小广告。 那些女孩们都觉得猴妹其实也挺好相处的。后来,大家也把猴妹拉进了属于女孩的小圈子。 猴哥想起妈妈的话,也挺希望猴妹能交到新朋友了。就放手让猴妹跟小姑娘们一起玩了。 到了下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爸爸和妈妈给的40块钱,倒也够用了。 可是,在两点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很快就下了雨。 昨天,妈妈其实有把雨衣放在他们的包里,可是猴哥却觉得太麻烦,就把雨衣拿了出去。 到现在,他自己淋雨也就算了。可是,猴妹要是淋雨的话,就该病了。 猴哥数数兜里的钱只剩下四块多了。游乐园里卖的儿童雨伞要10元,大雨伞更贵要15元。 猴哥想了想,看着猴妹身边的那几个小姑娘。有人已经撑开了自己带的伞,有人毫不犹豫花钱买了一把小雨伞。 猴妹安静地站在众人身后,似乎并不准备买伞。 猴哥看不下去了,还是脱了胶鞋,拿出了白爷爷给的50块钱,跑到售货亭买了一把儿童雨伞。 他脱鞋的时候,袜子上还有一块儿挺明显的补丁。 同学们见他突然拿出一张五十的大票都被吓一跳。 这些年,猴哥猴妹一直过着很朴素的生活。 平时也拿不出什么钱来买零食,衣服也总是穿校服。所以,班里的同学都认定,他们家里的条件也不太好。 只不过,这年月,大家的条件都差不多。小孩子之间又很单纯,大家也没那么在意这些。 倒是这次,小猴哥的大手笔,实在吓了其他孩子一跳。 只不过,他们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小猴哥那只补出了一个“小口袋”的袜子实在挺逗得。 那帮男孩看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猴哥倒也没太在意这些。很快穿上鞋,又把零钱收好。这才拿着小花伞冲着猴妹走过去。 他走到猴妹面前,把那把小巧的儿童伞撑在了妹妹的头上。 猴妹抬着头看着伞上的小花,突然就发现她的世界好像没有雨了。 猴哥把伞交到了妹妹的手里,就又跑到了那帮不打伞的男孩子中间。跟他们一起,继续说说笑笑的。 这时候,猴妹却撑着那把小伞,又走到了售货亭前面,也当着同学们的面脱了鞋子,拿出了50块钱来。又买了一把小伞。 那帮男孩看着,忍不住说了一声。“怎么你妹妹的袜子上也带着小口袋呀?” 猴哥却没有理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猴妹拿着那把蓝色的带着星星的小伞走到他面前,把那把小伞在他头顶上撑了起来。 那一瞬间,猴哥突然就明白了。 他不需要单方面照顾妹妹。在未来,他们这对兄妹就是给彼此撑伞的人。 …… 就算下雨也不能打消孩子们玩的热情。直到四点多,老师才把他们送回学校。 那天下午,还是陆洪英来学校接他们的。 “妈妈再来接怎么办?”猴妹忍不住问。陆洪英摇了摇板砖一样的大哥大,对两兄妹笑着说道,“我早就给你们爸打了电话了,不要你们妈来接了。我接你们就好了。你们爸就是事多,非说大哥大不好看,又累赘,说什么也不肯弄一个。连带着你 们妈也没有大哥大。她一个老板,生意做得这么大,联系着都还得靠打电话,实在不像样。” 猴哥连忙说道:“英叔,我妈弄了个BB机,英叔有事可以呼她。保证能联系上。” 听了这话,陆洪英只得笑笑说道:“好,以后有事我就呼她。对了,你们俩今天去游乐园玩得怎么样?” 猴哥很兴奋地跟英叔聊起了,那些很有挑战的项目来。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陆洪英就安慰他们,以后有空再带着他们玩就是了。 猴妹听着两人欢快的话语,默默地看着旁边放着的一红一蓝两把小伞。顿时,心中也像开了花似的。 可不是,今天这一天,玩得挺好的么! …… 那天晚上,猴哥实在太兴奋了。回家后,还忍不住一直跟家里人说着游乐场的事。 饭桌上,董香香笑着对三哥说。“这孩子估计能说好几天。看来咱们以后也得多带孩子们去玩玩。不然,开学前,带着他们再去趟石景山游乐场怎么样?小龙也带上。” 谢三看着妻子温柔的笑脸,又看向猴哥猴妹充满期待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呀,只要他们功课都做完,开学前就带他们再去玩一趟。” 听到这话,猴哥和猴妹忍不住欢呼。小龙虽然有些茫然,可是看着哥哥姐姐那么开心,也跟着笑了。 原本陆洪英听了这个消息,也打算凑份子跟着他们一家子一起去游乐场玩的。 只不过,到底没能赶得上。 原来,当年他在跨越欧亚大陆的时候,真的遇见了一位拍纪录片的青年。还顺手救了他。 那位青年现在跑来找陆洪英,说是已经完成了学业,还辅修了导演课程,拉着几位情投意合的好友,过来打算找陆洪英这位恩人探讨一起合作拍电影的事。 那青年这么拐弯抹角,又说要报恩什么的。可陆洪英还是看出来了。这几个家伙就是想拍电影,却没钱。又是无名小卒,也没人愿意投资他们。 第228章转变 那些文艺青年有梦想没有钱。陆洪英是有钱没有梦想。 不管怎么说,到最后那些文艺青年是把陆洪英说服了。 陆洪英决定投资,顺便跟着他们去拍一部电影。 大家很快达成了共识,打算大干一场。 可这时候,文艺青年们又收到了港岛那边的来信。有位志同道合,并且家世不凡的朋友,邀请他们去港岛拍电影。 陆洪英最终决定跟那帮文艺青年一起去港岛。 在谢家的小会客厅里,桌子上摆着几盘下酒菜,自然也少不了卤猪肉和谢三酿制的桂花酒。 酒都倒好了,谢三这才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陆洪英,开口问道: “你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的?这几年你的买卖可做得挺好的,你要去俄罗斯或者五羊城也就算了。怎么突然说要去港岛拍电影了?留在咱们这边拍不行么?” 陆洪英喝下了杯中的桂花酒,这才对谢三解释道。“反正我这人也闲不下来。俄罗斯或者港岛又有什么区别么?我这也是听许导演他们说了,港岛那边一年就要拍二三百部电影呢。咱们这边的话,你和香香刚结婚的时候一起去看的《少林寺》。去年的时候,小猴们参加一个集体活动,又看了一遍少林寺。我就不想多说什么了。《少林寺》说到底还是港岛导演拍的片子呢。大陆拍片 子到底比不上港岛。不然也至于到处都是录像厅,放得还都是港片武侠片了。 三儿,我就想试试看看,顺便跟学学。如果拍片真的好了,将来我也可以做这件事了。” 谢三听了陆洪英这话,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只是感叹道:“英子,你的性子现在可都跑野了。” “野就野呗,也没什么不好的。”陆洪英笑道。 “好什么?你妈又该说你折腾了。”谢三埋怨道。陆洪英却不以为意地说:“这不是有洪杰了么?我们家妮子也念完大学了,她一向乖巧听话,自然能让我妈开心。再不济,这不是还有三儿你看着他们呢么。就算走再远,我也能放心。所以才能满世界地瞎 跑吧。我读书不多,干脆就走万里路呗。” 谢三这时也喝了一杯酒。他放下酒杯,冷不丁地抬眼看向陆洪英,那双冷淡的眸子几乎要把陆洪英看穿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谢三才问道:“怎么着,你这辈子还真不打算成家了?”“有合适的对象,我自然也会成家了。这不是还没有遇见合适的人么?唉,要我说一切随缘吧。再说了,我现在不是也挺好的么?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像你这样的,被人家累着,想出去走走看看,也不是那 么容易吧?” 陆洪英也不抬头看他,只是又帮谢三满上了一杯酒。哥俩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继续聊着。 又一杯酒下肚,谢三才说道:“这一人过和有一个家到底不一样。现在我虽然出不去,可这日子过得很踏实。你这人呀,我也不知道说你说什么好了。反正,你高兴就好。” 陆洪英笑道:“还是别说了吧,反正我也过得挺好的。你有你的安然自得,我也有我自己的乐子。” 两人正聊着,小猴哥突然打开了客厅的门,探头进来张望。 “怎么了这是?”陆洪英笑眯眯地看着他,顺便朝着那孩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进来坐。 小猴哥这才一脸兴奋地坐到陆洪英的身边,很兴奋地问。“英叔,你真的要拍电影了么?要拍什么样的片子?” 陆洪英认真地想了想,这才大概地对他说道。“可能会拍武打片子吧?也可能是警匪的。这些都由导演定。由编剧写本子。” 小猴哥一脸好奇地问:“那英叔你要负责做什么呢?” 陆洪英又想了想,才说道:“我就负责投资,负责赚钱吧?” 一大一小又聊起了拍片子怎么赚钱的问题,陆洪英也没什么顾忌,又说起了这些日子他才研究过的院线问题。 小猴哥显然觉得拍电影是件很有趣的事,就随口问了一句。“英叔,那以后,我能拍电影么?” 陆洪英很喜欢小猴,就笑着说道:“等以后英叔赚了钱,你爹又是不反对,就弄个片子让你来演好了。” “真的?”小猴哥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圆了。 “这是自然。”陆洪英笑着说道。 谢三在一边安静地喝着酒,也没理这一大一小凑在一起吹牛。 直到后来,猴妹跑过来,说是妈妈叫吃饭了。小猴哥这才依依不舍地跟陆洪英打了招呼,又跟着妹妹一起跑了回餐厅去了。 当夜,谢三和陆洪英又长聊了一番。 后来,陆洪英到底是喝醉了,他两眼朦胧地对谢三说:“三儿,这不是还有你那么。不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迷路,我一定会找到家的。” 谢三淡淡地看着他,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这些年,该劝陆洪英的话,他早就劝过了。 只可惜这人一直执迷不悟,他又还能说什么? …… 后来,陆洪英到底跟着那帮文艺青年去拍电影了。 谢三给陆洪英算得命,这时候也再次应验了。自打过了那道坎之后,陆洪英也算是否极泰来,鸿运当头了。 就算他们一起拍电影的都是新人,大家什么都要从头学起,陆洪英也耐下心思跟着大家一起学。 好在他们的编剧很有喜剧才华,导演又是个有想象力的人。再加上,陆洪英为人又比较严谨,也提出一些实在的意见。 编剧他们原本以为陆洪英只是一个有钱的大老粗。却没想到陆洪英说出的话也是言之有物。 大家了解之后,才知道陆洪英会几门外语。又听导演说过,陆洪英靠两条腿就敢从俄罗斯到法国去。 一时间,大家也不敢轻视陆洪英。也愿意听他的一些意见。 所以,就这样实验性质地拍了一部,走夸张搞笑路线的武侠电影。却因为与众不同的想象力,当年就热卖了,还捧出了一位新星。 算了票房之后,陆洪英一盘算,拍电影可比他做贸易赚钱多了。而且,他也觉得拍电影实在是件有趣的事。就决定向这个方向发展。 陆洪英的人生实在经历了太多波折,他在最赚钱的时候,放弃开出租车,选择南下五羊城。后来,又在生意失败的时候,破釜沉舟远走大雪纷飞的俄罗斯。 现在贸易买卖做得不错,他却决定放下一切,开始拍电影。对于这个36岁的男人来说,就算放弃一切从头开始,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 既然发现了感兴趣又能赚钱的东西,他就耐下心思潜心去学。重新开始做,仅此而已。 …… 1992年,陆洪英把贸易那块的买卖,转给了一位老朋友。就这样毅然决然地奔赴港岛,学习拍电影。 或许,很多人都觉得陆洪英是在拿前途做赌注瞎胡闹。 可是,亲近的人却知道,陆洪英并不是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他是有把握才开始做得。 果然,后来,陆洪英在娱乐圈真的混得风生水起。他投资的几部电影也没有失败的。 很有人都说,他眼光很准。还有人说他运气好。 对此,陆洪英倒也没说什么。 他只是在跟谢三喝酒闲聊时提起过,他从不投那种矫情的电影。艺术他是不懂,就投那些他看着爽的片子。 …… 不管怎么说,陆洪英在港岛那边发展,对于谢家来说,也有不少意想不到的惊喜。 猴哥猴妹小龙总会收到一些与众不同的礼物。比如影星签名的海报,还比如一些原版磁带,CD。 单从流行趋势上,谢家两个青春期的孩子知道的信息比同龄人要多得多。 可是,猴妹却不太追星,也不是四大天王的粉丝。 事实上,在家里,喜欢追连续剧的是他们妈妈。只要有空,妈妈一定会坐下来看连续剧。 而他们爸爸就负责在一旁吐槽。 就算猴妹某一段时间里,跟妈妈一样,觉得某位男明星比较帅,也不会说出来。 因为只要妈妈多看一眼,那位男明星就会遭到爸爸的毒舌洗礼。 听了爸爸的话,猴妹就完全不会觉得那位偶像有多帅了。 更何况,爸爸还一直死盯着他们兄妹三人的功课。猴妹还要坚持练琴,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想电视,追偶像了。 倒是猴哥进入青春期以后,他就疯狂地迷恋起Beyond乐队。 陆洪英送了他Beyond乐队的签名海报,猴哥喜欢到不行。后来,陆洪英看出了猴哥的心意,还特意送了他一把吉他。 猴哥偷偷地学了弹吉他。他早就跟猴妹一起学过电子琴,音感也算不错。很快就学会了。 在不影响学业的前提下,谢三倒也没有阻止儿子这项特别的爱好。 后来,猴哥就在那一年的新春联欢会上,唱了《海阔天空》。 猴妹这才隐隐觉得,猴哥长大了,好像也变帅了很多。 自从他唱完海阔天空之后,学校里有很多小姑娘都开始注意起猴哥来。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姑娘给猴哥递了粉红色的信封。猴哥红着脸接了过来。 第229章青春 上了中学的孩子,身体开始发育,心理上也觉得自己长大成人了。只是,他们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恋爱。 只是,开始对异性感到好奇。甚至产生一种朦胧地喜欢。 猴哥懵懵懂懂地,就成了女孩们追逐喜欢的对象。 看多了会对他害羞的女孩子,猴哥在害羞的同时,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 放学的路上,猴哥忍不住叮嘱猴妹。“回家后,你可千万别跟家里人提起今天这事。” 猴妹抬起眼,淡淡看向他,随口问道:“你说那封信的事么?哥,你该会要接受琳琳当你的女朋友吧?” 听了这话,猴哥羞得一下子就炸了起来。 “怎么可能?我还这么小,还一个小不点呢,怎么能交女朋友?” “那你干嘛接受人家递给你的情书?”猴妹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猴哥连忙说道:“这哪里是什么情书呀?就是一封普通的信,包了个好看的花信封。她那么认真地递给我。我要是不收,她多尴尬呀。” 猴妹微微抿了下嘴,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可是,你收了信,以后尴尬地就是你了。琳琳会以为你喜欢她,才接受情书的。她会想要做你的女朋友。” 猴哥显然被这种说法吓到了,急忙喊道: “什么女朋友?我们今年刚十三,身为谢家长子以后是要顶门立户的。爸爸管的那么严,平时功课那么多,还要跟妈妈那边打工。我哪来的时间交女朋友?” 猴妹却没理他,径自走到前面去。 猴哥很快追过来,抓住妹妹的手,问道:“猴妹,这可怎么办?我真的不要跟琳琳处对象。” 猴妹回头看向他,撇着嘴说道:“那你好好拒绝她就是了。哥,你这次还是多长点记。以后不要再随便接受人家女孩送来的东西了。” 猴妹说得很轻松。可是,猴哥却为了拒绝琳琳的事郁闷不已。 那一天,猴哥简直是如临大敌。晚饭都没吃好,只是草草了事。 就连爸爸检查功课,他都回答错了一题,被爸爸罚抄了三张大字。 就连妈妈亲手做得点心,他也没心思抢着吃,反而便宜了爸爸,妹妹和弟弟。看着他们吃得一脸满足,猴哥心里却更加纠结。 猴哥这些奇怪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董香香和谢三的注意。 事实上,上初中以后,猴哥长高了一些。 原本他和猴妹身高体型都差不多。 可猴妹却最终停到了165cm,就不在长高了。她身材也慢慢地变出了一些曲线。 董香香特意带着女儿,去买了适合少女穿的内衣。同时,也很耐心地带着猴妹度过了最初的生理期。 猴哥却直接蹿到了172cm,而且看这架势,还会继续长高。 他自幼跟着冯爷爷一起打拳,后来又跟着赵伯伯一起强身健体。这就使得猴哥有了一双修长的腿和匀称的身材。 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却依稀有了大人的影子。同时,他也变得更加在意自己的外表。不在像小时候那样穿得很随便,喜欢上蹿下跳,随时都能占领一座花果山。 变成小少年的猴哥,开始下意识地模仿父亲的说话办事。他也变得沉稳许多。很多同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却能说出几分道理。 特别是去年的元旦联欢会,猴哥穿着陆洪英送他的那套小西装,在舞台上弹吉他,唱了一首《海阔天空》。 董香香马上就意识到,他们家小猴哥长大了。 她发现在孩子成长路上,其实有很多事情都需要担心。 她买了好几本青春期心理学的书籍回来看。也会在晚上,跟谢三探讨孩子成长的一些话题。 猴哥或者猴妹如果早恋怎么办? 他们在学校里会不会受人欺负,或者被校外的小混混收保护费?如果,结交了坏朋友又能怎么办? 猴哥性子那么跳脱,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叛逆地离家出走?谢三为了安慰妻子,只得对她说道:“不至于的。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我心里有数。猴哥虽然性子活泼,可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倒也还算明白事理。他或许贪玩了些,但是大事上绝对不会出错。哪里会像 你说得那样严重呀?” 谢三到底是把老婆成功安抚了下来。 只是,董香香心里却一直不大自在。短短半年,她的某种猜测还是成真了。 小猴哥那样子就像是开始早恋了。 那天晚上,董香香其实很想跟儿子谈谈心,聊聊天。 可是,谢三一个眼神看过去,董香香到底还是忍耐了下来。 这么多年,孩子长这么大,谢三作为父亲在孩子身上倾注了无数心力。 很多事情,董香香都会听他的。 像这一次猴哥早恋,董香香最终还是决定交给自己丈夫来解决。 父母之间波涛暗涌,也不知道用眼神交流了多少回。可小猴哥身在其中,却一直想着其他事情,并不知道父母在想些什么。 那天晚上,猴哥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还用吹风机吹了个小帅的发型。 从浴室出来后,他正好看见妈妈在外面等着,好像也要洗澡。 猴哥懊恼地说。“妈,您等很久了么?怎么不叫我一声呢?看来以后我还是最后一个洗澡吧?我洗澡费时间。” “也没等多久,我也刚过来。” 董香香细细地看着儿子的发型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她只觉得儿子虽然比她都高了,可说到底还是小树苗呢。为了这棵树苗长大,她不知道还要操多少心。 猴哥以为妈妈急着洗澡,就打算把浴室让出来,自己先回去了。 只是,走着走着,猴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问道:“妈,当初,你怎么嫁给的爸爸?我是说,你怎么认定爸爸是那个人的?” 董香香听了这个问题,心里就是一惊。她觉得这个问题实在至关重要,如果回答不好,甚至会影响到孩子的某些想法。 电光火石之间,董香香想了很多事情。可到最后,她还是决定跟儿子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你爸那人,我想要跟他一起过一辈子。就算等他老了,白发苍苍,变成老头;就算他瘫倒在床上,我也愿意一直照顾他,陪伴他。我当初觉得也就这个人了。错过他,我一定会后悔的。后来,我就嫁给他 了。” 小猴哥听了母亲的话,仍是似懂非懂。 很快,母子俩各怀心事,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董香香一直放不下,那天晚上,还跟三哥说起。“咱们家小猴哥哥肯定是有情况了。不然,不会问我那个问题。” 谢三却很淡定地说:“你要相信你儿子,他不会胡乱做出选择的。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么,等孩子们长大了,尽量不干涉他们。任由他们自由发展。 倘若,你要是想用自己的想法左右孩子们的想法。将来一定会给他们留下遗憾的。” 董香香觉得三哥说得也对,决心按奈下来,等着猴哥自己做出选择。 可偏偏猴哥却一直没有给琳琳回信。这件事一连拖了好几天。 谢三早已看穿了一切。他虽然劝了老婆,又把这些事情都统统压了下来。自己也在猴哥面前,绝口不提早恋的事。可却给猴哥布置了许多读书课业。 猴哥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十点多,就连睡梦中都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他累得根本就没心情想回信的事了。想要变成大人都需要一个很艰难地过程。 父亲还若无其事地跟他谈起,和女孩谈对象,男方自然要花钱请女孩看电影,去吃西餐,去公园玩。 然而,小猴哥哥零花钱实在少的可怜。还要去妈妈那边打工赚钱。 一盆冷水泼下来,猴哥一下就想通了。 ……就这样,一个星期后,猴哥很低调地对琳琳说:“我还这么小,实在搞不清楚我将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愿意跟什么样的女孩一起过一辈子。我想这就是我现在需要学习和积累的东西。所以,我现在不能 接受你这封信。” 琳琳虽然失恋了,可是她觉得小猴哥实在很温柔。她的初恋喜欢着这样一个温柔的男孩,其实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后来,她一直记得猴哥的话。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要想着能不能跟他过一辈子的。 这对于年轻的女孩来说,实在是个无解的难题。所以,为了解开这个难题,她也开始努力学习了。 从那之后,猴哥就算仍是很受女孩们的欢迎,也没有收过女孩们的情书。 后来,学校里的女孩们都说,猴哥像哥哥,有时又像长辈。他的性子其实有点小老头。可是,在台上唱歌的猴哥实在太帅了。 就算他性子小老头,女孩们也愿意喜欢他。 …… 另一边,儿子的早恋危机就这样安然渡过了。 董香香也算是虚惊一场。 她担心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孩子们也仍旧可爱又懂事。 有一天晚上,董香香睡不着觉,实在忍不住跟谢三哥抱怨。 “三哥,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怎么变得像小老太太一样爱瞎操心呀?” 谢三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道:“你这人处理外面的事情,性子倒是果断又坚决,也从不手软。可一遇到你在意的人或事,就开始优柔寡断,还容易转牛角尖。偶尔,还会做一些蠢事。特别是两个孩子,你那么爱他们,所以才会慌了手脚 。你这人呀,十八岁时这样子,到了五十八可能还是这样子。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听到三哥这么嘲笑她,董香香倒也没生气,心里反而甜滋滋的。她干脆一把搂住了男人的腰,甜笑道:“原来,我没老呀?可不是每,三哥,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谢三笑着反手搂过老婆,靠了过去,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今天,她才32岁,离老还差很远吧?幸运地是,38岁,正当年的他将陪着她一起变老。 第230章成长 小猴哥好不容易从早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董香香一想女儿也到这个年龄,俨然已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了。所以,她也特别担心猴妹会对异性感兴趣。 只是这丫头性子实在有些太冷淡了。在家人面前,她多少还能活泼点,也能多说上几句话。 可是,一出了家门,猴妹就特别安静。 这猴妹与人交往也就成了难题。猴妹也就和小学一起升上来的姑娘关系好些,偶尔能说上几句话。新朋友根本没交上,更别提找一个能交心的闺蜜了。 董香香一开始还在瞎担心女儿会早恋。到后来,就开始担心女儿是不是太自闭了? 董香香甚至想带女儿去看看心理医生。可却被谢三哥拦了下来。 “咱们家的女孩是清高孤傲了些,可这又能怎么样?猴妹这并不是毛病,她心里比任何人都通透,她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然也不用去看什么心理医生。” 董香香却仍是很发愁。“可她总是这样,将来要怎么办?猴妹长大后总要结婚生子吧?以后,怎么也得处男朋友吧?猴妹总是不肯表达自己的心情,别人又怎么会知道猴妹的想法?”谢三却说:“你这担心的也太早了吧!缘分这事,到了自然也就有了。我小时候性子也不好,也不招女孩喜欢。这不是到了岁数,就遇见你了。现在咱们的日子也过得挺好的。猴妹呀,将来也会遇见跟她投 缘的人。” 董香香一脸无语地看着她男人,心话说:“如果不是遇到我,你这谢老头就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只是董香香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她开始想方设法带着猴妹出去玩了。 只要猴妹放假休息,董香香巡店会带着猴妹;处理事情也带着猴妹;跟方桃儿去喝茶聊天也带着猴妹;跟朋友聚会的时候也带着猴妹。 她想通过这种带领的方式,让猴妹学会怎么跟别人交往。 谢三知道这事之后,只是提醒她。“天性使然,猴妹不可能轻易就改变的。”其他倒也没再说什么。 猴哥看见妈妈又带着妹妹出去玩了,顶多也就嘟哝一句。“女人的应酬可真多。” 谢三听见了,只淡淡地看他一眼,开口道:“你若愿意,等你英叔回来了,我也让他带你出去见见世面。”猴哥连忙拒绝道:“那就不用了,英叔就喜欢跟人家去喝酒。我跟他去了,英叔也只会把会好吃的都推在我面前,叫我多吃点。转头就去跟别的大叔们喝酒侃大山去了。英叔也跟我说过,做生意,酒桌上也 是一门学问。可是,爸,我们家做生意怎么不用喝酒呀?” 谢三淡淡地说:“咱们家都是手艺人。你要是把一门手艺学到精通顶尖了,自然有的人捧着你。赚钱养家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猴哥又问:“您是说,我妈做点心,还是说您看古董呀?可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呢。” 谢三也不骂他,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你就多跟英叔学学。你别看他那样,他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学一辈子呢。” 猴哥苦着脸看着父亲,他有时觉得父亲还挺没意思的,动不动就总是让他去学习,或者让他去读那些书。 可是,偏偏,他心里也知道父亲说得话都是正理。 英叔曾经就跟他说过,他年轻时很多事情都会跟父亲说。倘若他听了父亲的话,就鲜少有吃亏的时候。可是,若是没听父亲的话,却会很倒霉。 猴哥也是,莫名其妙地很相信父亲的话。一直兢兢业业地跟着父亲学习。 他这边该念书念书,该学习学习。偶尔还弹弹吉他,唱唱歌。还会陪上幼儿园的小胖墩弟弟一起玩。日子过得很愉快。 可猴妹那边效果却不太好。就算董香香费尽心机带她出去玩了。猴妹倒是也会礼貌地叫人。别人说话,她也会礼貌的搭腔。可也就到此为止了。 董香香发现,猴妹完全不会主动跟外人说话。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董香香心里实在郁闷,就把这事也跟谢三哥说了。 可是,谢三却说:“那丫头能够保持基本礼仪,把话题顺下去,就已经算是尽力了。你也不要太强求孩子了。她就是那么个性子。” 董香香苦着脸说:“那我还要继续带猴妹出去么?” 谢三却说:“当然要了。让孩子多见识一些,怎么跟别人交往也是好的。等英子回来,我还要让他带猴哥到处看看呢。”董香香因为猴妹的事仍是很愁,谢三只得搂住她的腰说道:“咱们当父母的带领着孩子,见识一些他们该见识的也就足够了。以后,孩子们不会因为缺少见识而吃亏。至于其他的事情,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 。当父母的看着就好了。” 董香香干脆把头闷在谢三怀里,沉声说道。“可我的女儿是个社交黑洞。如果她愿意的话,真的可以一秒钟就让大家变得彻底冷场。” “难道这样你就不爱你女儿了?”谢三问。 “不,我心疼她的特别,害怕她以后会吃亏呀。”董香香说。 “你喜欢你女儿,将来也会有别人喜欢她的独特。而且,她比猴哥还通透,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就别再胡乱操心了。”谢三说。 那晚上,董香香在谢三的安慰下,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后来,她也不再强求什么,只是希望孩子们可以快乐健康地长大。 …… 然而,很快猴哥也遇到了一个人生的大难题。他的偶像Beyond乐队的主唱在岛国参加活动时,意外受伤。6月30日,黄家驹在医院逝世。 猴哥作为疯狂喜欢着偶像的小粉丝,顿时就因为这条新闻伤心欲绝。 去年的时候,英叔其实曾经说过,要带他去看现场演唱会。 那时候,猴哥觉得自己还小,也不愿意给英叔添麻烦。就拒绝了。他想着将来有的机会可以去听偶像的现场演唱会。 哪里又能想到,偶像居然就这样意外去世了。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再也没办法上台唱歌。 这对于少年猴哥来说,是件陌生又震撼的事。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能打起精神来。甚至也没去上学,逃学躲在家里呆了一整天。爸爸也没有骂他。 因为对于13岁的男孩来说,偶像去世的确是一件天塌下来的大事。 一时间,家里人也总是小心翼翼的,都不怎么说话。 就连平时爱唠叨几句的白爷爷,也尽量不去碰触大孙子的伤口。那天,冯爷爷也特意过来看看猴哥,送了他最喜欢的面雕。 隔天,马元宝这个小舅舅也特意打来电话,安慰小猴哥。 后来,猴哥也觉得这件事有些怪怪的。 可是,偶像去世的确是一件特别悲惨的事。 过了好几天,猴哥都没能打起精神来。他听着CD里的歌,就能流下眼泪来。 直到有一天晚上,谢三拉着猴哥,去了趟河边。 猴哥一回头,就看见爸爸拿出一叠纸钱来。 “爸,你这是干嘛?”猴哥一脸疑惑地问。 “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人去世了,你干脆就好好送他一程。”谢三沉声说道。 “可我没见过他,也不算真正认识他。我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可是,却因为他的去世感到很难过。 猴哥瘪瘪嘴,突然又有点想哭。 “那也是很重要的人,你用咱们的方式送他也是应该的。到底他陪伴你那么长时间,给你带来了很好听的歌,也给你带来了很多欢乐。”谢三很平静地说。 “爸,我要怎么做呢?”猴哥抬眼问。 “在地上画一个圈,冲西开个口。” 猴哥照着父亲的指示一一照做了。然后,他就在父亲的陪伴下,真的给自己的偶像烧了纸钱。 这件事说起来疯狂甚至有点可笑。可是,对于少年猴哥来说,他却在父亲和家人的陪伴下,用自己的方式,很严肃地送了偶像一程。 初一年级的期末考试,猴哥因为伤心,失了手。 他考了全班第十,猴妹考了年级第一。 可是,家里人并没有责怪他什么。对于爸妈来说,成绩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他们更关心其他的事。 喜欢弹着吉他,站在院子里唱歌的小猴哥,整个暑假都很安静。他读了很多爸爸让他读的书,他不在难过,性子也变得沉稳了些。 二年级开学后的某一天,他才又开始弹起了熟悉的调子,唱起了曾经热爱的歌。猴哥突然发现,偶像虽然不在了,可是偶像的歌依旧那么动听。他要是愿意,可以一直唱下去。 第231章三儿 谢家的三儿大名润龙,人称小龙,龙宝宝。 打出生时,小龙跟哥哥姐姐的待遇就是完全不一样的。猴哥猴妹,谢三总是担心他们压不住福气,会意外夭折。 可小龙却是个难得的好命格。 早年运势平顺,没有大灾大难。中年后运势亨通,晚年运势强盛,有余力福荫庇佑子孙,属于幸福富裕命格。 所以,谢三自然也不太强求小儿子生活方面。 小龙完全就是个生活在蜜罐子里的孩子。 起码,他所有衣服上也不用强行被打补丁了。干爹送的衣服和玩具,他也可以全部收下来。爸爸不会拿出一部分,帮他强行收起来,不给他玩。 那些玩具里,小龙最喜欢的还是妈妈买的半臂长的绿色小恐龙布偶。小龙给它取了名字叫阿绿。小龙平时走到那里,都拽着恐龙的绿色长尾巴;有时候也把它抱在怀中;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小龙喜欢把小恐龙当靠垫;爬在桌子上的时候,他会把小恐龙能当枕头枕;睡觉的时候,小恐龙就是他最忠诚 的小伙伴,陪他一夜到天明。 这只胖乎乎有着长尾巴的恐龙布偶,完全符合小龙所有的需求,是他上小学前最心爱的玩具。 小龙本来就是家里的老小,一家大小都很疼爱他。 爸爸也不会刻意地严格要求他,只是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和礼仪却是要教会他的。 这就是小龙童年时代最大的磨难。他曾经想尽办法躲起来,撒娇胡闹地逃避做功课。 可每次都能被爸爸治得死死的。就算哭得脸都花了,爸爸还是会带着他读书。 爸爸说,记不住没关系,听不懂也没关系,可总要坚持学下去。虽然他读书一时半会很难有什么大起色。但是积少成多,只要一直坚持学习,将来他总会有大造化的。 爸爸的话,小龙听得似懂非懂。 只是看着爸爸那么不厌其烦地教他,他也就勉强地跟了下来。 除了这事,小龙童年一直过得很幸福。 所以,就像爸爸曾经预言的那样,他慢慢地就长成了一副特别有福气的样子。 好吧,直白点说,六岁的小龙变成了一个讨人喜欢的胖娃娃。 他和瘦高又匀称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其实都不太一样,他就像是妈妈做得那些白生生的胖团子。 长了一张胖嘟嘟的包子脸,皮肤白嫩而又富有光泽。他的四肢就像粗壮的藕节。 夏天的时候,小龙偶尔也会模仿邻居的大爷们那样,撩起衣服,拍拍自己那肥嘟嘟的小肚皮。 每次都拍得啪啪作响,小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大人们看见他拍肚子,每次都笑得前仰后合的。大家都说这小家伙特别有意思。 小龙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身奶膘,又是一副天生的笑模样。特别招人喜欢。 他的性格也像猴哥一样不会认生,做起事来却总是慢悠悠的。走路慢,干事情也不急。而且,自打他会说话之后,虽然吐字清晰,可他说起话来,却也是慢悠悠的。 这其实就是一个节奏缓慢的小胖孩。 小龙的哥哥姐姐们都是聪明伶俐,天赋很高的孩子,他们背书都很容易,学习起来从不吃力。 可小龙宝宝却总是在磨炼着爸爸的耐性。 他倒是也有认真学习爸爸留下来的功课。可是第一天已经背下的书,到了第二天,也就忘了大半。 谢三自打知道了小儿子瞬间记忆超强,只是记得快,忘得更快。他就没有再难为过小儿子。却总是把该学习的东西,不厌其烦的反复教给他。 在爸爸的关爱下,小龙宝宝就这样也走上了,哥哥姐姐曾经走过的那条路。 到了93年的夏天,眼看着小龙宝宝也要从幼儿园毕业了,即将升上哥哥姐姐们曾经读过的那所附小。 小龙其实已经明白了,他和哥哥姐姐之间的差距。 可是,作为谢家备受宠爱的三儿。他并不觉得笨点又有什么不好的。 董香香这个当妈的,却很担心上小学后,小儿子会因为考试成绩受到挫折。 猴哥猴妹轻轻松松就能考到年级全几名。看小龙这样子,好像只能吊在车尾了。 到时候,大儿子大女儿多才多艺,是学校名人;小儿子却默默无闻,考试成绩不好。这要是普通的孩子得多伤心多自卑呀。 所以,董香香就打算在九月份上正式开学之前,想办法,带着儿子找到属于他的优点。 这件事,她自然也在私底下跟三哥商量过了。 可谢三却笑道:“你又想太多了。就你儿子那心胸那性格,是绝对不会自卑的。不过,你愿意在开学前多带带他,倒也是件好事。” 因为三哥并不劝阻,所以第二天,董香香就真的开始带儿子了。 一开始,董香香还给儿子讲一些“有志者事竟成”的故事。儿子听得似懂非懂,不知道妈妈到底要说什么。 后来,董香香干脆就拐了好几道弯,带着儿子找自己身上的优点。 结果,小龙却笑眯眯地说道:“优点么?我比哥哥姐姐们更会吃呀。” 董香香听了这话,还挺傻眼的。能吃也算优点呀? 小龙却继续说:“白爷爷说我有一条好舌,能吃出别人吃不出的味道来。白爷爷还说,将来要我可以跟他学厨艺。以后,我也能大主厨。” 事实证明,三哥又说中了。董香香好像真的想太多了。小龙宝宝完全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他就差说,不念书,他也能比其他人强了。 董香香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又忍不住问道:“可你总也背不下书来。每次你都抱着爸爸的手不放。咱们到了学校之后,可不能干这些事了。” 小龙宝宝脸上很快又绽放了一抹更大的微笑。 “我知道呀,学校和家里不一样。爸爸说,不会背书也不打紧,读上几百遍总能记得住的。虽然很难,我以后却会尽量积累下去。” “我们家宝宝可真棒。跟妈妈说说,你还有没有别的优点了。”董香香说着就抱了抱小龙宝宝。 小龙想了想,又开口说道。“我是咱们家最可爱的宝宝。哥哥姐姐喜欢我。爸爸、白爷爷、白奶奶、老奶奶、都喜欢我。妈妈,你不喜欢我么?” 董香香听了这话,顿时吞了吞口水,又给他们家最可爱的宝宝一个香吻。“妈妈当然爱你了。宝宝,你就是个万人迷。” 见孩子不但不自卑,反而有点自信心爆棚的趋向。董香香觉得自己还真不用再继续担心了。 小龙却拉过龙布偶的尾巴,挡在面前,害羞地说道:“可是,白爷爷说,万人迷是个说相声的大师。” 董香香听了儿子的话,顿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儿子将来是白案厨师里的万人迷。” 小龙听了这话也跟着妈妈笑了起来。 …… 事实证明,董香香还真是想太多了。 小龙升入学前班以后,虽然功课不是特别出色,却也能混到中上等。他认识的字比其他同学认识得都多。基础算数也都会做。 当然,这要归功于谢三几年如一日的,带儿子读书,给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另外背书那事,小龙也不用太担心。 他上课前十分钟看看,就能背下来。 就算老师上课时候,提问不小心把小龙叫起来背诵。他也能很流利地在老师面前背出来。甚至有几次,小龙还曾经得到过老师们的表扬呢。 董香香听了儿子这随机应变的背书大法,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她都不知道这样到底算不算临场作弊。现在倒是背得滚瓜乱熟,期末考试填空题能做出来么? 不过,三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小龙宝宝连着背好几个星期的锄禾日当午吧。 所以说,在教育孩子方面,家长们还有得是要操心呢。 家长们那么发愁,小龙却在学前班适应得特别好。他一天到晚笑呵呵的,很快,就跟小伙伴们打成一片。 只不过,小猴哥是在班里当老大的,他总是能占领属于自己的花果山,然后聚起一大帮人跟着他干;猴妹是班里最特别的那一个,她不喜欢说话,却喜欢安静地观察四周。 而小龙却是响应同学们的号召,然后慢吞吞地加入游戏里的那一个。 有时候,同学们之间出了什么小问题,他总是能想办法帮忙解决。只是,没事的时候,总是显不出他来。 小龙不是孩子们中最出色的那一个,也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可他却绝对是最随和的那一个。 这孩子慢吞吞地,不管走到哪里好像都不会吃亏。所以说,董香香还是想得太多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232章故人 进入到九十年代以后,国内的一切都在迅速腾飞。人均生活水平也在大跨步地提高。在这种环境下,董香香的八珍斋糕点铺子自然也得到了飞跃似的发展。 随着店铺不断增多,八珍斋现在已经不在是谢家统一开店雇人的模式了。变成了加盟门店了。 董香香甚至鼓励那些有能力的老员工,自己开店当老板。 铺面可以租八珍斋的,点心也可以从八珍斋的工厂里直接进货。 这样一来,董香香直接管理的也就只剩下了城里的四家大型八珍斋糕点铺,其他店铺都被包出去了。 八珍斋的买卖越做越大,由于知人善用,选择了可靠的人才。董香香在工作方面倒也没有那么忙碌。反而留了更多时间在家里。 谢三还是老样子,一直守着他那间小古董铺子。 有人卖古董,请他鉴赏,他就在中午吃完饭到铺子里转上一圈。没有人来,他就留在家里读书,写字,画画。 由于三个孩子都上学了,董香香有空的时候,就在家里亲手做一些小点心给三哥吃。 两人在家的时候,也就是各做各的那一摊子事。 有时候,一下午都没有一言半语。 可是,谢三仍是保留着老习惯,只要香香在家里,他就会开着窗子。偶尔忙里偷闲,他就走到窗前,看看媳妇在院子里忙什么呢? 偶尔,他埋头作画,再抬起头一看,墙边的矮茶几上,已经摆着一叠热乎乎的刚出锅的点心。董香香也不会打扰他。只是,闻到那熟悉的点心香味,谢三的心总会变得很柔软。 到了现在,谢三那些爱好从来不曾改变过。 他喜欢胡同里那家卤了几十年的猪头肉,也爱着媳妇亲手做得那一叠子小糕点。除此之外,他也就闲来读读书,作幅画。等孩子放学,关心一下他们的功课。仅此而已,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乐趣。 他却从不厌烦。反而觉得很满足。 说到底,他这人性格古板,又有些认死理。很多事情一旦喜欢了,就一直藏在心里,慢慢地酝酿着。就算他从来都不说出口,心里的爱却只多不少。 就这样,秋天里的一个下午,董香香端着糕点进了书房,谢三突然抬眼看着她,轻声问道:“我觉得,香香你是不是也该练练字了?从前你总是推说你很忙,屡次把练字这事抛在一边。现在,孩子们渐渐长大了。八珍斋也变成加盟门店。你好像也没那么忙了。是不是该把你那笔字捡起来好好练练 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心中不免一惊。她诧异地说道:“三哥,你怎么还记着这事?” 谢三挑眉笑道:“可不是么?咱们也该红袖添香了吧?” 董香香突然觉得她男人笑得很诱人,眉眼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隽永。 一时间,她心都软了,脚也不由自主地向着书桌走去。眼睛一时半刻却没离了她男人的身上。 直到谢三一把把她圈在书桌前面,沉声笑道:“这可是你自愿的。我可没逼你。” 董香香听着他的笑声,耳朵直发痒,她红着脸说道:“写就写,练大字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当我是小龙呀。” 谢三这才又拿出一张宣纸,让她照着猴哥的字体先练着。 拿着儿子的字当样板,董香香顿时觉得有点羞耻。却听谢三说道:“咱们家这三个呀,也就猴哥的字还稍微好些。猴妹是女孩,手腕子上没力气,我也不强求她。三儿是根本就没开窍,学东西实在太费劲,我也不难为他了。也就猴哥,怎么也得让他练出一 笔能看的字来。” 董香香听着他在耳边念叨着孩子们的事,到底也没好意思说,她不想照着儿子的字练。 谢三却看出她的小心思,干脆伏下身子,又写了一张簪花小楷给她照着练。 董香香低头一看,三哥写得是《诗经·邶风·击鼓》,特别是中间有一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到那一行字,董香香的脸滚烫滚烫的,他们都三四十岁的老夫老妻了。 可是,她男人却借着练字的名义,写了一张情诗给她看。 想到这里,董香香连笔都快握不住了。 而三哥早已若无其事地走到了窗边的茶几前,拿起了那碟子精致小点,嘴里还催促道:“快写呀,不许偷懒。再不练,你就真成咱们家写字最难看的人了。” 一时间,董香香被调戏得有些无力,还有点恼羞成怒。 再抬头看向谢三哥,那男人早就悠闲地坐在窗边的摇椅上,吃起了香喷喷的点心。 没办法,董香香也懒得抱怨什么,低头开始抄情诗给他。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写完的大字一定会被三哥嫌弃的。 …… 后来,孩子们也知道了,妈妈开始跟着爸爸一起练毛笔字了。 小龙也不敢再继续撒娇偷懒了。 猴哥对妈妈写得毛笔字很感兴趣。想要让爸爸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只是谢三却把那些字锁在柜子里,坚决不给看。 董香香每次一提起她写的字,就会脸红心跳的。 猴哥猜测一定是因为妈妈写的字很丑。 猴妹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妈妈,又看着爸爸。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拿写毛笔字当情趣什么的,三十多岁用毛笔写情书什么的,想想董香香都觉得羞耻。也就她男人能一本正经地把这事拿出来说,激励孩子们好好学习。 …… 在董香香写毛笔字情书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1995年。 1995年,也是个注定团聚的年份。 陆洪英在港岛忙了好几年,直到1995年春节后,他终于决定回到京城,开一家影视公司。 据说,他已经投资了一位内地新锐导演,那位导演喜欢拍乡土伦理片。陆洪英吹嘘的时候,还说将来他们的片子,可能会送到国外去参加影展。 谢三对此一笑了之,也没多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陆洪英现在做娱乐业也算风生水起。 陆洪英让谢三投个十万块钱,到自己的新公司里来意思意思。 到了现在,他们两人都不差钱。自然也不会把十万块钱看在眼里。谢三也就顺了陆洪英的意,投了这十万块钱给他。 谁成想,两个月后,陆洪英再回来,却拿了股权认证给谢三。谢三一下就占了他新娱乐公司20%的股份。 谢三淡淡地看了一下重点,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想要这些股份,就淡淡地开口说道:“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懂什么娱乐行业呀?这不是瞎胡闹么?” 陆洪英却说:“谁要你负责管理了,你以后就坐着干收钱,当个股东就完了呗。我还不乐意别人指手画脚呢。再说了,倘若将来我亏本了,你给我救救场总可以吧?” 谢三却还是不肯收。“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做起个事业来。我早给你算过了,四十岁以后,你就要飞黄腾达。干嘛还非要我插一杠子呀?” 陆洪英却固执地说道:“我这人你还不懂么?我从小到大都得有你给看着点。还得仗着你将来帮我谋划呢。怎么着,现在哥们要做大事业了。谢三你却要甩手不管了?” “你这又是哪儿的话?”谢三想骂他几句,到底没骂出口。只得沉声说道:“就算入股,也不止十万块钱吧?差多少,我给你补上。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陆洪英听了这话,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好你个谢三儿,你现在跟我算上钱了。那我是不是也跟你算算钱? 我年轻不懂事,进去坐牢,你替我照顾病弱的母亲,年幼的弟弟妹妹,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思? 我出来后,人嫌狗不待见,你想办法帮我谋划,让我蹬板车有个挣钱的营生,那又费了多少钱多少心思? 80年代,你看准时机,特意买了一辆车,说是你也用得着,实际上借给我开出租用了,这又得多少钱? 后来,我下海做买卖,亏本了。被人到处整治追债,你出面替我压下来。还照应着我一家子,这又得多少钱呀? 到现在,真要说我欠你的钱,数都数不清。作为兄弟,我也就厚着脸皮都受了。怎么着,我这个粗人刚要发点小财,你谢三却要跟我算钱了是不是?” 那天晚上,陆洪英跟谢三喝酒喝得眼圈都红肿了,几乎都快哭出来了。没办法,谢三最后只能硬生生地受了陆洪英的股份。 他们这些年的情谊,的确不是拿钱可以衡量的。 …… 陆洪英这人兜兜转转,到底找到了他最适合做的事业。这些年走南闯北的,陆洪英也算练出来了。他选剧本和看人都很准。投资的电影很少亏本,投资的影视剧也能火。 反正不管怎么说,谢三就成了干收钱的大股东。 陆洪英回国后,一切都很顺利。唯一的烦心事就是他们家老太太总想给他找个对象。 陆洪英都已经四十岁了,十足的老白菜。可是因为有钱,发了大财,别人都说他是个黄金王老五。 那些二十岁,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都愿意跑来跟他相亲。有的新星小花,也会上赶着讨好他。还真有人自荐枕席。 可偏偏陆洪英经历的多了,也学会了摆老总的谱了。他跟谢三交往了几十年,也染上了谢三的孤寡性子。就一直没有和他眼缘的女人。也就一直单着。 虽然身处娱乐圈中,有的是机会左拥右抱。陆洪英应酬是有的,却从不会乱搞。 很多人都说他是个正人君子,也有人说他曾经受过情伤。 不管怎么说,40岁的陆洪英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另一方面,洪杰的火锅城到底是做起来了。现在也是远近闻名的大老板了。他和前妻一直牵牵绊绊,却到底没能破镜重圆。 他们家老太太现在已经抱上小外孙了,只是仍是替陆洪英发愁。 没办法,陆洪英只得随了老太太的意。居然又开始相亲了。 娱乐公司老总不包明星已经够特立独行了。他居然要跑出来跟小姑娘相亲,这实在是有点羞耻。 可陆洪英也没办法。 1995年7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陆洪英虎着脸走进了一家高档饭馆,他打算不浪费时间了,速战速决,跟那毛丫头说清楚,他虽然是老牛,却不喜欢啃嫩草。 结果,相亲对象来晚了。陆总很生气,决定再等五分钟,他就走人。他每分钟都赚钱,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破相亲上。 可是,当手表走到4分30秒的时候,那个女人急匆匆地走进了包厢里。 她已经不在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了,看上去更像一个很干练的女强人,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 她慌乱地站在包厢门口,直愣愣地看着陆洪英,颤抖着嘴唇说道: “这位先生,我今年31岁,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就没看上顺眼的,所以一直单身。不知道咱们能不能相个亲?”她的声音很沙哑。一时间,陆洪英的嘴就像黏住了似的,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第233章婚礼 常薇薇有学历,有能力,为人机敏,又有心机。她在国外的这些年,其实发展得很不错。 忙于工作的空闲时间,她其实一直都在跟董香香保持联系。 特别是进入90年代以后,国内普及电脑。上网用的虽然是电话线,可是跨越大半个地球的联系却变得更加便捷。 开始那几年,常薇薇是不敢提起老陆的名字的。 董香香一向体贴,自然也配合着她。她们两人就像远方的老友一样聊天,说着国外的事,故乡的事,生活中的一些小惊喜,和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却从不提起过陆洪英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疲惫的常薇薇突然很想知道,老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犹豫了好几天,给董香香写了一封电子邮件。拐弯抹角的跟董香香打听陆洪英的消息。 发信后,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几乎一夜没睡。 到了第二天,董香香的回信就来了。 董香香告诉她,陆洪英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看着那封邮件,常薇薇泪如雨下。她都说不清楚,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酸楚苦涩。 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下来,老陆没有结婚,一直还是单身。 好不容易,从港岛回到了京城开公司,又在他母亲的坚持下,开始应付着跟那些年轻小姑娘相亲。 看完这封邮件,一直在常薇薇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断掉了。 她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要放弃所拥有的东西,不顾一切地马上回国。 她心里甚至还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如果不快点,说不定,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将永远失去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宝物。 就这样,才有了陆洪英的这次相亲。 常薇薇之所以迟到,是因为飞机晚点了。本应该昨天到,结果今天才到。常薇薇是从机场,直接赶到这里的。 她不远万里地跑来见他。可惜见面之后,两人已然相对无言,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陌生而又尴尬的气氛。 陆洪英怎么说也是个酒桌上的老油条了。他硬着头皮,做出一副老友聚会的样子,胡乱地跟常薇薇聊起一些怀旧的闲话来。 他问常薇薇,这些年在国外发展得好不好?还问常薇薇什么时候回国的?却独独没问过,她的感情生活怎么样? 常薇薇看着陆洪英那副夸夸其谈的做派,听着他随口说的一两句粗俗的笑话。 她也是夸张地大笑着,到了最后,笑得眼圈都红了起来。 她其实很想说,“这次回国,我就是特意来跟你相亲的,你跟我废这么多话干嘛?” 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配合陆洪英说那些无聊的笑话。 多年没见面,他们早就不再是当初的他们,只会看着对方,夸张地说些冷笑话,吹吹牛皮,作出一副老朋友的样子。却没办法敞开心扉,说几句温暖体贴的心里话。 陆洪英并没有马上就走,他像接待朋友似的,豪气地点了一大桌子最好的饭菜。他还问常薇薇:“多年没吃过这些地道的老北京菜,你还能吃的习惯么?要不咱们去吃点西餐?” 常薇薇却笑道:“我在国外呆的,都快学会满汉全席了,你说我习惯不习惯?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想念这口菜。” 她说完就夹了一筷子宫保鸡丁放在嘴里,咂摸着滋味,露出一脸回味的神情。 她一边吃一边等着陆洪英问她,什么时候再出国?如果他问了,她会告诉他,回来了就不打算再走了。 可惜,陆洪英并没有问。他只是豪爽地给她夹着菜,还一个劲劝她。“喜欢就多吃点,咱们这顿饭管你够。” 常薇薇只得闷头吃菜,可碗里的菜还是堆成了小山。 这时,陆洪英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来一听,助理提醒他下午两点还有个会要开,导演、编剧都到了,就等着他了。 没办法,陆洪英只得冲着常薇薇笑道: “真不好意思,我这边下午两点还有个会要开。没想到你回来了,不然安排个合适的时间,咱们好好吃一顿了。” 他的语气虽然很豪爽,却没有提起下次约会的意思。 常薇薇看着墙上的挂钟上显示着2点05分,这才笑道:“你忙去吧,不用特别照顾我,又不是什么陌生人。” 陆洪英又笑道:“那行,你继续吃着,多吃点呀。” 他说完,就起身打算回公司了。 常薇薇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会为了她放弃一切了。可她放弃一切,只是为了回国看看他。然而,他们却只有两小时时间。 常薇薇突然发现,自己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了。 她两眼模糊地看着那个男人越走越远,几乎就要走出她的生命了。 在陆洪英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常薇薇突然站起来,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老陆。” 陆洪英身子一僵,顿时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她。 常薇薇却固执地说道:“我还能追你么?我约你,你会出来么?咱们怎么也相亲一场,你总要给我一个准话吧?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大龄剩女了,为了结婚,真的可以不要脸皮的。” 常薇薇说到最后,几乎涕不成声。 陆洪英终于忍不住回过身,冲着她走过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那天,陆洪英到底没能去开会,他决定尝试着接受常薇薇的追求。 这么多年下来,两人似乎都已经想明白了。 既然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干嘛不尽弃前嫌,尝试着重新在一起? 从那以后,两人虽然都很忙,却经常挤出时间来一起约会。 虽然时间带来了不小的隔阂,可只要真心相待,就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 常薇薇回国之后,开始做代理红酒的生意。 她在法国做了十年的酒,手里自然攥着许多红酒渠道。 常薇薇又花大力气,在顺义那边买了一大片地,建了一座葡萄酒庄。 有空的时候,她会约董香香谢三哥一家人,再拉上老陆去她的酒庄里玩。 看着三个孩子在身边环绕,谢家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到底也激起了常薇薇和陆洪英生孩子的想望。 就这样,到了年底的时候,陆洪英跟常薇薇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举行了婚礼。 陆家老太太看着这场迟来的婚礼,激动得两眼朦胧,她握着谢三的手,叹道: “这缘分的事还真说不准。没想到兜兜转转的,他们俩还是走到了一起。不管怎么说,以后大英子也不用一个人冷锅冷灶的了。我老太太就是去了,也能放心了。” 谢三只得开口道:“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早给英子算过了,他四十以后顺风顺水,幸福美满。过不了几年,就会给您添个孙子了。您老好日子多着呢。千万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陆老太太又拍了拍谢三的手。“但愿如此。三儿,我就爱听你说这话。” 不管怎么样,老太太又被谢三哄好了。 …… 陆洪英结婚的时候,客人来得特别多。 各行各业的都有,都是些老板名人。 当然,还有一些明星,导演,娱乐圈那些人。还有港岛来的,俄罗斯来的,甚至还有法国来的。 许母和马叔自然也应邀到场了。他们跟谢家人坐在一张桌上。 吃饭的时候,董香香除了顾孩子,也跟母亲聊了几句。 她话里话外又带上了养生营养话题。 许母已经习惯这些了,倒也愿意配合她。董香香说什么有营养,她就多吃些。还给老马也夹些菜。 谢家人似乎也都习惯董香香这样子了,白师傅白师母也吃了董香香推荐的菜。 …… 事实上,自从进入90年代以后,董香香几乎每年都要带着家里的老人们,去医院检查两次身体。每次检查都会去接许母和马叔。 许母私底下,也曾跟马叔唠叨一下,女儿实在太过紧张他们了。又没到七老八十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平时也没病没灾的,实在用不着每年检查两次身体。 许母还当自己正当年呢。她平日里精力充沛,把瓜子厂经营得有声有色,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老了。反倒觉得女儿有些婆妈了。马叔就在一旁劝她。“这都是女儿的一片孝心,咱们这些老家伙就配合一下吧。自打沙河那条路开通之后,女儿每个月都要跑昌平至少两三趟。工作方面根本就用不着她这么跑,还不是为了过来看看咱们么 ? 别人家都是生怕孩子长大不孝顺。你这有个这么贴心的好女儿,还嫌她管你管多了?” 许母连忙说道:“我哪有嫌弃我闺女呀?我闺女好着呢,这不是就私底下跟你这老头说几句么?我就觉得那孩子有点太紧张了。 就好像她生怕我会突然生病似的。她一开口就跟我说健康养生什么的。要不是她和谢三两口子一唱一和,说什么饭后百步走。咱们俩能养成晚上出去散步的习惯么?” “这不是她嫁得远么?总是生怕照顾不到咱们。”马叔说。老两口说归说,却还是每次都配合了董香香的体检。 第234章轮回 在董香香的督促下,许母一直在坚持锻炼身体。 所以,几乎每一年,她检查身体的报告都没有什么问题。 1995年10月的时候,董香香还特意拿了一打报告书,找专家咨询,甚至也是第一次摊开了询问,她母亲的肝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 医生却一再保证,许母的肝一点事都没有。 董香香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过了春节,一到了1996年,董香香仍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随着那个时间点慢慢临近,董香香心里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谢三早就发现她有心事。他倒想劝她,可董香香却总是说其实也没什么事。 直到有一天晚上,董香香在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哭得泪流满面。 谢三本来就觉轻。这些年,他搂着香香,才能睡得安稳。香香一动,他自然也就跟着醒了过来。 看着媳妇哭得那么伤心,谢三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有我在呢,天塌下来,我都替你扛着。你哭生么呀?受什么委屈了?” 谢三一边说着,一边撕下手纸,给香香擦眼泪。 董香香听着他的声音,总算稍微放松了点。 她哽咽着说道:“三哥,我梦见我妈突然就没了。医生说,她是肝癌晚期。我去医院伺候她,一直希望她能好起来。可是,一推进手术室里,我妈就再也没推出来过。” 说到这里,董香香已然涕不成声。 到了此时,她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想和她男人说几句心里话。 这些日子,她生怕母亲突然晕倒,被送进医院里,医生的诊断会判母亲死刑。 日子过得这么幸福,她实在没办法再次忍受那种丧亲之痛。 谢三虽然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却也没时间多想,只是轻轻地搂着媳妇,温声在她耳边细细安慰着。 在他那沉稳可靠的声音中,董香香总算再次睡去。 …… 转过天来,谢三特意给岳母打了电话,又托了陆洪英找到了一位知名肝病专家。 两天后,他和董香香去昌平接了许母,又调转车头去医院里做检查。 许母原本是不愿意,这样频繁地去医院接受体检的。 可谢三却实话告诉她,董香香一直在担心她,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晚上都在做恶梦。 许母被吓了一跳,她才知道香香这么怕她生病。 于是,这次许母也没再推脱,早早准备好了,直接就上了谢三的车,跟着他们去体检了。 一路无话,到了医院里,挂了专家号,又拍好了片子,给医生一诊治,就说许母的肝没有任何问题。 董香香的心事谢三是知道的。他又小声跟医生说了几句。医生才对董香香说,许母这肝短期内,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且,癌症跟遗传,跟生活习惯都有关系。现在许母很注意养生,早起早睡,还在锻炼身体,不至于突然就得了癌症。 医生还说,如果董香香不放心,可以半年后再带着母亲过来检查就是了。 董香香又问了医生很多其他的问题,医生一一回答了。她这才安下心来。回去的路上,许母和董香香坐在后座上。许母忍不住搂住了董香香的肩膀,叹道:“你这孩子,原来这么舍不得妈呀。唉,算了,以后你要我检查,我都听你安排就是了。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急出个好歹 来怎么办呀。” 董香香听着母亲说她,心里却格外地平静。 三哥缓缓地开着车子,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董香香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树和建筑,突然忍不住想到,因为对未来有个模糊的预知,所以,她才会这样的害怕,会失去珍爱的家人。 而家里的人因为爱着她,所以才一再地容忍着她这样莫名其妙的胡闹。大家总是很宽容地配合着她那些无理的限制。 其实,每天多吃一块儿猪肉又能怎么样?大家生活过得舒服点,不是很好么? 她又有什么权利,以关心之名,限制着家人们的生活? 其实,很多事情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 那次检查后,董香香开始尝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再去想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变得很安静,不再对家里人指手画脚的。 家里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舒服。 谢三知道她的心事,总是陪着她一起去看许母。 就这样,到了9月份,许母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医生说没问题,挺健康的。 董香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这辈子,她母亲是不会在1996年的那个秋天永远地离开她了。 白师傅和白师母身体也挺好的。她的家里人一个都没有少。反而,又添了新人。 11月份的时候,常薇薇在医院里生下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小男孩。 陆家老太太抱着小孙子,忍不住喜极而涕。在老人家看来,老陆家这一次是终于有后了。 陆洪英很激动地托谢三给孩子算命。谢三早就给干儿子算好了,直接就开口对陆洪英说道:“这孩子很有福气,一生富足,衣食无忧,晚年也不错。只是有句话,我一定得跟你说说,像你这样人到中年,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孩子。这些年, 你们两口子也都不容易。将来务必要好好教育孩子才是,切忌娇生惯养。不然,你们就把孩子的好命格给破了。” 陆洪英听了谢三这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只得点头道:“行,我都知道了。我以后也给他衣服上加补丁,限制零花钱。我们家吃饭也尽量简单点,绝不奢侈浪费,这总可以了吧?” 谢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嫌弃。 陆洪英没办法,又补充一句。“到时候,实在不行,中学毕业,我就托人把他弄到部队里去深造总可以了吧?” 谢三撇了撇嘴,还是没开口。 陆洪英气得够呛,狠狠地拍了他肩膀一下。破口骂道:“好你个谢三,你可真够坏的。我还告诉你,我陆洪英是不会把我儿子送到少林寺吃苦受罪的。” 谢三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然而,陆洪英被他那一眼看得,脊背都有些凉丝丝的。 谢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将来他真的会把孩子送到少林寺去? 到了给孩子取名的时候,陆洪英也没托谢三帮忙。他跟常薇薇一商量,儿子干脆就叫平安得了。简单又上口,而且还寄托着他们对孩子的期待。 孩子的小名暂时还没起,陆洪英就默认孩子叫安安了。 结果,谢家的三个孩子过来看小宝宝。一转头,就开始异口同声地管宝宝叫福气,小福气。 陆洪英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就拉住投缘的小龙问道:“为什么管你弟弟叫小福气呀?” 小龙嘟囔着小胖脸说道:“爸爸说,小弟弟很有福气。我们喊他福气,就把福气给他聚过来了。” 陆洪英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跟家里人说,他们家宝宝乳名就叫小福气了。 这名实在太俗了。后来,还有人叫孩子来福,招福,添福。反正陆家小宝宝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睡睡。自然还不明白,他有一个乡土气息十足的小名。 就连奶奶都抱着孙子,都一脸欢欢喜喜地叫道:“奶奶的阿福呀。” 这时候,陆洪英就算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过,他倒也想好了,将来儿子如果哭诉:“爸爸,你为什么要给我起这种难听又上不得台面的小名?” 他就让儿子去找他干爹算账去。这可都是谢三惹的祸,这锅他可不背。 而且,凭心而论,阿福这名字可比猴哥猴妹好听多了。 猴哥猴妹十八岁之前,都得叫这小名。他们家小福也就知足了吧。 到了现在,陆洪英心里跟明镜似的。谢三就是娃娃们的乳名杀手。以后,如果他还能再有孩子,是绝对不会让谢三取名了。 …… 1996年,也算是个心想事成的年份。 董香香盼望的不过就是家人平平安安,长辈们身体健康。她也算如愿了。 陆家老太太也抱上了盼了很多年的大孙子。 猴哥猴妹都考上了理想的高中。 只不过,这一次猴妹很有主见地报了音乐学院附中。 猴哥虽然不愿意跟妹妹分开,却也不好反对什么。 他们兄妹俩从出生开始,在一起呆了足足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不管是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他们始终都在一起。猴妹会陪着哥哥跟赵叔一起打拳;猴哥也会陪着妹妹一起去学琴。 然而,到了15岁这一年,他们却还是要分开了。 猴哥心里很舍不得妹妹,生怕妹妹到了陌生的学校,会受到坏孩子的欺负。 妹妹那么不喜欢说话,就算被别人误解了,她也不会多做解释的。 所以,开学后,猴哥带着一群好兄弟,有空就会去音乐学院附中走走,看望猴妹。 事实上,猴妹并没有猴哥想得那么娇弱。 离开了哥哥的庇护,身边都是知音人,猴妹也算如鱼得水。 军训之后,她就很顺利地交到了两个好朋友。 猴哥看到妹妹终于有了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既替猴妹感到高兴,又有一点失落。他和妹妹终于分开了。以后,他们会各自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 第235章重演 董香香觉得前世恍如一梦。到了今生,她努力改变自己,努力生活,努力获得幸福。很多事情也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很大改变。 后来,董香香已经不在那么纠结前世所发生的种种了,反而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幸福生活。 只是她却没想到,她身边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并且大多数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然而,另一些事情却仍旧保持着原有的惯性,仍旧在那一刻发生了。 1997年,4月里的某一天,董香香闲来无事,就打开了电视机,随便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璐媛看起来并不像40多岁的样子,大概是调整过,她的脸虽然有点僵硬,整个人却显得非常年轻,看上去顶多30几岁。 那位主持人简短地介绍了,旅美作家徐璐媛的大作《后知青时代的爱情》。 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书皮,听着徐璐媛在电视上,一脸平静地说起,这书是根据自己真实的经历创作而成的。记录着属于她那个年代的宝贵而又纯真的爱情。 董香香听了她的话,心中顿时就怒火中烧。 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件曾经让她很纠结,很介意,也很反感的事情,又要再次回来了。 在董香香咬着牙,闷声看电视的时候,谢三刚好推门走进了客厅里。 他一看董香香脸色有些难看,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香香,你身体不舒服么?” 董香香应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开口说道:“三哥,徐璐媛回来了。” 谢三也坐到了沙发上,跟着董香香一起看。他看了看徐璐媛变化,不以为意地说道: “她回来了也就回来了。这人再怎么瞎蹦跶,也不过是个臭虫,就算她想折腾,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董香香的手背。 他那只大手修长而又有力,手指内侧布满了茧。 董香香感受着他手指上的粗粝和温暖,顿时觉得无比安心。她一翻手,就跟他两手相握,指尖都交叉在一起。 这一刻,她再次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上辈子那个任人欺凌的农村女子了。 这一次,徐璐媛如果再想抹黑她,坏她名声。就别怪她心黑手狠,让她付出该有的代价。 董香香低着头,紧紧地握着谢三哥的手,好半天没有开口说话。就在谢三以为老婆在给他发送小暗号的时候,董香香突然抬起那双黝黑的眸子看向他。 “三哥,你说徐璐媛会不会还在惦记许国梁呀?这些年,梁冰和许国梁过得挺好的。万一,徐璐媛非要在两人之间插一杠子可怎么办?也不知道许国梁会不会变心?”谢三看着她,淡定地说道:“许国梁的性子虽然有些优柔寡断。可是这么多年了,有梁冰管教着,他也知道徐璐媛的本性。当年,他们就分得很彻底,现在许国梁应该不至于再犯糊涂了。再说了,梁冰面上 虽然不显,心里却有几分城府,她不会任由别人破坏她的家庭的。” 董香香听了三哥的话,才放下心来。他们两口子又随口聊了几句,董香香就去给梁冰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徐璐媛回来了。 梁冰听到这个消息,还算比较镇定。 她对董香香说道:“都这么多年了,那个女人也算见过大世面了。倘若她还要脸皮的话,应该不会再来缠着国梁这个有妇之夫才是。” 董香香却忍不住提醒她。“徐璐媛这人把许国梁当成珍爱,她是不会顾忌道德伦理这些的。” 梁冰只得应道。“那行吧,我最近也注意一下国梁的动向,绝对不给姓徐的可乘之机。” 两人商量之后,董香香才稍微安心些。 她又给助理打了电话,让她去买几本徐璐媛的书送到家里来。 …… 当天下午,那本书就送到了董香香的手上。董香香只是翻了翻,并没有细看。 书里的主角名字虽然掩饰过,变成了徐媛和许良,本质上却还是那么一个70年代末的爱情悲剧。 这时候,孩子们陆陆续续地放学回家了。 董香香去院子里接他们,随手就把那本书扔在床头柜上了。 很快,就摆上了晚饭。 饭桌上,大家听着,小龙很庆幸他今天背书,又一次顺利过关了。 猴哥也说起了学校发生的一些趣事。只有猴妹安静地在一旁听着,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董香香又主动问了猴妹,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练琴还顺利么? 猴妹钢琴学得挺好的,已经顺利考级。她在学校里跟大家相处得也很不错。 谢家人都以为猴妹将来大学肯定会报考音乐学院,也做好了准备,大学毕业就送她出国继续深造。 可猴妹却突然对家里人说道:“我高考的时候,不想作为艺术生,考音乐学院了。” 这话一说出来,董香香不免有些吃惊。她连忙问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弹琴么?怎么突然就变了?还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猴妹却摇了摇头,随口说道:“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是喜欢弹琴,可却不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我并不想在万众瞩目之下,坐在台上弹琴给所有人听。弹给家里人听,当个小乐趣就已经足够了。” 谢三微微抿了一下唇,随口说道:“你先再考虑考虑,把各个方面都想清楚了,再做决定。至于,将来到底要做什么样的工作,一时半刻,你也不用着急去想。你现在爱弹琴,继续弹琴就好了。” 猴妹却问:“爸,那要是我念到大学毕业都没找到方向呢?” 谢三说:“那就在毕业后,先去八珍斋上班吧。” 猴妹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反倒是猴哥有些迷茫了。他跟猴妹同岁,却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妹妹这边已经开始尝试体验了。 那么,将来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不管做什么,作为谢家长子,他总要给弟弟妹妹支撑起一片天的。 董香香看着儿子女儿,听着丈夫对他们的教导。突然发现,家里的两个小猴不知不觉就已经长大了。 因为这事,董香香睡觉前,还在跟三哥商量。董香香觉得,有时间的话,其实可以安排猴哥猴妹去公司里体验一下。也不拘于八珍斋,八珍玉食府,炸酱面馆,火锅城,昌平的食品厂,甚至是种植基地都可以去看看。增加孩子们的阅历,方便他们决 定寻找未来的方向。 对于这个想法,谢三自然也是支持的。“刚好,我也觉得孩子们可以在暑假里去打工。” 两口子达成共识,又谈了一些细节问题。 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倒头睡下了。 那本书仍是摆在床头柜上。 直到第二天中午,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董香香才又拿起那本书,随手翻看起来。 当在第三章看见她自己的名字时,董香香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果然,这件事并没有改变。 只是,书里的董香香是一个蛮横又鲁莽,还很土气的恶毒女配角。 她第一次出场,就是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泼妇骂街,辱骂男女主角不知羞耻,还骂女主角是破鞋。 书里还强烈地谴责了,那个时代的封建守旧思想。 董香香这个乡下未婚妻,既没素养又没文化。死缠着男主角不放,也不管男主角爱不爱她? 她说起话做起事,都像是跳梁小丑。 董香香三番两次地在公开场合,造谣诋毁女主角。最后,还被男主角抓了个正着,男主角忍无可忍,对董香香动了手,然后叫她滚。 董香香被这种恶意报复的写法,弄得哭笑不得。 她继续硬着头皮看下去,书里又出现了更加恶毒的女配角梁冰。 梁冰虽然也是大学生,可她性格阴狠,手段卑劣,仗着自己的家世,不断地给男女主角制造各种矛盾。 最后,女主角终于负气远走异国他乡。而男主角独自留在国内思念女主角,却后悔莫及。 董香香把这本书弄得特别无语。 不可否认,徐璐媛文笔非常优美,遣词造句都有很深的功底。 在她笔下,男女主角的爱情刻画得唯美而又浪漫,却又充满了时代的悲剧。 只是,就算写得再怎么唯美,也掩盖不了这本书颠倒事实的本质。书里充满了对别人的诋毁。 说白了,这本书完全就是满纸谎言罢了。虽然挂了70年代的名头。徐璐媛说是根据现实经历创作。可实际上,就没有一件事是真的。董香香放下书,给助理打了电话,让她给梁冰也算过去一本书,并且还联系了自己的律师。 第236章拒绝 梁冰草草翻了一遍,看完徐璐媛写得那本《后知青时代的爱情》,她气得浑身发抖。她把书拍在了许国梁面前,忍不住骂道:“徐璐媛这不是颠倒黑白么?这本书完全是在扭曲事实。可恨的是她还用了我和香香的名字,诋毁丑化我们,这也实在太过分了!她怎么就有脸敢写,长相丑陋的我 耍了阴谋诡计,破坏你们的感情?” 这些年,梁冰的事业发展得不错。现在,也已经成了报社主编。 平时,她虽然工作比较忙。可是,却从来没有忽略过家庭生活。 家里虽然很多事情都是许国梁在打理。他们的女儿小妞妞也是许国梁一手带大的。 可是,由于两人性情相投,梁冰又是真的很爱许国梁。她一直在用心呵护着夫妻之间的感情。 在外面,她很注意维护许国梁的男人尊严。就算平时都是许国梁在家做饭。可是,一到了外人面前,梁冰也会拿出几个拿手菜来充场面。 就这样,他们两口子的感情一直特别好。 许国梁拿起那本书随手一翻,正好翻到了董香香在学校里撒泼吵闹那一段。徐璐媛把董香香写得跟无知村妇一样。 这些年,许国梁早就把董香香当亲妹子看了。看到徐璐媛这么诋毁妹妹,他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再一翻到后面,看到那些描写梁冰的句子段落,许国梁的脸一下就气红了。 他把书用力一拍,站起身来,对梁冰说道: “这可实在太过分了。只是,现在这本书都已经出版了,而且还是畅销书。咱们怎么能才能整治徐璐媛呢?不然,我先请几位朋友想想办法。” 许国梁混得是学术圈,他那些朋友也都是大学教授。 梁冰想了想,对许国梁摇头道:“我还是先找香香一起想想办法吧。这事肯定不能轻易善罢甘休。不然,徐璐媛还以为咱们怕了她。以后,她每本书都丑化我们,那要怎么办?” 许国梁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梁冰又忍不住问一句:“徐璐媛那边没主动跟你联系过吧?她这本书里可是写着呢,她和你才是真爱。只是你们被那个时代耽误了。”许国梁听了这话,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她还敢跟我联系?别的事我也不再提了。徐璐媛出国之前,还坑了咱们家一把呢。她借走了一百块钱到现在都没还呢。她要敢联系我倒好了,我一定要把钱给要回 来。” 梁冰听了这话,忍不住笑着捶了他肩膀一下。“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提起。不然显得你多小气似的,许大教授。” 两口子又说了几句贴心话,梁冰也安心下来。她准备第二天下了班,就直接去找董香香了。 而这时候,律师已经告诉了董香香。 ——根据我国79年刑法第一百四十五条,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包括用“大字报”、“小字报”,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构成诽谤罪。 所以,董香香正在家里琢磨着,安排律师去法院告徐璐媛呢。只是这事还要再好好思量一番。 梁冰到了谢家,听了董香香说要起诉徐璐媛。两人当场一拍即合,打算一起去告徐璐媛。 梁冰也对这件事,倒也提了不少意见。她还打算找朋友再想想办法。到时候,务必把这事彻底炒起来。 现在,徐璐媛靠着那张整容脸,以美女作家自居。 两人都觉得,最好一次就弄得徐璐媛颜面扫地。 这事董香香昨天就跟谢三哥商量过了。 谢三一听说,徐璐媛那个无耻的女人居然用写的方式,诋毁他媳妇。 这事简直就不能忍了,谢三自然是要支持自家媳妇去告徐璐媛的。可也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他想起陆洪英在文化圈也混得很开,有很多门路。于是,当天晚上就给陆洪英打电话,让他明晚来家里喝酒。 陆洪英平日里工作很忙,但是谢三亲自邀约,就算有其他应酬,他也要把时间空出来。 于是,梁冰刚走,陆洪英也来了。 …… 很快,菜就上桌了,酒还是谢三亲自酿制的桂花酒。 一杯酒下肚,陆洪英听说徐璐媛回来了,脸上并没有太大波动。 尽管他年少时,为了这个女人吃足了苦头。 可是,时过近迁,他如今已经结婚生子,家庭生活幸福美满。所以,早就把那段青春期黑历史抛在脑后了。 直到谢三说起,徐璐媛在《后知青时代的爱情》那本书里抹黑董香香,陆洪英才一脸诧异地说道。 “什么?她还能干出这种事来呢?果然,文人拿起笔来杀人是不见血的。三儿呀,这事咱们可不能轻易放过她。怎么着,你们两口子有什么想法没有?”谢三喝了口酒,对他说道:“她算什么文人呀?一点风骨都没有。香香找来律师,打算要告徐璐媛诽谤。只是,英子你混文化圈和媒体圈的,能不能通过朋友遏制一下徐璐媛。等到开庭的时候,再想办法把 这事爆出来炒热了。” 陆洪英点头道:“这倒是没问题。还亏得你今天跟我提起这事了。公司里企划部那些人还真把这本《后知青时代的爱情》给提案了。 他们建议我买下版权,把它拍成剧。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作家徐美子就是徐璐媛。现在好了,我把这事先压下来。诽谤小董的书怎么能拍成剧呢。” “什么,这么本破书,字里行间充满了浮夸的情调和无病呻吟,这还能拍成连续剧呢?”谢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陆洪英却说:“那是,你也就看看《三国演义》了。你又哪里知道这些事呀。我告诉你吧,这年代剧如果拍好了,肯定也会大卖的。” “……”谢三淡淡地看着他。他实在没办法告诉陆洪英,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陪着自家媳妇看晚间剧场来着,就连他们卧室里都有一台电视呢。 两人把事情都说开了,又确定了一些具体细节。 陆洪英全部应承了下来,打算一切都听谢三的安排。 这事说完了,他们又谈起了别的话题。 陆洪英想起了他们家小阿福,两颊直抽抽,他又忍不住对谢三抱怨。 “你给孩子取得都是什么名字?将来,别人一听我儿子叫阿福,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笑话他呢。” 谢三却不以为意地开口道:“这个乳名可是我推算出来的。我干儿子将来肯定错不了。你管别人怎么说呢?猴哥猴妹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们现在也平平安安,没病没灾的长大了。”陆洪英连忙打断他,怒道。“你可算了吧。你当猴哥猴妹多好听呀?也就是你这个当爹的心太狠,非要坚持喊到18岁。到时候,两孩子都该谈对象了。对象知道他们有这样的小名,说不准还以为咱们家都有 什么毛病呢。” 谢三却说:“怎么18岁就谈对象了?再说了,就在家里叫叫又怎么了?又没在外面乱叫。 将来,猴哥猴妹的对象要是真的因为小名嘲笑他们。那正好就此分手罢。那样没有底蕴,没有涵养的人,不适合进我们谢家大门。” 陆洪英也说不过他,只得低头喝酒。 两人东拉西扯地,一边聊着,一边喝了一顿酒。陆洪英晕乎乎地打电话给司机,叫他开车过来接他回家。 自打常薇薇回国之后,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都一一改变了。 平日里,他不再频繁地跟那帮朋友喝酒聚会,反而尽量早早回家。实在有推脱不开的聚会,他也不再豪饮白酒了。 别的朋友都说,英哥结婚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可在陆洪英心里却有一本帐。 他比常薇薇大九岁,酒多伤身,这些年他可没少自己妄为地糟蹋自己。 何况现在又有了胖儿子。他可不想将来早早就死了,留下常薇薇一个人。所以,不知不觉地,他也信了董香香那套养生理论。 对于陆洪英这些改变,反正,家里人是再高兴不过了。 …… 另一边,徐璐媛满心欢喜,就等着娱乐公司来买她的版权,把《后知青时代的爱情》拍成连续剧了。 徐璐媛已经盘算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把这部作品卖出一个合理的价位来。不然,就是对她这本热销书的侮辱。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那家娱乐公司的老板就是陆洪英。成名之后,衣锦还乡,她早就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抛在脑后了。 娱乐公司负责跟她谈合作的是一位王小姐。 …… 那天早上,徐璐媛正在享受着煎蛋和咖啡。 手机突然响了,徐璐媛上前一看,是王小姐的来电。 她故意等了一下,电话铃声继续响了有一分钟之久,她才不急不忙地接通了电话,慵懒地问道:“喂,谁呀?” 电话那边,王小姐连忙说道:“我是王爱梅,徐作家有件事我必须跟您谈谈。” 徐璐媛沉吟片刻,才缓缓地说道:“我今天还是比较忙的,日程早已安排好了。不然,明天下午,王小姐您有空么?我们一起喝个下午茶?” 王小姐却说:“这就不用了,我只是想告诉您,您的书我们公司没通过。不打算买您的版权了,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合作吧。”“什么?”徐璐媛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 第237章不爱 电话那边,王小姐客客气气地道了歉,又说了一些场面话。表示以后有机会,希望可以再跟徐作家合作。 电话这边,徐璐媛肺都快气炸了,她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嘴里却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 她客客气气地表示,刚好还有其他几家影视公司对她这本书感兴趣。既然英达娱乐主动放弃了,她刚好还可以找别家公司继续谈合作。 王小姐听了徐璐媛报出来的影视公司的名字,马上就说,那家影视公司也算不错,跟他们英达也曾合作过。她也预祝徐作家可以成功签约那家公司。 “谢谢。”徐璐媛客客气气地说道。 两人又虚伪地客套了两句,才礼貌地挂了电话。 按了挂机键以后,徐璐媛一甩手就把手机狠狠地摔在了沙发上。 她从没想过,她的这部著作居然会被拒绝得这样彻底。 英达娱乐这家娱乐公司,这两年发展得很好。徐璐媛原本想着如果能跟这家公司长期合作,也算是件不错的事。 可谁成想,他们英达娱乐竟是这样瞧不起她。 徐璐媛咬牙切齿地在屋里溜达了半天。她决定正式把英达娱乐记在自己的黑名单里。 她认定只要《后知青时代的爱情》这本书一旦拍成电影,必然会火。 到时候,她自然也就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作家。以后,就算英达娱乐哭着求着买她的版权,她也坚决不会给他们脸了。 想到这里,徐璐媛总算是出了口气。 那天下午,她就装腔作势地又跟其他影视公司取得了联系。 只是她没想到,之前那些对这部书很感兴趣的娱乐公司,居然在一夕之间,就全部改变了口径。 他们都客客气气地拒绝了徐璐媛的签约。 有人说,他们公司短期内并不打算拍这种年代连续剧。 也有人说,他们已经签了同一类型的连续剧。 总之,所有娱乐公司都不打算买她的版权了。 徐璐媛听到这些话,顿时就傻了眼。 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才几天的功夫,她的版权就从抢手货变成没人要。 特别是,她的书此时仍是在畅销书排行榜上高高挂着。怎么就没人愿意拍了? 徐璐媛到底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很快,别的事情又分散了她的精力,徐璐媛也没心情想版权的事了。 之前,有两档谈话节目,都想请徐璐媛去当嘉宾。谈谈女性的创作之路,谈谈在异国他乡的生活。 徐璐媛那时候拿腔拿调地表示,她还得考虑一下行程安排。 可是,现在,徐璐媛再打电话过去问,那两档节目都说已经找到合适的嘉宾主持了。徐作家就不用来了。 此外,还有两家杂志社原本想采访徐璐媛来着,却都因为各种理由,临时取消了。 好几家媒体跟她约稿,还有想邀请她做专栏的。 现在却也纷纷说,项目取消了。 这时候,徐璐媛就算再傻也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整她。 只是那人到底是谁呢?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徐璐媛想了一夜,仍是想不出来。 此时的徐璐媛离开国内已经多年,再回国,面对种种,已然是两眼一抹黑。对于国内的文化圈,她实在有些摸不清头脑。 徐璐媛只得给出版社打电话,那边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璐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她心中唯一的爱人——许国梁,好好聊聊,叙叙旧,顺便请求他帮忙使点力气。到底,许国梁也是国内文化圈的人。 徐璐媛本来打算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再以自己最美好的姿态,出现在许国梁面前,和他再续前缘。 只是事已至此,徐璐媛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 许国梁接到电话,也没多说什么。到了约定时间,他也欣然赴约了。 徐璐媛远远看去,38岁的许国梁正值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他不但没有变老,反而更加沉稳英俊了。 不止如此,因为常年沉浸在书香中,从事的又是教书育人的工作。这就使得许国梁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斯文气质。 这样的许国梁对于徐璐媛来说,实在太有男人魅力了。他甚至比徐璐媛这些年所拥有的男人都要强上许多。 徐璐媛本来就难以忘情,把许国梁视作一生中唯一的真爱。再次相聚,她那颗早已繁杂混沌的心,又再次找到了对爱情最初的向往。 “国梁,你来了,这些年你还好么?”徐璐媛动情地问道。她那双眼睛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只是许国梁并不打算给她留面子,上前就狠狠地把那本《后知青时代的爱情》,拍在了徐璐媛的面前的桌面上。 他一脸愤怒地骂道:“徐璐媛,你怎么能写出这种东西来呢?还直接用上了我妹妹和我妻子的名字。你到底想干什么呀?我许国梁试问当初也算待你不薄,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家人?” 徐璐媛一见许国梁居然还在帮董香香和梁冰说话,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开口道:“国梁,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当初,如果不是董香香和梁冰在咱们中间搅和,咱们俩又怎么会分手?我又怎么会孤身一人,远赴异国他乡?” 许国梁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傻眼。他一脸诧异地问:“徐璐媛,你得了失忆症么?当初咱们分手是因为性情不合。你总是希望我去接手我妈的厂子。你对我妈再婚有意见,对我小弟弟也有意见。 咱们俩矛盾越来越深。后来,你又交了个外国男朋友,咱们才彻底分手的。 那时候,你一心出国,根本就看不上我这个穷酸书生。你出国前,还骗走了我们100块钱呢。怎么着,这些事你都忘了么?” 许国梁说完这些话,自己都觉得尴尬了。 可偏偏徐璐媛就是能一脸伤心欲绝地对他说道:“国梁,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看着徐璐媛那张布满了泪痕,却略显僵硬的脸。许国梁突然觉得当初他们之间的爱情,其实就是一场噩梦。 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事,许国梁突然变得无比清醒。他的心再也不会为了徐璐媛这样虚伪的女人激起任何波澜。 就像梁冰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谁年少无知时,没有犯过错?只要能吸取教训,勇敢面对就好。 到了现在,他终于敢于证实眼前这个错误了,敢于说出他的心声来。至少,他再也不会去逃避了。 “我已经不爱你了,徐璐媛。我现在很爱我的妻子,我的家庭,我的孩子。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你以后,不要再跟我纠缠不清了。” 许国梁说完这些话,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他已经没有必要再找徐璐媛说什么了? 书的事,他相信香香一定能处理得好,一定不会让梁冰吃亏。 徐璐媛看着他的背影,开始撕心裂肺地嚎哭。 她深爱着的男人,这一次却再也没有回头。他是真的彻底把她放下了。 第238章END 被许国梁拒绝以后,徐璐媛心里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只是,她还来不及为了这份逝去的爱情伤感。很快,就又摊上了一件大事。 董香香和梁冰居然联起手来把她给告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由于《后知青时代的爱情》是本畅销书。之前也被媒体报道过很多次。 所以,这起官司很快就引起了社会上广泛关注。 电视台和报纸上也纷纷进行了跟踪报道。 曾经很崇拜徐作家的读者们突然意识到,大家都被徐璐媛这位才华横溢的女作家给骗了。 书里面那段凄美委婉的爱情,全都是捏造的,虚假的。 事实上,现实生活中的男主角许国梁,虽然跟徐作家本人在大学时期谈过恋爱。可是大学毕业后,两人就已经和平分手了。 至于,书里那位恶毒女配角梁冰是在研究生时期,跟许国梁谈得恋爱。 两人性情相投,最终走到了一起。她在大学期间跟许国梁并没有来往。 梁冰现任某知名杂志总编,她因为这本书名誉受损。所以,才起诉的徐璐媛。 刚好这时候,也有媒体报道了董香香和她一手创建的八珍斋。还放上了真人照片,以及董香香的学历和其他一些资料。 董香香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姑娘,因缘巧合跑到城里来谋生。为求生计,干脆就开始卖传统糕点。她从摆地摊做起,到现在做成了京城最有名的传统宫廷糕点铺。 不止如此,董香香还忙里偷闲,一边工作一边考取了正规大学。同时,她也获得美好的爱情。 董香香这十多年来的经历,完全就是一个商场女强人的传奇。一时间,很多读者都对她很感兴趣。 董香香也曾说过,可能是因为有个人一直陪伴着她,做她最坚实的后盾。所以,不管遇见什么事情,她总能笑着面对。这十多年下来,也算顺风顺水。 后来,观众顺藤摸瓜,就发现一直陪伴着董香香左右的人,就是他的丈夫谢时燕。 谢时燕也算是国内古董圈的名人。他作为古董字画专家,同时也是金文学专家,经常出现在一些古董、古文化节目里。 谢时燕不止长相英俊,风度翩翩,谈吐优雅,学识渊博。而且,他的一幅画就很值钱。 他和气质温婉,美丽大方的董香香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几乎所有看过报道的人,都对这对夫妻很有好感。 可偏偏,徐璐媛居然有脸,把人家两口子写成那般猥琐不堪。 在《后知青时代的爱情》里,董香香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农村泼妇,做一些粗糙的点心,勉强度日。还时常去骚扰许梁,找他要钱。 她嫁的谢三,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胡同混混,而且还要靠妻子养活。 董香香生活的很不幸,所以,一直对许国梁旧情难忘。还给他们添了不少的堵。 最恶心人的是,徐璐媛还无耻地用了人家的真名。 谢时燕在家行三,业内人都称他一声谢三爷。徐璐媛在书里直接就用了谢三这个名字。 几乎看见报道的人,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时间,大家都对徐璐媛产生了质疑。 与此同时,有些小报也挖出了一些徐璐媛早年离开京城的真实信息。 据一位早年的知情人士说,徐璐媛当年为了出国,傍上了一个华裔外国青年,才放弃了许国梁。 后来,徐璐媛大着肚子,嫁给了那个人,才出的国。 不止如此,徐璐媛出国前,还跟所有认识的人疯狂借钱。借到钱就走了,这些年一直杳无音信。 徐璐媛走后,她父母为了替她还债,不得不把房子卖掉了。这些年,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徐璐媛发达后,改变名字回到国内,却从没想过要找她父母。 越来越多,徐璐媛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没办法,徐璐媛为了挽回名声,决定接受记者采访。 可惜采访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徐母居然也混进来了。 那个贫穷又猥琐的老太太,当着记者的面哭诉。这女儿算是白养了,就是一头白眼狼。 当年,她去外国享福了,好日子过上了。却把父母抛在一边了。还给家里留下了巨额债款。 这些年,他们老两口靠捡垃圾为生,连个住所都没有。可是,女儿回来了,却从来没想过要找他们。 一时间,场面极度尴尬,徐璐媛再想辩解也来不及了。她彻底被烙上了狼心狗肺的印记,洗都洗不干净。 …… 从那之后,徐璐媛就彻底消失在大众视线之外了。 人们只知道,她输了官司。那本书已经被禁止销售了。 至于徐璐媛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就没人再关心了。反正,她现在只是一个无耻的社会典型。 倒是董香香谢三夫妻,因为这件事,一时间名声大造。 后来,还有人想尽办法联系上董香香,想帮她出书立传。还有人想用她的故事拍电影,这些却都被董香香婉转拒绝了。 她说,她和谢三只是京城里的一对普通夫妻。他们并不想出名,只想要继续平静安慰的生活。 后来,董香香就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助理应付了。 在她看来,有那些应付记者的时间,还不如关起书房的门,和谢三哥一起吃点心,用书法继续写情书呢。 近日里,她的书法总算是小有进步了。三哥终于夸她写得不错,勉强过关了。 香香心里却有些狐疑,到底是字写得好,还是她挑得那首现代情书打动了三哥呢?END 第239章上大学 1998年,谢家的两个孩子念高三。 高考对于国人来说,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很多人都会因为高考,彻底改变未来。所以,不管是孩子还是家长,都非常重视高考。 到了高三,几乎每个月都会有模拟考试。 然而,谢三和董香香却并不会给孩子们太大的压力。 陆洪英也提前打好招呼了,如果孩子们高考成绩不理想,或者考上的专业不满意。就想办法送两个孩子出国念大学。反正,常薇薇在国外呆了很多年,人脉还是有的。 谢三却拒绝了陆洪英的这个提议,他说:“谢家孩子如果将来想出国,他们会自己想办法考出去。没必要因为考不上大学,就出国当逃兵。” 陆洪英因为这事,气得直骂谢三是个死心眼子,不够圆滑。 谢而嫌弃他太惯孩子,一味地护着,不懂得教育,小心把小福子带坏了。 听到这个名字,陆洪英再次受到沉重一击。也就懒得再跟谢三争执下去了。 只不过陆洪英离开后,谢三还是对孩子们说:“万一这次意外失手了,没能考上理想学校理想专业,咱们再复读一年就是了。反正你俩念书比别的孩子早了一年。” “……”听了爸爸的话,猴哥猴妹直皱眉头。 就没见过家长这么鼓励孩子的。 …… 另一边,董香香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孩子们的营养。为了这事,她没少钻研养生食谱,营养书籍。 这时候,国内已经出了很多保健营养品。 高考一模成绩出来之后,猴哥因为考了全校前二十名,学校里还特意发了一种叫“忘不了”的保健品当作奖励。 董香香拿着那保健品,仔细看了看,到底还是没敢给孩子喝。 在她看来,这个“忘不了”未必比得上她亲手做的汤。 …… 除此之外,谢三早早就停了猴哥猴妹的家庭课业。把大书房让给了两个孩子学习用。他带着小龙在小龙的房间里念书。 猴妹为了参加高考,把练琴也停了下来。他也就休息的时候,抽空弹弹琴,转换一下心情。 猴哥放松的方式,是听CD,他还是喜欢beyond乐队。还是钟情于哪几首歌。 高考这一年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就像是打仗一样。孩子的父母、家人也陪着一起打。 到了6月份,好不容易快高考了,董香香和谢三一商量,两人决定分别送两个孩子去考场。 猴哥此时已经是大小伙子了,他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已经习惯照顾弟弟妹妹。干脆就对父亲说:“就不用送我了,高考那天,我自己骑车去考试就行了。您和我妈一起送我妹吧。” 可惜,谢三不同意。最后还是两口子岔开路,分别送儿子女儿去了考场。 两个孩子平日里,学习成绩就算不错。 所以,考完试对完答案,也就放松下来。 两孩子没提,当家长的也就没问他们到底考得怎么样? 董香香思来想去,就跟三哥商量。干脆趁此机会,带着孩子们出去旅游,好好玩一玩。本来也想带着老人家一起去的。 可是,白师傅腿不好,也放不下家里那些事,就拒绝了。 他不去,师母自然也要留下来陪着他。而且,他们老两口早年间一直走南闯北的,去过的地方多了。也就对旅游不太感兴趣了。 老太太是上了岁数了,也就不愿意出远门了。 娘家那边,许母一直不服老,大部分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面。马叔手上也有一堆事。所以,他们自然也就不愿意去旅游了。 最后,只有元宝跟着谢家人一起去旅游了。 就这样,两个大人带着四个小孩在夏天里,去了海边痛痛快快玩了一场。 回来后,小龙变成圆滚滚的巧克力团子。猴哥和元宝两个孩子一直在海边疯跑,也都晒黑了许多。 只有猴妹在母亲的带领下,一直保养得挺好。 回家后,董香香看着女儿白白净净的样子,心里还挺高兴。 只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突然想起,猴妹要上大学了。 那丫头长得挺俊俏,单从外表上来说,猴妹就集中了她和谢三的全部优点。再加上,常年练琴,使得猴妹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文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这样一个明眸善睐的小姑娘,站在人群里,很容易就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董香香突然有些担心,他们家单纯的猴妹会不会被那些轻率的男孩子给骗了去。谢三听了老婆的话,忍不住劝道:“你这都想到哪儿去了?你女儿有那么容易被人骗么?从小到大,她都是最有注意的。很多事情她看得比猴哥还通透呢?她也就外表显得瘦弱了些,可你别忘了,她从小跟 猴哥一起练拳。普通的男孩子,猴妹自己就能放倒三五个。” “……”听了三哥这番话,香香顿时半响无语。其实,细想想也是,她闺女头脑清楚,武力值也高,似乎还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 就这样,谢家人度过了一个闲散而又热闹的夏天。 到了九月份正式开学,猴妹作为家里唯一的公主,自然受到了最高待遇。 一家老小打破头都想送猴妹去学校。 可是,一家人都去送孩子,似乎有点太夸张了。 到最后,猴妹干脆就说,“谁也不用送我去,我学校在三环里,离家也不过半小时车程,我自己搭乘公共汽车去学校就算了。” 家人还想再劝她,可是猴妹的性子随了谢三,她做出的决定谁都别想改变。 于是,就这样,猴哥帮妹妹把行李箱送到公共汽车站,一家老小站在站台上,目送猴妹登上了公共汽车。 家里人望着猴妹,都显得有些伤感。就好像猴妹要远走他乡似的。 猴妹上车后,看见妈妈居然真的趴在爸爸怀里了。一时间,她觉得这也太夸张了,于是,拉开窗子,对家人说道:“我把行李送到学校,领了书,开了班会,就回来了。今天晚上,还在家里住。” 猴妹说完,就又拉上了车窗。 “……”场面顿时就有些尴尬。 站台上其他人都觉得这一家老小的,实在有些太过火了。 不过是去学校一趟,晚上还回家呢。至于弄得跟十八里相送似的么? …… 很快,在谢家人都注视下,那辆车就把猴妹拉走了。 谢家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失落。 进门之后,老太太忍不住说了一声。“哎呦,我们小猴妹怎么突然就长大了呢。” 白师傅和白师母也不免有些唏嘘。猴妹的确是长大了,去学校都不要人送了。 …… 另一边,车子很快到了站,猴妹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潮往车门口走。 下车的时候,突然有一双白皙的大手,帮着猴妹把箱子搬下了车。 猴妹客气地道谢,也没搭讪。或许,那个好心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猴妹却已经拖着她的箱子,径自往前走去。 那位被冷落的学长,有趣地看了那位小学妹一眼。 他心里觉得那小姑娘挺有个性的。 这位学长从中学时代开始就是校草,一直以来,总有不少姑娘围着他转。很多女孩一看见他的长相,就对他一见钟情。 像猴妹这样,看一眼就走人的,还是他第一次遇到。 学长抬起头,看着人群里,那个拖着行李箱的小姑娘就像划进海里的小鱼,游得悠然自得。 很快,他也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跟了上去。 出人意料地是,那位学妹跟他是同一学校。而且还是大一新生。 由于外貌出众,负责接待新生的大二学长们一个劲地往她身边凑。甚至,其他系的学长也想过来帮忙,却都被猴妹礼貌的拒绝了。 一细问,猴妹是学历史专业的。 90年代末早已跟70年代末不一样了,文史类专业早已不再吃香。学历史的大部分都是姑娘。 很快,猴妹就被热情的学姐给接走了,她拒绝了学姐的帮忙,仍是自己一个人拉着箱子。 学姐觉得这姑娘很沉稳,也有涵养,就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 这要是别的漂亮姑娘,肯定还愿意被男孩围着献殷勤呢。 …… 那位学长一进学校,就成了众人的焦点。很快就被认识的姑娘们围了起来。而他的眼神一直放在猴妹身上。 他目送着那小姑娘拒绝学长的帮忙,跟着学姐去了女生宿舍。 上台阶的时候,学姐想帮她提旅行箱,却被拒绝了。那姑娘说:“我提的动。” 然后,他就看见她真的用那双纤细的手提起了大箱子,稳稳地上了台阶。一时间,他就觉得这小姑娘太特别了。 第240章奇葩事 猴妹上了大学之后,虽然也办了住宿。可她住在学校的日子并不太多。 顶多就是每周四课比较多,晚上还有一节选修课。下课的时候已经20:50了,猴妹干脆就在学校住下。 平日里,她一般都要回家去。家里的老小都舍不得她,特别是谢家的老奶奶早已上了年纪。现在,已经不再做家务了。却仍是坚持帮猴妹整理衣服,收拾房间。别人劝都劝不住。 老太太是谢三奶奶身边的人,这些年下来,照顾了谢家三代人。 她身上有很多旧时留下来的习惯和规矩。她总是把这些东西细细地讲给猴妹听。猴妹很尊重老太太,所以也就跟着学了下来。 老辈人总有他们的一些顽固的想法。在老奶奶看来,猴哥将来就是谢家下一代的家主。自然是要由谢三亲自教导的。 猴妹那边欠缺的一些家族教育,她辅助着董香香,慢慢给弥补上了。 其实也不止猴妹,当初董香香进门的时候,老太太也曾经教了她一些。 到了现在,香香已经成了很合格的谢家夫人。 所以,家里也就只剩下猴妹需要她照顾了。所以,老太太对他们谢家的小姑娘格外上心。 猴妹如果平日里不回家的话,老太太就会一直站在院子里等她。 猴妹实在不想让老奶奶太过担心。 所以每天下课,猴妹都会尽快赶回家里去。 她又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活泼性子,又不喜欢主动跟别人一起聊天说话。 这样一来,她跟宿舍里的室友们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客套。跟同学们更是生疏。 不过,猴妹倒也不着急。妈妈曾经跟她说过,大学有四年时间,足够大家慢慢了解。经过磨合,她肯定能交到很好的朋友。 就这样长相出众的猴妹,在最开始引起了很多男生注意之后,就很低调地消失在了人们视线里。 校园舞会,辩论赛,学校里放电影,名人演讲,或者电影学院的话剧团组织表演,猴妹基本上都不会太参加。 而且,猴妹被谢三从小管到大,衣食住行上都很节俭。她的衣服都是妈妈特意给挑选,不求最贵只求舒服。 只要大小合身,就算洗旧了,猴妹也能大大方方地穿出来。 而且,这么多年,猴妹已经习惯了,新衣服她总会随手打个补丁。 猴妹自己就会针线,她的补丁总能打得很漂亮。这个习惯一时不会也改不过来。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同学们之间就流传着关于猴妹的流言。 他们都说,谢润晴同学虽然也是京城人,家里却不富裕。衣服穿旧了,破了打了补丁都要继续穿着呢。只不过她手巧,打得补丁特别好看。普通人都看不太出来。 有同学说,谢润晴同学家庭条件特别差。她之所以不在学校里住,完全是为了去打工。 有一位同学有鼻子有眼地说,他曾看见过谢润晴同学在京城有名的炸酱面馆里当接待员。(吴胖子伯伯友情赞助的实习机会。) 有人说,她也曾看过谢润晴同学在一家糕点铺当收银员。(妈妈给提供的实习机会。) 有人说,谢润晴同学自己承认了,她还要兼职当家教,辅导小学生背课文。(胖龙,看你把姐姐连累了吧!) 还有人说,谢润晴家有一位老奶奶需要照顾。家里还养了一条村里才养的虎纹土狗。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养肥了吃肉的。(大黄:……) 除此之外,谢润晴同学为了省钱,中午就吃一两米饭,一个素菜。通常只吃最便宜的青菜萝卜。连个鸡蛋都不敢吃。而且,她从来都是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带剩的。 (被妈妈和阿姨们惯坏了的猴妹心里苦,学校的食堂有毒!)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谢润晴就成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穷苦女孩。 大家都说,她不是在上课,就是在校外打工。苦哈哈地挣着一点微博的生活费,还要养着一位老奶奶。 就算如此,谢润晴同学也一直在用功读书,期中考试取得了全班第一名的好成绩。 而且,这姑娘低调却不高傲,别人跟她说话,她都很有礼貌地回答。别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她也会尽己所能,能帮就帮一把。 在学校里组织捐款的时候,谢润晴同学毫不犹豫地拿出五十块钱,捐给了身染重病的校友。 负责这事的同学,看见谢润晴捐款后,钱包里就剩下两块五毛钱了。 顿时,就觉得特别扎心。她想让谢润晴捐十块钱就得了。那些平时大把花钱的同学,还不是只捐五块十块的。 可惜,谢润晴捐完款就走了。那天中午,听说,她连午饭都没吃。 后来,所有的同学都发现,谢润晴除了不爱说话,其实是个特别好的人。 同宿舍的室友们怕她不好意思,也不问她家里那些事。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她家里情况不太好,那些好心的室友,就想办法支援她一下。 后来,猴妹就发现她一回宿舍,就总有室友给她果子和糖吃。而且,还有室友跟她聊天,约她一起去温书。 猴妹原本以为自己总是不在学校住,肯定要跟大家生疏了。谁成想,现在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带着她玩。 后来,猴妹每次打工回来,总会随手打包一些点心,带回宿舍分给室友们吃。 那些室友一开始都不好意思,也知道她是去打工了。可是,那些点心实在太美味了。一吃起来,嘴就停不住。 等她们反应过来时候,才发现点心都被吃光了。室友们不禁有些懊恼。 可猴妹却说:“没关系,反正我在那边打工。有时候,卖剩下了,师傅就让我们拿回去吃。” 这样一来一往的,大家的关系就越来越好。 猴妹隐隐觉得,室友们似乎是误会了,却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事。也就没往深了想。 自从有了好心室友的照顾,猴妹在学校里也就越发自在了。 室友们会随手帮她打水,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欢吃菜,也就不勉强给她送鸡块了。 平日里,学校里有什么事情,室友们都会跟猴妹说。必要的活动,也会带着猴妹一起参加。发东西也随手帮她领了。 …… 可这样的日子,并没持续多久。到了十二月份的一天晚上,可爱的室友们突然给猴妹家里打了电话。 电话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接的。“喂,请问是那位?” 电话那边的室友们被这个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给镇住了。一时间,室长甚至忘了说话。 幸亏,后面的室友推了一把,室长才开口问道:“请问这是谢润晴家么?我们是她的同学兼室友,有事情找谢润晴说。” “请等一下。”那人说完,就把电话放在一边。 室友们用力地拍了拍胸口,有人忍不住小声念叨着:“妈呀,这声音可太有磁性了,这是谢润晴家的谁呀?” 这时候,免提电话里突然又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刚才接电话的那男人说:“猴妹,你电话,来。” 谢润晴很快应道:“爸,我这就过去,不然,你让她们先把电话挂了吧,我再打过去?” 电话这边的室友们都惊呆了。 原来,谢润晴同学不是孤儿呀?她有一个说话很有气势,声音迷人又有磁性的父亲。 还有,谢润晴她爸管她叫什么来着,猴妹是吧? 这小名可太另类了,跟白白净净的谢润晴同学好像完全不搭呀。 不过,猴妹猴妹的,好像越叫就越可爱了。 就在同学们暗中嘀咕的时候,猴妹已经过来接电话了。 “喂,我是谢润晴,请问你哪位呀?” “我是室长呀。”室长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接口道。 “喔,室长呀,学校里有什么事么?”猴妹又问。 “这个……出大事了,所以,我们一商量必须马上打电话跟你说。”室长急吼吼地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呀?我听着呢,室长你别急慢慢说。”“是这样的,今天晚上,外语学院的系花向校草白学长告白了。白学长自然是拒绝了。这其实也是一件挺稀松平常的事。这半年来,白学长拒绝的姑娘能有一个足球队了。可这次白学长却跟外语系系花说, 他喜欢你。”一口气说完这话,室长总算踏实下来。 只听猴妹不满地说道:“白学长是谁呀?这人脑子有毛病吧?我都不认识他,干嘛拿我当挡箭牌呀?”听了这话,室长一个站不稳,差点就跪了。她又急吼吼地说道:“白学长就是在迎新晚会上,作为压轴最后一个出场唱歌的大帅哥呀。那一晚上,白学长一登台,所有现场的姑娘都沸腾起来了,齐刷刷地喊 着白学长的名字,他是咱们学校当之无愧的头号帅哥。” 这时,旁边的室友连忙提醒室长道。“你说迎新晚会是没用的,猴妹那天也去打工了。她不在学校,也不参加这种活动。” “……”猴妹顿时觉得很心塞。 她的小名什么时候传到宿舍里了?室友们随口就叫出来了,而且叫得如此自然? 不过,她从小就叫猴妹,早就习惯了。到现在,被学校里的朋友叫了这个小名,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 另一边,室友们已经想明白了,猴妹这个打工狂人,一天到晚忙得像个陀螺,的确有可能不知道白学长是谁? 再一细想,大家又觉得猴妹说得好像也没错呀?白学长的确是拿可怜无辜的猴妹当了挡箭牌。 这么一来,突然觉得白学长那人挺不厚道的。 人家猴妹本来就够不容易了,一天到晚老老实实在打工。他没事撑的,招惹人家干嘛? 再说了,外语系的系花据说不是个好惹的。 她本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还有亲戚是当官的。虽然长得很漂亮,可是性格却太差劲了。 那位系花要是因为这事嫉恨起猴妹来,再跑来找她麻烦。这可怎么办呀?一时间,室友们都忍不住为猴妹担心。 第241章小白菜 猴妹莫名其妙就被人当了回挡箭牌。 只不过作为谢家的孩子,猴妹的性子虽然低调不爱惹事,可她倒也不怕事。 不管是白学长也好,外语系系花也罢,嘴挑着不招惹她,她也无所谓。倘若真的惹到她了,她也绝不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猴妹安抚了可爱的室友们几句。室友们也纷纷劝她,这事先别急,到时大家一起想办法应付就是了。 听到这话,猴妹心里颇有些感动。只是猴妹这个小名,室友们似乎已经叫得很顺口了。 紧接着,电话那边又传来了室友们齐刷刷的道别。 “猴妹,拜拜!” 听得猴妹差点把手里的话筒给扔了。 这一刻,她突然预感到,可能她这辈子都离不开猴妹这个小名小名了。 挂了电话,猴妹一转身,就发现猴哥正站在她身后呢,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猴妹不满地看了哥哥一眼,随口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听我打电话呢?” 此时的猴哥比妹妹高了二十厘米,除了脸稍显稚嫩,身形已经完全是大人模样了。 打小父亲就带着他们念书,学礼仪。到了现在,猴哥的性子早已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跳脱顽皮。 他仍是开朗爱笑,不论走到哪里,都能轻而易举地交到很多好朋友。 母亲曾经开玩笑似的地父亲说,“长大后的猴哥,也还是那么个孙大圣的性子。只不过他已经学会用其他的方式占领花果山了。” 九月份的时候,猴哥考入了一所全国知名的大学学习企业管理。那学校位于四环,离家大概四十分钟车程。 去大学里报答的那天,猴哥本来也不想让家里人去送了。 可惜赶巧了,他刚出了胡同,就碰见了英叔的车。 陆洪英这么多年来,一直把猴哥猴妹当亲生的孩子看。从小就特别宠着他们。 那时候,谢三管小猴兄妹特别严,两孩子零花钱少得可怜。 陆洪英心疼他们,隔三差五就偷偷地在上学路上截住两孩子,给他们塞零花钱。 截人这事,陆洪英早就做习惯了。所以,这次也如是,陆洪英理所当然地把猴哥拦了下来。 一听猴哥去大学报道,怎么能不让家里人送呢?谢三狠心不去送,他这个干爹却坚持要送。 陆洪英就是个霸道老总,还是带着老混混的混不吝。他二话不说,就把猴哥的行李搬上了车。 猴哥面对这个有点无赖的叔叔,根本就无力拒绝。最后,只好搭乘英叔的座驾去上学了。 结果,那天,英叔的豪华四个圈一驶进校门,就把校友们给震住了。 下了车之后,除了英叔这位一身高档西服的老总家长,帮着忙前忙后的。还有一位司机帮忙搬行李。 一时间,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猴哥,好像在说:“看见了没,今年经管系来了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后来,到了宿舍里,陆洪英一看猴哥行李箱里的那几件衣服。就趁着没人的时候,又把谢三骂了一顿。 “你爸这人就是想不开,你这都长大成|人了,以后也需要各种应酬了。他怎么能继续让你穿这些衣服呢?等我抽空给你置办几套。 得了,干脆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你爸好好说的说的。这都上大学了,他要是再敢克扣你和猴妹的零花钱,我真跟他急了!干脆你们两兄妹就跟我们家过就完了。” 没办法,猴哥只得安抚英叔一番。连忙说,刚上大一,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应酬。 再说上大学期间,他怎么也还是个学生呢。用不着置办那些高档服装。穿成那样反而跟同学们不亲了。 可陆洪英还是觉得谢三亏待了猴哥。 后来,隔三差五,他就派司机小哥,助理小妹给猴哥送些东西来。 那些人来的时候开的都是名车,还是不一样的品牌。 后来,学校里的同学就在传,谢润朗同学家境非常好。而且,长得帅,学习也拔尖,英语口语非常流利,体育也很擅长。 在迎新会上,谢润朗上台唱了一首歌非常好听。得到了现场学姐学妹们的欢呼。 这简直就是一只活脱脱的现实版白马王子。 只可惜,谢润朗同学不论走到哪里,身边都跟着一大帮傻兄弟。就算是上课的时候,他也一直被宿舍里的兄弟们环绕着。 姑娘们连认识他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过去表白了。 所以,开学都好几个月了,根本就没有妹子能近得了谢润朗的身。 而且,平日里,谢润朗同学有空就会回家。 听说,他从高中时代开始就在自家企业里打工实习了。 很多人都觉得谢润朗同学作为富二代,毕业后肯定会进入自家公司,当高管的。 可事实上,所谓的在自家企业打工,无非也就不过是各种临时工,端盘子一类的。 英叔在猴哥面前,霸气十足,能言善辩,已经放下海口,要为他们兄妹讨回公道。 可实际上,一旦到了他爹面前,英叔马上就被忽悠,并且认怂。 所以,猴哥上了大学,情况并没有太大改变,家里每月只给他一百块五十块钱生活费。猴妹作为一个女孩子,特批每月四百块钱。 真实情况就是,猴哥如果不去打小工,就快吃不饱饭了。 就这样,父亲还找他聊天呢,暗示他男子汉应该想办法创立一番事业。切不开总想着依靠家里。 偏偏,猴哥一向说不过父亲,只能眼泪往肚子里咽了。 所以说,漫画里的总裁和白马都是骗人的。 猴哥心里苦,别人还不知道。 可就算这样,他也得分出心思来照顾妹妹。所以,不小心听了几句话之后,猴哥就断定妹妹受欺负了。 他磨拳擦掌打算带着一帮小弟,去猴妹他们学校里,替妹子讨回公道。 结果却被猴妹拦了下来。 “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哥,你去我们学校干嘛?那事我自己就能解决,宿舍里的朋友也会帮忙的。你就不用去了。等我实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跟你说,还不行么?” 猴哥说不过妹妹,最后只得暂时放弃了。就这样,他也打算偷袭,抽空去妹妹学校里溜达一圈。 如果有什么心怀不轨的家伙,他就随手收拾了。 …… 事实上,猴妹并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 短时间内,白学长和英语系花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猴妹倒觉得这事基本上已经算是过去了。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室友们总喜欢喊她猴妹。还说这个可爱的小名很适合她。 猴妹适应能力也算比较好,熟人朋友叫她猴妹,她也就应了。陌生人喊她这个名字,她就假装听不见。 后来,室友们倒也问过她家里有什么人? 猴妹也都老实地说了。她并不太隐瞒这些相熟的朋友。 可是,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家里有爷爷奶奶,还有一位高龄老奶奶。这还真是上有老下有小,单靠父母工资,维持基本生活都有些困难。 怪不得猴妹得拼命打工呢? 也不知怎么的,同学们的误会也就更彻底了。 后来,学校里突然开始流传了一条小道消息。说是猴妹家里穷成那样,一定是为了钱才去勾引白学长的。 室友们听了这话,心里就特别不痛快。 有一位室友脾气比较火爆,听见高年级学姐在洗手间公然说猴妹坏话,立马就跑上前去撕。 “你们有毛病吧?谢润晴为了打工,根本不怎么在学校里呆着?她连白学长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去勾引白学长?” 一见小伙伴开撕,同寝室的姑娘也跑过来,帮着一起撕。 “就是呀?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嚼舌根也不怕烂舌头。” 等到猴妹跑过去的时候,一帮室友们早已把那两个学姐骂跑了。并且像母鸡似的,把猴妹护在了身后。 一时间,猴妹心里酸酸的。 或许,在大学里,她真的未必能遇见可以倾心相爱的恋人,却一定能结交一些真心相待的朋友。 …… 这事闹开之后,白学长终于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 他承认是他喜欢上谢润晴了。他正准备追求心上人。只是谢润晴平时实在太忙了,两人并没有太多交流机会。 猴妹的室友听了这高高在上的话语,根本就不像是道歉认错的态度。反而像是在抱怨,猴妹不给他追求的机会? 一时间,姑娘们被白学长气炸了。到了现在,她们已经不觉得这位校园王子有多帅了。 外表再好也不能当饭吃。 白学长这人也就是个外表漂亮的绣花枕头。他不懂得体贴别人。而且,说话办事都有问题。 好像就因为他长得帅,家事好,人家小姑娘被他追求,就一定要感到荣幸似的。 听他那话里的意思,似乎猴妹收到消息后,就应该感恩戴德地去倒追他? 这人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后来,白学长就成了猴妹宿舍里熄灯以后的吐槽对象。 就因为这件奇葩事,甚至影响了姑娘们对男朋友的一些看法。 以前,她们都憧憬着想要找个英俊的男朋友;现在,她们觉得秀花枕头,草包肚子,倒不如找个踏实靠谱的男人好。 她们也问过,猴妹对未来男朋友有什么看法。 可是,猴妹却说。“我真的想不出来。我妈说,大概就是能一起走过一辈子的人。” “这些太抽象了吧?”周围的姑娘就笑她。 猴妹躺在床上,半响无语。她对男朋友,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 白学长放话要追猴妹之后,也没有什么动静。估计真等着猴妹上赶着去追他呢。 与此同时,猴哥却打算去看望猴妹。 巧合的是,他刚离开学校,又碰到了英叔了。 英叔一听说,要去看猴妹,自然也要跟过来看看。 可惜,走到半路,猴哥打工的地方出了点问题,谢三喊他回家去算账。 为了不被克扣工资,猴哥只能跟英叔打了个招呼,就提前回家了。 陆洪英想着猴妹也是他的闺女。 开学这么久,由于各种理由,他都没到学校看过猴妹。实在有点不负责任。于是,就决定自己单独去看望猴妹了。 结果,一个老总坐着豪车,来接谢润晴。顿时在学校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陆洪英也没想到,性子安静得有些过头的猴妹,居然也能交到了几个好朋友。 他一高兴,干脆大手一挥,就带着猴妹和她同宿舍的姑娘们,在附近最大的餐馆搓了一顿。 在饭桌上,陆洪英自己一介绍,室友们才知道这位开豪车的老总原来是猴妹的叔叔。 陆洪英还笑呵呵地解释,说他们家小闺女实在太害羞了。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解释。 陆洪英就想请这些热心室友,以后多帮着照看着点猴妹。 室友们当场就拍胸脯答应了。 这时候,室友们第一次产生了怀疑,总觉得猴妹的家庭背景好像和她们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有个室友忍不住很含蓄地问了陆叔叔。猴妹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陆洪英随口说道:“她妈是做糕点的,手艺很好,就开了个铺。至于,她爸是倒腾旧货的,经常买一些卖不出去的东西。这些年,没少乱花钱。”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都很无语。 猴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英叔什么好了。不过,从某一方面讲,英叔这个答案好像真没有什么错。 更让猴妹郁闷地是,能言善辩的英叔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还主动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一些事。 就比如,猴妹打小没穿过什么新衣服,都是带补丁的。零花钱更是少的可怜。 到现在,她爸爸都不多给钱。猴妹还要靠打工赚钱。 一时间,室友们听了,都忍不住为猴妹抹了一把心酸的眼泪,这也实在太惨了。“……”猴妹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她什么时候变成现代版的小白菜了? 第242章哥哥 陆洪英就是个酒桌上的常胜将军,虽然他说起话来有些不靠谱。 可是,一顿饭吃下来,猴妹的室友们也都心情舒畅。 回去后,姑娘们都说,猴妹这个叔叔可真够有意思的。只不过,叔叔这性子跟猴妹一点都不像。 “……”猴妹心想,豪爽的英叔跟她爸爸的性子也是南辕北辙。平日里,经常吵吵闹闹的。也不知道这两位当初是怎么成为好兄弟的。 …… 这边的姑娘们心情都挺好。 虽然她们也并不完全相信英叔嘴里的那些传奇经历。可这并不妨碍,英叔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学校里又开始流传猴妹被大老板包养的闲言碎语。 听到这些流言蜚语,猴妹的室友们都气坏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连这种破坏猴妹名誉的话都敢随便说。 室友们态度很强硬地在外面,痛痛快快地撕了几回。 这么一闹,学校里的同学也就都知道了,开着豪车来接猴妹的大老板,其实是谢润晴的叔叔。 有些人却仍是不信,还有鼻子有眼地说,“谢润晴家里那么穷,怎么可能会有当大老板的叔叔?”那位急脾气的室友,一听这话,气得当场就骂道:“你心里得有多肮脏,才能想出这种肮脏的事来?你哪只眼睛,看见谢润晴做了什么不轨的事了?谁告诉你,有钱人就不能跟穷人当亲戚了?你脑子长包了 吧?” 她这一骂,其他室友也纷纷围了过来。一时间,那人也不敢再继续说三道四了。 就这样,室友们围追堵截了好几次,这件事才被勉强压了下去。 有一帮可爱的小伙伴守护着,猴妹经历了两次流言蜚语,却也毫发未伤。 后来,室友们聚在一起一分析,都觉得以猴妹那种低调的性子,按理说不应该招惹这些是非。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整她。 猴妹这时候也开始怀疑了。被撕的最厉害的那人好像是外语系的? 这时,室长也开口道:“会不会是外语系花呀?我可听说了,她对白学长一直不死心,又追着他告白了两次。后来,出了那些绯闻,白学长就再也没公开说过,他喜欢猴妹了。而且,也没有追过猴妹。” 其他室友一听,不禁生气地说:“这都是什么人呀?两奇葩。” “依我看,白学长不追猴妹到也是件好事。他还以为别人被他喜欢有多光荣似的?” “不过细想想,这些事还真有可能是系花干得。我们撕得最多的就是外语系的。还有几个跟系花走得相当近。” 猴妹和室友们都有些怀疑。 谁成想,那位对白学长爱得很深沉的系花,害了猴妹两次不成功,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来。 室友们正在起头上,系花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室友们奚落嘲笑了一番。 “你追男人就追男人,找无辜的学妹麻烦,又有什么意思?” 系花一个人说不过六张嘴,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只是,一计不成生二计。系花干脆就在放学的路上堵住了猴妹,一开口就直言不讳地对她说: “你也想把这件麻烦的事情给解决了吧?如果真像你的朋友说得那样。你对白学长一点那方面的心思都没有。倒不如当着他的面,把话说清楚。何必这样吊着人家不放呢?” 系花话里话外都在贬低猴妹。 猴妹抬眼淡淡地看了系花一眼。 猴妹的眼睛长得像谢三,眼睛深邃,眼神深沉如同一眼深潭。特别是她微眯起眼睛的时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系花被猴妹吓了一跳,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猴妹这才淡淡地说道:“你喜欢上一根枯树枝,就以为所有人都会跟你抢那根枯树枝。这未免太可笑了? 还有那位白学长?他喜欢我,难道我就得卑躬屈膝地上赶着接受这份喜欢么?你们俩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不过,我会按时赴约的,我也想好好看看,那么厚脸皮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你……”系花被猴妹气得够呛,却又反驳不得。 她一边安慰自己,有的是功夫收拾谢润晴,一边强压下脾气开口道:“好,时间地点我来定,就怕你当时不敢来。” “这你放心,你说的出口,我就赶去。” …… 系花就是没安好心,就把聚会的地点定在一家私密性很强的私人会所。 一方面,她想借此机会向白学长展示自己家的实力。以此证明,她才是最适合学长的人。 另一方面,那家会所也是一些公子哥们经常出入的场所。 就谢润晴那种长相,实在太招人眼了。到时候,万一被哪个公子哥看上,是祸不是福。 谢润晴家里那么穷,有钱有势的人家肯定看不上眼。最后,只得沦为一个玩物。 不得不说,系花的心思的确恶毒。 可惜,猴妹家事没有她想得那么弱。 一听到会所名字,猴妹就打电话跟英叔打听了。 陆洪英自然是隐晦地告诉她了,让猴妹没事少去那边玩。实在想去玩,英叔抽空陪她去就是了。 另一边,猴哥生怕妹妹会吃亏,早就带好了小伙伴,借了英叔的会员卡,打算一路给妹妹护航。 顺便找机会,把那些不长脑子,在学校里欺负妹妹的家伙,狠狠修理一顿。 …… 就这样到了当天,猴妹准时到了会所门口。等了几分钟,系花才开着她的豪车,带着白学长姗姗来迟。 他们下车的时候,猴妹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 只觉得这白学长长相的确出众,可惜脂粉气太重,眼神犹疑,不像是靠得住的男人。 猴妹在家里,早就习惯了父亲哥哥们的样貌,自然是看不上白学长这种男人。 更何况在猴妹看过去的时候,白学长忍不住错开了眼神,他在看见猴妹的时候,不免有些心虚。 猴妹移开眼睛,忍不住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对这两人更加不耻。 很快,系花带着两人走进了会所,她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 入座之后,系花又点了一些昂贵又少见的大菜。 她原本想要在猴妹面前显示财力,顺便强压她一头。 可惜,猴妹看见这些菜,连眼皮都没抬。也没动筷子,似乎是有些看不上眼。 而白学长一直在偷看猴妹,根本就无心看这些菜。 两人都这么不给面子,可把系花气坏了。她一生气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坏脾气,于是,口气很差地问猴妹。 “这么大的龙虾,你还没吃过吧?干脆趁此机会,多吃一点。下次想吃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猴妹淡淡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去南海旅游过。在海边吃龙虾才新鲜呢。” 系花被当场怼了回去,自然就更生气了。她又说道:“你没吃过就没吃过,也没什么可丢脸的。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同学。你又何必在我们面前说谎来撑台面呢?” 猴妹却说:“我从不说谎,何况在吃方面,我还用不着撑场面。” 系花气坏了,刚想继续骂她几句,只见四周已经有不少公子哥,在不怀好意地看猴妹了。 系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道:“以后有你哭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被包养的你,还怎么骄傲得起来。” 这时候,突然有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帅哥走了过来,站到了猴妹身边,温声问道: “请问,能请小姐赏脸吃饭么?” 系花心里想的事终于来了。 她抬眼看去,不禁有些心跳加速。这人她是真没见过。 只不过,一看他就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一批人。浑身上下,气度不凡。 他面色偏冷,看得出平时轻易是不会笑的。 可偏偏在看向谢润晴的时候,他那双眼睛自然地眯起来,嘴角还带着一抹温柔至及的微笑。 他的眼神也太过温柔了,就好像谢润晴是他的宝贝一样。 这时,谢润晴也站起来了。 这冷淡的姑娘,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紧握着拳头,激动得有些颤抖。“怎么回来了?不是还要在外国念书么?” 第243章一家人 承欢看着可爱的猴妹,原本冷淡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 十二岁那年,他从舅舅家回到了王家。家里的情况并不太明朗。虽然心里很想念,他却不敢经常去舅舅家里走动。生怕给他们招惹什么祸端。 那时,承欢一直跟着太爷爷一起生活,也跟学会了不少东西。 舅舅里最注重的是做人的风骨和家风,太爷爷却教了他为人处世的权谋。后来,父亲狠狠地压下了那些叔伯,位子也彻底稳了下来。 承欢才开始光明正大的跟舅舅一家亲近。只是,父亲却执意要送他去国外学习。 作为王家人,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听从父亲的安排。 去国外之后,他一心扑在学业上,很少回国。 只是每年,他仍是会抽空,回国看望舅舅舅妈和表弟表妹们,甚至会在谢家大院小住几日。 对于承欢来说,舅舅家才是他真正的心灵家园。 回到了王家,即使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只是表面上的亲近。背地里却免不了勾心斗角。 每次回到舅舅家,他的房间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被褥也是经常晒过的。 打开衣柜,里面总是整齐地摆放着舅妈,当季为他挑选的衣服。都不是什么名牌定制,穿在身上却随和又舒服。 好像他从来没有远离过那个家。随时都可以拿着钥匙,开门走进去。 舅舅舅妈弟弟妹妹们一直都在等待着他。 只要他进去了,那个院子里永远都是充满了书香和点心的甜味,还有欢声笑语。 只要回到那里,哪怕是被舅舅考察功课,他也能彻底放松下来。 对于表弟表妹们,承欢也是放在心间疼爱的。 所以,一看见那系花不怀好意,带着他们家猴妹来到这种地方。似乎还想要打压猴妹。 承欢脸一下就沉下来了,他也顾不得好友了,连忙赶过去帮妹妹解围。 系花眼见着一个清俊贵气的男人对谢润晴这么好,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再一看,那个男人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完全无视她的美貌,只一心放在谢润晴身上。她更是怒火中烧。于是,系花侧头对白学长说道:“怎么样,白学长,又被我说中了吧?谢润晴同学虽然家境不好,一天到晚,忙于打工赚学费。可是架不住人家交友手腕高明,善于呼朋引伴呀。你瞧瞧,这不论到哪都能遇 见她的好朋友。” 她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却一再暗指谢润晴根本就不是有教养的女孩。 这不是一到私人会所,就遇到包养她的前男友了。 白学长听了这话,顿时就变了脸色。 他狠狠地瞪了谢润晴一眼,刚要说一些难听的话。 承欢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那冷冰冰的眼神,就像能刺透人心似的。 在这样的注视下,那些难听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白学长的喉咙里。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身体还微微颤抖。再也不敢看向谢润晴。 承欢这才淡淡地对妹妹说道:“这俩是你同学么?” 猴妹摇摇头。“不是,不太熟的校友。” 承欢了然地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地说道:“你考的那所学校到底是差了些档次。家里人劝你跟润朗考同一个学校。你躲了懒,非要选了离家最近的,现在后悔了吧?” 承欢也一句脏话都没有,却把白学长和系花都带进去了。显然是很嫌弃他们不上档次。 系花被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才俊看不起。一时间,她心气也起来了。就站起来问道: “怎么,这位先生您跟我们出身贫寒的谢润晴同学认识?我今天其实也是一番好心,带她来这里见见世面。应该没妨碍到先生吧?” 这话刚说完,承欢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我妹妹还真用不着,让别人带着来这种地方见世面。” 承欢显然有些嫌弃这地方不够好,也嫌弃系花没品位。 听了这句话,系花顿时就呆住了。 “什么?谢润晴是您的妹妹?” 承欢却没再搭理她,垂下头对猴妹说道:“怎么,上了大学之后,舅舅还在扣你零用钱呢?你还需要打工?” 猴妹只得摇头道:“没,我够花,我妈安排我和我哥在实习呢?” 正在这时,承欢背后走来了一个浑身上下充满野性味道的男人,这人也没个顾忌,下身还穿着一条迷彩裤,脚下踩着一双马靴。 他不小心就围观了这一幕,见承欢不太高兴,随口就嚷嚷了一句。 “怎么着,这家会所档次越来越低了吧?什么不长眼睛的人都能混进来。承欢的妹子都被人看轻了。以后这种地方,看来是少来为妙。” 这话一说出口,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要是别人,早就被保安请出去了。 可这小爷却不一样,他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张狂,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果然,他一说完,会所的大老板马上亲自过来赔不是。 “褚少,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们这儿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尽管提出来,我们改进就是了。” 系花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 虽然,她也知道来这家会所玩的都是一些有钱有权的公子哥。 却没想到,谢润晴的哥哥的朋友随便说了一句,会所老板就亲自过来道歉了。 就算这样,那位褚少很不客气地说道:“老王,不是我说你,就算要赚钱,也要选好客源呀?别什么猫啊狗的都招待,降低了档次,别人还怎么来呀?” 那位老板就一个劲地道歉。 系花被硬生生地打了脸。以后,是没脸再来这家会所吃饭了。这事要是被她朋友圈的人知道,能被笑话死。 这时,系花心里才开始怀疑,谢润晴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怎么会有这么个哥哥呢? 她再想看去,可惜承欢早就带着猴妹走人了。 褚少还在一边跟老王争执呢,有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走了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承欢呢?怎么还没到?老五,你跟老王废那么多话干嘛?不是说好了,今晚上,给承欢接风洗尘么?” 褚少冷哼一声。“谁说承欢没到的。这不是看见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他妹么?承欢先把他妹送回家去了。” “承欢的妹妹?他舅舅家那个妹妹来这玩?世家培养出来的小姐,规矩那么多,能来这种地方玩?”那人一脸惊奇底问。 “多新鲜呀?你什么时候听承欢管他叔叔家的,叫过妹妹?” “切,真够扫兴的。”那人说着一脸不悦地看了系花一眼。 系花被看得心惊胆颤,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这人她可是认识的,别说她家里了,就连她们家的靠山都招惹不起。 还有听他这话,谢润晴怎么是世家培养出的小姐呢?这又是什么意思? …… 另一边,承欢刚带着猴妹到了地下停车场,猴哥就追过来了。 承欢一看见猴哥,脸色就是一变。 “好在你没让猴妹一个人来。” 猴哥被欢欢哥看得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道: “我问猴妹,她又不说,非要自己解决。我也是没办法,就偷偷跟着她来了。哥,你放心,我会保护妹妹的。” 承欢又看了他两眼,冷哼了一声。 “得了,先上车,到家咱们在好好谈谈。” 猴妹和猴哥听了这话,顿时就不太好了。怎么办,欢欢哥好像生气了。该不会也像父亲那样,罚他们回家抄书吧? 第244章拒绝 承欢带着弟弟妹妹回到谢家,第一件事自然是要跟舅舅好好谈谈,说说回国的事。 猴哥原本还担心哥哥会罚他。一见哥哥和父亲有那么多话要说,也就不太担心了。 只是没想到,晚上十点多,猴哥都准备关门睡了。承欢却敲向了他的门。 猴哥一看见承欢,整个人都懵了。这是要大晚上的找他算账不成? 承欢推开猴哥,侧身走进房里,只见墙角的架子上,摆满了这些年,他送过来的各种礼物。显然猴哥很喜欢这些东西。 他心中一动,看了猴哥一眼,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跟舅舅聊了。舅舅说,你现在也跟舅妈那边打工呢?怎么着,有什么想法没有?要不要跟我好好聊聊?” “这……”猴哥稍微迟疑了一下,对于未来,他真没有什么想法。 承欢倒也不急,干脆坐到了床边。 那天晚上,他干脆放松下来,跟弟弟聊了些在国外遇到的一些人一些事。 猴哥对那些新鲜事有些着迷。他小时候,其实很羡慕英叔能够走南闯北,甚至横跨欧亚大陆。 承欢却告诉他,“其实,你有机会也可以去外面走走看看。你还这么年轻,暂时不用非要强行把自己限定在谢家长子这个位置上。就算你将来要照顾弟弟妹妹,担负起谢家的未来,也不用急于一时。至于现在,舅舅还这么年轻,我也会帮忙看着家里。小猴子,你其实可以去做一些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只要在家里需要你的时候,你能 够回来担起责任就足够了。” 小猴哥听了这话,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有些闪闪发亮。 “哥,你说真的?我也可以出去走走么?” 承欢点头道:“那有什么不行的?你考的那大学基本上每年都有海外交换生。你自己考出去,舅舅是不会阻止你的。万一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哥也会帮你想办法的。” “嗯。”猴哥用力地点点头。 一时间,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他突然又变成了年少时那个无忧无虑的孙大圣,正准备占领他下一座花果山。 那一夜,兄弟俩同榻而卧,聊到了大天亮。 猴哥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什么事都有哥哥照顾着,他只要尽情地撒欢胡闹就好了。只要不出圈,哥哥永远都会护着他。 兄弟俩也就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一早承欢还有事情要做。 他谁也没吵醒,草草收拾了一下,拿了一饭盒舅妈昨晚上给他准备好的小点心,就走出了谢家的大宅。 …… 猴哥虽然也没怎么睡,可是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开始想着自己心里最想做的事情,而不再是只局限于谢家。 可惜,吃完早饭的时候,父亲一放下筷子就告诉他,罚他把最近念的书抄一遍。因为他做事不够稳重。 猴哥听了这话,连筷子都握不住了。就算他毛笔字写得再好,抄一整本书也是很苦恼的。 可惜,父亲就是一家之主,他又完全反驳不得。猴哥垂头丧气地吃完了碗里的饭。好心情被冲散了一大半。 …… 另一边,猴妹在学校里倒是开始转运了。 原本,室友们还在担心系花会算计猴妹,会变着方的继续放出什么难听的流言来。 可自从去了那家私人会所之后,系花就没再也没针对猴妹做过什么小动作。 事实上,她似乎是怕了猴妹,再也没趾高气昂地出现在猴妹的面前。 系花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突然间就变得老实低调了很多。 平日里,系花一直在老老实实地上课,就连白学长那边,她也不再纠缠不清。似乎她已经不再爱慕白学长了。 系花在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有人也提过要继续收拾贫困生谢润晴。 系花听了这话差点没被噎死,咳嗽了半天,又像犯病似的,对着那人大吼道: “收拾什么呀?我跟谢润晴没仇没怨的,干嘛再去招惹她?你们这些人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以后少在我面前胡乱挑事。我来学校里是为了读书的,不是过来惹事生非的!” “……”大家都被她骂懵了。 她这么一抽风,弄得朋友们都挺没脸。这些人一向都是捧着系花说话的,一时半会也不好直接跟她翻脸。只得转移了话题,系花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只是,这些人在私底下聊天时,却忍不住说起,系花可能是被谢润晴收拾了。所以,现在基本上都不敢惹她。 只是,这谢润晴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大家虽然都不知道内情,却也不敢轻易得罪谢润晴。 …… 这些喜欢嚼舌根的人是彻底老实了。学校里却又发生了一件挺可笑的事。 经过了那么多波折,白学长终于下定决心,降低自己的身价,开始追求谢润晴了。 可惜,人家谢润晴自始至终都没搭理过他。 甚至还在室友们的帮助下,把白学长那些故作潇洒,模仿着狗血偶像剧里的追求方式,变成了一桩又一桩的笑话。 白学长曾经在女生宿舍下面,摆了一个浪漫至及的玫瑰塔。可惜,玫瑰塔始终无人认领。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打扫宿舍的阿姨们给扫走了。 按理说,这样的拒绝已经很明显了。可白学长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又在宿舍下摆了心形蜡烛,还要接着月色,弹吉他唱歌,展示才艺。 结果,猴妹的宿舍里直接往下泼了一大盆冷水。还大骂道,“五音不全,就别在深更半夜狼嚎扰民。你缺德不缺德!” 这些事情闹得白学长挺没脸,这要是稍微要点廉耻心,早该认清事实。放弃了这种恶俗的追求了。 可惜,白学长之前被姑娘们惯坏了。也可能是这人的脑回路太过异于常人。 人家姑娘拒绝得都这么明显,他却反而越战越勇。好像以为继续纠缠下去,就能赢得姑娘的芳心似的。 他这副做派根本就不像什么校园王子,反而像个流氓无赖。 这些事情让学校里的很多女生都大跌眼镜。很多人都已经从对白学长的迷恋中彻底走了出来。 原来生活里并存在完美无瑕的白马王子。而里那些浪漫至极的桥段,放在生活中也可以这么雷人的。与此同时,猴妹也被白学长恶心坏了,她已经气得想要打人了。 第245章缘分 近日里,猴哥突然跑来找妹妹商量,问她将来有没有兴趣继承妈妈的糕点铺? 自从上次欢欢哥在家里小住了一宿,跟猴哥彻夜长谈以后,猴哥就改变了许多。就好像突然从束缚中挣脱出来似的。 看着他现在这副活泼开朗,随时准备去占领下一座花果山的样子。 猴妹实在不忍拒绝哥哥。 反正,她跟哥哥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从小猴妹就喜欢安安静静地呆着。她对现在生活很满意,对于未来也没有太多的想法。而且,从来就不想去环游世界,探索未来。 从高中时候起,父亲就让她寻找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找了好几年,她仍是什么也没找到。 与其,她继续浪费时间寻找下去,不如把机会让给哥哥。 而她只要守着他们一大家子人,家里人都健康和乐,也就知足了。 后来,猴妹甚至觉得,或许她才是应该留在家里等待的人吧? 不论猴哥也好,小龙也好,甚至爸爸妈妈也好,他们愿意离开,愿意出去旅行,随时都可以。 至少,她永远会留在家里,等待着他们。 …… 既然猴妹已经决定接手这些事情,也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漫步目的的打工了。 除了在家里进一步学习以外,她又向学校申请了第二专业,学习企业管理。 猴妹本来成绩就很好,她跨系考第二个专业,学校也批准了。 大一下半学期,她就开始上两个专业的课程。 现在的猴妹每天都很忙,自然也就没心思去搭理白学长了。 偏偏白学长那人就像是个百折不挠的牛皮糖。一旦粘过来,任别人怎么决绝。他都会选择性失明,假装什么也看不见。 不止如此,那人脑回路也有问题。他总以为自己就是男主角,全世界的姑娘都应该围着他转。 姑娘如果获得了他的青睐,就应该感到荣幸。倘若是拒绝他,也是暂时的撒娇和无理取闹。总有一天,那姑娘会拜倒在他的西服裤下。 白学长是真的对猴妹上了心。 平时,猴妹学校家里公司,三点成一线。她在家或者去公司,白学长自然是抓不着她。于是,就使了一个狠招。他把猴妹的课程表抄了一份。 又分好几次,摸清了猴妹打工坐公共汽车的必经路线。这才掐着下课的点,在路上堵猴妹。 等到猴妹在路上看见白学长这块牛皮糖的时候,顿时就有种出门没看黄历,一脚踩到狗屎上的感觉。 她压着怒气,就当作不认识这人,路过也就完了。 可偏偏,白学长完全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居然跟过去,想像电视剧男主角那样,霸道地拉住人家小姑娘的纤细手腕。 霎那间,猴妹头脑中最后的一根理智线也彻底断开了。 于是,这位男主角悲剧了。被看似柔弱的姑娘,硬生生地给丢了出去。 猴妹到底是长期跟父亲读书的,她的家教不允许她做出太出格的事。于是,她走到被摔晕的白学长面前,冷冷地说道:“我想我的拒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你非要听我亲口说出来。那我就再告诉你一次,我不喜欢你这种人,你也不合我家门风。所以,请你不要继续纠缠我。 不然,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猴妹说完就想离开。偏偏,白学长挣扎着爬起来,如同受伤的男人似的,撕心裂肺地吼着。 “为什么?就因为你是世家小姐,家事好,又有钱,就看不上我?” 猴妹冷冷地看着他。“我实在不明白,你凭什么认为全世界的姑娘都得喜欢你?难道只是因为你的脸长得好么?可除了那张脸,你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你连做人最基本的根骨都没有。将来就算你结婚生子了,你也绝对当不好人家的丈夫,做不好孩子的父亲。 我父亲说过,大丈夫应当顶天立地。我虽然自认普通又平凡,可也想找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 倘若,你真有点自尊的话,以后就别再纠缠我了。你再怎么纠缠,我也不会喜欢你。” 猴妹突然说了一大通话,把白学长羞得哑口无言。 猴妹也懒得再继续搭理他,转身就离开了。 拐过弯,她走上大马路的时候,一辆车跟在她身后缓缓地行驶着。 猴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那司机打开车窗,冲着猴妹笑道:“妹妹,你还记得我么?我是承欢的朋友,咱们在会所里曾经见过。” 猴妹顿时多了一种无力感,只是她这人也做不出迁怒别人的事。 猴妹也不吱声,只是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那人。 这时候,她倒也认出来了。 这人好像叫禇五?的确是欢欢哥的朋友,那天在会所里还帮着他们说话来着。 只是那时候,他穿着迷彩裤,脚踩马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野性,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随时随刻都能扑杀猎物。 禇五一见猴妹停了下来,干脆就停下车,走出来,任由她打量。 他仍是穿着迷彩裤,马靴。只是裤子的条纹和颜色都和那天不太一样了。 此时此刻,这人似乎彻底放松了下来。他身上懒洋洋的,带着笑意和善意,就像是一只讨人喜欢的大狗,一点危险性都没有。他笑嘻嘻地说道:“我是和承欢一起长大的,他妹妹就是我妹。刚才,我还以为你遇到麻烦了,本来打算帮一把。没想到你还真是有些出人意料。你身手不错,练了很多年吧?怎么样,要不我送你一程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没什么事。” 猴妹淡淡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用那么麻烦,我坐车很方便。”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这大狗一样的男人,被拒绝了倒也没生气,反而继续笑眯眯地目送小姑娘向着车站走去。 嘴里还念叨着,“真有个性。” …… 很快,公共汽车来了,猴妹就上了车。透过后车窗,她仍是看着那人一直站在车旁懒洋洋地看着她。 莫名地,这人她想起了家里的大黄。就算这时候,再怎么乖巧老实,也有露出牙齿的那一面。 …… 直到那辆车走远了,禇五才回到了自己的车上。这时,刚好手机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发小,就随意地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很快骂道:“禇五,我早就到了,你又死哪儿去了?” 禇五懒洋洋地笑道:“我这不是碰见承欢的妹妹了么?还以为小绵羊遇到麻烦了呢,没想到那小丫头身手还挺好的。”电话那头听了这话,连忙说道:“禇五,你没毛病吧?那可是承欢最疼爱的妹妹,眼珠子似的从小疼到大。这些年,变着方的给妹妹找礼物。你可千万别打那丫头的主意,不然,以后承欢翻脸,兄弟都没得 做。” “我知道。”禇五满不在乎地说道。心里却想着,不做兄弟,那就干脆做妹夫呗? 电话那边,发小却继续唠叨着:“真的不行,禇五,我可听承欢说了,他舅舅家的家业搞不好都是这妹妹继承。你别小绵羊小绵羊地叫人家,她家里全力培养,以后人家就是老总。” “这样呀?”禇五的声音仍是懒洋洋的。他甚至把一只手臂支在了脖子后面。 可是,后视镜里,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却划过了一道精光。他是真的不介意,做霸道女老总身后的男人。 第246章番外八珍玉食谱1 自从1997年,董香香借着起诉徐璐媛,顺便打广告推广了八珍斋。 就使得八珍斋糕点铺一跃成了传统糕点的传奇。 自那以后,很多传统中式糕点师的聚会也会邀请年轻的董香香来参加。 董香香在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已经成了圈内很有名的特级白案厨师。 所以,基本上每年她都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邀请。 赶上孩子放假,谢三就会带着孩子,陪着她一起去参加活动。顺便来个短途家庭旅行。 到了2000年的时候,协会理事突然给董香香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去国外参加一次面点师交流比赛。 董香香一想,小龙已经12岁了,那孩子还是胖乎乎的,一副很有福气的样子。 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慢吞吞的,性子也好,总是笑眯眯的。 他成绩虽然没有哥哥姐姐出色,却一直维持在中游。 平日里,这孩子虽然很喜欢撒娇偷懒,跟爸爸面前都敢偷懒。 可实际上,他不论走到哪里,都很会照顾自己。对待周围的情况,也总是看得很清楚。 而猴妹这两年一直跟着董香香实习,有那些长辈们帮衬着,有马姐在旁边照顾着。猴妹已经能接手公司里的大部分事物。 至于猴哥,他经过一番努力,被选为交换生,目前已经去了国外。 三个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长大了。 董香香突然发现,在生活里好像也没有那么多需要他们夫妻操心的事。 所以,当天晚上,香香就跟谢三哥商量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去参加那个国外的美食比赛? 三哥想了想说,“去吧。刚好咱们结婚时,不流行蜜月旅行。这两年却很讲究这个。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咱们也把蜜月旅行给补上吧?就咱们两个去吧,把那两个小的留在家里。” 董香香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乐。她是知道的,三哥其实早就盼着跟她两口子单独出去旅游了。 只是一直以来,他们为人父母的,做人家老板的,不止需要照顾家,也要忙于各种事物。结婚都快二十年了,竟然一次单独旅行的机会都没有机会。 这次好不容易机会来了,董香香自然是应了下来。 等到第二天,把这事跟家里人一说,大家自然也是没意见的。 猴妹点头表示,家里的事情,有她在呢,小龙她也照顾。父亲母亲大可放心去参加这次比赛。顺便放松一下,在异国他乡好好玩玩。 谢三看着女儿这副沉稳可靠的样子,心里很是满意。可他嘴里却忍不住叮嘱女儿一些注意事项。 小龙干脆就跑到董香香面前,扭动着胖乎乎的身体,撒娇着请求妈妈,多带些外国美味回来。 董香香笑着摸着儿子的头,一口答应了下来。 白师傅也知道美食交流赛这件事,就随口嘱咐道。 “这种比赛,各国的糕点都有,可却是岛国的评审。所以,对于我们来说,胜算其实并不大。 老家伙们生怕落了面子,都不愿意参加。你去了之后量力而为,不要太有心理负担。就当是出去玩了,看看不一样的糕点师傅,尝尝异国他乡的点心,对你的进境也会有帮助,这也说不定呢。” 董香香听了师傅的话,点头道。 “师傅您放心,我就抱着学习的心态去参加比赛的。也没想着去挣冠军。” 白师傅这才放下心来。 …… 那年十月,香香和三哥飞往岛国,参加了那个为期半个月的美食节。 原本到了那边,比赛方是给配了翻译的。 可是,出人意料地是董香香英语说得很棒,而且还会说一些简单的日语。 比赛方那边,顿时就对他们两人有些另眼相待。 可惜,别的厨师都带了帮手,董香香带着老公来,估计没有太大胜算。 一直到了饭店房间里,谢三才沉着脸,不高兴地说道:“我都没想到,你为了三浦友和,竟然连日语都学会了。” 董香香连忙上前解释道:“哪里是为了三浦友和呀?三哥你要这样说,我可太冤了。我这还不是想着英哥都好几门外语,他可以靠着外语徒步穿越各国旅行。 咱们不是也说好要环游世界么。三哥你又不稀罕学外语,倒不如我多学几门,将来咱们出去也不吃亏呀。” 董香香又哄了半天,三哥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下来。总算不吃三浦友和的醋了。 这么多年的夫妻,董香香对三哥爱乱吃醋这事,早已习以为常了。反正就是哄哄他就好了。这也算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了。 原本两人还想着趁着休息,四处走走转转。 可惜,比赛前时间安排得也很紧迫。 董香香作为唯一一位应邀前来的女性面点师,同时也是六位选手中最年轻的一位。所有参赛选手都没把她太当一回事。 结果到了比赛当天,董香香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白案厨艺,做出了一桌子惟妙惟肖的动物和果瓜,立刻震惊了现场观众。 很多人惊叹,她做的是艺术品。 最后,董香香爆冷得了冠军。 这个比赛是当地电视台直播的。董香香拿了冠军,也没太当回事。 自从和三哥结婚后,她继承了外公和母亲的习惯。几乎每年过春节都要做上这么一大桌子的船点。 这些年积累下来,她早已博采众长,又将那些传统工艺和馅料加以改良。所以,才能做出这些让人惊艳的船点。 这才董香香看来,也不算什么新奇的事。 事实上,比赛结束当天,董香香就跟三哥收拾好行李,去旅行了。 就真跟度蜜月一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们两个走走看看。吃些海鲜刺身,泡泡温泉。 在旅行中,他们像老夫老妻一样相依为伴,却又重新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激情。 直到半个月后,他们才回到了曾经入住的那家酒店。他们打算第二天就启程回国。 可是,到了酒店,那边的工作人员却通知他们,有一位女士一连找了董女士好几次。她迫切地希望能跟董女士见上一面。如果在等不到董女士的消息,就要去华国找人了。董香香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感到很好奇。她在岛国,除了三浦友和谁都不认识。 第247章番外八珍玉食谱2 董香香和三哥一商量,最后还是决定去见那个岛国女人一面。 董香香按照酒店留下来的电话号码打过去,那人接到电话,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她甚至用熟练的中文问道:“真的是董香香女士么?冒昧地问一句,您是否认识一位姓董,名云凤的传统中式糕点师?” 董香香一听这个名字,手指一颤,差点把电话扔出去。 谢三一见她这么激动,就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两下。 又过了一会儿,董香香才静下心来。她很平静地说道:“我认识,那是我的母亲。” 电话那边的女人,听她这么说,就更激动了。她连声说道:“那么董女士,我迫切地希望跟你见上一面么?电话里,实在没办法说清楚。” 董香香微抿了一下嘴唇,回道:“好的,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现在就在酒店里。” 电话那边的女人显然非常急切,直接就约在当天晚上见面。还表示,希望能请董女士一起吃晚饭。 董香香自然也答应了下来。 等到挂了电话,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冷汗。 谢三拿出手绢,就给她擦脸。 董香香却一把抓住了丈夫的大手,颤声说道:“三哥,那人提到了我亲生母亲的名字。你说,她会不会是……我家的亲戚呀?” 她的舌头拐了个弯,到底没能说出“父亲”这两个字来。 这么多年下来,董香香视马叔为父亲,视白师傅为父亲,她一直过得很幸福,根本就没有任何缺憾。 她甚至从没想过她的亲生父亲。 所以,到了现在,有人突然提起母亲的名字,董香香多少还是受到了些许的惊吓。 谢三连忙安抚她道:“就算是亲戚,多年来不曾联系过,也没有多少情分了。见一面算是本分,你不要有太多心里压力。” 这么多年夫妻,谢三自然已经猜到了香香的心思。他却不愿意说穿,只是用温柔又坚定的眼神注视着香香。 不管香香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做她的后盾。 一时间,香香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握着丈夫温暖的大手,她这才冷静了下来。 其实,三哥说得很有道理,就算是亲生父亲,在她尚未出生之前,就离开了。 她其实也不用太过纠结这些事情。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到了当天晚上,那位自称玉子的女士,准时出现在了酒店一层的餐厅里。 玉子女士看上去大约四十五岁上下,身上带着一种温柔贤淑的气质。她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 董香香仔细一看,只觉得玉子这长相实在有些眼熟。只是到底像谁,董香香却又说不出来。 玉子女士是和一位三十多岁的先生一起来的。 那人跟玉子女士不太一样。他长得浓眉大眼,皮肤略黑,身材健壮,特别是上身肌肉非常发达。 原本合体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倒也有些紧绷绷的。 这人安静地跟玉子女士一起,同董香香打了招呼。他也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双方寒暄了一下,这才坐了下来。 玉子女士介绍道,她和太郎都是父亲收养的孩子。 他们父亲林先生一生未婚,共收养了5个孤儿。视他们如亲生子女。同时,他也在想方设法寻找着自己妻子的消息。 到了改革开放之后,林先生曾几次三番托人去国内找人。 只是,已经过了很多年,大环境也比较闭塞,很多线索都断掉了。 林先生每次都是失望而回。最后得到的信息就是他妻子在怀孕后,受到了排挤。 后来,同她父亲一起离开了京城,从此没了踪迹。 林先生长期思念妻子,又因为年轻时的事情郁结于心。所以,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他生前把一些东西,交给了玉子女士,希望有机会可以把东西交到妻子的手里。 …… 林先生在世的时候,也习惯每年过春节,都做一桌的船点。这对于他收养的孩子们来说,也是美味的回忆。 那时候,林先生也曾经说过,他做点心的手艺其实上不得台面。倘若是他妻子来做,那点心肯定是巧夺天工,不仅美观,而且还美味。 所以,玉子女士在电视上看见董香做点心,又想到她也姓董。 特别是她做点心的一些习惯,跟他们的父亲林先生实在有些相似之处。 所以,玉子女士急忙联系了酒店,无论如何都要跟董香香见上一面。 只是,那时候,董香香已经跟三哥去旅游了。所以,玉子女士扑了个空。 现在,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了本人,说清楚了林先生生前的一些事情。玉子女士又拿出了一张老旧却保存完好的黑白照片给董香香看。 听到这些事情,董香香心中如同排山倒海。只是她当了这么多年老板,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 在饭桌下面,她却和三哥五指相握。而谢三也用这种方式,袒护着她。 看着那张照片,董香香眼圈微红。那的确是她记忆中的母亲。可惜,她却没有母亲的照片。 玉子女士又忍不住开口道:“也正是因为这张照片,我才觉得你就是我们一直以来要找的人。因为你和照片人的人实在很像。” 董香香点头道:“的确是我的母亲。只是,我母亲在我七岁时就去世了。我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父亲的信息。” 玉子女士又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董香香面前问道:“那么这样东西,你见过么?” 董香香拿过那枚玉戒指,心中又是一震。 这时,谢三刚好也把手指头上的那枚玉戒指,伸到董香香面前。 两只玉戒指,两个饕餮图案遥相呼应,竟然真是一对。 玉子女士一看谢三手上带的那只玉戒指,终于最后确定了董香香的身份。 于是,她又拿出了一个木质的盒子。对董香香说道:“那么这样东西,也应该交给你保存。” 董香香打开一看,竟是《八珍玉食谱》的下部。 上部记载的是各种传统中式点心,下部记载的则是各种中式传统名菜佳肴。 到了现在,所有东西都对上了。 一时间,董香香心里酸酸甜甜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没想到来岛国参加一个美食比赛,竟引出这样的奇遇来。 第248章番外八珍玉食谱3 董香香收到了玉戒指和食谱,心中久久无法平静。她很感激玉子女士能把这些东西交给她。 玉子女士却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分内事。” 她说完又看了太郎一眼,太郎点了点头。玉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下定决心,继续跟董香香谈下去。 原来,林先生当年孤身一人来到岛国,靠着高超的厨艺,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年轻的林先生背景离乡,远离故土,为了排解对妻子的思念之情,就寄情于工作。 他很快就有了属于自己的餐馆。 接下来的几十年,林先生通过不断地努力,把小餐馆做成了连锁酒店。 林先生去世时,仍是没有亲人的消息,也不知道还有董香香这个女儿。 所以,他一手建立的酒店也就交给五个养子女继承。 可是,到了现在,既然找到了林先生的亲生女儿。 作为长女的玉子就主张,林先生一手创建的事业,该交由董香香这个亲生女儿继承。 可是,二弟三弟四妹却都觉得林先生的遗嘱,并没有提到他的亲生女儿。 而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也都为了酒店经营付出了无数心血。 凭什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贫穷的华国面点师,就要把他们的酒店交给她? 他们在户籍上,也是林先生的子女,也有权利继承林先生的事业。 何况林先生病重时,他们也在床前尽孝。所以,那三兄妹并不同意玉子女士的说法。 只有最年轻的太郎,支持长姐。 他觉得林先生对他们有养育之恩,没道理让林先生的亲女儿再继续留在华国吃苦受罪。他们这些林先生一手带大的养子女,却假装视而不见。 可惜,太郎只是一位厨师,只负责后厨的工作。他在酒店里的股份也是最少的。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姐弟俩一商量,还是决定遵循本心行事。 所以,这次两姐弟来见董香香。在确定董香香的身份后,就想把他们的酒店股份交给董香香。 特别是玉子女士还表示,想把董香香一家人接到岛国来照顾。 董香香听了这事,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她对玉子女士和太郎的做法实在有些感动。对另外那三位的做法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连亲人都算不上。 他们过着富裕的生活,不打算让出林先生的酒店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让董香香郁闷的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岛国这边的人好像都觉得她很穷,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似的。 无奈之下,董香香只得感谢了玉子女士和太郎的好意,又表示他们一家子在国内过得很好。她并不打算继承林先生的酒店,也不打算移民。 玉子女士和太郎听了她的话,都有些诧异。两人又费尽口舌,劝董香香再好好考虑考虑。 可是董香香还是礼貌地拒绝了。 说完,她又看了谢三哥一眼。谢三心领神会,冲她点了点头。 董香香才看向玉子女士说:“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只要是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玉子女士开口道。 董香香听了她的话,又说道。 “其实,我想在回国之前,去看看林先生。”她到底还是没能说出“父亲”这个称呼。 玉子听了这话,也有些惊讶。她立刻点头道:“这……当然可以。如果你方便的话,明天一早,我就可以带你过去。” “好的,那就明天吧。”董香香笑着说道。 玉子女士看着她那温柔和美的笑脸,也忍不住和她相视而笑。 她们刚见面的时候,其实还有些拘谨。只是因为林先生,她们现在倒有点像朋友了。 …… 那天晚上,回到酒店里,董香香拿着那枚玉戒指,神情有些恍惚。 到了现在,玉戒指已经凑成一对了。 谢三走上前,拿走了她手里的那只戒指。在董香香的注视下,把戒指带在她的大拇指上。 没办法,这玉戒指对于董香香来说实在有些大了。只有大拇指才能带上。 而她的无名指上正带着,谢三哥几年前为了赶时髦,送她的钻戒。 带好了戒指,两人五指自然地交缠在一起。 两枚玉戒指,再次遥相呼应,似乎终于得到了一个圆满。 其实,经过三哥这么多年的古玩熏陶,董香香其实早就知道了。她送给谢三哥的饕餮玉戒指,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收藏价值。只是她们董家的信物罢了。 可这些年,谢三哥这位古玩行家却始终把那枚戒指带在手上,也不怕同行看见笑话他。 不过,现在好了,以后他们的玉戒指,也能成生成对了。 在异国他乡的酒店里,四十岁的董香香,突然忍不住抓起三哥的那只大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她发自内心地感激,能和这人相遇相依相伴。 谢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似水。 这一刻,其实并不需要什么言语。他们两人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 第二天,董香香早早起来,在三哥的陪伴下,去给林先生扫墓。 她终于见到了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还亲手送上了鲜花。 只是,他们到底没能真正见上一面。董香香突然觉得心里有几分失落。 只是,谢三哥始终都握着她的手,董香香觉得很温暖。并没有觉得特别遗憾。 回酒店的路上,玉子女士很体贴地送了林先生的相册给董香香。里面还有母亲和外公的照片。甚至还夹着一张父亲母亲的结婚照。 董香香小心地把相册收好,带了回去。 …… 隔天,她婉拒了玉子女士和太郎的挽留。说是出来太久了,很想念孩子们。 当天下午,她就和丈夫一起坐飞机回到了国内。 这件事,董香香和谢三并没有刻意地向家人提起过。 董香香只是把两本《八珍玉食谱》和父亲母亲的照片,小心地锁在了柜子里。 …… 后来,玉子女士因为不放心董香香的生活,还特意找机会来京城一趟。 她这才发现董香香也像林先生一样白手起家,建立起了自己的一番事业。 怪不得,她不要继承林先生的酒店呢。实际上,董香香的事业比他们的酒店还要大得多。 玉子忍不住想,董香香不愧是林先生的女儿。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可叹,她那些弟弟妹妹们还死死地攥着那家酒店不放呢。生怕董香香再去岛国,找律师抢他们的酒店。 这些事情细想起来实在有些好笑。 后来,董香香一直跟玉子女士和太郎保持着联络。偶尔,还会探望对方。 他们到底算不上真正的亲人,却像是在远方的朋友一样。 八珍玉食谱·end 番外:胖龙的烦恼 小龙和上了大学还不能确定人生目标的哥哥姐姐不一样。 从他懂事时起,就决定将来要像妈妈和爷爷他们一样,做一名出色的白案厨师。 六岁前,小龙最喜欢的小伙伴是毛绒玩具恐龙小绿,小叔叔冯小宝和同龄的小伙伴琪琪(文豪琪),以及家里的大黄狗。 小龙隐约记得,他和小宝曾经住在一起过。只不过后来,冯爷爷一家搬走了,他和小宝只能分开了。但是,那也不能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至于琪琪,他是和小龙一起出生的。两人的生日只相差一天。 方桃儿和董香香是好朋友,经常都会带着孩子们出来见面。 慢慢地,随和的小龙就和性子有些霸道的琪琪成了好朋友。 只是童年总是很短暂,小龙小的时候,大家总是夸他白白胖胖的,就像团子一样可爱。 可是,到了小学五年级。从小胖变成中胖之后,小龙突然就发现别人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温柔的班主任老师在测过全班的体重之后,语重心长地小龙说: “谢润龙,我得跟你妈好好谈谈了。你这体重真该控制一下了。不然,会影响到身体健康的。” “……”小龙第一次感觉到世界对他的伤害。 结果,第二天,一向很疼他的妈妈,看着他胖墩墩的身体,也皱起了眉头。 “虽然,没有你们老师说得那么严重。可这事咱们还真得注意一下了。不然,你真要变成大胖墩了。” 说完,妈妈又拧了他的胖脸一下。 “……”小龙受到的伤害翻倍。 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跟爸爸说的,反正从那以后,小龙在家里的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奶奶狠下心不再给他加餐了;姐姐打工回来,也不会给他带零食。 下午茶吃点心,原本他是可以跟爸爸抢着吃的。 可是自从他超重之后,爸爸变得异常凶残,一块儿点心都不肯给他吃。只让他吃妈妈做得无糖点心。 如果不是他已经十岁了,真要倒在地上打滚哭了。 可就这样,爸爸每天晚上都带着他去遛狗。 爸爸说,“晚饭吃了那么多,再不运动,你真的会变成球的。” “……”到了此时,小龙的心早已变成了碎片。原来胖子要受到这么多伤害! …… 接下来的日子,小龙因为被迫减肥的事,情绪十分低落。 琪琪还以为他们学校里有人欺负他了。气乎乎地就要去替小龙讨回公道。 听小龙说完减肥的苦恼。琪琪顿时哑口无言。 他继承了文少和方桃儿的好相貌,由于挑食的缘故,他瘦得就像豆芽菜。自然不懂胖龙的烦恼。 倒是报了武术班,一直在练武的冯小宝知道这事之后,就对胖龙说: “不就是减肥么?不然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练武术呗?练武很辛苦,吃多少东西都胖不了。” “……”小龙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回家后,就跟妈妈说了这事。 董香香想了想,就同意了。 结果,小宝作为武术班天赋学员,总是被老师夸讲。小龙作为不太灵活的胖墩,却一直备受折磨。 当天晚上,他就跟爸爸妈妈说,想要退班,不想再去学武术了。却又被爸爸关在书房里,狠狠地批评了一个小时。 爸爸说,“你一点毅力都没有,这点小挫折都经受不住,不配做谢家子孙。” 小龙痛哭流涕,忏悔了自己的错误,隔天又老老实实地去武术班了。 也不知道是练武的作用,还是被迫节食的作用。反正,到小学毕业的时候,小龙的身体就像柳条一样抽长。他长高了,却终于瘦下去了。 瘦下去就意味着,在家里恢复待遇,以后不会再被克扣口粮了? 天知道,因为胖,小龙才十二岁,已经忍辱负重,自学成才,学会了不少点心和菜式。找到机会就能上灶台做菜给自己吃。 他早就痛下决心,这辈子要成为国内最顶尖的大厨师。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可以无忧无虑地吃吃吃,再也不被任何人所束缚。这就是来自胖墩的怨念。只是,妈妈也不知道发现了没有,他其实经常会偷偷翻她锁在柜子里的那本《八珍玉食谱》? 第249章老同学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在音乐声中,长相英俊的青年正热情地招呼着坐在对面的漂亮姑娘。 “谢润晴,你要不喝一杯摩卡吧?这家的咖啡真的挺不错的。对了,他家的黑森林蛋糕也不错。” 可惜,他的热情并没有得到回应。 那姑娘只是摸着白瓷杯子,淡淡地开口道:“不用了,我喝水就可以了。顾明,最后一次校友聚会上拍的照片,你带来了么?” 她说完就抬起头看向顾明。她那双深邃的眼睛,灿若星辰,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冷。 一时间,顾明竟被她看得呆住了,甚至忘了言语。 作为一个学音乐的男生,顾明忠实于自己的内心的情感。他的性格也算热情奔放。 在高中三年中,顾明一直暗恋着隔壁班的女孩——谢润晴。 他甚至记得高一开学时,第一次见到她的惊艳。 那时候,谢润晴还没长开,头上梳着两条马尾。 她长得特别漂亮,五官都很精致,特别是那双眼睛,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化作了一抹说不出的清冷。 那时候,男生们私底下凑在一起,总是热衷于讨论学校里最漂亮的女孩。 “谢润晴”这个名字,一直反复被男生们提起。 有人说,谢润晴就像是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漂亮是漂亮,可惜她不喜欢说话,性子也太冷了些。别人想亲近她都没法。 也有人说,谢润晴就像高岭之花,只能远远看看。 她功课好,专业水平高,家事也不错。这样内外都优秀的女孩就算交往了。也只能放在手心里捧着,完全轻忽不得。跟她交往的人会被累死的。 还有人说,不爱说话又怎么了?对着她那张脸,我就能多吃下半碗饭。 不管男生们怎么说,高中三年却没有一个男生追到过谢润晴。她始终都没跟哪个同学特别亲近。 顾明却一直在偷偷暗恋着她,观察着她。 原本顾明以为谢润晴也会考音乐学院。高三时,他努力的努力,就是为了跟谢润晴考上同一所大学。 他甚至梦想着,在大学期间,他可以想尽办法来追求她,讨好她。 可谁成想,谢润晴根本就没有报考音乐学院。 她跟别的艺术生还不一样,她文化课成绩很好,最后考了一所离家近的综合大学。她甚至没有学习音乐相关专业。而是学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历史专业。 等到顾明知道这事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他又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于是,只能赌着一口气,最后考上了知名音乐学院。 上大学之后,顾明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才拿到了谢润晴的联系方式。 可惜,谢润晴根本就没有手机,球球号也并不经常登录。 顾明也曾找机会去过谢润晴的学校几次,却都没有碰到人。 后来经朋友打听,才知道这姑娘平时一直在打工,基本放学就走。总是住在家里。 就在顾明都快死心的时候,谢润晴终于登了球球号,看见了他留下的关于照片的信息。这才主动联系了他。 顾明也是借此机会,才把暗恋的姑娘,约了出来。 他特意找了一家很有情调的咖啡馆,本来打算在舒缓的音乐中,进行试探性的第一次表白。 却没想到,这姑娘根本就不想喝咖啡,点心也不爱吃。顾明一上来,就碰到了一块儿大石头。 事已至此,顾明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从包里拿出了照片和底片。 “我都给你带过来了。” 他把照片递过去的时候,两只眼睛还亮晶晶的。他只盼着谢润晴能从照片里,发现他心中的秘密。 谢润晴顺手接过照片,草草看了两眼,就把那些他偷拍了很久的照片,放在了书包里。又拿出钱包问他。“洗照片多少钱?” 顾明连忙说道:“这不用了。只是随手之劳,不值当的。” 谢润晴看了他一眼,又把钱包放回了书包里。 “那就谢谢你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完,那姑娘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顾明一看,这么一个好机会,什么都没说就要结束了。至于下一次,他还真未必能再约到这姑娘了。 于是,顾明一急就喊了一声。 “谢润晴。” “嗯,还有事?”那姑娘又抬眼看向他。 顾明心里顿时就有点小紧张,可是一咬牙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谢润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很喜欢你,高中的时候一直喜欢。高一的时候,我想在放学路上跟你表白,却被你哥抓住了。” 说到这里,顾明顿了一下。这其实是一件挺尴尬的事。 谢润晴那个双胞胎哥哥谢润朗,简直就是一个大魔王,还带着一帮小弟,直接就把他这个无辜瘦弱的高中生堵在小胡同里了。 老实巴交的顾明没见过这些事,当场就被吓坏了。 结果,谢润朗那个魔王,又是威胁又是警告的,还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那大概意思就是说,你自己愿意早恋就自己折腾去吧。可你要敢打扰我妹妹清静,我这边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那时候,作为一个学音乐的想象力丰富,又有些敏感的男生,顾明真的被谢润朗的恶霸做法吓住了。 他生怕谢润朗再带着一帮不良少年去揍他,甚至像狗血连续剧里那样,砸伤他的手,毁了他的前途。 于是,从那以后,顾明只敢偷偷地暗恋着谢润晴,从来也没敢说出来过。就这么过了三年。 好在,现在上大学了,可以自由恋爱了。顾明才有勇气跟他暗恋的姑娘进行告白。 他虽然觉得有些丢人,却还是决定拿出自己最真诚的那一面。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谢润晴。 可惜,事情却有些出人意料,谢润晴听了,也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被他的少年情怀感动。 就在顾明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的时候,那姑娘却开口道: “我哥这事处理得没错呀。” “什么?”顾明都呆住了。 谢润晴继续说道:“从小到大,他一向很护着我的。虽然会做多余的事。可是,这件事他没做错呀。高中生本来就不应该早恋。” 虽然觉得事情已经被强行扭转到另一个方向,顾明却仍是不死心地问道: “那现在咱们都上大学了,应该可以谈恋爱了吧?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么?我不会做让你讨厌的事情的。我只是很喜欢你,仅此而已。” 谢润晴看向他,微微垂了一下眼皮。随口说道:“感谢你喜欢我,但不要做那些没必要的事情。我不喜欢你。” 听了这话,顾明顿时就有点着急。“为什么要这么说呢,给我个机会不好么?” 谢润晴微微抿了一下唇。“不好,这并不是你单方面的事情。说直白点,我很忙,不希望白白耽误自己的时间。” “……”听了这话,顾明有些无语。他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这姑娘的思路。她说话很直白,有点伤人,却绝对真诚,没有半点敷衍。 一时间,顾明也不知道是该生气好,还是该感叹一番。 他却仍是挣扎着说道:“只要你稍微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只是接受一点点友善的关怀而已,你不会损失什么的。 我想你可能还小,在感情方面还没来得及开窍。这对于男女之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我愿意等你。” 他说完又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谢润晴也抬起头,看向他。“我从小是在家人们的宠爱中长大的,并不缺爱。也不需要不相干的陌生人来关怀我。我很确定,我不喜欢你。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被感动。” 顾明听了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简直太伤人了。 他忍不住再一次看向谢润晴的脸,却发现这姑娘是认真的。而且,态度异常坚决。 他忍无可忍,只得骂了一句。“你……你这简直就是铁石心肠。” 谢润晴却没再多说什么,拿起自己的包就转身离开了。 她走得时候,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顾明看着她的背影,坐在桌上,生了半天的闷气。 过了一会儿,店员端来了一份摩卡咖啡和他刚刚推荐给谢润晴的黑森林蛋糕。 顾明忍不住说道:“我没点呀。” 店员却说:“是刚才离开那位小姐替你点的。” 顾明这才想明白过来。合着这是谢润晴给他的照片钱。她当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愿意占他的。 这姑娘这性子还真是绝了。让人想气她都气不起来。只是想爱,恐怕也高攀不起。 这时,店里突然进来一个年轻人,嘴里还念叨着:“禇五哥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他人呢?” 他找了一圈实在没找到人,只得拿出手机打了过去。偏偏,那边的手机又开了静音,半天没理他。 那人气得坐在窗前望去,看到一个方向,他突然忍不住睁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地样子。 只见一向很痞很野的禇五,正迈着步子,缓缓地追在一个小姑娘的身后。看他那一脸老实诚恳的样子,就跟老好人似的。这还是他认识的禇五哥么? 第250章关于爱情 在别人看来,或许谢润晴是干了一件挺无情的事。 她一丁点颜面都没留,直接就拒绝了苦苦暗恋她三年之久的同学。 那位受害者还是个品性纯良,长相英俊,又有上进心的大好青年。 这要是稍微识趣点的女生,或许都会随口答应下来,尝试着接受顾明的追求。反正以顾明的修养,肯定不会做出什么让人尴尬的事来。 可谢润晴倒好,做起事来就是这样的决绝,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也不打算给对方留下任何希望。 更过分的事,她甚至一点愧疚心都没有。一走出咖啡店的大门,就把顾明的追求抛在脑后了。 事实上,她也没有闲工夫继续想这些事情。自从答应哥哥会继承母亲的八珍斋糕点铺以后,这些日子谢润晴一直很忙。 这次也是抽出点时间,过来拿高中时代最后的照片。 谁成想,顾明居然会弄出告白这档子事情来。 在咖啡店里耗费的时间早已超出了谢润晴的预期。她再赶到铺子里都要迟到了,会被母亲扣工资的。 想到这里,谢润晴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偏偏这时,有个人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也不出声。 一开始,谢润晴还以为这是一种错觉。可是走了好远,那人还在继续跟着她。 她实在忍不住回头一看,居然又是禇五?一时间,谢润晴看着他那张忠厚老实的脸,心里就有些恼。嘴里冷淡地问道: “你跟着我干嘛?” 禇五却并不生气,反而一脸诚恳地笑道:“你赶时间么?要不我开车送你?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车子就在那边,方便得很?” 他看起来也是一副好意,偏偏谢润晴就不吃他这一套。她觉得这人定是有所图谋。对他也没个好脸色,一口就回绝了。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是了。” 说完,她一转身,急匆匆地就离开了。 禇五倒也没继续追着她,只是摸着下巴,看着她挺直的小腰板,大步往前走的样子。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天鹅。 禇五那双黑黝黝的眸子,瞬间就漾起了一抹笑意。 这小姑娘在别人面前,倒还能强忍着性子,顾及着礼貌,维持着体面。偏偏一到了他这边,却轻而易举就露出了本性来。 他也知道,这姑娘其实早已经看穿了他,就像他看穿了她一样。却偏偏还是敢这样跟他说话,一点都不怕他。 他小时候,总有人说他是个疯子,也有人说他有毛病。打起架来,就不要命。 好不容易平安长大以后,除了相交的好友,别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他。生怕他会带来什么麻烦。 偏偏,谢家这小姑娘却不怕麻烦。这可太有意思了。 话说回来,她其实并都不适合小绵羊似的,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反倒是这样偶尔锋芒毕露,张牙舞爪的样子,显得格外的招人喜欢。 再次见面,禇五心里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他确定自己喜欢谢家这个小丫头。 只可惜,这丫头是承欢的妹妹,年纪又小,只是盖被宠着疼着的时候。 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还没做什么,承欢就能跟他干起来。十几年的情分说不定也会断掉。 好在禇五今年已经退伍了,可以留在京城里。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稳定下来,有的时间在跟这小丫头好好接触。 “小猴妹妹,这名字可真可爱。”他喃喃自语道,特别是念到这个小名的时候,来就像含在嘴里转了一圈似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一直目送着谢润晴上了车,禇五这才随手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着鹏远刚刚给他打了电话。 禇五漫不经心把号码反拨回去,电话很快接通了,禇五随口问道:“到了没有?” “啊?五哥,我可早就到了。”鹏远小声说道。心里却想着我还亲眼看见你追着人家小姑娘不放呢? “你在哪呢?”禇五又问。 “在咖啡馆呀?不是你改了地方,让我来咖啡店么?五哥,我可喝不惯这玩意。” 禇五却说:“唉,别再那种地方浪费时间了。你赶紧出来吧。咱们兄弟俩去好好喝一顿,顺便商量一下以后的事。” “唉。”鹏远一口答应了下来,到底没敢开口询问,禇五哥刚刚追的那小姑娘到底是谁? 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总是摸不透禇五哥的脾气。所以有些事情,也不敢轻易跟他开玩笑。 …… 另一边,谢润晴到了糕点铺子果然迟到了。没办法,被扣了工资。母亲看了看她,倒也没说她什么。谢润晴心里却不大痛快。 她很喜欢把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 到了晚上,回到家里,吃完饭,洗了澡。谢润晴才有空翻出顾明给她的那本相册细看。 这才发现,顾明骗了她,里面不光是毕业前校友会时拍得她的照片。而是整个高中时代,各个阶段她的照片都有。 有她背着书包走在上学路上的;有她参加校际运动会,穿着短裤长跑的;有她在文艺汇演上,表演钢琴独奏的;还有新年活动时,她得到了幸运奖…… 翻过一页又一页的相纸,几乎每张相片里的她都是健康而又漂亮。 谢润晴都不知道,原来她在高中时代,也是这么活泼、生动而又有趣的一面。 不得不说的是,顾明的拍照技术实在好得很。可以看出,他当初为了拍这些照片,费了不少心力。 所以,才能把她的高中时代记录得这样完整。 就像他说得那样,他真的曾经很真诚地喜欢过她。 可惜,即便是看到了这本相册,她心底仍是一片平静,并没有荡起任何波澜。反倒是忍不住在心底提醒自己,下次要注意周围,免得又被偷拍了。 其实,细想想她好像真的铁石心肠,收到了一份情书一样的相册,她却完全没有感动。 或许,她真的没有开窍,到现在也不知道属于她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她的未来真的会有父母那样细水长流,平凡却又隽永的感情么?至少现在,她还没能感觉到。 想到这里,谢润晴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将来,她会一直单身也说不定呢。很快,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了。谢润晴收拾起那本相册,放在柜子里,转身就上床睡了。 第251章登门 经过上次的那档子事,谢润晴很快就把禇五这人抛在脑后了。 在谢润晴看来,禇五是她表哥的好友。表哥有属于表哥的圈子,而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圈子。两者并无交集。所以,谢润晴并不认为,她会和禇五再相见。 事实上,这些日子,她仍是学校和糕点铺两头忙。 在熟悉了一些事物之后,母亲开始慢慢地带着她,了解糕点铺以及糕点厂的日常事物。 父亲也会找一些书籍拿给谢润晴看。平日里,也会跟她聊一些为人处世的话题。 从前的时候,父亲总是很疼爱她,对哥哥却相对严格。到了现在,父亲也开始花心思点播她了。 好在谢润晴生性聪明,性子也比较沉稳。学这些东西倒也不是很费力气。 偶尔,他们全家一起去外婆家过周末。外公还拉着谢润晴,细细地跟她介绍城西糕点厂的事。外婆也跟她聊了一些经营瓜子厂的话题。 看得出来,外公外婆也都很支持谢润晴将来继承家业。他们都是很开明的老人家,并没有非要让男孩接手家业的想法。 就这样,刚满18岁的谢润晴,几乎得到了全家人的认可与支持。 谢润晴在学习的时候,她哥哥谢润朗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他并不会嫉妒家人们对妹妹的偏爱与照顾。反而,很高兴妹妹能够适应下来。 这一年,谢润朗正忙着学习外语,准备报考交换生,去外面走走看看。 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从前被谢家长子的身份困住,再和表哥承欢聊过之后,反而打开了枷锁。 谢润朗相信通过努力,将来一定可以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真心希望妹妹和弟弟,将来也能够过得很好。 …… 另一方面,谢润晴觉得要接管八珍斋,对中式糕点就一定要有一定的了解。 谢润晴虽然从小就跟着母亲一起做面点塑形。可那也只是像捏橡皮泥似的玩玩,并没有认真系统的学习过。 到了现在,一切从头学起。 谢润晴突然发现,她似乎并没有继承母亲做点心方面的天赋。她费尽心思做出来的点心,也就是徒有其形。事实上,还没有小龙随手做得点心团子好吃。 对此,谢润晴实在有些失望。 可母亲却鼓励她,“白案厨师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要跟随着大师傅学习六年才能正式出师。 像你这样心血来潮做了几次,怎么可能做出美味又好看的点心来?想做的好吃,你需要多下功夫学学。” 父亲也劝她:“你将来是要做八珍斋的经营者。到时候,未必需要你走进后厨,亲自动手制做点心。你只要知人善用,懂得鉴别点心的好坏,就足够了。” 在家里人的劝慰下,谢润晴心情总算稍微好些。只是对于学做中式糕点这事,她并没有放下。 偶尔忙里偷闲,她也会跟着母亲在厨房里,学上几手。 又是一个周二下午,谢润晴也没有课,干脆就回家跟着母亲学习做点心。 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做了一锅子糯米团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蒸锅里。 刚好这时,就有客人上门。 谢润晴从厨房往外看去,一见是欢欢表哥来了,顿时心中一喜。 她顾不得梳妆整理,围着小花围裙就迎了出去。 “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呀?”谢润晴轻快地问道。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往日的冷漠与防备,反而带着些许的活泼俏皮。再加上这副打扮,就真跟小厨娘似的。 承欢一见妹子,眯着眼笑道:“润晴,你今天也在家呀?我是带着一个朋友过来找舅舅帮忙看个东西。” “这样呀。”谢润晴听了这话,往承欢身后看去,正好迎上了一双温和不带任何戾气的眼睛。 那谢润晴也吓了一跳,这禇五怎么来她家里了? 也容不得谢润晴多想,承欢就把禇五带到书房去了。 禇五经过的时候,还特意冲着谢润晴点了点头。 他明明没有任何恶意,可谢润晴却仍是有些别扭,很快一转身就回厨房里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禇五忍不住问承欢。“没想到你妹妹还会做饭呢?” 承欢却摇头道。“这个时间,她应该是在做点心。我舅舅家向来有吃下午茶的习惯。” 也容不得禇五继续打听情报,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谢三爷的书房里。 承欢早就打电话跟舅舅报备过了。谢三也答应帮着禇五看那样东西。所以,双方很快就交谈了起来。 禇五拿出一个元青花碗,请谢三爷帮忙看看。原来下个月,他爷爷过大寿,禇五打算拿这碗做礼物。 第252章多才多艺 禇五收来得这只元青花小碗,叫价8万,通过朋友说合,最后禇五以两万五的价格拿了下来。 他们家老爷子退下来之后,平日里也就养养花,练练书法,也开始玩一些老玩意。 禇五买下这只青花瓷碗,就是想送给他家老爷子做礼物。 当然,他其实也动了点小心思,想用这只碗作敲门砖,好跟谢家有所往来。 承欢和禇五可以算是发小,他舅舅本来也给别人鉴赏古董。 只不过自从上电视出名之后,就成了有名的收藏家。普通人是入不了舅舅家的大门的。 既然禇五有事,承欢自然愿意给他引荐。 他只怪禇五,没有提前跟他说,不然直接就带他到舅舅的铺子里挑古董了。 禇五这样在外面,随便买下个青花瓷碗,指不定掺了多少水分呢。 对此,禇五却笑道:“有了这么一次,下次有机会去你舅舅的店里就是了。” 两人就这样进到了谢三爷的书房里。 禇五心里忍不住欢喜。 原本他只想拜会谢三爷。谁成想谢润晴这小姑娘居然也在家里,还在厨房里干活呢。他还有幸见到了小姑娘这样可爱的一面。所以,并不怎么在意那只青花碗。倒是谢三爷拿起碗,微微扫了一下碗上的花纹,又看了看碗底。就叹道:“你这碗是假的。这就是所谓的移花接木。碗底足倒是真的,可这碗面的釉面却是假的。这造假的水平倒是比较高,一般人看着费劲 。” 禇五听了这话,多少有些吃惊。“什么?我这是被人坑了?三爷,您能不能给我细说说这元青花?我一个粗人,也多长长见识。” 谢三爷见他这么诚恳,也就跟他多说了一些元青花的特征。 禇五这人看着老实本分,可是实际上,这人非常善于当听众。偶尔接上几句,或者提点问题。 谢三爷虽然是读书人,却跟陆洪英相交多年。所以,对于禇五的虚心请教,他也就耐着心思一一给解答了。 一老一小,你一言我一语,慢慢也就聊开了,而且还聊得很愉快。 这时,谢润晴刚好端了茶点进来。谢三爷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是你妈做的,还是你做的?” 谢润晴顿时有些尴尬。闷声说道:“我妈做得。我做得又拿不出手,您也吃不下去。” 因为有外人在,谢三爷也没说什么。谢润晴很快就离开了书房。 倒是禇五强忍着,才没多看那小姑娘两眼。 这姑娘在外面那么冷淡,到了家里,性子居然这么可爱。还会撒娇呢。 如果可以,他倒是挺想吃小姑娘做得拿不出手的点心的。 在谢三爷的邀请下,不爱吃点心的禇五也拿了一个糯米团子,放在了嘴里。然后,他就再也合不拢嘴了。 “这团子里面放了猪肉馅了?这也太好吃了。”他忍不住夸道。 承欢也笑道:“舅妈还在担心您得糖尿病呢?又开始做咸味点心了。” 谢三爷却低着头只顾着吃团子,并没有答话。然而,却可以看出他们舅甥俩亲近得很。 禇五原本以为,谢三爷就是个清高又孤傲的考究学者。到现在才发现,他是位性子随和,又很有气度的长者。 禇五觉得谢家名门出身,到底和他们这些人的家族不太一样。 怪不得承欢很喜欢来舅舅家呢,或许到了这里,他才能彻底放松下来吧? 吃完点心,又聊了几句,谢三爷就亲自带着禇五去铺子里挑古董了。 一路上,两人又聊了许久。 到了店里,禇五在三爷的推荐下,挑了一件粉彩瓷器。这才忍不住再次向谢三爷道谢。 谢三爷却开口道:“不值当的。你年纪轻轻,反倒这么婆妈。既然你是承欢的朋友,下次有事直接过来就是了。”禇五听了这话,一脸憨厚地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打小不太爱念书,高中毕业就去当兵了。到今年才回来,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墨水。倒是今天听了您一席话,让我长了不少见识。若是有机会,我还 真想再来跟您请教。” 谢三正色道:“你来就是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禇五心中暗爽。 回去的路上,承欢觉得这人实在有些诡异。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禇五却笑道:“我觉得跟你舅舅聊天很有意思。又能长学问。” 承欢笑说:“那是你没见过我舅舅教我们念书的样子。我们小时候,都是我舅舅一手带大的。” “你妹妹也是你舅舅带大的?”禇五看似随意地问道。 “可不是么。我舅舅并不重男轻女。倒是我家里都很疼我妹妹。后来,我舅妈想让妹妹学琴。我大弟也就陪着学了好几年。我妹妹也下了不少功夫。 如果不是她不愿意弹琴给外人听,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个钢琴演奏家。”承欢说完,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禇五想着那小姑娘一脸冷淡地坐在台上弹琴的样子。又忍不住心中一动。 到了现在,他都不知道小姑娘有多少面不同的风情了。 承欢见他有些发呆,不禁问道:“禇五,你在想什么呀?” 禇五笑道:“你家的孩子还真是多才多艺,还都特别有气质。” 其实他心里还有个词,“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只是,现在还没办法在承欢面前说。 如果对小姑娘露出一星半点企图的话,承欢肯定会立刻跟他翻脸的。 他可知道承欢也宠妹妹宠得厉害。承欢果然又笑道:“都是我舅舅舅妈培养出来的。” 第253章 禇五去了谢家一趟,谢润晴倒也没有多想。 此时,已经到了5月。学校里又迎来了一系列的活动。 本来这些事也跟谢润晴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她们301宿舍里,活泼爱笑的晓丽,为了锻炼能力,早早就加入了学生会的宣传部。 可她们几个大一新生,进了部里,难免受到学长学姐们的排挤。 晓丽她们几个姑娘,经常被大二的学长们指使得团团转。偶尔犯些错误,也会被学长们责骂。 晓丽本来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打算好好在宣传部里锻炼的。争取早日适应社会。 可是,日子一久,她就觉得学长们好像一直在打压她们。真本事却半点都没学到,反而是脏活累活都让她们这几个姑娘做了。 她们301宿舍,是个很团结的小团体。姑娘们也知道晓丽的不容易。 有时候见到晓丽实在太辛苦。姑娘们也会自动自发帮她做一些。就连谢润晴也帮晓丽发过传单。 可是,晓丽却觉得那些学长们又变本加厉了。他们说,反正你人缘好,这些任务就交给你,肯定也做得来。 晓丽也是有脾气的。有几次,她都火大得差点跟学长吵起来。 却都被同期的小姑娘劝住了。她们说,等到升大二也就好了。 可是,晓丽却觉得事情不该这样。她心里一直压着一股火气。 终于在学长又一次冷嘲热讽地骂她们。 “你们这些大一的,屁点本事都没有,什么活都干不了。叫你们扫扫地,擦擦桌子,还抱怨个屁。” 晓丽终于忍无可忍地还口道:“我们怎么就做不好了?什么叫我们没本事了?你有把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办过么?就这么说我们。” 学长见她居然敢还嘴,就说了一句。“怎么着,说你了你还不服是吧?那这么着,这次的活你接手了吧。” 晓丽正在气头上,自然就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那学长也是个坏心眼的,就让晓丽在红纸上用毛笔写下通知布告。 晓丽听了这个任务顿时就有些傻眼,她们这一代人在小学时的确学过毛笔书法。 可是,那也就只是练练,写出的那些大字根本就没办法用在宣传通告上。 那学长倒好,一见她皱眉,立马冷笑道:“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呀?反正吹牛也不用上税。一让你办正事了,屁事都干不了。” 晓丽听了这话,火气一下子就激起来了。她忍不住应承下来。 “不就是写宣传通告么?我找人写就是了。你至于这么看不起人么?” 学长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晓丽赌气接下了这个任务,可惜接下来的周末,她找了很多人问。大家都不太擅长书法,也有人建议晓丽可以花钱到外面做一个易拉宝展架。 可是,晓丽却觉得人争一口气。这事如果办砸了,她也就没颜面继续在宣传部呆下去了。可这事真能愁死她。 到了周一,晓丽早早到了班上打听,哪位同学会写毛笔字? 同学们听了这事,纷纷摇头,表示他们的字没练到那份上。写在通告上,实在太丢人现眼了。 这一天,谢润晴是踩着点进教室的。坐在姑娘们预先帮她占好的位子上,放好书包,拿出书本。 她来不及问晓丽愁什么呢,老师就走进教室里了。 好不容易到下课,晓丽又不死心地跑去问别人。 谢润晴听了两耳朵,马上把她拦了下来。 “晓丽。” “怎么了,润晴,我正忙着呢。”晓丽急吼吼地说道。 “你先别叫人了。我会写毛笔字。”谢润晴很沉稳地开口道。 晓丽一脸惊喜地看着她。“什么?你会写?我说的那可是写在红纸上的通告,润晴,你真的能写么?” “嗯,我的字虽然稍欠些火候,但是倒也能拿出来应付一下。” 谢润晴从懂事之后,就开始拿毛笔了。小时候,在家里,她用毛笔的时间比铅笔还多呢。 稍欠火候,是父亲对她做出的点评。那还是因为她手腕子力气不足。父亲又狠不下心让她练。 晓丽了解她的为人,知道谢润晴性子低调,从来不说大话。她说能拿出来应付,就一定很擅长写毛笔字。 霎那间,晓丽心头的那块大石总算放下了。 “润晴,那这事可就拜托给你了。” “好。”谢润晴点头答应了下来。 因为时间紧,他们就决定今天晚上把宣传通告写出来。 这一天课多,下课就五点了。舍友们都有些担心,谢润晴可能来不及回家了。就让她提前打电话给家里。 可谢润晴却说,笔墨纸都准备好了,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听了这话,室友和其他同学都对谢润晴带着几分怀疑和好奇。写毛笔字哪有那么快的? 到了放学,很多同学都没急着回家。而是,跟着301室的姑娘们找了一间比较空的自习教室。 大家把桌子拼到一起,把红纸摆好。 只是写个布告通知,谢润晴也就不讲究毛笔古墨了。 当着众人的面,她拿随手挥毫就把晓丽要求的内容,一口气写了下去。 她一写字,气势也就出来了,姿势也很优雅,动作仿若行云流水。红纸上很快出现了整齐的一行行簪花小楷。 看着谢润晴写字,同学们都惊呆了。 他们都不知道,班里打工最勤快的谢润晴同学,居然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 有个男生就忍不住开口道:“这可比我家买的春节对联还好看呢。” “可不是么?这都能当模版了吧。”旁边的同学应道。 谢润晴也没说话,很快就写完了。 晓丽一看,这字实在有些惊艳。心里满意得不得了。真的像谢润晴说得那样,不到半个小时就写完了。 晓丽还要等墨迹干了,再收了布告通知。 谢润晴却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晓丽心里美,就让宿舍里的姑娘去送送谢润晴。还说:“猴妹可是咱们宿舍里的宝。” 谢润晴瞥了她一眼,随口说道:“哪儿用得着呀,我又不是不认路。你们收拾收拾赶紧去打饭吧,晚了好吃的都没了。我也回家了。” 这时候,她还在为同学着想呢。 宿舍里的姑娘们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相处将近一年,谢润晴总是能不断地给她们带来新的惊喜。 谢润晴只是看上去性子冷,又不爱说话。可实际上,她却是个热心肠,也愿意帮助别人。熟了以后,她正慢慢地成为301室的主心骨。 姑娘们有了事情,也忍不住问她的意见。 …… 到了周二下午,晓丽拿着这份通告,到宣传部给学长们一看。 学长原本还想挑刺,刚好指导老师过来巡视。一看这通告当场就夸这毛笔字写得实在太俊了。 还叮嘱他们贴完通告,别忘了收回来,给他拿到家里去。 学长就那样僵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部长殷勤地答应了老师的要求。 晓丽跟小伙伴们站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她们只想问问那位学长,脸被打的疼么? 事后,部长单独找了学长们谈话,叫他们收敛一点,别太过分了。 后来,晓丽她们的处境好了很多。 出人意料的是,谢润晴写得通告贴出去之后,不止指导老师喜欢。就连热爱书法的副校长都提出了表扬,说这字写得实在很好,很有风骨。 副校长似乎还曾经想叫谢润晴同学过去聊聊书法。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不了了之了。这件事弄得挺神秘的,晓丽第一次怀疑,谢润晴家里真的很穷么?她突然觉得谢润晴好像挺厉害的? 第254章小心被罚 晓丽心里多少有些疑惑,接下来那段时间,她有空的时候,就喜欢偷偷观察谢润晴。 可谢润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不爱说话,平日里忙于打工之外。她跟宿舍里其他的姑娘并没什么两样。 只是,她会有一些小癖好。比如,不喜欢新衣服。 偶尔跟宿舍里的姑娘,一起去逛街,买了件新衣服或者新袜子。 回到宿舍里,她总会拿出针线包,手动加个小补丁,添个小花样。 有一次,谢润晴在宿舍里补袜子,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愣是在袜子上加了朵小花。 宿舍里,有个姑娘就开玩笑似的随口问道:“猴妹,你这花缝的还挺好看。你该不会自己也能裁减衣服吧?” 原本就是个打趣的话,可谢润晴却特别淡定地点了点头。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这年头裁缝都少见,谢润晴这边却会自己裁剪缝衣服。这个爱好可有点太特别了。 晓丽心头一动,突然就觉得谢润晴好像什么都会。这些事情看似普通又不起眼,却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本领。可谢润晴却全都是信手拈来,就做了。 就在晓丽还没观察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宿舍里另一个姑娘林慧熙家里就出了事。 林慧熙爸妈是做买卖的,学历都不高,两口子都是小学毕业。当初,穷得没办法,在八十年代,战战兢兢地跑到城里摆了个小摊子。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林慧熙的父亲一步一步地变成了私营企业家。 可是,林老板发迹之后,心思也就变了。他以没生儿子为由,跟林慧熙的母亲办了离婚,之后又换了三任妻子。 林慧熙的母亲简直就是当世的秦香莲。当初她跟着林老板没少吃苦头,身子也坏了。林老板发迹之后,她却没缘分跟着享福。 她是个本分的女人,也不过分到了一套房子。每个月都有一些赡养费。 林慧熙上大学的钱,就是她父亲出的。所以,林慧熙有些仇富的心态,平日里她花钱有些大手大脚的。从来就没存过钱。 直到她母亲突然生了一场重病,林慧熙的父亲却已早已断绝夫妻关系为由,不肯出那笔医疗费。 林慧熙几次打电话过去,都受到第三任继母的谩骂,父亲却不肯跟她说话。 到了最后,林慧熙满腔怨愤无处发泄。她实在没办法,就动了一些歪念。 由于林慧熙是在宿舍里打电话。这事根本就瞒不住同宿舍的姐妹们。于是,林慧熙干脆就跟她们直说了,她已经联系好了,打算去酒吧里做酒水促销,短时间内赚到母亲的医药费。 姑娘们一听这事,都非常担心。也有人劝林慧熙,先申请学校补助,或者让班主任也帮忙想想办法。 可那姑娘却冷笑道:“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把我们家的破事,嚷嚷的人尽皆知,校友们给我捐款又能捐到多少?我亲爹都选择袖手旁观,这世上又有谁能帮得了我?倒不如,我自己想办法呢。” 林慧熙第一天去买酒,正赶上星期四,谢润晴在学校里住宿的日子。 那一天,上午没课,谢润晴是吃了午饭,才来到了学校。 到教室里,谢润晴就觉得宿舍里的姑娘们有些神经兮兮的。她们一直在窃窃私语。还总是拿眼睛扫林慧熙。 而林慧熙铁青着脸,坐在后排,完全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谢润晴忍不住问了宿舍里的其他姑娘,可那些人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上完了选修课,一回到宿舍里,那帮姑娘再也忍不住了,凑在一起谈论着到底该怎么帮助林慧熙? 晓丽说:“这可怎么办呀?我总觉得林慧熙这是要出事。” 宿舍长也急了。“要不然,咱们还是把这事先告诉班主任吧?让班主任帮忙想办法。” 带着眼睛的小美开口道:“别呀,万一林慧熙做了什么冲动的事,再被抓个现行。搞不好会被退学的。” 姑娘们凑在一起,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谢润晴这时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问了几次,你们都敷衍我。”宿舍长就说:“这……猴妹,你也别多想。是林慧熙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你家里也困难着呢,下有幼弟要照顾,上有七八十的老奶奶要奉养。还有一位喜欢收旧货,从来都不赚钱的爸爸。还要靠你自己打工 赚学费。 大家实在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猴妹,这事你真的帮不上忙!” “……”谢润晴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很无语。 都到了现在,这帮姐妹居然还在误会她家很穷,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可笑的是,她隐晦地解释了好几次。这些姑娘总是能扭曲到别的方向去。 宿舍里的姑娘都愁眉苦脸地看着她,只有晓丽一脸狐疑。 这时,谢润晴也没空再解释什么了,就开口道:“不管怎么样,总得先让我知道林慧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晓丽就说,“林慧熙家里出事了。她平时总是一副大咧咧的样子,咱们也没想到她家里居然那么多糟心事。” 小美补充道:“她母亲生了重病,需要做手术。渣爹又不肯管,林慧熙求助无门,打算去酒吧打工,给她母亲赚医药费。”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事情经过都交代清楚了。 谢润晴这才听明白,以林慧熙这副做派,她可不单单是打算去卖酒。她这是还打算做点别的,更赚钱的事。 谢润晴一急,就拍了一下桌子。 “林慧熙到底是去哪家酒吧了?你们打听到了么?” “猴妹,你打算干嘛呀?”宿舍长急忙问道。 “我去找她,总不能让她做出什么傻事吧?”谢润晴沉声说道。 这一刻,姑娘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晓丽也在一旁帮腔道。“猴妹说得对,咱们赶紧去找林慧熙,千万别让那疯丫头出事。” 其他的姑娘听到这里,就纷纷站起身来,准备一起去找林慧熙。 谢润晴本来想打电话,找英叔帮忙的,英叔是个京城老江湖,人面广,生意做得大,应该几个电话就能摆平。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行动,那些姑娘已经急匆匆地冲出去了。 没办法,谢润晴只得跟上她们下了宿舍楼。 一路来到校门外,打了一辆车,五个姑娘挤在车上,倒也能挤下。 只是司机师傅有些好奇。不知道这几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大晚上的要去哪里? 等到宿舍长报出了酒吧的名字,司机师傅就是一皱眉。在路上还不忘提醒她们,那家酒吧可不是什么好地。最好是去别的地方玩。 宿舍长只得解释道,她们不是去玩,是要去找同学的。 司机又忍不住提醒她们,实在不行,就打110报警。 坐在车上的谢润晴,心里也有点急。连忙拿出手机,给承欢哥哥发了信息。 宿舍里的姑娘们,一看谢润晴的小手机不禁大吃一惊。这年月手机都要两三千。 她们还真不知道,一直打工赚钱,努力养家的谢润晴,还有钱买手机呢? 这时候,谢润晴也没闲心解释了。姑娘们想起林慧熙的事,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 承欢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接到了短信。 只是,此时正在外地,一看妹子冲动地要去酒吧救人,他心里也急了。于是顾不得其他,连忙播了禇五的电话。 禇五没当兵前,也是个能惹事的主。当兵回来后,禇五又准备带着一帮战友,开保全公司。 他要人脉有人脉,要地位有地位,就算是遇到一些纨绔,也会让禇五几分。猴妹这事禇五也就是举手之劳。 承欢一个电话打过去,禇五一听就急了。 “什么?那小丫头上酒吧去了?她是要上天吧?谢三爷若是知道了这事,绝对会收拾她的。”他急的声音都变调了。那间酒吧可不是什么好地。 承欢连忙说道:“要怎么处理她也是以后的事。禇五你赶紧过去,或者找人过去先盯着。别让我们家那小丫头出什么事。” 禇五却说:“承欢,你放心,我已经上车了。” “……”这人难道是翻窗下楼的?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刚接电话时,还说要修身养性,已经睡下了呢。 很快,又听见了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响,电话也被强行挂断了。 承欢不放心妹妹,又赶紧打电话过去,叫她别做什么冲动的事。他已经找人过去帮忙了。 车上那些姑娘,听着电话里有个男声,唠唠叨叨地说了谢润晴半天,都觉得格外新奇。 谢润晴好不容易挂上了电话。室友们忍不住问道:“这是谁呀?” “我哥。”谢润晴开口道。 “什么?是你那个双胞胎哥哥么?”晓丽一脸好奇地问。 “不是,是我们的大表哥。从小在我家长大的。” “这么说,你家岂不是有四个孩子?” “你哥可够凶的。” “……”不,她们家爸爸更凶。 刚刚,承欢哥可警告她了。今晚,真要惹出什么事非来,父亲一定会罚打她手板,罚她跪祖宗排位的。 这一向都是警告猴哥的话,怎么今天突然用在她身上了?还说什么,父亲从来都不重男轻女,惩罚起来自然也是一视同仁。 第255章霸气侧漏 谢润晴她们这一行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在谢润晴的带领下,很容易就进了酒吧。 酒吧里,灯光闪烁,人声嘈杂,舞池里还有很多年轻男女在扭动着身体。 301宿舍里的姑娘们以前都没见过这些,只觉得实在太吵了。到了此时,她们其实都有点打鼓。找得到找不到人都两说。 就在姑娘们心神不定的时候,谢润晴却相当果断。她找了个面软的服务生小哥,低语了几句,很快就打听到了林慧熙所在的包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姑娘们突然发现,谢润晴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就好像不管到了哪里,也不管环境怎么样,谢润晴仍是能沉得住气,冷静自若地带着她们走下去。 几个姑娘跟在谢润晴身后,很快找到了包房。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有个年轻男人暴躁的骂道:“跑到这里装什么假清高?你不是想卖酒么?今晚上,你把这些酒都给小爷喝下去,你喝多少,我出双倍酒钱。” 听到这里,姑娘们心里就有些急了。有人悄悄地往里一看,回头说道:“就是这里,林慧熙在里面呢,里面有四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谢润晴也往里看了一眼,此时,林慧熙正骑虎难下,被逼着喝酒呢。这姑娘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了,靠自己赚出母亲的医药费。 可是,她第一次遇见的客户就不是什么好人。事到临头,她却一点都洒脱不起来。反而有些扭扭捏捏的。 而且,里面那个黄毛一看林慧熙那副小家子气,又开始犯浑。他三步两步就走到了林慧熙身边,抬手就要强行灌她喝酒。 千钧一发之际,谢润晴推门就进去了。一把就把黄毛的手给推开了。 她动作很快,包间里的灯光又暗,那些人都没看清她的动作。 这时候,301宿舍的姑娘们也忍不住跟了进来。她们手牵着手,站在了谢润晴的身后。 黄毛和他的三个朋友,此时都呆住了。他们还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呢。 其中一个胖子口齿不清地说道:“得,又来了这么多漂亮姑娘。怎么着,你们都是来卖酒的?那感情好了。” 林慧熙一看这些小姐妹都来了,顿时也急了。她自己掉在烂泥里也就算了。千万别连累了这些室友。 想到这里,林慧熙连忙站起来,挡在谢润晴她们面前,对那几个公子哥说道:“她们不是卖酒的,都是些正经的学生。别为难她们,今晚,我陪你们喝通宵就是。” 她又回头对姑娘们说。“你们赶紧回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你们操心,我自己有办法处理。” 这时候,黄毛却不想放手了。他冷笑道:“正经的学生?那就更好了。我们哥几个就喜欢跟正经的学生交朋友。既然都来了,就一起玩吧。” 由于谢润晴刚才推了他一下,他的手臂到现在还疼呢。 只是见谢润晴长得这么漂亮,他又生出了些许的歹念,就指着谢润晴说道:“这个妹妹我喜欢,我今天还就要让她陪我喝酒了。” 谢润晴却冷冷地瞪了黄毛一眼,盯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反倒是林慧熙急了,连忙对黄毛说道:“黄公子,我陪你喝酒吧。我这同学还小呢。” 宿舍里戴眼镜的姑娘也急了,胡乱开口说道:“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报警了,你们最好让我们走。不然就是自找苦吃。” 黄毛听了这话,又冷笑一声。“你们几个都是傻子吧?来这种地方上班,当鸡的,居然还报警?我到要看看,谁敢来抓少爷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把林慧熙推开了,上手就抓向了谢润晴的肩膀。 谢润晴向前一跨步,肘子一用力,直接就把黄毛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子扔出去了。 黄毛正好砸在矮桌上,酒瓶子碎了一地,发出了很大的响动。 周围的人见此情景都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谢润晴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姑娘,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谢润晴却看向坐在角落里,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话,带着鸭舌帽挡住半张脸的年轻人,开口说道: “酒和桌子的钱我会陪了,人我要带走。今晚上这事真要闹大了,指不定谁吃不了兜着走呢!” 此时的谢润晴并不像平时那么低调安静,反而像一把出鞘的刀子,锋芒毕露。 从气势上,她直接把这些纨绔子弟碾压了。 黄毛四人也摸不清楚,谢润晴到底是什么来路。只是敢说出这种话,她必然是有几分底细的。 黄毛他们欺负一个穷困的买酒女,倒算不上什么大事。可真要惹到不能惹的人,那就糟糕了。所以,一时间,他们也不敢贸然行事。 301宿舍里的姑娘们都傻眼了。 黄毛到底是贪恋美色,不愿意放人,于是开口说道:“就算不认识,咱们也可以先交个朋友吧?有句老话说得好,相逢就是缘分。” “黄毛。” 鸭舌帽刚想开口拦他,就听门外有人沉声说道:“恐怕你还不够资格,跟她做朋友!” 禇五说着,就大步走了进来。 此时,他脸色铁青,身上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就像是即将扑杀猎物的黑豹子。 禇五身后还跟着这家酒吧的后台老板刘胖子。 刘胖子点头哈腰地对禇五说:“五爷,你跟这几个小崽子置什么气,先把人带回去才是正理。我回头会好好跟他们说的。” 原本在包间里耍无赖的四个阔少爷,一听刘胖子说这话脸都绿了。 而带鸭舌帽的青年也认出禇五来了。一时间,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禇五虽然好几年没出来混了,可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却仍是流传着不少禇五的传说。 禇五真要有心收拾他们,他们一定会很惨的。 可此时的禇五却没心思收拾他们,他上前细细打量了谢润晴一番,见这姑娘果然没有受伤,倒是把别人给打伤了。 他那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他又看了看其他的姑娘好像也没什么事。也懒得跟刘胖子这里闹,就点头道:“那成,人我先带走了。” 刘胖子连忙又说了一些客套话。 与此同时,因为禇五的出现,301室的姑娘们都惊呆了。 不过,谢润晴既然信得过禇五,跟着他走了。这些姑娘自然也都跟在谢润晴身后了。 到了外面,才发现有两辆车子,姑娘们在司机的带领下,很快走向了那辆车子。 谢润晴自然是要上禇五的车,禇五已经跟承欢保证会送她回家的。 可谢润晴却突然对林慧熙说道:“慧熙,我有事情跟你说,你跟我上这辆车吧。” 这一晚上,闹出这么大动静,林慧熙自然也知道了,谢润晴家里肯定不简单。 何况刚才是谢润晴及时救了她,不然她指不定怎么着了呢。 所以,到了现在,谢润晴说得话,林慧熙就没有不答应的。她跟着谢润晴就上了禇五的车。 车子很快就开了,谢润晴等林慧熙缓了缓情绪,才开口对她说道: “慧熙,关于伯母医药费的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润晴,只要能赚到那笔钱我什么都可以做。”林慧熙有些激动地说道。 谢润晴拍了拍她的手,缓缓地开口道:“是这样的,我母亲开了一家糕点公司。公司里有个人才培养计划。如果你答应毕业后来我们公司上班。那么公司也可以跟你签协议,借你这笔钱。 等你工作以后,再用工资来偿还这笔借款。当然,你进入公司的待遇,一切都按照正规员工走。我们公司有很好的升职加薪体系,只要有能力又肯努力,用不了几年就把钱都还上了。” 谢润晴这个办法其实很好,既帮了林慧熙的大忙,又没有伤害她的自尊,还让她有了努力的目标。 一时间,林慧熙不禁百感交集。 她看着谢润晴既是感激,又是感动。这些天,她心里压力很大,亲爹都袖手旁观。今天晚上,又为了钱受到了折辱,就好像她没自尊似的。 可是转了一大圈之后,谢润晴不止救了她,还要帮她到底。 林慧熙本来不想哭,可她实在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最后只得胡乱说道:“你是说你家开的公司?那你怎么还每周都去打工赚学费呢?” 谢润晴有点无奈地看着她。“我本来就是在家里打工。我解释了好多次,可每次你们都有办法岔开。算了,别提这事了。 人才培养计划这事,你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等想清楚了,我可以帮你推荐。” 这时,林慧熙已经缓过来了。她吸着鼻子,开口说道:“还考虑什么,这就跟大馅饼掉在我头上似的。润晴,如果不会给你麻烦的话,就拜托你了。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一定会努力工作。” 禇五听了两个姑娘的对话,突然有种狗血剧里灰姑娘为钱卖身给总裁的即视感。 谢润晴这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可越来越有老总的范了。这样下去,大学毕业后,她肯定能顺利接了家里的班。 第256章 一路无话,禇五先送林慧熙回到学校,等着谢润晴回宿舍拿完东西,又把她送回谢家。这一天,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进酒吧的时候,谢润晴并没半点踌躇;跟黄毛对峙,把他摔出去的时候,谢润晴也没半点犹豫;反倒是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车里,听着舒缓的音乐,谢润晴才忍不住开 始担心。 从小到大,父亲一向对她宠爱有加;母亲也比较偏爱她;哥哥总担心她的性子太闷会吃亏,这些年一直在竭尽所能地保护她。 除了小龙以外,猴妹可以算是家里最受宠爱的一个。所以,到了现在,她实在不想让家里人对她失望。 一路上,谢润晴一直双手紧握,两眼看向窗外。车子缓缓地行驶了半天,她和禇五一句话都没有说。 禇五虽然全部心思都放在这小姑娘的身上,却并没有打扰她的意思。 在经过红绿灯的时候,禇五忍不住看了谢润晴几眼,见她眉头微蹙,顿时就猜到了几分她的心思。 想不到,他们这位小总裁刚才还霸气侧漏,帮同学出头。现在要回家了,她反倒开始怯场了。这是怕谢三爷说她吧? 禇五其实早就知道,谢家的几个孩子,包括承欢在内,都有点怕谢三爷。承欢也说过,是谢三爷把他们带大的。 禇五想到这里,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他们这小总裁怎么就这么可爱呢。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又有担当,又有胆气。回到家里,就是在乖巧不过的小姑娘,恨不得不出一点差错。 禇五到底舍不得看她这么发愁,于是连忙开口说道:“刚才你上楼拿东西的时候,我给承欢打了个电话。” “五哥,你跟我哥说了些什么?”谢润晴虽然沉着脸。可禇五却还是从她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几分紧张。 禇五也不再逗她了,忙又解释道:“我就跟承欢说了,你到了酒吧表现得很好,也没惹事生非。一直在老老实实地等着我过去呢。而且,这次真是事出突然,也怪不得你冲动行事。 我这么帮你一解释,而且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所以,承欢就决定等他下周回来,再找你好好聊聊。也就没往你家里打电话,省得谢三爷再跟着着急上火的。” 合着这禇五是睁眼说瞎话,选择性地遗忘谢润晴刚刚动手打黄毛了。他这么一说,明显就是站在谢润晴这边的。 “真的么?这么说,我家里还不知道今天晚上的事?”她逃过了一劫,不用被爸爸骂了。 想到这里,谢润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就跟闪着小星星似的。 “我自然不会骗你了。”禇五看着她这么高兴,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那还真得谢谢你了,禇五哥。”谢润晴很诚恳地跟他道谢。 “那倒不用,只是咱们也留个手机号码吧。以后再出这种意外,你直接给我打个电话就成,我一直留在京城,工作也比较灵活,随叫随到。省得承欢不在京城,你却找不到合适的帮手。” 禇五自然而然地跟她要了电话号码,完全是一副知心好哥哥的样子,不带半点侵略性。 “……”说得跟她多能惹事似的。事实上,谢润晴真没有那么多事需要禇五帮忙的。 只是,可能是因为夜色太美了;也可能是因为车里的音乐太过柔和。再加上,这天晚上,禇五实在太好了。 谢润晴突然就觉得禇五这人也没她想象得那么讨人厌。而且,他们也算认识好几个月了,家里人也都认识禇五了。交换一下电话号码,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谢润晴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 很快,车子就到了家,家里人都挺觉得挺奇怪的。猴妹怎么大晚上的突然就回家来了? 谢润晴只得把林慧熙家里的事情跟母亲说了。同时,也把她们去酒吧救人的事隐瞒了下来。 董香香听了女儿的话,觉得这事倒是也可以帮忙,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不容易都解释清楚了,谢润晴这才回房里洗漱睡下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她养足精神,这才突然想到,和禇五交换电话号码这事,其实做得不太稳妥。 禇五本来就是承欢哥的朋友,也是承欢哥让他过来帮忙的。 她没有理由继续要跟禇五保持联系。他们也并不怎么熟,连朋友都算不上。 接连几天,谢润晴都不免有些担心。生怕会突然接到禇五的电话。同时,也怕这人对她怀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好在,禇五这人还算比较识相。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并没有主动给谢润晴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而且,他真的帮着谢润晴跟承欢说了不少好话。 等承欢回到京城之后,兄妹俩单独见了一面。 谢润晴却并没有受到太多苛责。承欢只是嘱咐她,下次再出什么事,立刻给他打电话。他自然会有所安排,不用她亲自过去冒险。 就这样,这件事也算顺利解决了。 另一边,301室的同学们终于知道了谢润晴的家事。可是,大家并没有往外张扬。还是还像从前那样相处。 事实上,有了一起去酒吧冒险救人的经历,姑娘们的感情反而比从前更好了。 与此同时,林慧熙很顺利地签约八珍斋,很快就拿到了那笔借款。她母亲的病也得到了有效的治疗。 谢润晴的生活仍是平静而又忙碌。禇五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困扰。 直到一个月后的中秋节,禇五给谢润晴发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祝福短信。 谢润晴看完短信,原本并不想回复。可是思来想去,最后出于礼貌回了个手打的。“禇五哥,中秋节快乐。” 禇五很快回复了。“谢谢。”却并没有借机继续跟谢润晴聊天。 谢润晴这才放下心来,看来禇五这人对她并没有什么图谋。 …… 之后的日子里,禇五偶尔会来找谢三爷聊天,偶尔也能吃到董香香亲手做得点心。 他厚着脸皮跟他们说:“也就是董婶做得点心实在太好吃了。我以前从来不吃这些传统点心,现在居然也爱上这一口了。前两天,还在八珍斋买了个京八件礼盒呢!” 董香香听了这话,心里自然是很高兴。 谢润晴虽然觉得,好像碰见禇五的次数越来越多,却也怀疑过什么。就算禇五到了他们家里,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 …… 直到有一天,谢三爷被人请去看古董了。傍晚的时候没赶回来。 董香香一看跳广场舞的时间就快到了,干脆就叫谢润晴跟她一起去跳舞。 “不能找别的舞伴么?”谢润晴从书本里抬头问。 “你爸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的,再10分钟就要开始了。”董香香催促道。 “好吧。”谢润晴只得答应了下来。 母女俩很快就到了附近的广场上,领头的阿姨已经打开了录音机,放起了舞曲。 很多中老年人随着音乐,结伴跳了起来。谢润晴自然成了母亲的舞伴。母亲也为了配合她,改跳男步。 谢润晴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几乎每天傍晚,父亲都会陪着母亲来广场上跳舞。 依父亲的性子,本来不爱这些新潮的玩意,只是因为看出了母亲的喜爱,就硬着头皮都学了下来。 后来,他们就成了广场上的最佳舞伴。 谢润晴想着往事,随着音乐转了个圈。母亲熟练地接住了她的手。 回头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禇五站在人群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他的打扮,就像是刚吃完饭,出来散步的。 谢润晴突然想起,禇五前几天来她家的时候曾经说过,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不打算在家里住了。刚好,最近又买了一套心怡的平房小院子。就想跟谢三爷求一副字画,挂在客厅里。 此时此刻,谢润晴实在忍不住想,禇五说得那套平房小院子该不会就在狗尾巴胡同里吧?(完)